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掌上明珠(作者:北途川)》 ==================== 《掌上明珠》 作者:北途川 文案 宋易第一个正式照面,就把陆悯之吓哭了。 他蹙着眉,耐心有限地抿直唇角,“别哭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悯之哭得更凶了。 宋易:女人就是麻烦,陆悯之这种娇娇气气又乖又呆的女生,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宋易: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霸道会长在线打脸全攻略—— 像陆悯之这种单纯无害的生物,他本以为,追求不过是易如反掌。 然,求娶之路,岂止是漫漫漫漫漫长! 陆悯之上头两个哥哥,妹控且强势,一个个看他,带着百分之二百的审视。 “我这人不讲理,谁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撅了他的手。” 更别说她那巨有钱的舅舅,圈内大佬的爸爸,知名外科圣手的妈妈,中科院预备军的表姐…… 窃人掌上明珠,哪能那么容易。 1.日常向,小甜饼。 2.女主真·小白兔,不喜慎。 3.校园社会一锅炖。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校园 主角:陆悯之 ┃ 配角:宋易 ┃ 其它: ==================== 第1章 发布会一 三十八度的高温天气,悯之被晒得奄奄一息,她撑着一把小花伞,慢吞吞地走在被太阳晒得热气腾腾的水泥路上,电话里爸爸在喋喋不休地叮嘱她,“在外面要小心,晚上不要单独出门,和室友好好相处,天气热,多喝水。需要什么告诉爸爸,知道吗?” 悯之点点头,蝎子辫在脑袋后面一跳一跳的。 她拿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看着面前离自己不远的奶茶店舔了舔嘴唇,“知道了爸爸!你好啰嗦哦~” 陆季行左手换右手,登时笑了,没想到一向被评价沉默话少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嫌弃啰嗦,“照顾好自己,爸爸有空去看你。” 悯之疯狂摇头,“不要不要,我会经常回家看爸爸的,你太惹眼了。” 四十八岁高龄的陆季行同志,也依旧是个有少女粉的明星。作为一个无意进军演艺圈的星二代,还是少被人关注比较自由些。 “好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爸爸再见!替我向妈妈问好哦~我不在家你千万不要欺负她。” 她进了奶茶店,对打单小姐姐说:“一杯草莓奶昔,谢谢。”她笑了笑,对方立马也回了个笑,“您稍等哦!” 转头给奶茶贴标签的时候,小声对后台的人说:“哇,来了一个好萌的妹子,笑起来太甜了。” 悯之走的时候,后面还在讨论她,“哈哈哈,奶萌,有点儿天然呆,新生报道那天还被人围观呢!这一届颜值最能打的妹子。”有人偷偷拍她,她还不好意思地挡自己脸,最后有点儿生气了,也只是皱了皱眉毛,“可不可以不拍我啊!我走了好久的路,妆都花了,很丑的。为什么要拍我啊?”有个大三学长一本正经地哄她,说他们是宣传部的,要拍新生面貌,拍着胸脯说会把她拍很漂亮的。 然后她就信了,迟疑着说:“那,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啊?” 也是很单纯了。 防火防盗防师兄都不懂。 悯之通过了一个协会的招新,今天是第一天去报道。 活动室里有前辈已经在了,但人还没来齐,一个师姐招呼她过来坐,“先休息一会儿,等人齐了我们先开个会。” 悯之乖巧点头。 “我叫李静,外语二年级,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悯之,海陆的陆,悲天悯人的悯,王羲之的之。” “哇,好听。对了,你是哪个组的?”李静显然是个自来熟,往悯之旁边又坐了坐,热情地问她。 “我没有组,周师兄给我安排了会长助理的职位。” 李静捂着嘴巴惊讶看她:“你为何想不开要应聘会长助理这个职位?是觉得夏天太热需要一座冰雕降降温吗?是觉得生活太美好了需要一个留作以后忆苦思甜的经历吗?那恭喜你选对了,我们会长超牛x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百花凋零。” 还是危险品,易燃易爆! 谁点谁知道。 李静一个人都能说单口相声了,她夸张地叹口气,拍拍悯之肩膀,“别人的男神是高冷,我们会长是阴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黑暗低沉气息,看一眼折寿十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吸血鬼伯爵转世,那种又高贵又阴森的感觉。敬而远之你懂吗?他外号叫宋高贵,又叫宋冷血。你自己品品我的宝。” 悯之被她说得脖子发凉,默默地抚平自己毛都竖起来的胳膊。站在协会可以称得上富丽明净的活动室里,茫然地看着四周。 前一秒她还觉得环境不错呢!“我……现在还可以退吗?” “面试通过就三个月内不许退,不然扣学分。” 悯之:“……” 天知道,她之所以应聘会长秘书,是因为她去协会的时候只有这一个职位了。 这是一个策划协会,承包了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原本是学生会附属的一个办公室部门,但因为精简部门,把这个部门给裁掉了。后来部长不甘心,向校联申请了成立协会,之后一直负责各种晚会的策划和布置。后来宋易接手,扩展了出租器材还有出租礼仪和主持人等等各种新项目。上个学期末还申请了创业扶持。已经注册了公司,今年有可能搬到创业孵化中心去。 因为团队比较强,招新条件也很苛刻,几乎是按着公司招员工的标准来了。 悯之是学音乐的,本来去应聘一个钢琴手的职位,但那个职位提前已经被定了,负责面试的师兄和师姐就笑眯眯地把她忽悠去做会长秘书了。 “你想想啊小师妹,等以后公司成立,你就是总经理助理,各大活动都策划都要经由你手,多好的锻炼机会,你说是不是?” 悯之懵懵懂懂点头并“签字画押”拿下聘书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各个露出——终于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的迷之微笑。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们会长很优秀的,你跟着他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 虽然脾气差了点。 关键啊—— 如果会长那个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完美主义者对着这么漂亮又乖巧的萌妹子发飙的话,全校都会谴责他的,毕竟据说陆悯之是这一届新生的校花,呼声力压上一届校花唐佳文。 开学第一天就被人围观,把人小姑娘吓得一愣一愣了,一脸懵懂地歪头看人的照片,至今还在校网论坛区首页飘着。 据说上下三届都没见过这么精致奶萌的妹子,一群饿狼虎视眈眈,保护欲前所未有的强烈。论坛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罕见地没有杠精上来说酸话,一派和谐地叫“妹妹”。 妹妹长妹妹短的,还组队去看人吃饭,也是非常变态了。 漂亮姑娘总是招人嫉恨,但悯之还是个异类,女孩子都特别喜欢她。悯之在学校一群妈妈粉姐姐粉。 刚进协会就被各路师姐宠爱。送零食送礼物,亲亲揉揉抱抱举高高。 不知道是什么离奇属性。 所以悯之就像协会吉祥物一样,摆在宋易面前,也好驱驱邪。 如果悯之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哭的。 她还不懂江湖险恶。 · 第一个月,几乎没有什么活动,迎新晚会推迟到九月底,这次主要交给团委学生会全权负责,他们协会只负责布置场地,方案延续上一届,所以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 悯之每周二四六去协会报道,参加培训或者跟着师兄师姐一块儿出去聚餐,会长是个大忙人,他今年已经大四,课业基本结束,主要精力会放在即将成立的公司上,活动室这边主要是带新人,他很少过来。 只有一次聚餐过来露了个脸,跟周乔和陆一鸣一起,悯之被他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还被李静调侃:没关系,你不是一个人,能在我们会长面前保持的淡定的,全校也没几个。 他的样貌太有优越感了,单单是颜值都能让人忍不住屏气息声。 何况还有各种恐怖传闻做背景。 悯之确实是有点儿怕他。 当时周乔笑眯眯看她一眼,“哎呀小师妹,你还是这么可爱。” 悯之不知道如何反应就摇摇头,耳朵都红了。 还被人笑。 悯之第一次确切见宋易是半个月后,电梯里,她第一次跟着参加校外的活动,然后很不幸地就和李静口中气质阴冷黑暗的……会长困在了电梯里。 悯之:“……” 宋易很高,一米八七左右,杵在那里像个巨人,悯之的两个哥哥和爸爸都是一八几,基因算是很好的,但没有一个人像宋易这样压迫感这么强烈。 因为今天是承接一个公司的产品发布会,在五星级酒店的大会厅举行,算是协会承包的比较大的项目,宋易亲自过来监工。他穿了一件银灰色的西装,气质冷冽得近乎锋利。 悯之感觉自己又要停止呼吸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让她感觉这么紧张。 她深深体会到了师姐口中“看一眼折寿十年”的真谛。况且她甚至有不敢看他的感觉。 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瞥一眼宋易,颤巍巍地往旁边稍稍挪了挪,她今天被礼仪组的师姐哄着穿了小礼服,不是她的号,肩带一直往下溜,她很少穿这种衣服,很不自在。 尤其面前站着一尊大佛,她莫名有一种脱光光站在阳台上的感觉。整个人都慌慌的毛毛的。 细细的两根带子,肩膀往上空空的,很没有安全感。 她本来有条披帛的,但塞进包里被李静带走了,她就是去找她拿的,没想到半路突然被宋易叫。 他出来跟人谈合同,身边要带人充门面,周乔还没赶过来,缺少实力派镇场,找个花瓶装点一下也不错,协会有很多漂亮有能力的姑娘,但他不在协会的这几天,已经听无数人说过,周乔给他找了一个巨漂亮的妹子做秘书,于是他心血来潮让人把她叫过来了。 两个人一起去57楼,没想到卡在了24和25楼之间。 咯噔一声,灯黑了,悯之“啊”了一声,反射弧绕了半个地球,终于绕了回来,慢吞吞地问了句,“电梯是……故障了吗?” 宋易“嗯”了声。 他开着手机,光从他指尖散发出来,勉强驱散黑暗。 他这时候才仔细打量了她,确实很精致,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的长相,气质偏软,所以亲切感很强烈,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比较喜欢她的原因吧!个子中等,一米六二或者六三左右,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个子才大约到他下巴,人很瘦,脸小小的,穿一件星空蓝的小礼服,露出的脖颈纤细而柔嫩,一脸乖相。 一看就知道是个娇娇气气养大的乖宝宝。 眼神纯净得几乎傻气。 他一向不喜欢太娇气的女孩子,尤其是他手下的,打不得骂不得。话说重了还掉眼泪给你看。 麻烦! 对于周乔给他选这么个秘书,他并不是很满意。 他目光只扫过她,她便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下,低着头声音小小地叫了声,“师兄。” 声音也软软的,带着轻微的后鼻音。 他“嗯”,然后微微抿唇,他难道会吃人?怕成这样…… 宋易看了眼她脚下踩的高跟鞋,觑着眼说,“坐下休息,我打电话,不许哭。” 他最不耐看到女生哭,偏偏女生在他面前好像格外喜欢哭。 然后悯之眨着眼看他一眼,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她忙咬了下嘴唇低下头。 ……吓哭的。 在这漆黑封闭光影暗淡的电梯厢里,身边站着一尊传说中脾气超差的大佛,悯之小心肝颤了又颤,终于没控制住自己…… 宋易:“……” 周乔曾经开玩笑说要把他照片打印出来贴在他家门口镇宅,那一身黑暗阴冷的低气压,真不是一般人养得出来了。 但吓哭小朋友这种事,可从来没发生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吓哭一个女生。 悯之从小到大被哄着宠着长大的,舅舅那个暴脾气遇见她都会收敛很多,她从来没有见过人这么凶的。 眼神都超凶。 悯之害怕,默默又挪开了点,但还是听话地小心地贴着墙根坐着,拢着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似乎并不害怕这样的环境,她看起来更怕宋易。看他一眼,掉颗眼泪。他瞥她一眼,她能直接吓得往后躲。 宋易:“……” 这特娘是什么情况? 他一边掐着眉心,一边给保安室打电话,那边回答说已经在排除故障了,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要惊慌。他应了声:“麻烦了。” 然后挂了电话。 看悯之,越看越觉得……烦躁。 他耐心有限地抿直唇角,“别哭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悯之不知道被他忽然出声吓得还是哭太久了,“嗝”了一声,她捂着嘴巴,眼睛眨巴了两下,羞愧使她眼泪掉得更密集了。 又丢里子又丢面子。 悯之觉得太惨了。 她默默把自己像一个毛团一样缩起来。 宋易又掐了掐眉心,不说话了,只是扯领带的动作暴露了他的不耐和隐忍的焦躁。 “哪个学院的?”他开口问了句。 “音乐学院,”悯之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一眼,“作曲系。” “嗯,”他又扯了下领带,一只手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光打在电梯的墙面上,反射的光又打回他身上,他整个人被这种光影烘托得益发生人勿近。 他不再说话,眉峰微微内锁,低着头看手机。 悯之什么都没带,手机也在师姐那里,这会儿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发呆。 宋易不看她,她终于不那么害怕了。 慢慢习惯了甚至也不觉得他可怕了,后来打了个喷嚏,宋易侧头看她,她还应了声,“好像……有点儿冷呢。哦,你应该感觉不到,我穿的少。而且我怕冷——阿嚏!——额,对不起!” 悯之不紧张后,话痨属性都暴露了…… 宋易瞥她一眼,然后开始解扣子,把外套脱了扔给她,“披一下。” 悯之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迟疑了片刻,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这样好不好,又觉得拒绝好像也不好,最终慢动作接了过来,两只大眼睛眨巴了两下,终于露出见面后第一个真诚和善的微笑,“谢谢师兄!” 师兄其实是个好人。 宋易被她的笑晃了下,眯了眯眼。 重新低下头,“别对一个陌生人这样笑。” 很危险。 刚刚不是还很怕他吗? 宋易觉得她跟只兔子似的,你吓她一下,她往后退一步,稍稍和颜悦色点儿,她又记吃不记打地凑上来蹭你。 作者有话要说:  悯之:虽然师兄看起来很凶,但师兄是个好人!??(ˊωˋ*)?? 宋易:(眯眼) —————— 嗨呀,又见面啦~ 主大学校园,半都市,小甜文。 文风小白,开心为主,不喜慎哦~ 不长,大家不用养肥~ 每天上午十一点更新。 你们途终于也是有存稿的人了,所以我拍着胸脯说:日更,断更是小狗!断更我就万更补偿! fg立起来!! 老规矩,前三章红包,二百个,发完为止! 爱你们呀比心心~ 第2章 发布会二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电梯动了一下。 宋易接到电话,说电梯正在抢修,应该很快就好了,让他们不要担心。他拨电话给周乔:“去趟56楼,跟闫总说我困在电梯里暂时出不去。如果他待会儿有事就约改天。” 周乔调侃他:“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邪门,五星级酒店八百年坏一次的电梯都能让你碰上。你自己?” 宋易瞥一眼角落里缩着的悯之,淡声道:“还有一个师妹。” “哎呦,”周乔笑了,“你那个小助理?是不是很漂亮?” 宋易不耐地抿了下唇角,“就你废话多。” 周乔还在出租车上,高架桥上堵成一条龙,外面天气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的前奏,唐佳文刚刚打电话过来问他宋易在哪里,他回答说没看见。唐佳文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很绅士地没有和她狗咬狗,而是很委婉地提醒她,“何必呢,宋易又不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不能看清现实呢?”唐佳文怒挂了电话,挂电话之前还恶狠狠地说,“关!你!屁!事!” 周乔作为从小到大和宋易一起混大的铁哥们,他太了解宋易了。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哪天我俩就一起搅基了,你不成情敌了吗?” 唐佳文深呼吸了好几次,最后啪地挂了电话,大概是气得不轻。 周乔还在调侃宋易,“啧,提到妹子就翻脸,你性取向没问题吧?我可不想跟你搅基我跟你说。” 宋易掐着眉头,干脆利落地递了个,“滚!” 周乔真想让唐佳文听听,学着点儿,生气做什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 悯之从小到大经历的最大的挫折是高中收到喜欢的男孩子的情书,小心翼翼藏在书包最里层,怕被爸爸妈妈发现,结果二哥哥陆逸之帮她整理书包的时候不小心翻出来了,于是那封悯之还没来得及看的情书,就被哥哥原封送回了男孩子手里,不知道二哥对人家做了什么,后来人家见她都绕着走。 悯之很是愧疚。 总之唯一一次差点萌芽的早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除此之外,悯之成长的烦恼也不过是今天穿什么衣服去学校,吃多了会变胖,不吃哥哥们又引诱她,近视了死活不带眼镜怕变丑……这些琐事罢了。 但无论穿什么衣服大哥和二哥都会捧场地说好看,夸“我妹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人”,就算吃胖了爸爸妈妈捏着她肉肉的小脸还是夸她可爱,近视了大哥哥带她去看医生,每天帮她滴眼药水,二哥哥那么散漫的人一天不落地监督她做眼保健操。 后来近视慢慢就好了。 所以无论什么事,她都觉得不是大事,这会儿心态很平稳地等电梯修好。 很无聊的时候,她歪着头靠在墙上,几乎要睡着了。在想哥哥,哥哥在的话一定会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必害怕,二哥哥或许还会讲笑话逗她笑,他总是不正经,好像天塌下来也不是什么事一样。 宋易把手机递给他,开了手机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适合她的游戏——俄罗斯方块,给她玩。 “别在这里睡。”心真大。 悯之继小心翼翼接了师兄的外套,又小心翼翼接了他的爪机。 她又冲他笑了笑,但鉴于他好像不喜欢她笑,她笑到一半又强行抿了抿嘴唇,眼神无辜又纠结,着实让人很想欺负那种乖萌。宋易晃神的时候想到宋晴,如果她还活着,大约和她差不多大了。 “谢谢……师兄。” 悯之还是笑了,露出一侧尖尖的小虎牙。梨涡浅浅,眸光熠熠。 悯之现在深切地觉得宋易其实人很好。 像她家大哥陆遥之一样,外冷内热,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是个古道热肠的热心肠呢!大哥每次都不太理人,但自行车是哥哥教她骑的,赶不完作业的时候是哥哥陪她熬夜,有一年被大狗堵在巷子口不敢动,还是大哥找过来,把狗吓跑了,一路背着腿吓软的悯之回家。 悯之是个哥哥控,从小到大爸爸妈妈工作都忙,她几乎是保姆孟姨和两个哥哥带大的。她这会儿看宋易,莫名有种看到大哥影子的感觉,很亲切。 如果她的心理活动被周乔听见,周乔一定笑掉两颗大牙,再捶地一番,这个助理太逗了。 宋易这个冷血动物,有一天竟然会和“亲切”沾上边,那真是太好笑了。 他年轻的时候,出了名的狠戾,尤其宋晴死后,整个人简直像疯狗一样。也就这几年沉稳了些,但骨子里那股桀骜和阴冷,几乎还是透体而出,以至于他到现在也都没什么朋友。 又过了十几分钟,电梯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悯之背贴着墙,让自己不至于摔倒。宋易手机电量彻底告罄,灯光熄灭。黑暗兜头浇过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悯之终于后知后觉有些害怕起来。 “师兄?”她小声叫了一声。 宋易寡淡地“嗯”了声。 即便那声音清冷地没有温度,悯之还是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没事,我就是叫你一声。” 宋易问她:“害怕?” 电梯又晃动起来,这次更加剧烈,外面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很多声音汇聚在一起,悯之好像听见有人说:“卡死了,估计得要电锯。”“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滚蛋,放什么屁!”“再叫些人过来,24层估计得先封死。” 宋易听见一声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嗯”了一声,微微发着颤。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他边儿上,大约是真的害怕,“我有点儿怕黑。” ……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宋晴半夜爬到了宋易的床上,“哥我今晚和你睡吧!求求你了,我害怕。” 他一把把人拎回了房间,“几岁了,你丢人不丢人?” 小丫头白天看了鬼片,吓得吱哇乱叫。 他把灯给她打开了,门也开着,两个人房间面对面,他把自己的房间门也打开,这样她就能看见他了。宋晴皱着鼻子不满地念叨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半夜宋易去看她,她在睡梦还在念叨他,“哥,我讨厌你,你是讨厌鬼。” …… 或许是年纪大了,更容易心软,宋易把一只手递给了陆悯之,“你可以抓着我。” 悯之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师兄人真是太好了。 电梯修好已经是近两个小时后,期间悯之还不小心睡了会儿,脑袋一点一点地触在他胳膊上,宋易难得的善心过后,再次深刻地体会到女人的麻烦。她猛栽了一下,一下子砸在他胳膊上,然后顿时清醒了,“不……好意思。” “嗯。” 门缓缓向两侧推开,光涌进来,悯之眯了眯眼,扭头趴在他胳膊上。宋易脸色略显得苍白,他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不过这会儿更头疼身边的女孩,从这短暂的相处中,他就能敏锐地感受到,她很黏人,没什么防备心。 他对等在外面的周乔和陆一鸣点了点头。 两个人慢慢呼出一口气。李静原地跺脚好一会儿,强压下一下子冲过去的冲动,等着悯之被工作人员带出来。宋易拒绝了维修工拉他的手,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悯之被拉了一下没站起来,盘腿坐太久了腿发麻,而且有些腿软,她说了声抱歉,扶着墙试着找着力点。宋易歪头的时候看见维修工人对着看起来仿佛精雕玉琢的陆悯之无从下手的拘谨,伸手把她捞了起来。 “额……谢谢!”悯之腰上被他箍了一下,虽然一触即离,但还是有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悯之捧了捧自己的脸。 ……好像,有点儿烫呢! 一出电梯,宋易整个人又恢复平日的高冷和严苛,问陆一鸣,“进度怎么样了?” 陆一鸣摇摇头,“不理想,这次人手不够,招了几个兼职,工作强度太大,二十个人溜了七个,人是老杜找来的,我让他想办法去了。还有原定方案是发布会在四十楼的大会厅举行,刚刚接到通知,说临时改到八十楼,两个会厅的布局完全不一样,我们既定的方案几乎完全用不上,老曹几个人已经重新规划了,但对方负责人很挑剔。中年欧巴桑,要不你去搞定?” 宋易脸色阴沉下来,“不需要姿态放太低,客观条件无法满足,这单不要也无妨,让周乔过去协商。” 陆一鸣扭头看周乔,“听见没,妇女杀手?” 周乔踹了陆一鸣一脚,“去你妹的!” · 李静一把扶住悯之的胳膊,确认她没事后,戳了她一下,脸上露出迷之微笑,“你说,你是不是和会长擦出了火花?” 悯之反射弧有点长,好久才“啊?”了一声,“没,没有诶!”擦什么火花,他都不说话的。听得最多的就是他冷声冷气的——“嗯。” “你穿着他的外套,口红都蹭他胳膊上了,你说你俩在里面干什么了?”李静可看见了,宋易右胳膊的衬衣上,口红印还不仅一道。宋易那个人……没法想象。 “他欺负你了?” 悯之狂摇头,“会长人挺好的。” 李静觉得自己可能认识了一个假宋易,“excuse me?”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pick悯之。 更正一下,陆季行同志今年四十八岁高龄了,嗯⊙?⊙! 谢谢大佬投喂,也谢谢灌溉的小可爱~ 卫斯鲤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2 23:36:08 樱桃班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05 18:34:16 okyoyocoo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1:45:27 竹染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4:12:50 tia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14:47:35 叶宝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29 20:47:51 我去发红包。 第3章 发布会三 倒不是说宋易坏,但他实在也和好沾不上边。李静摇摇头,“算了,可能仙女的脑子和我们不太一样。” 她也只能解释为悯之太善良了。 觉察不到宋易身上那股隐隐的黑暗阴郁气息。 悯之忽然想起来,“衣服……我还穿着诶。”宋易的西装,银灰色,金属质感,和他人的气质很像,冷冷的不近人情。穿悯之身上倒有种反差萌。明明穿他身上很修身,披在她身上,又宽又大,直接裹到屁股了。 其实周乔发现了,走了好久还回头看了一眼,扭过头的时候,上下打量宋易,“哎,老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头。”说完看见他袖子上红红的几道,啧了声,“你不会在里面欺负人家了吧?”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软妹大多胆子小,然后宋易就顺水推舟……? 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怎么一肚子坏水。 宋易瞥了自己袖子一眼,微微蹙眉,“我对乖乖女没兴趣,”那种黏人又柔弱的生物,他并不想多接触。 悯之看着宋易离开的方向,已经走远了,大佬似的,被周乔和陆一鸣拥着。李静推着她往会厅去,“脱下来洗干净再送啦,你现在还回去也不合适啊!他要再穿多暧昧。” 悯之“哦”了一声。 也没问宋易56楼还去不去了。不过周乔和陆一鸣已经过来了,应该是不需要她了。 悯之到八十楼会厅的时候要了个袋子,把衣服叠好放进去,问李静,“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李静摇头又点头,“有,刚进协会的时候发过联系表,不过我没存,等我回去给你找一找吧!毕竟会长那种人,打死我也不会跟他联系的,他的联系方式对我来说,不,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摆设。” 他不和人闲聊,孤僻,生人勿进。他这种人也不知道怎么想起来创业的,不过官腔倒是挺会,或许只是和同龄人热络不起来? 协会里学生比较多,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周乔在管,周乔这个人挺幽默的,长得也周正,特别招女孩子喜欢,比宋易平易近人多了。宋易一直在忙校外的事,他这个人不得不说很有商业头脑,所有事情一手把控,从没出过大的差错,挣了钱也大方,协会的人都能拿不少红包,所以虽然他不太理人,看起来也有点儿阴冷不近人情,不过大家还是很佩服他的。比同龄人都要成熟冷静很多。 有能力的人,性格怪咖顶多别人也就说一句有个性罢了。 李静之所以对宋易敬而远之,倒不是单单因为他的名声,而是她确确实实见过宋易发飙,那狠戾的样子,每次让她想起来都脊背发寒。感觉他骨子里都是冷漠阴狠的,经历应该挺复杂。 很多人都喜欢宋易,但只是肤浅地看上他的才华和皮囊,她敢保证,大多数人女生标榜宋易是男神的,不过是因为,这样的男朋友带出去很有面子罢了,但如果真要让她去接近宋易,没谁能扛得住。 他不会是个好恋人。 大约是去年的冬天,z市十年难遇的暴雪天,李静接了个翻译的活儿,给一个老外做导游,但不是很巧,因为暴雪,一直没能成行,老外只在这边呆十天,第九天的时候,很遗憾地跟李静说,可以带我去个嗨一点的地方吗?我快要压抑死了。李静带她去了市区最大的酒吧,没想到那天正好碰见宋易,他、周乔、陆一鸣,铁三角,都在,连唐佳文都在,还有三四个不认识的,看起来应该不是他们学校的,穿一身骚包的机车装,跟不良少年似的,周乔站起来各敬了一杯,“今天你们来看老宋呢,有心了,就……各敬往事一杯酒吧!过去不提,出了这个门,谁特么不认谁,来,我敬大家!” 一个脏辫男生过来揪住宋易的领口,没理会周乔,也没理陆一鸣挡过来的胳膊,舌头扫过牙齿,脸上的笑冷冰冰的,“易哥,洗脱过去呢,可没那么容易的。” 宋易慢吞吞把眼镜摘下来,递到陆一鸣手里,忽然站起了身,骤然发力把脏辫甩在了对面沙发上,勃发的怒意连带着杀气一瞬间迸发又收敛,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抄了一只酒瓶抵在脏辫鬓角,微微弯腰,神情阴沉,声音又低又嘶哑地缓慢开口,“在谁面前横呢?” 周乔忙过去扯了宋易的胳膊,“老宋,别,别动气啊!”又扭头瞪脏辫,“别给脸不要脸啊,你怕是忘了老宋的脾气了。” 那一串动作太快太流畅了,李静觉得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宋易身上的杀气骤然腾起,呼吸都是一滞。 从那之后,李静见他更是毕恭毕敬。 一个人发怒时的状态最接近最真实的他。 宋易骨子里绝不是善茬。 他经常戴一副金属框的眼镜,其实平常看起来并不吓人,甚至隐隐有股斯文的感觉,但气质确实带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黑暗感,看久了会让人心里毛毛的。 · 悯之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我还是去问一下吧!万一他需要用呢?”她把衣服拿起来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有点淡淡的薄荷味,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但肯定不是她身上的。悯之有些不好意思,怕衣服上沾染什么味道,像她家大哥哥,对味道极其敏感,总说她身上有股奶味,还说是乳臭未干的味道,搞得悯之没事都要嗅一嗅自己。虽然自己闻不出来,但是怕沾到衣服上,那就太抱歉了。 悯之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提着一个纸袋,往会厅深处去,她刚刚看见宋易带着两个人去了那边,不知道还在不在。 会厅正在加紧布置。发布会举行一整天,明天才开始。上午是媒体发布会,下午是新品体验会,到时候会来不少嘉宾,还有媒体记者。 这是一家新兴科技公司,发展前景似乎不错。展示台走高端性冷淡风,强调科技感,灯光设计据说都是宋易一手做的,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悯之穿梭在人群里,大家都在忙着做苦力,她穿小礼服实在是格格不入——李静叫她来做背景板的,拍几张照片做协会公众号的推送封面。 像悯之这种精致的长相,简直是现成的模特。 会场入口偏西的地方,是一排落地窗,这会儿窗帘都拉开着,外面倾盆大雨,窗前站着宋易几个人,还有这次发布会的负责人。 几个人在商量会场的重新布局,周乔手里拿着平板,上面是会场的平面图,他手指在某个地方点了一下,“或者这边撤掉,搬到主台那边去,老宋你觉得怎么样?” 宋易推了下眼镜,轻微地摇了下头,“太突兀,不协调。” 周乔知道他完美主义又上身,不过这方案确实也有些敷衍,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负责人,“这样吧,给我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重新再拟一下方案,然后做好演示给你们看,如何?” 陆一鸣接话,“廖总,这次临时换场地也是谁都无法预料的,既然诚意合作,我们就各退一步,互相为难总归是没好处,您说呢?” 被称作廖总的中年女人似乎不是很愉快,但抿了下嘴唇,刻薄的脸上还是挂了一丝寡淡的笑意,“那是自然,我等你们好消息。”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都似乎是刻薄的。 悯之站了有一会儿了,宋易其实早就发现了她,廖总走后,他目光才投过去看她,眼镜片后的目光矜冷没有温度,“有事?” 陆一鸣看宋易一眼,莫名笑了,“我去找老杜商量,先撤了。”周乔意会,立马跟上去,“一起啊!” 悯之本来不紧张的,结果陆一鸣和周乔一走,她莫名就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微微欠身,“我来……谢谢师兄的衣服,就想问你一下,你现在要不要用,不用的话……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好吗?”悯之抬头冲他笑,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煽动了一下,宋易觉得胸口起了风,像蝴蝶煽动翅膀引起的风暴。 脑海里莫名闪过电梯里陆悯之小心翼翼抱住他胳膊的画面,女孩儿柔软的身体带着细腻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过来。他当时并无别的感觉,但这会儿莫名心口发痒。 他了解一个男人的旖念,但不明白为什么是陆悯之。 悯之感觉到宋易凝视了她片刻,然后他缓缓说了句,“我住在江滨路48号,周末在家。” 意思是要她把衣服送到他住的地方吗? 悯之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哦,好,我记住了。” 宋易单手插在口袋里,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 一只,完全没有防备心的……兔子。被一只不动声色的狼邀去家里做客。 它欣然同意了。 · 走远了,周乔拍陆一鸣肩膀,“你溜什么,老宋又不喜欢乖乖女,你还给人制造独处空间?” 陆一鸣一巴掌拍在周乔后脑勺上,“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没看见他眼神里的侵略性都快把人妹子吞了吗?” 周乔:“……” “我还没见过老宋谈恋爱,想想还有点儿激动。”陆一鸣啧啧两声,“说实话我有点儿心疼那妹子,这不得被老宋哄得团团转。” “别,人是我弄过去的,他祸害人家,我会有罪恶感的。” “这怎么能叫祸害呢,男才女貌,佳偶天成。老宋长成那样,哪个女的受得了,哎,陆悯之就不一样了,她那张脸更变态。”美得跨越次元了快。 “……你上辈子搞传.销的吧!不是我埋汰老宋,他那性格,只适合孤独终老。” “谈个恋爱而已,你瞎操什么心,哪天老宋要把人办了,你再操心去拦也不迟。不是我说,和好孩子谈恋爱,他还不如把唐佳文要了算了,好聚好散,分手了也没那么多事。” “到那一步就拦不住了,老宋可从没半途而废过。不过你说唐佳文我就不同意了,老宋又不是那种谈个恋爱玩玩的人。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老宋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小软妹,不像他。” “那,说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那个近视可以治好的,我说明一下。 假性近视可以治,真性近视只能恢复,不能完全治愈。 觉得视力不好,要经常去医院检查,尽量不要加深度数。 大家要好好保护眼睛哦~ 我作为一个常年盯着电脑屏幕的人,到现在没有近视,全靠眼保健操(* ̄︶ ̄)我不是讲段子,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 比心~ 太宰的小哈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30 12:43:27 竹染夕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8-30 18:11:53 第4章 发布会四 z市夏季多雨,有时候一下好几天。 悯之他们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依旧是倾盆大雨,似乎一直没停歇过。三三两两叫了车回学校,一个一个累得无精打采,但听说这次工资翻倍,又各自兴奋起来。商量着周末聚餐吃什么。 有人问悯之想吃什么。 悯之摇摇头,“周末我有事,可能去不了!” 她要给师兄送衣服,还要陪室友宁宁去逛街。思思表姐要回国了,可能周末也会来找她。 啊,好忙啊!不过很开心,她好久没有见思思表姐了。 …… 最后剩下十几个人,怎么都叫不到车了。 再等一会儿怕是也赶不上宵禁了。 闲谈的声音渐渐停止,多了点焦急的埋怨。一个个东张西望,埋怨这鬼天气,市中心都不好打车。 悯之踩着高跟鞋,左脚换右脚踮立着,透着雨幕看外面的雨。路灯隐在葱郁的枝叶里,叶子被雨水洗刷得干净而清新,暑热消散后带着一丝临近秋天的凉意,悯之有些惆怅地接起电话,“下雨了,打不到车呢!哥哥我好累哇,脚很疼,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本来她有带换的衣服的,可是人多不知道被谁误带走了,怎么都找不到。 一直盯着打车软件的李静忽然扭过头来看了悯之一眼,悯之其实并不算娇气,工作一整天都没叫过累,也很会体贴别人,这会儿却轻哼哼地撒起娇来,让人想抱过来好好揉一揉哄一哄。 太软了。 “哇,有个哥哥真好啊!”她感叹了声,再次低头去看手机,附近还是没有一辆出租车。 其实换言之,有个这样的妹妹也很好啊,软兮兮的,会轻哼哼地在你面前撒娇,暖暖的,又可爱,简直像天使一样。 陆逸之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雨。 大雨滂沱。 他的妹妹被困在犄角旮旯里,还累得脚疼,这让他心疼得两条眉毛狠狠纠结在一起。 “你在哪,我去接你。” 悯之眨眨眼,二哥哥怕是傻了哦,这边酒店离他住的地方隔着几十公里,忙摇头,“不用了哥哥,我们好多人一起呢,打不到车我就定个房间睡在这边就好了。”悯之回头看了眼,乖巧地表示,“我在酒店门口呢!带了钱,也带了身份证。” 小不点长大了,陆逸之顿感欣慰地笑了笑,没有强求,抬腕看了下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十一点的时候,回去不回去都给我打个电话。” “嗯呢!”悯之敦促他,“早点儿休息啦,不然会变丑的。” 陆逸之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兀自笑了。 “我们悯之漂亮就行了,哥丑就丑着吧!学校待得还习惯吗?”他唯一遗憾地就是开学那天没能去送悯之上学,她一个人去的,爸爸妈妈大哥哥二哥哥都不让跟。 您只是觉得—— 爸爸和妈妈是媒体宠儿,就算这些年陆季行低调地几乎退隐江湖了,各家媒体都还没事把他拿出来遛一遛,不是陆季行携娇妻出游,就是陆季行接太太下班……这种芝麻大点儿的事;大哥哥戏剧学院毕业后上映两部电影了,票房口碑都不错,有老爸陆季行的名声保驾护航,加上自身条件良好,呼声俨然直逼爸爸巅峰时候;二哥哥不走娱乐圈的路,在国外读的书,学哲学,回国申请了大学讲师的职位,聘书还没下来,至于哪个大学,悯之不知道,反正藏得严严实实呢!悯之觉得,他肯定是怕没应聘上丢脸。 悯之才不会嘲笑二哥哥呢! 总之,爸爸妈妈哥哥们都是公众人物,就连悯之小时候也经常被人报道,每天都有人开玩笑偷悯之,悯之小学跟着奶奶在加拿大上的,住了四五年才回来,后来爸爸保护他们很严实,媒体就没得报道了,不然悯之现在出门可能也被人指,“看,陆季行的女儿!” 二哥哥虽然不混娱乐圈,但他那张脸和大哥哥有七分像,实在也是很惹眼。 所以开学那天悯之一个人坐车过去的,怕被人围观,到时候就不太平啦! 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舅舅开车送她去学校,送她到校门口悯之就让舅舅走了,他实在是个大忙人。 关键她也想锻炼自己的独立能力,好在大学的师兄师姐都很热情,虽然她自己去报道,也没费什么力。 …… 悯之小手不安分地来在空中划来划去,最后搁在包包的带子上,甜甜一笑,“习惯的,我的室友很厉害,他妈妈是很有名的钢琴家芙拉诶,她还特别会做菜,悯之也有份!作为报答,我帮她照顾小猫咪。” 室友宁宁刚刚抱回来的猫,还不是很会养。 悯之家里有一只叫大白的猫,大白和悯之最亲,她经常喂它抱它给它洗澡,所以悯之养猫还是很熟练的。 逸之“嗯”了一声,听她讲小女生的事也是很耐心了。 悯之感觉自己再说会喋喋不休了,弯着眼睛笑了笑,“总之都很好啦,哥哥你不用担心我,你要早点给我找个小嫂子哦,这样你就可以多操心操心别人了。” 陆逸之笑了笑,“我倒希望你晚点儿给我找妹夫,我的妹妹我还想多疼几年呢!” 悯之害羞了,娇嗔地叫了声,“哥!” 陆逸之哈哈大笑,“谁也不能轻易把我妹妹从我身边抢走。” 悯之脸红到耳朵后去,她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哥你不能这么霸道,悯之也会有喜欢的人啊!” “你那么笨,被人骗了欺负了都不知道。”逸之不爽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这种事,单单想想都让人觉得不爽。谁能配得上他妹妹?谁都不能。 悯之也哼了他一声,“你才笨,不和你说话了。” …… 一辆车刺破雨幕驶过来,停在酒店门廊上。 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她穿一条红裙,身材很好,是那种丰腴的妩媚和艳丽,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即使穿着平底凉鞋,也气场惊人。 她径直走到老杜那里,说了句什么,老杜顿时笑了,“哇哦,会长今天怎么了,这么体贴啊!” 说完转头看大家,转告,“会长说我们今天辛苦了,现在下着大雨,回去也不方便,他开了几间房,让我们今晚在这里对付一晚。” 这边五星级,房费一晚至少是四位数,大多穷学生都住不起,住得起也不想浪费钱,是以大家从来没考虑过住在这里的问题。对他们来说,这里就像是奢侈品店,可望不可即,富丽堂皇的装修会让他们露怯。 这会儿听见声音,各个都激动起来,一对儿小闺蜜直接对晃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五星级酒店诶!” 其他人虽然矜持,但脸上因为下雨打不到车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本来以为是绝路,一个个感叹真是太倒霉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 唐佳文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悯之的脸上,那是一张天妒人羡的脸,身形不高,但比例完美,腿依旧显得很长,穿着及膝的小礼服,露出来的小腿线条匀称,骨节很长。 据说是这一届校花的不二之选。 模样的确是不错,大概是因为性格,那气质柔软地近乎跨越次元的不真实。 唐佳文手里一直提着一个大袋子,他缓缓地走向悯之,然后把袋子举起来,凝视她的眼珠终于转了一下,眼睑微微垂下来,声音寡淡,“宋易给你的。” 李静刚刚在工作群里问了好几遍,问有没有人误拿一个白色手袋,里面是一双绑带凉鞋,一条白色连衣裙,悯之经常穿的那一款。 一直没有人应。 悯之把袋子接过来,有些懵懂地抬头望了对方一眼,“这是……?” “衣服。”唐佳文并不想多说,交代完毕就径直进了酒店,她今晚来见一个朋友,没想到半路遇见周乔,被指使着送东西。她没有打开袋子看,但从外面瞥了一眼,一双鞋,和一条连衣裙。 不是白色的,是粉白。 · 陆一鸣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今天的宋易不一般。 “第一天认识,你就送衣服,这么轻浮,你确定你能追到人?”合作方送他们回去,半路路过商场他忽然喊了停,进去专柜打包了一件衣服很快就出来了,扔给他,交代,“帮我跑一趟,老杜他们困在那儿走不了,你去帮他们开几间房住下,衣服给那个小助理。” 当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听错了。 宋易坐在沙发上,把眼镜摘下来,身子靠在沙发背上,脑袋后仰,掐着眉心缓慢地揉了几下,唇角微微勾起来,“我想看她……什么反应。” 她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点儿人性的缺点,没有一丝一毫的负能量的存在,就好像……她从不觉得这个世界有坏人。 而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陆一鸣盯着他看了会儿,好一会儿才吐了一句话,“变态啊你!” · 推门,插卡取电。 悯之和李静住在一间房,李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了会儿,直挺挺地摔在床上,柔软的床被把她弹起来又包裹进去,李静感慨了句,“太幸福了。” 手机里一直滴滴滴地响,工作群里沸反盈天,留下来的各种嘚瑟得意,提前回去的懊悔不已。 李静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悯之,忽然笑着问了句,“会长是不是想泡你?” 妈耶,都送衣服了。 悯之手里的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李静看见她红了的耳朵,仿佛自问自答地说了句,“我觉得是。”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想起一个表情包。 ——放心,妹子,我不是好人。 我想把逸之哥哥拖回来这样那样…… 第5章 发布会五 第二天是发布会,来了一个明星站台,最近选秀节目里特别火的一个,新面孔,年轻,颜正。几个小姑娘非要留下来看,央求周乔给弄个工作证过来,好混进去光明正大地看。 周乔拿他们没办法,找主办方拿了几张维场人员的工作证。 “先说好啊,免费劳动力,没工资拿,中途不许溜。”他把流程海报卷成筒,敲着几个人的脑袋,“一个个的,肤浅!” “你不懂副会,可爱的男孩子是人间宝藏。” 李静是个终极小奶狗控,今天来的恰恰是她最爱的一款,腿都拖不动道地钻进了会场里,等着看真人。拖着悯之,“好悯之,你陪陪我嘛,我一个人害怕。中午我请你吃饭,牛排日料海鲜任你选。而且,我帮你搞定会长。”李静贱兮兮地挠了把悯之的下巴,看悯之变魔术一样突然红了的耳朵,哈哈大笑。 昨晚她就发现,悯之对会长有好感。 一说就耳朵红,眼神乱飘。 逗逗她就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红耳赤慢慢从被子里冒出头的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就是让她把会长打晕了扔到悯之床上,她都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地想去试试。 软妹简直是治愈系佳品,心都要融化了的那种感觉。 悯之脖子被套了工作牌,反应慢半拍地“哦”了声,“那好吧!” 她今天上午没有课,倒无所谓在哪里待着。 会场工作人员在测试设备。周乔和陆一鸣很早就过来了,他们今天一整天都会待在这里,做后勤保障工作。 悯之小眼神乱晃,没看到宋易,但心跳还是砰砰砰地跳着,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现又红了。 于是懊恼地跺了跺脚。 周乔本来走过去了,又挪回来,看了她一会儿。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连衣裙,鞋子是平底的,她其实个子不算高,但比例很好,不穿高跟鞋站在那里也是亭亭玉立的,养眼得很。 他盯着看了有半分钟,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宋易那个钢铁直男,挑衣服眼光还不错。” 悯之眨眨眼,耳朵轰地烧了起来。 周乔又补充了句,“对了,你不用找了,宋易在56楼,待会儿就下来了。” 悯之觉得……她快要自焚了。 · 唐佳文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咳嗽,额头也有些烫,打电话让人送了温度计过来,好家伙,38.1℃。 她仿佛摊煎饼一样瘫在床上,两只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头疼欲裂,身困似铁。 乔茵坐在化妆台前描眉,透着镜子去看躺尸的某人,“不是我说,你就是贱。宋易那个人,冷血动物,没有感情,你在他身上耗什么耗,你昨天为了公司选址的事儿跑了一整天,他理你一下了吗?从小到大你跟在她屁股后头为他鞍前马后,他看到眼里了吗?你掏心掏肺,有病吧!” 唐佳文不说话,脑海里莫名闪过好几下陆悯之的脸,她把唇抿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说了句,“他不是冷血动物。” 他比任何人都深情。 只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很少很少。 乔茵嗤了一声,“你就自我安慰吧!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得就是你。” 唐佳文拖着沉重的病体也要倔强地翻她一个白眼,“你管我!” “我不管你,我管你个狗屁,我等着你伤心伤肺伤肝,粉身碎骨痛不欲生,我还要大笑三声,狠狠嘲笑你。”即便骂着人,画眉也是一次成型,乔茵把眉笔扔了,扭头看着唐佳文,“不过,你如果现在幡然醒悟,我们可以一起看宋易阴沟里翻船,壮烈惨死!多好。” 唐佳文就不敢听见宋易有一点不好,这会儿猛地折起身,“你什么意思?” “嘿!”乔茵就看不惯她这幅样子,但还是控制不住幸灾乐祸的心,咧嘴笑了笑,忽然打了个响指,“你等着,”说着低头去翻手机。 翻了足足有三分钟,还没完,唐佳文直接从床上走了下来,凑过来看,“什么?” 找到了,乔茵把视频全屏横过来。 “你自己感受一下。” 是一个采访,画面里男人眉目矜冷,五官出众得近乎找不到瑕疵,她当然认识,陆遥之,履历简单又牛x,六岁时候第一次参加综艺,八岁拍第一部 戏,十五岁考上z大表演系,十九岁毕业,同年参与拍摄大导演罗震的历史奇幻电影,一人分饰二角,斩获最佳新人奖,最佳配角奖,和最具潜力男艺人奖。 从一出道就走实力派路线,第二部 电影间隔两年,和法国纪录片导演合作,拍摄了环保题材电影,中法合作片,年度国家扶持项目,再度成为爆点,小众电影高评分高票房的代表,这部电影让他获得了很高的口碑和人气,呼声直逼他父亲年轻巅峰时刻。 陆家似乎有些强学霸基因,陆太太小时候就是跳级小公主,十六岁上大学,临床医学,辅修医学法律学,后来二十七八岁又读了在职博士,和导师的合作研究项目拿了国奖,次年被推选为青年托举人才一百人,再后来,被母校聘为客座教授,有人看见过陆季行经常去学校接他太太,感叹,果然优秀的人只跟优秀的人玩。 不了解的时候总觉得是陆季行的太太配不上陆季行,越了解越觉得,其实两个人势均力敌,各自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才。只不过是职业性质差太多罢了。 陆季行家的两对儿双胞胎兄弟学习很好,跳级是常事,各自上大学的时候年纪都不是很大。倒是妹妹不怎么样,从小就反应迟钝,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上学也是不紧不慢,虽然成绩不差,但也谈不上好,小时候有几年跟着奶奶去了加拿大,在那边上的小学,回国头一年跟不上进度,还留了一级。 那时候两个哥哥手把手教她,她脑子反应慢,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是脑子转得非常快的人,智商的明显差距让她总是跟不上,于是撒娇和转移话题成了必杀技,每次学不会都拽着哥哥的胳膊,泪眼婆娑地求哥哥再讲一遍好不好。 其实哪用她撒娇,她皱皱眉,陆遥之和陆逸之都心疼得不行。 那次采访正好是记者问到他妹妹,“听说小公主上高中了是不是?小时候我看你特别疼她,感觉也没过去几年,会感慨吗?哇,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悯之小时候参加过亲子节目,那时候才三岁多一点点,说话说不清楚,咬字很慢,呆头呆脑的,一着急就张着胳膊叫爸爸叫大哥哥叫二哥哥,走路也不太稳,小脑仿佛没发育全,有一次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脑子短路了足足半分钟才一脸呆萌地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没哭的,看见大哥哥走过来,“哇”一声就扑了上去,紧紧搂着大哥哥的脖子,委屈吧啦地趴在他肩膀上。 旁边人哭笑不得。 陆遥之采访里一向严肃,提到妹妹的时候表情才会丰富些,歪着头思考片刻,“会,感觉她从小不点一下子长大了吧,我工作也忙了,感觉自己陪伴照顾她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看见她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什么的,都会感慨。” “那种类似于吃醋的感觉是吗?” “差不多吧,她以前很黏我和她二哥的,现在有自己的伙伴了,都不大理我们了。” “过气了哈哈哈哈哈哈是吗?” 陆遥之低头笑了下,“当然,最疼她的还是我。” “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有男朋友?就是别的男孩子啊去照顾她,疼她,感觉你会很吃醋吧!”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然后回答,“对于妹妹的事,我一向很不理智。不讲理,谁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撅了他的手。” “除非他比我更爱他,不然我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他。” 主持人笑得前俯后仰,“提前心疼一下妹夫,感觉他真是……亚历山大啊!” 可不是嘛!老爹陆季行就是个十足的女儿控,亲子节目的时候就是观众的欢乐源泉,一边说女儿总会长大的,一边又皱着眉表示,以后如果带男朋友回家,他可能提着刀在门口等着。 两个哥哥又是妹控,有求必应,哄妹妹开心是必修课,保护妹妹几乎到滴水不漏的地步,节目里悯之差点被小男生偷亲,陆遥之黑着脸直接把悯之抱走了,后面玩游戏的时候,陆逸之还报复人家,把小男孩都吓哭了都。 唐佳文看完了,也不明白,“看这个干嘛?” “你是猪吗?还看不出来吗?陆遥之陆逸之陆悯之,陆家三兄妹。” “你是说……” “所以我说宋易惨了啊!”乔茵笑得一脸沉醉,“我男朋友和陆遥之是同学,听说陆遥之的弟弟从国外念书回来了,应聘了z大的讲师职位,以陆家两兄弟的妹控程度,宋易那不要脸的泡妹方式,不得被人手撕了啊!” 越想越觉得解气,“泡陆悯之,那简直是……地狱模式。” 陆遥之有八分随陆季行,冷酷,帅,气场强大,宋易虽然是人才,在那一家人面前,他的所有优势都施展不开。 首先他的颜值很高,但陆家人颜值也是顶尖。 他潜力很大,但再有钱也不会有陆悯之的舅舅那个上市公司总裁有钱。 他有才华,但陆悯之的大哥哥是未来表演艺术家的候选人,二哥哥是纽约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表姐是化学博士,手里有七个专利,研究院鬼才型选手,号称中科院预备军。 悯之属于超级人民币玩家,就是自身水平一般,但是装备都是史诗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悯之,一个顶配玩家。 话说,你们开学了哇? 谢谢大佬们投喂,鞠躬~ 小小喜洋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8-31 14:03:04 雨天里的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1 11:57:11 ?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01 19:45:47 27863523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2 01:58:26 第6章 滨江路48号一 上午九点十分,会厅门口起了一阵骚动。 那位明星被工作人员和保镖拥着走了进来,李静突然激动起来,几乎要把悯之的手给攥折了,在她耳朵边儿上低吼,“啊啊啊啊啊啊他脸好小,好瘦,好高,笑起来好好看,妈耶,我血槽空了。” 悯之觉得他有些脸熟,但想不起来了。她没那么激动,托爸爸和哥哥的光,见多了帅哥,早有了免疫力。 出神的时候又想起宋易,他盯着人看的时候,那目光里掺杂了些许别的东西,似乎是侵略感,又似乎是别的什么,总之狼性十足。 比起眼前的小奶狗,他更中意宋易那一种…… 李静又掐了一把悯之,她终于回过神来,目光略过那个小明星的时候,对方回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悯之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回了个微笑。 罗御宁脸上的笑意更深,看悯之的目光长而柔软。多年前惊鸿一瞥,他记得小姑娘低头吃蛋糕时候嘴角沾染奶油的样子,像乖巧的小猫,柔软而安静,粉色的小舌缓慢地舔过去,没舔干净,她的哥哥陆遥之顺手帮她擦了一下,她耳朵慢慢红了,对着自己的大哥皱了皱鼻子,陆遥之捏她耳朵。 然而悯之已经忘记他了,她脑容量小,还有一些轻微的脸盲,名字和脸经常对不上。 几个人忙了一上午,李静终于要到了签名。罗御宁被人群围着,好脾气地给一个一个女孩子签名,有个胆大的女孩子问她可不可以签手心,他抬头笑了下,“别闹。” 然后周围人哄笑,场面一度失控。 悯之在一旁看着李静恭恭敬敬捧着那个写着罗御宁三个字的手机壳,几乎要供起来了,不免好笑。李静郑重地说:“我要把它当传家宝,我回去就把他框起来。” 悯之拿胳膊戳她,“你好夸张啊!” 李静一脸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 悯之扭头看了罗御宁一眼,他被人围着,在笑,确实很奶。悯之喜欢冷酷一点的,像大哥哥。 像宋易…… 悯之觉得羞恼,努力不去想他。专注地看罗御宁。其实也没怎么看,大脑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然回神的时候,正好看见罗御宁笑,她突然想起来,啊,大哥的同学兼室友。 那时候请吃饭的时候,悯之去蹭过饭,他给悯之糖吃,被哥哥骂了,“滚蛋啊!” 老爸用一颗糖骗了妈妈的事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笑梗了,有一段时间,男生送女生糖都带着暧昧色彩。 罗御宁故意逗悯之呢! 当然被大哥哥收拾了,他本来在悯之旁边坐,被陆遥之撵到角落里蹲着,很多人都在笑话他,说他太厉害了,竟然敢调戏陆遥之的妹妹。 那可真的是宝贝,陆季行算圈内的大佬,认识的大明星大导演不计其数,但凡见过悯之的,都会调侃,说她是“银河系公主”,靠卖萌就可以征服世界的上帝的宠儿。 见之忘忧,很治愈。 像团子一样,人见人爱。 谁欺负她?谁也舍不得欺负她。但如果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自有她两个哥哥和爸爸提着刀等着。 她可是有无数骑士护驾的公主。 过去好几年了吧!悯之都要忘了。哥哥一路星光璀璨,圣光加身,罗御宁却一直沉寂,签的经纪人不靠谱,星途坎坷,最近参加选秀节目,才算有了点人气。 悯之想起来后,看他就亲切了许多,后来人群骚动,悯之还主动护着他出了会场。 罗御宁冲她笑着点了头,已示谢意。 · 乔茵的男朋友就是罗御宁,她昨晚来就是为了见他。地下恋情太累了,她已经疲惫不堪,但总是想,再坚持一下下。 他大概也很累了。 而这只是刚开始。有时候乔茵想起陆季行和他太太,会由衷地羡慕,圈内圈外,就像隔着两道坚实的壁垒,尤其他有了名气之后,她觉得自己离他好像越来越远了。 罗御宁上楼去见乔茵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里碰见宋易。 两个人因为唐佳文的缘故有过几面之缘,于是点了点头。 宋易正好在接电话,并没有多寒暄,也只点头示意。 电话里周乔幸灾乐祸,“你猜我收到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张银行卡。陆悯之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顺便谢谢你帮她挑衣服。” 里面是九千块钱,恰好是他买衣服花的钱。 其实周乔一开始是拒绝的,说:“老宋送你的,你就收着吧!他这个人抠门得很,难得大方,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话虽这样说,那他心里其实在咆哮,请尽情地多想,没关系。 悯之说:“这不好。” “还有一个小礼物,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什么?”宋易那颗向来无波无澜的心,难得露出一丝好奇。 周乔得意非常,卖起了关子,“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来看啊!” 宋易果断地挂了他的电话。在电梯里沉默片刻,按了八十层的按钮。 · 悯之中午和李静出去吃日料,下午回去上视听练耳课。晚上一个人在二炒随便吃了点,去钢琴教室练了会儿琴,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钟。又下起了雨。 宁宁一定要来接她,“从二教到这边,有一段很黑很黑的路,还下着雨,万一闯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吓到我的小可爱怎么办?” 悯之被她语气逗地咯咯地笑,“你的小可爱会大力波波拳,揍他。” 两个人贫了好几分钟。宁宁说她已经拿了钥匙出门了。 “那你要不要带着着宁宝过来,让它出来散散心?老闷着,它会不开心的。” 宁宁说,“但它如果变野了,在外面有小情人了,以后就不回家了怎么办?老母亲会很痛心的。” “那我们就……棒打鸳鸯?” 悯之认真的语气成功逗笑了宁宁,两个人哈哈大笑。 悯之好喜欢自己的室友,她是个很有趣的姑娘,会做精致的菜,会插花,瘦金体毛笔字写得像画一样,悯之裱了一张贴在小客厅里。 那一段是小黄书里的一段,十分香艳。悯之还给配了画,她从小学国画,天赋不怎么样,但好歹跟随名师,画工还是不错的,惟妙惟肖,生动香艳。 宁宁叫她小污婆。 还说等她哪天谈恋爱了,就把这幅带画的字送给她男朋友做见面礼。 · 滨江路是别墅区,东西向,五十二栋,城中mini墅,一栋带院子也不过是一百来平,开发商大概是个一拍脑门的暴发户,房子滞销,成了鬼房,后来被一家公司整个购买下来做员工房。公司破产之后房子抵给了一家服装厂,服装厂的老板把房子重新装修了又挂出来卖。 几经周折。 地段不好,交通不是很便利,房子设计有个很大的缺陷是仓库和车库都太小,种种原因,导致很难卖。不过因为价格不贵,宋易直接全款买了一套。 宋易在这边住了一年了,他有轻微的神经衰弱,不喜欢身边太嘈杂。所有的积蓄都拿来买了房,如今穷困潦倒,只好努力做事了。 不过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在未毕业之前靠自己买房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他这会儿坐在露台做成的阳光房里,手边茶几上放着一壶咖啡,玻璃墙墙外的藤蔓缠绕着往上生长,葱郁的叶片在雨中舒展着摇摆着,雨滴砸在玻璃天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低着头,在安静地凝神看一盒……糖果。 这就是悯之送他的小礼物。 周乔交给他的时候,还学着悯之说话:“师兄吃糖吗?” 周乔回答,“吃,必须吃,不吃我按着他吃。” 这话说得暧昧,悯之耳朵又不争气地红了。周乔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合格的僚机。 宋易这会儿看着,盒子底下的广告语清晰地落入他眼底。 ——你的笑比糖甜。 宋易慢慢眯起眼来,打开盖子捻了一颗塞进嘴里。 水果味,甜得发腻,他灌自己一口咖啡。 舌尖缓缓扫过牙齿。 他觉得或许陆一鸣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对陆悯之,有侵略性。那种感觉是陌生的,但又是本能的。 陆悯之…… 他很轻地默念了一声,声音淹没在雨声里,只有他自己听见了,他把眼镜摘下来,仔细地擦着,顺便思考一些问题,再戴回去的时候很轻地笑了下。镜片后的眸光纤薄而锐利。 他有些期待周末了。 · 周末的时候,周乔和陆一鸣打赌,“你猜老宋会下手吗?” 陆一鸣挑了挑眉,“会,老宋那个人可从来不含蓄。就是怕吓着人姑娘。”那么呆萌的妹子,怎么就被老宋那种野狼盯上了。 何其不幸!不过作为好兄弟,他当然还是站在宋易边儿上的。 周乔搓搓手,“靠,我特么怎么这么有罪恶感。”比起陆一鸣,他对宋易更了解,他当然知道宋易那身狗脾气和满肚子心眼,并且……“我猜陆悯之一个小时之内不会从老宋家里出来。” 陆一鸣表情龟裂,“艹?” 周乔邪恶一笑,“你就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佬们投喂,鞠躬~ 也谢谢灌溉的小天使们,收了好多营养液哇~ 琛琛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2 17:45:56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2 18:33:20 第7章 滨江路48号二 全校只有音乐学院的宿舍最奢华,二人套间,共用一个小客厅和小厨房,阳台采光很好,落地窗外是铁丝栅栏,爬了一层的藤蔓植物,细细长长的叶片卷曲着,开着白色紫色的小花。面积虽然很小,但却精致异常。 当然住宿费也是不菲的,高达两万。 几乎是其他学院的好多倍。 所以音乐学院又称“贵族”聚集地。 随便拉个人,都可能非富即贵。 比如宁宁,她的妈妈是著名钢琴家芙拉,师从意大利名师,是圣托玛利亚音乐学院的教授,她的外公曾是个管弦乐团的指挥家,后来一手创办了环球歌剧院。他的爸爸是非遗传承人,民间艺术大师。 比如悯之,她的爸爸是国内著名男演员,很年轻的时候就完成了三料影帝和双视帝的成就,如今已经是圈内大佬。她的妈妈被誉为外科圣手,手术成功率极其高,即便最复杂最艰难的手术,也从未见她慌乱过失手过,她年轻的时候是院里拿手术刀最稳的女医生,她的导师很早就预言过,她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她的舅舅白手起家开公司,四十岁出头就把公司做上了市,如今已经是集团老总了,身价过亿。 …… 悯之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因为富有,所以淡然。 她最擅长的是从善如流,和富有的人在一起就慷慨,去玩去吃饭随便挑地方,玩得起吃得起。和普通人在一起就计较,会计算哪里更加实惠、性价比高,开心最重要。 所以悯之有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她。 她是个小天使。 陆季行自认把女儿教得很好,不卑不亢,不高傲,不胆怯,见过世面,也懂得怜悯。 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宋易这种直白而臭不要脸的狼崽子会来霍霍他的娇娇女儿。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在宋易认识悯之之前先把他腿打折。 …… 这个周末很热,下了好几天雨,一下子晴日朗朗,热浪几乎要把人融化掉。 滨江路是个单向街,路很窄,别墅靠北,南侧是濉江,房子与江之间隔着一个汉白玉的栏杆,还有小片小片的绿植景,地面架了一层木板,车不好进,悯之在路口的时候就被出租车司机放了下来。她付了钱,顶着炎炎烈日往滨江路48号过去。撑着自己的小花伞,感叹z市的天气真是热到变态,感觉脚底板的热浪一簇一簇地往上蹿,四周的空气像是被加热器加热过,她喘息着,感觉呼吸不到空气,快要窒息了。 说实话悯之觉得这边房子挺好的,僻静,临江,隔得不远处就是沃尔玛,还有濉江公园,坐在别墅露台上能眺望到江面,晴天的时候是蓝天碧水,雨天的时候是碎波荡漾,雾天朦胧,雪天茫茫…… 如果交通方便一点就更好了。 出租车司机听说她要往这边来,都不愿意拉她。半路还和她吐槽说这边的路有多不好走,听说沃尔玛都快要关门了。 悯之数着门牌一家一家地找,忽然奇怪自己为什么非要把衣服送到他家里来呢? 或许是他太理直气壮了吧!让悯之觉得好像本应该就如此。 又或许是悯之…… 如果有人在旁边,一定能看见悯之红了的耳朵,她这个人,害羞总是藏不住,耳朵总是出卖她。 她啊,喜欢宋易,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一见钟情? 悯之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聚餐,她在夹一条鱼,跟人展示自己高超的吃鱼技巧,她可以把鱼脊整个抽出来而鱼肉不被破坏。这是妈妈教她的,因为妈妈被鱼刺卡过喉咙,于是愤而解剖了二十多种鱼,熟练地掌握了杀鱼和吃鱼技巧,并且教导悯之,这就叫学以致用。 据说想当年她解剖大白兔的时候,耳缘静脉是找得最准的,打麻药是最彻底的,割气管也是利落一刀……所以老爸眼中仿佛生活白痴,什么都做不好需要他照顾的想法,一定是脑子进了水。 宋易是突然进来的,仿佛电影男主角,出场自带慢镜头和bgm,悯之的筷子啪嗒一声掉了,她的鱼脊抽到一半,啪,断了。 她遭遇了人生吃鱼的第一次滑铁卢。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 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干裂地急需滋润,于是她灌了一大口冰水。 周乔调侃她:“哎呀,师妹,你还是这么可爱。” 宋易顺着周乔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悯之抿了抿唇,心跳倏忽停止了。仿佛万千声音都融化在了时间空洞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他的目光。 悯之不知道那是什么。 被困在电梯里的时候,她依旧认为那是害怕,对一个传说中阴冷黑暗的人的恐惧。 后来她觉得,或许那是……爱情的前哨? 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一见钟情了。 …… 悯之数到四十八,在一扇铁栅栏门前站定,门向两侧开着,仿佛随时在欢迎谁。 院子很小,从大门的客厅的门之间,大约只有七八米的距离,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毫无章法地野蛮生长着,看得出来宋易不常打理——他看起来也不太像会侍弄花草的人。 悯之在门口站了足足有三分钟,凝视着这个房子的主体,两层结构,面积很小,二楼的露台被做成了阳光房,藤蔓挂在两侧玻璃墙壁上,一路从玻璃天顶爬到地下。 前侧的玻璃是可以移动的,做成敞开的空间,这时候玻璃开着,露出里面的装饰,中间很简单的摆着小茶几和几张藤椅。 而宋易……就在椅子上坐着,目光下放,在看她。 悯之好想说,这么热的天,你坐在那里不热吗? 但莫名又觉得他是在等她。 这种感觉让她整个人感觉火烧火燎的。 据说陷入恋爱的女人会很自恋,自恋地觉得对方一举一动都和自己有关。 悯之有些唾弃自己,摇了摇脑袋,晃走这种自恋的想法。 电话响了,是宋易发短信过来。 ——进来,门开着。拖鞋在鞋架最上面那一层。 悯之走了进去,推开客厅的门,玄关处的鞋架上全是男生的鞋子,他的皮鞋球鞋和运动鞋,上层还有两双男士拖鞋,一盒一次性拖鞋还没拆封,悯之拆了一双出来换上,把包挂在了旁边的枝形衣架上。 悯之深呼吸。 客厅是那种简约的性冷淡风,没有多余的装饰,黑白灰色系,茶几上放着几本书和杂志,沙发上扔了一件白色短袖,悯之脑海里猜测着他在什么情况下会把t恤丢在这里…… 她上楼的时候,脑补了他在客厅看书,随手摘眼镜脱t恤的画面。 耳朵又红了。 悯之见他几次都是他戴眼镜的样子,她其实有点儿想看他摘眼镜是什么感觉。 她走到楼梯顶端往外看的时候,玻璃已经合上了,宋易正缓步往这边走,边走边摘眼镜,合上了塞在胸口的衬衣口袋里。 悯之蓦地停止了脚步,凝视他。 他戴上眼镜像个斯文败类。 摘掉更像。 他已经走到楼梯顶端的平台上,他本就高,这时候几乎是居高临下在看着她。 悯之抬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他唇角的笑意,心头跳了一下。 宋易缓步走了下来。 谁也没有先说话。 两个人站到同一层的时候,宋易伸手握住了悯之身后的护栏,悯之后退了一步,背抵在护栏上,一双眼懵懂地看着他。宋易在罪恶感和刺激感中游走了片刻,最终眯了下眼,没下手。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不好意思,脚腕受伤了,站不稳。”昨天和周乔陆一鸣打球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不过没那么严重就是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剧烈运动,但上下楼梯还是没问题的。 悯之也听说了他受伤,顿时对宋易生出巨大的怜悯出来,一个人住在这里,很不方便吧!她喘了一大口气,回过神来小心地伸手一只手,“那……我扶你下去?” 宋易扭头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坏主意盘算了一圈又一圈,继而微笑着把胳膊送到了她的手里,“那就麻烦你了。” 他把半侧身子重量都压在悯之身上,两个人很艰难地下了楼梯。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似乎是没站稳,一下子往旁边倒过去,悯之吓了一跳,伸手过去捞他,被他抓着共沉沦了。 宋易仰面躺在了地上,悯之被他扯了一下,正好栽在他身上,两个人以一种羞耻的姿势倒在地上,悯之反应过来就红着耳朵想要爬起来,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却紧了紧,低沉着声音说:“别动,我胳膊好像脱臼了。” 悯之一下子仿佛被定住了,就那么趴在他身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她看不见,头顶宋易笑得有多败类。 他嗅见她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玫瑰花香,手下是她柔软的腰肢,她的胸腹贴着他的胸腹,女孩子独有的柔软隔着薄薄的面料传过来,他陡然有一股冲动。 不过他还不想做个彻底的禽兽。 悯之小声又无措地问他,“那怎么办呀?” 他说:“先别动,让我缓一缓。” 再抱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们提着四十米大刀已经在路上了。 :) 现实中遇见这种装大尾巴狼的,请小仙女们不要大意地揍他! 谢谢大佬们投喂,破费了~ crus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3 20:50:12 crus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3 20:50:20 2431712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3 23:02:43 24317124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8-09-03 23:03:14 第8章 滨江路48号三 论不要脸,无人能出宋易之右。 这是周乔的切身体悟,当然说出来是没人信的,z大上下三届的人眼中,宋易都是一个集才华与颜值于一身的奇男子,会打篮球,会赚钱,课业成绩优秀,颜值高,又不和女孩子乱来。 这种人间极品,简直是最佳yy对象。 超半数的z大女生都幻想过和宋易或者像宋易这样的人谈恋爱。 他哪怕是整天气质阴郁,待人冷淡,对别人来说也是个性,而不是缺点。 人间呢,就是这么残酷。 悯之在宋易身上趴了两分钟后,整个人已经要爆炸掉了,耳朵红到滴血,浑身发软甚至颤抖。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上,那一块的皮肤仿佛要被烫掉了,悯之下巴本来抵在他胸口,怕硌到他,微微偏了下头侧头趴着,耳朵就贴在他的胸口,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怎么样了啊?”悯之想起身看看他,但还是不敢动。 宋易依旧在她头顶慢条斯理地扯着唇角笑,声音却郁郁低沉:“好像很疼,动不了。” 这可真是让悯之不知所措的场面。 她怕弄疼他,等他想办法。 宋易缺却想着这姑娘可真好骗,想多抱会儿。 不过再待一会儿穿帮了就不好玩了,于是又停了两分钟,他胳膊顺着她的脊背往上滑了下,然后微微上抬,挪了过去,演技满分地闷哼了声,低沉着声音说:“你先起来。” 悯之如蒙大赦,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小的汗珠,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他的撑在他身侧的地面上,缓慢地起身抬了腿。 这姿势依旧羞耻地不像话,但面对一个胳膊腿都受伤了的人,她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如果宋易没有突然蜷一下腿,仿佛吃痛地“嘶”了声的话,这尴尬的场面,很快就要结束了。然后悯之就可以去帮她打120或者叫车送他去医院了。 但因为他的动作和声音,悯之又跌回到了他身上,这下她额头上的汗呼地密密麻麻沁了出来,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地焦急问他,“碰到你哪里了吗?” 宋易那点纤薄的良知终于苏醒了点,他一边沉浸在恶作剧得逞、被投怀送抱的愉悦里,一边戏精上身无法自拨地用一种忍耐着痛苦的沉沉嗓音回答,“没事,吓到你了?” 悯之这会儿连摇头都不敢了,整个人雕像一样趴在他身上,她因为刚刚起身的时候手撑在他肩膀上的空地上,身子往上挪了挪,这会儿脑袋就挨着他的脑袋,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快要碰到他的下巴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脸上淡淡的胡茬,她声音很轻地回答,“没,没有。”仿佛他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而她怕吓到了他。 宋易一边享受着美人在怀的感觉,一边倍感可惜地暂时后退,“我没那么脆弱,你起来吧!” 悯之抬头的时候,他故意装作无意地转动了下脑袋,两个人的嘴唇恰到好处地轻擦过彼此,他眸光里顿时藏了些微弱的得逞的笑意,而悯之手软地几乎撑不住身子。 她终于安然无恙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几分钟,她好像经历了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经历过的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善良而单纯的悯之对他的无耻毫无觉察,他沉浸在“师兄现在很脆弱”的想象里,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看他,手足无措地问他,“我现在要打120吗?”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觉得自己现在傻傻的好没用,愧疚地看着他,等他吩咐。 那小眼神多楚楚动人,宋易微微眯了下眼,然后缓慢开口:“先不用,现在好像没那么痛了,可能没脱臼。麻烦你扶我起来吧!”他一本正经地胡诌着。 如果悯之够精明,她大约能一眼看出他拙劣的演技下隐藏的狼子野心。 但悯之毕竟是最纯良的生物,她还不懂人心险恶。 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忙倾身过去扶他肩背,好托他起来。 宋易一手绕过她的背攀上她柔弱的肩膀,贪婪地呼吸了一下她身上的芬芳,故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间或吃痛地颤抖一下,然后悯之就会抱他更紧一些。 他用一种脆弱的语气说:“扶我去卧室吧!” 他的卧室在一楼靠近楼梯的地方,门开着,里面的床很显眼,悯之一眼就辨别了方向,不疑有他地扶着他往卧室去。 “你抱紧我。” 他眸光含笑,“嗯。” 外面阳光真好,透过飘窗照射进来的光线明亮得晃人眼,宋易余光里看见悯之白得近乎剔透的皮肤,皮肤上细细软软的绒毛,看见她眨眼时长而卷翘的睫毛,仿佛第一次仔细凝视她时的那种感觉,像蝴蝶扇动翅膀,在他心里引起了风暴,他看见她饱满的嘴唇,唇角是天然上翘的模样。 她的声音像最悦耳的乐器,带着几分柔软和少女的娇憨。 他想亲吻她,这感觉很强烈。 悯之说:“要不我还是叫个车送你去医院吧?” 那可就不好玩了,宋易想。他挪到床边,紧紧地攥住悯之的胳膊,转身坐在了床上。 是很矮的那种床,他坐下来,悯之被他扯得几乎站不稳,动作奇异得弯腰扶着他的胳膊,企图把他安然放在床上躺下来。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毕竟他是一个一米八七可以称得上强壮的男人。 而悯之只是个娇弱的力气小小的姑娘。 宋易在她笨拙的动作里嗅到她的善良和不防备,于是得寸进尺地故技重施,故意为难她。 悯之很艰难地帮他挪上了床,在毫无觉察的状况下,被他占尽了便宜,两个人在不断地“肌肤之亲”中,竟然奇异地化解了悯之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佐证。 悯之起身的时候,宋易闻着她逐渐远去得体香,在心底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帮我去拿些冰块好吗?”他伸了伸仿佛终于找到点儿知觉的那个所谓脱臼了的胳膊,胡扯不脸红地说:“能动,没脱臼,只是撞得太狠了。”确实被撞了一下,但也只是微微肿了一点,换做平时,他可能根本没注意到。 悯之“哦”了声,听话地去拿冰块,裹在毛巾里放在他胳膊上给他冰敷,怕毛巾散掉,她就坐在床边按着,两个人靠得很近。 这让宋易有种想犯罪的感觉。 他狠狠眯了下眼,感觉体内与生俱来的疯狂和病态在无限的蔓延。 然后融化在她纯洁的眼神里。 他充分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本事,指使悯之帮他倒水、关窗帘、递手机、盖被子…… 期间有人上门送报纸和杂志,悯之出门帮他从书报箱里拿了回来。 一只猫误闯入院子里左扑右跳捉蝴蝶,打翻了一只花盆,悯之帮忙把猫带出了院子,顺便关上了院子的门。 周乔和陆一鸣秉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在濉江上的中洲岛上正对着滨江路的咖啡店坐着,周乔用他2.0的视力向陆一鸣同志汇报。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陆悯之同学终于从宋不要脸家里出来了……哦,她又回去了……顺带关上了院子里的门。” 陆一鸣一口咖啡喷出来,他觉得自己早已成熟的三观,今天被打碎重建了。 “老宋不会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吧?” “额,说不好……”周乔委婉地表达。 …… 悯之回去的时候,宋易已经在接电话了,似乎在讨论公司选址的事情,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成功阻止了悯之想要功成身退溜之大吉的想法。 悯之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数自己衣服上的穗子。 一根、两根、三根……二百二十八根。 数完了,抬头看宋易,他锁着眉头凝神在听,悯之刚想,要不偷偷走吧!等走了给他发个消息好了。 刚这样想,宋易忽然看了她一眼,示意,“帮我个忙好吗?楼上书房桌子上有份文件,帮我拿过来。” 悯之“哦”了声,想问书房在哪里,但他已经重新低头讲电话了。 算了,她自己去找吧! 悯之上了楼。 楼上有四个房间,悯之先开了靠近楼梯口的门,应该是一间客卧,只放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挨着客卧时一个空房间,堆了一些杂物。 杂物间对面是一个简易的健身房,放了一架跑步机,一架卧推器,一些举重设备,还有双杠。房间应该是主卧改造的,旁边连着卫浴间和一个小阳台。 卫浴间的门是推拉门,半开着,从门口的方向能看到墙上的一排挂钩上挂着他的浴巾,墙角放着一个脏衣篓,一条背心搭在边沿。 阳台上还有没收的衣服,一条健身短裤,一件灰色背心,还有两条内裤。 悯之有种闯入别人私人领地的羞耻感,耳朵刷一下就红了。 她匆忙关上了健身房的门。 悯之把文件带下去的时候,宋易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单手掏出眼镜戴上,悯之看着镜片后他的眼睛,莫名地吞了口唾沫。 他低头仔细翻看着,这次没说几句话,然后就挂了。 他的胳膊好像奇迹般地好了,他动了动,跟她说,“没事了。” 悯之刚想说:“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然后宋易抬腕看了下表,“快中午了,我做东西给你吃,想吃点什么?鱼怎么样?冰箱里还有一条生鱼 。” 悯之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额,要不我来吧!你脚也不方便。” “不碍事,你扶我去厨房就好。” “那我帮你打下手?” “嗯。” 悯之没看见,他那一脸大尾巴狼似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留了中午饭了,晚饭还会远吗? 第9章 滨江路48号四 宋易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做过一顿饭了,厨房对他来说仿佛已经成了一种摆设,偶尔周乔过来会帮他填满冰箱,然后在即将坏掉之前再帮他消灭掉。 陆一鸣是大学时候才认识宋易的,每次周乔说老宋其实厨艺惊人的时候,他都要瞪着眼睛作吃惊状,不怪他不相信,实在是宋易长了一张高傲不沾烟火的脸,而大多时候,他的厨房都是放在那里长灰的,他宁愿被外卖无限荼毒,都不乐意去给自己哪怕熬碗粥。他一方面把这归结为懒,一方面觉得宋易这种人,本就是不属于厨房的。 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烟,是宋易在用砂锅煨汤。 周乔和陆一鸣已经转移了阵地,去了隔壁餐厅吃午饭,周乔依旧用他2.0的眼睛孜孜不倦地八卦着,“诶哟喂,他那厨房八百年生一次火,还是他用来泡妹子的,他怎么就这么风骚呢?” 陆一鸣一边啃鸡排,一边回答,“我现在已经深切怀疑,老宋会留人过夜了。” “恭喜你已经参透了他的本质。” 周乔凝望着滨江路的方向,眯着眼看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烟雾,像很多年前一样,似乎远远地看着宋易在厨房,就能嗅到饭菜的芳香。 他很会做菜,大约是天分吧!又或者是被逼出来的。 他单亲,爸爸是个牌鬼,每天泡在麻将桌前以此为职业,赢了兴高采烈,输了破口大骂,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宋易大了打不动了,就打宋晴。宋晴比宋易小七岁,虽然一个妈生的,长相性格却天差地别,她长得跟豆芽菜似的,脑袋大大的,胳膊腿细小,一双眼睛大到失真,有时候乍一看跟外星人似的,那双眼里总是盛满卑怯,她胆子很小,重度依赖,轻微自闭倾向,偶然还会表现出躁狂的征象。她会发疯撕咬她爸爸,但更多时候是瑟瑟地等挨打,宋易的爸爸是个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健壮男人,肌肉迸发,他打宋晴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蒲扇大的巴掌落在她身上,能瞬间让小姑娘皮肤肿起来,有时候宋晴尖叫着往凳子或桌子下面任何能藏身的角落里钻,有时候她又瞪着一双大到失真的眼,用一种野兽被逼到穷途末路般的阴狠眼神盯着他,宋易在的时候会和那个男人拼命。用少年尚且单薄的身躯为妹妹扛下一片天。 他不见得多爱她,但她是他抗争和活下去的所有寄托和勇气。 就好像屠龙战士的使命和义务一样,他活着的全部力气都在宋晴身上。 不然他无法说服自己在这冰冷而绝望的现实里,如何苟且度日。 他跟他爸动拳头,耍狠的时候甚至动刀子。 宋晴很依赖宋易,她在宋易面前,才会表现得像个正常孩子,对宋易来说照顾妹妹已经成了一种责任和必须扛起来的义务,宋晴对任何人都充满防备,除了宋易手里的,她不吃任何人递过来的食物,哪怕她饿死。 起初宋易没有发觉,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有一次他去外地参加物理竞赛,走了三天半,回来的时候,发现她饿得奄奄一息却一口不吃邻居送来的饭菜。她虚弱地蜷缩在床上,因为刚挨过打,整个人显得倔强而狰狞,怀里抱着宋易给她买的兔子玩偶,唇抿的很紧。那次宋易打了她一巴掌,心疼而又愤怒,没用力,眼神却凶狠,吼她,“你他妈是不想活了是吗?”宋晴颤抖着去拿桌子上一块几乎风干的馍片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太硬了,划破了喉咙,她咳嗽的时候甚至咳出血来,却还是固执地往嘴里送,一边塞一边偷偷看他。 宋易愤怒到没有脾气,阻止了她,熬了粥给她喝,看她大口吞咽食物,沉默如雕像。 他听说那男人又打宋晴,提了一根长棍去了牌桌上,揪着人出来打了一顿,他那时候年纪也没多大,不是父亲对手,自己也搞得很狼狈。回来的时候,宋晴就蹲在门口,颤抖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的裤腿,眼泪断了线一样涌出来,她突然崩溃似的嚎啕,“哥哥对不起!” 宋易把宋晴抱进屋子,搁在卧室,吩咐她把自己东西都装在袋子里。 他也去收拾东西。 然后带宋晴走。 那一年宋易十六岁,宋晴九岁。他带她离开了那个家,租了一间破屋子住着,一个月房租八十块钱,不去上课了,就陪着宋晴,带她去看医生,吃药,她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对着他笑,坏的时候自己咬自己发疯。 宋易那时候情绪也不好,阴沉,易怒,唯有的一点儿耐心都给了宋晴,他对她也算不上好,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能给的已经是他的全部了,没钱,看不起病,问他那牌鬼老爸要,铁定是要不来的,他去给人做事,什么来钱快做什么,最开始去拳击馆做陪练,碰上土豪来消遣一下子能挣不少小费,那地方变态也多,遇上一个纯发泄的,能要掉半条命,经常一身的伤。 宋晴每次见他受伤就发疯,他换了事情做,干过很多事,都不长久,收入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宋晴吃了这顿药就没下顿了,他脾气也越发地坏。 那时候周乔真怕他会走歪路。 不过那日子没熬过久。 宋晴吞了大量药物休克死掉了。算是自杀吧!什么都没给宋易留,一句话都没有。宋易回家的时候,宋晴跟平时一样蜷缩在沙发上,脸朝里,像睡着了。身子已经硬了。 宋易其实知道,宋晴是不想他活得那么累。 她很依赖宋易,是病态的依赖,但她强迫自己切断和他的联系,还他自由。 据说宋易差点杀了他爸,他恨他,非常恨。 宋晴有这结局,全拜他所赐。 如果是现在,宋易可能告到他把牢底坐穿,但那时候他非常的无助,能做的只剩下自杀,活着杀了那男人。 所幸被人拦下来了。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待了三天,然后一言不发地办了宋晴的后事,之后回去上学,从那之后宋晴于他来说是禁忌,不许任何人提一句。 他那个烂到骨子里的父亲有一天突然幡然醒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摸牌了,找了个搬水工的工作做着。 从宋易的长相可以推他父亲也是个皮相不错的男人,他很快又找了一个女人,兴致勃勃地重新组建家庭。结婚那天他在家里办酒席,宾客寥寥,宋易找了一群人过去砸场子,看着那女人惊声尖叫,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他唾了一口那个他早已叫不出爸的人,骂了声“烂货”,转身走了。从此各不相干。 宋易把钱看得很重要,从他有能力开始就走各种路子赚钱。他是个很会钱生钱的人,手里永远要有存款才会踏实。他吃过没有钱的苦,知道人穷的时候,会附赠各种霉运和麻烦,生了病,都他娘的不敢去医院。知道无能为力的时候,那种恨不得去抢银行的绝望。 其实现在他已经缓过来很多。虽然骨子里的冷漠和阴冷散都散不掉,但他显然脾气已经好很多了。他不再执着于心魔。 也学着去谅解自己了。 周乔觉得恨欣慰。 至少他开始去学着爱一个人了,或者说他已经试图让一个人占有他了,这让一度认为他要抱着他一身的刺和冷漠孤独终老的他仿佛看到了异次元大陆一样兴奋。 虽然,这厮的手段实在是直白得无耻至极。 实在是不要脸的过分。 周乔很少回忆往事,尤其是宋易的,这总会让他生出无限感慨。 他对陆一鸣说:“你别看吧!老宋这臭德行,这次绝对是他栽大法了。” 陆一鸣似懂非懂地舔了下牙齿,“我只知道那姑娘羊入虎口已多时了,老宋那只虎已经磨刀霍霍只差手起刀落了。” 周乔点点头,“眼下确实是那姑娘吃亏上当受骗了些,但至少她对老宋是有感觉的,而你不觉得,老宋那急功近利的手段,强烈地暴露了他十足的欲望和占有欲吗?一个人强烈地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时候,这会是他悲剧的起源。”他幸灾乐祸地眯着眼思考了一下往后的日子,“我等他被虐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 宋易已经死去活来了。 他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他毕生的厨艺都用在了这顿饭上,那些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捡起来的东西,突然想完完整整地呈现给她看。 然而那个乖巧说给她打下手的兔子小姐,实在是添乱的一把好手,她在多次试图帮她却不知道如何操作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我把土豆切一切。” 他“嗯”了一声,转头就看见她直挺挺地往自己指头上下刀。 他捏着她的手指在水龙头下冲洗后举过头顶止血的时候,看见她泪光闪烁的眼眸,她强忍着痛,憋得小脸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了。 那眼睛明亮得像璀璨星辰。 然后宋易像被鬼附了体,拥吻了她。 悯之在手疼得近乎灵魂出窍的悲伤里,就那么丢掉了自己的初吻,她大脑短路,反射弧跑了地球两圈还没跑回来。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感受着胸腔里几乎要透体而出的心跳,再次确认了,她喜欢宋易。 否则这时候她应该想要揍他,而不是发呆。 思思表姐说,这就是爱情。 爱情其实很简单。 于是悯之在愣了半分钟后,踮脚回吻了过去。她柔软的唇瓣笨拙地从他唇上擦过。 她害羞了,跑了。 这会儿蹲在茶几前头笨拙地给自己包手指。 宋易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她红到滴血的耳朵,他强压下荷尔蒙躁动的极致冲动,弯腰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搁到沙发上,坐过去给她包扎。 他不说话,悯之更变成了小哑巴。 尴尬的沉默蔓延了足足两分钟。 宋易缓缓倾身过去,眼镜片后头的目光灼热而深沉,“再亲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申榜,发现字数不够。 加个更。 第10章 滨江路48号五 悯之用了半天的时间和宋易熟悉。 用了一个午饭的时候和他亲近。 用了半分钟的时间确认自己的心意。 这对做什么都慢吞吞没有节奏感的悯之来说,太快了,像乘了火箭一样,咻地一下子飞到了外太空,失重和缺氧让她大脑空白。 她懵懵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前世就已经认识的人。陌生到熟悉,熟悉到陌生。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眸光里仿佛藏着暗夜星辰,蛊惑人心。 悯之是被妖精吸引的书生,她慢慢地,慢慢地靠了过去…… 亲手摘了他的眼镜。 好像剥掉了他斯文的皮,露出他野心勃勃的内里。 悯之在触碰到他的时候闭上了眼,手指从他身后绕过去把眼镜搁在茶几上后,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指尖他的体温。悯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冲动的事。 可她觉得好开心。 好像有一朵花在胸腔里盛开,有一架瀑布从心口决堤而下,磅礴盛大,美不胜收。 宋易触到她温软的唇瓣,像海棠花被蝴蝶亲吻,那温柔和缱绻让他飘飘然的。 从悯之摘掉他眼镜的时候起,他就好像得到了某种赦令。 他快要疯掉了。这感觉让他没法衣冠楚楚地做个君子。 他想撕碎她,或者吞噬她。 而这只兔子还在奋力地把自己往一只饿狼的嘴边送。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个屁! 不吃他有病。 悯之不会接吻,印象里好像亲吻就是嘴唇对着嘴唇,她嘴巴贴上去好久没有动,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儿什么,可她不知道对不对,万一做了傻事,会不会很丢脸? 宋易胸口的火仿佛燎原似地屠戮着他的理智,他再装不下去大尾巴狼了,捏着她的下巴回吻她。他这种向来不要脸的,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凭直觉,便宜占完了再说。 他从缓慢的撕咬磨噬试探后,慢慢地深入进去,舌尖顶开她的牙齿,在她齿关处游走,勾引她的小舌头,吮吸着,轻轻咬着,吞噬着。悯之觉得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好清晰,身子软得几乎没办法支撑自己,背上忽然多了一只手,他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抚摸她的背。 悯之被一股悸动和羞耻包裹着,还有一点点的兴奋和愉悦。 她向来是个遵从内心的人,所以哪怕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的过分和不合适,她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抗拒。 这让宋易兴奋,兴奋到得寸进尺。 悯之其实没见过这阵仗,即便是刚刚在厨房,宋易也是浅尝辄止地吻了她一下,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打开了异次元的大门,她看见光怪陆离的成人世界,窥探到从前没见过的彩色光晕。 亲了大约十分钟后,悯之就开始喘不过来气了,宋易却没松开她的意思,她在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才无师自通地换了一口气,但胸腔的氧气好像还是稀薄,她头有点儿晕,莫名觉得自己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但还是觉得开心, 没来由的开心,好像吃了好多颗糖果,又好像是舔了一下浓郁的巧克力。 宋易起了反应,没反应才怪。 他怕吓到她,又怕她吓不到她。 他恶作剧似地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亲,浑身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压在悯之身上。他一边吻她,一边抬眸看她。 她很安静,似乎有点儿懵,水润润的眼睛半睁着,睫毛颤啊颤的,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悯之倏忽闭了眼,指尖攥他衣服攥得更紧了。 她仰脖子仰得辛苦,宋易体贴地把她翻了个身,一只手掌托住她的后颈。 于是悯之就再次趴在了他身上。从下边到上边,这感觉完全不同,好像主动权一下子握到了她手里。 但她好像也没办法喊停。 他真是……心机啊! 厨房里水壶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宋易权当没听见。 专注地亲吻她。 手也不老实,腿也不老实,悯之被闹得脸红耳朵红就悄悄躲一躲,被他逼得退无可退的时候,气得捶他,他也无动于衷,她自己气了一会儿,反而淡然了,任由他若有似无地明着暗着调戏她。 悯之从来不知道,亲吻可以这么久,反正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厨房熬的粥都冷了。 他去重新热了。 悯之就捧着发烧的脸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险些哭出来。 好疼哇! 亲得嘴巴都破掉了。吃了好多口水。结束的时候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可惜。 什么毛病…… 当然更可惜的时候宋易,他只想当场把她哄床上去。 但似乎那真的就太变态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已经没了理智,后来还是按捺住了躁动的心。 刚刚两个人在沙发上闹腾,不小心把眼镜扫地上了,摔碎了,他这会儿眯着眼靠在厨房的台子上隔着玻璃看悯之,她在客厅坐着,手捧着小脸,好像在回味,又似乎在懊恼,他眼睛不好,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不过大概能想象得出来。 他从没觉得有一个人,该死的惹人疼惹人爱。 他觉得自己大概魔怔了。 他热好了饭菜去叫她,悯之在看手机,想找家附近的店给他买副眼镜。 他低头瞄了一眼,顿时笑了,“隔条街就有一家眼镜店,待会儿你陪我去一趟?” 悯之忙点头,“好哇!” 她真是他见过最善良的人。 他矮身去抱她,鼻尖蹭过她的脸,伏在她脖颈里舔了舔她耳垂,沉沉喘着气问她,“做我女朋友吧?” 悯之起了鸡皮疙瘩,后背都是麻的,他的舌头卷上她耳垂的时候,她狠狠吞了口唾沫。 以至于他说什么她都没听太清,下意识地“嗯”了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被自己羞死了。不过这也算是她心里话。 她确实……愿意。 都到这份上了,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宋易笑,“我想现在就跟你求婚,你明白吗?” 悯之“啊?”了声。 这……太快了吧! 宋易再次舔了舔她耳朵,贪婪地亲吻她的脖颈,往上亲她下巴,然后落在她的唇瓣,他意犹未尽,占有欲极强地吞吻她。 那一瞬间的强势差点吓到悯之,她戳了下他的腰,声音小小地问他怎么了。他倏忽就笑了,驱散了身上那股略显狠戾的气势,手指蹭了蹭她脸颊,依旧和她脸贴着脸,他的呼吸落在她耳朵边,他说:“今晚留在这儿吧!我一辈子对你好。” 这话里甚至带着点儿低弱的恳求,这让刚刚还一副毁天灭地的架势的他显得十足的变态。 悯之沉默着,沉默着…… 沉默是金。 她吞了口口水。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立马反驳他。 她冷静地思考了下原因之后,得出结论:她沦陷了。 她喜欢他,是那种冲动的不计一切的喜欢,她像个冒险者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美景,哪怕前面藏着刀山火海,她也想过去瞧一瞧。 她不小了,上学晚又留级,考上大学的今年都二十岁了。 她虽然单纯,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至少表姐教她的成人世界三大规则之一她还是知道的:留宿就是间接同意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悯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别了过头,“我好饿,先吃饭好不好?” 宋易眯了眯眼,有些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 但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他忽然就灵机一动开了窍,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没拒绝,就是有得商量。 他已经开始预想晚上的场景了,构思着如何才能不垮场。 待会儿去配眼镜的时候顺便逛一逛沃尔玛吧!买件睡衣给她……哦,不,穿他的t恤好了,或者衬衣……日用品要买,牙刷毛巾洗护品,买全了最好,好哄她以后过来……晚餐吃什么呢?买些牛排回来煎,最好喝点红酒,不知道她酒量怎么样…… 他眯了眯眼,夹了一筷子鱼肉递到她嘴边,悯之刚张嘴碰到,他又拿回去塞进自己嘴里。 悯之:“……” 悯之无语得翻白眼。 而宋易觉得她翻白眼都是可爱的。 …… 周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陆一鸣干脆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就纳闷了,宋易到底做了什么,把人妹子唬得到现在都没能从他家里出来。 他虽然对他的无耻和不要脸深有了解,但还是好奇他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他抓心挠肺地猜测了好一会儿,然后终于看见48号的门开了。 手牵着手。 沃日?他猛地拍了一下陆一鸣,“我靠,你看呀!丫不要脸的。” 陆一鸣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也“艹”了声。 “没看出来,老宋泡妹子竟然还是个高手。” 隔着宽阔的江面,那股恋爱的酸臭味已经扑面而来了。 恋爱不稀奇,宋易恋爱才稀奇,更稀奇的是,他竟然三级跳,直接越过了互相了解试探的阶段,直接把妹子泡到手了。 “艹,不看了,生气,老子在这边困得要死,他在那边温香软玉,我不要虐自己了。” 宋易现在的确是春风得意。 他仗着自己腿脚“不方便”,又是搂又是抱的,反正悯之现在对他的各种接触都习以为常,体贴地抱着他的胳膊扶着他走路,两个人像小情侣散步一样,晃到了眼镜店。 验光,配镜,磨蹭了二十分钟才搞定。 因为悯之很挑剔,一会儿嫌弃这个不好看,一会儿嫌弃那个太丑,好不容易才挑了一个,依旧是金属框,架在他鼻梁上,莫名有一种斯文败类的独特气质。 悯之笑了笑,戳他脸,“你看起来好变态呀!” 宋易眯了眯眼,“这话不要随便说。” “嗯?” 宋易笑了笑,没回答。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两个人逛了会儿超市,回去悯之去睡了个午觉,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的光景了。 宋易在准备晚餐。 悯之就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 晚餐是牛排,宋易开了瓶红酒。 然后困扰宋易的一个世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他一直在想,如何让夜晚来得自然一点。 然后悯之就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 一个你有病我有药的故事。 特殊背景的两个特殊的男女主。 千万不要代入现实。 现实中遇见这种人,请打死不要客气。 以后改为晚上八点更新哈~ 谢谢大佬们投喂,破费了~ crus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4 21:38:15 crus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4 21:38:28 2233703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8-09-06 15:10:02 第11章 滨江路48号六 悯之酒量很浅很浅,大概是随了妈妈吧!正宗的一杯倒。 今天喝了有小半瓶,还是空腹时候灌下去的,甜甜的桃红起泡酒,喝起来跟果汁一样,但即便酒精含量很低,她也承受不了。 她从前没喝过酒,所以对自己的酒量一无所知。 她喝醉了倒是不哭不闹,看起来也很正常,逻辑思维乍一看也是清晰的。 但仔细盯一会儿,会发现她其实问题大了, 反应变得特别慢,说话清晰,但显然前言不搭后语。 意识还是有的,就是人迟钝了很多。 悯之把一整块牛排都吃了,吃了一勺土豆泥,啃了半块小蛋糕,她很少吃这么多,大概喝醉了脑子不太清醒,有点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易终于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是起身拿饮料,回来倒了一杯草莓汁给她,她端起来轻轻舔了一口,动作慢吞吞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觉得有点儿好笑,就把她的杯子抽走了,她就楞楞地看着他,好半天没有反应,他低头亲她,她也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他一下,像一只猫在试探鱼缸里的鱼,然后回身捧着脸笑起来。 仿佛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宋易眯了眯眼,笑了。 活这么久,让他觉得有趣的东西不多,陆悯之算一个,尽管第一眼的时候他对她这种生物极其抗拒,但或许那也是他沦陷的前兆,从未有一种东西让他如此失控过。 吃完饭他收了餐具去洗碗,出神的时候想,觉得这时候如果把她这样那样简直易如反掌。 悯之捧着脸趴在桌子上看手机,二哥哥在给她发消息,问她在做什么,她手指点了好几下,都点错了键盘字母,人好像飘得很,找不着方位,她懊恼地戳了好几下,最后打了视频过去。逸之在学校参加一个入职前的讲座,本来想顺便去看看她,又觉得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教公开课,其中包括她的班级,到时候她看见他一定惊讶得很,他还想看他傻妹妹的反应呢!于是强自忍下了,但想到她,难免要和她说说话,这小不点长大了,以前多黏她,现在都不大理他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听讲座开小差呢,接视频是不能接的,于是他摁掉了,说:“这会儿不方便,待会儿再打给你。” 然后悯之就没再理他了。 事实上她转头就忘了她的哥哥。 她现在觉得宋易更新奇点。 她觉得自己好想和他亲近,碰一碰他,亲一下,或者只是单纯地抓他的手,都能让她好开心。那种没来由的开心像是吃了一大碗香草巧克力冰激凌。 甜甜的,是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悯之起身去找宋易,他还在洗碗,侧头看见她走进来,眯了眯眼——眼睛不好使,想要看东西清晰一点必须要眯着眼,这让他看起来更是十足的斯文败类。 悯之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走路已经飘了,就是那种头重脚轻找不到重心的感觉。她走路很难,甚至会刻意踩重步子,呆呆的,很可爱。 她在离他一米远的时候,猛地往前扑了过来,他下意识转身张开双臂,悯之刚刚好扑进他怀里,他手还是湿的,没去扶她,只低头问她,“怎么了?”喉咙却仿佛起了火,烧得他声音都嘶哑了。 悯之摇摇头,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起初碎碎念说头好晕,她想睡觉,她其实是个小话痨,不熟的时候看不出来,熟了就知道她其实话特别多,喝醉了更甚,宋易知道她醉了,就一边顺着她的话说着,一边把碗草草洗了,比起那些琐事,他觉得抱她更重要些。 人生苦短,他更倾向于及时行乐。 洗碗的时候悯之抱他腰抱的很紧,起初在他怀里,后来趴到他背上,他走到哪,她就挪到哪,像个长在树上的树懒熊。 宋易觉得好笑,逗她,问她:我去卫生间,你要不要去? 悯之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似乎大脑终于转动了一下,她郑重点头,“要!” 她刚刚喝多了水,也想去厕所。 她现在脑子很直,根本不带转弯的。 宋易挑眉,看她那仿佛被施了慢动作魔法的呆萌样子,不禁露出了一丝稍显变态的的笑容,“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等你明天醒了别说我过分。” 于是宋易也不管她了,他去卫生间,任她跟着他过去,他脱裤子,她还趴在他背上。虽然她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觉得这场景也很无耻了。 “我去洗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帮你一起洗了。洗澡你懂吗?就是把你脱光了,然后发生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道德底线。”他扭头和她对视,认真而严肃地警告她,“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冲动,自私,占有欲强到病态,喜欢我,你考虑好了吗?” 她是真的喜欢他,他感受得到。 悯之慢慢地凑近他,踮着脚去吻她眼睛,甜甜一笑,“嗯!”仿佛没思考似的,事实上她现在能思考什么东西。 他搂了搂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脖颈里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声音沉哑,“没考虑好也晚了。” 悯之好久不说话,他把她扳过来看,才发现靠在他脑袋旁睡着了,手还抓着他的胳膊,攥得紧紧的。 喝多了就睡,酒品倒是不错。 宋易抱着她去床上的时候,她也没有醒。悯之喜欢抱着东西睡,小时候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会买各种玩偶给她,她像皇帝临幸妃子一样,每晚都会郑重地挑一个玩偶陪自己睡,她喜欢大玩偶,最大的一只高达五米,宽三米,她放在墙角,当沙发用,有时候就躺在玩偶的肚子上睡觉,抱着它的胳膊,不过妈妈说躺在太软的地方睡对小孩子脊椎不好,每次见了都要责怪她的,但她很喜欢,偷偷地睡,不过第二天醒来一定在床上,那肯定是爸爸把她抱上床的。 今晚的“玩偶”很不舒服,太硬了,不够柔软,她一会儿这样抱着,一会儿那样抱着,最后似乎还是不满意,手臂穿过他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似乎折腾累了妥协了,终于蜷缩着睡了。 临睡前还不地“哼”了声。 黑夜里,宋易长长地喟叹了一声,脑海里各种限制级画面。 他低头亲了她的嘴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气味,沉沉喘了口气,最终却没动作。 她可千万祈祷有一天别落到他手里,他这人记仇,睚眦必报,铁定要加倍成倍地还她以……颜色。 · 这个夜晚有人温香软玉,虽水深火热,却也算便宜占尽。有人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在疑惑不解担心纠结愤懑失眠连夜让人找自己联系不上的妹妹的煎熬中度过。 当他通过一番不那么容易的波折后查到他妹妹所在的地方,并且得知房子主人身份,甚至和妹妹之间的联系的时候,愤怒几乎把他的理智烧成灰。 该死! 他出门的时候是凌晨五点钟。 下楼的时候,家里阿姨闻声从房间出来问:“这么早逸之就出门吗?” 他“嗯”了声,声音冷得掉冰渣子。 被家里所有人护着哄着宠着爱着的妹妹,竟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臭男人给哄骗着在家里过夜。 过夜,哦,去他的,该死! 一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他就想打人,不,想杀人。 出门的时候,他踹了一下墙,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没有给悯之再打电话,这场景会让他没办法说出话,他更希望直接去家门口堵人,然后直接给那个臭小子一拳,要狠狠地打,最好把他打成猪头,好让他再也不能哄骗无知少女。 认识才几天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该死! 真是该死。 · 悯之是被尿憋醒的,凌晨四点钟,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一条腿,整个人跌在一具坚硬的躯体身上,那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宋易抬手把床头灯打开的时候,悯之已经张大了嘴巴。 倒不是惊讶,只是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有点儿不安。 她用几秒钟的大脑空白,换来了一丁点模糊的回忆,但她记得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她被半瓶葡萄酒给灌断片了,简直丢脸。 宋易昨晚很晚才能睡着,早醒让他顷刻间被头疼袭扰,但他心情不错,甚至是愉悦,他对这样的早晨感到美妙绝伦,他觉得更美妙的应该是把人搂进怀里就着晨光熹微的寂静安宁和昏暗暧昧放纵地亲吻她娇嫩的唇瓣。 他在认识她之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色之徒。 但从昨天开始,他开始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和定义。 他这个人确实无耻不要脸了点,但他觉得自己也坦坦荡荡,以至于这让他显得更加的无耻和不要脸。 他就靠在床头,以一种无比坦荡的架势看着惊讶的悯之,他或许可以告诉她实情:她昨晚那样非要抱着他,他实在是走不开,虽然他几次险些失控,但最终以一种对他来说堪称奇迹的克制中度过了一个煎熬的夜晚。 要知道,他是个无耻又道德感低弱的男人。 但他觉得这样的描述显得无趣又不够浪漫,这么美妙的早晨,即便不能做些什么,但享受一下氛围也是不错的,尤其眼前的人表情是那么的让他着迷,他不介意再欣赏一会儿。 悯之表情呆萌,似乎在思考什么,或许在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在为自己的贞操担心,但根据宋易对她的不算深入的了解,她虽然单纯又呆萌,但思维方式着实清奇而独特。 悯之想上厕所,膀胱充盈的感觉让她没办法把呆萌进行太久。 她忽然伸手勾了勾他的小指,舔着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声说:“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的。可不能反悔了啊!”她低头扯了扯身上的他给她换地衬衣,虽然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睡在一张床上对她来说就和发生了也没两样了。“你昨晚说的话我还是记得一些的。” 比如那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冲动,自私,占有欲强到病态,喜欢我,你考虑好了吗?” 悯之说:“我考虑好了,我也没有那么单纯无害,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可以骗我,因为我爸爸舅舅哥哥们都很凶,你欺负我,会死得很惨的。” 悯之对大哥哥的战斗力非常自信,对舅舅“天凉王破”的霸道总裁范儿也深有感触,对二哥哥的脾气可以说非常了解了,对爸爸的腹黑和女儿控的属性也是认识颇深。 她现在只担心自己该如何让宋易夹缝中求生,毕竟上述几位对她的另一半都抱走严格的挑剔心态。 宋易就知道她思维清奇,但还是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心脏,他勾着唇角笑了下,“好!” 彼时他并不了解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他只知道,他沉寂多年的激情和爱都被悯之点燃了,他只想占有她,那感觉强烈到让他自己都不相信。 第12章 高调的会长一 门铃响的时候,宋易在准备早饭,对于自己突然对厨房变得感兴趣这件事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看着悯之捧着脸在客厅等他做好饭的感觉让他着迷吧! 他像个戎马一生的将军,扛过腥风血雨,终于有机会释放自己的柔情,不多,只够给一人。 他是个吝啬的人,但如果是陆悯之,他可以稍稍大方一点。 但他其实又是个贫穷的人,他能给她什么? 火热的爱,他全部的热情,年轻而躁动的身体,还有臣服于她的完整的心脏。他愿意跪倒在她枕边,做欲望的阶下之囚。为这片刻的欢愉和撼动灵魂的极致美妙,他愿意忍受一切,包括他所厌恶的恋爱的麻烦和婚姻的琐碎。 不,甚至于那些麻烦和琐碎也忽然变得值得期待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老流氓的胡扯八道,但他从没任何一刻觉得自己如此认真过。 悯之踢着拖鞋去开门。 她已经换了自己的裤子,但上衣拿去洗了,就穿了一件他的t恤,很宽大,她塞进去好多,还在镜子前转悠了好一会儿,感叹男友款实在是很新潮。 当然被哥哥看到的时候,这新潮就实在是太刺激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悯之觉得二哥哥好像喷火龙哦,马上要喷火那样子。 他眼神狭长,微微眯起来的时候带着些许风流的韵味,她从前很喜欢二哥哥那股风流和散漫,但现在她竟觉得有一点点害怕。 二哥哥今天……太凶啦! “二哥……”悯之有些呆地看着他,无论如何她是无法想象二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继而是一种类似于做错事的恐慌。 她微微垂眸,不敢瞎说话。 陆逸之长这么大,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愤怒过,当然不是愤怒悯之,他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善良乖巧单纯的人,她有着最纯洁的灵魂,她像个天使一样。 所有诓骗她欺负她的臭流氓都该下地狱。 悯之…… 一想到有不怀好意的人对她做了什么,他都想杀人。 他曾经幻想过很多次悯之以后的恋爱对象,他虽然是个十足的妹控和挑剔的人,但对悯之的另一半也不算苛刻,对悯之好,性格开朗,上进,为人坦荡,悯之喜欢,就够了。 但无论那个人怎么样,都不应该是一个一见面就想把他妹妹骗上床的混蛋臭流氓。 陆逸之一把抓住悯之的手,把她从房门口拽过来,推了她一下,手上动作虽然温柔,但眉目阴沉含怒,威严不可侵犯,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像一个哥哥,“去车上待着,你敢下来我就打断他的腿,剁了他扔濉江沉尸。你试试我敢不敢。” 悯之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她不会随随便便被人哄着就走,大概是真的喜欢,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一个认识他妹妹没几天就……的男人。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她的上衣,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内心的懊悔近乎要满溢而出了,如果昨天他接了视频……妈的! 悯之一下子抱住了二哥哥的胳膊,哀求地看着他,“哥……别。” 如果是平日里,悯之这样看着他,他多半是要妥协的,但现在他只想把人剥皮抽筋。 他冷着脸掰开悯之的手,命令她,“去车上待着。” 悯之从没见过二哥哥这么生气过,虽然极度不安怕二哥哥揍宋易,但还是乖乖上了车。她怕自己的反抗和不配合会让宋易死的更惨。 · 宋易闻声从厨房走出来,眯着眼和大步走进来的男人对视了一眼,他刚从对方和悯之五六分像的五官中猜测到点儿什么,就看见拳风朝自己迎面袭来,他本可以躲开,但他一动不动地承受了。 他后退两步,背抵到墙上才站稳。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尔后宋易碰了碰自己渗了血的唇角,缓慢但坚定地说:“这一拳我认,但我要悯之。” 陆逸之还从来没见过不要脸到这么坦荡的人,登时都气笑了,“如果你在留宿她之前和我说这句话,我或许还敬你三分。”他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宋易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阴沉,冷漠,夹杂着几分病态的偏执和自傲,虽然只是直觉,或许并不准,但他已经对他印象一差再差了。 他凝视了对方半分钟,等着宋易为自己辩解,他现在多希望听到他说一句两个人其实什么也没发生,那样或许他的怒气还能稍稍散些。 但宋易一副站直了挨打的坦荡神态,“我做的事,我负责。” “你负个狗屁的责!”陆逸之火气冒了有十丈高,揪着宋易的衣领,把他掼在地上,又是一拳狠狠砸了过去。 · 车往学校开,悯之坐在副驾驶上,她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二哥你……打他了?”她一直在车上坐着,虽然很想进去看看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但实在是不敢去触二哥哥的霉头,二哥哥虽然看起来散漫没什么脾气,但发起火来是真的凶。 比大哥哥那种面冷心热的人要可怕多了。 陆逸之瞥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眸里依旧含着未消散的冷气,“不然我还给他发个奖状?” 他心疼他妹妹,又有点儿生气,还有些难以启齿。他对悯之相当了解,单纯,但勇敢,她对喜欢的东西从来不会抑制渴望,相反更愿意主动去争取。她被很多人爱,也愿意去爱别人,但他现在实在是不敢肯定,她到底能不能区分爱和爱情。 而一切都还未明朗,她就这么……把自己送出去了。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但还是难以启齿。 他没办法确认两个人到底到哪一步了,但从宋易那个混蛋的反应中猜得出来,似乎已经越界了。 他想到这里又猛地锤了一下方向盘,吓得悯之一哆嗦,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二哥……” “你长大了,我不干涉你交往,我之所以今天揍他,并非是我对妹妹的眼光不满意,第一,他不知分寸,第二,我希望他明白,他不可以为所欲为。” “至于你,陆悯之,我总想,你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作为哥哥,我做不到不管不问。所以你讨厌也好,气愤也好,我都要管,你拿我也没办法,所以不要试图反抗。” 悯之轻“哼”了一声,“你法西斯吗?” 陆逸之侧头睨了她一眼,悯之立马又讨好地笑,“好的法西斯大人,我愿意做你终生的信徒。所以别生气了,二哥哥?” 稳住,先稳住再说。 悯之本来想辩解说其实昨晚并没有什么的,但好像所有的事都做了,到没到最后一步也没那么重要了,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而这沉默让陆逸之一想到宋易就火气不打一处来。 狗东西! · 宋易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动,被拳头砸过的脸颊和胸口隐隐钝痛,他喘息了几口浊气,却忽然笑起来。 陆逸之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打你,算轻的。我不干涉你们交往,但你最好做好时刻面对我的准备。不要跟我说这件事谁都有责任,她是我妹妹,我就是偏心她,不服气就别再和她来往。” 激将法吗? 很好。 他这个人,偏偏喜欢挑战。 他就没见过比自己更狂的人,这会激起他的胜负欲。 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时钟刚指向七点钟。 他去拿了药给自己涂,尔后躺在床上思考一些事情,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芬芳馥郁,他眯了眯眼,贪婪地深呼吸。 她滑腻地肌肤依稀还在指尖。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悯之。 ——我承认我很鲁莽,也不必把这归结于气氛在作祟,或者冠冕堂皇地表示不会有一次了,我就是想要你。 如果陆逸之看见,可能会想再揍他一次。 偏执狂,自大狂。 流氓,无耻之徒。 任何一个形容词都无法形容他的过分和不可理喻。 悯之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露骨而直白的人,尤其是刚刚挨了一顿揍的人,这让她既新奇又害怕又好笑。 但最后终究好奇战胜了恐惧。 ——那如果……我有……两个哥哥呢?你说过你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潜台词是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宋易:“……” ——曾经,有一块烫手山芋摆在我面前,所有人都劝我把它扔了,然后我最终把它吃了。 这下换悯之无语了。这是什么比喻? 又见他说:“就算你是块烫手山芋,我要想吃,谁也拦不住。” 悯之不知道被什么戳中了莫名其妙的笑点,她笑得前俯后仰,最终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跟他说:“你有病嘛?” “你有药吧!” · 悯之陪二哥哥去吃了早饭,然后去学校上课,他向学校申请了一间教师公寓,指着悯之表示,“我最近住学校,谈恋爱离我远点儿我怕我控制不住打人,再在外面过夜你就等着我把他腿打折吧!还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是仗着有人给你撑腰无所畏惧是吗?”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诚实,悯之诚实地点点头,“嗯!” 陆逸之抚了抚额头。 真特娘的头疼。 “滚蛋吧!” “好的。”悯之听话地溜了,边退边挥手,“二哥哥再见,二哥哥保重,二哥哥你今□□服好好看哦,发型也很酷呢!另外,我真的喜欢宋易,他虽然人比较穷,也没有你长得好看,脾气也不太好,但也没有那么差劲啦!还有啊,过夜是我自己答应的,你打他一次就算了,下次再打我就哭给你看。” 陆逸之越发想杀人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 小屁孩,懂什么。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看把我们二哥哥气的,连自己都骂了。 第13章 高调的会长二 人总是会陷入一个误区,认为自己掌握的就是真理。 二哥哥认为悯之适合开朗上进温柔体贴的男人。 但爱情千百种样子,谁也不能提早做出预料不是。 思思表姐还认为冲动产生波折,波折诞生奇迹,爱要坦荡,欲望要诚实,得到就是赚到,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呢! 当然,思思表姐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她有各种奇葩的想法。 如果她不是个优秀的科学家,她大约会被送去精神病院。 舅舅是个凉薄的人,即便他年轻的时候对舅妈也是霸道总裁式的“强取豪夺”式的热情,但他骨子里仍旧对人性不那么有信心,如果他知道悯之和人发生了什么,他第一反应一定是那臭小子处心积虑地想从悯之那里得到什么。 或许大哥哥更开明一点,他处在娱乐圈里,思维要更开阔一点,但一涉及妹妹的事,他总是狭隘又偏激。他不能忍受妹妹有丁点的受伤害的可能。爱情这种东西,浅薄的让人想想都觉得靠不住,任何试图过度美化它的人,都是居心不良。 妈妈呢,或许能理解她吧,她是个看事情会有很多面的人,如果你能说服她,她就会支持你。不然她那么乖巧的孩子,也不会被爸爸那种大尾巴狼叼走。 说到爸爸,爸爸肯定更生气,他自己就是个处心积虑不怀好意的男人,碰到同样处心积虑的宋易,那肯定是同性相斥啦!他可以自信他爱自己的太太,他对别的男人可不是那么相信。 说到底,大家都是因为爱悯之啊! 因为爱,所以紧张,所以害怕,所以担心。 不容许自己喜欢的人受到伤害和走弯路的心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如果悯之有一个妹妹,妹妹和人刚认识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她肯定也是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对那个男生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她理解哥哥。 但说起来,她的想法可能简单很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种强烈的宿命般的直觉。即便她的感觉欺骗了她,她始终觉得,哪怕拥有片刻的热烈和激情,都足以点亮人生的一角。 热恋中的男女都会有白头偕老至死不渝的想法,如果这样说出口,也不过是别人眼中一种幼稚又狂妄的想法罢了。 悯之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把天空遮得密密实实,阳光只能透过来丝缕,风吹过来,甚至是凉爽的。 她坐在路旁的铁质长椅上,声音小小地对着电话叫了声,“表姐。” 尤思思大步从机场出来,抬腕看了看表,“飞机晚点十二个小时你就私定终身了?瞧瞧,我错过了什么?” 悯之鼓了鼓腮帮子,“表姐你也笑话我。” “笑话你?你都不怕挨打还怕我笑话你。”说起来这种事无论再受宠的孩子都可能会遭受一顿毒打的。陆逸之竟然没揍她,还允许她在一定程度上和那个男人交往,这简直是奇迹。 说实话,她是真的没想到她的小悯之都长大到可以讨论男女关系的时候了。 印象里她还是个小不点,永远乖乖地坐在那里,睁着一双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歪着头慢吞吞地说话,想要什么的时候,总是先问一句,“悯之可以要吗?”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事事都得到别人的许可了。 不过算一算,她的确都满二十岁,法律上都可以结婚了。 陆逸之目前还只告诉了尤思思,让她帮忙做一些思想工作,毕竟女孩子的事,还是女孩子来说比较方便。 “所以呢,昨晚你们那……什么了?”尤思思问起来就方便许多了,隐隐还带着几分调侃,“年轻人,可真是冲动啊!” 悯之耳朵都红了,“没……其实没有……”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记不太清,但作为一个家里有个医生妈妈,妈妈从小给了她健康且积极的性教育的孩子,她还是能判断出来自己有没有在不自知的情况有没有做过什么的。 不过一个认认真真教育她的妈妈要是得知自己辛辛苦苦地做教女儿保护自己,女儿却草率至此,一定是要气成河豚的。 思思“啧”了声,“得了,能交差了,不然你那小情人非得被你两个哥哥剥干净不可。” 虽然你情我愿的事,但这种事总给一种男生占主导权的感觉,一个有分寸的绅士的男人,是不该做出如此出格的事的。 悯之闷闷地“嗯”了声,“表姐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呢,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有着基本的辨别是非和取舍的能力,既然是你自己愿意的,那么你肯定是已经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是好是坏,都是你自己的事,别人无可指摘。但从一个表姐的角度来看,我的妹妹尽管二十岁了,还是太小了,好好享受恋爱才是,表姐不愿意看你陷入两难的困境,我会伤心的。倒不是觉得你谈恋爱不对,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不是很妙啊悯之,明明可以很缓和地过渡,干嘛非要闹革命呢?” 可真会刺激她那两个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哥哥。 悯之很愧疚,倒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是觉得自己让周围人担心了,这本身也是一种失误和不应该。 “对不起表姐。” “不用跟谁说对不起,乖宝贝,化学实验中一点点剂量的变化都可能影响整个实验,更别说人生这种本就没有什么准确方程式的东西,一点点变故不要放在心上,既然还没有到矛盾最集中的地步,那就好好享受恋爱吧!归根结底还是你过得幸福快乐我们才会觉得开心啊!” “谢谢表姐。”表姐每天都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理论,但悯之听了还是会觉得有一种陡然开朗的感觉。 “不客气,明天记得把我妹夫带过来看看,我倒是瞧瞧有多优秀,就这么轻易把我妹妹拐带走了。”要知道悯之从小身边接触的人没有哪个是简单的,就异性来说,有两个哥哥和爸爸做参照物,是很难被普通的小男生吸引吧! 悯之顿时又笑起来,“看外表会觉得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其实骨子里还是很温暖的,虽然有些凶,其实是狐假虎威啦!” 如果周乔听见,一定会赞叹一声,“精辟!” 有时候认识很久的人也不一定会互相了解,有些人看一面都能看到骨子里去,这大概就是一种叫眼缘的东西吧! · 协会的活动室挨着图书馆,左边隔壁是咖啡馆,右边是小画廊,平日里,协会的人在活动室待腻了,会去隔壁咖啡馆蹭书看,去画廊看学生画展,有时候会淘几张画来买,说不定就淘到一个未来大师学生时期的画作了呢! 但今天谁也没有出门,协会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欢快的诡异气氛。 会长大人他来了,多稀奇啊!协会有两个活动据点,一个在行政大楼的活动大厅,平时宋易和陆一鸣他们那些协会前辈会去那边,他们平日里负责校外的活动,做策划,见客户,上学期开始就渐渐忙了起来,就很少顾得上这边了。只是偶尔忙不过来才会从这边抽调人过去帮忙,新进的成员很少见到那些很厉害的师兄,每次被抽调的时候就很兴奋。 这边主要是周乔在这边统筹,不过其实周乔自己也不太过来,遇上重大的活动才会过来敦促一下,或者为了提高协会成员的凝聚力请大家出去吃大餐。 今天不仅周乔过来了,陆一鸣也过来了,没多久宋易也过来了,虽然宋易脸上挂了彩,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一脸迷之自信和高冷的神采地走进来,目光缓缓扫过大家,问了几个组长手上的工作,还有没几天的迎新晚会的准备事宜,最后盯着最里面的大长桌,“以后我挪到那边办公,顺便把陆悯之的电脑搬到我旁边。会长助理整天离我百丈远,像话吗?” 周乔在那边翻杂志,闻言登时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不要人过去行政楼那边的,你忘记了吗?你说让人先培训三个月的,你忘记了吗?” 陆一鸣附和,“确实,你敢再不要脸点儿吗?” 周乔哈哈假笑,“怎么不敢,不都把人桌子搬过去了吗?以权谋私了解一下。” 周围人用一种热切又懵逼的眼神看着大佬们吵架,丝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一鸣好心解释了句,“你们会长拐了个小师妹,恭喜他成功脱单,顺便为师妹默哀三秒,然后诚心叮嘱大家:防火防盗防师兄,当然,除了我这种热心温柔善良又体贴的好师兄。” “……” 悯之正好踏进协会的门,发现所有人齐刷刷看着她,她莫名其妙地揉了下自己的耳朵,用一种询问的语气看着李静,祈祷李静能给她点提示。 然而李静也丝毫不能抑制自己内心被东南西北风日得三百六十度凌乱的心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一个扑棱翅膀的小天使,一个仿佛永远看不见阳光的阴郁吸血鬼伯爵。 这画风真迷醉。 悯之看完李静看周乔。 周乔冲她招呼,“你好啊小师妹,黄世仁来祸害你了,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悯之终于看向宋易,他正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靠在桌子上,用一种风骚的表情微笑看她,那样子可真不像一个刚刚被女朋友哥哥收拾过的人。 他敲敲桌子,“女朋友,来,坐这边。” 悯之:“……”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表姐来袭,研究院院花即将用她两千米的气场扫荡宋变态。 第14章 高调的会长三 音乐学院的漂亮小师妹被一个大四的老腊肉给叼走了。 虽然这腊肉堪称z大传奇,但毕竟是老牛吃嫩草,实在是过分得很。 小师妹们是多可爱的一群生物啊,漂亮小师妹更是人间宝藏。 就这么被一条腊肉抢走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每天都有人盼着他们分手,吃不到的师妹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小师妹被人叼走这消息很快燎原似地烧遍z大,实在是宋易这个人高调得很,从来都知道他这个人沉默寡言高冷禁欲,甚则阴郁不近人情,从没听说过他还有风骚的属性。 每天见悯之的场面都是段子发源地。 比如搬回老活动室办公第一天,他敲着桌子叫“女朋友,来,坐这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悯之不好意思了,红着耳朵装作没听见,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她本来只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结果没想到宋易跟着就出来了,看着她进了隔壁咖啡馆,也跟着进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约定好的似的。 那天咖啡馆很多人,据说图书馆有讲座,临时布置场地不让提前进场,结果很多人来早了没地方去,就涌到了咖啡馆里蹭座。 热热闹闹的场面,你来我往地闲聊吹牛,猛不丁进来一个漂亮妹子,不少人目光往门口瞄,认清是那个开学就引发躁动的小可爱后,更是热切得很。 然后宋易跟着就进来了,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步调不紧不慢,少了平日里的阴郁,多了几分明朗,因为他在笑,唇角微微勾着,虽然那笑很淡,但至少表情柔和了不少。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悯之身上,好像看着她是件多愉快的事似的。 悯之要了一杯香草拿铁,问他喝什么,扭头就看见他目光,她很少被人这样□□地盯,不自在,于是推了把他的脸,把他脸转了个方向。 他就着她的手捉过去轻轻亲吻了一下,那一套顺畅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个情场新手。 悯之抽回手,又伸过去敲他脑壳子,“喂!” “嗯,我在。”看着悯之气得鼓腮帮子,宋易这才转头笑着开了口,“一杯美式。” 他付了款,拉开旁边一条椅子给她坐。 两个人就坐在收银台附近的弧形长桌前,悯之问他哥哥和他说什么了。 他没多说,只回答,“没说什么,如果是我妹妹,我一定打得对方爬都爬不起来。你哥哥可真仁慈。 悯之:“……” 她再次发表了自己内心真实而强烈的想法,“你一定有病!” 并且委婉地表示,“或许你见过我大哥哥你就不这么想了。” 大哥哥武力值可是爆表,曾经一不小心拿东西太用力捏碎她一只漂亮杯子,还害她哇哇大哭呢,后来哥哥赔了她一套才罢休。 他下手可没轻没重的。 悯之倒没见过大哥哥打人,但一脚能把脚靶踹挺的腿力,她不太想让宋易尝试一下。 由此看来,见思思表姐倒是更容易接受的一件事了。 第二天思思表姐来z市看她的时候,悯之把宋易也带去了。 路上的时候,悯之叮嘱了他两件事,“我表姐是个科学家,科学家的思维都比较奇特,她高兴的时候不一定笑,生气的时候也不一定会板着脸,你不必看她脸色。然后我表姐是个富二代,我舅舅就她一个女儿,钱多到让她拿去扔的地步,她虽然没什么大小姐脾气,但她这个人很挑剔,你不要见怪。” 宋易“哦”了声。 约见的地方是一家没有牌子的中餐厅,大厅里的座位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尤思思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在看手机。 她穿着很寻常,白色短袖,半身裙,头发散着,浅咖色,发梢微卷,没有佩戴首饰,只手腕上戴了一款表,价值不菲。 余光里看见人来,她目光缓缓上抬,微笑着招了下手,“我的悯之宝贝。”然后冲服务员示意,“可以上菜了。” 悯之小跑着过去,像只兴奋的小鸟,“表姐,好久不见你了喂,悯之好想你。” 离尤思思不远处站着两位服务生,模样似乎恭敬得过分了。 闻言三十度欠身,“好的小姐。” 思思起身,目光不着意地打量着宋易,她看人很简单,只看两点,眼神,还有脸。 目前看来还算合格,眼神虽然偏冷漠,但没有猥琐和浑浊的气息,皮相不错,比陆家那几位也就稍微差了一点点吧!个子很高,一八七配悯之,配出最萌身高差来了。 整个人站在那里体态也是赏心悦目,端端正正的。 但即便思思对他印象不错,也并未表现出任何满意的痕迹来。 她只冲他微微点了头示意就开始和悯之说起话来,悯之是个小话唠,碰上表姐那简直是不能停的节奏,两个人足足聊了半个小时,菜上来了也不吃,最后思思表姐给了她见面礼,两个人才算告一段落。 宋易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并不插话,眼镜片后面的目光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 悯之中途去卫生间。 思思身子后靠,目光直视他,似乎是要说话的架势。 宋易拿纸巾擦拭嘴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两个人对视着,气氛剑拔弩张,谁也没有后退。宋易很清楚对方在试探他,所以并不敢松懈。 “宋易是吗?我了解过一点你的信息,就在刚刚,你们进门之前的那几分钟里。不要惊讶,我无意去窥探你的过去,但一个认识没几天就敢带我妹妹过夜的人,我总归是好奇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出乎意料,不过也不算太惊讶。”思思微笑着,表情甚至算得上温柔,但无端给人一种高贵不可侵犯的感觉,“原谅我咄咄逼人,那么,你觉得你凭什么去招惹悯之?或许你不太了解,我可以给你做一个简单的介绍,陆悯之,陆季行的女儿,至于陆季行和他的家庭,我想不需要我多介绍什么。她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爸爸,是现嘉应传媒的首席执行官,悯之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爸爸送了他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我送了她一套房,她的两个哥哥为她设立了命名基金会,她从成年起,就拥有八位数的身价,你觉得你凭什么,去追求她?” 思思摸了摸自己下巴,伸手绕了一圈又回来,“这家餐厅是我家的,因为我口味很挑剔,很少吃不熟悉的餐厅。我爸爸投资了很多这样的餐厅。用他的话来说,在他能力范围内,我没必要委屈自己。悯之呢,比我更受宠。” 宋易眯了眯眼,悯之家境好,几乎是写在脸上了,举止神态吃穿用度哪一样都可以看得出来,但他的确不知道她家境好到这种程度,但对他来说,并无所谓。 “爱就是爱,还要凭什么吗?我赤手空拳,也不妨碍我去冲锋陷阵。态度和能力,是两码事,在我还没能力的时候,我并不想表态什么。但我对悯之,绝无轻慢和敷衍的意思。” “很好,那么请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思思眼里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当然,谈恋爱而已,不要有压力。只是下次留悯之过夜的时候,你最好先想想清楚,你……要不要得起。” 她很欣赏他的狂妄,年轻人,畏畏缩缩倒是没趣了。 宋易缓缓笑了笑,“我通常不纠结这种问题,要不要得起,先要了再说。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克服困难的能力却是一流的。我敢要,就敢给自己加码。” 思思挑眉,“这句话,你敢不敢再重复一遍?”她冷下脸的时候,整个气场外放,仿佛睥睨众生的王,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宋易看着她,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思思顿时大笑起来,“有趣得很,妹夫,哪天你断了双腿,冲着你这份勇气,我会帮你配双拐杖的。” “那,多谢表姐了。” “客气。” 悯之回来的时候,发觉饭桌上处于一种诡异的气氛,她直觉表姐和宋易说了什么,但不太确定。 离开后才问了宋易一句,“你们聊了什么啊?” “没什么,聊聊我什么时候娶你。” 悯之撇撇嘴,“我才不信呢!” 她碰了碰他额头,“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想娶你想得头昏脑热吧!” “……” 尤思思坐上车的时候,掐着眉心给陆逸之打电话,“悯之那个男朋友我见了,鬼见愁,不过我喜欢,哪天他和悯之结婚,我包个大红包给他们。” 陆逸之哼了声,“我包他一顿毒打。连你也跟着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思思表姐叛变了,等哥哥卷土重来。 第15章 高调的会长四 那个新来的教哲学公开课的男老师,很快吸引了广大师生群众的目光。 帅,太帅了,看一眼能心花怒放好久的那种帅。 和影星陆遥之的脸有七八分像,剩下的两三分差在气质,陆遥之属于那种很高冷的人,陆逸之则不是,看起来有些散漫,三分痞性,七分温和的疏离感,不咄咄逼人,但也让人望而却步。 荷尔蒙裹身,陆遥之属于禁欲系的,而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欲,狭长的凤眼一眯,有种勾魂摄魄的惊心动魄感。 他上课有种冷幽默般的风趣,看着他那张非人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实在是种很不同的体验。 “陆老师是陆遥之的弟弟,陆悯之是陆老师的妹妹,那么……陆悯之是陆季行的女儿?” “显然可见。” 陆悯之,陆悯之……这个名字大家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瞬间整个学校都炸了锅。 陆家兄妹的讨论度已经达到了人人参与的地步。 陆季行这个名字的杀伤力,不喾于一颗小型□□,能炸掉上到八十岁下到十八岁的少女心。 他公布婚讯那会儿,多少人含泪哀嚎,一边祝福他,一边对她太太各种羡慕嫉妒恨。后来他生了一对儿双胞胎,两个小小季简直是粉丝心头肉,可惜陆季行不爱晒娃,后来竟然还又生了个女儿,女儿还是个小天使。 陆季行答应参加亲子节目的时候,简直万众沸腾。 参加节目的时候,悯之才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精致得不像真人,也很懂事,乖巧,善良,那时候悯之说话还不利索,咬字不清晰,说话一字一顿慢吞吞的,可爱得想让人上手捏一捏揉一揉亲亲抱抱举高高。走路摇摇晃晃,经常要人抱着背着,被欺负了也不哭,软兮兮地说着你这样是不对的,让人又心疼又好笑,直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哄一哄。 那可真是个小天使,爸妈疼哥哥爱,路人缘好到吐血,工作人员都会格外照顾她些。 粉丝整天嚷嚷着组团偷悯之,为了悯之连陆季行都不要了。 …… 悯之那时候是真的很红很红,几家大品牌甚至想邀请她做童星代言人拍广告,后来被陆季行拒绝了,表示悯之还小,不适合做这些,节目结束后,悯之就没再出来过了,偶尔爸爸带着她去机场的时候才会出现在镜头前。 有人叫她名字,她会礼貌地和大家挥手,经常坐在行李车上,乖乖地被爸爸推着,或者趴在爸爸怀里,娇娇地和人打招呼。 再后来悯之跟着奶奶去了国外,住了几年又回来,大家对她的热情也就随着她的消失渐渐消散了。 没想到隔了十多年竟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 没长残,更好看了。 依旧还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 可惜被宋易拐跑了。 还高调又风骚地全方位攻占着她,简直没眼看。 …… 悯之暴露的那天去上陆逸之的课,这本来没什么的,顶多看着二哥哥衣冠楚楚地站在讲台上,会让她觉得好笑罢了。 那是下午第一节 课,秋困像个魔咒一样诅咒着每个灵动的小脑瓜,在老师到来之前,一个个哈欠连天地趴在桌子上补觉,听说是个新老师,一个个祈祷新老师宽容一点,公开课就不要为难他们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想法,老师是丑是是美是男是女,他们都不关心。 窗外阳光好得刺眼,蒸腾的热气和空调风激烈地殊死对抗,宁宁进来的时候,仿佛重生似的吸了一口冷气。妆都花了,她一面拿着小粉扑矮身补妆,一面吐槽这该死的天气。 “秋老虎啊秋老虎,真希望能下场雨,最好是暴雨,就让整个城市被大雨倾倒吧!” 悯之捧着杯子一下一下地啜饮着热水,大姨妈让她浑身冰冷舒爽,丝毫不畏秋老虎了呢! 她歪头看了宁宁一眼,“天气预报说今天中到大雨诶。” 宁宁指了指窗外,“你莫不是没睡醒?” 那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化了。 悯之把保温杯合上,淡淡地点点头,“或许今天龙王翘班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 陆逸之手里提着一个提包,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几乎是踩着铃声走了进来。 起初人群小小地骚动了一下,继而骚动扩大成骚乱,最后演变成一场小型的躁动现场,陆逸之抬眼看了下众人,“我知道我这张脸对你们来说很有吸引力,但得不到的,还是学会漠视的好。” 下面笑成一团。 他轻轻扣了下桌子,“稍稍安静一下,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陆逸之,毕业于纽约大学哲学系,这节课以后都由我带。下面我来简单说一下授课计划……” 宁宁忽然捂了下胸口,“感觉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悯之把她手拿开,“是错觉。” “不,是爱。”宁宁早知道悯之的二哥哥来学校教书,也知道陆遥之兄弟两个的颜值逆天,但从屏幕里看人,和确切看到,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的感觉,这长相也太有优越感了吧!长成这样可真过分啊! 悯之摇头,“我二哥哥放诞不羁爱自由,你肖想他还不如肖想我呢!” “别,我可不敢和宋易抢人。” 起初并没有人把陆逸之和陆悯之联想起来,只是联想到了陆遥之而已,毕竟两个人长得也太像了,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 只是课间的时候陆逸之径直走向了悯之,在她面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问她,“我周末回趟家,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去?”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所有人福至心灵地反应了过来! 陆季行的那个女儿!? 众人恍然大悟。 悯之捧着脸看陆逸之,左瞧瞧,右瞧瞧,越瞧越好笑,终于动手戳了戳他的脸,“二哥哥你好像悬疑剧里的变态男老师。”眼神像,气质像,哪哪都像。 悯之说完才应了声,“回去,大哥哥好不容易也要回家一趟,我当然要回去见他一面啦!” 逸之没计较她那破比喻,捏了捏她的脸。妹妹不和宋易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而宋易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趁着课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宁宁冲悯之挤眉弄眼一阵,识趣地挪了个位置给宋易。 宋易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尔后抬头看陆逸之,恭恭敬敬地欠身,“二哥好。” 陆逸之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你来做什么?” “陪女朋友上课。”宋易无比坦然,微笑点头,“顺便带她去吃晚饭。”在陆逸之冰冷的目光中,顽强地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电影。” 这种顶风作案的感觉,实在是很美妙呢! 他直觉陆逸之很想抽他,他在对方开口之前又抢白了一句,“十点之前我会送悯之回来的。”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陆逸之就火大,隔着一张桌子,陆逸之去揪宋易的衣领,“你给我老实点儿。” 宋易抬手做投降的姿势,“哪方面?我……尽量。” 上课铃响了,陆逸之狠狠甩开了他衣服,对着悯之哼了声,“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 悯之捂了捂脸,踢了踢宋易的腿,“你怎么来了?” 宋易捉住她的手提到嘴边亲了亲,低沉着声音说,“想你了,想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即便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还有你哥哥想杀我的目光,我也想来见你一面。” 悯之:“……” 一节大课两个小时,临下课的时候,突然起了狂风,太阳倏忽隐在了乌云背后,豆大的雨滴酝酿着砸了下来,等下课的时候已经演化成瓢泼大雨。 陆逸之被学生绊住了脚,为了避免世界大战,悯之赶紧推着宋易出了教室。 雨比想象的还要大,蜿蜒的水流都来不及流入下水道,在地上圈起一个又一个水坑。 一个女孩子哀嚎,“啊,我的鞋子不能泡水啊!” 悯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绒面小凉鞋,这真是在场女孩子的心声啊! 所有人都围在教学楼的廊沿下,有伞的撑着伞走了,没伞的等人来救,一些人在观望,这么大的雨太过罕见,即便撑着伞也不好过。 有男生忽然背起了自己的女朋友,两个人冲进了雨幕,周围人起哄着,比自己被男朋友背了还高兴。 也有其他的小情侣,女孩子撒娇似地哼着,“学着点儿啊!” 不知道被刺激了还是怎样,陆续又有男生背自己女朋友走了。 起哄声更热烈了。 宋易忽然看向悯之,不知在思考什么,然后忽然矮下身来,拽住她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上来。” 悯之“啊?”了一声。 “虽然我觉得这并不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但对于第一次恋爱的我来说,别的男朋友能做的,我也希望能给我女朋友。嗯?女朋友。” 悯之抿唇笑了声,爬到他背上,一手撑着伞,一手搂住他的脖子。 宋易挽住她两条细长的腿,感受着背上的重量,还有她胳膊上的力度,那种身体相贴的感觉,虽然没有亲吻和抚摸来得强烈,但却让他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他没有像别的男生一样快速地奔跑在雨中,他步伐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缓慢,就像平时散步一样慢慢地走着。 周围人行色匆匆,他只低声说了句,“搂紧我。” 悯之应声搂得紧了些。 “你知道我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吗?” “为什么?” “背着你的感觉让我着迷,我想多背你一会儿,多和你待一会儿,如果你现在能亲我一下,就更好了。” 悯之:“……” “你在犹豫什么?” “没有。” “那为什么还不亲我?” 悯之鼓了鼓腮帮子,决定不和病人计较,凑到他脸上亲他。 宋易刚刚好扭过头来,嘴唇对嘴唇。 悯之锤了他一下,“真的好想打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熬夜太晚,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抱歉磨蹭到现在~发波红包补偿~ 老规矩,200个。 下章入v,没有万更,双更好咩?后天也双更好咩? 入v前三章有红包哦~ 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比心~ 第16章 高调的会长五 “我很讨厌别人对我动手动脚,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如果是你, 我觉得可以接受, 甚至有点儿期待。”宋易说, “不过打我,我怕累着你宝贝。而且对我来说, 这个语句很容易让我联想到一些不那么健康的东西。在我身上,一些男人的劣根性会显得格外明显一些, 但为了长久得到你, 所以在克制着, 希望你明白,女朋友。” 他话很多地表述了一大段。 悯之趴在他肩膀上, 狠狠地戳了下他的脸,“你是怎么做到可以无耻得这么坦荡的?” “天生的。” “那你很棒哦~” “嗯, 多谢夸奖。” 悯之捂住了他的嘴巴,“我觉得你暂时不要说话的好。” …… 宋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了解的人会觉得他这个人看起来阴沉难相处, 和寻常意义上的高冷也不是一个感觉,就是阴沉沉的, 心事很重的样子。他的确是个优秀的人, 所有脾气古怪些倒也不是让人难以接受。 稍稍了解他一些,会发现他这个人有些极端, 爱一样东西会费尽心思地得到手, 不管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值不值得。 简单或者美化一点来说是有些孩子气吧!属于成年人的那种孩子气。 周乔会觉得他有些孤僻, 有时候甚至难免会让人怜悯,或许是他太了解他,知道他所有不为人知的往事,那些傲慢和无礼,有时就显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或许可以称之为好友滤镜,他可以理解甚至谅解他所有过分的行为。 但陆一鸣就不太能理解他了,他有时候非常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事,比如和悯之恋爱,向女朋友的家里人讨好和展现自己,不是最好地消除嫌隙的办法吗?但似乎宋易总是绷着一条线,好像被一种莫名的胜负欲所支配着。 但谈恋爱又不是商业竞争。 女朋友的家人是要克服而不是征服的对象。 就连自诩最了解他的唐佳文,都有些看不明白他对悯之的感情。 他那么冷漠的人,她还从没见过他如此热情过。 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那种热切和激烈,她从没有在他身上见过。 她在食堂吃饭,远远地听见隔壁在骚动,几个女生激动地说着,“天呐,宋易和陆悯之这对儿组合也太神奇了吧!天使和恶魔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宋易这个人看起来很黑暗,估计也就陆悯之那样的人才能hold住吧!”悯之是真的天使,自己够善良,也有足够强大的背景,寻常人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而她却是可以小心地去触碰一下未知的甚至有点儿危险的东西,来满足人类天生的好奇心。 宋易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危险品,就像一朵罂粟,美则美矣,要不起。 “刚刚真的吓我一跳,哇塞,像宋易那种人,我还以为偶像包袱会很重呢!背起女朋友也很娴熟啊!” “以前对他印象就是生人勿进,一直还以为是高冷那一挂的。” “我还听见宋易跟陆悯之说情话呢!啧,真是肉麻。” “……” 唐佳文等了很久才打的一份糖醋小排,忽然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就好像橱窗里一件昂贵的衣服,她知道不会属于自己,但每天看着看着,都觉得满足,而有一□□服被买走了,并且似乎很适合对方,那种隐秘的嫉妒和不甘心,一下子占满了她。 · 到了校门口,宋易拦了辆出租车,把悯之放了进去,然后卷了裤腿坐在她旁边。 “到龙人街,胡子小巷。” 悯之拿纸巾给他擦手和脚踝,碎碎念,“这天气出去吃饭,不会很傻吗?”雨水那么大,从车窗玻璃上刷过去,连视线都模糊了,前面雨刷不停地扫着,但仿佛扫不及似的,几乎看不清路,司机师傅吐槽着这鬼天气,嘟囔说拉完这趟就回家。 宋易攥住她的手,让她坐直了,自己擦脚踝,“不然送你回宿舍?得了吧,我还不如傻着。” 悯之再次捂住他的嘴巴。 这人说话就从来不会委婉一点。 这次他没见好就收,亲了下她的手心,眉眼酝酿出笑意来。 大约是不常笑,他笑起来总有种格外明朗的感觉。 痒,一直痒到心口去,悯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气哦,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胸口鼓胀着,好像一只被调戏的河豚。 悯之瞪了他一眼。 要知道脾气好到没脾气的悯之,几乎都没有做过瞪人这种有失风度和格调的事。 这么看来,宋易真的是太有本事了。 悯之又捶了他一下。 踢了他一脚。 他一直笑着,腿伸过来,挨着悯之的腿,手攥住她的手腕,拉到他大腿上放着。 悯之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他的手比人温暖,宽厚而让人安心。 龙人街不远,很快就到了。——司机师傅赶着回去,跑得飞快,水花四溅,颇有种速度与激情的惊险感。幸好路上几乎没人,不然这多恐怖。 下车的时候悯之晃了一下,头晕。宋易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撑开伞,歪着头跟她说:“你这么娇弱,我都不好动粗。” 悯之站直了,挺直了腰板,“我才不娇弱,但你为什么要对我动粗?” 宋易微笑,手越过她的肩膀挠了挠她下巴,“放心,我是舍不得打你的,打你不如打我自己。” 悯之:“……” 胡子小巷里有一家火锅店,这天气吃个火锅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悯之看了看他的衣服,发现他卷着裤腿半身湿着还一脸迷之自信的样子,就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是太神奇了。 锅底刚上来,悯之就接到二哥哥的电话。 一边训斥她跑得还挺快,一边哼了声,“叫他接电话。” 悯之吐了下舌头,无声示意,“我二哥。” 宋易勾着唇角笑了下,接了过来,“二哥好……嗯,我带悯之出来吃饭,六点钟我们去影城看电影,虽然下着雨,不会淋湿她的,我可以背着她也可以抱着她,您放心好了。” 他放心个狗屁。 有过“案底”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即便再正常的约会场景,如今他看来都透着股居心不良的感觉。 真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人腿打断,叫他离他妹妹有多远滚蛋多远。说实话他对宋易的第一印象不好,但也不算差,有时候直觉是很强大的一个东西,所以他选择了放他一马。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以为妹妹和他的关系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即便是强行让两个人分开,最后受伤更重的会是他的悯之。 他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他和悯之也说了,打他是警告他,留一线是给他更正的机会。 但现在看来,这人实在是不可理喻。 他对悯之的征服欲强到让人担心的地步。 悯之把电话接过来,陆逸之只叮嘱了句,”早点儿回来。“ 悯之“嗯”了声,“二哥哥放心啦!悯之不会惹你生气了,虽然我觉得冲动不是魔鬼,但是为了二哥哥不担心,我会控制好恋爱的进程的。” 这大半天,陆逸之就觉得这句话最舒心。 虽然这语调莫名的奇怪。 说完后,悯之才觉得,这句话的句式迷之像宋易。我妥协,但我要告诉你我的想法,我不是因为觉得做错了才妥协,是因为我爱你。 · 电影票是现买的,晚间恐怖专场。 悯之心心念念地想看恐怖片,小时候哥哥不给她看,爸爸说小姑娘看什么恐怖片,妈妈虽然天天拿手术刀面对死亡和病魔,但骨子里还是怕鬼的胆小鬼,当然不可能陪她一起看了。 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 宋易虽然觉得第一次带她去看恐怖片有些奇怪,但既然她要求,他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掏钱买了票。 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在放片头了。 偌大的电影院里空无一人。 这场景配上诡异的音乐,本来就很恐怖了。 悯之忽然抓住了宋易的手,紧紧握着,悄悄地吞了口口水。 “宋易……” 他“嗯”了一声,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勾着唇角把她带进了怀里,“你要是后悔我们现在还可以出去。” 悯之摇摇头,“不。” 感受一下文化的多样性,是件值得期待的事。 很好,宋易眯了眯眼,把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来戴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去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沙发座,一个座位能挤两个人,宋易直接和悯之坐在了一张沙发上。 悯之有些害怕,就没拒绝,还默默地靠他更近了些。 那是据说排行榜第一的恐怖片,剧情,画面,声乐,都已经达到了极致。 悯之第一次看恐怖片,直接吓得懵了,本来还绷着,看到一半直往宋易怀里钻,然后过好一会儿再探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地看。一边好奇,一边害怕,一边抗拒,一边窥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女鬼出来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女鬼走了吗?” 喊一次往他怀里砸一次,宋易再一次体会了女人的矛盾和奇怪,觉得自己胸口碎大石了一般生疼。 但奇怪地没有觉得厌烦。 痛并快乐着。 宋易倒是忽然觉得这电影不错,默默地把悯之抱到腿上,感受着她娇软的身躯黏在他身上的美妙感觉,决定下次带她去鬼屋。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第17章 高调的会长六 像山间清爽的风, 像夜空皎洁的月,像六月的花, 像四月的阳光。 爱情美好起来,仿佛整个世界被加了一层柔和甜美的滤镜。 悯之站在宿舍楼下和宋易说再见。 外面是瓢泼的大雨,回来的时候他一路趟着水背她回来的,虽然她一直强调自己走回来也可以,但他一口回绝了,“我疯了吗?冒着大雨带着你去吃饭看电影,可不是为了给你糟糕的印象的。” 虽然这话臭屁又自我感觉良好,不过悯之还是受用的。 宋易裤腿还卷着,提着一把黑伞站在她面前,悯之仔仔细细给他擦了胳膊上的水,叮嘱他路上小心一点。 宋易弯腰亲吻她的下唇, 在情状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恋恋不舍地从她嘴唇移开, “虽然下雨天很讨厌, 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美妙。” 悯之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他的直白了, 摸了摸耳朵, 眨眼笑, “那……晚安哦,快回去吧!很晚了。” “我以为你会回吻我。”他坦荡地看着她,很明显地索吻的架势。 悯之那一瞬间柔软的心脏, 突然被很想打他一顿的念头填满, 但看在他今天表现很好的份上, 踮脚亲了他一下。 这种情侣间腻腻歪歪的东西,宋易一度以为不会发生在他身上,毕竟这种互吞口水的行为,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有任何特别意义。 但现在他决定更正这种想法。 虽然他依旧无法准确解释亲吻的美妙所在,但他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渴望中,明确告诉他,他想一直亲下去,亲到地老天荒。 这感觉,甚至比男女之间最终极的需求还要强烈些。 热恋,真是个可怕又神奇的东西。 宋易在悯之脖子上咬了一口来抒发越来越强烈的渴望,最后终于还是说了再见。 “明天见宝贝。” 他撑着伞走进了雨里,悯之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 肉麻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 不过这上扬的唇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开门宁宝就窜了过来,跳进悯之的怀里求抚摸。 悯之换了拖鞋,一边给宁宝顺毛,一边往厨房走去。 宁宁在炖汤,看见悯之的时候,歪头做了个wink的动作,“鸡汤,明早喝,有悯之的哦~” “哇哦!”悯之由衷地赞叹,“你真是太能干了。” “是吗?够不够给你当二嫂?”宁宁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悯之挑眉,“哎哟”了声,“你真的对我二哥哥感兴趣哇?不是我打击你热情,他这个人实在是不会谈恋爱,也没那个意思好像。”悯之仔细回忆了一下,二哥哥从小就不太和女生接触,沉思的时间多,朋友大多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和固定的人玩耍,很少主动去认识人,生活的观察者,拒绝做参与者,活得清心寡欲,大概他的女朋友是尼采或者叔本华吧!要么就是海德格尔? 宁宁摇了摇头,啧了声,感慨:“连宋易那种黑暗猛兽都能低下头去嗅一朵娇花,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存在的呢?” 悯之咯咯笑起来,“你这形容好好笑,那我二哥哥应该是一缕自由的野风,或许也会为了你这只懒猫驻足也说不定。” 宁宁思考了片刻,打了个响指,“你这形容同样生动。” “祝你旗开得胜。” “祝你功德圆满。” 两个人互相吹捧了一番,悯之带着一脸莫名的笑意去洗澡睡觉了。 · 第二天悯之满课,她抱着课本穿梭在三个不同的教学楼之间,顶着突然而来的烈日,一边感叹天气之莫测,一边蔫蔫儿地打了个哈欠,上次老师留的作业她只完成了一半,和声题实在是太难写了,她那灵感枯竭的脑瓜,就像一个断了水的枯井,干涸的裂缝都快能塞下一个黑洞了。 这让她时常对自己的艺术细胞产生由衷地怀疑。 她一边构思着,一边往前走,宋易远远地看见一脸痴呆的她,走过去勾手把她扯了过来,按着她的脑瓜子,低头看她,“宝贝,走路的时候呢,不要那么投入地想事情,我可不想哪天听到我女朋友撞了电线杆这种奇怪的新闻,撞傻了怎么办,可能会影响下一代的智商的,你也不想我们的孩子变傻对吧?” 悯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嗯,总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彼时宋易正在和陆一鸣因为公司成立的一些事争执,虽然没有吵起来,但彼此之间的气氛冷凝地几乎要结出冰来了。 而宋易在看见悯之的那一刻,忽然春风化雨似地笑了起来,那转变之快,让陆一鸣差点儿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异次空间。 他“啧”了声,默默吐槽了一句:这恋爱的酸臭味。 然后走开了一点。 打了电话给周乔,让他买杯咖啡给他,要苦的,多加几份浓缩,好中和一下他那被腻死了的心情。 悯之那仿佛生锈的大脑,忽然间开始运转起来,她那麻木的表情也渐渐有了知觉似的舒展开,自动忽略了他那神奇的脑回路,铺展出一个甜美又惊喜的笑意,“你怎么在这里啊?” “刚从行政楼过来,然后在汹涌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我那仿佛灵魂出窍的女朋友,你在想什么,想我吗?”他挑挑眉,指尖推了下眼镜,放下之前点了下她的嘴唇,唇角缓缓上抬,勾出几分明朗的笑意。 真……变态啊! 然后悯之的心情还是像盛开的烟花,嘭的一下,忽然绚烂起来,她撇撇嘴,“没有,不想你,一点都不想。” “我很伤心,”他捧了下心口,一副真情实感被伤害的样子,“要悯之亲一下才能缓过来。” 悯之一记直拳砸在他胸口,“呔,妖孽!”不要脸,太不要脸了呢!她拿手扇了扇风,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声音再大一点全校都可以听到了哦~” “这倒是提醒了我,下次我试试在广播里喊一下。” 悯之忍无可忍地叉腰呼气,“再见了朋友,你的自恋让我大开眼界,认识到这世界的多彩和神奇之后,我要去上课了。马上就要迟到了,都怪你。” 虽然是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候,悯之恨不得拔足狂奔,宋易还是拽着她的后衣领,提醒她,“你应该说,再见了男朋友,这样听起来更顺耳。” 悯之在揍他和狠狠揍他之间徘徊了两秒钟,狠狠地揪了他的两只耳朵晃了晃,“再见了大变态。你再扯我我就踩你脚,你的限量款鞋子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踩的。”悯之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不信你就试试!” “你踩在我鞋子上亲我我会觉得更美妙。” 悯之:“……” 她再也不想理他了,真的快上课了,她一脸嫌弃地戳了下他的脸之后,转身就开始跑,宋易在后面笑,摸着下巴,一直看着悯之进教学楼才收回目光。 “真可爱。”他自我陶醉般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陆一鸣隔了十米远都闻见他浑身那恋爱的酸臭味,忍无可忍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我真的怀疑,我是不是白认识你三年了。” 回协会的时候,周乔乐得合不拢嘴,“他啊,你不了解的还多着呢!” 宋晴小时候还正常的时候,宋易经常逗她,他这个人总是没有什么分寸感,经常把宋晴逗哭,有一次太过分了,宋晴好几天没理会他,见了面都要哼他一句,再傲娇地别过头去,就连他说了对不起,她也没有要重修于好的意思。 后来宋易买了她最喜欢的玩偶熊,藏在一个很大很大的破箱子里,放在她放学必经的路上,箱子上写着大大的宋晴两个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你亲爱的哥哥给你的赔礼。” 宋晴不情不愿又好奇地拆开了,他套了六个箱子,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礼物在最里面的箱子里。 每一个箱子上,都有一句话。 ——首先哥哥给你道歉。 ——然后诚心地祈求你的原谅。 ——如果你原谅我。 ——我就帮你把礼物抱回家。 ——你不原谅我。 ——我就把礼物送给隔壁小敏。 看看,是不是欠打又可恨。 明明费尽心思地想要修复关系,不惜挨饿攒钱买妹妹最喜欢的礼物,然后还要臭屁傲娇一番,气得人牙痒痒。 但宋晴还是最喜欢他,后来生了病,最依赖的还是他。 他曾经背负千斤重,忍着生活的重压,把天性压抑到最深深处。 周乔知道人会随着长大慢慢地变了模样,也认为宋易的性格已经被现实挤压成了另外的样子,但现在忽然觉得,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是轻易不会被磨灭的。 他甚至有点儿开心,感激陆悯之给宋易带来的改变。 · 中午宋易在学校餐厅吃饭的时候又遇见了悯之,他端着餐盘坐到悯之对面,夹了一个鸡腿给她,“宝贝,我们可能是天定的缘分,你看我走到哪都能碰见你。下次我就站在民政局门口,或许正好你就路过呢!我们可以顺便去领个证,是不是很妙?” 悯之还了他一条小黄鱼,嘴巴里的米饭还没咽干净,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微微蹙眉看着他,含混不清地说:“可以啊,我会顺便带上我爸爸和哥哥。” 宋易搁了筷子,隔着餐桌去捏她的脸,“学坏了啊你!” 悯之理直气壮地告诉他,“近墨者黑。” “哦,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第18章 夹缝求生一 学校就那么大, 他若诚心,总能遇到。 后来悯之都见怪不怪了,默默收惊喜,每次见他都觉得很好玩。 有时候宋易会给她一颗糖,有时候会送她巧克力…… 随手带女朋友零食,看起来真不像他会做的事。 悯之喜欢一转身就能偶遇他的那种感觉,有时候从宿舍出门就开始期待今天会在哪里遇见他。 期待他口袋里会掏出什么东西来逗她开心。 周五的时候上体育课, 他穿着球衣在隔壁篮球场打篮球,一上课就有无数人来“通风报信”。 ——悯之, 你家会长在隔壁呢! ——打篮球。 ——凶得嘞! ——一个暴扣把周副会长都快气哭了。 因为合作的一些事,不是很顺利,所以他今天不是很开心。 他本身就不是好脾气, 沉默式爆发那种冷气场,这会儿也就周乔和陆一鸣敢在他身边待着。 悯之感觉,嗯,感觉就是三百六十度被他包围了。 他的所有情绪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 总会透过各种渠道钻进她的耳朵里眼睛里。 她趁着老师不注意, 偷偷溜过去送了他一壶水,她自己泡的菊花茶……降火! 她蹲在旁边看了会儿他打篮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看, 他一向进攻式凶猛打法, 忽然换成了耍帅式打法, 动作别提多花了。 旁边周乔倒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 他总归是缓和了。 周乔抽空还冲着悯之拱了手,真是救苦救难的天使妹妹。 最后他抱着球站在她面前,身子半蹲着视线和她平齐,浑身的热气似乎能透过空气扑到悯之身上去,她莫名就觉得有点儿热。 他抬手勾了勾她下巴,“是不是有点儿觊觎我荷尔蒙炸裂的年轻肉体?” 悯之捧着脸慢吞吞地说,“如果你不说话破坏美感的话,倒是有一点点这种感觉。” 宋易轻哼着笑,满满得意。 悯之想着他这次总没什么要给她了,结果他从脖子里解了一根链子给她套脖子里了,是一条黑绳挂着的小狐狸吊坠,情侣款,“周乔说谈恋爱呢,就是全方位渗透对方,虽然我觉得情侣款很傻,但是想到你和我多了哪怕一丝联系我都觉得很美妙,我挑了好几天,喜欢吗?”他把她手机拿过来开了前置摄像头递给她看。 悯之摸了摸小狐狸,抿唇笑了起来。 “嗯。” 悯之笑起来总有股很单纯的味道,甜甜的像被水果糖包裹的味蕾的感觉。 宋易绷了半天的唇角忽而彻底舒展开,伸手勾着她的脖子亲了她一下。 悯之哎呀了声,慌张张地四处看,然后回头推了他一把,皱着眉头,生气又难为情地哼了声,“干嘛呀,这么多人!” 宋易缓缓笑,“没,我眼里只有你,全天下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人。” 悯之鼓了鼓腮帮子,狠狠地□□了他的脸。 “你脸皮好厚啊~” · 悯之现在已经是焦点人物了呢,陆遥之和陆逸之最疼爱的妹妹,影帝陆季行的女儿,还有……宋易的女朋友。 宋易这个人,倒也没有厉害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无论是学业,还是创业,学校牛人辈出,比他手腕高人脉广资源优秀的,比比皆是。 就拿上一届医学院搞医药研发的师兄来说,本科还没毕业,就在实验室里泡出了心得,一不小心拿了三个专利,投入到如火如荼的医美行业研发美容品去了,公司今年开到了cbd,品牌竟然也有了知名度,而那位师兄,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四岁。 还有据说上好几届的一个学神级师姐,金融学自认为学得通透且有敏锐的嗅觉,投资炒股来练手,赚得盆满钵满,毕业即拿着自己不菲的存款去了欧洲游学,据说那一年被她激励,很多师弟师妹去模仿她,奈何大多志得意满,结果赔得裤衩都要当掉了,导致学院老师不得不打了个大大“投资有风险”的横幅挂在教学楼上,警告他们要理智不要冲动。据说几年过去了,师姐去研究人工智能去了,跨专业考了计算机的研究生,对统计学也有颇深的造诣。偶尔还听说她在兼职做美术老师,去年开了个人画展。那真是通用型人才了。 …… 相比之下,宋易顶多算创业大军中不突出的一员。 奈何他够风骚,酷的时候酷得令人发指,不说话的时候阴冷沉默,做事高效精准,仿佛注孤生的一个人,谈起恋爱却来满身是梗,情话张嘴就开,仿佛没有一点包袱,哄悯之哄得一套一套的。 反差大的人或者事物,总是让人格外印象深刻些。 · 头等舱。 空姐小声地过来提醒,客机即将到达目的地。 陆遥之把眼罩拿下来,掐着眉心揉了揉,醒神,浑身上下透着股没睡好的冷气压。 他这人不凶,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但总是无端端让人觉得害怕。 陈翎做了他四年的经纪人兼助理,至今还不能从容地对他,说话做事,总是难免透着股战战兢兢的感觉。 “提前祝您假期愉快,我待会儿就不跟您一起走了。这次是私人行程,改道的也有些突然,机场应该不会有粉丝来接机,接机的人会送您到家里。” 陆遥之“嗯”了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微微点头,把他身上的毯子收起来,一些小物件收进包里。 沉默无声地打理好一切。 他低头把一沓资料来来回回地翻着,兀自出神。 陈翎没敢问他在看什么,余光扫过去,只看见零星的几个词句。 似乎是一个人的资料。 他看了很久了。 罗御宁。 她脑海里冒出这个名字来,是那天给陆遥之送资料的人,如果她没有记错,是选秀节目新起的艺人,和陆遥之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同一届毕业生,同一个班级,可惜运气不太好,一度差点转行,最近半年来靠着选秀才稍稍有了些名气。势头不错,自身条件也可以,今后资源堆上去,慢慢就能站稳了。 前段时间参加了dn科技的新品发布会,成功拿下了代言人的头衔。 这一步走得很不错。 那场发布会的直播回放陆遥之看了好多遍,她也陪着看了,就产品来看,亮点有限,倒是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悯之。 或许是因为悯之在里面,他才会反复观看吧! 那是个真正的小公主。 她很少去羡慕谁,唯独悯之,是她年少所有梦幻的少女心都想象不出来的存在。 漂亮,精致,单纯,温和,治愈……可以把任何温暖的词套在她身上。 同时又被很多人爱着宠着。 陆遥之很疼爱这个妹妹,记得她所有的喜好,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精心准备礼物,再忙也会飞回来,哪怕只是陪她吃个饭。 他说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几乎都是他和逸之在带悯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悯之黏他和逸之,比黏爸爸妈妈的时间更多一些。 陈翎有时候会觉得很羡慕这种感情。 她只有一个弟弟,顽劣,自私,叛逆,父母头疼,她也无能为力,有时候作为姐姐会想要去劝说,但似乎有代沟,小孩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想来也是失败。 飞机已经在下降了,微微失重的感觉让耳膜发胀,她看着窗外,黑夜浓郁,远处灯光微弱地点缀着大地,她其实挺喜欢工作的,就像这样的夜,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 总之并不想回家,她没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会盼着自己,除了买礼物给钱的时候,父母脸上的笑容也都吝啬。家对她来说就是冰冷的四堵墙,还有冷凝得让人窒息的关系。 飞机滑行了一阵,终于稳稳停了下来。 陆遥之把资料收了起来,递到她手里,“麻烦帮我处理掉吧!” 陈翎双手接过来,“好的。” 她把资料收进自己包里,把他的行李箱和背包交到他身上,然后跟在他后面下了飞机,在出口处和他分道扬镳。 机场确实没有粉丝,他戴着口罩,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推着行李箱大步往前走去。 陈翎和来接机的人确认好已经接到陆遥之,然后才松了口气,慢慢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拦了辆出租车。 “去最近的酒店吧!” 她进房间的时候,整理包的时候又发现那份资料。 没忍住好奇,翻开看了一下。 简单的a4纸装订的册子,薄薄的四五张纸。 里面确切是一个人的资料。 名字一栏写着宋易。 附着几张照片,还有从小到大的文字经历。 她瞥见一行—— 20xx年4月,因□□拳被抓。被不明人士花巨额保了出来。6月底妹妹死于吞食药物过量,之后消失了近三个月,十月份回学校上课。 高三暑假期间去酒吧陪酒,因争执起了冲突,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两周。 …… 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包括人际关系还有家庭背景。 和她一样,是个家庭关系糟糕,经历复杂又可怜的孩子。 不过她倒没有那么惨烈,半死不活地吊着,好歹安稳度日。 母亲又打来电话,她把资料扔到一边,走到窗台前接了起来。 外面是z市璀璨繁华的夜,霓虹把黑夜点缀得缤纷,七十多层的高度,隔绝了喧闹,夜空也显出宁静的本色来,如她此刻的心,冰冷,沉寂,毫无温度。 “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妈妈寒暄了几句,问她最近工作忙不忙,她回答还好,就是到处飞,不能回家看你了,你自己多照顾自己。 “没事没事,你工作要紧。” 这样客气的时候,总是掺杂了些许的功利,她隐隐有些不安,但没表现出来。 果然没聊几句,妈妈开始哀哀地哭诉,弟弟在学校多次打架被开除了,她托关系帮弟弟转了学校,只是要交一笔不菲的借读费。 “多少钱?”她似乎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浑身冰冷的仿佛忽然失去了温度,一股莫名的悲哀席卷她全身,但她也只是这样平静地问出了口。 “两……三万吧!送送礼啊请人吃个饭什么的,怎么着也得三万块钱。” 她闭上眼,繁华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仿佛内视到自己深处,看到心脏在咕咕地往外渗着血。 她深呼吸。 “好,我待会儿转给你。”她又睁开眼,抬眼的时候意外看见一颗流星,她眼睁睁地看着流星划过去,无动于衷。 她年少时候曾为了看一场流星雨熬夜到后半夜,架不住瞌睡虫的折磨,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都要亮了,天边一点鱼肚白,流星一颗也没见到。 她懊恼地掐自己,仿佛错失了整个世界一样悲伤。 而如今,她已经不会对着它许愿了,因为知道,万能的上帝或者神,对她的境况,也无能为力。 或者说,她从少女的梦里,终于醒了过来。 “不过……你还是管管他吧,不能事事都依着他的想法。”印象里小时候弟弟总是爱哭闹,固执得很,所有想得到的东西,必须要牢牢抓在手上,不管那是商场橱窗里昂贵的玩具,还是别人的心爱之物,她那时候经常板着脸教训他,告诉他有些东西要不起,有些东西不能要……或许这就是两个人始终不亲的缘故。妈妈在打骂他之后,还是会选择妥协,无论那要求有多过分。他知道自己的哭闹是有用的,于是变本加厉。 她从他身上看到的只有小孩天真的恶毒和势利。 或许她是一个凉薄的人。 对家里人也是诸般挑剔。 妈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些哭腔,“我能怎么办?你弟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觉得头疼,掐了掐眉心,“……先挂了吧!”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像陆遥之那样的家庭,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吧! · “大~哥~哥~”悯之听说哥哥提前到家,上完课就往家赶。 进门就冲着陆遥之跑了过来。 他张开怀抱,悯之扑到他怀里拥抱了他,撒娇道:“悯之好想哥哥!” 陆遥之冷肃的脸上慢慢染了些暖意,“嗯,哥哥也想悯之。” 他带了礼物给她,是她最喜欢的玩偶吊坠,限量单品,她一直买不到。 他在法国待了几天,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帮她买了。 那时候陈翎笑着问,“是送给妹妹的吗?” 他“嗯”了声。 陈翎难得开了个玩笑,“您以后有了女朋友,不知道会不会吃醋呢。您对妹妹真好。” 他出神的时候想了片刻,女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遥远而陌生,但妹妹却是从小到大刻到骨子里的,那种想要爱护和疼爱的感觉,大约无人可以覆盖。 他这样的人天生凉薄,唯独亲情的热度,滚烫而热烈。 悯之“哇”了一声,喜笑颜开,“还是哥哥对我最好。” 他摸了摸她脑袋,“当然。” 悯之在家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二哥哥也回来了,一家五口难得同时在一起,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去了外公外婆家里,外婆烧菜,舅舅舅妈听说都回家了,推了工作也回来蹭饭,思思表姐最近正好也在家……悯之把奶奶也叫了过来…… 简直热闹的很。 哦,如果大哥哥没有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抬头问了她一句,“听说你谈恋爱了?” ……的话。 或许这是个非常美妙的一天。 悯之手软了一下,差点把筷子扔了,抬眼瞪了二哥哥一眼,总觉得是二哥哥告了她的状。 陆逸之蹙眉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说。 思思表姐也摊手。 他们都没吭声。 悯之不知道大哥哥怎么知道的。 舔了舔嘴唇,怂兮兮地小声回答,“嗯。” “明天约出来见一见吧!正好我闲着。” 悯之挺直了腰板,蹙着秀气的眉头,娇娇气气地哼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见他算怎么回事啊!” 陆遥之并不为她的语句所动,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连语调都是平直的,“我自有一百种方法见到他,但我希望是你来约。” 悯之有时候会怕大哥哥,特别是这种时刻。 她默默了嚼了两口菜,丧气地“嗯”了声。 因为提起了这个话头,一家人难免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外公外婆和奶奶都还好,只是调侃悯之长大了,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 妈妈偷偷把她拉到一边叮嘱了句,不要急于尝试性,如果非要尝试,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悯之有些害羞,轻轻地点了点头。 爸爸整个人处于一种很挑剔的状态里,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人户口查一遍,悯之又气又恼,好不容易才让爸爸不打听了。 “刚刚谈恋爱而已,你不要这样嘛爸爸!” 那理直气壮的,好像在说,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那样。 陆逸之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几乎要拆穿她刚认识几天在人家里过夜的事实。 悯之在经历了全家人的盘问和杂七杂八的意见之后,莫名有一种自己的确很轻率的感觉。 整个人心里都毛毛的,很不踏实的感觉。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易打视频过来,她躲在自己卧室里,盘着腿坐在床上跟他讲话,低眉耷眼地跟他说:“我大哥哥想见你诶,我好害怕。” 宋易挑了挑眉,“那我家长都见完了,是不是就可以领证结婚了?” 悯之翻了他一个白眼,她都担心得食不下咽呢,他还有心思贫。 “我大哥哥参加过散打比赛,拿过青少年组的亚军,他自由搏击也不错呢,可以单挑普通退伍军人那种,他拍戏从来都不用武指的,各种路数都懂一点,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易:“……” 周乔说,软妹是宝啊,身娇体软易推倒。 可去他的身娇体软易推倒…… 他真后悔当初没有狠狠心把她办了,反正挨打了也不亏了。 第19章 夹缝求生二 早上八点悯之才起床, 从小养成的赖床毛病, 即便是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 也不能给她一丁点的紧迫感。 她在床上醒了会儿神, 猛地跳下床去,蓬头垢面地奔跑着下楼。 边走边喊, “大哥哥……哥……哥哥……” 整个人如一只脱缰的野兔,形象尽失。如果这会儿陆季行在家, 一定会勒令她立正向后转回去穿鞋, 妈妈尤嘉大约会幸灾乐祸地感叹一下,再漂亮的小姑娘蓬头垢面地出场, 都是大型灾难现场啊!二哥哥呢?如果是小时候,肯定是直接把赤脚的她抱起来扔回房间, 现在可能会帮她把鞋子拿过来, 再训斥她一句莽撞。大哥哥这个人向来喜欢端着, 即便是疼爱的妹妹也不能让他做出过分溺爱的行为, 但如果是看见妹妹这样出场, 一定会蹙着眉叮嘱一句,别摔倒了。 这是一种别扭的宠爱方式, 但悯之是习惯的。 如果是宋易……大概会自带男朋友滤镜地觉得……真特娘的可爱! 总之悯之是不会挨骂的,谁都不舍得骂她。 这样的场面也是难得一见,她那慢吞吞的性子,很少有这么活泼热烈的时刻。偶尔脱缰一次, 还是挺新奇的。可惜没有观众, 大家都不在客厅。 不过由此可见宋易在她心里的地位, 比每晚一定要抱着——不抱睡不着——的玩偶可要珍贵重要得多了。 阿姨从厨房出来,并没觉得她这样不妥似的,淡然地微笑着回答她,“遥之去晨跑了。怎么赤着脚就下楼?快去把鞋穿上,地上凉呢!” 陆季行还曾经把地上全铺成地毯呢,那时候悯之还小,他总怕她摔倒,所有的家具有棱有角的都裹起来,地板上铺整体地毯……家里每个角落里透着股……圆润的感觉。 尤嘉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天呐!果然再多的钱都经不起挥霍,这位同志你家里是有矿吗?” 没有矿,但是有宝贝。 所以要好好看护。 地毯清理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交给专业的保洁公司花费又实在是高,最后尤嘉忍无可忍地全撤了,于是地板才终于有幸露出了它的本色。 谁没为爱疯狂过呢? 爱满得无处盛放的时候,总是难免可着劲地折腾,无论是什么样的爱。 所以从这一层面上讲,悯之偶尔的冲动和不理智,可能是遗传吧! 疯狂甩锅的悯之觉得自己的想法一点儿都没有毛病。 爱让人疯狂。 · 悯之昨晚把联系方式给大哥哥了,现在怎么想怎么后悔。大哥哥作为哥哥自然是哪哪都好的,但在和人相处方面,实在是冷漠固执了点,他似乎不太赞同她和宋易,虽然没有说,但悯之感觉得出来。 这让她觉得有一点点的不安,虽然她也说不上来这不安从哪里来。 所以刚刚一醒就莫名有种不好的直觉。总觉得他要背着她偷偷去见宋易。总感觉他要对宋易实行惨无人道的威胁恐吓…… 听到阿姨这样说,才稍稍清醒了点。 还早呢!还早…… 她“哦”了声,拍了拍胸口,忽地松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回身上楼去洗漱。 这个周末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温湿度适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立了秋,早晨甚至都开始有一点点凉了。 悯之刷牙洗脸,和宋易发消息,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大约在工作吧,或者读书,他这个人,虽然总是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无论是什么事,他着手去做,一定会力求完美。有着完美主义者的挑剔和苛刻,对自己是,对别人也是。 对悯之不是。 对悯之苛刻是不可能苛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苛刻的,就算是看着她懒懒散散反射弧奇长时常发呆偶尔掉线……他也没意见。 爱情让人不理智。 管他的,去他妈的理智。 他没回她,悯之无聊地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然后才下了楼。 阿姨做好了饭,二哥哥在喂猫——大白去世之前留的一窝小猫崽。 隔壁一只高贵的波斯生的,对于大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风流,大家都表示了由衷的感叹,波斯那家主人是对儿年轻小夫妻,忧愁地都要哭了,看到波斯一下子生出来五个之后,更是险些昏倒。 养一个都要养不起了。 真是没顶之灾。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管是人,还是猫。 然后一点不敢懈怠地去做绝育了。 出于负责——不,是猫控——的心态,在小夫妻感激涕零的道谢声中,尤嘉欢欣地把五只都抱回来了。 哦,忘了说,大白是只品种不明的长毛黑猫,隔壁波斯是纯种的波斯,他们的孩子一个奶牛色,一个小灰,一个黑猫白爪子,一个白猫黑耳朵,最神奇的是,还有一只橘猫,虽肥但不懒、跳脱爱动又挑食的不纯种橘猫,大约是基因变异了吧!反正没有一只纯黑纯白的。 刚抱回来还怕陆季行不同意,怂兮兮地偷偷藏在猫房里,陆季行知道后果然皱了眉头,妈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声抗议,然后爸爸忽然抱住了妈妈,养,你说养就养,别说五只,五十只都可以。 看,会哭的孩子能养猫,恃宠而骄真是个凝聚无上智慧的词语,还有啊……爱情真的让人不理智! 无论如何,单单因为这一窝小崽子让妈妈后来没有因为大白去世而过度悲伤,陆季行都觉得这是一件再值得不过的事了。 悯之有时候很羡慕爸爸妈妈,年少时能遇见一生的爱人,多不容易的事。 那时年轻,不懂得爱,容易受伤。 是有多幸运,才能一路牵手,从未犹疑从未彷徨从未张望。 悯之也渴望这样的爱情,但从小到大被哥哥保护得太好,导致她都没机会犯错。 谁不犯错呢! 即便是圣人也犯错。 悯之也想犯错,她从小到大都过得顺风顺水,她很少有过分的要求,所以想得到的很少得不到。 这很好,但也很不好。 她觉得。 · 陆遥之把缠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到手上,像外科医生耐心地缠绕绷带,一层一层密密匝匝地堆叠,完美到无可挑剔。 这里是岷前大馆,一家私人运动馆,舅舅的杰作,作为资本主义挥霍无度的重要见证,在这里矗立了十多年了。它的恢宏和气势磅礴曾让无数人伫立仰望,以为这是个了不得的会馆或者私人收藏馆,其实不过是个私人运动馆罢了。 它并不对外开放,所以总显得荒凉静寂,只有保洁人员和场馆管理员风雨无阻地定期过来查看检修维护清洁,除此之外,并无人气。 小时候悯之也在这里练琴,她喜欢空无一人的屋子,最好一件装饰都没有,空荡荡的四堵墙,要水泥色,墙壁最好是未经粉刷的斑驳,中间摆上钢琴,窗户要开着,外面最好种着花,花要白色和红色的,阳光从窗格间投射过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痕迹。天气格外好的时候,甚至能看到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慢慢漂浮。 她小时候很苛刻的,对自己理解的浪漫有着一丝不苟的追求,这对普通家庭来说可能就是小孩子无谓的妄想,打一顿就好了的矫情,可悯之不一样,她想要的,都会有人帮她张罗,除非无法实现。 所以这里除了健身器材、塑胶跑道、球类场馆、室内游泳池、电玩室……之外,还有一间偌大的空房间,掺杂黑科技,十六扇无痕迹窗户,每四扇一个组合,分别在不同的时间段开启,以保证全天日升日落之间阳光都能正好地透过窗户,房间外围的花总是盛开着,每一种凋零,都有另一种替换。 悯之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每天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里她只光顾了大约两年,之后就再也不来了。对她来说,对一件东西的喜爱超过两个月,都已经算是非同一般的喜爱了。两年已经够久了。 这里作为她青春的重要见证,被永久地保留着。 他以前也过来,但自从工作之后,这里就仿佛尘封了一般,显出一丝破败的荒芜来。 ——即便玻璃门依旧是光洁如新的,地板上铺设的毯子上几乎毫无尘土,各种器材都没有因为疏于使用而蒙尘破旧。 陆遥之缓缓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他向来是个吝啬笑容的人,面容严肃而冷峻,尤其面对是不那么喜爱的人,浑身的冷气压能辐射方圆十里。 他缓慢地开口:“听说你打过拳,一起试一试吧!” 他把一副拳击手套扔到对方手里。 声音透过高而阔的空间显得有几分渺远和空灵。 嘭,仿佛运动会长跑前的那一声枪响,是号令的意思,宣布比赛开始。 这不是比赛,这只是两个男人的较量。 光影斑驳,微弱而飘摇。 今天的阳光并不强烈,微风吹过来也很舒爽。 但这里,就在这一刻,空气仿佛被烧灼了,战鼓擂响,庄严而肃穆的声音笼罩大地,没有喊杀声,但刀剑似乎已经举了起来。 宋易在片刻的沉默后,抬手摘了眼镜,瞳仁微微锁定目标,眼珠黑的白的分明,像凝固了的雕像作品,表情定格成沉默而阴冷的姿态,那其中又夹杂了些微的狂热躁动,他把外套也脱了,袖子慢慢卷上去,露出一节肌肉紧实的小臂。 他说:“好啊!” 有些事情就像是伤疤,随着时间会慢慢淡化,经年之后,被新的肉覆盖或者掩藏,但痕迹永远也消不掉,它不再疼痛,甚至变得比别处更加坚韧,但不能被凝视,被伤害的疼痛和流血的狰狞样子,会随着目光和伤疤的碰撞慢慢从记忆深处爬出来,它照旧可怖而刺目,甚至更甚。 “你调查过我吧?”宋易举拳护在头部,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切过去。 破风声随之而来,陆遥之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拳头已经直逼面门,宋易瞳孔微缩,在一股窒息般的压抑中求生本能般地把头偏向一侧。 零点几秒的偏差,拳头擦着他的脸而过,蓬勃的肌肉力量有如实质一般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还没完,落空后勾拳侧劈,宋易一个错误的下蹲,膝盖狠狠地顶上他心窝,他闷哼一声,感觉一口血堵在心口。 陆遥之给了他一口喘息的时间,后退半步。 “是。”他语调平直地回答了宋易的问题,整个人好像一架只会打斗的冷漠机器,“所有的,包括你留宿悯之这件事。” 那声音里没有审问,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恼怒,什么都没有。 宋易拿手碰了碰心口,疼得四肢百骸都在抽搐,肋骨好像断掉了,但又能清晰地感觉到,没有。 陆遥之的分寸感和掌控力到了可怕的地步。 悯之对他哥哥武力值的描述,实在是九牛一毛的浅薄。 他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与现在的境况不太相关,但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缓缓吐了一口气,做出一副长谈的架势,“我曾经在拳馆做陪练,有一个富豪,他有很多钱,但他过得很不如意。他有一个很强势的太太,太太家里权势滔天,他自卑,隐忍,敢怒不敢言。他有心理障碍,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他压力太大,需要释放,偶尔会带他去治疗活动室打击假人发泄,他觉得不够,就找我这种陪练。他很享受殴打别人的感觉,或者不能算殴打,他喜欢暴力,和我父亲一样,但又不希望对手太弱,不能是猫戏弄老鼠的那种感觉,他想要猎豹追逐野狼的体验。他跟我约定,他打断我一根肋骨,给我一千,我打断他一根肋骨,他给我一万。” 他那时候急于给宋晴看病,加上自负和年少冲动,就应了。 但他那时候还小,打不过对方,经常被揍得躺在地上大喘气,整个人仿佛快要死掉了,血性上来的时候也殊死反抗,闲下来就练肌肉,企图压倒对方。 每当他表现出搏命的时候,对方是最兴奋的。 某些时刻,他从心底里对他的兴奋感到惧怕。这会让他觉得,人是多可怕的一种生物。比恶魔还要更像恶魔。 有时他也会想到父亲,两种人有着殊途同归的恶劣因子。 极偶尔的情况下他才能做到成功反杀。 就像赌博一样,就算按概率来说输赢都是一比一,但其实输得几率比赢大很多。而仿佛饮鸩止渴,越输会越想赢,越想赢输得会越惨。 “我经常半死不活地被拳馆的医生带走,然后生命力极其顽强地很快恢复,我赚了很多钱,但大多是我被打。那一年,我差不多十六岁,还没成年,拳馆一位保洁阿姨报了警,那位富豪被拘留了,拳馆倒闭了,舆论以极大的热情痛斥了富豪和以富豪为代表的一类自私冷漠、以资本压榨廉价劳动力、凌驾于法律、甚至人性之上的人。” 陆遥之的手从防卫姿态缓缓放了下来,听他说话。 宋易胸口实在疼得厉害,于是席地而坐。 “但只有一天,准确来说只有几个小时,很快所有的媒体都统一口径似的,集体缄默,这件事我想你没有查出来。毕竟最后警局的档案里,拘留的是我,而我是用高额保证金被人保释出来的。非法经营的拳馆倒闭了,最终媒体着重在这个点上进行了大肆报道,政府下狠手整顿了,再往后去,一家这样的拳馆都没有了。” 这件事中,错误的是谁呢? 就像那句著名的广告词: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没有需求,就不会有服务。 但从某一层面上讲,有人愿打,有人愿挨,拳馆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沟通媒介的作用。 如果从法律层面上讲,不被许可的,就是错误的。 “后来,我没了工作,我还小,涉世未深,什么也做不了。跟着别人贩卖二手手机,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偷来的,我感觉像是自己也参与了犯罪一样恶心,退出的结果就是被打断了一条腿。” 那时候过得真是狼狈啊,有时候都想狠狠心去抢银行。死了就死了吧!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难的事。 “我没那么高尚,如果有一条捷径可以让我过得舒坦一点,我会毫不犹豫地扎进去,不管那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最终对法律的恐惧,或者说道德上的心理压力战胜了某种渴望,我拒绝了参与偷窃。那时候很穷,真的很穷,看不起病,吃饭都成问题,我妹妹经常发疯,偶尔疯起来会狠狠咬自己,医生建议住院治疗,但哪里有钱。她偶尔精神会好一点,然后自责,愧疚,我有时候安慰她,有时候也觉得厌烦。” 兄妹情深?没有的事,只是被某种责任感压迫着,深夜无眠的时候,他很多次想,如果没有宋晴,或许他就会轻松点了。 “后来她死了,大概是愧疚,或者绝望,趁我不在的时候,吞了很多药。里面有强安定的药,最后神经麻痹导致休克死掉了,医生说如果早些送过去,或许还能救。但那天我在外面待着,觉得家里压抑,不想回去。” 看见宋晴的那一刻,他第一感觉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解脱了,某一刻,很强烈的感觉,我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所有的压抑和郁闷一瞬间扫荡干净了,我从死胡同里看到一扇窗,光哗啦一下透过来。” 说喜极而涕,也并不为过。 “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对生活的希望。是一种茫然和无措,继而是巨大的悲伤,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不好的全部隐去,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毫无意义的东西,我突然发现我该死地想她。” 她不漂亮,内向,性格怪异,不可爱,不温柔。 但对他来说,无可取代。 “我知道,人生一团糟,我的无能和懦弱显得可悲且可笑。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活着不如死了。” 他有想过去死。 “但可笑的是,我并没有什么勇气。” 陆遥之摘了拳套,手指缓缓地屈伸了一下,“所以呢?” “我承认,我配不上悯之。”他说。 陆遥之微微眯了眯眼,重新把手套戴上,“然后呢?” · 悯之吃完了早饭,哥哥还没有回来。 他忽然有些不安了。 她像一只跳蚤一样,来回蹿动,惹得最宠她的二哥哥都没耐心地一把拍在她后脑勺,问她是不是吃了兔子肉,这么能跳腾。 悯之懊恼地在沙发上打滚,拿手机给哥哥打电话,给宋易打电话,都没人接。 她哀哀地抱住二哥哥的胳膊,“大哥哥是不是去找宋易了哇?他会不会打他啊?” 会的,肯定会的,大哥哥这个人又不太讲理,宋易这个人又有点儿狂妄自大傲慢无礼,最重要的,他对悯之……还做过不那么好的事。 “完了。”悯之拍着沙发,郁闷地把脸埋在靠枕上,“我觉得我可能要失恋了。” 彼时她只是有些沮丧,但总归还是抱着一点点侥幸心理的。 但当她看见哥哥受伤回来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可能真的完蛋了。 她还没燃烧,就已经熄灭的爱情的火焰。 陆遥之的胳膊受伤了,严重到骨裂的地步,去医院固定了一下才回来。 他胳膊被架了起来,神色始终是肃穆冷凝的,唇抿得很紧,是极度生气的姿态。 悯之只知道他的确去见了宋易,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也不太敢问。 从小到大,悯之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哥受伤到这步程度。 也第一次见他真的生气。 她很心疼,还有点儿难受,不知道是埋怨宋易,还是埋怨哥哥。 总之很难受,沮丧极了,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刻让她觉得如此难过的。 她躲在猫房里发呆,一二三四五,五只猫围着她打转,毛绒绒的尾巴一个一个扫过她的身体,那只不纯的橘猫矫健地从爬架上飞下来,然后跳上了悯之的胳膊,她抱着她睡衣袖子练爪子,啃着她脖子上的毛球热情地撕咬,悯之仿佛没知觉似的没理会它,它生气地冲她龇牙咧嘴,悯之还是无动于衷,于是它改变了策略撒娇蹭她,悯之依旧无视了它,它终于恼羞成怒,捞了她一爪子,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转身走了,大约是在骂她吧! 闹腾声消失了,悯之才反应过来,抱歉地去抚摸它,但这下换它不理她了。眼神冷漠又傲娇地撇过了头。 其实世上大多事都是如此,碰壁多了,就掉头走了。 悯之又不是真的人民币,谁也不会吃了一次又一次闭门羹,还能敞开怀抱去追逐她。 那是初秋一个周末,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温湿度适宜。 悯之很难过。书 香 门 第 她从没有恋爱过,这会儿已经感受到了失恋的悲伤。 思思表姐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对错不重要,也没有意义,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试图从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中理出一个因果关系,那是愚蠢的,聪明人懂得转移目标。 夜晚降临的时候,陆遥之把悯之叫去了书房,他用完好的左手在写字,偌大的斗笔,笔锋凌厉,一挥而就,他这样的男人,在粉丝看来,合该荷尔蒙炸裂地去撩妹,奈何他是个穿着西装像男神,脱了西装练毛笔字画画的“退休老干部”一样无趣的男人。 他很聪明,甚至是通透,那种超脱一般的天才的思维让他很多时候像个看透一切的老人家,他总是沉稳而睿智的,所以才更让悯之沮丧。 如果他执意拒绝,那可能宋易真的不适合她吧! 悯之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委屈巴巴地坐着,也不说话,整个人显得可怜,像没有猫粮吃且马上要被遗弃的五只小猫崽。 ——但那五只猫其实从来没有缺过猫粮,而悯之也从来没有受过委屈。 陆遥之写了三个大字。 ——断、舍、离 这真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陆遥之搁笔,目光缓缓上抬,落在他从小最宠爱的妹妹身上,眸色是他一惯的凉薄,其中夹杂的些许温度,也并不是很明显。 “他不合适你,当然,如果你执意,我不拦你,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你长大了,哥哥不替你做决定。” 悯之哭着出去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极了。 陆遥之心疼不已,但没有去哄她。 以前有人问他,妹妹长大了怎么办,不能怎么办,就像鸟儿长大了要飞翔,他就算再有能力保护她,她不需要,那也没有办法。 人生就一次。 就那么一次。 谁也不能替谁做决定。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对与错,谁说得清呢! 这本来是个喜剧故事,忽然变得悲情起来了也怪让人难受的。 悯之时常会回忆起那天,她记得阳光不很强烈,天气不冷不热,只是清晨的那会儿,微风吹过来有一点点的凉,她为此加了一件外套,然后觉得刚刚好。 但二哥哥说那天很热。 阿姨说天气有些闷,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爸爸很讨厌那天的风,吹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好。 对同一件事。 每个人的认知都不同。 她有时也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宋易的场面,如何准确定义第一次呢?大约是吃饭那次,她远远地看见一个男生,个子很高,比哥哥还要高,眉目冷峻,神色沉威,几乎没有笑,整个人显出几分阴沉沉的气息来,他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悯之吓了一下,筷子陡然掉了下去。 她是怕他的。 第一印象里,他并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但她其实不应该被吓到,可能只是她看他看得太入迷,所以被他目光扫了一下,白眼吓到的。 她其实第一次见他,就很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是电梯里,他依旧很冷肃,整个人因为李静的渲染,变得变态又可怕。 悯之小心肝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好几次,脑补了无数被变态会长凶的场面,自己把自己都吓哭了。她记得他怕她感冒,给了她自己的外套,她也记得他把手机给她分散注意力,她甚至还记得,他把手递给她去握的时候的神情,不是很情愿,但莫名透着股柔软。 她从骨子里认为他是个好人。 是因为他曾向她展现过内心深处柔软的一面,虽然别扭又笨拙,但是是真心的,悯之感受得到,她有着最纤细的触觉。 她记得自己去还衣服的时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 仔细想想都是他在套路她吧! 可悯之喜欢他,所以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点儿跃跃欲试的兴奋。 或许她应该矜持点儿,按部就班地来,或许那样就不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了。 她莽莽撞撞地一路跌爬。 心高气傲地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 但她现在后悔了呢! 特别特别的后悔。 回学校的时候,宋易就没再联系过她,好像两个人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在各自较量着,以一种对抗的姿态。 也对,他不欠她什么,即便那边留宿她,也是她自愿的。 却无端端被她家人刁难好多次。 她很后悔,但后悔并不能改变什么。 协会没多久就变成了公司制,一些管理上慢慢趋向正规化,悯之会长助理的职位像是被架空了一样,她很少再见过宋易,他变得更忙了,也或许只是躲着她。 悯之的初恋变得悲情起来。 可学校好多人都在心疼宋易,说他大约是被悯之甩了,毕竟过于悬殊的爱情,的确更脆弱些。 但悯之觉得自己比他伤心一百倍,毕竟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所谓。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周乔还张罗着给宋易找下一任,悯之报复性地在聚餐的时候给他菜里加了超多的辣,辣得他满头冒汗又递给他一杯白酒。 悯之觉得他可以直接表演喷火了。 她变坏了都。 可即便悯之吃醋也无济于事,两个人的关系忽然一下子降至了冰点,他忽然又变成了那个阴冷黑暗的会长,做事说话都认真一丝不苟,偶尔发起火来别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像那个随身带糖带巧克力送她小狐狸吊坠的男人是梦中出现过的似的。 大约他在等三个月后她自动退出协会。 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但悯之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就不退。 于是周乔安排她做了文秘的工作,偶尔整理整理档案,和宋易也没了交集。 大一下学期,宋易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公司各项管理成熟,他把整个公司卖给了dn科技,主要是管理模式和策划方面一些成熟的模板链条,合并成了dn的策划部。 一部分人跟着去了dn,一部分人选择离开,但得到一笔不菲的散伙费,还有dn的实习证明。宋易一向是个大方的人。 只是学校方面,这个协会不复存在了。悯之也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协会或者部门,她蔫蔫儿的,不那么开心了。 少女的心事,于她来说,好像来得晚了些,但同样的忧愁和致命。 悯之大二的上学期的时候,他又成立了一家游戏公司。 做现下流行的手游,延揽了一大批计算机系的大佬,一个个感叹他的魄力和人脉。 其实他是个孤僻又凉薄的人,但大约适合做商人吧,眼光毒,下手狠,定位精准,自带领导范儿,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他是实干派,做这种技术活比作策划更得心应手。 李静去公司总部做过假期兼职,端茶倒水一类的活儿,给她拍过照片,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 悯之一直觉得他像罂粟,越迷人越危险,越危险越迷人那种。 或许一开始是冲动,但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好喜欢他。 她有点儿鄙夷自己。 近寒假的时候。 大哥带他听新年音乐会,今年的乐队指挥是卡拉扬,是悯之最喜欢的一位乐队指挥,他的热情格外的感染人,很棒的一场音乐会,让悯之稍稍开心了点。 后来有媒体转播那场音乐会的时候也报道了一些花絮,镜头里有陆遥之,有悯之,还有罗御宁,那个陆遥之大学时候同班的男生,经过这一年,他已经成功跻身二线,势头不可谓不猛烈。 元旦过后没多久,消息就扑面而来了。 有人说罗御宁在追求陆遥之的宝贝妹妹,包了一整个天顶餐厅搞烛光晚餐,亲手拉小提琴给悯之听。 …… 那是夜晚的时候,周乔东西落在公司了,回去拿的时候,发现宋易办公室亮着灯。 宋易衬衣领口半敞着,目光沉沉地盯着电脑屏幕,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无声地盘算着什么。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易都没反应,于是他绕到他背后去看他大半夜不回家睡觉,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片子。 他盯着看了半分钟。 发现只是娱乐新闻里一个简短的报道。 唯一值得稀奇的,是里面有陆悯之。 很模糊的画面,是夜晚,好像是什么聚会或者晚会,几乎看不清人脸,如果不熟悉,甚至都认不出来是谁。 周乔终于忍不住出声“啧”了声,“你有病吧!” 宋易抬起头来,眼珠黑的黑白的白,他不戴眼镜依旧显得变态。 他“嗯”了声。 他的确有病,还不轻。 第20章 你是我的一 “有病就吃药, 大半夜的吓鬼呢!”周乔从他桌子上顺了一颗糖, 剥了放嘴巴里, 斜着身子靠坐在他办公桌上看他。 宋易这段时间忒不对劲, 憋着一口气似的,整个人崩得像一根弦, 再拉扯下去,八成是要断了。 太不正常了, 一个大男人都开始吃糖了。 说他因为公司吧, 也不见得。他这人是有点儿工作狂的潜质,可该嗨的时候可也没抑着自己过。 说他因为陆悯之?好像也不太像。这么久了, 没跟人说过一句话,没看过人一眼, 他都觉得他放手放得太干脆了, 没半点拖泥带水, 爽快得很。 倒是陆悯之, 那小丫头片子看起单纯得很, 没想到却悄默声地阴他,害他吃辣椒配白酒, 差点儿当场表演喷火龙。 原因不就是他开玩笑要给宋易找第二春。 被陆悯之坑不说,后来还被宋易踹了一脚。 他冤不冤啊! 不得不说,他认为,陆悯之那个小师妹, 跟着宋易学坏了。分开多好, 免得被宋易这头狼祸害。 水果味, 甜腻死人。 周乔嘎嘣嚼了,又顺了杯水喝,勉强冲下去了,那甜味儿还消不掉,仿佛压在舌根,齁得人特别不舒服。 对宋易来说,悯之大概就是那颗糖,即便干脆利落地嚼了咽了,但余味依旧无穷。 “哎,你到底怎么想的?”周乔敲了敲桌子,看他仿佛一座古老的希腊雕像地杵在那里,简直是吓人。 宋易没理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仿佛能把它看出个洞来,透过那个洞,他能伸手穿越时间和空间,触摸到那个他朝思夜想的人身上。 他想抱一抱她,想得要疯了。 “我很想她。”他像一个幽灵一样,猛不防地开了口,语气平直得近乎阴森,把周乔直接吓得从桌子上滑出去。 “啊?”吓鬼呢,日。 宋易起身捞了外套,面容冷静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仿佛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不是他说得似的。 周乔盯着他那寂寥得仿佛被谁抛弃了似的背影看了会儿,得出结论来:真的是病的不轻。 · 乔茵哭了一整天,从天蒙蒙亮,到夜幕降临,眼泪不要钱地时不时往外洒。 唐佳文陪她去吃饭去逛街去唱k去蹦迪,都无济于事,嗨了一整天,从酒吧出来,乔茵眼泪突然又掉出来,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然后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爱情长跑,如果全程一万米,跑到九千九百九十九米的时候,双方都停了下来,那场景是悲痛的可惜的不可理喻乃至黑色幽默的。 没有撕逼,没有矛盾,就是突然觉得不合适了。 可还有一点眷恋,一种对回忆执着的想念,谁都无法迈到未来,但又无法割舍过去。 多伤心,多无情的一件破事。 分手是乔茵提出来的,但罗御宁没有挽留。 如果说这是各自最好的归宿,但为什么痛哭声绵延不绝? 唐佳文蹲下身来,任谁费心哄了一天,一秒又跌回原点,都无法保持淡定,她脾气又躁,这会儿火气蹭蹭地往上窜。 “这世界又不是只剩罗御宁一个男人了,不合适就散,还留恋就去追,你哭个毛球啊哭?你劝我放弃宋易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这会儿怂什么怂?”好话不听就骂,骂醒算事,骂不醒再接着哄。 乔茵还记得自己怼唐佳文的场景,妙语连珠,字字铿锵,男人算什么,爱情又是什么狗屎,合则聚不合则散,潇洒点儿不好吗?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她曾经是这样说的。 可到头来,陷最深的却是她自己。 她猛地一把推开唐佳文,道理都明白,可到头来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懂,“说什么爱我,说什么因为工作没办法照顾我自己他也很愧疚,说到底还是不够爱,这不是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 唐佳文知道她在说陆悯之的事,虽然心疼,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他就是立马跟人领证结婚了,你们都分手了,关你什么事?” 说得倒是,但干嘛说得这么明白呢?怪叫人难为情的。“我贱不行啊?谁爱一个人不贱的?有吗?你信不信宋易前段时间装得清心寡欲的,这会儿看见新闻指不定多妒火中烧的,他去把陆悯之抢回来才好。”她就是哭死,难过死,伤心悲痛死,怼起人来依旧一句连着一句。 说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最好你过得不如意,才证明我们分开是你错了。她就是这么个自私无情冷漠不可理喻自我又自负的女人。 “呸,你说什么呢!罗御宁移情别恋,你扯宋易干嘛?” “看吧,宋易就算去抢陆悯之了,你还是放不下。”她慢慢地滑坐在地上,一向衣洁光鲜妆容精致的她,这会儿毫无形象,她最后捂住脸,任由眼泪从指缝间流淌,“我也还是放不下他。” 明明说好了分手的。她提出来的时候,目光锐利如残酷的鹰,冷漠不掺杂丝毫感情。 但转头就哭得像个傻逼。 在一起十多年了,从地下恋的早恋,到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又到不得已的地下恋,到底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到分手,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是理想背道而驰,又或者各自的前行方向岔开了路途,无论如何,最终都是输了,一塌涂地。 年少时候以为爱情就是轰轰烈烈天崩地裂纵然你妈我妈是一个妈该领证了才发现各自是亲兄妹这样操蛋的剧情,我们依旧能战胜一切,白头到头。到头来发现,或许只是吃火锅的时候你没有给我夹菜这样的破事,都能变成分手的□□。 爱情不伟大,她比劣质的厕纸还要容易破碎。 但他们是真心爱过的,彼此相互陪着磕磕绊绊到现在,记忆里所有美好的浪漫的能让人在俗世的污浊里挣扎着喘一口气的瞬间,都和彼此有关。 因为太爱了,不愿意承认,他们已经没有未来了。 唐佳文把乔茵塞车上扔回了家。 然后打车去了滨江路。 这可能是塑料姐妹情的又一次重要见证,因为她要去勾搭宋易了。 她不想看着宋易去倒追陆悯之,最好罗御宁和陆悯之永不分离白头到老。 那样才好。 要分手就分得干脆。 谁也别拖泥带水。 双标和自我维护,是人类自保的本能。 乔茵说得也没错,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其实大多数人爱的也只是自己。 爱别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幸福更快乐,如果对方不能回以等同的爱就感到愤怒悲伤难过,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怜自爱。 那么就,谁也别埋怨谁。 · 大哥哥带悯之去听音乐会,请了一周的假。 短暂的假期回来,好像时间一下子过去好远,有些记忆都模糊了。 悯之觉得自己大概能忘了宋易了。 她趴在咖啡店的吧台上咬吸管,听李静在高谈阔论着近期的八卦。 “说一个,你绝对想象不到。” 悯之意兴阑珊,她对八卦的热衷程度,还没有晚上那该死的古典音乐课来得强烈。 “你回来的前一天,有人早上去找会长,然后不小心看见前校花魂不守舍地从会长家门口跑出来,妈耶,那个时间点,炸裂啊!” 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总觉得悯之和宋易那短暂得还不如雷阵雨来得久的恋情,只是荷尔蒙发作下美丽的错误,隔这么久了,早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但八卦的生命力可是永恒且富有韧性的,没有人可以抵抗八卦的魅力,所以分享八卦对她来说是件重要的事,大于一切事物。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悯之仿佛被拧了发条的木头玩偶,突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问她,“你说什么?” “大家都猜……宋易和前校花……在一起了。”这个在一起是成熟男女的那种在一起,包含了无数的暗示和感叹。“毕竟……她们也是从小认识的……” 悯之吐了吸管,深呼吸。 再深呼吸。 肺口疼得像是被刀刮过一样。 她觉得,她可能暂时还忘不了宋易。 · 宋易扯了扯领带,车门敞开着,他趴在上面,隔着两个人的距离看面前站着的唐佳文,眉毛拧得跟打了死结似的。——这让她生出一种一腔真心喂了狗的悲哀心情,但可怜的是,她还是没办法怀着去他妈的老子管你的心态掉头就走,才不等他开口质问或者出口冷漠呢! “你大早上蹲我家家门口干嘛?”作为家里唯一的主人,他自然知道人不是从他家里出来的,那么有人看见她从他家门口跑出来,那么大概只有她在他家门口蹲着这唯一解释了。 闹绯闻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他十分讨厌。 如此不留情面的直言逼问,真是让人情难以堪啊!唐佳文手指互相摩挲着,最终破罐子破摔似地抬了头,用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和热血,直直地看着他,“如果我说,我在你家门口蹲了一夜呢?” “有事不进去找我,蹲我家门口,还蹲一夜,你有病吗?”宋易掐了掐眉心,宿醉让他头疼,有些没耐心似地抿了下唇。 他这个人,向来冷漠得很。 “你真的不明白吗?”唐佳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目光倔强而隐忍。 架个摄像机,都可以直接拍偶像剧了,情绪和语气,都很到位呢! 如果是偶像剧,男主或者会转移话题,或者会抱住她,说一句我明白,或者因为其他不能说出口的难言之隐,故作冷漠地推开她。 但这毕竟不是偶像剧,宋易也不是那种懂得浪漫,会隐忍不发的男人。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回视她,“明白,那么我就直接回答你了,不可能,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也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要故作深情,哼不用费心去猜我心思,我喜欢谁,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摆在明面上。不是你,就不会是你,我这人不转弯抹角。” “那你还喜欢陆悯之吗?”或许不该自取其辱的,但有时候情绪上来,可不就是管他娘的爱谁谁了,不问清楚不甘心。 “喜欢。”他几乎没有犹豫,声音干脆笃定得让人死心。 这还不够,他还要在心上给她插一刀。 ——“喜欢得发疯。” 越远离越想靠近,越放手越想拥抱。 像疯了一样。 辗转反侧,卧不成眠。 “那我祝罗御宁和陆悯之朝朝暮暮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祝你永失所爱,祝你孤独终老!”谁还不会说狠话呢! 唐佳文郁郁地吐出一口浊气,昂着下巴看他。 但目光里的倔强和挑衅在一开始的气势汹汹之后,显得有那么点可怜。 她终于垂下目光,让眼泪随着睫毛的煽动扑簌而落。 爱情真是个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狗东西。 她哭着跑了。 但宋易肯定是不会追她的。 宋易把领带彻底扯了,扔在副驾驶上。 气得飙脏话,“不等了,去他妈的,等来等去把人等没了,我疯了吗?” “我有病?” 第21章 你是我的二 会议总是冗长而无聊, 每个人都像是涂脂抹粉的话剧演员, 在各自的位置上扮演着某种角色, 表情浮夸, 语调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但表演痕迹未免太重。若是置身其中还好,一旦走个神, 会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 陆遥之在把玩一支笔, 目光出神地望着桌子以下的高度。 笔掉了,滚落在一旁。 身后端坐的陈翎, 适时地把笔捡了起来,在一些人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来的时候, 她低声而自然地提醒他, “刚刚正说到, 下个月将加大您的工作量, 以期曝光度三倍以上的增加, 为您初春即将上映的电影做铺垫。” 陆遥之把笔重新别进指缝里,微微拨动了一下, 笔身转动了一圈,又原样落入他指缝。 他微微抬头,挂上合适的笑容,“我没有什么意见, 大家费心了。” 经纪人总监微笑着点了下头, “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了。”然后转头看向陈翎, “也辛苦你好好照顾遥之,别让他太劳累。” 陈翎微微欠身,“应该的。” 她一直做得很好,所以在陆遥之身边待了四年之久。 会议结束的时候,陈翎跟在他身后进了下行的电梯,她礼貌询问,“刚刚,是在考虑悯之的事吗?” 陆遥之低“唔”了声,“听说昨天哭得很伤心。” 是因为听说宋易谈恋爱了。 他的妹妹,长这么大,很少因为什么而哭泣过。 所以他才会惊讶。 她是很随性的人,不固执,想得到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也不会气馁,会因为一些没办法理解的事伤心,但也能很快转移注意力去寻找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 陈翎笑了笑,透过电梯反光的墙面,她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表情,透着些因为理解而生出的慈悲,“陆老师谈过恋爱吗?” “没有。” “我谈过一次,很喜欢对方,折了一千只千纸鹤,叠了好大一瓶星星,做很多小女生才会做的傻事,但自己觉得很甜蜜。分手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明知道爱情无常,也知道缘分玄妙,但还是会歇斯底里,会发疯,会深夜痛哭,会矫情流泪。过了好久还是不能忘记,还会偷偷地去看他动态,冒充陌生人去加他社交账号,觉得自己挺讨厌的,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一天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了,彻底删了他的账号,烧了他退回来的星星和千纸鹤,把日记撒了扔到碎纸机里,像完成了某种仪式,割掉了一块腐肉,那一天距离分手,过去了整整两年。 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她在无休止地和自己和情感对抗的过程中,终于能谅解自己,也谅解对方。 一场爱情,并不是从分手那一刻结束的。 她笑了笑,“现在想想,他好像没有记忆中那么好看,脾气也不是太好,偶尔还会显露出急躁的毛病,很粗心,从来都看不出来我生气。我可以说出他很多缺点。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和他谈恋爱,虽然没有在一起,但两个人相处无论是互相成全还是互相消磨,都是一段很珍贵的回忆。” 她是很自卑的一个人,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爸爸妈妈虽然从没缺过她什么,但总归少了一点关爱和温情,她很少从别人那里得到肯定和维护,过分敏感,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错,谈恋爱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喜欢,努力地去配合对方,想要维护一段关系。 她记得他喜欢吻她手,但她手其实瘦得骨节分明青筋凸起,很难看,所以总是很不自在地躲,有一次他问她为什么躲,她说好丑啊不想让你看到,他忽然笑了,是很爽朗自然的笑意,他说没有啊我觉得很好看,说着又亲了一下。那表情,没有丝毫敷衍的痕迹。那珍而重之的亲吻让她有一种被爱意包裹的满足。 很小的一件事,她却记很久,大概是她忽然从他话里得到了一点儿信心,或者说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认知。 陆遥之看了她一眼。 她看着对方清贵的面容,险些没法继续说话,做了好久对方也是人不是神的心理建设,才敢开口:“所以我觉得,陆老师不必太担心,被爱是件很容易的事,但学着去爱别人,可能需要很长的一段路。是你不能替悯之走的。” 陆遥之沉默片刻,微微点了下头,“或许。” · 那天,宋易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承认,我配不上悯之。” 他认为这话很对,但却让他加倍愤怒。 即便是他,也会有要不起的东西,但既然知道要不起,当初就不应该动不该动的心思。马后炮的行为,可着实有点儿让人讨厌。 他默默地把脱掉的拳击手套重新戴到手上,反问他,“然后呢?” 他以为对方会回答“我以后不会纠缠她了”或者辩解“但爱情没有贵贱之分”。 他已经做好揍他一顿出气的准备了。 但宋易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话我从前从不说,我承认我自负,我从不认为我配不上任何东西,我想要的,我会想办法攥到手里。但有一天,我忽然在想,如果将来我娶悯之,会是怎么样……” 他有六位数的存款,对于一个普通大学生来说,已经足够多了,他还有一套房,虽然地段不好,但总能保证他在一个城市能有一席之地,他有不错的头脑,不错的学业,不错的外表,这能保证他在未来恋爱的互相选择里,处于优势的一方。 但好像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他喜欢的人,有着不俗的外貌,有着令人震惊的家庭背景,有很多钱,有着光明的前途。 她住在他不曾想象过的天鹅城堡里,是一位不能轻易被窥探的公主。 而他所拥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她嫁给我,可能就要降低生活品质,可能会遇到以前从来不会遇到的麻烦,忧愁以前从来不会忧愁的东西,我全部的财产可能也没办法买一架她中意的钢琴。我是个利己主义者,我觉得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该放手了,可第二天看见她的时候,她冲我一笑,我就什么都忘了。放弃她,或者变得势均力敌,显然后者更难,但我满脑子都是后者。” 那时候他忽然明白一件事。 “我觉得,我比想象得,更加喜欢悯之。刨除冲动、欲望、自私,所有外在的干扰的因素,我还是喜欢她,非常明确、清晰!” “况且这是两个人的事,既然我考虑过,悯之可能也考虑过,作为相对来说弱势的一方,我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所有为她好的想法和念头,都是我单方面的自以为是,我不是她,又怎么知道怎么才算是为她好。她只要还喜欢我一天,我就不放手,死也不。我觉得,这才是对她——对我们之间关系——的尊重。” 能听完他冗长的自我辩解,而没有出声打断,陆遥之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耐心。 更无法容忍的,是他似乎被对方干扰了。 花言巧语,可恨! 他深呼吸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留宿她的理由吗?” 一击即中。 打得宋易措手不及,“这……是我轻浮了。” 陆遥之点点头,“你明白就好。”好像在说,一盘从开始就错了的棋局,无论后面怎么走,都是错的。解释是无济于事的,这只会让他认为是粉饰。 宋易也点点头,但微微眯了眯眼,补充说:“但我不后悔。” 上赶着挨打的人,他生平仅见。 所以也不能怪他挥拳过去。 宋易这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爱杠,所以他肋骨断了两根,呼吸着都疼,躺在地上满头冒冷汗的时候还在说:“你大可以阻拦,但只要悯之不开口,我不放手。” “各退一步怎么样?我不从中作梗,但我并不认为你和悯之处于理性状态在考虑彼此的后半生。既然这样,不如各自冷静一下。等你赚到人生第一个一百万,且对她还没有死心的时候,再来讨论以后的事吧!……你不要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原谅我对一个认识没几天就留宿我妹妹的人,没有好感和信任……你说的话,我一个字母都不信。……怎么,我的要求高吗?我觉得我对你够宽容了。一百万对悯之来说,连零花钱都不是。”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真的好使。 他说,“好!” · 悯之两只眼睛肿成单眼皮,大早上对着玩偶撒气,把它当成宋易踹来踹去。 讨厌鬼! 大猪蹄子! 花心大箩卜! 然后又胡乱揉自己头发,干嘛呀!他又没错,反正都那么久不联系了,还指望对方守身如玉单身一辈子吗? 可是谁说要一辈子对她好啊! 谁说喜欢她喜欢得要命啊! 都是胡乱说说吗? 骗子! 大骗子! 陆遥之发过来一个视频文件,很大,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自动下载了。 悯之一边盯着进度条,一边还在蹂·躏玩偶,气不过,又觉得好难过。 加载到百分之百的时候,悯之随手点开了。 是那天早上陆遥之见宋易的时候监控里的画面,陆遥之拷贝了一份,没想到最后真的用上了。 “别哭了。”陆遥之随视频发了一条消息,“路你自己走,但记得哥哥就在你身后,不要委屈自己。” 悯之看完哭得更凶了。 都干嘛呀!把她搞得像个傻子一样。 · 宋易旷工了,打电话给办公室说他今天上午不来公司了。 周乔“哈”了声,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你生病了?听起来中气十足,也不像啊!还是你打算去棒打鸳鸯,横刀夺爱?”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儿,总觉得这是某种不详的征兆。 宋易缓缓吐了一个字,“对!” 他扯了扯领口,手搭在护栏上,站在教室门口……守株待兔。 今天上午悯之有专业课,她从来不旷课,所以待会儿一定会到。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吃早餐的吃早餐,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但目光都若有似无地盯着外面人看,实在是宋易这个人存在感太强了,随便杵哪儿都是目光焦点。 加上这两天正在传唐佳文和他的绯闻,还有他曾经和悯之的关系,这几样纠缠在一起,想让人不八卦都难。 这边是音乐学院的专业课教室,他来这边儿,总不会是找唐佳文的。 但他不是和悯之很久不联系了吗?大家都猜两个人分手了呢!这会儿难不成想复合? 但是他和唐佳文不是…… 悯之眼肿得睁不开,阿姨煮了鸡蛋给她滚了滚,还是没消下去,她被丑得沮丧,全程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路。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她身前忽然挡了一个人,她没抬头,侧身给人让路,可对方好像故意堵她似的,她往左边挪,他也挪,她往右边挪,他也挪,步伐坚定地始终和她面对面。 悯之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 抬头的时候果然看见一张熟悉得陌生的脸。 挺直的鼻梁,略显冷漠和桀骜的眼神,高得需要她仰望的个子。 悯之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才不会承认她还喜欢他呢,这个把她当傻子的大骗子。 做人要有骨气。 悯之撞开他,还“哼”了声,一言不发地往教室走。 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特别像和男朋友使小性子的幼稚鬼。 宋易莫名笑了起来,舌头扫过牙齿,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唇角,跟在她身后进了教室。 悯之坐在最后排,那里只剩下一个位置,悯之本意是防止他坐她旁边,奈何身边的姑娘太没原则,看见宋易,马上收拾书包给他腾了位置。 宋易坐下来,两条腿太长没处安放似地撇到她那边去,悯之踢了他一脚,“你走开!” 宋易这种没皮没脸的,当然是你越让我走我越得寸进尺地把手也伸了过去。 悯之手突然被他抓住了。 她甩……甩不开,生气地跺脚,“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呀!我允许你抓我手了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过分,你是谁呀,凭什么抓我手,我们有关系吗?” 宋易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低着头看她,低声说:“对不起!” 悯之别过头,委屈一阵一阵地涌上来,她直觉他还喜欢她,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和她说话也不和她联系,她直觉他和唐佳文可能没有什么关系,可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绯闻。 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两个人就像是陌生人。 为什么和哥哥做那样的的约定,她是什么小猫小狗吗?都不用和她打招呼的吗?这么久不联系,她以为她是望夫石吗?都不会动的,就在原地等着他? 真是的,过分。 悯之别过头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吭不该自作聪明,你打我吧!不要不要我。我好想你,每天都很想,睡不着的时候想,睡着了也想。”他声音低缓地倾诉着,“你好狠心,我不找你,你都不找我的吗?你来找我,我什么原则都会不要的。” 厚脸皮的人,推锅也推得脸不红心不跳。 悯之眼神乱转,有那么一瞬间有种自己做错了的恍惚感。 前排的女生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从来没想到……宋易竟然是这种人! 太……肉麻了吧! 这反差太大,她接受无能,颤抖着心脏在闺蜜群里直播。吐槽宋易脸皮子可真厚啊! 闺蜜截图发朋友,朋友圈圈友震惊点赞截图分享给交流群,现代交流工具的进步使八卦的扩散快得像闪电一样快! 还没下课,全校都知道宋易在挽回悯之了,还各种无底线无原则无节操。 公司里,周乔刚解释完宋易今天有事不能来公司,转头就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看到消息。 他一把捂住脸,默哀三分钟。 现在好了,全公司都知道他们老板翘班去把妹了。 很好。 第22章 你是我的三 思思表姐说, 矫情就像是一件漂亮外衣,她可以掩盖所有直白露骨不可明说的内心, 但穿太厚了,就没有效果了。 矫情高手会把这件外衣穿得要露不露, 既可以掩盖想掩盖的,又可以露出想露出的。 但矫情是□□, 会把一切简单的都复杂化。 ——我也想你! ——和好吧! 悯之其实就想说这两句话, 可总觉得说不出口, 好像缺了点什么。 这一年的空缺, 不是两句话就可以填满的。 她也不想说不要, 太违心了。 但不是矫情, 她不想矫情。 虽然这一年好像过得很快, 并没有电视剧里常说得那种思念如影随形度日如年什么的感觉。 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的大学生, 没有他, 她依旧有很多事要做要考虑, 上课、写作业、参加活动,闲的时候去协会帮忙,忙的时候甚至分不情楚昼夜, 作曲系毕竟没那么清闲,无休止的作业和练习压下来, 有时候甚至没心思去想他。 也想象不到。 只能从别人只言片语里去了解一点, 再多一点。 像挤牙膏一样, 很不过瘾。 他好像是生活的一部分, 然后慢慢被剥离了, 本以为会很痛苦,但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没有。 起初是愧疚,恋爱无论对谁来说,好像都应该是美好的,轻松的,让人觉得愉快的的,但因为她,他好像一直在被针对。他从没有强迫过她什么,一直以来也都是悯之自己愿意的,可对好多人来说,好像女孩子天生就处于弱势。 悯之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所以不敢去联系他。 两个人好像心照不宣地谁也不理谁了。 就像达成了某种约定。 时间久了,悯之也会觉得不安,觉得心烦意乱,想问问他是不是还要继续,但一想到这么久不联系了,好像分开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再联系总是觉得不应该。 思思表姐劝过她:“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吗悯之?很漂亮很可爱。但漂亮和可爱只是一个标签,美的东西都会引起人驻足,漂亮的外在,只是个标签,我妈妈也很漂亮,但是她年轻时候朋友很少,因为性格孤僻。你看,关键词是这个孤僻,一个人从内心深处传达出某种强烈信号的话,周围人会接收到,然后判断和自己是不是一类人,能不能交往。悯之从内心深处传递出来的是爱、真诚,和善良。无论是任何人,交往的第一要义都不是外貌,这是加分项,不是基础项。你小时候,我爸爸总会让我看着你点儿,说你太单纯又可惜太漂亮,傻傻的一副走在马路上随时会被骗子拐跑的样子。我记得有一次你在商场上认错了妈妈跟别人走了,后来大家都在笑你太傻,其实我觉得那次你做得很好,拒绝了路人的询问,去了柜台找商场阿姨帮忙广播,没有乱跑,也没有哭。后来再去人多的地方,你都会要求,说可不可以牵我手,或者抱抱我。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柔软但不软弱,可以清晰准确地表达,我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要开口,不要让别人去猜,猜来猜去的,就会滋生误会,人和人相处,最怕这种莫名其妙的猜忌和隔阂。” 表姐明明告诉过她的,她也知道感情最怕降温,慢慢冷却了,就只剩下燃烧过后的灰烬了。 但有时候,想挽留,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挽留。 悯之其实到现在还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排解的复杂情绪吧!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宋易。 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别的,发泄似地反驳他,打断他,好像这样才能把那些迷茫的不知所措的空白填满一样。 所以爱情很消磨人,拿彼此的弱点去试探对方的底线,就像在钢丝上舞蹈,我赌我自己,也赌你。 悯之一直以为,爱情有很多种类,一见钟情型,细水长流型……这些。现在忽然觉得这不是“或”集,是“并”集。 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就一句话可以概括的。 本就是一体多面的东西,并不能割裂开来看。 * 终于熬到了下课,悯之收了书包去食堂吃饭。 宋易坐在她对面,吃了一份排骨饭,悯之吃得少,很快就收了餐盘打算走。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仰头看她,用一种低缓的近乎哀求的声音开口,“再陪我吃点儿吧!我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 十一点钟,食堂第一批来吃午饭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到了,规模可并不小。 人来人往的,嘈杂得很。 宋易和悯之就算什么都不做,单纯就面对面坐着吃饭都够引人注目了,别说这会儿还一个要走一个硬留的偶像剧狗血桥段。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师妹挺住,别怂。” 然后哄笑。 悯之觉得难为情,要挣开,他偏不放手。 宋易忽然扭头看了刚刚开口的人一眼,“过分了啊!我要是孤独终老,这笔账算你头上。哪个系的?” 那男生嘻嘻笑着走了,“师兄你才过分吧!”竟然利用女孩子的同情心。 太坏了,一肚子心眼,可怜了小师妹。 一阵嘈杂,然后归于平静。 悯之偏头看了宋易一眼,他脸色不太好,眼底微微泛着青,里面红血丝清晰得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刺眼。悯之不想理他的,不知道为什么腿脚不听话,莫名其妙就坐了下来。 她觉得她可能只是好奇吧,所以才忍不住问了句,“干嘛不好好吃饭?” 他没有回答她,转而言道:“悯之,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再追你一次。” * “怎么追?表白开始?”宁宁晃着腿坐在桌子上,对着显示屏在鼓捣五线谱。 悯之瘫在小沙发上,轻轻摇摇头,“不知道。” 他吃完饭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抱了她一下。 悯之觉得这样犯规,可好像不讨厌。大概是因为,她真的还喜欢他吧! 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他手里挽着大衣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衣,体温顺着她厚重的衣服传递过来,依旧是滚烫的感觉。 悯之没有动,但小指轻轻勾了下他衣角,他应该……没发现吧! 他那性格,没当场亲她一下已经算难得捡了修养了。 “我总觉得会出幺蛾子。”悯之忧心忡忡地说。 “能出什么幺蛾子,追就追呗。”宁宁掰着指头算着,“吃饭、送花、看电影,不就这些,他还能玩出花来?” ——“哦,还有大学生特色,喊楼。不过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对着小师妹,我估计他也喊不出来。” 宁宁揉了揉悯之的小脸,“你说你这种小可爱,怎么偏偏看上一匹恶狼。” 但宋易本来能一口啃断她脖子的,他只是蹭在她脖子嗅了嗅,爪子扒着她往怀里捞了捞,护在了身下。 * “我觉得你有乌鸦嘴潜质。”两天后,悯之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光怪陆离变换的线条,还有中间叉腰站着的宋易,觉得这世界都玄幻了。 下午的时候下雪了,那时候正上课,教授在台上画五线谱,窗外忽然亮了起来,还以为天晴了,没多久就开始飘飘洒洒的落雪花,鹅毛一样,纷纷扬扬。 今年没下几场雪,都下得扭扭捏捏小气得很,很不过瘾。这雪一看就很有气势,教室里热闹起来,兴奋得跟什么似的,惹得教授敲桌子,“看我,看我,看哪儿呢?” 一群人齐刷刷看他,各个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大概从来没见过这群学生如此热情看他,教授老脸一红,又敲黑板,“看黑板,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 那时候宁宁戳悯之的胳膊,小声吐槽:“这教授不教高三生太可惜了,简直是魔鬼。” 悯之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歪着头看外面下雪,看着雪花簌簌地落,很快在地上铺出一层白,然后越积越厚,掩盖掉其他一切颜色。 悯之呼吸了一下雪天冷冽又清新的空气,笑着跟宁宁说:“我小时候最喜欢下雪,印象最深的事,都是在冬天。记得有一年大年夜的时候,外面大雪,我爸爸去参加春节晚会,我妈妈在医院值上夜的夜班,我很想他们,就闷闷不乐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电视机前头看春节晚会里的爸爸,然后大哥哥二哥哥还有表姐哄着我去放烟花,最后他们都被骂了,外公骂二哥哥最凶,他小时候可坏了,很不听话,坏事都是他做的,每次都顶锅。” 宁宁捧着脸,歪着头惆怅地看她,“你不要说了,你越说我越想当你二嫂,师生禁·忌恋,我会被历史唾弃的。” 悯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我看好你,上次你被大三的几个男生戏弄,实践课的时候我看见我二哥哥单独把人拎出去训了一顿。他这人无情着呢,看来对你还不错哦~” 这倒是实话,他这个人,良心有限,即便做了老师,对学生也很少有过分的疼爱,宁宁被戏弄之后也反击了回去,没吃多少亏,陆逸之还特意把人训一顿,居心叵测啊! ——今年陆逸之教社会实践课,宁宁申请了助理班导。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种通识实践课,助导就是给老师跑腿打杂的,学分虽然高,但是也没几个人参加竞选,实在是太累了。 这次因为是陆逸之,所以竞选人数前所未有的多,不过爱情伟大的力量让宁宁过五关斩六将,成功走到了陆逸之身边。 可惜师生鸿沟般的距离,这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或许你可以毕业了再试试,不过那时候可能你也就不喜欢他了。”悯之诚恳建议。 “那你和宋易分开一年了,你放弃他了吗?”宁宁在这种事上,总是异乎寻常的坚持。 悯之咧嘴笑了笑,“你别这样,将来我二哥哥要是没和你在一起,我都没脸再见你了。” “别,我还是最爱你的。” “你好肉麻啊!” “没宋易肉麻。——悯之我好想你,睡不着想,睡着了也想。” 悯之打她,“你不要说话了。” “哎呀别不好意思啊!我就指着宋易的肉麻情话学习了,以后我也对你二哥哥说。” 悯之搓搓胳膊,“我二哥哥没我这么好的承受力,他可能会收拾你。” “啊,悯之你好涩情。”她啧了一声,歪着头看悯之,色眯眯地眯着眼。 悯之:“……”到底谁涩情。 两个人闹腾了一个下午,吃完晚饭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六点多钟了。 那会儿楼下好多人,不知道在摆弄什么,还以为有什么活动。 看到宋易带着人过来,悯之才明白过来。 楼下周乔搓着手哈气,指着边儿上说,“去再看看有没有哪里没接好的,做好防水,别漏电了。辛苦大家,明天老板请吃饭,作为功臣,以后结婚的时候,份子钱我们就不随了。” 没想到毕业后第一次回母校竟然是给宋易这狗东西追女朋友。 宋易瞥了他一眼,“别人就算了,你的不能省。” 周乔捶了他一把,“凭什么?难道我不是功劳最大的吗?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也是操碎了心,这次的程序还是我设计的呢!” 宋易搂住周乔的肩膀,低声说:“因为……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得两肋插刀。” “我觉得你还是孤独终老吧!别祸害人悯之了。”周乔十分怀疑宋易是不是释放某种天性了,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 “难道不是她祸害我吗?一颗心都被她搅和得稀巴烂。” 周乔:“……你敢再不要脸点儿吗?” “敢!”宋易抓了话筒过来,仰着头看悯之房间的方向,“陆悯之,我喜欢你,嫁给我怎么样?钱归你管,我没有妈妈,你掉水里我铁定救你,生孩子保大,家务活我做,反正你也不会。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本身就是个混蛋,以前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前后左右的楼全都亮了灯,开了窗,一个个涌到窗台前探头往下看,男生宿舍楼在吹口哨,女生宿舍楼在起哄,二楼一个妹子在喊,“去去去,把着楼道口,别让悯之下楼。”然后去喊宋易,“喂,师兄,有诚意点儿,跳个舞吧怎么样?你这不是表白,是直接求婚啊,求婚怎么能不表演才艺呢?” 悯之趴在窗口,快哭了,“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宁宁一边儿啃玉米,一边幸灾乐祸地晃着腿,“他还真是比我想象的厚脸皮,有前途。” “哎,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宁宁扯住她,“下什么,先别下,人还没有才艺表演呢!花了那么长时间准备,先看完嘛!再说,你没看全宿舍楼都在看热闹,哪会那么容易让你下楼。” 宋易扯了个凳子坐在楼下,小声嘟囔了句,“真特娘的冷。” 周乔看着他那身利落的大衣,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点点头,“装逼一时爽。” 宋易搓了搓手,“要不我跳个热舞吧,暖和。” 周乔:“……”他不小心穿越到平行空间了吗?“那你可能这辈子都娶不来老婆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辣大家的眼睛你好意思吗?” “好意思,怎么不好意思。” 周乔冲他伸了个大拇指,“厉害。” 高科技喊楼。 宋易把它公司的技术工都叫来了,威逼利诱,以权谋私,3d投影,直接给造了个虚拟的舞台,烟火,蜡烛,还有一个虚幻的影像,是悯之之前在琴房练琴的画面。 下面整个光线线条都太迷幻了。 为了测角度和呈像效果,一群人策划了两天呢!这会儿下面看着一般,但从悯之的角度看,最完美。 宋易抱着拳转了一圈,“各位对不住了,担待一点,以后婚礼的时候我请大家去观礼。免随礼。” 悯之捂住脸,“你说如果我说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宁宁拊掌,“我喜欢这个剧情走向,毕业老学长高调喊楼被残忍拒绝。哈哈哈哈哈全校热议,一举成名,可以列入校史了。不过他脸皮那么厚,说不定会再接再厉,然后又有乐子可以看了,多好。” 悯之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他还不接。 宋易在下面唱歌,伴奏用的悯之的钢琴曲,虚拟舞台上,两个人同台,宋易被光笼着,偶尔抬头的时候能看见他在笑,倒显出几分明朗的气质来。 几栋楼的人都在跟着打拍子。 气氛热烈。 周乔带着人在下面搓手跺脚加起哄。 陆一鸣总控进度,差不多的时候过来扯着周乔要了一根火腿肠嚼着,“这下好了,翘班把妹还不算,还公费求婚。他这老脸可真是扛得住。” 周乔点点头,“可不是嘛!怪不得是个做生意的料,脸皮子厚心又黑。我这老脸都快扛不住了。” 悯之就趴在阳台上看。 听他在下头胡侃,自嗨,一个人撑起场面,完全不带尴尬的。 他唱到第四首歌,终于憋不住了,仰头叉着腰喊悯之,“宝贝,很冷啊!你忍心我一直冻着吗?下来我抱抱你,抱完我就走,你答不答应我都走。”然后指着二楼那个说要拦悯之的妹子,“你别闹啊,我这人很记仇的。” 周围人哄笑,然后也起哄让悯之下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说保安大叔过来了,周乔和陆一鸣忙迎了上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叔也仰头喊了一声,“下来吧,大雪天怪冷的。” 宁宁推了她一把,歪着头笑,“下去吧,不下不行了,你得收个场啊!记得拒绝他哦~” 悯之点点头,嘟囔了句,“我也觉得拒绝比较好。”然后裹了个围巾就下楼了。 楼道里聚了不少人,从五楼下去,到处都是起哄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悯之下楼了。” “相机呢,相机呢,快给我拍。” “来来来,给个灯光,楼道灯都开开啊!” “悯之加油,狠狠拒绝他,让他狂。” 悯之围巾裹着脸,耳朵红得很,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后面涌了不少人,跟着她下去看热闹。 宋易看见他,舔了舔牙齿,咧嘴笑了,张开手臂走过来。 悯之刚刚在楼上还没什么感觉呢,这会儿莫名心跳加速,好像一瞬间他就走到了身边,悯之忙拿手抵在他胸口,“你……别闹。” “很冷,让我抱一下就好。”他手蹭在她脸上,让她感受了一下。 凉得悯之一哆嗦,他忙又收回了手,依旧保持着要抱他的姿势。 在笑。 他眼睛很亮,唇角挂着笑,呼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目,悯之看着看着,忽然就心软了。 她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踮着脚挂到了他的脖子,缠了两圈,舔了舔嘴唇,“你……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等着你呢!虽然有点儿奇怪,不过我还是……挺开心的。你唱歌很好听。”悯之戳了戳他的袖子,“下次多穿点儿。” 宋易闻到围巾上淡淡的香水味,柑橘香,很清淡的水果香,绒毛线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忽然就笑了,直接强势抱了上去,低头啄了她的嘴唇,低声又愉快地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悯之被他手臂困住,整个人动都动不得,一边脸贴着他的胸口,都挤扁了,“就……不能等没人的时候吗!” “看了这么久的戏,总得给个结尾吧!美好一点儿的。”宋易笑得轻松,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然后又亲了她的额头,“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悯之,陆悯之在哪儿?”有人在喊。 送外卖的,二十份的热饮。 周乔和陆一鸣过去接了给大家分,冻了大半个晚上,被一杯热饮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告白,“还是嫂子贴心。” 有人给宋易递,周乔拦住了,调侃着,“别,给他干什么,他现在内心火热得估计能点燃宇宙了。” 悯之挠了挠脑袋,对着大家的道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应该是宁宁帮她定的。她说刚刚她一直在鼓捣手机做什么。 周乔和陆一鸣带着人把东西收了,跟着下来的妹子们也帮了忙,所以很快,悯之送他们上了车,然后宋易勾了下悯之的下巴,“女朋友再见!祝你做个好梦,最好梦里有我。” 悯之推了他一把,“哎,你够啦!” 真是的,还玩上瘾了。 宋易愉快地笑了笑,把围巾重新绕到她脖子上,绕了三圈,直男审美上了车。 悯之上楼的时候还有点儿不自在,不时地搓脸,进房间的时候,宁宁捧着手机给她看,“刷爆朋友圈,各大群聊,宋易今天可说了很多屁话,以后他要是做对不起你的事,估计全世界都会谴责他的,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啊!还是他很自信,这辈子就你了?” 悯之盘腿坐在沙发上,捂住脸,一头栽倒。 “不是,他刚回来找我的时候,很多人议论,有些说话不太好听,他大概是怕别人背后议论我吧!” 把他自己放在低位,悯之就做个小公主被人宠被人捧就好了。 她又不傻。 二哥哥大概也看出来了,不然早提着刀过来棒打鸳鸯了。他就在教师公寓住,不可能没听说。 这可能,也算默认宋易追她了。 * 临近期末,很多学院已经开始进入复习模式了,图书馆又到了人满为患的时候,占座实在是太难了。 悯之时常蹲在走廊里背书,或者去咖啡馆要杯咖啡赖一天。 年底宋易工作忙起来,那晚之后来陪她上过几次课,带她去吃过一次饭,其余也不怎么见,偶尔晚上闲下来的时候打个视频说说话而已。 悯之跟他吐槽了图书馆的盛况,然后表达了一下每天到处逃窜无处藏身的痛楚。丝毫没夸张的。 “来我这里吧!我办公室,安静,宽敞,最重要的,有我。” 悯之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稍微要点脸皮。” “我要你,不要脸。” 悯之:“……” 周末的时候悯之听说他还在加班去过一次,那天公司就三个人,宋易连着睡了四天办公室了,他一脸沧桑,胡茬泛着青,头发有些长了没修剪,还很乱,穿着穿了好几天的衣服,领口敞着,扣子被他扯掉了一颗,到现在还没看到掉哪里去了。 他这形象,实在不敢恭维。 悯之到楼下才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从几号门进去。 这栋写字楼还挺大的。 宋易陡然清醒了一瞬,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尊容,说了句,“等着,我找人去接你。” 然后打电话给外面人,“去二号门帮我把女朋友带上来,多绕几圈,我洗个头发。” 悯之绕着写字楼走了十分钟之后,感叹了一句,“你们公司很不好找啊!” 那小年轻也一头鸡窝头,作为一名光荣的程序员,面色被磋磨得麻木,对于老板这不要脸的行为发自内心的唾弃和鄙夷,诚实点不好吗? 于是他很狗胆包天地摇了摇头,“并不,只是老板说他要洗个头,让我带你多绕几圈,人艰不拆,因为你来得太猝不及防了。老板娘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男人都很要面子的。” 出卖老板,实在是很爽的一件事,他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悯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老板加了四天班,都没时间回家,所以他已经四天没洗澡没洗头了,显得不那么体面。” 悯之无语了片刻。 “那么忙?洗个澡换件衣服能用多久。” “这不是快年终了嘛!是更忙些。而且老板也懒得折腾。像我们这种人,闲下来的时间都拿来睡觉了,别的什么都不想做。” 老板已经算是不错了,像他们这种单身狗,一周不洗澡都不在话下。 悯之上楼就看见他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衣服没换,头发洗了,还湿着,脸大概也洗了,有点儿湿。胡子今天大约没刮,或者没刮干净,微微泛着青,倒显得有点儿硬朗。 眼眶很红,大概是熬夜熬得。 悯之想起宁宁每次上二哥哥的课都要先洗个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在边儿上的沙发上坐着,把课本掏出来摆在桌子上,看了他一眼,“我就在这边,不打扰你,你忙你的。” 宋易点了点头,“外面茶水间有饮料还有茶点,你要是饿了自己去拿。” “嗯。” 宋易特别喜欢抱她,亲她,任何机会都不放过,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脸皮厚得惊天地泣鬼神,今天倒是很老实。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太体面。 这么看来,脸皮还是有救的 悯之复习完躺在沙发上还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他还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身上有条毛毯,他桌子上摆着三台电脑,全开着,悯之凑过去看了眼,看不懂。 “我回学校了,你记得……好好吃饭啊。”悯之戳了戳他,“我叫了外卖过来,我就不陪你吃了,宁宁说做了饭,等我回去吃。” 宋易起身,“我送你。” 悯之又把他按下来,“不用,我叫了车,应该快到楼下了,你忙你的。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没强求,“到学校给我打个电话。” “嗯。” 悯之中途拐了趟商场,直奔男装区,从里到外挑了一套,凭记忆要了xl的尺码,他看起来挺瘦的,不过抱起来肌肉很结实,还有胸肌和腹肌,个子也高。 悯之提着袋子回学校,在校门口还碰见唐佳文,她明年夏天就要毕业了,听说平模兼职做得不错,以后可能要往专业模特上走。 长得漂亮的确是一种优势,不过悯之觉得她可能不太适合,她骨架偏小,做做平模还可以,走大秀场撑不起来。 唐佳文看见悯之手里的男装衣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翻滚了起来。 嫉妒使她面目狰狞,她别过头,快步走了。 悯之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儿刺眼了,但是这也没办法,感情的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不是。 第二天悯之把衣服给他带去了,“留着备用吧!你要是哪天回不去,就换了衣服让人带去干洗,或者给我,我帮你拿去洗衣店。” 宋易翻着看了眼,勾着唇笑,“差条内裤,就齐全了。” 悯之踹了他一脚,“你这人真讨厌。” “你确定是讨人厌?” 悯之又踹了他一脚。 * 不知不觉就到过年了,周乔说宋易很多年都没过过年了,印象里,如果没有事做,他就窝在家里睡觉,顶多出门去逛个超市囤点儿粮。 对于没有家人的他来说,过年不喾于一种折磨。 悯之家里就比较热闹了,早好几天就在准备年货,照旧是回外公外婆家里过年,舅舅舅妈表姐一家,还有悯之一家五口,悯之奶奶一个人住,她喜欢到处旅居,今年却恰好在家里,应该也会过来外公外婆家一起过年。 这么一算,一家十一口呢!幸好换了所大房子,不然住都没地儿住,就这样房间也有些紧张。 外公外婆一间,舅舅舅妈一间,两个哥哥一间,悯之和表姐一间,还有奶奶一间。 如果将来表姐谈恋爱了,或者两个哥哥谈恋爱了,要么是悯之把宋易带回去了,可能要打地铺了。 呐,说不定舅舅一气之下买个大别墅呢!他那奢侈的资本家本性,也说不定。 悯之想到宋易,就觉得不太心安,虽然大哥哥二哥哥现在都不太反对,表姐自始至终都持中立态度,还有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呢,不知道对宋易感觉怎么样。 她在想要不要带宋易回家里坐坐?但好像有点儿太早了。 愁人。 她是真的很想带他回家里过年,一想到春节那么热闹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长蘑菇,就觉得很心疼。 悯之好几天都心事重重的。 她先是和妈妈试探地问了下,“妈妈,我有一个朋友,他家里都没有人了,很可怜的,你觉得我带他回我们家过年怎么样?” “当然可以,不过你确定人家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也是哦。” 她又去问宋易,问他过年准备怎么过,他很简约地给了两个字,“补觉。” 悯之鼓了好几次气,还是觉得让他去家里过年太唐突了,而且莫名有一种两个人会被全员审判的直觉,太可怕了。 但是悯之没想到的是,大哥哥把自己助理带回来了,二哥哥把宁宁带回来了,思思表姐带回来一个外国友人,连奶奶都带了一个忘年交阿姨回来,家里肯定是住不下的,舅舅在岛上包了一个温泉度假村。 临走的时候,悯之突然挺直了腰板,“我……我也想带个人。” 所有人扭头看着她,她又有点儿怂,“就……一个朋友。” 大哥哥蹙了蹙眉,二哥哥眯了眯眼,思思表姐挑了挑眉,猜到是谁的宁宁偷偷冲悯之伸了个大拇指。 悯之看了看大哥哥身边的助理,看了看宁宁,看了看奶奶的忘年交阿姨,还有思思表姐的外国友人,又挺直了腰板,“多个人热闹!” 提前适应一下家族文化……也挺好的。 妈妈揉了揉她的脑壳子,“带就带来嘛!干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有……有吗? 悯之问宋易愿不愿意来跟他们过年的时候,宋易忽然笑了,“你确定?这么早让我见家长吗?” “就是……一起玩,我们家人挺多的,我哥哥们还有表姐都带了朋友,很多人,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悯之舔了舔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难为情的。 宋易只应了声,“好。” 第23章 谈恋爱吧一 嗯, 最后罗御宁也来了。 乔茵也来了。 唐佳文也来了。 史诗级的历史大会晤。 悯之大致梳理了一下。 大哥哥带他那个助理回来据说——据说哦——是没有什么私情的,他的助理和家里关系不好,这次因为弟弟彻底闹翻了,助理回不去家,窝在公司里, 被大哥哥不小心发现, 他就把人捡回来了, 大哥哥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一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经纪人兼助理,义气还是有的。 助理性格内敛, 话不多, 但是很能干,做菜很不错, 一直在厨房帮外婆,虽然来者是客,为了让她不那么不自在, 外婆也就没把她当外人, 相处还不错。 二哥哥之所以带宁宁回来,完全是歪打正着, 宁宁的奶奶和悯之的外婆年轻的时候在一家乐团担任大提琴手,是好朋友,但是已经很多年不见面了, 这次正好年关回国, 因为移居国外, 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就想见见老朋友,选来选去,打算在悯之外婆家过年,宁宁本来是要去意大利见爸妈的,这下被指派在国内照顾老太太,那天外婆派二哥哥去接好友的孙女。 ……没想到是宁宁。 世界可真小。 至于思思表姐的外国友人汤姆森,虽然是男性,但和表姐丁点暧昧都没有,真的单纯的朋友,还是吃友,表姐去国外的时候不习惯那边的饮食,中餐又做得不怎么样,汤姆森小哥哥是个中国控,搜罗各种中国美食餐厅,两个人口味相近,经常一起吃饭,汤姆森小哥的审美还是偏西方的,喜欢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姐姐,这次来中国,纯粹就是吃而已。 罗御宁最近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他单亲,母亲是很独立很另类的性格,也不太和亲戚联系,是个自由摄影家,常年在外面跑,为了摄影可以燃烧生命的那种存在,她没有过年的习惯,也没有必须要见儿子的念头,现在在法国一个小村庄。他自己无处排遣情绪,最近和大哥哥关系不错,就厚着脸皮求收留了。况且他作为娱乐圈后辈,当然也想见见陆季行本人了,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乔茵家里从政,每年为了躲避各种花式送礼,总是早早就躲去度假,乔茵是不耐烦跟着爸妈来回跑的,她去年就毕业了,在一家媒体做记者,她自己形容活得像狗一样,失恋了正好给她发泄的机会,怒而辞职了,不过可惜生活没那么多诗和远方,辞职也不一定就是勇气可嘉。她实在是傻的可怜,毕竟已经好几个个月没找到工作了,更不想回家了。这次跟着唐佳文做兼职,没钱房子都退了,蹭在她宿舍里住着。 至于唐佳文,那完全就是意外中的意外,她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家庭亲情关系也稀薄,寒暑假都不太回去,都是在外面做兼职赚钱,她是医学院的学生,就找了个在医院大厅做导引的兼职,就是负责给患者领路,告诉对方去哪里排队之类的工作,正好在尤嘉的医院。因为说错话害患者多跑了一趟,结果被举报,然后被上头给骂了,直接不给二次机会地开除了,一个人蹲在大厅哭,悯之的妈妈下班路过大厅认出来是医院新来的兼职生,就问了她一句。 手里没什么钱了,不想回家,爸妈做生意,也不太管她,看见她在家里闲着又该埋怨她无所事事,本来指望做兼职挣些钱留着开学用的,现在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还在学校住,房子还没找好,宿舍楼马上要封闭了,兼职也吹了,狼狈得很。关键是朋友也狼狈,两个人临近年关处在这种处境之中,像茫茫暴雪中无处藏身的两匹饿狼,着实凄凉。 尤嘉知道两个人和悯之一个学校,就问她要不要带朋友去家里吃年夜饭,然后过完年再去找兼职。 唐佳文本来拒绝的,尤嘉就说家里阿姨回家过年了,家里养了好几只猫,过年可能不太能照顾,问她愿不愿意去她家里做兼职,帮忙打扫一下卫生,喂喂猫就好了。当然,尤嘉这纯属生活太滋润导致的爱心泛滥。 然后唐佳文就带着乔茵跟着尤嘉回来了,她这境况,也着实没得挑的,尤嘉毕竟是半个公众人物,也没必要骗她们。 而宋易,是被悯之拉来的,她也考虑过会被大哥哥二哥哥唾弃,但给爸妈打她小报告总不至于。他们家挺好客的,这次这么多人,爸妈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他吧! 然后这场历史性的会晤,就这么发生了。 * 度假村在郊外,挨着乡下。 年三十前一天大家开车过去的。 舅舅把自己的房车贡献了出来,爸爸和大哥哥的保姆车也拉了出来,二哥哥开自己的车,悯之说要坐朋友的车一起去。 她先打车去了宋易那里,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在往车上搬东西——他新买的车,一辆平价越野,以他的厚脸皮开着它去面见总统都不带脸红的,这次见悯之父母,倒有点儿怯,家境着实悬殊啊! 悯之扒着后备箱看了会儿,发现他带了很多礼物。 连猫都有礼物。 悯之咦了声,早知道就不说家里把猫也带去度假村了。 虽然可能有点儿奇怪,但过年带礼物也不过分,悯之也就没说什么。 “你就当玩好了,度假村那边挺大的,酒店是我舅舅投资的产业,提前好多天清场了。这次去了很多朋友,大家互相也都不是很熟悉,住的肯定是分开的,除了年夜饭吃饭都不一定每一餐都在一起。所以不要有压力。”悯之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当陪我啦?” 她站在车旁边,穿一身毛绒绒的粉色斗篷外套,混搭了顶女巫帽子,围巾绕着脖子两圈,只露出两只眼睛,黑漆漆的,泛着润湿的光泽,亮得晃人眼。 她好像能把什么风格的衣服都穿得可爱,混搭看脸的定律也发挥了十乘十,但她刻意穿得可爱的时候,总是显得过分可爱了点儿。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要带女儿去郊游的错觉。 “嗯,我知道了。” 宋易揉了揉她的脸,把穿得厚厚的小胖子抱起来搁在台阶上,目光平视她,缓缓笑了,“你去听音乐会的第二天,那晚我彻夜失眠,我一闭上眼就是你和罗御宁一起去吃晚饭的画面,我就想,我到底为了什么。我承认,我很不成熟,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压根儿没考虑或者没认真考虑过未来,交往、结婚,都只是一个单词,我可以随意说出口,因为我就是这么个混蛋,凭直觉做事。越交往我越发现,我是真的在乎你,喜欢你这个人,喜欢得要命。你太美好了,所以我自惭形秽,不愿意承认我配不上你,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我虚长你几岁,在你面前,却好像一个任性的想要得到认可所以不断浮夸表演的小孩。还好,最后你没有不要我。我很开心,也真的,很想娶你。” 还下着雪。 天冷得要命。 呼出的白汽给他的镜片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悯之缓缓地把他眼睛摘了下来,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那张陡然正经的脸因为这个动作重新变得邪性四溢,悯之就笑了,一边给他擦眼睛,一边说:“我知道。”她戳了戳脑壳,又戳了戳心脏,“我感受得到。” 不知怎么的,她好像很了解他,了解他的性格,他的想法,他所有傲娇的情绪,还有柔软但经常被伪装的内心。按说她那样被宠着爱着长大的孩子,没办法理解他的经历。之前偶然听过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他的人生,对她来说应该是很陌生的可怕的。但奇怪的,她仿佛能感同身受,并且丝丝缕缕地冒着心疼。 那天他在楼下表白,说很多不着调的话,虽然对别人来说,宋易应该是个奇怪的人,他这样的人时而狂傲,时而冷漠,有才华有能力,但性格差劲得很,所以他做什么都不奇怪。但悯之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他那样的人,有时候聪明得有些冷漠和自私,就像大哥哥二哥哥一样,这样的人很难去投入一段爱情,对他们来说,爱情就像是调料,可以锦上添花,在合适的时机作为人生的必修课去选定一位伴侣,交往、结婚、生子,就好像沿着某种固定的轨迹,慢条斯理地一直走下去就好,拒绝意外,拒绝冲动,拒绝不可控。 也不是说不负责任,只是责任永远大于感情。 宋易其实是一类人,对他来说,爱任何人的前提都是极度的爱自己。 但高调对他来说,意味着把自己摆在审判席上,往后余生,无论他和悯之走到哪一步,无论是他错还是悯之错,人们最先想到的是那天的轻狂和意气风发,是他的高调和低姿态,是他做的所有的承诺和表白。 往后去,他永不能犯错了。 这场关系中,他彻底把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他那种想把全世界捧出去的心态,实在不像是他那样的人会做的。 他喜欢她,悯之都知道。 从没有一个人给她强烈地直觉,那种没办法在一起不如孤独终老的感觉,她喜欢他的笑——虽然他很少笑,但从来没吝啬过给她。她喜欢他的拥抱和亲吻——虽然总是显得霸道且病态。她喜欢他身上所有的缺点和优点集合成的独特味道,她喜欢他,单纯是这个人。 不是冲动,不是被猎奇心理吸引的错觉,就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他不必是个很好的人,但足够吸引她,适合她。 悯之把眼镜重新给他戴上,冲他笑了笑,“你要不换副隐形眼镜戴?这样很容易雾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笑得这么甜,但看着她笑,总归是件令人无比愉悦的事。他拍了拍她脑袋,“在我卧室的床头柜第一格,帮我拿过来。” 悯之“哦”了声,推门进了屋子。 顺带帮他检查了一遍门窗水电。 再出来的时候,追着他踹他,“你很变态诶,为什么在床头柜放那种东西,还故意给我看!” 宋易一边躲一边回想里面有什么,然后陡然笑了,困住她肩膀,“别误会,宝贝,一整盒,动都没动过,我身心纯洁,无不良嗜好,那玩意儿是周乔送的乔迁礼,我觉得扔了怪可惜的。” 一大盒的……套套。 悯之才不相信呢! 总觉得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思思表姐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好色。 是以去的路上,悯之坐在副驾驶上不时看他,跟看变态似的。 宋易起初还在笑,然后陡然把车停在了路边。 已经到了郊外,走的县道,柏油路并不宽阔,路两边是高大的乔木,长长的一条路上,连一个行人的影子都没有。 他解安全带的时候那“咔哒”一声响显得格外的清晰,他猛然俯身压过来看她的时候,那场面也格外的惊心动魄。 悯之猛地吞了口唾沫,吓了一跳,声音都弱了下来,“你……干嘛?” 宋易气得拿拳头砸她身后的车椅靠背,“真想挖开你脑子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悯之慢慢推了他一下,“我……爸妈虽然是纯情小初恋,但我……还是挺开放的,你又没怪你,顶多觉得变态了点儿,你喜欢我的时候好好喜欢我就行了,嗯,你干嘛这么生气?” 宋易深呼吸了一口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开——放——?你再说一遍?” 悯之狠狠推了他一下,“哎,你好过分啊,我都说不怪你了,你干嘛这么凶。” “不巧,我这个人很保守,你以前要是交过男朋友什么的,千万别跟我说。我单身二十多年了,还是个处,第一次给了手,以后或许可以,对我温柔点儿,宝贝。”坦坦荡荡又自信又骄傲地说这种……话,悯之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悯之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 他蹙了蹙眉,“干嘛,我又没骗你,很光荣的事吗?” 他回身,重新扣上安全带,启动了车。 悯之揉了揉耳朵,反射弧跑了整个银河系终于又跑回来,“我只是觉得,这样说更变态。保留点儿美好幻想不好吗?我都没办法直视你的手了。”悯之要看不看地瞥了一眼。 “坦诚相待不好吗?以后结婚了,我可能还得当着你的面挠痒痒抠脚打嗝一周不洗澡,早点儿适应好了。” 悯之想象了一下,“我现在……好想打你。” “别白费力气了,打不过还要打,我只当你撒娇了,嗯?” 如果不是他在开车,悯之好想锤爆他的狗头啊呀! 第24章 谈恋爱吧二 从盘山路往上去, 渐渐的人就更少了, 空旷的山, 杂草丛生, 山涧从陡峭的夹缝里蜿蜒而过,到处是堆积的厚厚的雪, 覆盖了原本的面貌。 柏油路被清扫过,露出沥青的干净地面, 每到转弯处, 就有一个红色的警醒标识。 路况复杂, 导航里的机械女声一刻不停地在提醒注意安全。 悯之扒着车窗,由着利刃般的冷风刮在脸上, 静静地探头看着外面,她第一次来这边是很久之前了, 那时候她才丁点大,也是冬天, 没有下雪, 但很冷很冷, 走到路尽头, 有一段路要步行,她嚷着要舅舅背她, 那时候酒店的管理层都陪着,舅舅向来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别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 大气不敢出。 对悯之来说, 却只是舅舅而已,家里所有人在她面前,很少灌输身份的概念,爸爸就是爸爸,妈妈就是妈妈,舅舅就是舅舅,所以悯之小时候是有点儿无知无畏的,舅舅就蹲下身让她爬到背上,然后继续和人讨论这一片之后的规划。悯之听得都睡着了,再醒来躺在房间的床上,睡得哈喇子四溢,表姐跪在她床边给她擦脸,“我爸爸还说,等你长大了,就把这里交给你打理,我觉得他可能脑子不大清醒。” 悯之从小就表现出感人的智商,虽然不算笨,但跟家里人比起来,总归是显得愚钝了点儿。 傻里傻气的。 吃饭的时候,还谈论起来这事,舅舅不在意地摆摆手,“也就是一说,陪嫁用,股份分红,或者交给他丈夫都好,总归我们悯之长大了,是要有仰仗的。舅舅也没什么给的,一点小心意罢了。” 悯之哪听得懂。 思思表姐倒是叛逆期,什么都要杠一下,“就你瞎操心,悯之长大了嫁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啊?说不定人家家缠万贯,根本不需要你这几栋小破楼。” “那最好,他要是没有,我还得看看他到底凭什么娶我侄女。还有你,我就你这一个女儿,想娶你,可没那么容易。等你将来谈恋爱了,最好悠着点儿。” 思思表姐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我以后找个一穷二白的,正好给你继承家产用。” 舅舅当然一把掌糊在了她脑袋上。 舅舅是个暴脾气,本来悯之的妈妈特别想自己老哥能生个小天使女儿治治他,哪想到生了个小机灵鬼加高智商然而思维异于常人的,两个人一言不合就能怼起来,鸡飞狗跳,也是热闹得很。 家里就悯之和思思表姐两个女孩子,其实谈论感情的事很少,家里人都是尽可能给她们更多的关爱和照顾,精神富养。 * 迎面来了对头车,宋易把车开到减速带上停着,这片刻的功夫,他伸手把悯之的围巾又缠绕了一圈,“不冷吗?” 悯之把脸藏在围巾下面,扭着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他,“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那天唐佳文为什么从你家门口出来啦?” 因为这个,悯之还哭得跟个小学生似的呢!但复合以后,她从来没问过。 她真的只是忽然想起来。 一点都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宋易却想到她刚刚在他房间看到的那盒套,面容陡然严肃下来,在冷风里显出一种刚毅的冷青色,“喝醉了,在我家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走的时候,被学校的师弟看见了,就闹开了。我没留宿过女生,除了你,也没带谁去过家里,除了你,以前不喜欢,从你之后是出于谨慎。我认识唐佳文很早,但没有那种想法。你不要多想。” 悯之摇摇头,“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了解一下你们的关系,比较好拿出一个合适的态度去面对她。” 毕竟一会儿就看见了。 “哦,那罗御宁呢?你要不要一齐也说了。”他瞥了她一眼,“我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了解一下你们的关系,比较好拿出一个合适的态度去面对他。” 悯之:“……”这人,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呢!“就一起吃了个饭而已,他失恋了要我哥哥陪,我哥哥不耐烦,就坑了他妹妹,我就坐在那里陪他吃了个饭,连话都没说几句,他给我拉了小提琴,不过感觉像是给他前女友拉的。谁知道远在大洋之外,还能碰到媒体工作者。” 他公司的人倒乐呵,拿陆季行的女儿炒绯闻多体面啊!可惜被悯之的老爸给怼了,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人脉什么的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那些媒体人也不太敢开罪他。 所以就那么几个视频,后来也石沉大海了,没几家敢写报道的。 宋易“哦”了声,非常不掩饰地笑了笑。 心满意足。 又无比庆幸。 车子经过漫长的路途终于到了度假村,这里位于半山,周围全是丘陵,路不好走,离城市又远,周围村庄都没几个,真不知道生意都是怎么做的。 先到了下面的停车场,保安亭里这时候也没人了,两个人摸索着进去停了车。 好在现在里面车位充足。 宋易把东西一件一件从后备箱拿出来,只把自己的小行李箱给悯之提着。 悯之靠在车屁股上,看着茫茫的被雪覆盖的山,嶙峋的枯枝,空无一人的大道,那边敦厚又富丽的别墅群,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就我们两个……会不会……有些奇怪?”她搓搓手,又跺跺脚,山上似乎要更冷一点,风也更大了点,她把围巾紧紧裹在脖子里,丝丝缕缕的冷风还是往里钻。 悯之哆嗦着给思思表姐打了电话,让她过来接一下他们,人多一点,就不那么显眼了。 宋易把东西搬出来完,合上了后备箱,看她在那儿不停跺脚,以为她冷,把自己外套脱了罩在她身上。 悯之本来正在看那边的路,陡然扭过头来看他,寒冷里他的面目多了几分冷寒,但目光看她的时候,还是柔和的,悯之忙把他的外套脱了,重新给他穿上,系扣子的时候,她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说:“呐,刚来,你就不要挑战我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舅妈的神经了,他们一人一个眼刀过来,就能把你皮剥了的。相比他们来说,我大哥哥和二哥哥真的开明讲理很多了。” 宋易这会儿才发觉,她一直跺脚是在紧张,睫毛颤动的频率都比平常要快些。 他用他那宽厚的手掌捧住她半边小脸,兀自笑着,“要我有这么个女儿,谁敢来觊觎,我也拿刀等着他。” 悯之好笑地推了他一下,“什么啊!你怎么跟我爸一样。” 她隐隐约约地记得,陆季行同志,好像发表过同样的言论来着。 来自直男老爹们神奇的思维。 * 周乔和陆一鸣早早就说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兼职,高薪,过年前后半个月薪金翻倍,在酒店当服务生。 或许到了一定的年纪,过年已经不是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了。 生活的重压压下来,还是赚钱来得更重要些。 回去要应付亲戚朋友们的盘问,什么工作,月薪多少,什么时候买房,什么时候买车,有女朋友了吗,定下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小孩? 每一个问题都带着千斤重的重量。 工作普通,月薪少,单身狗,谈恋爱困难户,结婚遥遥无期。上述问题一个也没办法回答。 倒不如找个兼职赚点儿钱,给爸妈寄回去让他们开心一点儿来得轻松。 那时候公司里的人一度嘲笑两个人是不是去做男公关,毕竟酒店、高薪、服务生,这三个词联系起来,太激发人想象力了。 就连他们本人也莫名觉得不真实,之前来考察过好几次,问了好多人,知道这是一家度假村酒店,开了好多年了,口碑什么的都不错,每年接待的顾客都是非富即贵。 今年据说来了大人物,提前好多天清了场,就连服务人员都不让多留,他们两个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清场了。 酒店很冷清,别墅安静地矗立着,像某种古老而阴森的城堡群落。 周乔和陆一鸣做了将近五天的培训。 拎包小弟。 平时没什么事,客人有需要,就跟着,负责各种跑腿的杂事。 这种神奇的兼职工作,也不知道招兼职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态。 周乔和陆一鸣抱着保温杯坐在值班室里已经两天了,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今天来了很多人,酒店整个处在一种绷紧的状态里,大堂经理在耳麦里不住地叮嘱,“都机灵点儿,谁要是不想干了,我让他立马滚回家。还有那几个兼职生,也都机灵点儿,做得好走的时候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做不好别怪我不讲情面啊。” 召唤铃忽然响了,周乔和陆一鸣对视了一眼,忙接起来电话,对着听筒应着,“您好,值班室。” 那边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透着些微的酒意,语调懒懒的,但很温和,“麻烦来两个人,我在门口等你们。” 周乔和陆一鸣一起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形高挑,穿一件驼色的大衣,回头笑的时候,透着几分温柔的风情,“跟我一起去接两个人,麻烦你们了。” 太客气了。 周乔和陆一鸣忙欠身回应。 思思拢着手给汤姆森打电话,告诉他早餐吃油条豆浆并不是中国人的标配,“北方人早上也喝羊肉汤吃拉面什么的,我比较喜欢喝粥,你早上吃的那个叫窝窝头,我们拿来忆苦思甜的饥荒年代的食物。” 汤姆森不知道说了什么,思思很轻快地笑起来。 周乔晃了下神,他从来没见过漂亮得这么夺目的女孩子。 远远看见悯之和宋易,低声说了句,“我先挂了。” 然后招了招手,手插在口袋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宋易,然后才调笑了悯之一句,“你们两个悠着点儿啊,这么明目张胆,我姑父早上在车上还在盘问遥之罗御宁的事,知道和你没关系才对人平和了点儿。” 悯之抱住思思的胳膊,“表姐,帮帮我嘛!” 宋易忽然挑了下眉,看着周乔和陆一鸣,“你们怎么在这儿?” 周乔耸了耸肩,对这该死的缘分也抱了无比震惊的态度,“兼职,老兄。” 悯之从思思的肩头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巴,这个年,可真是魔幻啊! 思思扭过头来,忽然笑了,“你们认识啊?抱歉我不知道,我叫尤思思,悯之的表姐。”她伸出手来,“幸会。” 周乔轻轻握上去,“啊,幸会。” * 倒真的没人注意他们。 大家聚在一栋别墅里准备年夜饭。 家里的传统,年夜饭大家都要帮忙,谁也不能偷懒。 外婆和奶奶先商量了今晚的菜品,然后开始分配任务。 尤嘉领着陈翎乔茵唐佳文在择菜洗菜。 大哥哥和二哥哥被派去拔萝卜,后山有一片酒店的菜园,这会儿萝卜和白菜还在地里长着。罗御宁也跟着去了。 爸爸和舅舅两个人惯例偷懒,说是去后山湖里钓鱼,大约是姜太公那种钓鱼法。 悯之和思思刚进屋就被外婆拉去和面,宋易也被套了个围裙安排去剁饺子馅儿。 汤姆森用一口蹩脚的中文问思思在做什么。 汤姆森也不会做中餐,只会吃,他从来没见过和面这种操作,思思眨眼笑了一下,“一种生化制剂。搅拌后加水就可以了,待会儿去湖里毒鱼,一品脱可以毒死一大片呢。” 汤姆森夸张地捂住嘴巴,“天呐!这太可怕了。” 周乔和陆一鸣刚刚推门就看到这一幕——他们刚刚接到通知,说思思小姐邀请他们一起跨年,这会儿可以进去帮忙准备年夜饭。 其他人都被汤姆森的反应逗笑。 汤姆森是个大胡子,总是一惊一乍的,显得可爱又滑稽。 悯之推了表姐一把,对汤姆森说:“你别听她胡说,我们在和面,待会儿擀饺子皮,还有做手工面用,就是……面食,中国的面食。” 汤姆森伤心地指了指思思,“你又耍我。” 思思咯咯地笑起来。 外面起了风,寒风呜咽着,枯枝在风中咔嚓作响,簌簌的雪从枝头落下来,寒鸦低飞,却并不显得凄凉。 暖气很足。 但屋里还是放了几架特质的炉子,暖黄的光显得格外温暖。 爸爸和舅舅因为受不了外面的突如其来的寒风,再装不下去钓鱼了,提了个装了几条小鱼的桶回来,抖了抖雪,脱了外套,蹲在炉子边儿烤红薯。 悯之没理会,和面好去帮妈妈洗菜,洗完菜去帮外婆处理药材,一眨眼就看见宋易跑到了爸爸和舅舅中间,大刺刺地坐着。舅妈也在旁边烤着手,目光打量着宋易。 那架势,破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悯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她把手在裤子两边擦了擦,吞了口唾沫,一把拽住表姐,“表姐你说我是过去呢,还是装死呢好?” 表姐扭过头,猛一乐,“别说,他这么坐在那儿,还挺有种大佬的风范。” 悯之都快哭了,“你可别取笑我了。我就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第25章 谈恋爱吧三 红薯是小小的那种, 巴掌大小, 颗颗饱满圆润,透着股憨态可掬的肉感,每一颗都差不多大, 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剥开是鲜黄的瓤, 香气扑鼻。 宋易知道。 小时候宋晴馋, 会自己刨土坑烤红薯, 在野地里, 风四处吹,只眼前土坑里那一点温暖, 用手扒拉着翻红薯, 碰一手一鼻子的灰, 有时候红薯烤出胶,手上的灰渍好久都洗不掉。 陆季行自然不必吃得那么狼狈。 甚至连灰烬都没有, 架在泥台上隔火烤。 陆季行一手戴着隔热手套, 一手拿着小钳子拨弄, 他年轻的时候经常外出拍戏,有时候冬天在野外,就生这样的炉子, 红薯的香气仿佛带着温度, 再来瓶酒, 就无惧严寒了。 这么想着, 他就打了个响指, 叫尤嘉, “老婆,去温几瓶酒。要烈的。”他低头,看了眼宋易,目带寒光。 “哦。”尤嘉歪着头看见陆季行面前端坐的男孩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乱来。悯之和宋易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作为亲爸妈,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她想起自己当年和陆季行谈恋爱那会儿,不知不觉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虽然她觉得倒不必那么紧张,缘分有时候是件很奇妙的事,但陆季行那性子,铁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陆季行装没看见尤嘉的示意。 人大概都有一种直觉,满屋子的人,陆季行就看宋易觉得扎眼。 果不其然,是个觊觎他悯之的小狼崽子。 作为一个父亲,女儿是手心里捧着的宝贝,谁多看一眼,他都警醒,更别说宋易这种上来就坦白他对悯之有想法的。 可以,非常好,大胆。 陆季行很想把手里的钳子敲他脑壳上,最后只是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你说你和悯之什么?” 宋易微微垂首,“我和悯之在交往。” 陆季行舌尖舔过每一个牙齿,最后顶住上颌,微微点头,“多久了?” 宋易从来没觉得这样紧张过,甚至他刚刚走过来的时候,甚至还是自信满满的,横竖都是一刀,反正悯之喜欢他,大不了就再接再厉,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这会儿他只觉得冷汗沿着背脊一直往下淌。 全身上下每一寸神经都绷紧着,皮也绷得紧紧的,明明陆季行看起来平和得近乎绅士,他莫名觉察出一股难言的恐怖出来。 “有一年了。”他回答,垂首的模样显得谨小慎微。 这一点儿都不像他。 “我很喜欢悯之。” 陆季行再次点了点头,炉子里一颗红薯烤熟了,泛着浓烈的焦香,他拿扦子扎透了,确认是熟了,就把它夹了出来,松松皮。 递给悯之的舅妈,“尝尝。” 周倩接过来,左手换右手,鼓着腮帮子聚了一口气吹着,烫得不行。 尤靖远抽了几张纸,给她垫着拿在手里,嫌弃地嘟囔了声,“笨不笨。” 周倩瞪了他一眼,回过头的时候,陆季行一只手正无意识地虚点着,目光幽沉地落在宋易身上。 她陡然有些心疼起宋易来。 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她嫁给悯之的舅舅尤靖远那会儿,也是这样的处境,他已经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的总裁,而她不过是边缘艺人,身份的巨大悬殊,让她生不出半分妄想来,但爱情有时候就是不讲理,不是不能要,就能不去想的。 但作为悯之的舅妈,她自然还是站在陆季行和尤靖远这边的。 她对尤靖远再了解不过,自大狂,暴脾气,习惯高高在上,也习惯了做决断,最心爱的外甥女的婚姻大事,他即便不能干扰,也必然要人家好看。 俗话说,下马威。 这是考验。 但陆季行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心情,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好好地宠了这么多年,猛地有一个人要把他放手心的宝贝拿走了,他那种心情,是不当爹没办法体会的。 会有人比他更爱悯之吗?会有人比他更无条件包容她爱她吗?会有人宠着她呵护她把她当宝贝吗? 不放心,怎么能放心呢! 他尤记得他第一次抱悯之的感觉。 那是深冬的一个早晨,刚过完年没多久,春天就快要来了。尤嘉生悯之不顺利,在产房待了三天两夜,他熬得双眼通红,一刻也不能寐,终于听见一声啼哭,护士出来告诉他,母女平安,他松了一口气,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悯之被装进保温箱里,过了大约五六个小时,才有护士领着他去看,他的手穿过箱体触摸到她,软软的身体,粉嫩嫩的皮肤,她动了动手脚,忽然对着他笑起来。 那么小的一只,眼睛只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就会对他笑了,后来尤嘉一度嘲笑他幻觉了。 他真的看见了,那一瞬间热泪盈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就那么搁到了他的心尖上,这是他太太给他的礼物,饱含着爱与柔情。 他其实本并不想尤嘉再受孕。 第一胎生遥之和逸之的时候,尤嘉身子很笨重,小小的身子,本就看起来弱不禁风,一下子又是双胞胎,才五六个月,就跟快要生了似的,扛着大大的肚子走路,手一定要扶着腰,不然很快就会酸困,两个人走路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撑着她的腰身,间或替她揉一揉,那时候工作都推了,总觉得留她自己莫名有罪恶感。 他照顾她的起居,事无巨细地安排她的一切,从一点一滴的细微小事里觉察出莫大的幸福感出来,他对尤嘉很好,他自己都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很好,他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顾她,呵护她。 可看着她在产房的时候,他还是有着深重的愧疚。 孕育一个小生命,一个母亲的辛苦是没经历过的人没办法想象的。 他看着她在产床上声嘶力竭地喊叫,发誓这种事,这辈子就这一次就够了。 尤嘉想给他生个女儿,或者说想让他开心,他喜欢小孩。 悯之是她给他的珍宝。 他珍而重之地接过来,花了二十年去细心养护。 付出爱,也获得安宁和幸福。 这一刻,他看宋易,满含挑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陆遥之和陆逸之刚刚拔完萝卜回来洗过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缓缓走了过来,一边擦手,一边踢了个凳子坐下来。 看着对面的宋易,忽然感慨这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尽往虎须上捋。 陆季行先看了陆逸之一眼,问他,“你知道?” 他在悯之的学校教书,总不会一点儿也没听说过。 陆逸之只好点了点头。 他对宋易的感官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他是个危险分子,一方面有欣赏他某些特质,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让他远离自己的妹妹,但偶尔的直觉还是想冒险听之任之。 陆季行低“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大约是不喜欢这种被瞒着的感觉。 陆遥之好似早就料到这一天似的,他起身去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递到父亲手里。 而宋易挺直了背坐着,像是被公开审判一样。 其他人各自忙着自己的,偶尔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来,监控着这边的动静。 悯之蹲在窗帘后,悄悄地窥探着,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冲上来死死抱住爸爸的腿,撒娇也好求饶也好,总之不能让他揍宋易。 被二哥哥揍了一遍,被大哥哥又揍了一遍,再被爸爸揍一遍,她都要磕头谢罪了。 陆季行没有揍他,安静地看着那薄薄的几页纸。 宋易也大约猜得到,那几张纸上写得是什么——无非就是他的过往——他咬紧牙,下颌绷成一条直线,自信缓缓从胸膛流失,那里一片冷寂和冰凉。 他从不自卑,相反总是自负。 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他回顾自己满是疮痍的前半生,忽然生出莫大的狼狈感来。 他笔直地坐着,神色肃穆,目光冷而僵硬,凝视着膝盖。 陆季行看完了,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余光里看见宋易的姿态,整个人如一座顽石,高傲而冷漠地矗立着,又饱含孤独。 这是一个自尊心极其强烈的男人,同时又有着单纯和危险两种矛盾的特质。 他微微触动。 然后抬手把那几张纸撕了,随手扔进了炉子里,烧红的碳块是没有火焰的,忽然卷了一层,把那几张薄纸片舔舐干净了。 宋易睫毛抖了抖,沉默地抬头看了陆季行一眼。 陆季行微微抿唇,侧头看了遥之一眼,“谁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那不重要,人总归是往前看的。下次不要这么没礼貌。” 遥之忙垂头,“抱歉,爸爸,下次不会了。” 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宋易。 但这并非代表他已经被接受了。 陆季行不再理会他,专注地烤红薯,好似中场休息时间,这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似的。 他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周倩问了他一些家常的问题,得知他无父无母,妹妹过世,顿时噤声不语了。她总归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人,能做的,也只是沉默罢了。 “听说你开了家公司?”尤靖远问他。 宋易“嗯”了声,“一家游戏公司。” 尤靖远跟他聊了些生意上的事。 宋易在这上面很有头脑,尤靖远是个老资本家,但很欣赏年轻人的思维和独特的眼光,越聊越起劲,最后才陡然想起来这位还在觊觎他的外甥女,又绷了脸做冷漠状。 * 悯之一颗心一直悬着,爸爸那性格,她是知道的,在某些方面显得格外的冷漠无情。 他不会那么快接受宋易,但这样不声不响,悯之还是有些害怕的。 老人家掌勺,其他人打下手。 摆盘布菜,安置场地,拿了花和气球做装饰,贴喜字挂灯笼,屋子里堆了满满当当的喜庆玩意儿,空间一下子小起来,但显得温馨热闹了许多。 思思表姐带着汤姆森去酒窖挑酒。 宁宁去接奶奶回来,两个老人家在厨房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感染着周围的人,大家聊起来各自的生活,从彼此的经历来填补认知的空白,间或惊讶地问一句,“真的吗?” 悯之最拿手的是钢琴,正好客厅的角落摆着一架,但琴封着,罩了一层布,悯之费劲地把布扯开,又开了琴盒,没有谱子,但没关系,记忆里有很多。 旧的一年要过去了,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虽然今天和明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人类这种“周而复始”的仪式感,却有着重大的意义,用来区别这一年和下一年,用来缅怀过去,也用来憧憬未来。在人生漫漫的征途中,可以在这一刻停下来,为自己举杯小憩一次,回顾上一段路途的得失,去为下一段路途积蓄力量。 把烦恼都放一边,和爱的人相聚,今夜只有祝福。 悯之按了一串音符,让耳朵听到钢琴的声音。 然后闭上眼,摸到它的身体。 她提气,抬手,指尖在黑白之间流转,音乐从匣子里飞出去。 她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 思思闭上眼转了转手指,陶醉了片刻,举杯敬了汤姆森,“少女有心事了。” 汤姆森歪头冲她笑了笑,“你的表妹可真是个公主。” “公主总有一天会离开城堡的。” “那一定是跟着骑士走的。” “但这个骑士还没有来得国王的青睐。” “干杯,祝骑士好运。” “干杯!祝我的公主。” 终于开饭了。 大的长条桌,客人分坐两侧。 老人家坐在上首,然后依次是爸爸妈妈舅舅和舅妈,小辈都坐在下首,悯之坐在尾巴上。宋易绕了大半圈,端端正正地坐在她身边。 悯之捂脸,余光里似乎看见爸爸眼睛里在冒火,忙起了身,给大家添茶水倒酒。 路过妈妈身边的时候,妈妈握了握她的手,小声提醒她,“别惹你爸爸生气。” 悯之撒娇似地哼了哼,她能怎么办呀!一个两个都是硬脾气。 春晚是保留节目,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有些聒噪,但这样的氛围,谁也没觉得不合适。 吃到一半,交换了几次位置,小辈们互相聊天,老人家叙旧,尤嘉和周倩在嘀咕着家里连个小孩都没有,过年都不热闹,然后旁敲侧击地问遥之和逸之有没有交女朋友,也问思思有没有中意的对象,早点儿带回来见见啊! 思思冲悯之努了努嘴:“带回来的不见,倒是催我做什么。” 悯之低头做鹌鹑状,宋易在给她剥虾,她小声说,“你别管我,你自己吃呀!” 他不吭声,只把虾肉放在她面前地小碟子里。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陆季行忽然把宋易叫了过去,扯了扯衬衫领口,撇着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陪我喝几杯?” 尤嘉在桌子下面踢他脚。 陆季行躲开,又装不知道。 宋易一副郑重的样子坐在他对面。 “简单点,掷骰子,怎么样?” 宋易点点头。 悯之吞了口唾沫,爸爸是个千杯不倒的,宋易的酒量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可真是…… 她蹭到周乔面前坐着,快要哭出来了,“他酒量怎么样?” 周乔望了望那边,默默替宋易默哀着,“好像……还可以。不过……” 悯之声音都抖了,“不过什么?” “他喝醉了更直白。” 第26章 谈恋爱吧四 直白吗? 哪种直白? 悯之是想象不到, 但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 爸爸铁了心要考察宋易的话, 她去阻拦反而更坏事。 只期望妈妈能拦着爸爸一点了, 爸爸那个固执的脾气,也只有妈妈能治了。 但妈妈是不是站在她这边,还不好说。 舅舅也加入了进去。 悯之更担心了。 这两个加起来酒量可以干翻全世界了。 今夜她是最忧愁的人。 外公外婆和奶奶或许可以帮她, 但他们此时正在老年人聚会,丝毫顾忌不上他们可怜的小孙女。 饭吃好了, 谁也没有心思去收拾碗筷, 就这样留着吧!倒是显出一中的独特的氛围来。 杯盘狼藉中,几个男人在喝酒。 陆遥之也喝了几杯,但他向来是个克制的人, 从不贪杯, 他觉得有些热, 撕扯了下领口,手边蓦地多了一杯温水, 侧头的时候, 陈翎对他微微点了头, 半是尴尬地一笑,“抱歉, 习惯了。” 她习惯照顾他, 几乎成了职业本能。 他把杯子端起来, 灌了几口。说了声, “谢谢。” 燥热感越发浓烈, 他再次松了松领口,起身朝露台走了出去。 陈翎目送他离开屋子,看着他一身单薄地走出去,寒风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卷进来,门口的几只猫哆嗦着往后跳了下。 她内心挣扎了好久,明知道这不是工作时间,她也不必对他事事关注,但眼睛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总是莫名注意到他。她最终叹了口气,起身抱了他的外套,往外走去。 露台上放着几张桌椅,他随意地窝在其中一个,脚胡乱伸着,一条腿摆在另一张椅子上架着。寒风凛冽,他只穿着件棉衬衫,领口还敞着。 陈翎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想说话,终究是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打算沉默地退开。 她有些多事了,逾越了。 但她只是感谢他,在这许多个相处的日夜里,他虽然总是沉默而冷酷,但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安全感。她做得好他就会给予相应的鼓励和奖励,她做错事他会直白地指出来,告诉她哪里需要纠正。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她要的不多,只要有正向回馈,她就可以死心塌地地去付出。 陆遥之闭着眼吹着冷风,让大脑慢慢清醒,城市烟火遥远而模糊,耳朵里是清净的风声,然后是轻巧的脚步声,这声音很熟悉,像是听了千万遍一样,他感到衣服落在身上的重量,然后闻到一股花草香,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慢慢往后退的陈翎。 夜灯下她的形象显得模糊,但却熟悉异常。 她总是很严肃,像个刚刚走马上任的班长,因为想要讨人喜欢,而愈发刻意和死板。但她做事很认真,很少出错,也很擅长自省和自我纠正,所以那死板也就不讨人厌。 “坐,陪我说说话。”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显得有些嘶哑。 陈翎后退的步伐陡然顿住,像个突然被老师叫住的差生,心跳险些蹦出嗓子眼去。 她缓慢地坐了下来。 陆遥之把衣服随意撇在椅子肘上,顿了顿,又拢在身上,“跟我讲讲你自己吧!如果方便的话。认识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你。” …… “很多激情和火花,都是从想要了解对方的那个念头出发的。”汤姆森举着一杯朗姆酒,敬周乔,暧昧一笑,“所以你想了解思思的想法,很可疑哦~”他的大胡子配上这样的笑容,显得有那么点儿滑稽和猥琐。 他一整晚都在黏着思思,话很多,总是不停在碎碎念,而思思早就习惯了,偶尔会逗逗他,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她是个很擅长找乐子的人。 交流的时候,周乔谈起自己的童年,小镇胡同巷子里,记忆深处童年最触碰心底的回忆,是味道,食物的香味,还有巷子的味道。 汤姆森对这个感兴趣,于是跑过来和周乔探讨童年。 周乔是个健谈的热情的幽默的男人,但和汤姆森的交谈显得有那么些微的心不在焉,最终委婉曲折地问了自己内心深处此时此刻最想聊的话题,“你和悯之的表姐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男人也有着相同敏锐的洞察力,汤姆森从周乔身上看到了猎人的目光,于是嘲笑他可疑。 周乔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杯子碰了碰对方的,然后喝掉一杯朗姆酒。 “她很吸引人。”他从来没有用过这么直白的语句去形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 但他第一眼看到尤思思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无法移开目光的感觉。 汤姆森陪他喝了一杯,歪着头说:“的确,但你可能要失望了,她就像风,自由,随性,不可捉摸。” 她可以和任何人谈笑风生,她知识面广博,思维多面而互相融洽,她温和幽默饱含真诚,但谁也猜不透她,谁也征服不了她。 周乔苦涩地笑了下,“是我唐突了。” 莽撞,冲动,被欲望支配躯体,从成年过后,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了。 但尤思思这样的女人,实在不是他能肖想或者亵渎的。 他没有宋易那样的的魄力和勇气。 …… 思思眯着眼,靠在妈妈怀里打盹,熬岁是件折磨人的事,她想躺在自己的大床上,让自己瘫在上面,放空大脑和身体,好好睡它一觉。 周倩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忽而叹气说:“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们研究院里,就没有一个优秀的青年?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也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思思打了个哈欠,“什么啊,就终身大事了。从生物学角度来看,不过是雌性和雄性交配和繁衍需要而建成的某种长期稳定的关系,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这是社会维持稳定的某种必要手段,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并不想让荷尔蒙的一时作祟,毁了我毕生对自由的追求与梦想。” 周倩一巴掌打在女儿后脑勺上,“瞧瞧你说得什么话,又偏激又情绪化,像个博士说出的话吗?” “哎,尤博士就是这样说话的。” 她跳起来,在妈妈的巴掌再一次朝她招呼过来的时候,闪身躲开了,手插在口袋里,晃着脑袋打算去醒醒神。 “我要嫁给隔壁的小胖子,他五岁的时候说要娶我的。” 周倩隔着一个沙发的距离想打她,“人家去年第二个儿子都出生了。” “你不要说了妈妈,你怎么能在人家伤口身上一遍一遍撒盐呢?我快伤心死了。” 宁宁捧着红茶问悯之,“你表姐真的……吗?” 悯之目光幽幽地盯着宋易的方向,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表姐满嘴跑火车的功力,是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之和。” 她不应该去做研究员的,她应该去当律师。 陆逸之在煮咖啡,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小型吧台是个视觉死角,他在这里躲清静。 对着矮垂的吊坠灯看一台榨汁机的说明书,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认真,那认真又显得缥缈,像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宁宁去倒水,然后站在不远处凝望他,用一种欣赏大卫的目光在看他。 周遭的一切变得宁静,时间被拉长成无数份,一帧一帧的影像切割成美妙绝伦的幻影,她在时间的缝隙里,窥探到命运般的爱的奇妙。 她轻声叫了声,“哥哥。” 陆逸之缓缓抬起头来,姿态懒散,带着股不动声色的风流意味,让人很想扯开他的领口,看看他紧绷的面皮之下,到底藏着些怎样的热烈和疯狂。 余光里一个身影都没有,声音远远地隔着些什么,这里就像是被与世隔绝了,静悄悄的,隐秘,又带着某种魔力。 “不想叫你陆老师了。”她鬼使神差地说。 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恭恭敬敬地叫他陆老师,好像因为这三个字,在两个人之间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陌生而疏离,又带着沉重的世俗的枷锁。 她想叫他的名字,“逸之”,这样叫。 宁宁走上前两步,隔着低垂的吊坠灯,趴在吧台上,用一种耳语的方式轻声问他,“我喜欢你,哥哥,你其实知道吧?” 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有什么倾斜而出。陆逸之眉毛还没来得及皱起来,只觉得脸颊被轻啄了一下,宁宁踮起的脚尖已经放下来,尔后迅捷地捧起杯子,目光撇向一侧,“我不敢冒犯你的嘴巴,就当圆我一个少女的梦吧哥哥!” 陆逸之走了出来,背着身子靠在台子上,手里的说明书还翻开在第二页,他把折页合上的同时,像关上了一扇门,他从昏暗的光线里,内视自己并不磊落的内心,捧起她的脸,亲吻了过去。 她年纪大约不大,比悯之还要小一点,她有着聪明的头脑,浪漫而多情的眼睛,丰润的嘴巴,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青涩中显出几分妩媚。 他的目光本不该落在她身上,但有时候命运总是会不经意开个小玩笑。 陆逸之把手拢在她的背上,撑住她的身子,吻得全情投入。 随时都会有人过来,宁宁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边儿上,有些害怕,但并不想推开他。 悯之隔着一个转角,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 她怕是……幻觉了? 妈妈忽然叫她,她忙趁机溜走了,心跳加速得不成样子,走了好久还在自我拷问,“我二哥哥他……在干嘛!” 禽兽啊!禽兽。 妈妈去把悯之推过去,“送点儿水果过去,劝劝你的那位男朋友,别逞强。” 悯之跺了跺脚,“你倒是劝劝你老公别欺负他呀!” 尤嘉拍了她的后脑勺一巴掌。 悯之捧着托盘过去的时候,满腹心事,三个人喝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里,都是烈酒,三个人喝酒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面色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到底喝得怎么样了。 掷骰子,宋易很在行,他以前就是个小混混,耍些小把戏再容易不过,但今天他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地输,输了就喝,悯之的爸爸和舅舅好像故意要灌他,他就配合着。 酒劲渐渐上头,脑袋似乎大了一圈,他的极限不过是七八两酒,这会儿已经喝了三四瓶了。 以往他能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即便喝醉了在任何酒局都能全身而退,然后回家倒头睡觉。 他很少闹事。 但今天显然是不行的。 陆季行似乎觉察到喝得差不多了,把骰子扔到一边,他擦了擦手,重新满了杯,“看你也差不多了,就随意碰一杯吧!” 宋易杯子下落,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喝了这么久,也聊了很久,陆季行对他始终有一种疏离和对抗感。 他忽然端坐起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开口说:“岳父,不管怎么说,请放心把悯之交给我吧!我答应过她,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会爱她呵护她,尊重她,理解她,给她想要的一切。”他低头,目光因为酒意显得有几乎迷离,却透着股分外执着的劲儿。“我真的很喜欢她,并不比您少。” 陆季行眯了眯眼,“哦?” 这话自大地让他不爽。 宋易点点头,“我有的不多,但我愿意全部都给她。” 他把自己的手包拿过来,安静地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车钥匙,是一辆普通越野,等和悯之结婚的时候,换一辆好一点轿车,她说喜欢宝马,就换辆宝马好了。……银行卡,大约有七位数的存款,结婚了钱归悯之管,我没有爸妈,也没有兄弟姐妹,我所有的,都是悯之的。……还有我……”宋易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悯之的。” 悯之捧着果盘过来的时候,宋易正在真情实感地剖白自己,瞧见她的时候蓦然笑了,她把西瓜递给他一片,低声说了句,“别聊我,聊点儿别的。”爸爸就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女儿突然被别人抢走了而已,但如果了解到宋易是个不错的人,肯定也是会祝福他们的。 所以现在关键是让爸爸多了解一些宋易。 宋易啃了口西瓜,然后郑重地伏到悯之耳朵边,轻声说:“老婆,其实我紧张。” 他把手心摊开给她看,“出汗了。” 然后指了指后背,“也出汗了。” “今晚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吗?我第一次跟家人一起过年。” “我很开心,好想亲你,但人好多。” “如果你能抱我一下就好了。” 悯之拍了他手心一下,虽然很小声,但爸爸和舅舅都是能听见的好吗?她还想活得久一点。 老天,她心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宋易是真的喝醉了,话很多,除了剖白自己那段,都没什么逻辑性。 周乔说他喝醉了直白,其实就是更能说出口了吧!平日里他虽然混蛋,有些话还是憋着不说的,但这会儿喝醉了,还真是想什么说什么。 陆季行一个靠枕扔了过去,“喂,小鬼,想什么呢!别趁机耍酒疯啊!别以为过年我就不打你。” 宋易抱住悯之,闭着眼睛,“老婆,我害怕。” 远处周乔捂住脸,“估计这门亲事离告吹不远了。” 第27章 谈恋爱吧五 宋易这小崽子, 一看就是个小滑头,半成精的狐狸,滑不留手的泥鳅。 一肚子心眼儿。 陆季行远远走过去踹了宋易一脚, 把人从女儿身上剥下来, 扔在了沙发上,撸着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被尤嘉拧着耳朵拉走了。警告他不要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陆季行气得额头青筋绷起,“我还说他一点儿晚辈的样子都没有呢!小兔崽子, 我女儿许给他了吗,还叫老婆,我抽他丫的!” 都开始说脏话了。 涵养都不要了。 尤嘉捂住他的嘴巴, “得了吧,你年轻的时候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的亏我爸糊涂不管事,我妈又喜欢你,不然你的狗腿也早断了。”现在想想, 似乎陆季行那时候更不要脸一点。 陆季行哼了哼,倍觉没面子, 把尤嘉拎楼上去单独教育了。 他自认他年轻时候比宋易聪明得多,至少有贼心有贼胆,有勇也有谋。 这小崽子就一身气死人的本领。 尤靖远拖着宋易的领子也把他拎到了露台上, 说要跟他聊聊天。 “咱们呢, 随便说说话。”那阴恻恻的脸, 实在是不怀好意。 悯之要跟着去, 被舅舅横了一眼, “男人跟男人讲话,小孩子远一点儿。” 悯之哼了一声,“你别欺负他啊舅舅。” 尤靖远没好气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女生外向。” “你欺负他我就哭,据说新年第一天哭,一整年都没好运气的。你如果忍心你就随便吧!” 哟,还威胁他。 尤靖远踹了宋易一脚,“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宋易乖巧地点头,“嗯。” 像阳光,像雨露,像晴空下的云朵,像日出,像黎明,像一朵花绽放光彩,像流水缓缓漫过荒原,像所有奇迹般的瞬间,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好。 他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所以这辈子才能遇见她。 露台上有风,雪沫子被风卷过来,陆遥之眯了眯眼,看外面黑压压的山体绵延,城市灯火缀在天边,遥远模糊得像是迷离的梦境。 露台的门开了,舅舅扯着宋易大步跨了出来。看见他们,轻轻挥了下手,“先进去,我跟这小子有话说。” 室内的暖气和冷空气有一瞬间的交换,仿佛能被身体感知到,陆遥之感到久违的寒冷,他打了个喷嚏。 端坐的陈翎在尤靖远进来的时候便像是被触碰到某根神经一样,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在他打喷嚏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张纸巾来,微微弯身,递给他。 他接过来,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进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房间。 从露台进去,要穿过两扇玻璃门,一个回廊。陈翎安静地缀在陆遥之身后,像每一次的活动或者演出,她习惯这个位置,能让她第一时间触碰到他,也能让她时刻观察到他。 并不是出于私心,她有着严谨的工作信条。 但也并非没有私心,经纪人和自己的艺人之间有一种异样的亲密,有时候两个人独处,她这样看着他,总是生出一种恍惚的暧昧出来。 她会及时扼杀的,她有这个能力。 但偶尔,也会失控。 像刚刚。 她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或许是气氛太好了。 在除夕夜,她和父母闹得很僵,因为弟弟的事,母亲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滚,你别回这个家了,永远别回来了,这个家不需要你这种白眼狼。” 白眼狼,她反复咀嚼了这三个字,就像有一把刺刀把心脏狠狠剜了几个窟窿。 她大学就开始赚钱了,兼职,拿奖学金,自己负责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生活捉襟见肘。父母到处夸耀自己有一个能干的女儿,什么都不要他们操心,她靠着那点儿微薄的被认可的满足,也觉得所有的苦都没什么了。 后来妈妈生病了,她拿了自己积攒下来的下学期的学费给家里,爸爸热泪盈眶,说简直是救命的钱,她的眼泪也被催出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填满了。她觉得哪怕接下来要加倍兼职,也没关系了。 但那半年好像什么都不顺利。 家教的学生突然出国了,终止了合约,之后一直没能找来这种薪金高一点的兼职。 课业的实践数据出了问题,整个组的人被罚重新做,她的课余时间一下子变得少了起来,其中一个组员闹脾气,然后煽动其他人都罢工不做,作业越拖越久,她在焦虑失眠中独立完成了全部工作,忍无可忍地去和对方摊牌。她没有好的人缘,对方有,于是她被宣传成一个极品、自私、自以为是、故作清高、不合群……的奇葩。 她被孤立了。 在大学里一个朋友都没有,说起来确实是可悲啊! 她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因为一些人故意作祟,同时被取消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深夜里痛哭流涕。但眼泪是不值钱的。 她满含歉疚地跟父母说,自己下学期的学费可能不能自己交了,请他们帮帮忙。 帮她拿一半就好,她那姿态,已经近乎祈求了。 妈妈盘问了她近一个小时,最后骂她没出息,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去和老师求求情吧!或者去求求同学。钱我是不会给你的,家里今年资金紧张,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刚做完手术,你就是这样孝顺我?” 有时候,人很坚强的。 她没有求人,也没有再求父母,她还是活了下来,顺利毕业了。 离开了大热的经济行业——她本就不喜欢,被父母威逼利诱着去报的专业,说是前景好。 她去一家小工作室当星探,挖掘了两个女星,后来火了,她直接被提拔为一把手,工资翻了一倍。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无畏地在成人世界里闯荡,义无反顾,豪气冲天。 然后铩羽而归。 公司涉嫌违法,很快倒闭了,她被拘留调查,最后无罪释放,但工作没了。 在餐厅端过盘子,去咖啡店做过收银,也去了公司做文秘,替人背锅,被人骚扰,辞职又搬家。 诸事不顺。 最后去了一家大的娱乐公司做后勤,工资很少,也很累,但至少她在里面感到了安全和稳定,只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平庸有时会让她迷茫,有时候也会恐慌,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被指派给陆遥之做助理,她颠簸的一生好像才终于结束了。 他是个很好的老板,不体贴,不温柔,但却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什么都看得清楚,所以只要真诚地对他,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她从他身上找到了存在和自我价值,她一向厌烦这世界复杂的尔虞我诈,她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不用伪装,全心全意付出不会被辜负,努力不会被淹没。她想要得到这世界的回应。 陆遥之给她了。 陆遥之手插在口袋里,步伐很缓慢,他在思考,思考一些事情。 有很多捋不清的情绪纠缠在胸口。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他不喜欢陈翎在跟她诉说成长经历的时候,他那突如其来的心痛。 这不像话。 前面人忽然停了,陈翎在出神,所以没有发觉,一头撞在他的背上。 老实说,这是四年里,她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 “对不起,抱歉。”她忙后退了一步。 陆遥之已经转过了身,漆黑深邃的眸子锁在她身上,在这寂静逼仄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显得冷淡却清晰,“你谈过恋爱吗?” 陈翎愣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人,又配去谈恋爱吗? 诚然,一方面是家庭原因,一方面是她自己,她太过悲观冷静内敛克制,她没办法在诸多的不幸之中,厘清自己的情绪,然后为自己留一片干净纯洁之地,去热爱拥抱这个世界。她有些浓重的自我厌恶的情绪。 “我也没有。”陆遥之说。 陈翎抬头,疑惑看他。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 陈翎呆在原地。 像听到了神诏,但神是不会理会他们这些凡人微不足道的狗屁烦恼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大约是幻听了。 他还在看她,目光很淡,但唇抿得很紧,漂亮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在不经意地摩挲——有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紧张这种从小到大在他身上绝迹的东西。 陈翎终于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真的听到了。 不是幻听。是真的。 “为……什么?”她声音很轻,近乎机械地发问,然后又坚定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陆遥之依旧看着她,目光专注而认真,他在仔细地看一个好像忽视了四年,却无时无刻不在眼中的女人。她很漂亮,但称不上有魅力,因为总是很严肃,很少见她笑过,无论面对谁,哪怕是面对本该亲近的他,也总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或许是太压抑自己了。 让他很想看看她松下肩膀的样子。 他回答,“嗯。” 他还不够了解她,但却有了拥抱亲吻的想法。爱情这种东西太玄妙,他无法确认是不是爱情,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对她,有一点喜欢。 陈翎认识陆遥之四年,和他合作四年,有时候还会看不懂他,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 他或许会沉默,但从不说谎。 * 悯之紧张地来回踱步,尤靖远终于把宋易拎回来了,拍拍他的背,把人捋直了,“好好干!”然后扔给悯之,“去给他喝点儿醒酒汤,不许睡,还没熬完岁呢!” 宋易站直了,看着悯之,然后倾身,捧住她的脸,缓缓笑了起来。 看来没谈崩。 悯之终于松了一口气,掐他,“你还笑。很好玩是不是?” 直愣愣就往上冲,她爸爸又不是好脾气的,没揍他完全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 宋易一身酒意未消,面上却看不出来什么,这会儿冻了会儿,也稍稍清醒些了,他捏捏她的脸,有些领教妻管严是怎么来的了,被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耍横,他可以随时认怂,只好笑着哄,“你爸爸多精明的人,瞒能瞒多久,你都把我带回家了,我还不得好好表现。” 还好好表现,爸爸和舅舅都要气飞了。 宋易伏在她耳边小声说:“大过年的,你爸爸和舅舅就是再不满意我,也不会揍我的,人嘛,多认识认识,总能发现闪光点的。我想以陆悯之的男朋友的身份和他们相处,考察也好,审视也罢,我都认。” 悯之觉得他这个人又阴险又心机,戳了戳他,“跟我去厨房,我熬点儿醒酒汤给你喝。”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一身酒味儿。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 “遵命,老婆。”他笑。 悯之“哎”了声,“这是在我家啊,你脸皮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厚。你还真不怕挨打。” “怕,怕的要命,但我得娶你啊!” 悯之又捂了他的嘴,“你……闭嘴!” 他眉眼里笑意更深了。 唐佳文躲在角落里,靠着墙站着,动都不敢动。 今夜她大概是看得最明白的人,起先她本来要去露台抱猫,虽然她知道尤医生是想要帮她才让说她来兼职的,并不在意她究竟能不能做什么,但她还是想尽好自己的本分。 五只猫主子很能闹腾,来回逃窜。 于是她也跟着来回跑。 她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拐角看见陆老师把悯之那个室友按在角落亲。 她没有上过陆逸之的课,但她们学院的人都知道陆逸之,他一来,瞬间拉高了老师们的平均颜值水平。看现在粉丝对陆遥之的狂热程度,就知道那张相似的脸多有杀伤力了。 但年轻人爱起哄爱凑热闹爱闹腾是没错,也没谁敢真的想去搞点儿什么,做师母什么的想想是挺刺激,但谁也不会真去做。 印象里这位宁宁同学是音乐学院的风云人物来着,家庭背景逆天,一张减龄娃娃脸配上略显清冷的性格,实在是夺目,去应聘陆逸之的助教的时候,都没人敢猜她是不是另有图谋。 两个人之间,的确没看出什么暧昧来。 可这会儿相拥而吻的人,又是谁呢? 宁宁喘不过来气了,两眼憋得冒泪水,眨着眼睛看他,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去,滴在他的线条紧实的胳膊上。他终于停下来了,凝望着她,胸口起伏着微微喘息,然后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额头相贴,然后错了错位置,轻柔地吻掉了她的眼泪。嘴唇贴着她的脸,滑下来,重新噙住她唇瓣,吻下去,扣在她背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只手托着她的腰。 谁也没有说话,好像也不必说什么。 唐佳文轻手轻脚地出了拐角,被陆逸之那欲气横生的气质惊得半天缓不过神。 出神的片刻,猫又丢了,她还没喂它们吃东西,循着声音往外找,跨过通往露台的两扇玻璃门,看见一只猫蹲在一扇门后面躲猫猫玩自己尾巴,于是过去把猫抱出来,这时候陆遥之和他的助理出来了。 她还在门后,视觉的死角处,两个人都没发现她。径直往前走了。 她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走过了第二道玻璃门,拐到了回廊上。 唐佳文磨磨蹭蹭地在后面走,怕撞见了会尴尬。 然后她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 “你谈过恋爱吗?” “我也没有。”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试。” 唐佳文捂着胸口,猛地往后躲过去。贴着玻璃门站着,整个人处在一种无比震惊的状态里。 偷听是不好的,她后退了几步,退到露台的出入口。 然后又听见外面的声音。 尤靖远的声音很清晰,“这里没别人,你和我说实话,你和悯之到哪一步了。”或许让尤嘉或者周倩旁敲侧击问悯之最好,但他现在只想听听他怎么说。“你要娶悯之,我不拦着,但你如果对她不好,我自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让你痛不欲生,你可以试试。别说我威胁你,像悯之这样的家庭,就意味着她有足够强的后盾,好聚好散最好,但如果你负她,你最好最好横着死的准备。所以如果你没那么喜欢,就尽早抽身,对自己好,对悯之好,对大家都好。” “我们两个在一起,该做的都做完了。”宋易的声音清晰且坚定,醉意并不明显,“您说我禽兽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也不想粉饰自己是什么情难自抑,我确实、非常、无比想把悯之据为己有,不想犹豫,不想理智。但我是真心的,我爱她,非常爱,我从没想过从她身上得到除了爱之外任何东西,她这样的家境这样的性格,对我这种普通人家或者说有些糟糕的家庭背景来说,确实是一种负担。我是个利己主义者,但我反复思考过断绝这件关系的可能,最后都发现我接受不了。我不能没有她。我不想做无谓的承诺,但总比什么都不说要显得诚恳一点,我宋易,这辈子,都不可能辜负悯之。这是我的答案。” 唐佳文混混沌沌地走出去,一直反抗的猫咪好像是嗅到了她身上的悲伤,也安静地趴在她的怀里。 她七岁认识宋易,至今已经十多年了。 她以为两个人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忽然发现她错了。 她没有悯之身上那股洒脱和阳光,那是被极致的爱和宽容浇灌出来的孩子,她永远也学不会。 乔茵着手收拾餐盘,她也过去帮忙,她把盘子扔在水池里泡着的时候,肩膀忽然垮下来,“我第一次见陆悯之是在酒店门口,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宋易回去之后忽然又想起协会的人,怕他们回不去学校,让周乔过去帮忙定酒店,周乔忙得焦头烂额,于是把活儿推给了我,顺带给了我一个衣服袋子,让我交给一个叫陆悯之的女生。” 所有宋易的要求,她都有求必应。 但这次她总觉得不安,在群里看见寻物启事,她还以为是宋易正好捡到了,她撑开袋子看了一眼。 失望地发现,并不是相同的颜色。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去:宋易是看陆悯之丢了衣服,才故意买给人家的。 她不信,觉得不可能,宋易那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向来是女生倒贴他都无动于衷的那种,他也并非不喜欢女生,就是觉得麻烦,他很讨厌任何麻烦的东西。 但看见陆悯之的时候,她其实就有一点信了。 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宋易就不正常。 怪她太蠢,看不清,也学不会及时抽身。 乔茵洗了两颗冻葡萄塞自己嘴里,也给唐佳文一颗,凄凉地笑了笑,“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多谈几次恋爱,多受几次伤,也就不执着了。我早说让你早点儿断了念想,你就是不听。” 有些时候,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像她和罗御宁,哪怕如今再相遇,两个人却连一句话都没有了。 第一次就能找到一生所爱,对方也爱自己,那该是宇宙间一种奇迹般的偶然,美妙的缘分。 但奇迹的发生,该有多小的概率。 悯之扯着宋易进厨房,看见乔茵和唐佳文,点头笑了笑,“没事,可以不用收拾的,就放着就好了。” 乔茵也笑着点了点头,“我们也是闲着没事,你们……?” “我给他熬点儿醒酒汤喝,他喝太多酒了。”悯之拽了拽宋易,用纠结的眉毛抗议他的不配合。 唐佳文脸上僵硬的差点儿笑不出来,“那……你们忙,我俩就出去了,不打扰你们。” 宋易靠在台子上,看悯之忙活,然后忽然把人拢进怀里,仗着身高优势,牢牢困住她,恶作剧似地笑着,吻她,霸道又不讲理。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悯之怕有人来,就踩他脚,他一条腿别住她的腿,随意一扭,然后翻了个身把她按在后面,悯之的腰抵在台子上,压迫感兜头而来。她最怕他这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他把扣子解了两粒,好让自己顺畅呼吸,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米粒大小的钻戒,他捻出来,套到她左手中指上,低声在她耳边说,“那天求婚你答应我了,可我总觉得不踏实,后来想了想,大约是我没给你套戒指。现在套牢了,以后陆悯之,就是宋易家的。” 悯之拿胳膊肘杵他,可真是不要脸啊! 新年的钟声即将要响起。 倒计时要开始了。 汤姆森吵闹着要去放烟火,几个人去仓库搬烟火过来,宋易给悯之套了件外套,陆遥之递给陈翎一条围巾,宁宁躲在奶奶身子后,还是被陆逸之给揪了出来,他觑着眼问她,“脱裤子不认人?” 这……这是冷幽默吗? 宁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头,然后忽然扯了扯他袖子,认真告诉他,“是害羞。” 陆逸之登时笑了,他一笑,眉眼里都是风流的浪荡劲儿。迷得她犯晕。 汤姆森周乔和陆一鸣摆了烟火阵,然后思思点了起来。 万种齐鸣,砰砰声此起彼伏,大朵的烟火撕裂静寂的夜,把钴蓝色的天空染成明亮的彩色。 这场景适合接吻。 但谁也没有动,只有一些细微的动作暴露了暧昧的情绪。 也就宋易最胆大不要脸,他侧头啄了悯之的脸颊。勾着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 悯之摸了摸脸,然后开始打他,“你再闹我打你了。” 宋易捉住她的手腕,眼镜片反射的光盖住了他的眼睛,但那里面的调侃和逗弄丝毫都没有消散半分,他笑吟吟地说:“哦!” 悯之气哭了。 陆遥之一脚把宋易给踹到了墙上,陆遥之勾着拳头揍了他一拳,尤靖远出来看到,二话没说鼓了个掌,“好身手!”陆季行心疼地给女儿擦眼泪,然后反手给了宋易脑袋一巴掌,“你想死啊!” 最后结局当然是悯之整个人趴在宋易身上,“闹着玩呢,闹着玩呢!你们干嘛呀!别打了。”然后哭得更凶了,这下是心疼的。 宋易挨了一顿打,对悯之哄了又哄也哄好,但只要想到悯之抱着他护着他那样子,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周乔和陆一鸣讨论的结果,一度认为他更变态了。 第28章 如果离别一 这个年过得鸡飞狗跳。 但大体来说是欢快和融洽的。 他们在别墅待了两三天, 滑雪,打纸牌和麻将,一起去散步、爬山,在大雪天夜里办露天篝火晚会, 在室内马场跑马, 悯之曾经寄存在这里的小马驹已经长大了,都不认识她了, 不过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和她一样,呆呆的, 反射弧特别长, 经常慢吞吞地无意识地走, 大约是在和母星沟通吧! 那几只猫和唐佳文玩熟了,她当了几天的铲屎官, 莫名爱上了宠物, 后来回学校后又找了一个宠物店的兼职, 周末偶尔还去救助站做义工。再再后来她和一个咖啡店老板恋爱了, 据说咖啡店老板家里有十只猫, 他们很快结婚了。悯之知道的时候还挺高兴,有时候爱情弯弯绕绕, 要经过很多路,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 罗御宁性子温和, 有些怯, 整个年都不太敢和陆季行搭讪, 倒是和悯之的舅妈周倩聊了不少,最后舅舅还很不体面地吃了飞醋,打牌的时候坑了人家不少钱。 罗御宁很迷乱地问过陆遥之,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尤总不高兴了,陆遥之都不好意思说他舅舅吃飞醋。只说他就是这个脾气,让对方不要在意。 乔茵还爱着罗御宁,但却很冷漠,因为明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乔茵家里从政,父母是老派知识分子,思想上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不会接受一个娱乐圈出身的女婿的,而罗御宁显然也不愿意为此遭受羞辱。他对演艺事业有着非比寻常的热爱,并不打算为了爱去舍弃梦想。乔茵曾经以为爱情比任何事情都伟大,也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但现在越来越发现,感情太脆弱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它惊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他们已经再也没有可能了。 即便偶尔无意的对视,都能从对方眼里看见明显都痛楚和隐忍,即便深夜无眠的时候,还会一遍一遍回想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即便在无人的时候曾歇斯底里地呐喊过。但他们是真的,没有可能了。 尤嘉对宋易很好,这让陆季行很不爽,于是变本加厉地针对他。 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宋易也没刻意去讨好谁,谁怼他,他就多对悯之好一点,十分不要脸不要命地在长辈面前秀恩爱,肉麻兮兮的悯之都快揍他了。 好在他还算有分寸,没有过分到再次挨打的地步。 熬岁的时候,外公外婆给每个小辈都准备了红包。 新年第一天互相拜年,又收了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舅妈的红包。 开车回市区的时候,又给了压车钱。 悯之拿了很多零花钱。 最后数了数宋易的,比她还多。——陆季行多塞了他一份。 宋易趴在悯之耳朵上,得意地说:“这是给女婿的见面礼。” ——悯之被套了戒指,起初还没人发现,后来思思表姐哟了声,“我们悯之长大了。”然后才忽然被人围观。 结局当然是爸爸舅舅还有两个哥哥,然后连带着妈妈和舅妈都坐不住了,几个人连番对宋易实行了再教育。 最后妈妈和舅妈在和悯之也谈过的前提下,表示支持。 两个哥哥持中立态度。 舅舅依旧表示看他以后的表现。 唯独陆季行同志,坚决地抵抗,悯之也说了不少好话,但没辙。 没想到竟然会给他单独塞红包。 男人心啊,海底针。 悯之拍拍他的后脑勺,“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他爸爸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当然不好说话,但悯之喜欢啊,相处时间不久,但陆季行又不傻,看得出来两个人是真的互相喜欢,不是演出来的恩爱,所以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认了。况且深入了解一下宋易,会发现他本质不坏,品性还算良好。 但还是撂了狠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能保她一生无忧。她呢,有很多小缺点,你既然这么早来摊牌,我自然当你是能容忍,往后去,你们有什么矛盾,她就是有千般错,我也不允许你对她恶语相向,更别拿她的缺点攻击她。爱情是相互包容,如果哪天你无法容忍她,务必把她好好带回来交还给我。同样的话,我也会说给悯之听。你没有家里人了,往后去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 宋易郑重应了是。 回市区后,大家分道扬镳。 * 年过后。 悯之每天盼开学,开学了就能经常见到宋易了。 掰着手指等啊等,过了一天又一天。 踏进学校的第一天,宋易去接她,帮她拎着行李,两个人并排走在校园里。那天天很冷,西北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吹过来,带着冻透骨骼的冷寒,悯之因为太兴奋,眼睛亮得像塞了漫天星辰,走路都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能飞起来,她把手塞在上衣兜里,后退着走,和他面对面,讲大哥哥和二哥哥的八卦。 “你不知道,我大哥哥把他的助理给辞了,陈翎姐姐跟了她四年诶,业务能力特别好,人也很好,我一直以为陈翎姐姐会跟他到退休,他竟然把人给辞了。就很遗憾。我爸爸都问他为什么。”悯之咧着嘴笑起来,“你猜怎么了?” 宋易摇了摇头,手伸进她的大口袋去握她手。 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他能整个把她手握在掌心。 悯之转过身,和他并排着走,挨着他的胳膊,接着说:“他说避嫌。他喜欢陈翎姐姐。你知道我大哥哥吧,性子很冷很冷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谈恋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好好奇他怎么谈恋爱的。还有我二哥哥,他竟然比你还禽兽。”她都不敢相信,“除夕夜那天,我二哥哥亲了我室友。”还是宁宁忍不住和她透露的,问她这样算不算就是恋爱了。 因为陆逸之并没有给她更明确的表示。 悯之当然是怂恿她不要大意地去让他负责啦,亲了当然要负责,不然当人家是什么,亲了亲就完事? 宁宁真的就去问了,然后陆逸之说:“是。” 宁宁兴奋了一个寒假了。 每天和她一样都在盼开学,设想了无数遍以后谈恋爱的细节,还很忧愁地问悯之,师生恋肯定不能公开,那么地下恋该怎么谈呀! 不过后来证明是她想多了,陆逸之开学之后直接打了辞职报告,并且推荐了一名履历很不错的朋友过来替代他的职位,他还是合同工,并不是正式教师,辞职并不麻烦,工作交接一下,然后就直接走了。 他走的那天,宁宁去送他,沿着梧桐树大道,一直走到锦湖桥,穿过工程学院的教学楼,他的车停在工院北门的停车场那里,他把办公室收拾出来的物件盒子搁在副驾驶上,然后倚着车门拥抱了宁宁。 “我过两天去欧洲待几天,然后转道去冰岛,或者去俄罗斯,总之去四处转转。我回来的时候,大概你该毕业了,我会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的。” 那一瞬间宁宁是懵的,这和她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她想谈一场黏黏腻腻的恋爱,而分离是件太痛苦的事。 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 有那么一会儿,她忽然觉得陆逸之可能并不想和她谈恋爱,那个昏暗的灯光下,那个暧昧缠绵的吻,或许只是气氛太好了而已,他一时情难自控,但并不意味着什么。 但她不想去问,怕答案她承受不了。 她自私地觉得,哪怕是这样表面维持的关系也好,只要想想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这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她从没有任何一刻,怀着如此卑微又卑微的幸福的心。 陆逸之看出她的悲伤,捧着她的脸,给了她一个深吻,但并没有妥协说不走,只是告诉她,“我会经常寄明信片给你。” 宁宁点点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 然后他们就分离了,宁宁看着他的车驶出银杏西路,慢慢消失在视线。 以悯之对二哥哥的了解,她觉得,大概二哥哥是处于一种微妙的负罪感?宁宁太小了,比悯之还要小一点,十九岁,才刚刚成年。而他是个太理智的人,这件事上却冲动得超乎寻常。他大概是想静一静,去认认真真地捋清这份情感,然后也给宁宁一些时间,去思考是不是真的爱他,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和朦胧的崇拜。 “这证明他是真的认真了。”悯之肯定地说。 这话给了宁宁莫大的安慰。 二哥哥走的那天没有告诉宁宁,下了飞机才发了消息,说他人在东欧。宁宁很沮丧,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沉默,泡在琴房里练琴,弹她最爱的古典音乐,也弹被老师诟病的一些现代流行情歌。她反常地都开始听枯燥的只有教授才能津津有味欣赏的无调性音乐了。 她经常领着悯之去看音乐剧,看歌剧,偶尔也看看戏剧,对学业突然有了异乎寻常的热爱。 转眼就到了夏天。 过完这个夏天,悯之就迈入大三的行列了,她和十一位同学一起去做四个半月的交换生。 大三一开学她就要走了。 夏天快过完的时候,大哥哥和陈翎分手了。 那天下着暴雨,天气阴沉沉的,风在半空打着旋,枝叶疯狂摆动着。 悯之一下课就看见陈翎姐姐撑着伞站在教学楼下。 她问她,“方便一起去吃个饭吗?” 悯之“嗯”了声,发短信给宋易说,不用来接她了。 爱情开始得太容易,维持起来却难。 “我妈妈瞒着我问遥之要钱,”陈翎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就开始泛红了,她感觉自尊正在被人狠狠地放在地上践踏,碎成一片一片,混入泥土,捡都捡不起来,让她觉得痛苦,作呕。 “他值得更好的,我这样的家庭,只会拖累他。或许一开始还好,我妈妈对金钱的需求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全部的尊严了。长久下去,还会有更多我意想不到的事,他也会厌烦,会失望,我会更无措,我妈妈就是那样的人,我没办法摆脱,也在时刻希望她能够明达一点,但她很难改变了,所以我害怕。就这样吧!希望你大哥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陈翎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推到悯之面前,“我没脸再去见你大哥,你帮我还给他吧!我对不起他,代我向他道歉。” “这件事,我大哥哥也做得不对,他应该征询你的意见的。或许他只是因为你想讨好你的家人?但他做法确实是不太恰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但我还是希望姐姐你再给我哥哥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哥哥你别看他整天好像很厉害似的,其实感情方面就是个白痴呢,他可是母胎单身,连和女生说话都很少,演戏因为演不来亲热戏,至今连部爱情片都没演过呢!……” 可以说是真的毫无经验了,以悯之对大哥哥的了解来说,他对陈翎姐姐,真的已经是非常喜欢了,但可能性格原因,他总是显得不那么热情。 悯之说了好多,但陈翎姐姐还是觉得这份感情已经无法维持下去了,为了以后不变得面目全非,在还算美好的时候,就这样放手好了。 她希望两个人还能保持点儿美好的回忆。 虽然很遗憾,但悯之还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只是打电话给大哥哥的时候,骂了他一句,“大哥哥你是笨蛋吗?” 作为一家五口脑子最不灵敏的悯之,她很少有机会去说大哥哥笨蛋的。 同样陆遥之作为智商明显高于平均水平,做任何事都如鱼得水的人,也很少有机会被骂笨蛋。 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反驳。 在感情方面,他确实是个笨蛋。 悯之开学没多久就去了奥地利。 据说那里已经是秋天了,秋天会很短暂,冬天会很冷,但具体的不知道,妈妈塞了很多钱给她,让她到那里看着买些日用品。 爸爸联系了一个在因斯布鲁克的朋友,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女儿,因为并不算太熟悉,这样麻烦人家很抱歉,爸爸甚至答应,以后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找他。 爸爸其实最讨厌欠人人情了。 所以悯之知道自己备受宠爱。 妈妈总担心她在那边会不习惯,一遍一遍去查攻略,叮嘱她要记得买厚衣服,那边冬天很冷,叮嘱她生活上的各项小事。被唠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据说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个乖宝宝,但也最不耐听外婆唠叨,看来妈妈们到了一定年纪,唠叨是必修技能。 大约是因为太爱了。 悯之这样想。 走的那天,宋易开车来机场,当着陆季行同志的面抱了抱悯之,深情款款地说:“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有空了去看你。” 悯之偷偷瞥了一眼爸爸。 爸爸轻哼了声,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但却没有其他表示了。 悯之开心地亲了下宋易的脸,“嗯!” 这下爸爸不耐地拍了宋易一巴掌,“好了,别腻歪了。”然后催悯之,“该安检了。” 悯之冲爸爸吐了个舌头。 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飞机起飞之后,悯之透过窗户看见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地面建筑,终于感觉到了一缕愁绪。 好像还没走,就开始思念了。 第29章 如果离别二 悯之走的第二个月。 国庆节后没多久, 天气渐渐转凉, 因为合作了一个大项目, 加班已经第三周了。 宋易把穿了两天的衣服换掉, 装进洗衣袋里让干洗店的员工来拿。 他洗了个头,打算今晚回家去休息, 出来的时候碰见肖恩慈。 用周乔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姑娘, 有着水墨画一般的气质, 浓淡相宜的面目。很温柔, 说话轻声细语。 她是合作方派来的监工,和他们一同工作,她经常捧着热水杯像个小老爷一样弯着腰查看每个人的电脑, 但很少说什么。她会买咖啡分给大家喝。 她喜欢穿长裙, 头发偏到一侧,公司里的小年轻都很喜欢她, 暗戳戳地谋算着约她去看电影。 她总是能礼貌又不失体面地拒绝。 慢慢的, 大家都知道她对他们不敢兴趣。 或者说,她只对宋易感兴趣。 她从来不查看宋易的电脑。 她给每个人买大杯的美式, 唯独给宋易买双份的意式浓缩。 她在路上碰见任何人都礼貌地点头, 唯独碰见宋易时会笑。 她经常在楼下的意式餐厅吃焗饭,因为宋易经常会去那里。他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肖恩慈会在他对面坐下来, 说:“好巧啊!” 宋易吃饭很快, 五分钟搞定一盘意面。他喝水很大口, 既不斯文,也不赏心悦目。他付完款就走,经常全程只在她坐下的时候抬头看一眼她,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回一句“嗯”。 他从不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好奇她为什么喜欢坐在他对面。 更不想知道,她任何的信息。 这很简单地可以归结为四个字:不感兴趣! 但肖恩慈乐此不疲。 她今天又遇见他,看见他洗头发,她就知道,她今晚要回家。——这是观察多天的结论。 有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让她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就租住在你家附近。我很会做夜宵的,作为回报,我可以请你去我家吃夜宵。”她眨了下眼睛,是一副半开玩笑的俏皮表情。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漂亮有时候是张通行证,可以轻易地得到别人的爱、关怀,还有诸多其他的便利。 宋易凝视了她几秒钟。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她觉得自己在被一种冷漠的目光审视,她看见他眉毛微微隆起,聚成小小的一个峰。 宋易单手叉腰,另一手捞着自己的风衣外套,头发还是湿的,整个人显得放诞不羁。他这个人很奇怪,回家之前总是要换个衣服,然后再洗个头发。明明回家更容易搞定的事,但却非要这样做。 有些人天生就比较古怪。 但她喜欢他这种古怪。 他在沉默了几秒钟后,终于开口:“抱歉,不太方便。” 他抬腕看了看表,“晚上七点钟,离最后一班地铁还有两个小时,我想比让我载你更简便。”他用同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最好不要随便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我也不太喜欢带陌生女人,我女朋友心眼丁点儿小,我不太希望她不开心。” 那是第一次交锋。 肖恩慈笑了笑,“啊,还想着蹭个便车呢!看来不能占便宜喽。” 宋易礼貌地微笑,侧身,绕过她,走了。 晚上风已经很冷了。 落叶被吹得打着旋儿,萧瑟的秋意渐渐地浓烈了。 他忽然又担心他的悯之,那个个头不到一六五,抱起来很轻,身材娇小的可以整个钻进他怀里漂亮又善良的悯之,她很喜欢笑,待人和善,很少生气,只有他才能惹她跳脚。 她在奥地利不知道如何了。 据说那边很冷,她有很多华人朋友,她的英文不错,也会点儿德语,但她说周围人说英文反而多,她经常被人约着出去逛,因斯坦布尔有个大叔是陆季行的朋友,她去那边做客的时候,和大叔的儿子一起去山脚下看风景。 宋易吃了好几天飞醋。 不知道有没有臭崽子们去骚扰她。 她前段时间还在说路上看见一个蓝眼睛黄头发的白皮肤男孩,形容他像是童话里的精灵王子一样漂亮。 宋易警告她别瞎想点儿有的没的。 …… 他路过楼下的餐厅,进去打包了一份浓汤,汤装在纸杯里,他揭了盖子,就着喝了一口,毫无形象可言。后来周乔总是啧啧感叹,就他这糙老爷们儿的形象,不知道肖恩慈看上他哪里了。 冒着被人唾弃的风险都要上赶着当第三者。 宋易钻进车里的时候,给悯之打了个越洋电话,她那里是下午,要比这里早两个小时。 悯之略显软糯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来,“你今晚不忙嘛?” 他便满足地笑了,“嗯,我偷懒,回家睡觉。在做什么?” 悯之举着手机给他听,“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个盲人大叔在拉小提琴,我在听。” “嗯。宝贝……” 悯之“嗯?”了声。 “我很想你。” …… 肖恩慈从大厦下来,目送宋易驱车离开,然后才去了地铁站。 从这里到她住的地方,不过五站地铁,十几分钟,下了地铁走两百米就是她住的公寓。 可她对于宋易拒绝栽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 唐佳文让周乔帮忙瞒家里人她恋爱的事,作为回报请他吃饭,最近周乔忙到快报废,所以就选在他们楼下的餐厅,唐佳文隔着餐厅玻璃看见路过的肖恩慈。 周乔眯了眯眼,没说话。 肖恩慈是个目的很明确的女人,温婉,但不柔弱,相反很野性。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确定宋易招不招架得住,他是那种很情绪化的人,没什么底线,从来不会去强迫自己去忍耐。虽然他对悯之够热切,但周乔还是不太有自信这件事会不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只能偶尔劝一下宋易,“悠着点儿那个女的。” 唐佳文看周乔盯着人家一直看,也瞧了眼,之前去公司蹭周乔饭的时候见过几次面:“不是你的菜,看起来心思太重,你hold不住。” 女孩子对女孩子总有着敏锐的直觉,周乔笑了笑,“那你觉得老宋能把持得住吗?” 唐佳文咬掉一大块肋排,摇摇头,“难说。我虽然喜欢过他,但对他的人品实在不敢恭维。” 周乔肩膀剧烈耸动,笑得不可抑制。 * 第二次交锋是在庆功宴的酒桌上,肖恩慈穿着一件白裙子,单肩,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显得清纯又妩媚。 她像一只白蝴蝶,优雅地穿梭在包厢,给在场每个人倒酒水,经过宋易身边的时候,对她欠身笑了笑。 宋易没注意看,表情冷漠。 他在出神,悯之今天要回来,这会儿应该到家了。她说要先去家里给爸妈报平安,因斯坦布尔的大叔亲自送她回来的,爸爸肯定要尽地主之谊请人家吃饭,所以晚餐她就和爸爸跟大叔一起吃了。 然后她要去见一见大哥哥,大哥哥难得正休息。 还有最重要的是要见一见室友宁宁,二哥哥去奥地利看过悯之,托她带东西给宁宁,宁宁整天盼星星盼月亮,恨不得飞去机场接她,当场拆她包。 然后悯之才来看他,他觉得自己有种被冷落的失落感。 他强撑着理智才没能起身走人,立马去找她。 那沉默和心不在焉使他整个人身上那股黑暗阴郁的气质越发浓烈,显得有那么些生人勿近的冷酷。 这让肖恩慈很不舒服。 或许她并没有多喜欢宋易,但她受不了这样的羞辱,胜负欲让她对宋易越发上心。 撩分很多种,最高端的是不动声色的撩。 她最擅长。 她斩男史上,不能有这样的挫败。 又是一年冬季,元旦才过去没多久,街上还残留着圣诞节的装饰,一些店铺挂着红灯笼,拉花和气球也有,霓虹灯闪烁,橱窗里的灯光显得考究,映衬着模特身上的衣服越发的美丽光鲜。 悯之还穿着雪地靴,牛仔裤把腿裹得很紧,她穿风衣,风衣外面罩了件棉外套,戴着顶绒线帽子,耳罩是狐狸头,白口罩,手套没有戴,挂在脖子里,脖子上还挂着一架相机。 她拍了一点儿街头的照片。 故事画风格的橱窗布景,屋檐下挂着的铜风铃,街头转角处的喷漆大邮筒,蹲在商场门口写作业的小学生,还有一件被聚光灯笼罩的中式婚纱……她刚刚收的礼物,还很新鲜地摆弄着。 只是这样的打扮,像个落魄的摄影师,看起来分外凄凉的样子。 她在寒风中给宋易打电话,问他回家了没有。 “你在哪?”宋易看着满屋子的人,登时觉得心口热。想念像一壶酒,初时烈得烧喉,恨不得把什么都丢了,过去陪她。慢慢地开始沉淀,然后发酵,渐渐温和醇厚,但他只是,那些情绪不是没有了,而是积蓄着,压抑着,等着某一刻爆发。 悯之转头四处看了看,“在你公司附近,见了宁宁直接走过来的,不过我看楼上灯灭着,今天竟然没加班?” 宋易掐着眉心,“瞧你那什么记性,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庆功会?” 哦,悯之想起来了,“我忘记了嘛!那我去你家等你好了。” 她走到路边,就要拦车。 但宋易一刻也等不了,合作方的老板又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他这边走了也不合适,两相拉扯之后,他问她,“吃饭了吗?” “没呢,刚刚宁宁请我吃饭来着,我没去,想早点儿见你。”思念,思念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去奥地利的第一个月,悯之发了疯的想他,懊恼自己抽什么风,做什么交换生,每天发视频的时候,恨不得手穿过屏幕去摸摸他的脸,半夜梦见他,醒过来哭得一抽一抽的,把他声音录下来当铃声,有时候塞着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后来慢慢地习惯了那边的生活,课程渐渐忙起来,就渐渐好像没那么想他了,然后一个学期过去了,仔细算算也不过四个半月时间,但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离校有很多手续要办,其实还要再待几天,可突然觉得自己一刻好像也待不下去了,就想早点儿回去,早一秒也好。 无论听他多少遍声音,她还是想抱一抱他。 终于快要见到了,反而有些不真实了。 他说:“过来吧!就在附近。往东路一直走,看见一家红色大门的会所,然后进来,我去大厅接你。” 悯之“啊?”了声,“不太好吧!我去凑热闹吗?” “听话,过来。” 悯之为自己的形象默默担忧了会儿,给他发消息,“我穿得很随便诶。” “没事。” 悯之就是披个麻袋去,又能丑到哪里去。 也不是什么太正式的场合,没那么讲究。 悯之推门进去的时候,宋易已经在大厅了。 靠在前台,偏头在讲手机,目光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他看见一个脖子里挂相机的女孩子进来,裹得跟木乃伊似的,除了两只眼睛在外面露着。 又瘦了,眼窝都陷下去很多。 视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叮嘱她多吃点儿,她说吃不惯,过去那么久了,还是有些水土不服。 宋易对着电话说了句,“先这样。” 然后大踏步走了过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像做了一场大梦,到处是虚幻的泡影,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土地。 不是梦,却比梦更美好。 悯之尽管穿得这样厚,还是冻得直哆嗦,把另一只手也塞进他手里,几乎是抱着他的胳膊跟着他走,她有些贪恋这种感觉,她喜欢他身上暖暖的有些坚实的感觉,挨她更近了,仰着脸看他,“诶,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呢?这也太过分了。”悯之踮踮脚,拿脑袋蹭他下巴。 宋易很想把她按墙上亲,或者做点儿别的什么,就这样牵着远远不够,他胸口有一团火,就快要爆裂了。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后只捏了捏她的手心,“长高点儿不好吗?有利于下一代。你也不想你儿子像你这么矮吧?” 悯之把膝盖顶了他一下。 宋易扯着唇角笑,“手续都办好了?” 悯之摇摇头,“没呢,急着回来,就提前买了票,托同学帮我办。” “还回学校吗?” “不用回了。” “放寒假了?” “嗯!” “搬来跟我住吧!” “嗯,……啊?”悯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戳了他一下,“我爸爸会剥了我……不,剥了你的。” 宋易看着她,沉默片刻,“至少今晚别走了。” 悯之心头跳了跳,最后还是“哦”了声。 “那我跟我妈妈说今晚住在宁宁那里。” 宋易满意地笑了,一整夜僵硬的脸上,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宋易推开包厢的门,很多目光聚过来,聊天的都停止了声音,单单看着宋易把人姑娘手揣兜里这画面,都够玄幻。 悯之没想到是这阵仗,不太好意思地悄悄把手掏了出来,然后欠身,“你们好。” 宋易抬手介绍了一下,“我女朋友,我怕来不及带她去吃饭,就把她带这边来了。” 他走之前问过大家,说介不介意加个人,一群人起哄说人多了热闹,让他多叫几个没关系。 没想到竟然是他女朋友。 宋易叫了服务生,让在他边上加了个凳子。 特意要了份面给她吃,然后又添了几样新菜。 然后解释说:“这边菜品海鲜多,她胃不好。” 边儿上人客气地和悯之寒暄了两句,然后调侃宋易,竟然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他笑了笑,透着几分邪性。 “喜欢,没办法。” 悯之进来的那一刻,肖恩慈是不屑的。 这通身的打扮,会让她觉得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学生一样,除了夸一句青涩率性外,就只剩下怜悯了。 周乔曾经暗示过她,说宋易的女朋友是他心头肉。一个男人愿意宠女人,这个女人必然有过硬的资本,美貌,身材,性格……等等。但陆悯之这幅尊容,她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女人总是喜欢比较,她尤甚,尤其一个看不上她的男人喜欢的女人,她会忍不住拿来和自己对比。 对比结果使她更加自信,而已。 但悯之脱了外套,帽子,口罩,手套,微笑起来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呆滞,她太漂亮了,不是那种夺目的美,但让人很舒服,温和,柔软,纯净。 气质通透得让人自惭形秽。 她的老板——宋易的合作方——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来这里被视作亲民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十五度欠身,亲和地和悯之握了手,用一种略带谨慎的语气对悯之说,“代我向你舅舅问好。” 悯之也欠身,“我会的。这段时间也麻烦您照顾宋易了。” “应该的,都是自己人。宋易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悯之笑了笑,“谢谢您夸他。” “都是实话。” …… 肖恩慈做了老板两年的左膀右臂。至今仍旧无法和对方从容对视,每次说话都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去对待。 究其原因,老板从来没有这样和颜悦色地对待过她。还有,她并没有底气去和老板平等对话。 她有一瞬间明白,自己和陆悯之的差距在哪里。因为明白,所以不甘心。 恶毒是一根刺,会狠狠地扎进肺腑里,直到流脓溃烂。 那颗刺,已经悄悄地从皮肉里刺了进去。 悯之和宋易走的时候,在楼下看见一个女孩子,穿很少,裙子外面只罩了件大衣,真真的美丽冻人那种。如果没记错,是合作公司的首席秘书,似乎姓肖。 小美人冲他们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悯之也回了一个笑,同样点了点头。 宋易拍了下她后脑勺,暗骂了声缺心眼。 地主家的傻闺女一样。 悯之气哼哼地踹了他一脚,副驾驶都不坐了,坐到后座去,抱着靠枕生闷气。 “你打我干嘛!有漂亮姑娘冲你笑,我还没打你呢,你还打我。” “看着别人冲我笑,你还回应人家,你缺心眼吗?” “是你心里有鬼。” “我没有。我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为你守身如玉,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给你验。” 宋易把人半拖半抱地哄出来,搁到副驾驶上,俯身给她扣了安全带,然后单膝踏在车门处,扶着椅背,弯腰亲吻她,吻得又凶又投入。 悯之舌头被他吸得发麻,头一次认识到,亲吻也能让人心跳加速到迷幻的地步。她甚至感觉腿脚都是软的。 他喜欢亲吻到最后咬一下她的下唇。 他啃了她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抚摸她的脸,叹了口气,十分遗憾地说,“先回家吧!” 第30章 平淡是真一 推了门, 悯之一边换鞋子一边往客厅看去。 这里好像从没变化过。 他很懒, 有时候很久不收拾屋子, 但也几乎不弄乱它,不会到处丢东西,不会把垃圾随手乱丢,顶多就是从外面回来直接回卧室, 洗澡,睡觉,两点一线。 悯之有时候觉得不需要给他这么大一个房子, 给他一张床一个屋顶就够了。 周乔说, 没有她的时候,宋易过得就像个吸血鬼,昼伏夜出,永远藏在黑暗里,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阴沉气息, 他睡眠时间很短, 每天睁开眼就是工作, 没什么娱乐,也不爱交际。 一个严格自律的人是可怕的, 没有人情味的。 宋易不算太自律,但的确没有人情味。 就像这个屋子, 冷冰冰的, 多余的装饰品都吝啬。 悯之没有脱外套, 先去把暖气开了, 然后把卷起来的脚毯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去厨房把热水壶洗了,煮了一壶花茶,她勾着头问他,“你喝什么?” “帮我温瓶酒。在厨房后边的酒柜上。”宋易开了电视机,盘腿坐在沙发上。厨房里悯之弄出来的声响让他觉得安心,整颗心脏像是被什么塞满了,鼓鼓囊囊的,一些情绪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很久没见,思念成灾。 应该给她买点儿零食的,他给忘了。 很多时候他是不合格的男朋友,他摇头,去抱了一个小毯子过来。 又把暖气调高了一点。 悯之把茶盘端过来,顺带把酒给他,只有一小瓷瓶,贴心地放了一小碟坚果给他,“喝多了伤肾。” 伤肾,是四声,不是一声。 宋易眼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 悯之没忍住笑了,扯他唇角,“你这样像个老流氓。” 他把眼睛摘了,搁在茶几上,悯之怕再碰掉了,就给他装进了盒子里。 她还弯着腰,宋易已经把她捞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声音沉沉,“不是像,我就是。”他拿下巴蹭她脸颊,贪婪地拥抱她,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暖气已经上来了,宋易伸手把她外套脱了,搭在沙发肘上,风衣也脱了,只剩下一件圆领毛衣,毛衣里还有衬衣,衬衣里不知道还有什么。 他真搞不懂,她是如何套了这么多层的。 ——作为怕冷星人,悯之是恨不得把被子也裹身上。 宋易把毯子披在她肩膀上,搓着她的手问她还冷不冷。 悯之摇摇头又点点头,伸手过去捞茶杯。 不知怎么,她有些紧张,今晚宋易给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在克制着什么,又不经意间在释放什么。 悯之自己喝了一口,又递到他嘴边,问他喝不喝。 宋易低头噙着杯沿抿了一口,伸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搁到了茶几上。 回身的时候,手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整个又揽了过来,凑过去亲她脖子。 有些痒,悯之躲了下。他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往前一拉,悯之贴在他胸口。 他经常健身,胸膛显得坚实,也带着一点儿让人脸红心跳的侵略性。 悯之手渐渐热了,身子也暖了过来。 摸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像个小火炉,抱起来很舒服。 宋易把手从她衣服里伸进去,看她衬衣里穿了什么。 衬衣里只有内衣,是那种前排扣的,他手摸到硬硬的金属扣,随意拨弄了一下,然后竟然……开了。 他呆了一瞬,悯之也呆了一瞬,然后耳朵慢慢变红,发烫,她羞恼地把他手拨出去,下意识就要去系,宋易闷笑了声,俯身吻她,捉住她两只手背到后面去。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 悯之躺着,宋易压在她身上,他从嘴唇亲到脖子,用牙齿叼开她衬衫的第一粒扣子,吻她颈线,还有锁骨。 很痒,他的脑袋毛烘烘的。下巴的胡茬也微微有点扎皮肤。 他今晚确切很不一样,带着浓烈的情.欲和挑逗。 悯之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并不想拒绝。 她喉咙有些紧,像被什么攥住了,她大口喘了下气,胸腔起伏的时候,明显感到那里空荡荡的,这让她既紧张又羞耻。 很热,暖气太热了,悯之后背都出了汗。 宋易脱了她的毛衣,他的手重新伸到她衣服里去,起先在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前面,他的指腹干燥又粗砺,他抚摸她,揉捏,还掐她。 悯之紧张得都快迷幻了,又或许不是紧张,是悸动和难耐,是另一种她从来没有认知过的东西,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像是飘着,身上却压着一座山。 电视机响着,在播放晚间新闻,谁也没有去看。 花茶冒着热气,茶香味儿飘出来,萦绕在鼻尖,但更浓烈的是彼此身上的味道。 悯之喘了两口气,宋易忽然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她的鞋子掉了,衬衣落在地上,胸衣被他勾了下去。 进卧室的时候,悯之抱着他的脖子,说可不可以不开灯。 他拿舌头舔她耳垂,往她耳蜗里轻轻呵着气,撩拨味儿十足地说着,“依你。” 悯之被他放在床上,翻着白眼说他可不可以不那么风骚,他在半明半昧的阴影里脱衣服,悯之闭着眼,听见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听见他解皮带扣的声音,听见他轻微的一声笑,然后身上慢慢有了重量,他推着她的手举到头顶,沉沉压过来。 像一头野兽缓慢地撕咬它的猎物。 悯之被扼住了命脉,一动不敢动。 宋易的身体也像野兽,凶猛,矫健,蓄势待发。 …… 悯之还记得去年年夜的白天,他们要去半山的别墅那里过年,她来找他,给他拿隐形眼镜的时候,看见他床头柜里的安全套。 然后在这个冬天,开封了。 他戴了下眼镜,还去确认了眼保质期。 悯之缩在被子里,听着窗外漫天风声,忽然笑了,“你看起来真的很变态诶。” 他说是吗? “你要不要试试更变态的。” 悯之笑着躲他,被他按在地毯上。 翻来覆去。 …… 悯之回家的时候,是下午,她从没有一天可以睡到下午的。 中途的时候其实醒过,洗了把脸,宋易煮了点粥,悯之穿着他的运动长裤和圆领的套头卫衣,因为长,袖子裤腿都挽起来好几折,她从后面抱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闭目养神。 这是从电视上学来的,她觉得挺美好。 然而宋易把她翻过来,扣在了台子上。 要她。 悯之觉得两个人好像疯子。 沙发……厨房……卧室……浴室……还有柜子…… 都不放过。 像个第一次玩玩具的小朋友,不玩到腻不罢休。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悯之睁开眼,晃了晃脑袋,不知怎么脸皮就开始泛着红。 那画面挥之不去。 他把钱递过去,然后推门下车。 外面风依旧很大,大晴天,但冷得彻骨。 她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走回了小区。 推开家门的时候,她祈祷家里没有人。 妈妈这时候应该在大学里上课,讲复杂的外科知识,爸爸最近有拍摄。大哥哥半休息半工作状态,但回不了家应该,二哥哥还远在国外游历。 都不在家才好,这样就没人发现她里面套了一件宋易的卫衣了。 她的毛衣被某个暴力的男人给扯得完全不能穿了。她本来不想穿他衣服的,他硬套给她的,告诉她没关系,外面套着外套又看不见。 悯之推开门的时候,家里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连猫咪的叫声都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去换鞋。 然后踏过玄关的短廊后,现实告诉她什么叫高兴的太早。 她直接僵直在原地。 舅舅舅妈爸爸妈妈大哥哥二哥哥思思表姐还有外公外婆,九个人,九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 五只猫,一只蹲一个膝盖都蹲不完,怪不得没有一只来迎接她。 悯之艰难地扯了下唇角,“我回来啦!你们好?二哥哥你什么回来的啊?” “昨晚。”二哥哥简短地回答,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思思表姐幸灾乐祸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哥哥把手里的报纸放下来,欲言又止。 爸爸喝茶的动作显得凶狠且进攻性强烈,舅妈在拍妈妈的肩膀,外公戳了外婆一下,外婆半是尴尬地笑了笑开口:“悯之啊!” 悯之点点头,脑子里三百六十度高速旋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搜寻所有有可能露馅儿的信息,最后发现,好像没什么……吧? 悯之乖乖地叫了声,“外婆。” 外公咳嗽了声,“找个时间把那个男孩子带回家再吃顿饭吧!大家坐一起聊聊。” 悯之紧张不安地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又怂又大胆地问了声,“嗯?” 思思表姐好心提醒她,“你二哥哥昨晚的飞机,宁宁去接的。” 悯之:“……” 是谁说昨晚和宁宁一起睡来着?是谁? 人,果然不能撒谎。 * 冬天的第一场雪的时候,宋易和陆家正式见了一次面,那天他穿着正装,提了好多的礼物,他进门之前,深呼吸了两下。 对着出去接他的悯之说:“这次,是打是骂,我都认了。不亏。” 悯之踹了他一脚,“什么啊!” 这次会面,大约相当于两家坐在一起讨论一下两个孩子的未来。 但宋易孤家寡人,他独自面对悯之的一大家子,显得有那么点儿的可怜。 陆季行都不忍心怼他。 最后两方和谐地达成共识。 “过完年去领证。” 然后毕业旅行和蜜月一起过。 悯之送宋易走的时候掐了他一把,“我做梦吗?” 宋易疼得龇牙咧嘴,按着她脑袋捏她脸,“你清醒点儿,嗯?” 悯之“哦”了声,“那肯定是我爸爸受刺激了。” 竟然这么爽快。 第31章 平淡是真二 一路走来, 两次分别, 几次波折, 但大体来看,都还算顺利。 比大多数情侣要顺利得多。 至于肖恩慈,悯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如果不是对方一再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她或许连记得对方的名字, 都不会记得。 肖恩慈所在的公司是个大集团,手下产业众多, 游戏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为今年游戏行业比较火热, 所以集团也重点建设了,今年推出的一款游戏,是和宋易的公司联合出品的, 主体搭建是宋易他们做, 由集团提供平台和推广, 合作共赢,商业往来大多都是利益驱使。 游戏不错,推出没多久,下载量就一路飙升,堪称黑马, 最后杀到了今年的亚军。 集团的年会邀请了宋易他们, 两家公司年会一起办, 同时也给年轻人一些交流的机会, 两家公司的技术人才可以互相沟通一下。 那天离过年已经很近了。 是个暴雪天。 那几日高速都封路了,高铁啊动车啊全部停运,路上雪和冰混在一起,车几乎都开不了,新闻里每天都在播报交通事故。 年会在集团旗下的酒店举行。 肖恩慈跟在老板后面,她是首席大秘书,脸面,很多时候作为老板的女伴出现,今晚也一样。 她看到宋易,然后恍惚了一下。 老板拍着宋易的肩膀,嚷着今晚不醉不归。 冗长又无聊的总结,各路领导官话十足地发言,然后终于才是玩乐活动时间。有游戏,有礼品,大家都在玩。 宋易举杯跟人在喝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这个人向来不热络。 肖恩慈也在喝,微醺的时候,她在肖想着宋易的身体,他的才华,英俊,还有前途。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皮相好,有钱途。年轻,有作为,前途无量。 这样的男人,带出去也有面子。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遇见过很多人,也爱过,但都不长久,男人没有几个是完美的,她现在已经要的不多了,人总归要长大,需要现实一点,她只要一个可以让人艳羡仰望的男朋友。 这想法让她越发地脑子发热。 抢夺这种事,她不擅长。 但她很喜欢挑战,挑战是人生的一部份,越是没做过的事,越是值得去尝试不是吗?每个生来都是在争取,争取爱,争取利益,争取名分,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东西,来让自己富有,让自己幸福,让自己快乐。 她和陆悯之比,她没有多大的优势。 但她觉得自己比对方聪明,比对方更豁得出去,她比陆悯之坏,这年头,好人不会有好报的。 聪明的女人总能一往无前,比漂亮更管用,所幸她又是漂亮的,她已经可以所向披靡了。 宋易是个很克制的男人,他很少喝醉酒,他总有法子去应付。但今晚他被老板灌了许多酒,他有些醉,走路都轻飘飘的。 但意识还有。 他叫了车,挽着外套站在酒店外。 暴雪天,冷得呵气成冰,但喝醉酒的人是感受不到冷的。 周乔给他打了电话,说让他赶紧滚蛋——他喝多了不闹腾,但睡意很足,指不定哪会儿就随便找个地儿窝着睡着了。他还得把人扛回去。 现如今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了,怎么也得懂事点儿,敢让他扛,他就敢把人给按水池里去。 宋易嗤了声,他现在都不耐和这帮单身狗打交道,一个一个透着股欲求不满的暴躁气。 他给悯之拨了电话,悯之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被一通电话闹醒,她瓮声瓮气地控诉他有多可恶,家里这两天客人多,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搅得脑仁疼,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还被吵醒。 “我错了宝贝,乖,你接着睡。” 他挂了电话,唇角扔挂着笑。 悯之,陆悯之…… 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车到了,他弯腰钻进了后车座,松了松领口,闭目养神。还在琢磨哪天把悯之哄过来陪他住。 但她那芝麻大的胆子,估摸着也不敢。就撒了那么一次谎,还被当场拆穿了,往后去更不敢了。哪有人撒谎说住在朋友家,连朋友都不知会的。傻子。 他又在琢磨着赶紧把她娶回家吧!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把人带回家了。 他这样想,想得心痒痒。 男人都是色狼。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平复心情。车子开得很慢,越到他住的地方越偏僻越不好走,他跟师傅说:“放我下来吧!我走走。” 他付了钱,沿着街道往家去。 这一片确切地理位置不好,沃尔玛终于倒闭了,新开了一家家乐福超市,每天外面都挂着打折的横幅,老太太们经常在里面买鸡蛋买蔬菜,他偶尔进去过一次,被浓烈的鱼腥味儿腥出来了。 隔两条街的那个眼镜店都不在了。 他曾经和悯之去挑过眼镜,她很挑剔,最后还是选了个金属框的给他。 或许该再换套房子,但换到哪里去,他还没想好。 悯之其实不是个挑剔的人,很多时候反而显出异乎寻常的容忍。 但他总归不想让她因为嫁了人反而变得处处拘谨。这是一个男人微妙的自尊。 宋易进了滨江路,左边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右边是茫茫的江面,如今结了冰,厚厚的冰层在夜晚反射着碎光,白天的时候甚至还有小孩子在上面溜冰,江边杵着大大的红色警惕标志:水深危险! 路灯亮着,反而衬得街道昏暗。 宋易走到47号门口,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个子很高,至少比悯之高,她穿得很单薄,或许是为了凸显她的好身材。 一些女人很有野心,目的也明确,几乎就写在脸上。肖恩慈笑了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宋易耸了耸肩,舌头从左到右数自己的牙齿,在心里骂了声“操”。 * 悯之被第二次吵醒的时候,她真的生气了,她想这次不管是谁来骚扰她,她都要先骂人。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连发了十六张照片。 宋易家门口的照片。 拥抱的,亲吻的,还有开门的,隔着窗户的…… 悯之顿时清醒了。 像被兜头的凉水浇了一遍。 她回了三个字:你是谁? * 肖恩慈约见悯之是在第二天的午后。咖啡店,靠窗户,她捧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慢慢啜饮着,店里的绿植养得很好,映衬着外面的大雪,显出几分浪漫来。她一直很想拥有这样的生活,不需要疲于奔波,在午后闲暇的时候,下雪天,或者雨天,或者晴天,任何一种天气都好,她不必看老板的脸色,不用担心漫无边际的工作,就这么坐着,喝一杯热咖啡,这样真好。 她很小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梦,年少时候总是浅薄,看任何事情都是从自己出发的,从梦出发的,单纯的眼睛里没有金钱,其实那些没看到的,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体。 钱永远是最重要的。它搭构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没有它,就没有浪漫这种东西。 她很羡慕陆悯之,有那样的家庭,什么都不愁了,就连另一半,都自有大把往上送,宋易那样她求之不得的人,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下嫁。 有时候这世界,真的是很不公平呢! 她不想伤害她的,但有时候人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需要一些手段。况且没了宋易,或许她能找到更好的。 门口的风铃响了,她觉得陆悯之也该来了,她抬腕看了看表,下午三点整。 她微笑着转过头去,想体面地说一句,“你来了?” 但是她忽然沉默了,连笑也僵在唇角。 她的老板一身西装加羊毛大衣出现在这里,他脱了皮手套,在她对面坐下来。 服务生过来问他要点什么,他抬手轻挥了下让人退下了,目光专注地看肖恩慈,那真是一张上天眷顾的脸,他有时候都想把人收了。但这样精明的女人,他不太愿意自找麻烦。 果然惹出麻烦来了。 肖恩慈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沉默许久,终于是没沉得住气,“您怎么来了?” 老板扬了扬手机,“接了个电话。忽然对我的秘书感到非常的好奇。哦,对了,尤靖远让我转告您,天太冷了,他的外甥女不想出门。”他笑了笑,“可怜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做跑腿的事。” 血液有一瞬间的凝固,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从心底生出一抹悲凉,她太小看陆悯之了。 真的。 她太小看她了。 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孩子,处处单纯懵懂不谙世事,不是因为她傻,是她不必恶毒不必斤斤计较不必过得太提心吊胆。 真正傻的是她。 老板把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明天就不用过来上班了。我想我不必说理由了。就保留最后一分体面。毕竟我们相处这么久,你是我用过最顺手的秘书。可惜了。” 肖恩慈恍惚着出了咖啡店的门,从里面看外面,雪显得温柔而静谧,但一出来,冷风几乎要把她切割成碎片。 她拦了辆出租,说了声:“你先开,随便去哪里。” 她闭上眼,老板的话还在耳边绕,那是临走的时候,他忽然又说了句,“恩慈啊,我今天来呢!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是看在陆悯之的面子上。她的确没什么本事,但她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本事。她周围的一切,都是她的底气和资本。你有什么呢?你凭什么和她斗?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吗?你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知道,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做人呢不要太恶毒。” * 昨晚。 肖恩慈站在宋易家门口,她看出来他眼里的冰冷,还夹杂着一丝厌恶。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纠缠的人说,遭受些白眼和冷落也是正常的。 她在等他露出破绽,他只消有一点点犹豫,她就可以把他瓦解掉。 他喝醉了,酒后乱性真是个好东西,她希望他可以。那样最好,她自信可以在床上收服他,用最柔软的腰肢,最温柔的声音,她的“卑躬屈膝”,还有抵死缠绵。 这样显得很不体面,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上前了一步,“真的不请我去坐坐吗?我不会告诉你女朋友的。就我们两个人,我只想和你待一会儿。” 宋易说了第一句话,“事不过三,我劝你滚,别怪我不客气啊!” 肖恩慈又上前了一步,踮着脚想去亲他,宋易躲开了。 她站在原地,心底里的情绪复杂而敏感,她被宋易拒绝了很多次,多到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想去搂他腰,这是一个男人很少能招架的动作,但她刚张开双臂,宋易卡着她的脖子把她推到了墙上,他目光冷而厉,“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恶心的女人。别再让我看见你,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好习惯。” 宋易甩开她,开了门,又摔上门,骂了声,“操!” 晦气! “对不起,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到宁愿作践自己,喜欢到甚至你哪怕有女朋友,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没有名分也好,什么都好。” 男人都好色,没有不出轨的男人,当他做错事的代价低于他的可承受力,他就会跃跃欲试。 肖恩慈看见宋易顿了一下脚,她适可而止地停了声音,然后哭出声来,转身跑了。 这是一场成功的表演,她给自己打十分。 她跑到很远处,钻上一辆车,看见车里的人,顿时笑了,“拍到了吗?” 车上的女人比了个ok的手势,“非常完美!”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可以先瓦解掉陆悯之。当宋易没有退路的时候,她就可以出场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多蠢的决定。 * 悯之把宋易的衣服都扔了,宋易要抱她,她不让,“脏死了你。” 宋易无奈地一摊手,“没,我真没让她抱,也没让她亲,我躲开了,真的,我躲得可快了。” 照片模糊不清,隔得很远,只能看出个轮廓出来,大约是错位的缘故,乍一看很像是真的。 悯之其实早知道了,家里两位娱乐圈大佬,对于这种事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 大哥哥看完照片后先笑了,“去求欢,还要带着狗仔,这女人心眼够深啊!” 陆季行还因为这事,竟莫名对宋易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护犊子情绪。 悯之只是生气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女人生起气来是没有道理的,六亲不认的。 肖恩慈,恩慈,真是愧对她父母对她的期盼和祝愿。悯之想? 过了好久,悯之气消了些,宋易立马把她抱进了怀里,又是亲又是哄的。 最后哄床上去了。 悯之被压着狠狠欺负了一顿,于是更生气了,“禽兽无耻臭流氓。” “骂人都不会。”宋易嗤笑了她一声,“翻来覆去就这几个词。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遍什么叫禽兽什么叫无耻什么叫臭流氓?” 悯之:“滚!!” 宋易点点头,“滚什么,滚床单?” 悯之气得牙痒痒。 第32章 平淡是真三 冬天里的第一场雪两家算互相正式见面, 定了日子。 过年的时候,这次宋易也很顺利地留在了家里过年。虽然爸爸依旧诸般挑剔, 但嘴上不说, 心里还是把他当女婿对待的。 妈妈偷偷告诉悯之, 说其实陆季行对宋易很满意。 然后悯之莫名就觉得很开心,一段感情被祝福是件很幸福的事。 今年过年家里没有那么多人,但依旧还是很热闹。 悯之还半夜溜到宋易房间送吃的, 结果被他困着不让走,悯之心惊胆战的, 生怕妈妈去她房间找她。 她后半夜爬窗回了自己房间, 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顶着熊猫眼来回晃, 宋易还嘲笑她晚上不知道做什么,熬成这个样子。妈妈跟宋易同仇敌忾地数落她,叫她不要晚上总是看手机。 她找了机会, 偷偷把宋易打成了猪头。 他去她房间看过她的闺房,嘲笑她是个大龄儿童,提着她的小狐狸睡衣啧啧了两声。躺在她五米长三米宽的巨形玩偶上玩她的哨笛, 那个玩偶超级大的,悯之很大的卧室都因为它变得狭小了, 那个玩偶坐高三米多, 直顶到天花板。宋易一□□的个子靠上去竟还有点儿委屈。 没错, 他又长高了, 马上要突破一九零了。 那么高杵在那里, 悯之都和他演变成最萌身高差了。 她明明没那么矮的,放在女孩子中间,怎么着也算是中等身高,将近一六五呢,整整比他矮了二十多公分。 她站在那里刚刚好到他下巴,亲他都要踮着脚。 过分,真的过分。都那么高了,那让他长,她从十八岁往后就没怎么长个子了。 唯一一点好处,大约是宋易能轻易够到她够不到地东西,她可以指使他去拿书架上最高一层的书,逛超市的时候再也不担心货架高层有她拿不到的东西了。 还有啊,可以玩爬高游戏。 过完年。 去领证那天是个大晴天,早上悯之起床后,妈妈给她煮了两颗红鸡蛋,然后在鸡蛋上画了喜字和爱心。 大哥哥给她领口别了个胸针,二哥哥在她包上挂了个毛绒绒的松鼠尾巴吊坠,思思表姐的礼物前一天已经寄了过来,是她亲手做的香薰蜡烛,她自己提纯的香精,据说有催.情的作用,悯之一脸惊恐地把蜡烛放在了抽屉深处,藏起来,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明明一个成年人了,思思表姐都开始跟她科普情·趣小玩具了。她还跟中学生一样,第一反应永远是藏还有躲,过很久才反应过来,啊,大大方方就可以了啊! 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她反射弧比较长的佐证。 出门的时候宋易已经在家门口,倚着车,一直在整理袖子。 悯之过去帮他把扣子系好了,“你什么时候来了啊,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 宋易笑了笑,捏她下巴壳子,“刚来,打电话干什么,你总会出来的。” 悯之撇撇嘴,“你还挺自信。” 民政局很多人,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悯之和宋易过年前就去做了常规体检还有专项体检,所以婚检就不用做了。 拿了号,排队等着。 悯之和宋易带了户口本、身份证、复印件、合照、一寸免冠照……她再三确认过,没有漏带东西,然后就开始东张西望。 大多是年轻情侣,还有来办离婚登记的,最厉害的,还有一对儿抱着孩子来的,据说是生了宝宝没办法上户口,才想起来办结婚证。 悯之很好奇,“产检建卡的时候不会很麻烦吗?宝宝出生证明也不好办吧?” 妈妈尤嘉的朋友很多都是医生,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经常会聊到很奇葩的事。 比如拿错诊断书的呀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把所有钱都拿去买股票,结果赚了百来万,喜滋滋马上又买了几千股,结果没多久赔到眼睛发绿。心情大起大落,然后真的急性心梗,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比如什么怀孕了产检建卡,结果双方还没领证结婚,一看,年龄才十八九岁。 比如临产了,生在自己家的,生完自己剪的脐带,自己给宝宝洗的澡,到了三岁还没打过疫苗,上幼儿园入园的时候要疫苗证明,才知道要打疫苗,哭丧着脸求医生想想办法,医生看着孩子,只感叹这孩子能好好长大不容易。 悯之有时候觉得跟听故事似的。 其实大多是普通甚至穷困人家,虽然医疗保障提高了,很多普通人家,在医疗卫生方面,还是有很多盲点。部分是资金原因,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观念问题。 宋易掰着她的脑袋掰到自己这边儿来,“就你瞎操心。” 悯之冲他吐舌头。 终于轮到了他们,工作人员推了表过来让他们填,悯之拿着笔莫名紧张,每个空都要看好几遍才能下笔,宋易写完还有空嘲笑她,“别紧张,大家都是第一次。” 悯之偷偷踩他脚,抹着脖子叫他闭嘴。 填完了,拿去盖章,刷刷刷地,工作人员迅速得很,结婚证很快就拿到手了。 新鲜出炉,还带着机器烫印的热度。 小姐姐冲他们礼貌一笑,“恭喜宋先生,宋太太。新婚快乐。” 宋易笑着说谢谢。 很得意。 宣誓,拍照留念。 流程很简单。 出来的时候,宋易把结婚证收了起来,“婚礼筹备外婆外公和奶奶说他们来筹备,妈妈和舅妈帮忙。我一糙老爷们儿,就不抢这个活儿了,有什么要我做的,吩咐我就好了。”他亲了亲悯之的脸颊,“谢谢你老婆,你有很好的家人,以后我也有了。” 悯之舔舔嘴唇,不知怎么先笑了。 他特别喜欢乱叫她,什么宝宝,宝贝儿,亲爱的,小心肝儿,老婆…… 这次听着,却有那么点儿不同。 * 过完年,就又是一年过去,日子过得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悯之最后和老师确认了论文题目,继肖斯塔科维奇的弦乐四重奏技法分析、算法分析与复合作曲、作曲民族化与现代化相结合的探究……等等被老师一毙再毙后,悯之最终确定了论文方向为电影配乐……额,好像也没有好多少。 不过好在,终于是确定下来了。 悯之最爱的是007系列的配乐,对一些印度啊土耳其电影的音乐也很喜欢,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说,就是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比较好的配乐,除了紧贴电影本身,大多都有民族特色。 论文比她想象要顺利许多,二改后就顺利通过了,就等毕业答辩。 然后悯之又开始思考以后的就业了。 悯之钢琴十级,她说以后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就去当个钢琴老师好了,她脾气很好,倒也很适合。 周围很多人都早早有了规划,或者继续深造,或者已经签约教育机构,有厉害的同级生,已经开始给知名音乐人作曲了。当然除了一点点运气,更多的是实力和天分,羡慕不来的。 悯之向来是个不会规划自身的人,说得好听叫顺其自然佛系人生,说得不好听叫没有大的追求,她挺喜欢作曲的,但大环境本来就不好就业,爸爸的朋友倒是问过要不要帮忙介绍,她还是不太敢去祸害人家,谦虚地拒绝了。 临毕业的时候,有师姐的工作室邀请她加入,是一家专门给电影配乐的小团队,规模不大,但是实力不错,去年配的一部电影得了奖,还提名了最佳配乐,虽然最后没有拿到奖项,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荣誉了。 悯之有一点点疑惑,作为每年期末作品音乐会上都会坑队的存在,师姐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而且悯之被不止一次吐槽过儿童作曲风格,虽然每次她都极具乐观主义精神地自我调侃:大道至简! 但这并不能掩盖她在创作上的缺陷。 师姐非常真诚地告诉她,“因为你爸爸是陆季行……当然,你的创作力我也是欣赏的,虽然不够复杂精妙,但简单舒服,这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天赋技能。” 悯之:“……” 果然她还是要出门靠父母。 但是……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你千万不要给我开我能力以外的工资,我会有负罪感的。” “放心,我倒是想给你开,但也得有钱让我挥霍啊!” “……谢谢师姐的真诚。” “感恩师妹的慷慨。” 于是悯之有了第一份看起来接得相当儿戏的工作。 临毕业的时候,各种招聘会花样百出,大家撒简历跟天女撒花似的,出国的老神在在安然不动,签约了的喜滋滋坐看毕业大潮汹涌,偶尔眼红一下那些找到更好工作的人,至今还没有着落的,慢慢就有了焦虑感。 悯之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平淡地度过了答辩和毕业典礼。偶尔紧张一下即将到来的婚礼和蜜月。 据说蜜月期受孕率特别高。 悯之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这么早要孩子。 她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就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就好。 毕业典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那天全校开放,音乐学院和隔壁学院一起举办毕业典礼,作为很重要的一个日子,陆季行当然是要陪女儿的,然后很多人是来看陆季行的。 悯之很淡定地被人围观着,毕竟这种事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每次爸爸和大哥哥出门总是要被围观的。 悯之穿着学士服拍照留念,和宁宁一起合照,和爸爸妈妈合照,和一些不是很熟的朋友合照,和……宋易一起合照。 宋易送了悯之一大束花,悯之捧着,被很多人调侃,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周乔和陆一鸣也来凑热闹,说要感受一下青春的气息。 青春的气息是什么样的悯之倒是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天很热,太阳老大老大,她只闻到土地被烧焦的味道。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大家也都很开心,开心的同时夹杂着几分对未来的憧憬和离别的愁绪。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大型分手季。 对于很多情侣来说这是一道清晰的坎,或者修成正果,或者一拍两散。 悯之和宋易算是修成正果的。 其实他们两个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对儿,悯之那么单纯,宋易这个人看起来又不是个善茬。悯之那种家庭,谁娶都是高攀,宋易更是高攀到不行,他那样的人,可以称之为后生可畏,前途无量,但目前来看,的确是不够格,差距太大,在一起多累啊!喜欢悯之的多了去,没几个敢追的,大多也是因为她的家庭,被众星捧月宠大的小公主,要风要雨要星星要月亮都可以的人,这谈起恋爱来,压力也是大得很。 现在听说陆悯之要嫁给宋易,女孩子各个惋惜,男生各个懊悔,恨自己怎么就没主动一点。看来陆悯之对另一半要求也不是太高啊! 毕业后第二周就是婚礼。 之前宋易说要换房子,最后是舅舅挑了一套房子送他们做婚房。 顶层的复式公寓,八百来平。 妈妈整天都在吐槽她哥哥是土大款,但舅舅土大款当得很开心。 钱多,没地儿使,舅舅又不是爱挥霍的性格,也没有不良嗜好,家里就思思表姐一个孩子,除此之外,最爱的就是自己这个外甥女悯之,花多少钱他都觉得值得。 悯之虚心接受了,好孩子是不会让长辈不顺心的。 但悯之每天都在琢磨着卖房赚钱。比较怂,不敢。然后还要承担高额的保洁费用,高额的物业费水电费。 那个天顶游泳池更过分,换一次水都是天价。 卖又不能卖,日常维护又昂贵,悯之有时暗戳戳地怀疑舅舅是故意的,这样他们就不能偷懒不工作了。 毕竟家里有钱是家里的,嫁了人,悯之肯定是不会伸手问家里要钱了,陪嫁带了多少钱,花完算事,宋易那样的性格,即便岳父岳母家里的有一百个矿,他也不愿意去过多仰仗,偶尔讨点儿便利他倒也不会扭捏,但大的方向上,他还是倾向于靠自己。 这大约也是陆季行和尤靖远欣赏他的地方,该软时软,该硬时硬。 婚礼在度假别墅举行,去了好多好多的人,宋易这边人很少,周乔陆一鸣这些死党,还有一些公司上的合作伙伴。 悯之这边人就多了,舅舅舅妈一脉,爸爸妈妈一脉,七大姑八大姨,外公外婆还有奶奶,单单是老人家下头的两辈,聚起来都够可怕。 悯之老早就画完新娘妆待在房间里,宋易来迎她,伴娘宁宁啊李静啊这些人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嚷着要他表演单手俯卧撑。 给他喝放了芥末和辣椒水的可乐,让他唱“我的小宝贝”,读什么九十条□□,跳兔子舞…… 悯之都快看不下去了,小声说,“差不多好了。” 宁宁斜了她一眼,“瞧,这就心疼了!” 宋易隔着窗子叫她,神秘兮兮地说:“老婆你过来一下。” 悯之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她今天真漂亮,精致得像是童话王国里走出来的公主,宋易抬手触了下她的脸。 “再靠近点儿~” 然后宋易直接跳窗进来把悯之抱了出去。 周乔和陆一鸣还在宣誓,一边莫名其妙宋易那崽子结婚,他们宣个鸟誓,一边字正腔圆地朗诵着。 然后看见宋易把新娘子抱走了,各自愣了愣,然后欢呼了一声,对着宁宁和李静两个女魔头吹了声口哨,得意地摆摆手,“啊,妹妹再见!” 两个伴娘气得跺脚,骂悯之立场不坚定,背叛党背叛组织。 悯之听见风声,阳光从头顶洒下来,一抬头宋易在笑,好像抢到了全世界。 悯之听见他的心跳,还有呼吸声。 她也笑了。 跑了好远,宋易终于把悯之放下来。 他弯腰看她,侧头亲她脸颊。 像亲吻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这个宝贝,从此就归他所有了。 要细心爱护,要温柔以待。 他说:“悯之,你记得吧!我发过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也曾荒唐事,但诺言都是真的,一颗心从来没变过。 悯之勾了勾他的小指,她扬起头,额上皇冠璀璨如星辰,她眉眼轻轻弯起来,“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宋易没忍住,笑场了。 悯之哼了他一声。 大猪蹄子。 浪漫是不可能浪漫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浪漫的。 宋易捧着她的脸,面上仍带着笑意,“老婆我错了。” “哦,你错哪儿了?” “你说错哪儿就错哪儿了,回去跪搓衣板跪遥控器还是跪榴莲你随便挑。” 悯之噗嗤一声笑了,“你有病啊!” “对啊,你有药。”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