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锦绣荣华乱世歌》 第一次十万字记录 我说不上来我的心情,我很激动,实话说,这一段时间我很彷徨,为文章的设定还是其他。我原本是想写一篇大众的总裁文,或者说是带有复仇的总裁文,因为这种题材看的人挺多。 但写到第五章或者是第六章的时候,我改变了想法,我想写的是一个姑娘成长起来的故事。没有重生,没有穿越,更或者没有金手指。 重生怎么说都是重新来一遍的人生,可人生的选择每一步都会将你引领上不同的道路,或许是我现在变得现实了,我虽然喜欢看重生文,这种文的套路也写的来,但我却不愿意选择它。 穿越的性质跟重生差不了多少,也是我不愿意选择的原因。 在写到十万字的期间,我一共发过四个悬赏,但只有几个人是看过书,认真的回答了我书的缺点,我很感激。当然最后一个悬赏我为自己拉了票,多了三个收藏,之后我觉得不安,觉得我侮辱了自己写的,可能暂时称不上作品的作品。 仍旧记得唐三和土豆渐渐地兴起,那时候狂热的追着他们的文,甚至可以整宿不眠也要一口气看完。 我觉得对于网文而言,我热爱它,从初中和朋友接触它,断断续续的写过一些但都没有几万字放弃了。 时间,可以让一个人的轻狂和灵气被打磨的殆尽,现在从零开始,重新写,心里满是敬畏。 当我决定不要写总裁的时候,我卡文卡的厉害,用词也很生硬,对此,我不开心了很久,我思考过要不要继续按原来的套路写下去,但是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我知道当我写自己想要写的东西的时候是快乐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在构建着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世界,我站在世界的中心,我感受着它如同初生婴儿啼哭,我很快乐。这种快乐难言,当我提笔,或者敲击键盘的时候,我畅游在故事中,我看着他们那些人,一个个鲜活着,或生或死,或幸福和不幸,都有着自己的人生。 只恨自己笔力太差,无法尽情的去描绘它,去演绎它。对于这一点,我快乐亦疲惫,我害怕那些愿意同我一起领略世界的人,仅仅看了它一眼就抛下了它,我害怕你们会觉得无聊和沉重,又担心自己没有得到反馈,写的久了会敷衍了事。 实话说,因为放弃了大纲,所以算的上走一步看一步,一章三千到四千对于我而言确实挺难,加上这段时间忙考试,天天熬夜,对身体影响确实不好,甚至前段时间发烧的厉害都要在夜深人静的书桌前坐上很久,因为学校十点断网,及大部分时间写题都放在了晚上,那几天,我断了一次,因为用自助服务往上发的时候,排版时间过久,错过了时间,虽然说第二天补上了,但心里还是觉得愧疚。 前段时间,我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人看,是因为写的太烂吗我问自己,我想过要放弃,但是朋友问了我一句话,你写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认真的想了几天,为的,有很多。 一为的,是年少轻狂。 从初中开始尝试写东西的时候,总是被语文老师戏称为文艺爱好者,他始终不肯给我一个好一些的评鉴,大概是模仿力有,灵性太差,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一个不去模仿的开始,单枪匹马的绘出一个世界,至少,我不想再继续作为一个文艺爱好者。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单纯的觉得自己想说一个故事,说给我听,也说给你们听,我把自己当做她,那个女主,我会有一个愿意守护我,爱我的男人,当然,我把他写的完美了些,他有恒久的生命,会爱我到地老天荒,不管怎么拒绝他,即便历经一切能够冲散爱情的因素,比如战争,他也依然不离不弃。 其三,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或许是因为意外,又或许是天灾人祸,我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面对着死亡,人能留下的东西有什么,科学技术上留下的大多是有所建树者,但文学,艺术,音乐不同,它是存在于人心里面的东西,纵然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写下的东西,只要有一个人在读着,那么,我便是活着的,再不济,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我自己的思想。想来也是极好。 其四,我最初觉得有些稿费也是好的,但现在想想,没必要为了那么点钱去吃力不讨好,这些完全没有必要。 码字快乐多,但也很苦,尤其是没有灵感的时候,尤其是你描述的场景,自己始终不满意的时候,很难。 能支撑着一个人花费大把时间在码字上,我觉得,大部分是因为热情,是因为我们看着它一步步的成长起来,还有的,就是理想。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变得同过去一刀两断,面目全非,比如现在的我。 我知道,有一天自己会被同化成一个为了生活而生活的人,朝九晚五。 但是,趁着自己现在尚且青春着,趁着心里还有一片江湖,趁着还有愿意做的心情,趁着自己未嫁人妇,未成人母,我要自己先去看一看属于我自己的江湖,至少要先在这个江湖中快意情仇一番。 好了,我该去刷题了,就说到这里。 以此自勉,愿不忘初心。 同时希望读过此书的人,在留言板上留下你们的意见,你可以毒舌,我会斟酌后接受建议。 不胜感激。 最后,感激老友不胜其烦的给我意见,感谢贴吧认识的男频写手郁金香同学的支持和厚爱。他的掠食法则很棒,我很喜欢,顺便就提了,当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感觉此人会成为大神,所以机智的提前抱大腿哈哈 终。 敬上 千暮苏华 sjgsf0916: 第一章 忆今昔恨悠悠 孤独人送欢喜 滴答滴答啪嗒。 一滴水珠从房梁上方的缺口坠下,清亮的圆珠子很快变成了粉面上的一块油腻水斑。 布料梭梭的摩擦声伴随着床板上一团灰色的蛹动响起,一条堪比上好白玉的手臂从这团灰色中探出,涂着红蔻丹的指甲发亮更衬着玉臂雪白。 只是晃眼功夫,灰团扁成了两条薄薄的灰线,一个身着藕粉公主裙的大姑娘坐在灰线下,被相当摩登的卷发遮挡住了容颜。 她似乎有些烦闷,如犯小孩子的脾气一般,重重将身子落在床板上,床板在她的动作下咯吱作响,许是因为床板的咯吱声和滴答的水声吵闹,她很快又恼怒的踢开了半盖的被面,最后靠在斑驳潮湿的墙壁赌气的坐着,躲开了那沥着水的“天窗口”。 她现在的模样依稀可见荣家小公主荣锦华的影子,但已经不大明显了。 “小青小青”伴随着她的叫喊,阁楼黑漆漆的楼梯口,探出个脑袋,寡黄寡黄的小脸上,一对儿宛如黑葡萄的眼珠子不住在打转,一副精明样的小女娃就这般出现在了她眼前。 “你这懒骨头,怎的才来。” “小姐。”小青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使得她心里头的坚硬软化了一些。她斜眼看着小青,摆了摆手“罢罢罢,去请个师傅来修缮下房子吧。” 小青没动,支吾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挪到了她面前,小声道:“小姐,要不您先将就着,我们没钱了。” “敢在我跟前卖乖了我让你去,你就去”锦华骂了一声,从床上摸出一物砸在了小青身上,小青捡起一看,是只明晃晃的金镯子,细金丝缠绕,嵌着鸽子蛋大的红宝石。 “当了吧。”锦华没看小青,懒懒的将脑袋扭在了靠墙的一边,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扭过头,看着小青细瘦小小的背影,又言了一句:ot回来买几个鸡蛋,自个儿煮吃吧,别总跟人嚼舌头说我亏待了你。ot声音有些低,但她也不管小青听见没有,又很快懒洋洋闭上眼。 小青在楼梯口停留了好一会儿,抽了抽鼻子,扭头看了床上的锦华一眼,眼眶泛红,但很快她就蹬蹬的下楼了。 听见小青下楼的声音,她睁开了眼,脸上表情麻木,坐盯着破旧窗户上飞溅的雨滴,叹气。 那镯子,是她最后的细软。 天冷。 她默默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角,抬手看,手上没泪,现在连哭都艰难。 这便是欲哭无泪的意思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咧了咧嘴,眉目娇俏带着三分天真,明媚的惊心动魄。 小青很快带着修补屋子的师傅回来了,蹬蹬上楼禀告,突见她这幅模样,不由看痴了眼。 荣家锦姐儿,可是大上海富家千金里美人中的佼佼者,自然是美丽动人。 可荣家已经是过去式了,再美的人儿,没了地位、身份、华服怎么说都是个破落户。 小青的手攥紧了,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 锦华见小青全身湿漉漉站在楼梯口,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瞧,又想起家里没有油纸伞,晓她是淋着大雨出去的,见她瘦瘦小小,不由拿眼瞪她骂道:“贱骨头,回来了还不快用干帕子擦擦身子别生了病染给我” 小青回了神,见锦华这副样子,低着头声音怯怯,说,不碍事。 话没说完就被一条毯子从头上盖下。又听见锦华开始骂自己蠢。 “锦姐。”小青突跪在了锦华面前。 锦华愣住了,她脸色有病态的苍白,她盯着小青,目光锐利,长久,叹了口气。 “我是荣锦华,早就不是什么荣家锦姐儿了。”她瞥了一眼正修补屋漏的师傅,压低了声音,说着又背过身子“我倦了,你忙你的去吧。” “好。”小青还想说什么,但看锦华这般阴郁的样子不由紧张的缩了缩头,识相的不再说话,退下了。 小青离去时,在这片暂时称得上安宁的净土,肆虐瓢泼的大雨终于将奄奄一息的窗户打落,褐色的沾满了污物的窗户砸在了她脚边,雨水打在窗沿上激了她一脸水。 冰冷的雨水和刺骨的寒风令锦华清醒过来,她看着脚边略显肮脏的窗户,半年以来压抑着的堡垒终于刹那崩溃,眼泪搅和雨水涌进她单薄的身体。 她没哭,只是湿了眼眶。 她多想呜咽,多想嚎啕大哭,但她不能。 即便身处饥寒、贫穷,即便屋子肮脏潮湿,即便亲友冷淡、荣家破落不堪,即便现在饱受屈辱,更即便爱人离去,曾经难忘。 但她是荣家,是父母名声最后的保护者,她,不能软弱。 她恨父亲的孤注一掷,也恨母亲的柔软顺从,更恨他们忠贞的感情。她不希望他们共赴黄泉,至少他们有一个留下来她也不会这样凄惨,至少她暂时不用为食物而焦躁,不需为明天有没有钱而忧虑。 锦华手死死攥着潮湿的窗台,每念一分过往便不由抓紧了窗台,她大力的将指甲陷入了被雨水泡的发软的木头中,直到挖出了一大块凝合在一起的木屑渣滓。 她虽恨,但她接受的教育,她的教养告诉她,这一切,她应该承受下去。 锦华在窗台上不知道站了多久,当小青蹬蹬蹬踏楼梯的声音惊醒她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那补屋的匠人也离开了。 被雨洗净的天空蓝的清澈,就像租界里外国孩子的眼眸一样,干净而又澄澈。 锦华盯着天空,忽然跳开了这个能看见外面世界的地方,这种孩子眼眸一样干净的天空让她觉得羞愧,她摸了摸脸,她早晨精心描画的妆容已经花了。 “小姐。”这次小青的声音不大怯懦,甚至透着几分惊喜,锦华用帕子将脸擦净,方才扭过脸,看着小青面无表情,等小青下一句要说的话。 “小姐,你能把我的卖身契还给我吗”出乎她意料。那个任她骂,忍她脾气,一度让她以为会守护、会陪伴她很久的孩子要离开了。 锦华白了脸,腿脚有些打颤,她张嘴,想问清楚,但看见小青开心的自言自语,又停住了。 “我哥哥来接我了,他现在混出名堂了,我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小青的眼睛亮晶晶,像天上的晨星,那是锦华过往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神采。 锦华抬了抬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摸小青的头,却对上了小青的一脸惊恐。 “小姐,您菩萨心肠的放过我吧,我哥哥会给您一大笔钱的。”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不肯放过她,锦华心里有点酸涩。 “好。”连锦华都有些诧异自己的果决“你哥哥能给我多少钱呢”她脸带笑意问小青。 小青见她笑,心里便没有那么恐惧了,眼珠子咕噜一转,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跟锦华讲价:“两个银元怎么样” “我要市口最繁华的铺子。”她的话是对站在小青身后的楼梯上,意气风发身着军官服的男人说的,她多少有些刁难。 男人一脸宠溺的看着小青,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小青噘嘴,显然不满锦华的狮子大开口,但看见哥哥宠爱的目光旋即又眉开眼笑起来,毫不在意了,毕竟以后她可是娇小姐,这样的身价她还嫌低呢。 “你把铺子的地契给我,我把小青的卖身契给你。”锦华开口,淡然道。 男人将手伸进衣服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几张地契房契,从中抽了一张递给锦华。 还真是有备而来,锦华失笑。见男人扫视她,立即止住了笑,冷下脸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叠的整齐的纸片,正是小青的卖身契。 锦华左手接过了地契,男人右手拿过了小青的卖身契,之后,锦华将地契收进了荷包,男人则是将小青的卖身契撕得粉碎。 小青眸间的光彩从男人拿住卖身契的一瞬间就开始变得光华灼灼,锦华见她眉眼盈盈,天真烂漫的仰望着立在自己身侧高大伟岸的兄长,那双会说话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写满了崇拜和依恋。 锦华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之间有些尴尬,还好在她还没赶人的时候,小青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小青走时,将一件有些硬的物什塞到了她手心,温温的触觉,想来小青握了许久。 锦华紧紧攥着,想要去送小青,小青拦住了她,她没去送,在阁楼的窗户前看着小青坐上一辆黑色的汽车,小青上车前跟她招了招手,她点了点头,目送那辆载着小青的汽车离去 直到那辆渐行渐远的汽车最后在一片雾色朦胧中化作一个小黑点。 锦华叹了口气,低头,摊开手掌,两枚亮晶晶的银元躺在她的手心。 “小青啊。”锦华叹了口气,将袁大头收进了荷包。“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她忽然间想到这么一句话,又抬头看向窗前的那片雾色,眼底一片幽暗,有着说不出的意味分明。 雨,又开始下了,点点淅沥,之后越下越大,而锦华则又裹着被子蜷缩进了湿冷的床,半闭着眼,睡去了。 sjgsf0916: 第二章 遇生死心不屈 夜惊魂渡新生 寒露沉重,单薄的被子虽然紧贴身体,但依旧挡不住凉风嗖嗖的从坏了的窗子外灌进来。 锦华没有睡意。 窗外雨停了下,下了又停。 寂静的夜里,风声、雨声、夜归人偶尔的咳嗽声、脚步声,在这样的夜里一切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这些声音像是一条蠕动着的爬虫,爬进了锦华的耳朵里。 她紧了紧被子,直勾勾的盯着黑漆漆的楼梯口,张嘴,一个贱字还没发出音就忽然止住了。 她本想喊小青掌灯,但突然想起小青跟自己没有瓜葛了,而小青也不在这里了,便住了嘴。 荣锦华打小怕黑,在荣家十八年的时间,有爹娘娇惯,她晚上都是点着灯入睡。 前些日子,小青说点灯睡觉太费钱,况且他们也没有什么钱可以费,小青就哄她熄了灯睡,这些天,她似乎是习惯了,可这种习惯是建立在小青所在的基础上。 如今这小独楼,孤零零的只有她在,所有关于黑夜的幻想都在这个黑洞洞的楼梯口活跃起来。 锦华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件件流传在弄里的恐怖故事。绣花鞋、吊死的新娘、狐妖吃人,种种骇人听闻的故事在她的幻想中,均在这个楼梯口重演。 突然,楼梯口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她不由脸皮发紧,耳朵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她一双手在被子里来回搅动的厉害,看的出来她很紧张。 那声巨响之后,再无任何声响传来,她虽害怕,但仍有些好奇,当然还有一丝属于少女的幻想,她期望忠君来看她,可自从荣家出了事后,忠君再也没有出现过她面前,她似懂非懂忠君的意思,她知道忠君是在躲自己,但她仍旧希望忠君是爱着她的,他躲着她,大概是不愿她看着他更伤心,毕竟荣家未出事前,他们已经在议亲了。 “忠君。”她发怯,低低的冲着楼梯口喊了一声。 黑暗深处没有丝毫动静,她坐了起来,身子在被子里向前撑,眼巴巴冲着楼梯口瞧。 等了许久,楼梯口,全无声响。 就在,她想要摸索着点盏灯时,楼梯口突尔又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踢踏楼梯沉重,隐隐中夹杂有粗重的喘息,听起来,来人是个男人。 那一刻,她喜不自胜,满腹的欢喜,化做两个字,欢欢喜喜的呼出口。 “忠君” 脚步声停止了。 来人不是忠君。 锦华登时心下忐忑,看见小青哥哥的那身军装时,她就应当明白自己应该主动将小青的卖身契交给他,而非同他讲条件,那身军服在这乱世意味着什么的,她早该明白,何况小青哥哥给的那店铺也是块肥肉。 上海滩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却没有几个。 更何况她早不是荣家锦姐儿。 即便小青的哥哥不亲自动手,这大上海里,一双双眼睛盯着崛起的新贵,就冲那身军服,巴结他的人又岂会是少数 锦华心底暗叹一声,绝望感铺天盖地,经历了这些世事,她只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心思上头,憋了好几天眼泪的她,眼角缓缓滚落一点晶莹,荣锦华是适合明艳的这个词汇的,悲伤而又绝望的她并不好看。 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黑影,锦华跪在了床板上。 “放了我,铺子的房契我不要了,我还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她磕着头,蓬乱着头发,有几分发癫。 那黑影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闷哼了一声:“绷带。” 锦华像是小鸡啄米一样急忙点头,急切道:“有有有”说着便急切切从床上跳了下来起来,打着赤脚踩在地板上,在床边的柜子里的底层拉出个箱子。 这是她母亲留下的,母亲给她留了很多东西,珠宝古董什么的早被人搬光了,只有这个医药箱,是债主嫌破旧就留下的,可惜债主看走了眼,这医药箱有夹层,里面放着几件颇为贵重的首饰,她给小青拿去当的就是这里面的一件,现在那些首饰都被她拿去当了,买了她现在住的房子和一些家用。 锦华开了箱子,箱子里面有许多金属制的手术工具,还有称有液体的褐色玻璃瓶子,棉纱和绷带,锦华猜是母亲早先学医时用的医具。那些东西码的整整齐齐的放着。锦华从中抽出了一条绷带,胆颤心惊的递了过去。 走近了,锦华才看清,那黑影的确是个男人,只不过房间里过于昏暗,她看不清男人的脸。 男人见锦华走进,便毫不在意的撕开了自己上身的衣服,撕拉的声音惹得锦华红了脸,男人又让锦华去拿药酒,锦华索性将整个医药箱搬了过来。 男人的目光很锐利,即便是在黑夜中锦华都能看见男人眼中的光,但男人看她的目光里没有情绪。 锦华想起了不知道是在哪个话本子上看到的话,书上说,有这种目光的人大多是杀手。 她缩了缩脖子,有些畏惧,看着箱子里的那些金属刀具,动了心思。 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 想了想,她吞了口唾沫,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察觉到异常不友好的目光,立马回了神,果然,那人正一脸不悦的看着她。 锦华忙陪着笑,而那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肩膀,示意锦华按住他肩膀,锦华走过去按住了他,随即被一阵血腥味冲昏了脑袋,那人的肩膀血淋淋一片,一处伤口正冒着血,看的出他中了枪子。 “帮我取出子弹。”那人说。 锦华沉默了,此刻她正犹豫不定,这个人受着伤,自己杀了他岂不是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正受着伤,自己又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可他又是那些贪婪之人来夺取自己性命的杀手,他要杀了她,如果自己救了他岂不是加快自己的灭亡 在锦华的十几年的认知里,无论怎样的事情,她都有着自己的原则和不可占据的底线,这种原则一定层面上是主流的道德,比如说杀人和伤害他人都是不允许的,锦华坚信宽恕和关怀。这种思想深受教会学校和儒学的影响,同时也是家庭教育的结果。她母亲是早年留学西洋的新派人世,父亲则是一名儒商。 “帮我取出子弹。”男人又重复了一遍,锦华看着男人的伤口,咬牙。之后从床底摸出了还有这大半瓶的白地兰,灌了两口,喷到了男人的伤口上,她原本有些得意的想要看到男人痛苦的表情,但那男人依然平静无波,看了她一眼,很冷淡。 锦华打了个颤,强逐了脑海中的各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专心帮男人处理伤口。 她用白地兰擦洗了刀具和镊子后,操着镊子上去夹挤在男人肩膀肉里的子弹,白肉翻了一片,透着大片的红,锦华小心的扩大了伤口,将子弹用镊子夹着,颤悠悠的从男人身体内夹了出来,之后,男人的伤口先是流了些污血,后来便有些不受控制的流血。 锦华站着,慌乱之中有些手足无措。只见男人从医药箱里拿了包药倒在了伤口上,又扔给了她一些绷带。锦华拿起绷带,在男人撒了药已经止血的伤口包扎,缠缠绕绕了好久,最后不但将男人的肩膀包成了粽子,还打了个蹩脚的蝴蝶结。 男人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示意她收拾东西。锦华用白地兰将工具擦洗了一遍后放进了医药箱,之后将医药箱放回了远处,将男人的衣服和擦拭污血的棉纱揉成一团扔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还会杀我吗”干完这些后,锦华看着男人的眼睛咧着嘴强挤笑容问,她眼睛里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这种强烈的情绪衬得她原本就美丽的面容愈加娇美,男人看着有些愣神。 男人还没有开口,一道强烈的光束突然从窗户外照射了进来,在墙上打了个影儿。 外面变得吵杂起来,男人猛地扭过了头,从床上翻身跳起,走到了窗户边,侧着身子向下张望,锦华也跟着走到了窗户边,看见楼下站着七八排穿着黑褂子,手里拿着火器和刀的人,那些人挨家挨户的排查,像是在找什么人。 锦华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那一眼让男人警惕起来,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压到了床上,锦华挣扎,却依然被男人压制的死死的,被男人压倒的一瞬间,锦华很是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下歹手。 两个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听到了中年大婶骂骂咧咧的声音,锦华听得不大清,大致是说大半夜扰人清梦怎样云云,听那语气,黑褂子中有不少是大婶认识的人。之后,锦华猝不及防,那男人狠狠拧了下她的胳膊,疼的她喊了一声,声音娇软绵绵。 楼下又响起了大婶的骂骂咧咧,说是办事情也不关好窗子,这一次锦华听得分明,脸滚烫起来,又羞又恼,暗地瞪了男人一眼。 此事就此翻过。楼下的黑大褂们也无趣听大婶谩骂,便离开去别处搜查了,很快,巷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锦华等了许久,见外面彻底没有了动静就推开了捂着自己嘴巴的那只手,当然她没忘记此人是来勾自个的魂夺自个的命的,下手不大重。 这一夜,过得艰难。 锦华还醒着的时候男人没有走,当她睡醒时,已是日上杆头,屋子里早不见男人的身影,甚至她记着,那人丢在角落里的那团衣物,也没了身影。若不是地上残余未清理的点点血迹,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想着,锦华连忙摸出荷包翻看,铺子的房契和两块银元都还在。 对于昨夜的男人她有些理不清头绪,她先前猜想是小青哥哥派来的人,但看昨晚上的势头,又不大像。 那些事暂时不提了,当下锦华明白自己的麻烦又来了,她在窗户边,看见了小青的哥哥,依然是那身军装,站在楼下的黑色轿车旁冲她招手。 sjgsf0916: 第三章 虽落魄人情浓 着华服鸿门宴 锦华犹豫再三还是下了楼,等她拖沓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瞧见内锁着的门,又想起昨晚上的那个男人。 但不过短短一瞬的心思,她很快深呼了一口气,又深吸了口气,开了大门,用她最优雅的姿态面对小青的哥哥。 锦华先看见的是染着白的一汪蓝,再之后才瞧见那一身贵气逼人的小青哥哥。 见她出来,小青哥哥眼睛一亮,忙迎上前,开口文绉绉,锦华想起他同小青虽是兄妹,却又有天壤之别,无由觉得好笑,好笑中又有一点心酸。 他说,舍妹今晚生辰宴会,妹子说荣小姐最是疼惜她,非要你在不行,荣小姐,可否赏脸赴沈某人的约。 他边说边敲了敲他身后的车窗。 他敲罢车窗,他身后的车子里,一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立即扭着身子从后座拿了一个大盒子,下车,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锦华目光在那盒子上跳了跳,盒子用的是上好的白色丝绸裹布,布上坠有白色的米珠,看起来华贵异常倒不像是盒子,像是艺术品了。 这盒子里,若她猜的不错,应当是城东那边一个法国人开的成衣店里的礼服,在荣家变故前,她最喜得便是这家的衣服,父亲总拿这家店铺的衣服当做礼物给她,至今她依然记得收到这家第一件衣服的情景,那一件衣服让她开心了有半个月之久。 念起旧事,锦华眼中有几分黯淡,徐某人见她神色不对,开口问道:“荣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讲给沈某,沈某人愿意为荣小姐解忧。” 说得好听,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锦华心里暗骂,但她面上依然是笑盈盈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她接过了徐某人递过来的盒子,道谢。 “谢谢您了,您可真是有心。” 徐某人看着她,见她道谢,眼睛一转,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她,半天打量后,忽然拍头。 “瞧我这脑子,只记得送衣服了,忘了鞋子跟首饰了,小青说” 锦华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无非是小青说她现在穷困潦倒,连基本的头面都没有。锦华笑了笑,没有当做一回事,笑话,现在还管什么鞋子不鞋子,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去不去还是一回事呢。 徐某人拍完头又伸手抓住了她:“荣小姐请上车吧。沈某人带你去挑选几双鞋子,顺便买些首饰。”说着,他开了车门,在锦华面前做了个恭迎的姿势,一双桃花眼冲着她颇为调皮的眨动。 锦华心里一阵凉意袭来,她不着意一只手摸了摸衣袋,下楼时,她将荷包带在了身上。此刻想想她越发觉得此人使得是调虎离山之计。锦华想着这事,冲他一瞧,眼睛有些花,赫然看见一只笑面老虎,惊的她一哆嗦钻进了他打开的车门里。 徐某人为她关上了车门,自己则坐到了前车厢,扭着脸对她笑了下,又扭了过去。 待锦华坐稳了,车子这才缓缓开动。坐进车子,锦华四下一顾有些震惊,因为这车子的内饰完完全全就是自己从前的那辆,白色的天鹅绒铺饰整个车子的内壁,车子的坐垫是刺绣的玫瑰花,同时车内还有一张可供折叠的桌子,桌子是核桃木的,刷着白漆,桌子上放着点心和茶具,这茶具是一套,都是粉底白花。与此同时,座子上面还放了一支玫瑰花。 “这”锦华有些激动,她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是小青喜欢的,我就置办了。”徐某人谈吐温和,提起小青,眼底有化不开的宠溺。 锦华听了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小青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丫头。 照旁人看,她待小青更多是像妹妹而并非仆从,但照她看,其实她更多的是把小青当做宠物,心情好的时候就百般对她好,心情差的时候,比如前些日子,她骂她贱骨头。 现在,她和小青又是什么关系呢,今日相见,如何面对,锦华觉得头疼。 一路沉默,鞋店很快就到了,位置是在那家法国人开的服装店旁边,锦华知道这也是那个法国人开的店铺。 店铺有着木刻的招牌,eagasdechasures。 鞋子的式样很独特,摆放在玻璃橱窗内,锦华刚下车就被橱窗内展示的一双白色高跟皮鞋吸引了目光,鞋子的皮子跟做工都很好,是极简单的款式,但即便是简单的款式光凭鞋子的质感,恐怕也要不少钱,想到这一点,锦华收回了对着橱窗的目光,在车上,她想了想说什么也不能参加小青的生日宴会,如果她去赴宴的话,他们对付她,怎么想都是易如反掌。 “喜欢就去试试吧。”锦华被小青哥哥的声音吓住了,她扭过头对着他,面无表情:“不喜欢。” “那双怎么样”徐某人指了指橱窗的某一处,锦华扭过了脸,一下被小青哥哥拽紧了,拉进了鞋店。 出来迎客的是老板娘,这里的老板娘她认识,是她幼年的钢琴老师。 “锦华,你可是好久没过来了。”老师很惊喜,走过来和她拥抱,亲了亲她的脸,锦华支支吾吾的应付,这一次她说的是法语,她猜小青的哥哥不会说法语,果然这次他没有跟过来。 老师会中文,很多时候她喜欢用中文和锦华说话。冷不防锦华用法文跟她聊天,她虽奇怪可也没有在意。拉着锦华说了些亲昵的话,又问了问荣家的情况。 关于荣家的事情锦华不想多说,老师没有再问,接着又给锦华推荐了几款新流行的鞋子,其中有那款白色的鞋,锦华拿着那双鞋子爱不释手,老师打趣,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款式了,太素了,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锦华没有回答,人总是会成长的,喜好的变化也是会变化的,她笑了笑,脱了脚上半旧的鞋子,小心的放在那双白色的鞋子里试脚,鞋子有些顶脚,她踩着不大舒服,就脱了鞋。 老师手中还有另一个款式,那一双镶有珍珠和水钻的,在灯光下亮闪闪的,是她过往喜欢的款式。 “锦华,试试吧,这双鞋子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锦华没有接鞋子,看着老师,心里酸涩:“老师,这已经不是我可以穿的鞋子了,我穿着旁人会笑的。” “它适合你。”老师依然在坚持。 适合吗锦华看着鞋子,想起去年自己生日宴上,那些华贵的衣裳和亮闪闪的鞋子,父亲亲手给自己戴上了钻石王冠,所有赴宴的人都说荣家锦姐儿美的明艳和张扬,是上海滩的小公主。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又何必再提往事。 锦华笑着接过了老师手上的鞋子,将脚伸了进去,鞋码刚好,舒适度也很棒,看的出老师的用心。 锦华明晃晃的大镜子前转了个圈,这双鞋配着身上的这件衣服使她更像是童话中的仙度瑞拉,可她没有教母来拯救。 衣着搭配上,独立的华丽只能衬托出一个人的灰败,这是服装搭配的禁忌。 这时候小青的哥哥走到了锦华身旁,他看着锦华脚上的鞋子对老师说:“就这双,打包吧。” 锦华犹在思绪,没有反应。老师笑着拒绝了,像是看孩子一样温柔的看着锦华,说,这鞋子当是我给她的礼物吧。 说完又问锦华“要不要去看看大卫店里的衣裳” 锦华回过神,眨巴了眼睛,挽住老师,嘻嘻笑:“有喜欢的老师可以送给我吗” “这得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了。”老师也眨巴了眼睛,心里越发心疼锦华,因为锦华在挽住她的时候偷偷塞给了她两枚银元。 她多少已经听说了荣家的事情,虽然她和丈夫来自法国,但在这法租界扎根了数十年也自然是知道上海滩的人情世故。 锦华挽着老师走进了隔壁大卫的店铺,大卫正叼着烟斗给橱窗的木偶模特换衣裳,看见老师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二人拥吻,接着大卫又叼起了烟斗,继续方才的工作,老师则一脸幸福的看着大卫的背影。 他二人是夫妻,结婚已经有二十年了。 大卫极有效率的做完了手上的活,然后兴头极高的跑到老师身边汇报今天的成果,两人用的是法语,锦华多少能听懂些,掩着嘴偷笑。 之后老师跟大卫耳语,大卫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让锦华试衣裳,几乎快将店里的衣服试个遍,最后大卫一脸心疼的将一件银色镂空花纹大摆礼服裙递给了她,那是大卫修改了好几年快要完工的衣裳,大卫称它为艺术品。 “老师”看见大卫手中的衣裳,锦华求助的看向老师,老师摆摆手,眨着眼睛,一副调皮的模样说:“我送给你的礼物,大卫也应当觉得开心。”说着她一脸幸福的看向了大卫,大卫也同样一脸幸福的回望。 锦华接过了衣服,在试衣间折腾了一阵便出来了,衣服略微有些偏大,看样子大卫是做给老师的。 “bee”看见锦华的一刹那,大卫有些激动的发出了一声感慨,而一直跟着锦华,此刻正在店里转悠琢磨给妹妹带什么回去的妹控狂人徐某人也满脸惊艳之色注视着锦华。 锦华看了眼老师,有些抱歉的对大卫说:“大卫,看来我并不适合。”大卫恍然大悟,之后兴冲冲的跑到了店后,过了一会儿拎了件衣裳出来,和银色镂空花纹大摆礼服同款式,尺码小了一些。 大卫见老师瞪了过来,连忙解释:“这一件绝对是为锦华做的,亲爱的,我觉得锦华就像是我们的孩子。” 他们在一起二十年一直没有孩子。 老师脸色暗淡了一下,看着锦华,绿色的眸子里有了丝神采。 “试试吧。”老师看着锦华微笑。 “好。”锦华接过了大卫手上的衣服,她很快跑进了试衣间,在踏进试衣间的一刹那,她泪如雨下,这些日子里,父亲那些所谓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堵着她逼债,她没日没夜都在崩溃的边缘,但是她年幼时的钢琴老师却给了她像家人一样的温暖。 “锦华,你真的该站起来,努力生活了。”锦华低语,她说给自己听。无论是为了荣家的复兴还是大卫和老师的关心。 锦华换了衣服,大卫尺寸拿捏的很好。衣服很合身。 锦华走出了试衣间,看着镜子前的自己。 明媚动人,贵气逼人。这是半年之前的荣锦华。 “锦华。”老师喊了她一声,锦华扭过头,见老师捧着一个王冠,正是去年生辰父亲给她戴的那顶。 老师把王冠递给了大卫,大卫则捧着王冠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将王冠戴在了她头顶:“aetitercesse” 大卫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和父亲的身影重合,锦华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抱住了大卫,泪流满面。 “爸爸。”那个人,她的父亲,给了她所有的荣光,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爱。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抱歉,她再也说不出其他。 大卫听见锦华的喊声,激动的老泪纵横,挽着锦华和老师相拥。 “锦华”老师也湿了眼眶。” “咳咳。”徐某人的出现打断了“一家三口”的温情时刻,老师看着徐某人冲着锦华眨了眨眼睛“孩子,约会愉快。” 锦华知道老师会错了意,刚想开口辩解,却被老师眼神指使的大卫推了出来。“宝贝儿,约会愉快。” 锦华走出店门时,扭头看了看店内,大卫和老师在接吻,他们很幸福。 “荣小姐,上车了。”徐某人亮着一口大白牙冲她喊道,他拉着车门,颇为绅士的邀请锦华上车。 锦华拿下了头顶的王冠,看着王冠笑着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然后便一脸坚毅的坐进了小轿车内。 在鞋店里,她将带着银元和房契的荷包塞给了老师,如果徐某人想要对她动什么手脚,那么她也定然不会让他再拿到房契。 至于那场鸿门宴,就各唱各的吧,她定会陪他唱了这场好戏。 sjgsf0916: 第四章 身世恨众人嬉 忍吞声谋生路 果然如锦华猜测,徐某人没有给她丝毫推掉宴会的机会,直接带她去了举行宴会的地方,只是锦华没有想到,那地方正是令她半年以来魂牵梦萦的地方荣家旧宅。 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从前没有发现,一个地方竟会有如此之多的回忆,一草一木皆能触景生情,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切景语皆情语,景精致,情意深沉。 感觉到离荣家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够听见母亲早早的在门口迎她,接过她的书包,温柔问她,锦姐儿回来了她甚至能看见父亲教她骑马,她跨着小马驹,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很远。 一如当年。 锦华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她有些呼吸困难,她急促的喘息,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在支配着她的头脑,她想哭,她想歇斯底里的大喊,她想质问徐某人凭什么鸠占鹊巢,凭什么占了她的家,她心里难过,但她又没理由问徐某人,因为她是没有家的,没有了父母的孩子是没有家的。 手上传来的刺痛令她安静下来,锦华低头瞧,原来她握着王冠的手太过用力,手心里被划出了个口子,正往外面流着血,染的王冠上的钻石带了红。锦华平静了下来,调整了面部表情,索性不看车窗外的风景,闭目养神。 即便在车里,在徐某人面前,她故作平静,但她心里依然有怒海滔天,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若不是那一根极尽绷断的理智时刻提醒她,刺痛着她,告诉她,徐某人手中握着她的小命,而她要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 “荣小姐,到了。”耳边传来了徐某人的声音,锦华抬头,徐某人不知何时开了车门正在她的上方,一脸微笑,同时手上伸出了帕子,递给她。 她猜想自己方才是多么的狼狈和手足无措,但她又有点后怕,担心徐某人看见她流露出来的仇恨。 他们是晚到的,小青穿着粉色的小礼服站在花园里等他们过来,锦华走进了打量了小青,见她脸色比同她在一起时好多了,精心画了妆容,及肩的头发被烫了卷带着嵌着粉钻的蝴蝶发箍,滚圆的南珠耳钉,一圈细碎粉钻的项圈下一颗粉色桃心红宝。一副富家小姐的做派。 她看见锦华时,没有对她招手呼喊什么,只是微笑,规矩的开心。但当她面对着自家哥哥顿时弃了规矩的开心,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讨要抱抱,徐某人将她抱上了肩头。 锦华看着这对兄妹有些吃味,于是别过脸瞧了瞧花园,花园里有些改动,她最喜欢的玫瑰园被铲了,改成了白色的大秋千杵在那里,草坪修剪的整齐。 “锦华姐姐可有为准备清容礼物。”小青一脸娇俏,眯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问锦华。 锦华生厌,她跟着徐某人走的匆忙,忘了这一茬。 “那锦华姐姐把这个漂亮首饰送给清容好不好”小青指了指她头上的那顶王冠。 小青跟着她身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王冠对她而言的意义。小青话音刚落,徐某人就喝道:“清容,胡闹” 这兄妹,一黑一白唱的真好,不光是落井下石,锦华甚至在想,荣家的事,他们会不会也参与了呢父亲的失败可能不是偶然。 想着,她看小青的目光锐利起来,小青被她恶毒的目光触及心里发寒,连忙抱住徐某人:“哥哥,我怕”令人厌恶的,受了委屈的模样。 徐某人也做出生气的模样,指着她:“荣小姐请你自重。”声音很大,有些晚来赴宴的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指指点点。 “老荣若是知道荣家姑娘这么没教养,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 “家门不幸啊。” 锦华一眼望去,看得分明,说话的这些人她大多是认识的,父亲走了,也是他们最快过来逼债,家里也是被他们搬空了的。 锦华心里冷笑,一面为父亲过去对待朋友的慷慨不值,觉得心寒。一面又生气人走茶是凉,可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她这次可是真的恼了。 锦华站着候了一会儿,待人群走过后瞥了徐某人一眼,趁小青正跟他耍娇,反手扣住徐某人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徐某人摔倒之前不忘护住小青,小青没有什么大碍。 如此丢丑的事情徐某人自然是不会说的,所以锦华也就不在意旁人再会去说道什么,心下想只暗地防他就好。当然,锦华这番同小青兄妹拉下脸面,徐某人虽然生气,但也在隐忍着。 伴随着夜幕降临,宴会开始了。昔日繁华的荣家变成了此刻繁华的徐家。昔日里荣家的座上客也在变成了徐家的座上客,为了妹妹,这徐某人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也对,由小丫头变为大小姐确实需要些垫脚石,可她荣锦华可没说她就是这块垫脚石。小青兄妹所给予她的这种耻辱使得她愤怒,锦华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愤怒微笑看徐某人握着小青的手在切有好几层高的奶油蛋糕。 “锦华姐姐。”小青忽然唤了她一声,现场所有的目光均向她散射而来,其中有疑惑,有了然,大多的是看笑话的眼光,不少人在注意她头上的王冠,那些人看着她摩拳擦掌,恨不得将她身上的好东西占为己有,当然这些人大多是搬空她家门的所谓债主。 看着人群和娇娇气气模样的小青,她曾经的住所,那些被债主搬空又复得的物件,锦华冷笑。 即便她曾经将小青当做宠物,但她至少有过真心待她,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只是不想死,她还有荣家、即便荣家只有她自己了,可她就是荣家她还有老师和大卫,他们是她的亲人,为了家,为了亲人她不能死,这对兄妹步步紧逼,先是刺杀,后是这般羞辱她,她是虎落平阳,但她的忍让也是有限的。 锦华看了小青许久,嗯了一声,仰起下巴,一如半年前的荣家锦姐儿,美丽、傲慢、骄纵、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小青面前,即便身边的闲言碎语不绝于耳,她还是强撑这笑意,因为她的隐忍是荣家的大度。 “破落户还要穷讲究。” “跟他爹娘一样蠢。” “你是想要它吗”锦华摘了头上的王冠笑盈盈的看着小青,只不过她的笑容过于矜贵和疏离,小青虽然欢喜王冠却畏惧锦华的厉害,不敢说。 话说到这种份面,徐某人自然要开始打圆场了“在下就谢谢荣小姐赠与舍妹的礼物了。”说着要从锦华手中拿王冠。 锦华退了一步,徐某人落了个空,他的心情过于急切,行动也快,又继而向锦华扑了过来。 这时忽然听见台下一声震怒的暴喝:“够了” 锦华一直在等这一刻,说话这人是忠君的父亲,要是照她原来的人生轨迹而言,这个人会是她的公爹。但现在,虽然她一直心怀期望,但她也知道她跟忠君没有可能了。上海滩富家小姐的亲事,大都是门当户对的,要么是钱权结合,要么是钱钱结合,感情这种事情谈谈就好,可涉及到了婚姻便是两家人的利益。这个人此刻能站出来帮助她,想必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 “老渚,人家姑娘还没急,你倒是急个什么劲啊。”又是一道声音,是她那过去公爹商场上的劲敌,大华百货的东家。 “苏大华,渚荣两家可是有亲事的。人家怎么没关系。”又是一个看热闹的,这次放了大雷。 一时间人群中众说纷纭,人声鼎沸,渚老的脸青了红,红了又青,忠君站在渚老身边不知道在辩解什么,忠君有些恼羞成怒,他有一句话是喊出来的,他说:“够了,爹,和荣锦华的婚事是你决定的,跟我没关系” 之后渚老站了起来,当众宣布渚荣两家只是议过亲,并没有定亲。 看见眼前的情景,锦华觉得它是合乎自己预料的,刚下了车她就发现了渚家的车子,她知道忠君会来,也知道如果起了冲突,渚家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但她觉得,她和忠君的关系,忠君至少会维护她。 但这样的结果,她也有想过,不伤心,也不难堪,她想听忠君亲口表示自己的态度,如今他说了,自己反倒觉得心安了。 这一次,她可是真真参演了这场闹剧,当然作为闹剧的女主角她应该亲自制止这场闹剧。 “诸位静静,我荣家已经在历史的沉浮中摔倒是过去,人家徐家小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倒不如我们听徐家小姐说一下自己的生日感言。” 小青站在一旁,冰冷冷的瞧着这碍人眼的荣锦华,即便她曾经跟过荣锦华长了不少见识,但荣锦华出现的时候都往往是赞美声一片,如今自己的生日宴怎么就这样了,小青心里不快,但看见哥哥使得眼色还是决定顺着荣锦华给的这个台阶,结了荣锦华的话茬,笑容甜蜜蜜道:“清容在这里先谢谢诸位哥哥姐姐伯伯阿姨来参加清容的生日宴了,诸位先用餐点,一会儿会有舞会。”小青笑容甜美,语气拿捏恰到好处,显得优雅有礼,她话音刚落就迎来一片赞赏。听到这些赞赏,小青心底的阴郁这才缓和了一些,她有些骄傲的看了锦华一眼,之后又紧巴巴跟在了哥哥身后。 锦华自然是看见了小青的眼神,她觉得好笑,但她不想招惹是非,只安静的吃着东西,当然鉴于她的名声,她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人来搭讪。边吃着东西,锦华心里盘算自己怎么样才能金蝉脱壳。现在她心里疑惑万千,思绪乱如麻,小青身份的转换,荣家宅邸和财富的易主她都觉得蹊跷,还有徐某人的刺杀,她本来想做个透明人,但明箭暗箭都难防,这般看来今日晚宴之后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就是永无天日的黑暗。 那么她应当早做谋算为好。先前她想以房契要挟徐某人实在是天真了,钱财是身外之物,若真是把徐某人逼急,怕是徐某人会不留余力的将她抹杀在这上海滩,她不是先前的荣家锦姐儿了,这上流圈里早就没了她的位置,既无利益相关,谁又愿意去舍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触有枪杆子大爷的霉头 况且,这是乱世。 sjgsf0916: 第五章 人不弃天不欺 贵人助竹马归 “荣小姐,我家先生有请。”就在锦华心思重重,畅想如何溜之大吉时,一位身穿侍从衣服的男青年走到了她身边并对她着耳语。锦华正摇晃着酒杯,听了男仆从的话,犹豫了一下,男仆见她这副样子,颇有些瞧不上眼,又甄声甄气的说他家先生姓唐。 姓唐的先生,锦华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却发现并不认识这号人物,参加徐某人这宴会的多数是达官贵人,再不济的也在这上海滩排有名号,想必这唐先生也不会太差,于是索性就去瞧瞧,当然她也存了巴结这唐先生的心思,她现在丢了脸皮巴结上一位能带着她安全离开也好,至于她这一行为可能会引起的风言风语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现在的状况还需要名声 于是她随即点头应下,边起身,边将手中摇晃着的香槟一饮而尽,她眉眼璀璨,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而那男仆看着她这这副样子,有些的轻蔑笑了一声,他家先生身边的蜂蜂蝶蝶可不少,这荣小姐男仆嘴角嘲讽的笑容越来越大,走在前面领路时的动作也变得倨傲起来。 锦华握着酒杯,不着意大力捏了一下杯把,之后便微笑着跟上了男仆的步子。 忍,是种艺术。在和忠君议亲时母亲跟她讲过,说以后去了渚家不比在家里,富贵人家的高宅大院中,最需要的就是忍,身为一个女人更是要忍,忍住公婆的教导、丈夫的花心、以及那些闲言碎语。她记得自己问母亲,那妈也是这样忍爸爸的吗母亲那时一脸骄傲,你问他敢在外面胡来之后母女二人欢喜的笑作一团。 锦华叹了口气,想不到母亲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适用,忍字,又岂止适用于高宅大院,人生又何尝不需忍。 想明白了,她便不在意先前仆从的蔑然了,放轻松心情,向仆从领着的方向观望,她看见一位带着金边眼镜的男青年冲她微笑,见那男青年看着熟悉,便也回了个微笑过去。 由于之前宴会上锦华引的这场闹剧,不少人注意上了她,那些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本就存了心思,现在见锦华跟着男仆走,便知其中有猫腻,纷纷派家仆前去打探。 于是在锦华身后有半米远的地方又呼呼啦啦聚集了一大票人,锦华察觉,扭头,身后人群四散,锦华摸了摸鼻子,有心戏弄,加快了步子又猛地停下,不多时,身后就少了一大半人。 锦华到底是孩子心性,见此情景乐的心里偷笑。而这时她觉察到不远处的一道目光,于是便止了笑,抬头瞧,发现还是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在瞧她,心下有点不大舒服,于是低了头不做任何表情,紧跟着男仆。 那男仆停停绕绕,到最后竟绕到了一个封闭的角落,锦华看着这处地方有些陌生,仔细想了想也不记得旧居里有这么一处地方。 她看着男仆,刚想开口问话。“荣小姐。”背后响起的这道声音顿时让锦华凉透了心,这是徐某人的声音,锦华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看向徐某人。 微笑,矜持的微笑,矜持的露了八颗牙齿的微笑,锦华不断暗示自己。 笑的真假,当然这是徐某人想的。 到底是冤家路窄还是这徐某人有意所为,锦华暗叹一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是冤家路窄也好,徐某人有意所为也罢,无论哪一种情况对她而言都不妙啊。 “徐先生。”锦华点头,似是应了徐某人的话,这时,她忽然眼睛一亮,对着徐某人身后脆生生喊了一声“渚叔叔。” 锦华觉得自己真是机智,这徐某人果然上了当,见他扭头,锦华趁势赶快向前冲,咣一声,虽说是越过了徐某人,却撞上了一坨不明物,锦华抬头,眼前是个黑人大高个,这黑人将她拎在了一旁,锦华没站稳,又跌倒在地。 锦华心烦,这半年她的运气真是逆天了,一拨一拨的倒霉事,要是这黑人也是徐某人的手下,那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那黑人看见了徐某人,低头,抱拳。 “boss” 锦华深呼吸了一口气,脱了脚上的高跟鞋,也不管大卫会不会心疼,哗的一声,她使了吃奶的劲将裙子撕了个口,同时又迈着大跨步,向前跑。 但这黑人这黑人还是拎小鸡的姿势将她拎了起来。 “t。”就在黑人拎起锦华的一瞬间,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锦华东瞅西望也没寻见这发声源,倒是那黑人听见这声音,锦华看见他手臂明显僵硬了一下。 这黑大个儿叫t锦华眨巴眼睛,倒是忘了自己的处境。 “放了她。”声音又出现了,这回锦华可是看见了这声音的主人,金丝边眼镜,就是那个对她笑,瞧她的男青年。男青年从一旁拐角的地方,手划轮椅出来了,瞧见轮椅,锦华有些惋惜,心里正感慨着天妒英才,却被黑大个一把扔了下来。 锦华双脚落在了地上,脚底板震得发疼,锦华连忙穿上鞋子,整了整被自己撕开的裙子,一脸期许的看着男青年,男青年瞧见她他脸上的表情,转过了轮椅,对上了徐某人。 徐某人在看见男青年时有些惊异,但这丝惊异被他巧妙的掩盖了,他看了男青年不大会儿,忽然看也不看锦华就要告辞离开:“徐某人先行告退,唐先生玩的愉快。” “唐先生”锦华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徐某人的手,问:“这是唐先生” 徐某人看着她的表情很奇怪,有幸灾乐祸,也有一丝丝同情,但他没说什么,甩开锦华的手就走了。 “锦华。”唐先生笑眯眯的看着她“过来。”唐先生对着她招招手。 虽然有种喊宠物的感觉,锦华还是过去了,走近了瞧,锦华觉得唐先生的面容看着更加眼熟,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呼之欲出,锦华想了好大一会儿,但她还是没能想起什么。 “推着我。”锦华顺从的握住了唐先生的轮椅把手。“向前走。”直到走到了那个男仆站的角落里,唐先生喊了停。原本洋洋得意的男仆从看见唐先生的一瞬间就开始傻眼,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唐唐先生”那男仆张大了嘴,忽然全身发抖的跪了下来。 “回去自己去领罚。”唐先生声音淡淡。锦华看着唐先生头发,听着唐先生的声音心生恍惚。 那男仆接了唐先生的话逃也似的跑走了,然而锦华仍在沉思里,忽然她看着唐先生开心的叫了起来。 “唐明” “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唐先生扭过脸,看着锦华目光灼灼。 “哎,你怎么成这样了,你那时候可是个小胖子呢,对了我们可是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锦华一扫几日以来的阴郁,眉飞色舞的跟唐明讲话。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叫我哥哥。”唐明看着锦华颇为无奈。边说着作势要去敲锦华的脑袋。 “锦华。” “恩。”锦华弯腰俯下了身子,她看着唐明,眉眼里明媚的样子让人很容易联想起盛放的红玫瑰,带着刺儿,身量细长,有些骄纵的玫瑰花。 唐明凑近了脸,一股古龙水的味道铺面而来,锦华红了脸,不自觉闭上了眼,谁知唐明忽然大笑了起来,指着锦华坏笑“小姑娘几年不见学坏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 “呸,你才是出去学坏了讨打”锦华反驳,说着锤了唐明一下。 唐明是她幼时的玩伴,他们两家关系极好,听说唐明他爹跟父亲有过命之交,还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唐明看着她正了脸色:“锦华,荣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要不先跟着我住吧。”锦华看着唐明的眼睛,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倒印在唐明的镜片上,唐明的眼睛被眼镜遮挡着,锦华看不清他的意图,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是那样让人不忍拒绝,若是这唐先生是旁人,她怕是会放下身段去求一求这人,可这人是唐明,她反倒没有勇气了,即便是他的邀请。 “唐明,容我想想吧。”锦华有些疲惫,看着唐明皱眉。 “锦华,你不必委曲自己,你找的那个房子,破成了什么样,门窗都是坏的,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何况荣伯”唐明提起了荣父。 “好。我跟你去。”锦华鼻尖有些发酸,她闭了下眼,之后很认真的看着唐明答应了下来,认出唐明的那一刻,她总感觉唐明跟过去不一样,如今想想,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唐明当然跟过去不一样。 唐明既然愿意帮她,她又何必故作矜持,自尊心这种东西啊,和荣家比起来,她应该明白孰轻孰重。还有,见徐某人看见唐明的样子,锦华同时也知道只要自己依附着唐明一天,徐家兄妹就不敢再对自己下手,同样,早晚有一天,她会在这上海滩中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乱世出枭雄,生逢这乱世,何况她现在跟一无所有差不了多少又为何不去搏上一把,说什么女人,女人也照样能像男人一样厮杀,再说那鉴湖女侠,不一样是个女英雄吗 这样想一想,锦华觉得自己也得起个称号了,叫什么女侠呢锦华不由笑了起来。 sjgsf0916: 第六章流言飞渣男寻 拼全力守护她 “锦华,锦华。”唐明的呼唤声叫醒了做着白日梦的锦华,锦华啊了一声,看着唐明有些莫名其妙。 唐明指了指被灯火衬托的更加深沉的黑夜,道:“我们该走了。” 锦华恍然大悟,不着意吐了吐舌头,看着唐明满是歉意。 唐明看着锦华的小动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锦华看见唐明突然伸出来的手有些僵硬,她转了转眼珠子,凑到了唐明跟跟前,颇为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道:“唐明,我有很多天没有洗过头了。” 说着,便拿眼斜窥唐明,唐明有些僵硬的停住了手,但他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锦华看着有些奇怪,心里想这唐明什么时候洁癖这毛病改了。 “你这鬼丫头。”就在锦华不注意的时候,唐明突然以迅雷之势将摸锦华头的那只手又拍回了她脸上,同时在她脸皮上蹭了蹭。 “好你个唐明,可是学会欺负我了”锦华被唐明的大手吓了一跳,她旋即反应过来,直掐着唐明闹。虽然是自己的头油,可糊在脸上依然犯恶心啊。 “小祖宗,你放过我吧,我用的是另一只手,真的,不信你瞧瞧。”锦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狐疑的瞧着唐明,但他的金丝边眼镜上怎么看都是自己的影子,锦华撇撇嘴,不去理会,依然作弄他。 而这时候唐明看着锦华忽然变得气若游丝起来,锦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异常,锦华有些害怕。“怎么了”锦华慌了神,赶忙拿手去探唐明鼻息,这时候唐明又突然睁开了眼,抓住了锦华的手。 “怎么样,吓到了吧。”唐明得意洋洋。 “幼稚真是幼稚”锦华还是有些惊魂,埋怨唐明,唐明嘿嘿一笑,抓着锦华的手撒娇“好妹妹,好妹妹原谅我吧。” 锦华破涕为笑。她揉了揉眼角,恶狠狠使劲拍了唐明肩膀一巴掌“以后可不许吓我了。” 唐明咧咧嘴,点头应下。 之后二人相顾无言,唐明让锦华推着他回了宴会的大厅,回了大厅,不说锦华推着唐明,就锦华全身衣衫不整这一事便掀起了宴会的又一个高潮,大多数贵妇人看着她,眼中满是讥讽。 一个女儿家巴巴的去勾引一个男人,真是个贱蹄子,当然伴随着锦华衣衫不整消息,更多人打听的是唐明神秘莫测的来历和庞大的财富。 能让曾经荣家锦姐儿看上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差,况且又身家丰厚所以,宴会上众多怀春少女都把心思打在了唐明身上,纷纷将唐明当做了势在必得的囊中之物。 当然,除了锦华。 锦华此刻正坐在唐明身边举着酒杯喝酒,唐明则看着锦华吞云吐雾,听着四周时不时传来的污言秽语,分析点评,吐槽叫好。 啧,啧啧。锦华眯着眼看着面前唯恐天下不乱的竹马真是无奈到了极点,她一边优雅的举着酒杯,一面嘲讽唐明:“要是某些人自觉点哪有那么多破事儿。”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救你救得不对了” “别,我可没说。”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 虽然多年不见,但两人的相处方式依然不变,互吹互捧,互嘲互贬。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锦姐儿。”唐明猛吸了口烟,然后一脸嫌弃的打量锦华。 “怎么很有名”锦华眼中有些冒火。 “没,只是艳名远扬。”唐明捏灭了烟头。停顿了片刻,从怀里拿出烟夹又点燃了一支。“传言,锦姐儿是上海滩里最明艳的花朵。”说着,唐明又喝了口水,继而道:“但我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狗尾巴草。”唐明说着,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失望,全然不顾及面前锦荣咬牙切齿变了形的脸。 “呸,唐胖子,你才是狗尾巴草” “嘿你瞧你这话说的,你看看小爷我那胖了,完完全全就是大上海风流大少的楷模嘛。”唐明推了推夹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对着一旁的侍女抛媚眼。 “荣锦华,你给我解释清楚。”正吞着酒水的锦华听到这一声大喝忽然被呛住,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唐明,唐明连忙摇头,见锦华还是怀疑,举着三根指头发誓。“我从不会喊你全名,我最多会喊你狗尾巴草或是锦华。” 被二人忽视了的正主此刻可谓是气急败坏,又是一巴掌拍下,这才唤回思维神同步的二人。 “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有完没完”渚忠君指着锦华和唐明骂道。 唐明的烟瘾很大,又抽完了一支,从烟夹里拿出了两支烟,一支自个叼着,另一支则递给了渚忠君。 “哎呀,兄弟别生气嘛。来来来,抽根烟,来讲一讲锦荣和我奸夫淫妇的故事,让大家伙都乐呵乐呵。” “哼。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渚忠君拍开了唐明手中的烟。 唐明收回了手中的烟,眯了眯眼,打火点燃了叼着的烟,深吸了口,朝着渚忠君吐圈圈。 “我可是记得你说过,你说你跟荣锦华没有关系。”唐明的声音有些阴冷,锦华听到他这种语气有些发怔,这样的唐明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像是一个生杀的掠夺者。 然而唐明的高冷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唐明的行为就让锦华大跌眼镜,只见唐明掩面,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对着渚忠君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你不娶荣锦华是对的,要不是从小指腹为婚,家母喜欢她,他才不会把一生幸福都陪在这个母老虎身上。 说的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锦华黑了脸,一把揪住了唐明的耳朵,唐明夸张的大叫,看得周围人是一阵唏嘘,而那渚忠君虽然没了脾气,有些想离开这丢脸的两人,但他还是特意强调了一句,荣锦华,你是个弃妇。 锦华听了没有多大反应,反倒是挑了挑眉看向了唐明,眼神里隐隐有挑衅的味道。 唐明懂她的心思,渚忠君骂她是弃妇,这不明摆着骂自己是个穿破鞋的,锦华这是等着看自己笑话哩。 唐明正了脸色,轮椅一横拦住了渚忠君的去路:“渚兄可不能这样说,锦华跟我是指腹为婚,跟你们渚家可是没有半点关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他说着又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渚父。 渚父身为老江湖自然是感觉到唐明眼神里的意味,他在警告自己管教好儿子但他唐明又算什么东西,渚父被挑起了怒火。本来他是不屑教导小辈的,但却没说要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种骑在他的头上。 “锦华啊。”渚父开了口,锦华看着渚父点了点头,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平淡的看着渚父,没有多少尊敬的意味。 渚父见锦华这般,心里有些不顺,无论怎么说他都非常中意这个儿媳妇人选,但现在,唯独她的家世背景不如他意。荣家落败了,那么荣锦华对渚家的发展就不会有多大助益,何况,现在她名声又那么差,怎么说,渚家都没有理由去接纳她。 “渚老还是不要总喊我家太太了,现在虽然是民国,但男女的基本设防还是要有的吧。”唐明两根手指夹着烟卷,吐了一缕烟雾。 “唐明,谁让你这样对我父亲说话”渚父还没说话,渚忠君就咬了上来,锦华瞧瞧唐明,又看了看渚忠君,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今天,她想必怎么也不会发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男子有多愚蠢。 “忠君,既然我们早就毫无瓜葛了,你还是不要纠缠为好。”锦华注视着渚忠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清晰,看着渚家人搅和的这场闹剧她无由觉得厌烦。 “我纠缠”渚忠君吼了一声,赤红了眼,一个猛子拉过了锦华,双手掐着锦华的脖子,骂骂咧咧:“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纠缠的样子。” “快拉住他”唐明喊了一声,但还是晚了,锦华细嫩白皙的脖颈这时被渚忠君轻易的握在了手上,锦华的脖颈偏细,看着渚忠君似乎使不了多大劲就能把锦华的脖子捏碎。 “渚忠君,放了锦华,我们有事好好商量。”唐明滚动着轮椅,一边慢慢接近渚忠君,寻找渚忠君的破绽,一边又紧张的注意锦华。只见渚忠君面目狰狞,一副凶煞的表情,同时他扼住锦华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锦华脸憋的通红,她觉得脑子发胀,但还是咬着牙,用胳膊肘撞渚忠君。 “锦华,不要动”唐明喝了一声,锦华停住了,只见唐明艰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站了起来,他抓住了渚忠君的衣服,一拳打在了渚忠君的脸上,但渚忠君并没有被打倒,虽然抓住锦华的脖子松了松,但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时机,一脚向唐明踹了过去。 渚忠君踢出那一脚时,锦华的心快跳出了嗓子眼,渚忠君的脚错一点点踢到唐明的身体,唐明在地上滚了过去。 而这时,渚忠君又朝着唐明的方向下了一脚,锦华眼睁睁看着唐明在地上艰难的行动,她的心仿若在油锅里煎炸,锦华卯足了劲脖子向着渚忠君压着打出了一拳,这一拳打在了渚忠君的眼上,渚忠君此刻又气又恼,狠了心,愤然将锦华甩了出去,而后抓住了地上的唐明。 “忠君。”渚父喊了儿子一声,渚忠君扭头看向父亲,见一个黑人那枪抵着父亲的脑袋,便松了唐明,急着要往父亲那里赶。 而唐明并不愿意就此罢休,挣扎着站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了一支枪顶住了渚忠君的背。他的脸上满是狠意,同时离唐明近的那些人发现唐明身上已满是鲜血,还有血液正往外面冒,看着十分骇人,但这些大佬们无不对唐明肃然起敬,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有着和唐明一样的经历,他们明白唐明所经历过的苦痛,这些伤口,是他的功勋和见证。 “唐明,放下枪。”伴随着一道声音,原本拥挤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一个身着缎子长袍的男人急忙走到了唐明身边,他握着唐明的手,卸下了唐明的手枪,他说,阿明,不要坏了规矩。” 唐明看见来人笑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有种轻蔑,他说,杜先生,你来了。 杜先生。现场的人无不倒抽了口气,这上海滩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被称得上是杜先生,那就是,杜月笙。 你先不要动,你的伤口开了,你需要救治,杜先生握着唐明的手温温和和道。 “锦华”唐明并不在意杜先生的话,猛地坐了起来,这时候,有人将锦华抱了过来,锦华头磕在地上,有一大片乌青,正在昏迷。 sjgsf0916: 第七章 鬼门关走一遭 心悸动两相拥 唐明强忍住身上的疼痛,从来人处要过了正在昏迷的锦华,锦华身上没有多少肉,小姑娘娇娇小小,虽然他现在有伤在身,可抱起她来仍然很轻松,唐明低着头看着锦华额头上的黑青,心里的怒火是春风又生,对着锦华又多了些怜惜,这小姑娘娃娃的时候跟着在他身边,活生生一个鬼精灵,想想她小时候的蛮横娇纵,唐明觉得明明是金枝玉叶的姑娘怎么就被伤害成了这样,这些人黑了心肝吗 “阿明,放下她,你先去救治,你是想彻底废了你那两条腿吗”杜先生拉住了唐明的胳膊,可唐明不去看他,让他在众人面前颇为尴尬“阿明,阿明。”他又喊了两声,唐明依然没有理他,杜先生低头仔细一瞧,发现唐明已经半阖了眼。 杜先生叹了口气,扭头对着人群一处招招手,人群里立刻走出来一小队担着担架的人,他们把唐明身体放平,想将锦华从唐明怀里扒下来,但唐明的胳膊完完全全困着锦华,想将二人分开不容易,杜先生见此,挥了挥手,让人将两人一起带了下去。 之后杜先生安慰了惊魂未定的渚家父子,也离开了,徐某人带着小青站在二楼一处向下观望,他面容平静,只有闪烁不定泛着冷光的眼睛,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而小青则盯着锦华站过的地方,握紧了拳头,她修剪精细的指甲嵌进了肉里,掐红了一大片。 一对野心勃勃的兄妹。 小青的生日宴就这样以锦华和唐明以及渚忠君三人上演的闹剧结束,看着离散的人群和骤然清冷的大厅,一切繁华仿若过眼一般,小青对锦华莫名加深了恨意,她看着身边的哥哥,有着说不出的感伤,徐某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伸手握紧了她的手。 “清容,我会让你成为全上海最尊贵的小公主。”徐某人眼中是难掩的炙热,杜月笙的出现让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权利,一颗名为欲望的种子在他心里破壳,发芽,缠绕和包裹着他,徐某人知道这是自己的梦想。 他,要成为第二个杜月笙,不,他要取代杜月笙。 夜,渐渐深了,大上海的热闹已经有些平静了,无论是徐家的热闹,还是百乐门的热闹。 锦华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唐明死了,自己也死了,小青和徐某人看着他们的尸体在笑,渚忠君也在笑,他们一边轰笑一边说,荣锦华,你永远赢不了,荣家也永远不会翻身。 荣家,荣家,荣家怎么会翻不了身唐明、她、唐明又怎么会死她又怎么会死呢她想争辩,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黑白无常要来带走她,她怎么也逃脱不了。 “不要”锦华猛地坐起,她冷汗出了一背,现在全身发凉。锦华看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之后疯也似的掐自己的耳朵,很疼,她没有死 而这时,趴在锦华床边的唐明也清醒了,抬头看见锦华,高兴极了,他拥住了她。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的声音嘶哑,听见他声音的一刹那,锦华泪流满面,她抱紧了他。 “还好,还好你活着”二人相拥而泣。 “唐明,现在,我就只剩下你一个好朋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锦华的声音很低,似是呢喃。 “我知道。”唐明松开了她,拍了拍她的脑袋。“鬼丫头,你看我唐大少不是活的好好的嘛,怕什么。” 锦华白了唐明一眼:“我当然看见你好好活着了,否则在我面前的是鬼吗” “哇我是鬼”唐明伸着舌头,张牙舞爪的向锦华扑了过来。 “哎呦哎呦呦疼那个抓得小爷我”唐明正得意着忽然抱着耳朵叫了起来。锦华看着跟前掐着唐明耳朵的华服女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是你姐姐我,好哇你,阿明,你现在竟然连杜先生的话也不听了”那女子颇为泼辣,拧着唐明的耳朵又扭了一圈,疼的唐明是哭爹喊娘。 “唐丽你再欺负我我告母亲去”唐明抱着耳朵的样子很是可怜,倒是惹得华服女子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个冤家,阿明,你知道我得了杜先生的消息从北平赶过来又多累吗我的小祖宗,你再惹是生非,让我跟爹娘怎么交代啊”唐丽掐着腰,手指戳着唐明脑门儿骂。 “谁让你交代,我也可以交代”唐明推了推眼镜一脸骄横。 “你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唐丽气急,一激动抄起脚上的高跟鞋就朝着唐明掷来。 “咳咳。”锦华看够了戏,想着唐明身上有伤,咳嗽了一声。 唐明探手接住了唐丽的鞋子,正想调侃几句,听见锦华的咳嗽声慌了起来。“鬼丫头,你不是感冒了吧”也顾不得和唐丽再贫嘴,反手将鞋子扔给了唐丽,伸手探锦华额头的体温。 唐丽这才注意到病房不止的弟弟一人,看见病床上躺的是个姑娘,还是个娇娇弱弱的漂亮姑娘,促狭的冲弟弟眨眼睛。 锦华自然是看见唐丽的眼神,一下红了脸,拍开了唐明放在额头上的手。 “唐丽,你想什么呢我跟狗尾巴草是革命友谊。”唐明的话直接被唐丽忽视,唐丽一把推开弟弟,坐到了锦华的床边。 “狗尾巴草姑娘,你跟我家阿明在一起多久了。”唐丽笑眯眯的看着锦华,俗话说得好,爱屋及乌,唐丽看着锦华是越看越喜欢,直接把她当做了弟媳,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套到了锦华手上。 锦华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手上的镯子,但没有当场脱下来,准备等唐丽走后交给唐明。 “姐,我们真不是你想的关系。”唐明看着自家姐姐,有些头大。于是换了个话题“姐夫怎么没跟你来” 唐丽变了脸色,扭头看着唐明,眼圈发红。 唐明心里紧张,试探的问:“姐夫出事了” 唐丽没说话,阴沉沉的,这一次她没有看唐明和锦华,她的脸皮有些抖动,她看着窗户,良久,才叹息一声:“阿明,你姐夫的官丢了,还有孙先生去了。” “姐,这北平的天迟早要变的,姐夫的官没了就没了吧。”唐明看着唐丽言辞诚恳。 “这些我都知道,阿明,你姐夫的事远没有那么简单,你也别管了。还有,你跟我讲你是在杜月笙那里做个狗头军师,可是阿明,你看看你这一身伤,那里是来做军师还有,黄金荣现在高看杜月笙,不代表以后会继续高看他,阿明,江湖事你比我懂,我不多说。那些勾当,你比我要清楚。”唐丽语重心长,锦华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唐丽的话,也陷入了沉默,唐明,她忽然不想拉唐明下水了,如唐丽所说,这上海滩的水太深了,荣家招惹的人远不是他们所能触及的,徐某人既然能拿到荣家的宅邸想必不是为那人办事,就是有极硬的后台。她荣家身后站的是张家的那位,若是想动她荣家也要看看张家那位的佛面啊,可她荣家还是一朝之间,家破人亡。 可是,她又怎么能大仇不报,眼睁睁看父母亲尸骨未寒。她又怎么能让荣家就此泯灭在历史之中,虽然荣家短暂的辉煌连历史都称不上。 她该怎么办她是否要放弃复仇不她不能每个夜晚,想起那一朝巨变,她都久久不能平息,家破人亡之仇,父母尸骨未寒之仇,她如何去宽恕 “锦华,锦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锦华拉回了现实,锦华看着唐明一脸关切的模样心头一紧。 “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唐明揉了揉她的头发。 锦华抓着被单的手松了送,她摇摇头,笑:“没有,我好多了。”说着又看看四周,问唐明:“丽姐走了吗” 唐明苦笑一声,指了指病房外:“呐,在外面跟杜先生掰扯呢。” “你怎么想”锦华偏着头看了唐明一会儿,问。 唐明坐在轮椅上,将手撑着,挪到了锦华的病床上:“累,累死我了,唐丽来每次都跟打仗似得,要不是看她是我姐,旁人我哪有这么客气。对了,让我躺会儿。” 锦华笑了笑,将身子朝里挪了挪,给他腾了一大块地方,唐明也不客气,挤了挤,顺手拉着被子盖了上去。 唐胖子,你明知道我问你的不是这些。锦华看着唐明一脸疲惫的模样,替他掩好了被子。 “阿明,你别装了,老实告诉姐姐什么时候办婚事。姐姐先替你操办着。”不知道杜月笙说了什么,唐丽再进来病房时一脸喜气洋洋,不住对着锦华和唐明挤眉弄眼,杜月笙则站在唐丽身后,微笑看着她跟唐明。 “姐,我求你了,让我睡一会儿吧”唐明哀嚎了一声,降头缩进了被子里。 “阿明,你的房间可不是在这里。”难得的,杜先生也来打趣唐明。 唐明露出了半只眼睛,探头探脑的惹人发笑:“不管不管,锦华在那里我就在那里。” “嘿,你这小兔崽子,不是说你跟锦华没关系。辱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可不好”唐丽重重白了唐明一眼。 唐明堵着耳朵,脸朝向了锦华,给了唐丽一个屁股。唐丽还要说什么被杜先生拉住了。 “让他们休息吧。”杜先生说。说着他二人向病房外走去,在杜先生关门的时候,锦华听见他说,唐明最近你先养伤,什么事情都不要管。 锦华抬头看着杜先生关上了门,杜先生见她瞧过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着她看不懂的意味深长,这是锦华第一次见杜月笙。 sjgsf0916: 第八章 游红尘景触情 人生事不可说 锦华和唐明在医院住了有大半个月,因为唐明跟唐丽抱怨说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实在刺鼻,唐丽原本只是想着给唐明换个病房,但实在架不住唐明每天糖衣炮弹的轮番轰炸,最后只得找院长开了个出院证明,唐明拿到出院证明时,先是激动地将那张薄纸放在嘴边啪叽亲了一口,后是举着证明欢呼,唐丽坐在锦华跟前看着自己混世魔王般的弟弟,一脸无奈。 “早知道就不依着你了,再圈你些日子,你这皮猴样,这回出去非撒野不可”唐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手里抓着手帕不住数落唐明。 唐明按住了唐丽的手,嬉笑:“哎哎哎,姐,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知道的锦华身子早好了,我这是怕锦华憋在医院里觉得烦,你知道女孩子不开心可是要不漂亮的。” “呸,我还不知道你,少拿锦华当借口。你看看锦华,再看看你,我宁愿有个像锦华的妹妹,也不要你这个泼猴混世魔王来当弟弟。”唐丽皱了皱鼻子,没好气的对唐明说。 唐明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又一脸笑意的对着锦华:“狗尾巴草,哥哥这回可要,带你去见识见识大世面。” 唐丽反讥:“荣伯自小把锦华当公主娇惯,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别胡闹了。”待说完唐丽又觉得有些不妥,看着锦华满眼歉意“锦华,你别当真,我不是故意的。” 锦华摇了摇头,把最后一件衣裳收进了包里,笑着对唐丽讲:“这些事情过了这么久了,我早就不伤心了,丽姐你也是无心。” “得儿,你们女人家就是多愁善感,我们赶快走吧,这破医院我可不想再待下去了,阿嚏。”唐明打了个喷嚏,他抽了抽鼻子,探手从锦华那里拿过了包袱,背在了身上。“我们走吧”他一脸兴冲冲,看起来颇为不耐烦。 “哎,唐明臭小子”唐丽抄着高跟鞋追了上去,锦华紧随其后。唐明的东西很少,她也不多,两个人对付着收在了一个包袱里,所以包袱鼓囊囊的,唐明背着包,唐丽在后面赶,看起来有些搞笑。这一对活宝姐弟。锦华掩嘴偷笑,加快了步伐。 “鬼丫头,你快点。”唐明在医院的门口等她,唐丽则站在一旁气喘吁吁的扶着胸口喘气儿。锦华走到门口,这时是上午,太阳从医院路旁高大的槐树上打下细碎的光芒扫在她身上,使得她多了几分生机和活力。锦华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没由来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唐明看着锦华的笑脸有些晃神,他看着锦华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丽瞧了瞧唐明,面上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又看了看锦华,大声道:“看来倒是我错怪了阿明。不如我们这几日趁这春光大好出去郊游吧。” 唐明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冲着唐丽坏笑,首肯了唐丽的主意:“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如何我可是知道一个好去处呢。” 锦华也来了兴致,冲着他二人点了点头,三人走上街,唐明招来了三辆人力车,唐明挑了个长相机灵的,锦华则是等唐丽挑选完坐上了剩下的,唐明跟那长相机灵的车夫嘀咕了一阵,那车夫则拉着车子,弯下身子蹬着腿看其他两个车夫,颇有种比赛跑的架势。锦华坐在后面仔细看了看那车夫和其他车夫,唐明挑的那个车夫穿得极为光鲜,像是已经承包了车的车老板,而她跟唐丽的这两个车夫,衣衫褴褛,明显是给人打长工的,鞋面上有好几个窟窿。看着很是寒酸,锦华想起自己先前破屋的生活,心下有几分同情,但转瞬一想人各有难,便收回了怜悯的表情。 “小姐,我要走了,您坐好咯。”锦华的车夫喊了一声,只见载着唐明的车夫像陀螺一样,脚底板打了个圈,嗖的一下弹了起来,脚步迈得很大,脚程很快。一下子跃到了前面,而唐明则神气的扭过头冲二女吹口哨。 “这个阿明。”唐丽摇摇头也启程了,载着锦华的车夫见此有些憨憨的摸了摸脑袋,对锦华说:“小姐,俺是新来的,不大懂这里的规矩,我肯定让您超过前面的那个少爷。”感情是当她们三个来玩闹了啊。 “不用。”锦华摆了摆手,后面的话她没说完,那句不至于这样折腾人,她没有说,因为还是那句话,人各有难。 这车夫拉的很稳,锦华坐在车上用披肩包着脸防风尘,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她从前远离的世界,平凡人的世界。 街上车水马龙,无论是沿街叫卖的,还是摆摊的、开店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摊位上的小贩纷纷拿着商品叫卖揽客,那些卖土布的叫卖的很是起劲,可鲜少有人去瞧,人流大多向着布行去,还有那些买手工品的,生意大都很差。除了这些行商走贩的,街上还有许多乞丐,他们大都是老人,瘦得一把骨头,俯卧在地上,卑微的有些不像人,逢人路过都摇摇手中的碗,路人大都行色匆匆,很少有肯停下脚步施舍钱币。这里的人群,没有华服,仅仅可堪的温饱都会使他们满足。 还有那些围着父母的孩子,母亲很小心的给孩子们分食零嘴,拿了零嘴的孩子很开心的打转,笑容闪了锦华的眼,锦华忍不住流了泪。但很快,她擦了擦眼泪,朝前方看,一路上再也没有四顾。 那车夫果然承了他的许诺,赶在了唐明的前面。唐明不服气,非要比试,拉着他的那个车夫无论如何怎么都追不上,反倒累的喘不上气,让唐明一路上颇为怨念,而唐丽则不快不慢,在二人车后观察情况,时不时对唐明进行旁敲侧击。 到了唐明说的地方时已经是下午,不过天色尚早,还可以游玩许久,唐明将钱付给了车夫,又搀扶唐丽和锦华下了车,就在三人准备走时,锦华忽然听到了喝骂声,扭头一瞧,是那个衣着鲜亮的车夫正在批头盖脸的训斥拉自己的那个车夫,被骂的那个满脸通红,手脚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着,再之后又听见那衣着鲜亮的车夫道,你明天不用来了。被骂的那个满脸哀求,但丝毫都没有打动那个衣着鲜亮的车夫。 锦华看着却也只是看着,她虽然有恻隐之心却没有动身,这汉子虽然憨厚朴实,可上海滩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否会因为这么个人而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能摆平最好,不能摆平可是个烦,锦华叹了口气,扭头要走。 “嘿我说你这人”锦华没想到唐明会为那车夫出头,但又转念一想,他是杜先生身边的人即使惹了什么人,那些小鱼小虾也不敢随意造次,于是又扭过了头,看唐明出头。 “你自己跑不快还要怪别人,呐,你别在他那里干了,来我这里,帮我拉车。”唐明颇有些瞧不起那衣着鲜亮的车夫,也不屑与那车夫多说,就直接对那个被骂的呆站着的车夫说话,被骂的那个车夫听了唐明的话赶忙要跪下。这下那个衣着鲜亮的倒是不乐意了,撸着袖子指唐明的脸。 “小杂种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教训乡巴佬哪轮得到你说话” “是轮不到哦。”唐明耸了耸肩,笑嘻嘻颇为调皮。“那你就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好了。”他看着那衣着鲜亮的车夫,眼睛里盛满讥诮,身上有一丝上位者的气势。 “我”那车夫仰天大笑,一脸凶煞,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我是青帮的人。” “哦。”唐明来了兴趣,他一把抓住了那车夫的刀,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刀从车夫的手上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车夫被吓得尿了裤子,跪倒在地:“这位老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滚”唐明吐出了一个字,然后将刀扔到了那车夫的脚下“青帮的规矩,你清楚。自己断一根手指。” 那车夫抓着刀子沉了脸,扭身就朝着两个女眷的方向去,唐丽站在前面,那车夫的刀自然是冲着她过来了。锦华见那刀快刺着唐丽,一把将唐丽扯了过去,车夫又朝着她砍过来。 “锦华”唐丽喊了一声,脸色煞白捂住了嘴。 那刀就在锦华心口处,错一分就要捅进去。 “混账让你欺负小姐让你欺负小姐”这一次,这车夫是被方才被他打骂都不敢还手的车夫一脚踹飞。 幸好,幸好。那一刻,唐明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好样的”他冲着那个憨憨厚厚的汉子举了个大拇哥。 汉子摸摸头,笑的有点傻。锦华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有些发懵,过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而这时候,被踹倒在地的车夫已经断了气。唐明用刀穿过了他的胸口,地面上一片血淋淋,让人不忍直视。唐明此刻也跟往日不同,他很兴奋,而且他脸上的笑容也很古怪,金丝边眼镜虽然遮着他的眼睛,锦华却能感觉到,他周身的黑暗。 sjgsf0916: 第九章 人是鬼鬼是人 诉衷情心迷茫 锦华。唐丽对着她做了个口型。唐丽似乎也察觉到了唐明的异样。 “唐唐胖子”锦华看了唐丽一眼,点了点头应了唐丽眼眸里的请求,喊了唐明一声。 唐明没有回答,却瞧了过来,锦华被他的一双眼吓了一跳,因为那双眼变成了一汪绿潭,他整个眼眶都被绿色胀满,没有眼白 这是被鬼魂上身了锦华心里一哆嗦,她不信鬼神之说,前几年在学校里老师讲了这些东西是迷信,可在看见唐明的这一瞬间,锦华觉得自己不得不去相信了,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唐明眼睛,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唐丽,唐丽的那个视角是可以看见唐明的,唐丽仰着脑袋努力想要去瞧弟弟,但在看到弟弟的正脸时候唐丽还是吓了一跳,她努力的把心中的那份恐惧压了下去。轻轻的唤了一声,阿明。 唐明是有反应的,锦华见他似是而非的转了一个圈,然后脚尖拐了一下就朝着唐丽的方向去了。 锦华屏住了呼吸,朝着唐丽的方向慢慢挪过去,直觉告诉她唐丽会有危险,果然,唐明走向唐丽时骤然伸出了双手,那双手上指甲发乌且很甲片很长,唐明朝着唐丽挥了一巴掌。唐丽用手挡住了脸,那尖长的指甲划过了唐丽的手背,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留了一道淡淡的黑印,不仅如此,那黑印还发着恶臭。这时候唐丽再也忍受不了,尖叫了一声。 “妖怪是妖怪”这时那个拉车汉子忽然喊了一声,锦华猛地转过了头,只见那拉车汉子正准备拉着自己的车跑。 “说清楚”锦华快步跑上去拉住了拉车汉子的胳膊“他是活生生的人那是什么妖怪” “哎呦,小姐啊,您也快跑啊,您这朋友,哎,您看他那手,眼睛,手指甲,我跟人下过次墓,人家都是这样说的。小姐,您对我有恩,不然这样,我拉着您,咱们一起跑。”拉车汉子急冲冲的,想尽快离开,可锦华拽着他,他又没法走,急的满头大汗。 自己该跟着这车夫走吗锦华看着逃窜且被唐明追赶着的唐丽,心里有些动摇。可自己,只有唐明这一个朋友,现在还多上了唐丽。就在锦华犹豫的时候拉车汉子忽然甩开了她的手,拉着车跑了,不,大概他又觉得拉车是个累赘,丢了车头也不回的跑。 “唐明你住手,她是丽姐”唐明的步子缓了缓,但还是继续追赶。锦华心慌的不成样子,她又卯足了劲喊了一声:“唐明住手” 唐明这次停了,站在那里,表情很狰狞,他抱着头,又一副痛苦的样子。唐丽松了口气,顺势跑到了锦华的身边。 “阿明,阿明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唐丽依然心有余悸。 锦华想起在医院时,杜月笙的神色,再想想杜月笙为什么不让唐明坏了规矩,他是怕他杀人,怕他变成这幅鬼样子杜月笙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可他没有告诉唐丽,唐明的情况。 “去找杜月笙”锦华越想越觉得来气,最后冲唐丽喊了一声。 唐丽虽然惊魂未定,听了锦华的话哆嗦了一下,瞧了瞧弟弟痛苦的模样,知道这事跟杜月笙脱不了关系,于是跟锦华嘱咐了两句,看了眼痛苦的弟弟,向来时的方向跑去,跑着跑着,她扔了脚上踩着的高跟鞋,打着赤脚跑了起来,她眼里噙着泪,除了一丝害怕,剩下的都是横了心的锋芒。 她只有这么一个胞弟,唐家也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即便跟杜月笙拼了命,她也要让她的阿明好好的 锦华看着唐丽离开,又看了看抱头蜷缩着的唐明,他已经现在没有了先前的恐怖。看着这样的唐明,锦华骤然鼻头一酸,他不知道跟着杜月笙都干了什么,想起先前在宴会上他护着她,现在想想,这一切都是靠着他自己的命换来的。 她想喊他,可没有张嘴,只静静的看着他,她想拥抱他,却没有勇气,即便知道他是唐明而不是那车夫口中的怪物,她还是没有勇气,她只是走近了,蹲下来看住他。 夜色渐临,天空变得瑰丽,半天幕的火烧云,彤红的、金黄的、桃粉的堆积在一起,分分合合组成不同的花样,有的像小猫,有的像小狗,有的又像狮子。锦华忽然想起过去,她也是这样和唐明在一起看的火烧云,那时候唐明总喜欢编白话吓唬她,她记得唐明那时指着天空极似狮子的云彩跟她讲,那狮子在天空上要下来吃你,她听了话相信了,被吓得哇哇大哭。 “唐明,从小到大,你可一直都是个坏蛋。小时候喜欢吓我,长大了还是喜欢吓我。”锦华笑着数落唐明。 唐明听了话,似乎动了动,锦华没留神,又继续道:“我想了想,唐明,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报仇,但我不能把你再拉进去了。”这是在医院待了那么多天里,她一直想对他说的“我大概会走,去北平,或是去香港。” 锦华说完这番话,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扭头瞧唐明,唐明依然没有动静,她抹掉了眼角的一滴热泪。 “你要走了吗”突兀冒出一道声音,声音很细,像是鼻腔里挤出来一样,很诡异的声音。 锦华大惊,站了起来,四顾,一片静谧。锦华吐了口气,准备蹲下来继续看唐明,刚屈了腿,就对上了一汪绿,是唐明,他盯着她,直勾勾的盯着她,想必那道声音也是他的。 锦华没有回答,看着面前的唐明,这时,唐明动了,他那乌青的手指伸向了她,他揽她入怀。而他那一汪绿,也凑到了她跟前,他咬住了她的唇,温柔缠绵。 锦华觉得害怕,闭上了眼睛,她全身瘫软,无力地附在了他的怀中,可他依然在进攻着,想要她的回应。 锦华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两腿依然在打颤,她害怕的厉害,唐明居然吻了她。 相拥长久,他那双有力的臂膀松开了她,锦华张开了眼,眼前没了那抹绿,是唐明幽深的眼眸,他变回来了。 唐明叹了口气,又抱住了她,这一次,他捏住了她小巧的鼻,嘴巴堵住了她的唇齿,探舌而入,深吻。 锦华无力招架,觉得自己像是海洋上飘荡的小船,随着波涛起伏,她拥住,且拥紧了他。 贪婪的从他那里捕获氧气。 唐明松开了捏着锦华鼻子的手,收紧了她的腰肢,抱稳她。 锦华有些不适,移开了脸,她脸上红晕一片,她心里有丝不可察的欢喜,她听见他说,锦华,我喜欢你。 脑子里,到最后,完全被这句话溢满。 他,唐明。 他说,他说我喜欢你 她既欢喜又挣扎,更多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心欢喜,可仇恨更深,若她想在这上海滩复仇,她深知,这温存,她万万触碰不得。 可她,心动了。 唐丽火急火燎的带着杜月笙过来,看到眼前如此劲爆的一幕,虽然为弟弟感到欣慰,又担心锦华受了什么伤害,连忙推搡杜月笙将两人拉开。 杜月笙则是一副见惯不惯的表情看着唐明和锦华,摆摆手止住了唐丽的动作。先让人将地上的尸体埋了,然后走到了唐明跟前,查看他的眼睛和舌苔,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一路上,他跟唐丽说的是阿明中了毒,他给他吃了药,这是药物反应,但现在,他不得不说出实话了,因为阿明现在没有了脉象,这表明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杜月笙沉吟了一会儿,叫住了唐明:“阿明,我们谈一谈吧。” 唐明点点头,松开了抱着锦华的手,跟着杜月笙去了一旁。依然是不屑的恭敬:“杜先生。” 杜月笙看着他,目光犀利:“阿明,你告诉我,那个元墓里面,你到底碰见了什么” 唐明看了他一眼,眼中饱含嘲弄:“杜先生不都知道吗” 杜月笙向后不自觉退了一步,很久才回过神,眼中看不出情绪,自言自语,自我否定,不,不可能,你不可能碰见那种东西。 “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我不都知道吗而且我还知道,我探的那座墓,是不一般的墓。” 杜月笙脸上起了波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脸上阴晴不定,他急切的问唐明,你还发现了什么 唐明摇摇头,杜月笙并不相信,但他还是安抚了唐明,喊锦华和唐丽上车,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谈,这时锦华正在跟唐丽说话,唐丽的伤口已经被消毒处理了,但那伤口很深,即便包扎之后依然能看得出当时伤口的惨状。锦华问唐丽杜月笙怎么解释,唐丽原话重复了一遍。杜月笙的话明显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可这种离奇的事情又没有科学解释,锦华暂时相信了杜月笙,但她没想到,之后的一段路程上,唐明再次变了身,不过,这些是后话,暂不提。唐丽虽然有些担心弟弟,但仍不忘开锦华玩笑,她摸了摸锦华的肚子,装作侧耳的样子,冲锦华道:“哇我听到了侄子的声音了呢” 锦华拍了拍唐丽的手,脸有些红:“那有什么侄子,再胡说撕了你的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锦姐儿生气了啊好啦,不是侄子是侄女总可以吧。”说完唐丽笑着跑开了,锦华看着不远处的唐明发呆,却对上了他的眼。 sjgsf0916: 第十章 各有命情难许 归途夜路惊魂 “锦华,过来。”唐明在不远处对着她招手。 锦华望着唐明的方向,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唇瓣,不自觉嘴角弯弯,眉眼染笑。 她抬脚刚要动,身体僵硬的顿住了。 “锦华。”唐明又喊了一声,他眉眼灼灼,看着她,眸光炽烈。 锦华扭过头,索性不去瞧他,她知道自己选择了复仇,但他,她更知道,她不能拖他继续陷入上海滩的泥潭。 唐明、她,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有他的前程似锦,她更是有她的风雨不归路。 锦华攥着衣角,暗藏在衣角下的手早已握成拳。她心不忍,但终定了决心,她决定躲着唐明。 “既然你不过来,那我过来好了。”他从远处一步步迎面而来,脸上带着笑意,他看着她的神色始终盈满溺爱,在他心底,她仿佛一直都是那个荣家骄纵的小姐。 他站到了她身边,很自然的拥她入怀。 锦华感觉到唐明的接近,身体一僵,她身子一软,忍不住要靠着他,但她拒绝自己的优柔,推开唐明,不留情面。 “唐明。”她尽可能控制声音,不要颤抖,她低低喊了一声。 他赶忙将脸凑了过来“在着呢。”说着,他又想抱她。他伸出手,将她环住,霸道的不容置疑。“你在躲什么呢”他声音嘶哑,于她耳畔呢喃。 “你离我远一点”锦华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天知道她快要在他面前崩溃,自从那一吻后,他忽然在她心里,脑海里,思想里,象有了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我不”唐明这时带上了孩子的任性,他扣住了她的头,凑上了她娇美的唇瓣,略有些像惩罚一样撕咬,但他又动作轻柔,怕弄疼了她。 “锦华,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非要拒绝我呢。”他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盯着她眼睛问。 锦华垂眸,扒拉了下耳畔的卷发以至于那些头发能遮住她的眼睛,她不敢看唐明,唐明对她的感情她看的见,她也喜欢他,但她不需要他,不需要他的关心,不需要他的爱护,更不需要他的宠溺她要的是复仇的信念和一颗冰冷的内心,她需要强有力的后盾,她要巴望的不是爱情,是那站在整个上海滩顶尖的人群,那样她才可以安心的送走父母,重振荣家。 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对着唐明,更是说不出口。所以,她吸了口气,选择沉默。 “锦华。”唐明拉住了她的手,不依不饶。锦华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一时难言。 他说:“锦华你拒绝我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锦华甩开了他的手,打算去找唐丽,却发现杜月笙在不远处看他们,一脸心思重重,杜月笙觉察到锦华的目光,招了招手,喊话让她跟唐明过来坐车。 唐明听了话,一把抓住了锦华的手,向车的方向走去,唐明的手很暖,也有不容拒绝的力量,他将手掌紧紧包着她的手,有些用力。 锦华则是有些心猿意马,她偷偷瞥了眼唐明,见目光落进他偷笑的眸子,赶忙别开了眼睛,低头,当了一路的缩头鸵鸟。 “杜先生。”唐明依然握着她的手,和杜月笙打招呼,杜月笙近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热情,愣了一下,之后也笑着招呼了一声。 唐丽已经坐到了车上,她趴在半开的车窗上跟锦华挤眉弄眼,一副不知从那里学来的浪荡表情。 她头发束着,跟唐明有几分相像,目光一直向她和唐明握着的手上瞧,看的锦华脸皮红了又红,赶忙将手从唐明手中抽出,在唐明目光的护送下,绕到了另一旁,开了车,钻了进去。 锦华刚坐进去就听见唐丽的声音,唐丽笑着抱住了她的胳膊,指着车窗外道:“哎,锦华,你快看阿明的表情,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唐明没好气的敲了下唐丽面前的玻璃窗,但又想着锦华在旁边,又担心她觉得自己粗鲁,又停了下来,手僵硬的举着,颇是尴尬。 这时候,站在唐明身边的杜月笙拍了拍他肩膀道:“阿明,上车吧,天色不早了,没过来时王伯正找你呢,说是那批货在法国人那里出了些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唐明皱了皱眉,像是在回忆什么,看着杜月笙问。 杜月笙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瞧了瞧车里的锦华,明白过来,连声应道:“可不能让王伯白等,杜大哥,那我们就快回去吧。” 说着,他上了副驾驶位子,回头瞧了瞧锦华又拧过脸,过了不一会儿,又扭过了身子和唐丽说话。 他问唐丽,姐你什么时候走 说着,眼珠子还是不住向锦华那边瞄。 “呸,你个兔崽子,你姐姐才来了几天你就赶唐家就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说着,唐丽给了他一个巴掌。 但这次,唐明没有像往常一样嚎叫,而是一副沉稳的表情,拱了拱手,跟唐丽道歉:“长姐教训的是。” “真是奇了怪了。”唐丽嘟囔了一句,然后赶苍蝇似的招唐明走。“看着你烦,快扭过去。” 唐明悻悻扭过了头,但立刻又扭了回来,还没张嘴,就被唐丽手上的帕子堵了嘴。他抽了帕子,将帕子丢在了唐丽身上,转过了脸。 唐丽看着弟弟失望的神色有些心疼,捡了帕子,又丢在唐明怀里,然后故作一番恼怒的样子,冲唐明道:“阿明,快帮我捡帕子。” 唐明果然高兴地送还了帕子,一双眼紧紧望着锦华,怎么也瞧不够。 一路上,唐丽这个法子使了不知多少次,到最后连杜月笙也忍不住了,边开着车边打趣唐明:“阿明,你再这样下去,你姐姐的白帕子可要洗不干净喽。” 唐明握着帕子的手顿了顿,还是毫不犹豫地送了过去,他看着锦华,将帕子递在她面前,他说:“我阿姐拿不稳帕子,你帮她拿着吧。” 这话刚说出来就气的唐丽一把抓回了帕子,唐丽攥着帕子没好气的说:“要不是某人心里惦念,我至于这样吃了苦头不讨好。”说着,她有所意指的看了看锦华。 锦华心里苦笑,她明白唐丽一直以来的推波助澜,但她现下不想再同唐明有所交际,于是闭了眼,靠在座椅上权当没听见。 锦华这般唐明看在眼里。他摆了摆手示意唐丽别再说话,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锦华一眼,这一眼里宠溺过胜,看得唐丽全身一麻,不是她说,她真心觉得自己弟弟的眼神有些恶心 锦华闭着眼,心里起伏不定,她脑海里,所有往事在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不断来回重复,有父母,有老师和大卫,有她饱受的那些屈辱,有小青放在手上的两枚银元,有徐某人的虚伪,有宴会上那些鄙夷的目光,有唐丽的笑容,有上海滩的繁华,还有,还有他,他忽然出现的保护,他的幽默,他眼中的溺爱,他守护时的刚毅,他洒落在地上的血,他的笑,他的眉眼,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那句锦华我好喜欢你 锦华睁开了眼,她眼里困着泪,那些她强硬憋着困在眼眶里的泪水此时正在她眼眶里打转,她看着唐明的后脑勺,心里难过。 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她只是无法放过自己。她有想过要忘记仇恨,岁月静好,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是她自己在同情自己,她为自己打了太多可怜可悲的标签了。 可如果她跟了他,以的是怎样的身份唐家,没了荣家的荣锦华,唐老爷和唐夫人会接受她 锦华一遍遍为自己理着思绪,一遍遍以上海滩的人生经验说服自己,她跟唐明,不合适。 至少现下,不合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细雨,雨丝飘摇,绘花了车窗玻璃,锦华对着窗户朝外瞧,黑洞洞的,朦胧一片,只有车子前方打着一点暖黄的光。 一路上四人没再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可这安静之中还透着一丝诡异,锦华心里有些许忐忑,她看了看倒在座椅上睡熟的唐丽,这时候杜月笙扭过了头,他眼中有着强装的镇定,锦华看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许颤抖,他眼神很忌惮的对着唐明的方向,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而这时,唐明已经扭过了脸,一双绿琉璃般的眼睛发着光,直勾勾的瞧着她,仍是尖细的像是肺腔里挤出的声音,他说,交出东皇钟。 “唐明。”锦华看着迎面扑过来的人影,她的呼吸变得粗重,一丝名为恐惧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不止锦华,就连在上海滩厮混了多年,早已看惯了生死的杜月笙也感到了恐惧,他透过车子的前镜,看见原本躺在座椅上的唐丽也醒了过来,跟唐明一样,不过却是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脑袋,嘴角半挑,笑容说不上来的诡异。 杜月笙停了车,摸住了放在怀里和裤兜的枪,趁着间隙将其中一把扔给了锦华。而他则开了车门,逃了出来。他手里握着枪,指着车厢里的唐丽,他手上有汗,有些拿不稳枪。唐丽那一双红色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看着像是一个被控制的木偶,只盯着杜月笙诡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杜月笙还是无法平复心情,唐丽那一双眼看着实在骇人,那妖异的红色里倒印着他的狼狈和不堪,还有那双红眸子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下之人的亡灵,他们似乎全都聚集在这双眸子里了。 杜月笙抓着枪,从前的果决变得优柔寡断,虽然唐丽变成了红眸怪物,但他觉得这个怪物会像唐明一样恢复过来,重新的变作唐丽。他心底的那份良知在不断提醒他,说,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是他兄弟唐明的胞姐。 到底,恐惧战胜了良知。 杜月笙开了一枪。 枪子儿穿过了玻璃,打在了唐丽的额头上,但唐丽依然是那副诡异的表情,她的头上有一处被弹片击打的凹陷,却不见子弹的影子,一滴血都没有流下来。 这时,锦华手里已经抓住了杜月笙扔过来的枪,她握着枪,看了眼唐丽,心里极度震惊,她没想到唐丽也变成了那副鬼样子,但她顾不得许多,唐明方才从前座跳过来时卡在了座椅与车顶交接处的空隙里,当下正疯狂的用他那两只爪子扒车顶,车顶上已经有了个洞。 锦华一边拿枪指着唐明,一边用另一只手开汽车车门,现在她需要赶快脱离车厢同杜月笙会合,这情况只有杜月笙心知肚明,她实在不想伤害唐丽跟唐明 她的手焦急的在车门处扣动,终于,啪的一声,车门打开了,她赶忙推开车门,但她的手在推车门的时候却被车门上的铁片划了个口子,见了红,有些疼。 但令锦华万万没想到的是,唐丽看见她手上的血液原本空洞的眼睛竟然有了神彩唐丽将目光从杜月笙身上挪开了,僵硬的将头扭向了她这边,流着口水,用一副看食物的目光打量她。 锦华同唐丽的目光接触,不寒而栗。 “杜月笙”锦华尖叫了一声,她看着唐丽连连后退,她的恐惧使得唐丽更加兴奋,唐丽向她这边以极快的速度爬了过来。 杜月笙从车的另一边开了一枪,这一枪击入了唐丽的左腰椎,但那枪子儿依然如同石沉大海,唐丽没有流血。 可这一枪,彻底激怒了唐丽,唐丽眼睛里有疯狂的仇恨,她弹跳而起,生生破开了车厢,朝着杜月笙的方向扑了过去,而一直被困着的唐明也因此解放,跳了出来,向着锦华的方向而去。 锦华心跳不止,全身血液更是一瞬间逆流,小脸苍白如纸。 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近的唐明,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这大路边上跳了下去,紧追着的唐明,走到大路边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杜月笙看着跳下去的锦华,心里绝望到了极点,他想着,自己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他心里有种不屈的信念,看着在半空中扑过来的唐丽,他硬了心肠,啪啪两声枪响,他这一次将子弹打在了汽车的油箱上,在紧随着的,一朵红云炸起之时,他夺路而逃。 烈火中,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黑夜,杜月笙知道这是唐丽的声音,但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直到看见城市的一点灯火才停下脚步喘了口粗气。 停留的瞬间,他想起了唐明的异变,他知道,在元墓里,唐明遇到了僵尸,而现在,唐明则是变成了僵尸。 sjgsf0916: 第十一章 庆逢生再重逢 辛秘事笑谈中 痛,无法想象的疼痛,恍若粉身碎骨一般的疼痛。 锦华平躺着,只有这么一个感觉。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睫毛颤抖着,伴随着胸口的起伏,腔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息,终于,她挣扎着掀起了眼帘。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过盛,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已然泪流满面。 她,还活着 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锦华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慢慢坐起来,满是希冀的环顾四周,她希望能在这里发现些农户,但事违人愿,面前除了面前一些稀疏的灌木丛什么都没有。而且这片地方看着像是块荒地。 等等,那些脚印 盯了灌木丛上那些明显是被人踩的地方,锦华心里的失落又转瞬被狂喜所占满。有人有人在这里她还可以回去抱着这个念头,锦华仿若有了支撑,欣喜的迈出了双腿。 但悲喜交加,就在锦华迈出步子的时候,她突然左腿无力撑重,右脚一歪,屁股重重坐到了地上。 想必从公路跳下来的时候摔断腿了,锦华摸着不能动弹的左腿叹了口气。说实话,跳下公路,她完全是冲动。她到底是被唐明吓蒙了,还有唐丽。现在,她真不相信杜月笙说的唐明染了病,哪有染病跟中邪似得,也不知道唐家兄妹二人跟杜月笙怎么样。 想了想,锦华觉得头疼,瞧了瞧四下,依然毫无收获,低下头,百般无聊。索性一边思考对策,一边猜测唐明和唐丽的情况。 正当她盯着鞋面出神的时候,在她面前,突然卷起一阵阴风,阳光不知被何物遮挡,打下了一片阴影。 看着地面上的影子,锦华心里一突,她扬起脸,一个全身白毛的不明物占据了她的视线,那不明物有一双绿眼睛,看起来甚是醒目。 锦华突然想起了唐明,想起那个变了身的唐明。她吞了一口唾沫,不自觉抓住了身边的碎石。 “锦华。”是唐明的声音。 锦华一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唐唐明” 那白毛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径直抓住抱起了她,他的拥抱仿若禁锢,恨不得将她融入骨髓。 锦华心里苦笑,的确是唐明,会这样对她的,也只有唐明了。 锦华扬起头看唐明,他皮肤现在被白毛覆盖,五官变得辨识不清。如今也只有声音能让她在他身上看见唐明的影子了。 “丽姐呢”锦华问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是难掩的悲伤,但他又笑了一声,说了两个字。 “死了。” “死了怎么会。” 唐明没有回答,他把手掌摊开对着公路的方向跪了下来。 “走了也好。”他对着公路磕了个头,声音低不可闻。 “锦华,你要离开上海吗”唐明磕完头后有些若无其事的问锦华,他声音轻飘飘,听着有几分虚缈。 锦华点了点头,说:“打算去香港。” 唐明没有说话,再一次抱住了她,他低头吻她额头,他说:“跟我回北平吧,等我解决这些事。我们就一起生活。”说着他指了指身上的白毛。 锦华在唐明的怀里挣扎。 “唐明,我们不合适。” “你想报仇,我知道。”唐明突然笑起来“我可以帮你,锦华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他的话说的极有魄力,这跟从前的唐明不大一样。 唐明过往再怎么自信都不会说这么肯定甚至是狂妄的话,锦华担忧的看了眼唐明,他到底是唐明,还是她不敢揣测。 唐明双手捧住了她的下巴,目光温柔。但他说出的话却令她一阵心惊,他说:“锦华,我是唐明,从今之后也是你一个人的唐明。”说完,他深情款款,低头吻她。 锦华闭上眼,不敢再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唐明,竟然听到了她心里的话。 她心底有波涛汹涌,惊骇之久,久到无法平息。 唐明,真的不是唐明了。 她现在在他怀中,在他的触摸下,全身害怕到颤抖,她猛然推开了他:“你不是唐明,你到底是谁”因她推着唐明的力度过大,在推开唐明后,她身体直直向后仰倒。 “锦华,你看,你离不开我的。”他答非所问,他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眨眼之际就现了她身后,他伸手,从她身后环住了她腰肢并将脸埋在她的脖颈,他的脸上写满了促狭,好像锦华的反应让他感到有趣。 锦华觉得自己脊背的汗毛炸起,但她又不敢再推开他,只静静的任他抱着,什么也不去说,什么也不去想。 “锦华,锦华。”他对她似乎有说不完的依恋,一个劲的唤她,锦华听的头皮发麻,可她不敢动,诸多压力下,她眼角划下颗颗晶莹,到最后泣不成声。 “你哭了。”唐明变得暴虐,他握住了她的下颚,凑在她脸前看她眼中的泪水。 就在唐明凑上前的一刻,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又突然变得狰狞,他像那些精神病人一样,不知在挣扎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又变成了昨晚那个怪物。 他的手从她的下颚挪到了她的脖颈,他于此刻掌握了她的生死。 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尖尖细细的气管音,他那双绿潭一般的眼睛盯着她,锐利的目光时刻都在击打她灵魂。 锦华不敢同他相视,但唐明却强硬扭着她的后颈迫她抬头。 他目光里充满了欲望,完完全全像只野兽。他一遍遍重复那三个字。 东皇钟。 “唐明有话好好说。”锦华喘息着,握住了唐明放在自己喉咙上的手。她感受得到唐明手上的力量,她的喉咙此刻正因为他的力量而被挤压,她有些喘不过气。 可唐明依然掌握着她的喉咙,他手上的力度甚至比先前更用力。 “唐明。”锦华眼中带上了乞求,她有些发晕,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唐明的恐怖,不,这已经不是唐明,而是怪物 然而,就在锦华快要晕倒的时候,唐明的压迫突然停止了,锦华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看见唐明周身包裹在一道金光里,随着那金光的闪烁唐明竟不见了身影 锦华吐了口气,又贪婪的深吸了口气,,一双手已经大汗津津,湿漉漉的在被汗液浸的同样湿漉漉的衬衫上擦了擦,落了冷汗,瘫软在地。 那道金光是什么现在的唐明又是什么 还有东皇钟。 她心里有疑惑、彷徨、害怕,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她盯着唐明被拖走的方向很久很久直到 杜月笙的声音惊醒她。 杜月笙带着一帮子人来寻她,在公路的边上喊她名字。 锦华有些诧异,她想不到杜月笙会来寻自己。但想想杜月笙在上海滩的磊落名声,心下便了然了,她不好奇杜月笙为什么能在唐丽手上逃脱,从唐明说唐丽死了开始,她知道一定是杜月笙使了什么法子杀了她,要知道她亲眼看见唐丽连子弹都伤不了。关于唐丽和唐明,杜月笙知道的,想必要比她知道的多得多。 当下,她回应了杜月笙的呼喊,杜月笙很快就找到了她,不过奇怪的是杜并没有从公路下来,而是从她的对面的土坡上过来,锦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记得,杜月笙的声音明明从上方的公路传来,怎么会从她对面过来。 杜月笙看见她,脸上的神色跟他往日面对她的阴郁不同,他看着她,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想必是经历了这次外人都无法理解的灵异事件,他才真正的把她当作了朋友吧。 锦华有些疲惫,不想多说,直接了当的问杜月笙,唐明,到底怎么了 提到唐明,杜月笙严肃了起来,他皱着眉,看着锦华说起故事来。 这个故事,自然和唐明有关。但同时也牵扯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忽必烈。 “唐明怎么跟忽必烈扯上关系了。”锦华有些疑惑,杜月笙没有回答,继续讲这个故事。 “你知道唐明生性自由,我是拘不住他的性子的,就由着他跟着那帮人去了。” “那帮人”锦华问。 “从湖南来的,说是去河北那边办些事情,我想着阿明从小在北平长大,就问了问他,没想到阿明跟着去,回来就这么出事了。”杜月笙答得仔细。 “唐明跟着那帮人去了忽必烈的墓室,那帮人是盗墓贼”想了想唐明的样子,锦华一下通了,她看着杜月笙又继续道:“现在的唐明变成了僵尸,对不对” 杜月笙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些,那帮长沙来的都没有回来,只有阿明回来了,回来时他身上还有枪伤” 锦华想起了初见唐明时他坐在轮椅上,又问:“他腿上的伤也是在墓室受的” 杜月笙摇摇头,但原因他没有说。 “渚家的事,那天你为什么拦着唐明” “毕竟渚家是道上的人,和青帮有商业往来,算是青帮下面护的人。唐明贸然出手的话,青帮里我也不一定能保下他。” 杜月笙的话锦华没有全信,杜月笙在上海滩摸爬滚打多年,黑白两道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不是君子便是枭雄,很明显杜月笙是后一位,但,唐明现在变成了僵尸保不齐杜月笙真的跟她讲了实话。 想起惨死的唐丽,锦华看着杜月笙心里还是不忍唏嘘。 “我们走吧。”话说完,杜月笙喊小弟背住了锦华,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这片地方。 坐进车里,锦华闭目沉思,她盘算着先借杜月笙的手同徐某人等划清界限,至少在她羽翼未丰时她不希望徐某人的打扰,关于唐明,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始终感觉,他们会再次重逢,在未来的某一天。 sjgsf0916: 第一章 身边事大小事 五卅事个人事 重新踏入上海滩这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地,锦华有些心生恍惚,下车时她看了看杜月笙,杜月笙也在瞧她。 杜月笙先下了车,又扭身将她扶下了车,颇为感慨的说,我们回家了。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唐明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一个被雪藏的秘密,无论是锦华还是杜月笙,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唐明。 而在上海滩里,不知道杜月笙使了什么办法,唐明在上海滩存在过的痕迹一点点的被抹除。 即便这样,唐明仍旧是他们心里的结。 锦华从老师和大卫的手里拿回了房契,因为杜月笙的照抚很顺利的从徐某人手中交接了店铺,又跟老师商量着开了家eagasdechasures的分店,上流圈子里的小姐太太们很喜欢光顾,虽然锦华的生意不大,也算得上是蒸蒸日上。 她同杜月笙二人,一个仍然是落魄小姐,一个依旧是荣公馆的有为青年。除了杜月笙偶尔关照下她的生意,两个人别的倒是毫无交集。 因为杜月笙的关系,徐某人这些日子也没有来寻麻烦,锦华趁此出钱请私家侦探去找关于荣家的事情,同时也查了查徐家的根底,但二者皆是毫无所获。 锦华陷入了迷茫,同时也变得愈加焦躁,因为这个原因,还赶走了好几批客人。 但鞋店的生意依然很好,那些客人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认为鞋店老板很是有地位和品位,就是服务员态度差了些。锦华这个老板听说了有些哭笑不得。 的确,她的店铺是按照老师的店设计的,看上去很像法国人开的铺子。那些太太小姐把她认错也不足为奇。 不过她没打算为自己正名,借外国人名头开店的确是极有好处,那些太太们即便是泼辣的也没有几个敢在店里吵嚷的,大多匆匆挑选了鞋子就走,倒是为她省了不少气力。 生意闲时,锦华会在铺子门口晒晒太阳,看着流动的人群,听一听上海滩的八卦,有时还会暗地里问一问荣家的事情,但大多人对荣家的知情程度还不如自己,倒是她自己的名头颇为响亮,这些人提起荣家就会提起荣家锦姐儿,不过不是什么好说头,有的说她娇蛮任性是个败家女。有的则说她不明事理,大闹徐家小姐的生日宴。都是些没有价值的消息。不过锦华也不恼,只笑眯眯的应和。大部分时间都在聊些家长里短。有时也会插上两句嘴。 不过,五月的时候,她做了次壮举。 这一事说来也挺有趣,锦华那时正搬着小板凳在门口嗑瓜子,门市里有人在签署请愿联名信,锦华便被隔壁珠宝铺子的老板娘刘氏拖去瞧热闹。 那时候街南卖菜的陈家阿伯也在,签了自己的名字,惹得人群里一阵哄笑。 有人跟陈家阿伯说:“老陈,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签,你签个什么劲,你这一天不卖菜,家里可就揭不开锅了。” 陈家阿伯的脸色不大好看,唯诺:“这些学生们都是以后有出息的人,我就算是就算是没饭吃饿死了,也得让这些学生们给放出来。” 依然有人在笑:“老陈,你可真是糊涂了,怎么非把自己跟这些穷学生牵扯在一起,你老婆药不能断的,不要意气用事。老婆再是外人,可也比不相干的人亲近些。” 陈家老伯的眼中有闪烁,锦华看着他觉得他背比往日更驼了些,他默默走出了人群,挑起了菜担子,背影看起来有些孤独,锦华看了眼,又扭过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哎呦,你干什么呦,你怎么做得来你老板的主,快把名字划掉吧,使不得的”刘氏看着她的举动一下子惊呼起来,说着便拿锦华手上的笔要去划名字。 锦华按住了她的手,温柔笑道:“没有事的,老板不会说我的。” 刘氏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非要锦华把名字划了才安心,她对锦华说:“你还是把名字划了安心些,这些东西我们女人家是不懂得,回头你要是因此吃了官司,可是会有你苦头吃的。” “不过不要紧,到时候你也可以在我这里干。”刘氏又说。 锦华笑着答谢了刘氏的好意,回了铺子,她看着铺子里的皮鞋,拿了几双,自己坐下来试鞋,这一次她换上了上次在老师店里看中的那款白色高跟皮鞋,照着镜子瞧了瞧,果然如老师说的,素了些。 就在她准备试第二双鞋子的时候,店里来了客人。 是个女学生,剪着三刀平的女子头。 不过她进来店里的时候是低着头,锦华没看清她相貌。 锦华见来了客人,赶忙将手上的鞋子放下,招呼道:“店里上了新款式,喜欢的可以试一试。” 女学生低着头一言不发。 锦华有些没趣的摸了摸鼻尖,忽然女学生说话了:“我想要一双黑色的皮鞋。鞋码鞋码大概跟我差不多。” “给别人带的不如让她亲自来试一试。”锦华听了女学生的话,皱眉。 这时候女学生不说话了,她抬头看着锦华,尚且清秀的容貌因为眼圈红红的不大好看。 过了好久她才说:“她不能来了。” 看着女学生的神情,锦华心里了然。一边给她拿鞋,一边问她:“她是你什么人。” “同学。” “你们是昨天在街上的那群学生”锦华拿鞋的动作顿了顿。 “我被爸爸关起来了,没有去。她去了。”女学生脸有些哭丧。 后面的话,锦华没有问,她给那个女学生挑了双顶好的鞋子很认真的包了包,收了她一些钱。 女学生给她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谢谢。锦华送她出了铺子,女学生临走时又跟她招了招手。 锦华佩服他们,这是实话。 若是早几年前,她还在女校怕是会跟他们这般热血,但现在,她是不会这样的,她冷眼旁观的可能性估计要大许多。 她在女同学站过的地方呆了许久,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很多,没多久就关了铺子。 回公寓时途径了学生们发传单的那条街,街上还有些没有被清扫的传单,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锦华从地上捡起了一张传单塞进了包里,之后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没想到,回家时,杜月笙正在公寓门口候她,两人聊了聊,杜月笙告诉她五卅运动的事情。 锦华噗的笑了出声,道:“以为什么事啊,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签了请愿书了已经。” 杜月笙也跟着笑了起来:“原以为你是象牙塔里的美人儿,没想到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啊。” “那些学生这次也太冲动了。”锦华皱着眉发表自己的看法。 “要是这些年轻人不冲动,我们国家那还能坚持到现在现在虽已经是民国了,可还是个乱世啊。”杜月笙并不赞同锦华的说法。 “可若是避些锋芒大概会免遭残害吧。”锦华摸出了包里的宣传纸,忽然想起了下午去店里的女学生,叹了口气。 “可若是国家都没了,到时候人命怕是更不值钱。”杜月笙背手。 “你肯来找我怕不止是五卅血案的事情吧。”锦华转了话题。 杜月笙鼓掌,大笑后给锦华塞了张地图,牛皮质,摸着有些年头。 “忽必烈的地宫图,我从唐明桌斗里找来的。”杜月笙慢悠悠的说。 锦华展开了地图,果然是建筑结构图。她看着杜月笙脸色不禁一寒。她想不到才两个多月杜月笙就变了卦,他们事先说好了在上海滩不再提唐明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锦华又将地图扔还了杜月笙,杜月笙反手接住了地图,脸上有强硬之色,他看着锦华的眼睛毫无退意。 “我知道你一直在查荣家和徐家兄妹。”杜月笙说。他眼睛里有得意,这种得意让锦华觉得难堪。 “你若去,回来我就给你答复。”杜月笙扔出了诱饵,这次的饵料让锦华忍不住想上钩。锦华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没有答应杜月笙。 “若是我回不来呢”锦华冷笑,杜月笙的这一招可真是让她心寒。 “你一定会回来。”杜月笙看着她,有着坚不可摧的信任。这种信任让锦华突然说不出话,她眯着眼睛观察杜月笙的表情,希望能发现杜月笙所隐藏的东西。比如他这样正直之下的卑鄙。 那杜月笙挑了挑眉,眼睛里有戏弄之意,他将地图收到了怀里。“你不去,我亲自去也未尝不可。” “我去”锦华最终还是落败了杜月笙。 从杜月笙说出荣家的那一刻起,锦华就存了心思,荣家可以说是她最大的弱点,而且她的这一弱点杜月笙也是知道,再加上她现在虽有复仇之意却能力不足,这般才被杜月笙抓了鼻子走。 “好。那既然你决定了就出来认识一下吧。”杜月笙听了她话后,微笑着拍了拍手掌,从他身后的楼道里走出了四个各有特色的男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瘸腿一断臂一老一少。 那瘦的像麻杆一样的高个子见了她立马皱起眉来,怎么是个女人,他嘟囔了一声望向了老神在在的杜月笙。 杜月笙没接话,那瘸了腿的老人却喊了起来,自古以来女人进墓室可是会招来脏东西的。 剩下的那个矮胖的没有接话,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锦华,那个年纪小的则是看着自己的断臂不发一言。 “我同意这位漂亮小姐加入我们。”矮胖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对着锦华行了个礼,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护身符递到了锦华面前:“挑一个吧。” “老三”瘸腿老人瞪了矮胖的一眼,激动地跳了过来,一把抓过了矮胖的手中的护身符。 锦华看着眼前的四个人终于忍不住探手摸杜月笙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杜月笙皱眉,拍下了锦华扣在他额头上的手掌,又道:“这几位都是声名在外的老手,你不知道也是必然。到时进了墓室听他们指挥就好。”说着又瞧了她一眼,眼里满满都是你真没见识。 锦华狐疑的看了面前确实“各有千秋”的四位老手,叹了口气,认命的跟杜月笙确认了行程。 出发日期定在后天。 sjgsf0916: 第二章巧设局探真心 拜师礼盗墓人 见达了目的,杜月笙随便寻个由头告辞了。 这些日子,他忙的日夜颠倒。 租界里局势变化莫测,帝国列强变着法子整出妖蛾子,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因为学生们的闹事,乱了计划。 那位姓马的长官近日又找上门商量五卅血案的处理,他揽下了这茬。虽然下边儿的弟兄们不愿,但这其中利益他比谁都看的清楚。 关于唐明这个事情,他亦不愿继续坐以待毙,托了天津的关系,重金觅了四位闭关许久的名家。一是为了忽必烈墓室里唐明没带出来的宝贝,二,则是为了铲除唐明 这些话,杜月笙没有告诉锦华,女人总是会犯妇人之仁的毛病,况且她同唐明是青梅竹马,他不信锦华下的去狠手。 事到如今,他只有赌一把,赌唐明对锦华的情意,赌锦华对荣家的执念,他要锦华诱唐明进瓮,然后瓮中捉鳖 锦华目送杜月笙离开。 杜月笙下楼梯时,动作偏大,长腿踢踏着长袍翻飞,整个人看起来像蓄势埋伏的豹子。 她从杜来寻她起,心底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忐忑。 见杜彻底离开后,锦华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这时候,那四位盗墓老手仍站在她身后,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被四人大咧咧盯着,锦华进门前不好意思的客套了一下:“四位要不要进来喝口热茶” 但出乎她意料,这四位还真是大摇大摆的随她进屋了。 锦华沏了茶,是新上的春茶,她原本打算煮咖啡,怕这四人喝不惯,就单独给自己煮了一杯。 咖啡的味道比春茶浓郁,炭烤的香味在室内氲开,四人看着手上的杯子里清淡的茶水,对锦华有些不满。 瘸腿老人先是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都说女人进不了墓室,到底是小家子气。” 锦华手顿了顿,又继续抿了口咖啡。她眼里波澜不惊,好似没有听见瘸腿老人的抱怨。 瘸腿老人这一击像是打到了棉花,只见他愤愤一口气吞了茶水。 他身边的高大个见他喝的急,颇有些担心的拍了拍他背,生怕他一个不忿将自个儿呛住了。 矮胖子则看着锦华一脸笑眯眯,他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到了锦华面前,彬彬有礼:“劳烦再来一杯咖啡。” 锦华接过杯子,起身又煮了一些,看这几人的架势,怕是要喝咖啡,之后她又盛了四杯咖啡,连带着方糖罐和一杯牛奶放上托盘,端了出来。 瘸腿老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他有些傲慢的往咖啡里加了些糖和牛奶,用勺子搅拌几下,有些像是示威,又是一口气吞了。 旁边的高大个看得是瞠目结舌,连忙为瘸腿老人拍背。 锦华看着乐不可支,这老人还真挺有意思。 瘸腿老人自是觉察了锦华的目光,有些恼羞成怒的推开了为自己拍背的高个子,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瘸子,你别总是为难人家小姑娘,总归要一起下墓室,何不留些脸面”矮胖子笑嘻嘻,言语如常,可他说话的语气大有坐山观虎斗之意。 锦华看了矮胖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这胖子,不简单 说完,矮胖子又凑到了她面前,掏出来先前在外面要给她的那一把护身符。 “选一个吧。”胖子咧嘴笑。 “这里头可是有什么讲究”锦华没有探手去拿,端起咖啡,低头轻啜了一口,笑问。 “没什么讲究,只是用来防小人,保平安的。”胖子一本正经。 锦华看着一旁紧张盯着她的瘸腿老人,伸出了手。 那人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怎么可能只是用来防小人。 就在锦华指尖将要触碰到护身符的时候,那断臂的少年用他仅有的左手抓住了锦华,少年不停摇头,示意锦华停手。 原本还是弥勒佛一样笑嘻嘻的矮胖子突然变了脸色,眼神阴冷的扫了少年一眼,少年依旧倔强的阻拦着锦华。矮胖子大怒,一巴掌朝少年打去,少年被矮胖子这巴掌打得眼冒金星。 看着骤然发怒的矮胖子,锦华将那少年拉在了自己身后,这胖子,有古怪 矮胖子见面前是锦华,一张脸又换成了眉开眼笑的样子,将手上的护身符又递到了锦华面前。 不知为何,锦华这时看着矮胖子的笑脸,全身仿若冷水盖脸,心里骤然生出恐惧之意。 事出常态必有妖 锦华看了看在胖子身边的瘸腿老人和高个子,高个子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他两眼无神的看着手上的白色瓷杯,而那瘸腿老人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矮胖子。 锦华心里有丝了然,这胖子频频诱她,果然有目的。锦华向后伸手抓住了在她身后的断臂少年挡在了身前,她趁着这会子功夫,卯足了劲,跑到了门前。 她想要拉开门,可门却纹丝不动。 而矮胖子则离她越来越近。 矮胖子此时没了笑容,印堂有乌黑之色,他冷着一张脸一步步走向了锦华,他手伸的很长,手上垂挂着无数护身符。 “挑一个吧。” “”锦华紧贴着门板,弓着身子不断冲撞。 可即便这样,矮胖子的指尖还是碰触到了她的胳膊,隔着衣服,锦华能感受到矮胖子传来的阵阵冰寒,那种类似于消雪季节的彻骨寒意。 锦华白了脸,她心里一急,睁开眼,一脚飞起,猛地踹向了矮胖子的裤裆。 只见那胖子哇哇大叫了两声,两手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嚎叫刺耳。 锦华眸子里惧意渐消,她又继续扭着把手开门,可那门依旧稳若磐石。 这些日子在门市的摸爬滚打,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娇小姐,她现在没了害怕,倒是怒极反笑,一脚踩在了矮胖子身上,拿脚碾矮胖子的肚皮。 “快住手”这时候原本在观望的瘸腿老人出声了,他声音很急促,并且步子迅猛,完全没有受瘸腿的影响。 他向锦华走来。 他用拐杖敲下了锦华放在矮胖子身上的腿,同时将一张黄符拍到了矮胖子额头上,矮胖子神色变得清明,虽然仍旧双手捂着裤裆,但此时矮胖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矮胖子周身的气场一下冰冷起来,不再是初见之时的和蔼。 他从地上麻利的爬了起来,站到了瘸腿老人旁边。 锦华再看瘸腿老人,见瘸腿老人的面容上笼了一片朦胧,这片朦胧使得瘸腿老人生出了超脱世外的感觉。 瘸腿老人看了锦华许久,他仿若痛下决心一般,但他看着锦华又有一丝挣扎,终于,他长叹了口气,看着锦华问:“丫头,你可愿拜我为师” 锦华心里犹豫,她见这老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她没有盗墓营生的打算,这次去忽必烈墓室是为了从杜月笙口中得知荣家仇人的消息。 瘸腿老人自是看见了锦华的犹豫,他又道:“你虽有天赋,却始终是个丫头,我本不愿收你为徒,见你孤女可怜,心生不忍。但丫头,你可知这是乱世,再怎么苦心经营,也不会广纳财源。庞大的财富,是前人甚至数代的积累才能得来。而我们这些人,只是向这些前人们借一些。” 锦华看着瘸腿老人沉默,瘸腿老人说的这些她也清楚,但她知道瘸腿老人忽然要收她为徒自是有什么目的,能让一个原本怎么也看不惯她的人有要亲近待她的转变,自不是一件小事。 但这瘸腿老人的盘算,她看不清楚。 她索性看着瘸腿老人开门见山,她说:“丫头知您定是遭了什么困境,您先说出来,丫头为您排忧解难,我们再提拜师也不迟。” 瘸腿老人哈哈大笑,笑声却有着道不尽的悲凉,他看着锦华,这次脸上带了豁达和欣赏,他说:“果然是个聪明丫头,老朽也就跟丫头你直言了。我罗耀祖只有一个孙儿,不知流落何处,但我大限快到,怕是寻不到他了,他是我罗家唯一的血脉。若你拜我为师,我只求你找到他,在我百年后给我拜上一拜如何” 说完,瘸腿老人一双眸子锐利的直视锦华,似乎是希图窥探锦华的心意。 锦华无言,瘸腿老人的托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终归是麻烦了些。但这乱世,这瘸腿老人是大限已到不得已,可她,又能安稳的活到什么时候,这世间的意外是不可数的,她能为父母,为荣家报仇雪恨吗 瘸腿老人见锦华眼眸闪烁不定,又见她蹙眉沉思,心底暗叹了一声。与身边的矮胖子视线相对,苦笑了一声。 这时候,锦华抬起了头,她已决定拜瘸腿老人为师,她知自己执着于复仇,但她却无自保之力,既然瘸腿老人有心收她为徒,她何不欢欢喜喜的受了,况且会这一门手艺,能迅速的积攒财富也能重振荣家 她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自古以来,盗墓就是自古以来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职业,盗墓人,不仅伤阴德,消气运,甚至会祸子孙。但,未来是未知的,这沉浮中的时代,谁又能把握住命运呢,命运都是自己选择和争取的啊,自己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自己干不得,况且,自己是借,以后会还回去的 “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锦华双手平举,对着瘸腿老人行了个大礼。 瘸腿老人虽然惋惜锦华不是男子,但还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他从脖子上摸索着取下一精致的足金小方印坠子,给锦华带上了。 之后,他正了脸色,一脸严肃的对锦华说:“方才,你见过矮胖子突变了,他是中了尸毒,大概是被死去兄弟的阴魂附了身,干我们这一行死于尸毒的不少,我曾拜过一位高人为师,习得一些修仙的道法,虽然不知是否可以修仙,但对强身健体有些益补,我将这些记在了纸上,现已编纸成书,上面有些五行八卦勘测风水之法,亦有勘察天气变化听声辨墓之道,还有些我早年的盗墓经历。想必对你有些帮助,只是,你若是能找到我那孙儿,希望你可以把这本书交给他。” 锦华点头答应,从瘸腿老人手上接过那本手书。想到瘸腿老人嘱托,她心里有百种滋味。 瘸腿老人这般算是对锦华交了真心,又将她当做了自己找回孙子希望的存在,他再看锦华时,眼中更是多了份慈爱。 他手一挥,将瘦高个儿和独臂少年招来,要过了矮胖子手中的那堆护身符,之后,跪了下来。 他对着瘦高个儿、独臂少年、矮胖子分别磕了个头,又对着那堆护身符磕了个头,他说:“这些年我们盗过不少墓,我一直拿兄弟们的命护我自己的命,甚至割了断臂的舌头,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兄弟们。但我大限将至,现在我收了这女娃为徒,我瘸子没脸跟你们嘱托,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把她,当做是你们自己的徒弟,倾囊相助。”说着,他又重重磕了个头,长久不起。 瘦高个和独臂少年拽起了他,独臂少年紧紧抱住了他,之后用手比划,瘦高个在一旁翻译,少年说,您当日救我全家命,我这条命便是您的。 瘸腿老人湿了眼眶,已是古稀之年的他竟像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锦华鼻子有酸意,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瘸腿老人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天,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只是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循了瘸腿老人的路子,为了生存。 sjgsf0916: 第三章 赴河北遇同行 暗潮涌东郭狼 临走的这一天,上海飘起了小雨。 地面上蒸腾有雾气,繁华的十里洋场远看去像是被云雾笼罩着的海市蜃楼,有些虚渺,看着不大真切。 锦华临走前去看了老师和大卫,等她到了车站,那四人已经早早等着了,杜月笙因为有事来不及过来,托手下人为他们送来了银钱、火器、压缩饼干和罐头,鼓鼓囊囊装了几个行礼箱。 瘸腿老人看见锦华过来,招了招手,矮胖子坐在他身边,看着像是没睡醒,过了好一阵,他才不冷不热的对锦华说,哦,你来了啊。 锦华哑然失笑,又同瘸腿老人攀谈了几句后,也坐了下来闭目养神,没闭上眼几分钟,又忽然听见矮胖子喊,火车来了。慌忙睁开眼跳起扶着瘸腿老人,跟着矮胖子,高个子,独臂少年挤着人流上车了。 车上人很挤,因为逃票的人不少,有票务员上来查票,锦华扶着瘸腿老人与独臂少年站在角落里,矮胖子和高个子大概被挤到了前面。他三人没票,票全在矮胖子手上,眼看票务员快查到自己这边,锦华有些急。 这时,旁边有人搭讪,锦华抬眼瞧,是个穿格子西服的男人,他挤到了锦华身边,说了句奇怪的话,他说,天王盖地虎。 锦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正想说话,被瘸腿老人拉住了,瘸腿老人附在她耳边,说:“回他宝塔镇河妖。” 锦华依着瘸腿老人回了话,听见那人笑了一声,见他扭身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顺着他的手势,过来了好几个年轻小伙。 那人直接略过锦华,对着瘸腿老人鞠了个躬,道:“敢问可是扒土仙瘸子” 瘸腿老人看着那人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问:“元良,拜见过阿么啦黑话:师承谁” 那人摆摆手:“房上没瓦,非否非,否非否。黑话:徒弟不言师讳” 瘸腿老人听了,不再问话,扭过脸看车窗外飞逝而去的风景。锦华听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问瘸腿老人,见独臂少年跟自己招手比划,大意是说,不要多说话。 锦华看瘸腿老人脸色不好,猜他们谈话中大概是有让瘸腿老人不高兴的内容,于是闭着嘴,安安静静站在瘸腿老人身边。 那人又开始说话了,他问:“可是要去承德下田吃皇粮是要去承德挖墓吗” 瘸腿老人听他这么一说,猛地扭过了脸,挤近了问他:“你是做什么庄子的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那人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洋庄洋人生意的” 瘸腿老人不再说话,但他那一双眼亮的惊人。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断臂少年看着他们,眼睛里有一丝炽热。洋庄报酬丰富,这是行当里众所皆知的,看独臂少年的样子,是想跟着他们发财了。 但,盗墓人里不缺钱的压根不接洋庄,除了因为洋人交易时会耍滑头黑吃黑,二是身为一个被欺压着的国家,对于有民族心的盗墓人,将珍宝流出海外是种罪过。 瘸腿老人有些犹豫,他看了看那人,希望那人拿出真正邀动他的筹码。 那人挑了挑眉,这一次,他说的是个人名,不仅瘸腿老人,连锦华都惊住了。 他说的,是忽必烈 而忽必烈也是他们的目的 “你说的可当真是那个传说中没有陵墓的皇帝”瘸腿老人这次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阴测测。 那人点点头,随后掏出了一份东西递给了瘸腿老人,瘸腿老人赶忙展开,锦华看见他的手在发抖,凑上去瞧,她差点儿没站稳。 那东西,正是杜月笙交给她的地图不过似乎有些不同。 瘸腿老人同锦华相识,他们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瘸腿老人很快挪过了眼,拍了拍断臂少年,用他极少用的唇语,不知说了什么。 锦华见断臂少年很激动的奋力点头,然后向人群中挤去,想来应是瘸腿老人让他去找矮胖子和瘦高个子。 瘸腿老人将地图还给了那人,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纸卷的烟叼在了嘴上,枯瘦细长的手指不断在身上翻找洋火。 这时候,听见啪的一声,锦华看见那人灵活的打开了银灰色外壳的物件,物件儿冒着火苗,他举着递在了瘸腿老人的烟卷下。 瘸腿老人低头,见烟卷发出一点猩红的光,将头挪开了。他两根指头夹着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吞云吐雾。 抽了烟,他似乎平静了一些,他看着那人,笑了起来:“你们就这么多人” 那人摇头,自己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说:“还有些专家,是洋人那边的。他们要给这个拍一个片子。”说着他又吸了一口。 “那这地图,你怎么得来的”瘸腿老人眯着眼睛问,看上去像只懒洋洋的老猫。 “哦,这个啊,是洋人那边一个女人给的,她看着在洋人那里有些身份。不过看着像是中国人,也可能是日本人吧。”那人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他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一双眼实则一眨不眨的盯着瘸腿老人。 锦华听了那人的话,觉得他的话有真有假。这时候,她看了眼瘸腿老人,见瘸腿老人对着她摇了摇头。 那人看见了瘸腿老人的动作,饶有兴趣的将锦华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通,问:“这是。” “侄女。”瘸腿老人泰然自若,眼睛眨都不眨的说了谎话。 锦华反应过来,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甜甜的喊了瘸腿老人一声舅舅。 瘸腿老人哎了一声,扭头看她时,朝她使了眼色,意示她先离开。 锦华看见了瘸腿老人的示意,又深知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不动声色的抬起头对着那窥视者微笑,之后,低眉顺眼的垂头,跟瘸腿老人请示说,要去买些食物充饥,说完话便匆匆离去。 几日来的相处,她已将瘸腿老人的眼色授意摸得清楚,瘸腿老人是让她先同矮胖子等人会和,可这人潮人海,找人又怎的容易。 锦华挤进人流,瞬间感觉自己像是飘摇在大海中随风波逐流的浪花,她艰难的直立身子,顾盼寻觅矮胖子等人的身影。 由东到西,由南到北,到最后,她又返身去寻瘸腿老人,回到了船尾的角落,这一次,瘸腿老人的身影也不见了 锦华傻了眼,她急的满头大汗,返身冲向人群中,不管不顾,看见一个身影相似的都要上前询问一番,她几乎快要寻遍整个车厢,依然没有瘸腿老人等人的身影。锦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迷惘极了,看着人潮汹涌,欲哭无泪。 “荣小姐。”锦华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这是,徐某人 自从有了杜月笙的庇护,锦华已经很久没有同徐家有所接触,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和徐某人在一个车厢内,她以为是自己幻听,又竖起了耳朵,这时,那徐某人已经绕到了她身前,咧着大白牙微笑。 看着眼前的徐某人,锦华心里突突的跳,她暗自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紧,不是幻觉真的是徐某人 “好久不见啊,荣小姐。”徐某人对她拱了拱手,一副子熟络的模样,他探手,他的手指触摸着她因跑动而毛躁的头发,他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头发整理整齐挂在了她耳后。锦华不敢呼吸,她依旧深深畏惧着徐某人。 “好久不见。”锦华调整了情绪,假情假意的同徐某人寒暄。 “老朋友不见,我们不妨去喝一杯。”徐某人眯起眼,他狭长的风眼中有着深埋的阴郁。说着,他作势要去抓锦华的手。 锦华躲开了徐某人,她恨不得此刻离得远远的,她距离着徐某人又退了一步,她强忍住了逃离的冲动依然同徐某人打着太极。 而这时,人群中,格子西服一闪而逝。 锦华看见了格子西服,也顾不得徐某人,她一把推开了徐某人往格子西服那里赶。她有预感,瘸腿老人等人的失踪一定跟格子西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奇怪的是,那格子西服似乎是在候她,一动不动的等她到来。 锦华见格子西服还在,松了口气,她走到了格子西服身后,伸手拍格子西服,但格子西服却无任何动静,锦华欲绕到格子西服面前询问他,这时,格子西服突如其来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掩住了她的鼻息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锦华觉得头昏昏沉沉,她努力想要掰开格子西服捂着自己的手掌,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全身仍旧是瘫软。 锦华咬住了舌尖,口腔里传来的疼痛和腥甜让她模糊的意识有些清醒,她挣扎着踩上了格子西服的脚尖。格子西服捂住她鼻息的手又紧了些,这一刻,锦华觉得身体仿佛浸泡在水中,粘稠而又痛苦的感觉包裹着她,她仿佛在一步步沉入水中,她看见明昼渐渐落幕,到最后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降临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徐某人的声音。 这一次,她还能逃脱吗伴随着那抹黑暗闭眼,锦华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彻骨的绝望。 sjgsf0916: 第四章 身流离路未卜 言无谓督军府 长梦,梦里有父母双全,郎君如意,家庭美满,富贵吉祥。 不愿醒。 清醒,因为寒冷和疼痛。 醒来时,她被人绑在了木桩上,正在被冰凉的井水泼洒,身上是绽开透着红的鞭伤。身前不远处,一个肥胖滚圆,手臂粗壮的妇人,正骂骂咧咧的拿鞭子卖力抽打她。 这是锦华醒来的第三天,因为逃跑,她现在正在被这名妇人小小的惩戒。 三天来,她不断想着法子逃出这个魔窟,可她并未如愿,这一次,她是在跳出墙后被人按倒的,告发她的,是关在同屋里的一个女孩。 自那日她在格子西服手上昏迷后,醒来时便已在这地方了,她身上除了那张牛皮地图被她藏在鞋跟里没有被发现外,那些值钱的物件,包括瘸腿老人的那本书,统统不见了。 她不知道,徐某人跟那格子西服有没有关系,她始终回想着那抹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声音。如果真的是徐某人的话,以徐家对自己的仇恨,为何只是将自己交到了人牙子手里磋磨调教,还有瘸腿老人等人,现今又在何地。格子西服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手中的地图又是谁给的 众多迷雾纷扰,到现今,刨丝剥茧,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连续几次的鞭打让她有些受不了,中途她已昏迷过几次了,但昏迷后不久都是被凉水浇醒,几个来回下来,她疲软无力更甚。 她猜不出来她现在所处,听那妇人的口音,有些带北平口音,但仔细听,又和北平口音不同,出入挺大。 终于,在那妇人的兽性发泄后,她被松了绑,她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连遮衣蔽体都有些困难,被解绑后,她一下瘫倒在地上,那妇人走过来探她鼻息,见她没死,立即骂道:“贱骨头,没死还不做你的活去”骂着,她踢了一脚,不过踢在屁股上,没有很疼。 锦华听那妇人骂贱骨头,忽然有些想笑,她笑了一声,之后笑的越来越猖狂,她身上,这些日子被打磨的锋芒又全部冒了出来,她直勾勾看着妇人,强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妇人,一步步挪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出了那件窄小的“刑场”。她住的地方正在那“刑场”的东侧,不用走多远就到了。 但这一段路程,她走了很久。 屋里是欢声笑语,告发她的女孩和其他女孩子正滔滔不绝讲她告发的事迹,锦华听着那女孩的笑声,在门前站了许久,她想起了那女孩待她的好,在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魔窟里,女孩轻声细语的招呼,温暖的拥抱。 锦华手触上门环,低笑了两声,仰起脸,笑着推开了门,她看着那女孩,问:“讲得是什么玩笑,让我也听一听。” 屋子里,热烈的氛围一下冷了下来,那女孩看着她有些不快,但她眼珠子一转,又有些得意。 她说,不过是说些阿猫阿狗的故事罢了,没什么。 屋子里其他女孩子有跟着应和的,但也有看着她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发一言的。 锦华撑着身子,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侧躺了下来,因为没有药,只能自然结痂,她闭上眼,闭目沉思。 短时间,她的身体状况容不得她再逃了,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瘸腿老人等人是什么情况,他们是落在格子西服手上了还是,她现在一无所知,忽必烈的墓室地图还在她手上,瘸腿老人等人势必要等她,而她,等逃出去大概就会有消息了,现下,还是养病吧。 那些女孩子见锦华闭目,以为她睡了,又开始吵闹起来,锦华心里拿定主意,留意起她们的话题,告发她的那女孩大概是因为告发她得了什么甜头,现下声音低低的跟女孩子们炫耀,她说,明天,督军府会来这里买些仆人。她说的煞有其事,惹得围着她的女孩子一片惊呼。 对于那些女孩子们而言,能够进督军府是天大的荣耀,当然还有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肖想被督军看中,可以做个姨太太什么的。这些女孩子们十有八九都存了这个心思。 锦华留意了这个消息,心里盘算,明天是一个大好时机,她需要好好计划计划,若是到时出了纰漏,她真得交代在这破地方了。她需要制造一场混乱 日夜如流,星辰变换,转眼间太阳又高高挂起,选家仆这种小事自然无需督军亲自到场,来的听说是他的副官,女孩们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存了巴结副官的心思。 院里的姑娘都被那人牙子喊到了空地上,按高低个子排成了几队,锦华虽然伤势未好,但那人牙子为了买个价钱还是让她在空地里排着,这时锦华已经换上了蓝底碎花土布小衫,和黑布裤子,只是裤子下未换的高跟鞋看起来有些突兀。 锦华在人群中压低了脑袋,跟着引路的人牙子上了前厅去见那督军副官。这督军府挑人倒还真是大手笔,竟有耐心一个个选人。锦华看着前面姑娘的后脑勺,心里暗自诋诽。 这般一个个选人,她倒是不好走人,眼看着身前排着队的女孩越来越少,锦华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 “下一个。”人牙子在前厅的台阶上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看锦华发愣不由一个耳刮子招呼上去“叫你呢还不快去” 锦华看着前厅敞开着的门,深吸了口气,她看着人牙子的脸,平静的踏上了前厅的台阶。按她昨晚的计划,她此时应在屋子里纵火,但计划到底赶不上计划,她怎么也没想到人牙子会让身上还有伤的她来参加督军府的选仆。 看着人牙子特意用红绸装饰的前厅,锦华心里猜测这个督军副官怕也是来历不凡,但她对北方的局势不大了解,也不清楚,督军府的这位姓甚名谁。 怀着这样的心思,锦华不由挺直了腰杆,既然逃不出去,不如借着督军副官指了这人牙子拐卖人口,到时再搬出杜月笙的名头,最后许诺重金相报,看这人会不会帮她一把,若他帮,她自然会同计划一般步步行事,若他不帮,那她只能另作打算了 “见了长官还不跪下。”刚进了前厅还没看清堂上那人的脸,锦华就被人牙子大力按下,她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被人牙子这么挤压,一下子又裂开了,脓水浸透了一大片,不过锦华今日穿的是深蓝颜色,倒也看不出来,锦华除了觉得疼还有些粘稠感,不知是不是又冒了血。这时,她一腿半跪着,看着地面有些发晕。 “另一只腿也跪下”人牙子踹了下她未跪的左腿。锦华晃了两下,依然没有跪下。今天拜见这人的女孩子方式大同小异,而她若是想要给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务必要与众不同。这是她的第一计,叫百里挑一。 “抬起头,让我看看模样。”那堂上人果然来了兴趣。 锦华头垂的更低了,做出了一副胆怯娇柔的模样。人牙子有些不耐,又要抓她,这时锦华悄悄取下了夹在衣领的架子,人牙子这么一扯,她那衣服果然被扯开了一边,虽然衣服摩擦伤口有些发疼,但若是能获得堂上人的怜惜,也算是有所得。 如锦华所愿,那雪肌之上的血痕惊得前厅里的大部分人倒吸凉气儿,不过堂上人却毫无反应。这是第二计,西施抚心。不过堂上人这般反应,让锦华心里有些没底,她敛了眼,暗自握拳。下一步,她要准备出杀招了 酝酿了情绪,锦华抬头,香腮垂泪,眉眼凄凄,然后满是娇柔可怜的望向了那堂上人,锦华自信自己的伪装,表演更卖力了些,谁知这堂上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皱着眉,锦华看见这人表情,心里揣测,莫非这人有龙阳之好竟对美人计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如,将事情说出来,许诺重金报酬,求这人将自己带走锦华见那人漠然的样子,也没了表演的欲望,索性收敛了表情,一副平静的样子。 沉默。 锦华开口:“请长官救我一命,事后必定言谢” 堂上人说话了,他说,下一个,说着他对锦华身后的人牙子挥了挥手,意示人牙子将她带出去。 锦华看着堂上的这位副官,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即便全身发疼还是挺直了背,她趁那副官不备,一步上前一只手抓住了那副官的衣领,另一只手则用杜月笙教她的方法从那副官腰间抽出了枪,顶住了那副官的额头。 她忍到如今,无非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被逼到这份上,若她再忍下去怕是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那副官这时从堂上的太师椅下来了,一双手慢慢伸向了锦华拿枪的那只手,他要夺枪。 “好好说我只请您送我一程。”锦华滑到了他身后,胳膊扼住他喉咙,枪口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那副官虽然想要夺枪,但更怕锦华擦枪走火,他答应了锦华的要求,跟着锦华一步步走出了前厅。 而在锦华身后则是那副官带来的士兵,他们有些犹豫的举着枪对着锦华。虽然锦华劫持了副官,但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漂亮姑娘在面前,他们也有些于心不忍,况且看那姑娘的伤痕,她也是被逼急了。 锦华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人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她心里有道德的谴责,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和快乐,虽然她意识到这种快乐不该有,但她的的确确喜欢这种快乐。 “跟我走出这宅子,我就放了你,若你愿意助我,待我回到上海定会有所重谢”锦华紧了紧手上的枪,对那副官道。 副官感受到锦华拿枪的手动了动,也不管锦华说了什么,连连点头答应。 “罗平,你要是败在了娘们儿手上,就不要再回来了”一道雷霆般的喝声震动了院子里的飞鸟簌簌。 锦华朝那声源看,见一穿着军装的大汉朝自己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军官服的青年,那青年戴着帽子,锦华看不见他的脸,只隐隐看见了一个英挺的轮廓。 “哎呦督军您可来了。”那人牙子朝着军官服青年扑了过去。 狼狈为奸,官贼相护大概就是眼前的这副场景,锦华饶有兴趣的看着,笑容说不出的嘲讽。 “滚。”那青年倒是话少,有些厌恶的踢开了趴在他大腿的人牙子。 锦华手上的副官自看见军官服青年就开始变得激动,几次都想从锦华手中夺枪,锦华有些不耐烦,拿着枪把敲了下那副官的头,这时,那副官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肘向后顶她胸口,成年男人的力气本就大,更何况是这当兵的,那副官手肘下去,锦华的伤口可以说不仅裂开,而且又深了几分。她疼的深吸了口气,眼圈红了又红,但她没松开拿枪的手。 而这时,那副官又来夺枪。 “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姐妹”锦华环顾了一圈,对着那军官服青年问。 青年沉默,锦华笑了一声,解开了衣扣,虽然她赤裸了部分,但没人敢指责她有伤风化,那雪肌上的伤口淋漓这鲜血,那鞭痕之深,让原本举着枪这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枪,这样的伤,让他们受着都觉得疼,何况是一个柔弱的姑娘。 锦华转过了头,看着那副官,笑:“我说你若救我,我必重谢,你为何对我一再相逼,我的命比你的贱”她的笑容扎的罗副官眼疼,罗副官将头扭向了一边。 锦华又对着那个喊话的大汉道:“你们是兵,你们保家卫国,可连普通人的小家都不去保护,有什么资格谈保护国家” 那大汉有些不快,想到锦华面前理论,这时军官服青年伸手拉住了大汉。他走到了大汉的跟前,取下了头上的帽子,定定看着锦华,鞠了一躬,他的眼睛看不出悲喜,但那眼神却似乎同她相识。 锦华不由多看了两眼,见那青年眉若刀裁,一汪秋水眸,鼻梁高挺,薄唇风流,极俊美的样貌,她想了想,这般样貌出色的人她的确未曾见过。 可那一双眼睛,不知怎的,就像烙在了她的心上,悸动,为那双眼睛。 sjgsf0916: 第五章督军府暂居客 妻妾斗波澜多 “罗平,走。”那青年不再瞧锦华,对着立在锦华身边的副官道,他的声音有凉意,给人的感觉,宛若寒雪覆盖着的青松。 罗平看了看握着他枪的锦华,心里有些不快,他那枪可是纯种德国毛瑟,那枪还是督军赏他的,他平日里珍惜的不得了,上哪都要随身带着。 “督军。”他没动,两只眼珠子几乎要黏在锦华手上,过了许久,他才大着胆子喊了那青年一声。 但他所触及的,却是足以冰封千里的冰寒,那双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冰原。 罗平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到了青年身边,压低了脑袋,不敢再讲话。 “走”那壮汉不爽的对锦华身后的士兵们招手,那些士兵收了枪,将枪背到了肩上,排成了小队从锦华身后鱼贯而出。 “等等,带上我”锦华对那青年喊道。 青年看她,笑,冷酷而又残忍。他说,我何时说过要带你走 这时,那些排在台下的女孩子开始窃窃私语,她们其中,有人笑,有人嘲讽。她们很高兴。 她们说,这个妄想爬上枝头变凤凰的,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锦华看着那青年咬牙切齿。 她记忆里,这个人和一个人的影子重合。锦华忽然有了底气,她仰起脸,走下了台阶,走到他身边,踮脚,看着他眼,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督军怕是懂的吧。”说着,她指了指他的肩头。 青年笑了,熟悉他的那两个副官都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奏。他俩毫不犹豫跳开了青年半径一米的范围。那个壮的对锦华有些同情,罗平则是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 “我记得,是你跪下来求我饶你一命,我们抵消了。”青年的声音不缓不急。说着,他两根手指挤在一起碾了碾。 “为什么不肯助我”锦华不甘心的问。 “你知道,我既是兵也是个生意人。帮了你,就会有第二个你出来,对我百害无利,我为何要帮你”他慢条斯理的为锦华分析。 锦华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烂透了,她不死心,又道:“你若救我,我自会给你报酬。” “你一个落魄小姐又有多少剩余价值。”他脸迫近,气息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他满是锋芒,他的话是快而锋利的剑刃。“还是说,你要以身相许” 锦华气的脸通红,还没说话,这人又用打量商品的眼光打量她,从头到脚,他看着她的眼光始终带着嘲讽。“你这容貌和脾气,还有这身毁了的皮。你还真是身残志坚。” 锦华气的七窍生烟,碰见个这么毒舌,她平日里的淡然全都不见了,她牙根痒痒恨不得扑上前抓住这厮,揍他个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你要怎样才肯带我离开。”锦华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她问。 “你猜。”凉凉的两个字。 “哎你这人不行,你必须带我走”锦华抱住了他胳膊,蛮不讲理,她鼓着眼一副旧日里刁蛮小姐的模样。 他想推开她,但想着她身上有伤又放下了手,依旧冷酷的模样。 站在青年身后的两个副官看着锦华的动作目瞪口呆,当他们的目光转向了看自家都尉,顿时惊掉了下巴。 罗平跟壮汉念叨:“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这个女人” 壮汉摸着下巴的胡渣,看看锦华,瞧瞧都尉,有些鄙视罗平:“关你什么事。” 锦华到底被青年带离的魔窟,被他带回了都尉府。 锦华本想出了人牙子那宅子就跑,但那人却死死握紧了她的手,锦华脱不开身。 从魔窟转移到都尉府,她日子未必好受啊 刚踏进督军府的大门,就看见仆从在宅子里跑进跑出通告,喊,都尉回来了 只过了不多时,从各个屋里钻出了一溜穿着旗袍或是洋装的少妇,她们大都身姿曼妙,眉目倩兮,略施了粉黛站成了一排,躬身,娇声:“恭迎都尉回府。” 锦华走进了看,立刻被珠光宝气闪了眼。 她侧头看依旧冷着脸的青年,见那青年有些厌恶的冷哼了一声,不由撇嘴。 这督军府,还真是财大气粗啊,想想她荣家也没有这般奢侈锦华忽然想到这个词。难怪说,商不如官,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看够了还不快走,收收你的口水。”青年甩开了她的手,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推开了面前的这堆美女,走进了大厅。 锦华下意识抹了抹下巴,跟着青年走,这时,那群美女又站成了一排堵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个杏眼樱桃小嘴的盘发女子,叉着腰问她,喂,你跟督军是什么关系。 这时一个打扮妖妖娆娆的女人开口,人都带回来了,还用得着问。 脂粉堆里顿时炸开锅了,看着这群吵嚷的女人,锦华算是明白那人为何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了,也学那人冷了脸,不过没推开这群女人,而是从她们身后绕进去了。 进了大厅,锦华又被这金碧辉煌晃花了眼,她抽了抽嘴角,看着主位上那清冷的人,不由感慨这人的品味倒是跟他气质极其不符啊。 锦华正暗地嘲笑,主位上那人手动,一物以优美的抛物线坠落,砸到了锦华的头,锦华疼的咧嘴,手一诺,抓住了一瞧,是个瓷瓶子。 “自己擦药。”那人说。 锦华瞧了瞧手上的瓷瓶子,打开盖子闻,药香扑面,想来是好药。 “多谢了。”锦华拱了拱手,对他看法倒没先前坏了,她得寸进尺的跟他商量,她谄媚的凑到了他跟前,说:“既然你到了家,我就先走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待我回了上海定送一份大礼过来。” “不急。”他托头,一把抓住了锦华。“你还未以身相许。” “”锦华黑了脸,一记粉拳朝他砸了过去,却被他握在了半空,他没用劲,接住了她的拳头,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锦华看着他,心跳加速,没等他彻底放开,便急忙将拳头从他手上抽出。 “荣锦华,你若是想走,等你伤养好了再走吧。”他站了起来,看着她,眼中有奇怪的情绪,他笑,又道:“毕竟我是个有良心的商人,只是你走了,别忘了给我的谢礼。” 锦华虽然奇怪他如何知晓自己的名字,但想一想他当时只要在周边稍作打听,便能知晓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我让人给你置了屋子,你近来先住下,不过是要算房钱的,还有吃食也要算钱,也不问你多要,按市价算。”看着锦华气鼓鼓的脸上,他一字一句的说,虽然仍是冷冰冰的声音,但他确实强忍着笑意。 锦华听了他的话,答应了,她本就没有留在督军府的打算,想一想人家要房钱跟饭钱也是合情合理,只是这态度还真是让人欢喜不起来。 锦华这就在督军府住下了,但随着她的入住,督军府的后院可是“起火了”而且“火势”还不小。 这不,锦华刚住下来,这火就烧到了她这边,这督军府的太太们虽然往日里拉帮结派站队形,但真遇着了事儿,倒还算的上团结。 她们听说锦华住进了府里,还是督军亲自安排的,一个个慌了神,要说这督军还真是个风流种子,府里抬了七八个姨太太。 只是正室的位子还空着,这般,她们心里一个个揣测,这督军怕不是动了什么心思吧。 这姨太太里有几位最受宠爱,虽然这宠爱不过是撒娇讨要首饰时督军的有求必应,但这种宠爱却给了她们自信,往日里她们几个为了争督军身边那唯一的位子斗得你死我活,怎么忍得住让这初到的黄毛丫头捡了便宜。 她们气势汹汹的带着自己各自的丫环仆从过来了,胆大的连门都没敲,踹开了锦华的房门。 锦华正单手撑着躺在靠窗边的贵妃榻上看书,看得入神,被这群来势汹汹的姨太太们扰了心情,当下阴了脸,但还是起了身,将书放下,有礼道:“太太好。” 见锦华这般淡然的样子,这些姨太太们倒觉得有些心虚,没了先前的气势,也回了礼,道:“荣小姐好。” 不过其中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儿的,见锦华这般软绵觉得她是个软柿子,便想捏一捏。 “荣小姐和我们督军是什么关系”声音若黄莺出谷,锦华瞧这声音的主人,却是个与其声音不符的大脸、大眼、大嘴的女子。 锦华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她也不明白她同那人的关系,说是陌生人,自己平白住进人家的府邸倒是说不过去,可说是朋友,他们的关系又没有那么亲近。 女子见锦华迟迟不回话,又道:“我们督军可不是你这种黄毛丫头可以肖想的,识相就赶紧走,别让人瞧着心烦。” “呦,不会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荣小姐可是我们督军的客人,妹妹,你就不怕回头督军生你气,将你赶出府”那妖妖娆娆的女子道。 锦华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群女人将她当成是督军的新欢了啊。这一个个夹枪带炮还有算计她的,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妹妹,你看看可是有什么缺的,跟姐姐讲,姐姐让下人们回头给你补齐了,到底是伺候督军的人,可不能寒碜了,回头让人笑了去。”这次是个略微年长些的,坐到了她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以年长者的姿态,甜腻腻道。 锦华听得头皮发麻,冲她微微一笑,不着意推开了她的亲近,看着眼前的这群女人,锦华颇是感慨那人艳福不浅,同时心里有些厌烦。当下放出了逐客令,道:“恕锦华无礼,锦华突然身体不适,还请太太先离开吧。”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那年长的看着锦华冷笑了一声,端起了督军府女主人的姿态。 她道:“荣小姐,既然你身体不适,我就先带妹妹们离开了,回头,我找胡大夫帮你调养调养身体。”她的话让她整个人颇具了温柔贤淑的气质,但她是否真的表里如一,锦华并不关心。 说完,她带着身边的一干姨太太们离开了,锦华起身将她们送走,关上了门,又躺上了美人榻,端起书,看不进去,便合了书页,闭目养神。 sjgsf0916: 第六章 君诉语言上邪 拒深情寻瘸子 感觉眼皮上有凉意,锦华探手去抓,突兀抓到一双手,那双手触手有凉意,摸起来很粗糙,掌心也有茧子,骨节分明,却让人抓着有踏实的感觉。 锦华抓着那双手,发愣,长久无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从贵妃榻上翻身而起。 睁眼,抬眸,果然是他。 “你那帮夫人可是刚走,你又来了。”锦华看着眼前军官服鼓着腮帮子吐嘈。 “她们来干什么”那人很自然的捏住了她的脸,坐到了榻上问。 “来瞧你是不是金屋藏娇。”锦华白眼。 “金屋我倒是承认,这娇就太不名不符实了。”毒舌依然,听得锦华原本熄了的火苗又旺盛了起来。 锦华努力扒开他捏她的手,卯足了劲扒不开,于是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伸手捏住了他脸,不过他脸棱角分明,捏起来太过骨感有些硌手。 两个人相互蹂躏着对方的脸皮,锦华瞧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皮相,有些发愣,被他将了一军,疼的她撕牙咧嘴。 锦华仍想还击,这时那人忽然正了脸色,拍开了她作乱的手,道:“你看,你是不是先把饭钱跟房钱结了,还有药钱。”他看着她,眼神诚恳。 锦华憋了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他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担心你到时跑路,还是先把钱交了,让我也放心些。毕竟小本生意难做啊。” “你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锦华没忍住,说了实话。 他依然是那副傲慢,冷淡,讨人嫌的模样,他说:“你也可以把这份契约签了。”说着,他将白纸黑字拍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锦华拿起那张纸瞧,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卖身契。 卖身契锦华脑子里那根弦没绷住,彻底断了,她瞧他,冷笑,将那张卖身契撕得粉碎砸在了他脸上,纸屑四散飞舞。 他看着她,道:“你是想毁约”他挑起她的脸,一双眼中无悲无喜,死寂一般的眼眸令人害怕。 锦华看着他,忽然就掉了眼泪,她背过脸,推开他,低低的哭。 “这是你第二次对着我哭了。”他叹了口气,有些像是在回忆。“真是个爱哭的小姑娘。”他打趣她,见她不拿眼瞧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便试探着拥住了她。 “荣锦华,你哭起来真的很丑。”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害怕的流泪,柔弱的让人想要怜惜。从那时起,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那个柔弱却也勇敢的姑娘,他在她那里避过难后,问了邻里她的名字,知了她的遭遇,他想着回了承德就再来找她,没想到,当他再去上海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住址,他打听过她,也知道她身边有个叫做唐明的男人,他便没有再去扰她。 可上天是如此的眷顾他,他听说自己的副官被人绑了后便气冲冲去找。 要说在承德,在河北敢动他的人除了那姓张的,可就没别人了,可他没想到,绑了他副官的人会是她 她在台阶上那倔强的表情让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伤痕累累让他心疼,让他恨不得把那人牙子一枪崩了她认出了他令他狂喜,可他却还是因为那唐明而怨她,他奚落她,嘲弄她,冷落她,欺负她,只是想百般留住她。 真是个傻姑娘,他叹了口气,娇人虽在怀,他却觉得心酸。 “锦华,留在督军府吧。我迎你进门,做我的督军夫人。”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 锦华猛地扭过了头,一脸惊愕的看他,她眼眶红红的,还有眼泪在打转。 他看着她,吻上了她的眼。 “督军的好意锦华心领了,锦华怕非督军良人。”锦华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她那一瞬间的害怕和懦弱让她自我厌恶。 “叫我贺榕。”他强硬的不容拒绝,说着,他揽住了她的倩腰,他低头逼近她的唇。 啪的一声,锦华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锦华有些嘲弄的瞧他,她全身上下,甚至发梢都流露着对他的嘲讽。 “你跟那唐明不如跟了我,他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钱,珠宝,那些女人爱的,我都能给你。”他眼中有疯狂。 锦华听到了唐明的名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没忘她来承德的正事,这些日子,在这督军府,她倒是过得稀里糊涂。 当务之急应当先找到瘸腿老人他们 “贺榕,你听我说,我来承德确实是有要事,等我办完了事,我们再谈这些。”锦华一脸严肃的看着贺榕。 贺榕见她认真,知道此事对她应当颇有意义,也冷静下来,整个人又变得清冷,他问:“什么事” “找人,一个矮胖子,一个独臂少年,一个高个子和一个瘸腿的老头。” 贺榕听了她的话,忽然就问她,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锦华没告诉他,她要进忽必烈墓的事,只嘟囔道:“我是那那群人的朋友。” 贺榕深看了她一眼,他道:“你可知那群人,是盗墓贼。” 锦华对上贺榕幽深的眼眸,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以贺榕的心思,自然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果不其然,贺榕又问她:“你可是为忽必烈的墓而来” 锦华在颤抖,即便她已经强装镇定了,但她一张嘴还是暴漏了,她问贺榕:“你怎么知道” 贺榕没隐瞒她,一五一十的跟她讲:“有一个日本人曾找上我,问我要不要干这笔生意。” 锦华听了,想起那个格子西服,既然他做的是外庄,那么他的庄家是不是日本人呢 锦华想了想,皱眉。 贺榕方才的话没说完,他又接着讲:“我本家的一个堂哥听说接了这单,他来跟我借人,我将他赶了出去,不过听说他从上海找上了人,而且跟上海的一个徐家接上了头,那徐家” 后面的话,锦华已经听不清,这下,她心里完全清楚了,徐某人跟她在同一辆列车上并不是偶然,甚至那格子西服跟她打招呼,都是他们提前计划好了的,瘸腿老人他们要么在徐某人和格子西服手上,要么就跟她享受了相同的遭遇,也极有可能遇害了。 她身上的那些值钱东西,想来是徐某人和格子西服将她交给人牙子后,人牙子给扒了的,若是这么说,瘸腿老人的那本书也极有可能在人牙子手上。 锦华眼睛亮了亮,她准备去找那人牙子要回来东西,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去,去的时候,她拉上了贺榕。 贺榕跟她出门时脱了他那层军官服的皮,换上了月白的素锦锻长袍,换了长袍的贺榕立马变得书卷气,多了温和少了些许锋芒和冷意。 锦华则是换了贺榕送来的同色寒梅刺绣旗袍,套了个黑色风衣。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双璧人。 贺榕从见了她开始,眼睛里就一直含着喜意,不断拿眼睛偷窥她,好几次见她发现了,又赶忙扭过脸看另一边,锦华觉得贺榕有些像毛头小伙,见他这幅模样,觉得好笑。 人牙子的基地离督军府有两条街远,他们走了不大会儿便到了,因为几日前督军的到访,人牙子收敛了许多,对手上的“商品”待遇好了许多。不过贺榕脱了军官服那层皮,这人牙子倒不认识他了,人牙子见两人的穿衣打扮,料想这二人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就带着她二人去挑货。 贺榕没拒绝,跟着人牙子去了,锦华跟在他身后。 刚进了院子就看见那个曾经打她小报告的那女孩在懒洋洋的晒太阳,人牙子见了她,立刻喊她,来贵客了,还不快招呼着之后人牙子又扭过头对他二人满怀歉意道,贱内不懂事,请多担待。几日不见,她成了人牙子的小老婆。听了人牙子的话,锦华抬头瞧她,却对上了她眼中的仇恨。 那种饱含嫉妒的仇恨,锦华感受过。 锦华看着她,一时说不上话,她们在这乱世里同样野心勃勃,那女孩求得是富贵的生活。 但锦华的野心比她要再大一些。 对于锦华而言,她不仅想要荣华富贵,更想要的是荣家成为那历史尖儿上家族。 女人在乱世里有着自己特殊的武器,委身于一个男人大概也算。常言,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那女人便借着征服男人征服了世界。 在乱世里,一个姑娘若想征服这乱世,那么她得先找个能征服乱世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寥寥可数,还不如自己赚的富贵来的容易也踏实些。能征服乱世的男人自然是遭人惦记的,要么被仇家惦记,要么被女人惦记,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让人不安生。 所以想要荣华富贵,想要无上权利,就要敢承担随时会被欲望吞噬的风险,无论男女,都是这样,想要最多,就要承担最大。 那女孩有野心没有错,她错在欲望大于能力,更错在她把自己的野心系在别人身上,荣华富贵说白了都是靠自己。男人和爱情对于有野心的女人而言,更多的,应当是相携而行和锦上添花。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能被督军带走”那女孩咬牙看着她,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她甚至要上前抓住锦华。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锦华握住了她抓过来的手,看她一副快要发疯的样子,便没了同她纠缠下去的心思,胜败已分,她输给了她自己,但可悲的是她依然没有发现,依然沉沦苦海。看着她的脸,锦华心里厌恶,便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不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陪我”她尖叫了一声,又反手抓紧了锦华,她一双眼苦苦睁着,其间满是狰狞。 “锦华。”正同人牙子交谈的贺榕看见此情此景,一下子挡在了锦华面前,他看着那女人,掏出了枪,按了扳指,枪声响,女人躺在了地上。她睁着一双眼,眼睛瞪得很大。 一条生命就这样流失在时间的流动中,锦华看着她忽然的安静和永远的安静,看见她额头上的血洞和从那洞里流出的血液,她胃里有些犯恶心,但她咽了咽口水,掐紧了手腕,硬生生将这恶心压住了。她眼角有泪氤氲,没留下来。 “贺榕,要了东西,我们就回去吧。”她不敢再看那女孩一瞬间散尽生气的脸,她对她只是看不上和厌恶,可从来没有过,没有想过,让她去死 “好。”贺榕收了枪,他身上被溅了血迹,他正皱着眉头擦拭,听了锦华的声音,又立刻舒展了眉头。 人牙子自听到了枪声开始就俯卧在他二人面前,贺榕正阴沉着脸看他,这时,那人牙子也认出了眼前人是督军,一个劲儿的求饶,锦华很顺利从人牙子手上拿到了东西,拿了东西锦华便也不再逗留,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在人牙子面前停了一会儿,她嘱咐了人牙子一声,让他将那女孩好好安葬。 人牙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今日,贺榕的行为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说不上杀伐果决,但也不至于优柔寡断,可那女孩死不瞑目的样子却深刻在了她心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午夜惊醒她的梦魇。 sjgsf0916: 第七章 五人组再重逢 弃恩怨偕共行 一晃眼的功夫,她在这督军府已经住了有小半个月。 督军府的日子总是风和日丽,比在上海要安逸许多,贺榕时不时会带些精巧的玩意儿来寻她,逗她开心。她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贺榕给她的药效果甚好,锦华相信,那些疤痕若是再坚持用药小半年,怕是会淡掉。 只是她,不会在督军府久待了。 贺榕同格子西服搭上了话,忽必烈那墓的事儿,他也参与进去了。 当贺榕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她有些惊,但不至于喜。 这件事情,她不知贺榕怎么想,对于掌握着北方部分政权的督军,参与到盗墓这种勾当,怕是会被世人所不齿,况且格子西服是为日本人办事,贺榕这般贸然参与进去,明器什么他大概会吃不了大头,不仅如此,他也极有可能背上卖国贼的骂名。再者,若是墓里头不安全,他若是在墓里面栽了跟头,着了道,那他可就赔了夫人折了兵。总而言之,无论从哪方面看,贺榕搅和进这件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这些想法她跟贺榕讲了,贺榕没多大反应,他并没有将他的盘算告诉她,只是要她放宽心。 说这话时,他坐在花园里亭子的摇椅上。 他懒洋洋的半躺着,一半脸沐浴在半打进亭子的阳光里,他起先倒是还心不在焉的听她讲话,到后来就一根手指竖在她唇边,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然后从台子上,拿过了鱼食,向着池塘全部倾倒了进去。他看着瞬间游鱼攒动的水面,仿佛没事人一般。过了好久,他才回了一句,安心。 瘸腿老人等人有了消息,据贺榕得来的消息,他们加入了格子西服的团队,这一点锦华也是想到的,她现下对瘸腿老人等人有些猜忌,那日在火车上,为何他四人会突然消失,现在又去了格子西服那边,她当日怎么看都像是被他四人给支开的,而她在人牙子那边经受的,是格子西服和徐某人动的手脚,可他四人,真的没有一点消息吗不过幸好杜月笙给的地图还在她手上。这大概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仰仗了。 贺榕同格子西服的会面定在这月新历的二十八号,地点则是定在承德有名的酒楼客仙居里,锦华跟着去了,但没有在酒席上露面,而是躲在屏风后面听他们讲话,这是贺榕的意思,当然锦华也乐得如此。 格子西服透露给贺榕的消息不多,而且他的回答十分狡猾,当贺榕问一些关键的问题时,他总是回答的含含糊糊。甚至贺榕问明器的分成时,他也一会儿说三七分,一会儿又说五五分,四六分,怎么也不肯给个明确答案。锦华猜测他的回答是同徐某人商量好的,也极有可能是日本人那边的授意。 但贺榕最后还是决心要去,锦华有跟着贺榕下墓的打算,所以她到了嘴边的阻拦也给咽下去了,终而也赞同了。 不过他的决定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先是在督军府里传,不过半晌的功夫又在整个承德市里传开了。 这下,即便他再怎么下定决心,还是陷入了两难,那个在北平占地为王的张大哥给他送来了电报,说随时做好了替他代管辖区的打算。市里不明真相的群众更是将此事推向了高潮,有些激进的青年举着牌子在督军府门前抗议,那些酸儒和清朝遗老,嚷嚷着祖宗之法,写大字报贴了督军府外墙半个墙壁。 锦华去找贺榕商量的时候,贺榕依然在喂鱼,他的背影同府邸里的景致融在了一起,锦华看他有种看画中仙的感觉,他平静的喂着鱼,依旧无悲无喜的模样。 锦华走到他身边,低低的唤了他一声,他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他道,你来了。 他眼底的阴郁和阴冷,在面对她时已经散去了大半,锦华看着他,有些担心,握住了他手,商量道:“要不,不去吧。” 他摇摇头,笑了一声,锦华不知道他笑什么,随即又听他道:“上了这条船,想下船可不容易。” 锦华也是个聪明人,听出了他那话里的意思,她没说,等他话。 但他并没有直接说,有意卖弄,他对锦华卖了个关子:“你猜猜这消息会是谁传的。” 锦华心里浮现了个人,但她又不确定,就反问他:“是你那表哥” 他赞赏的竖起大拇指,点点头。 锦华只是猜测,没有什么确凿的根据,见贺榕这般肯定,一下子有些吃惊,下意识呼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不是也认为是他。”贺榕眨眨眼,他心情此时看起来并不坏。 “我也只是猜测。”锦华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府里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你我,在外的也只有他那边的人知道,你我自不会将此事说出去,那么最后定然是他说的。”贺榕分析的很有道理,他边说边看向了府中的院落重重,他又道:“虽然消息是从府里传出的,但他是我的远方表哥,这府里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想必也是有他的人。” 他说的毫不在意,锦华看着他忽然觉得,做督军其实也蛮辛苦,最初她以为贺榕是个性子冷漠的,经过一些日子相处,到现在看来,他不过是被环境逼着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所以,你还是准备下墓”锦华看着他的眼睛,猜测他的想法。 他点点头,仰着脸看向天际厚重的云彩,他俊朗的面容这一次毫不掩饰的写满了他的野心,锦华知道,贺榕是想要将格子西装、徐某人背后的日本人一锅端喽,她猜测,忽必烈的陵墓里,必然有一笔庞大的财富,能让贺榕这样的人赴汤蹈火的,自然不是一笔小数目,锦华吞了口唾沫,也动了心思。 下墓的日子是请人算好的,定在五月底。 这天晚上,贺榕不仅给她带来了一套装备,还带来了四个人手,正是瘸腿老人等人,听贺榕的意思,大概是他们现在分成了两队,分别去两处地方探墓,忽必烈的墓地位置在承德里有好几种说法,他们排除了几个地方,最后确定了两处地方,一处在燕山上,格子西服和徐某人去的是此处,另一处则是在武烈海周围。贺榕选的是这一处。 至于瘸腿老人等人是他舍了一成的明器要过来的,瘸腿老人虽然不赞同贺榕选的地方,但从贺榕口中得知锦华同他在一起便心甘情愿过来了,说到底,这瘸腿老人还是把锦华当做徒弟的,这一次他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教锦华下墓。 见了瘸腿老人,锦华心里不大滋味,她对瘸腿老人有了信任危机,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应当如何面对瘸腿老人。 “丫头,你咋瘦了。”这是瘸腿老人看见她的第一句话,锦华原本的埋怨终是卡在了喉咙口,她看着瘸腿老人忽然就热泪盈眶,她心里的那些龌龊猜测,在瘸腿老人的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师父。”她不由喊了瘸腿老人一声,瘸腿老人此时也看着她老泪纵横,瘸腿老人胳膊上发乌,有青紫,锦华看着,不由探手要摸。 瘸腿老人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染上了什么东西,赶忙将她推开,这时候,站在瘸腿老人身后的矮胖子说话了,矮胖子眼圈有些红,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别的,他说,这是尸毒。 瘸腿老人听了矮胖子的话,点了点头,他有些落寞,但还是挤着笑对锦华说:“我现在,尸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了,怕是没有几天活头了,若不是督军大人,我还以为死之前再也见不到你了。” 锦华看了一眼在远处瞧着她的贺榕,又瞧了瞧瘸腿老人,一时心里生出了几分柔情,她本就不是个心冷的人,实在说,她虽然理智,但她也是个重感情的人,锦华往日里因为荣家的事一直藏着憋着,可真碰上别人对她好的,又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人好。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锦华还想说些什么,贺榕走过来催他们上车,贺榕没喊司机,自己亲自开的车,车停在督军府的后门。 为了不扰人,更为了不生事端,贺榕带着他们从后门出去了,车是小车,挤下六个人有些勉强,光是矮胖子一个人,最起码占了两个人的位置。好在瘸腿老人他们三个都是瘦子,这四个人刚好够坐后面的位子,锦华坐在贺榕旁边的座位上,贺榕见人齐了,检查装备也都带了,便发动了车。 街上的路灯很少,一块明一块儿暗,很昏暗,贺榕的车灯坏了,看不清路,锦华只好给他打着手电照路,幸好贺榕财大气粗手电备的多,否则,这手电没了电,下墓又是一回事。 不过若真是下了墓,瘸腿老人他们也带了洋油灯,照明想来应当不用担心。 现下,他们算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不过,此时此刻,在燕山,格子西装和徐某人倒是没那么幸运了。 燕山的黑夜本就阴冷,走在树林子里,风刮树叶子的声音很大,呼啦呼啦,对于新晋的盗墓人来说,想象力是种考验。 此刻,徐某人紧跟在格子西装身后,握紧了枪,小心翼翼的踏出他的每一步,他不断左右四顾,谨慎的模样看的格子西装有些想发笑。 不过格子西装没笑出来了,因为他们脚下的地方,的确值得徐某人小心翼翼,格子西服打探过,住在燕山周边的村民们说,这里传言有一种专吃死人的野兽。 他们虽不是死人,但吃死人的野兽,可没说不吃活人啊。 走着走着,徐某人腿有些发软,他扒住了格子西服。 格子西服这时正全神贯注的勘察地形,被徐某人这么一扒吓破了胆,对着树林子里就来了一枪,这枪不打不要紧,这一打竟引来了无数绿森森的眼睛格子西服打军用手电照过去。 呦呵,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你猜是什么猴子一群猴子将他们给包围了。不过为何猴子的眼睛是发绿光,格子西服倒没细想。 格子西服一直是个心黑胆大的,从他对付锦华和贺榕能看出来他这一秉性,见包围的只是猴子,格子西服心里倒没那么害怕了,他想,不就是猴子嘛,他下过的墓,见过的粽子虽然没猴子多,但粽子又岂是猴子可以比的。 他拽了拽徐某人,徐某人先前靠在他身上休息了会,又听他说是猴子没那么害怕了,握着枪站在他身边,吆喝跟在后面的手下,示意先干掉这群猴子,吩咐着,他便开始对着那群猴子打枪子。 他们打了会儿枪,格子西服意识情况不对,这猴子不但没少反而又多了起来,他吐了口痰,骂了声娘,示意徐某人淡定些。 他觉得这群猴子出现的太不是时候,而且诡异的厉害,他深吸了口气,额头上冒出了大滴的汗珠子。 “不就是群猴子,有什么好怕的。”徐某人这时候走到了格子西服身边,有些嘲弄。但他见格子西服脸色不对,便正了脸色,紧张起来,问格子西服:“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格子西装摇摇头,对着徐某人苦笑了一声,他有些绝望的看了徐某人一眼。他们,大概,真的遇上了那传说中的妖怪 sjgsf0916: 第八章 探墓地疑云多 风水师刘秉忠 到了武列河,锦华一行人起了冲突。 要说冲突,其实只是瘸腿老人和贺榕的冲突。 贺榕先前说忽必烈的陵墓在武列河,瘸腿老人以为贺榕的意思是,忽必列的陵墓在武列河周边。但贺榕却认为忽必列的墓地在武列河下,这样的想法,正常人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何况这些富有经验的盗墓贼。 “我觉得在燕山上的可能性要大的多。”瘸腿老人看着水流湍急的武列河,有些不耐烦,他时间不多浪费一天就是一天,时间对他而言是种奢侈,出师未捷让他有些焦躁。 贺榕早年也是吃过洋墨水的人,他不但主修化学,而且对世界历史和中国历史也是颇为了解。虽他说墓室在武列河下也只是听一个历史学家的猜测,但这历史学家是他多年好友,况且这历史学家是个有名的鬼才,贺榕认为能让好友提出这样的观点,自是有他的依据。 见瘸腿老人这副样子,贺榕也上了脾气,他对瘸腿老人道:“你既然觉得忽必烈的陵墓不在武列河底,那么我问你,为什么乾隆会将避暑山庄建在武列河西岸。甚至在避暑山庄周边建外八庙,若不是有什么因由,乾隆为何要如此大兴土木,真的只是做行宫这么简单” 瘸腿老人是盗墓的好手,却是个历史的外行人,他见贺榕又把忽必烈陵墓的事情扯到了乾隆为何修建避暑山庄身上,不由有些恼怒,他气的咳嗽了两声,谁知却是越咳越厉害,他弯着腰,压低了脑袋,看他这样子,这咳嗽简直能要了他那一把老命。 锦华记得瘸腿老人尸毒深入肺腑,不由埋怨的看了贺榕一眼,赶忙迎上前,替瘸腿老人拍打背部。 瘸腿老人止了咳,摆摆手,挺直了腰杆看贺榕,他双眼盯着贺榕有一种执着的光芒,看样子,他这一次非要让贺榕心服口服不可。 看了贺榕不大会儿,他让锦华站离他,锦华依着做了,这时瘸腿老人从他怀中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了个大罗盘,然后他撸起了裤腿,一脚站到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锦华远瞧着,有些担心,瘸腿老人这架势是跟他自己杠起来了,这瘸腿老人虽是个人精,可他却比谁都要倔,锦华环顾了矮胖子等人,见矮胖子等人很平静的看着瘸腿老人不由有些着急,瘸腿老人这次这么一闹,怕真是活不了多久了,现在虽是六月初,但夜里天气本就有凉意,他身体本就差极了,现在竟然还撸起了裤腿进了河 除了担心瘸腿老人,锦华还有些奇怪贺榕本就不是个冲动的人,而且他一直以来也是表现得相当冷静,为何这次非要和瘸腿老人杠上了呢。 话又说回来,她跟瘸腿等人之所以会来承德,是杜月笙说唐明进入了忽必烈的墓室,而且说得有理有据,除此之外,唐明的惊变也是跟忽必烈的墓室有关。想起唐明,锦华又是一阵头疼。 “锦华,你瞧。”贺榕喊住了她,锦华见他指着水面,也瞧了过去,这一瞧,不免有些吃惊,水面上,瘸腿老人的身影时隐时现,想来,大概是瘸腿老人淹着鼻子,憋着气游进了更深一些的水域。 锦华一双眼紧紧盯着水面上瘸腿老人的动静,到最后,瘸腿老人连影子也看不到了,锦华打着手电照过去了,手电的灯光打在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怎么也瞧不见瘸腿老人的身影。 锦华心想,坏了瘸腿老人没准儿淹死了,她想再靠近武烈河边上瞧瞧,刚走了没几步,就毫无准备地被贺榕猛地一把拉进怀中。 锦华一脸贴上了贺榕的胸脯,她听着贺榕有力的心跳,一时有些发昏。贺榕见她无力地样子在她头顶上方低笑,她想瞪贺榕一眼过去,还没有所动作,又听见贺榕说:“老家伙,你可是服了” 锦华从贺榕怀中挣脱,抬眼瞧,看见瘸腿老人面无表情的从河里爬上来了,他脸色发青,身体行动有些僵硬,大概是被河水冻狠了。 待瘸腿老人上了河岸,她将先前准备的干净衣裤递给了瘸腿老人,瘸腿老人没接衣服,让锦华有些尴尬。不过,矮胖子从锦华手上拿过了衣物,扔到了瘸腿老人身边。 瘸腿老人也没理会,他一双眼死死盯着贺榕,说,你来讲一讲,这墓为什么会在河下。他一双眼阴测测的泛着寒意,似乎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锦华看着这样的瘸腿老人背上汗毛炸起,她靠着矮胖子那边慢慢挪了过去,矮胖子看见她,扭头瞥了她一眼,但他很快又将视线转到了瘸腿老人身上。 贺榕也察觉到了瘸腿老人的不对劲,他看着瘸腿老人心里面跟猫爪挠似得,一阵儿一阵儿的不安宁,瘸腿老人在河底下发现了什么这无疑是在现场上每一个人的疑惑。 “只是猜测,当不得真。”贺榕这时换上了与先前态度截然不同的回答,看着瘸腿老人恭敬答道。 瘸腿老人不依不饶,他盯着贺榕,势要贺榕讲出个缘由。 锦华想要上前劝阻,被一旁盯着看的矮胖子拽住了胳膊,幸好他们动作幅度不大,瘸腿老人没看出什么,矮胖子没说话,抓着锦华的手掌比划了个字。 鬼 锦华认出了矮胖子划在她手上的字,她心里惊骇无比,看着瘸腿老人捂住了嘴。这时她才注意到瘸腿老人的是惦着脚尖走路的 难道瘸腿老人在水下遇害了锦华瞧了瞧和瘸腿老人正僵持着的贺榕,她想小声问一问矮胖子,矮胖子这时又在她手上写了两个字,狗血。 锦华知道矮胖子说的是黑狗血,来武烈河之前,瘸腿老人让盛了一小瓶,说是可能会有用。 矮胖子见锦华没反应,掐了掐她的手背,这时候,在车子旁坐着的独臂少年瞧了过来,他对着锦华微微一笑,又背过了身子发呆。 锦华有些害怕,也有些伤感,虽然瘸腿老人命本就没有多久活了,可这般忽然没了,还变成这样一个怪物,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丫头。”矮胖子低低喊了她一声,锦华瞧了过去,这时,矮胖子抓着她的手心,重复着又写了个狗血。 锦华无奈,只好趁着瘸腿老人不注意,跑着去拿,但等她跑到了车上,拿了东西,这时她又看见瘸腿老人那一双恶毒的眼朝她瞪了过来。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的恨意,这得有多大的怨气。 锦华抓紧了手上的瓶子,朝矮胖子跑了过去。 瘸腿老人的脸一片青灰,瞧着颇为骇人。然而就在锦华跑的时候,瘸腿老人那一张脸忽然出现在了锦华面前,她,撞上了瘸腿老人她撞鬼了 锦华一下子白了脸,她握着瓶子的手抖了抖,这时候,她听见矮胖子的喊声,矮胖子朝她喊,丫头,倒上去快倒 锦华颤巍巍的将黑狗血朝着瘸腿老人泼了过去,黑狗血到了瘸腿老人脸上,一下子刺啦刺啦蒸腾起雾气来,瘸腿老人像是被烫伤,他脸上一片黑一片白,斑斑驳驳的样子,更是诡异。 黑狗血对付瘸腿老人并没有很大用处,眼瞅着瘸腿老人要抓住她,锦华喘息着闭上了眼,瘸腿老人明明可以瞬间移动到她面前,却还是要一步步紧逼她,让她感觉到恐怖,让她一点点由希望变为绝望。这是瘸腿老人对于势在必得猎物的玩弄 就在瘸腿老人的耐心丧尽时,贺榕说话了。 “因为忽必烈手上有一个刘秉忠。”贺榕的清冷的声音阻止了他 瘸腿老人又嗖的出现在了贺榕面前,他脸上显示的全是对贺榕话语内容的兴趣,他瞧着贺榕又道:“你继续说。” 贺榕对她使了个眼色,锦华看懂了,猛地冲到了矮胖子身前,非要跟矮胖子挤在一起,而高个子和断臂少年也朝着他们的位置挪了过来。 “刘秉忠是忽必烈手下的国师,是汉人,他是一位风水师。”贺榕停顿了一下,瘸腿老人有些不满,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那神情极像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后人都是怎么评价他的”瘸腿老人问。 “自然是好评。”贺榕道。 瘸腿老人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有些紧张,他戳了戳手指,低着头问:“有没有人说他归顺忽必烈,是个卖国贼” 贺榕看了瘸腿老人一眼,心里了然。他摇摇头,对瘸腿老人做出了个知己一般的表情,他说,那时候归顺于元朝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罢了。 瘸腿老人脸上有喜意,很快他又变的凶恶起来,他作势要去抓贺榕,却没有实在的去碰他身子,贺榕笑了一声,看着瘸腿老人道:“刘秉忠。” 瘸腿老人停住了,忽然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悲凉,他应了下来,对,是我。 锦华看着瘸腿老人,知道瘸腿老人真的已死,这鬼也非瘸腿老人,而是元朝忽必烈手下的刘秉正借着瘸腿老人的身体罢了。 但无论如何,刘秉正的出现,还是冲散了一些因瘸腿老人不幸离去所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阴霾。同时他的出现也说明了,贺榕的判断是对的,忽必烈的陵寝就在这武列河之下 “不知现今是何世”刘秉正歪了歪脑袋,环顾四周一圈后问贺榕,他没瞧贺榕,一双眼睛,看稀奇似的定格在锦华握着的手电筒上。 “民国。”贺榕神色不变,他答。 “何谓民国”听到这么个新鲜词汇,刘秉正异常兴奋,视线又从手电筒上转移到了贺榕脸上。 贺榕想了想,套用了已故孙先生的话。 “国家之本,在于人民。所谓民国就是人民的共同国家。”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即便如此,现今也是乱世。 “为什么是乱世”刘秉正还没从贺榕方才惊世骇俗的言论中恢复过来,又被贺榕甩来了一棒子。 “列强压迫,国土四分五裂,阶级分化,人民困苦,官方懦弱腐败,清王朝残余妄图复辟,人人自危。”贺榕言辞犀利的指出来当今的社会现状。 “清王朝那么元朝”刘秉正脱口问道,但他刚说出话就自己摇头,“没有一个王朝会经久不衰,忽必烈,你还是输了。” 说完,刘秉正盯着贺榕有半息的时间,他又有些怨毒的瞧了武列河一眼,他冰冷冷的笑了几声,这一次他对贺榕道:“你可知这河底的陵墓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锦华不由自主的出了声。 刘秉正朝锦华瞧了过去,他诡秘一笑,瘸腿老人的大黄牙漏了出来,衬着那已经紫青的脸有些恶心。“天道。” “什么天道。”贺榕追问,可刘秉正怎么也不肯再说。 接着,贺榕又问那刘秉正进墓之法,刘秉正瞧了他一眼,道:“既然你知道这墓在水下,你应该会知道破解之法。”刘秉正的眼神中有不怀好意。无论贺榕再提什么,他都咬紧了口风,闭口不谈陵墓和天道。 但到了天快露白的时候,刘秉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嘱咐了一句话:“你们若能进入坟墓,请将东皇钟务必带出来。”他说着,锦华看见瘸腿老人的身体软了下来,想必是刘秉正从瘸腿老人尸身上离开了。 东皇钟。 这三个字在锦华脑中炸翻了天,又是东皇钟这东皇钟到底是什么呢,唐明,也提过东皇钟 sjgsf0916: 第九章 被排斥寻答案 情意浓为守护 天色大白,伴随着早市的各式叫卖声,街道由寂静变得喧闹起来,人流熙攘,承德继续日复一日的繁华。 锦华等人在路边的早餐铺子里用早餐,贺榕没动筷,看着他几人大快朵颐。 因为矮胖子说瘸腿老人中了尸毒需要被火焚化了安葬。在天色未亮时,他几人就在武列河边送走了瘸腿老人,看着吞没瘸腿老人的火苗,锦华为瘸腿老人诵了三遍大悲咒。这是矮胖子嘱托她的,矮胖子说,干他们这行,虽然会下地狱,但为他诵大悲咒至少能让他在下面少受些苦头。 送别了瘸腿老人,贺榕因为需要准备几套潜水设备提议过几天再下河进墓,同时这次,他准备邀请那个鬼才历史学家加入他们。 矮胖子三人没什么异议,锦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事实上,贺榕自见了刘秉正之后越来越沉默,而且渐渐在这个五人团队里占了主心骨的位置。她不知道贺榕在谋划什么,现今她身心疲惫只想赶快进入忽必烈墓室速战速决,拿到杜月笙嘱咐的东西,回上海与杜月笙交换消息。 她从一开始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左右至今,甚至陷入更大的迷雾之中,她自己毫无思绪,却被这一件件事情,一个个人所牵扯着前进,她像是在同人博弈,可那人了然她每一步落子,而她只能被动着防守,她真的有些受够了。她尝试着咒骂,诅咒,可一点用处没有,她同矮胖子等人住在一处,矮胖子等人却常常同贺榕一起外出,神龙不见尾。 五人之中,她开始成为那个被隔绝的,她找贺榕问过,贺榕只是打太极,用一些话敷衍她,她每日面对着贺榕的那些蠢货姨太太简直要崩溃。 五姨太前脚刚走,四姨太就上门邀戏,这几个姨太太根本不给她得闲的功夫,她猜是贺榕有意为之,去找贺榕,被贺榕的警卫挡在门外,那警卫称她为九夫人,不知也是不是贺榕吩咐的,自那警卫喊过九夫人后,都尉府里大大小小的仆从也跟着喊九夫人,起先她还辩解,到后来也懒得解释,任那些人喊着,心里说不上来的烦闷。 这几日,连带着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她时常梦见唐明,梦见那个死在贺榕枪下的女孩,梦见瘸腿老人,梦见父母。他们在她的梦里喊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夜夜尖叫着醒来,醒来时总能抹掉一手的眼泪。 她想念上海滩,想念那十里洋场,想念大卫和老师,想念她的鞋店,甚至有一些想念和唐明的过去。 茫然前行,回头是大雾漫漫,向前走是更浓重的雾色,这雾里有刀子,有阴谋,可她还是必须要走下去,她知道雾气的前方是荣家,她毫无拒绝的理由,更无拒绝的资格。 “贺榕,你开门。”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拍贺榕的屋子,起先她不明白,日子久了突然转过弯儿,明白了,这是贺榕在软禁她 忽必烈陵墓的事情他们早已开始动手,要不是几日前那个带眼镜的男人自称自己是贺榕邀请的客人,在小花园里跟她搭话问路,她估摸着到现在还被贺榕蒙在鼓里,贺榕说那历史学家要半月到,实际上在他们五人离开武列河的晚上就已经连夜赶来。 锦华此时恨得咬牙切齿大力拍门,门板被她拍的吱吱作响,但贺榕依然避之不见。 “贺榕,你个缩头乌龟,你到底开不开门”锦华这些日子跟那些姨太太学了不少骂人的话,整个人作风也彪悍了许多。“你再不开,我可踹门了”说着锦华抬起了腿,一脚蹬在了门板上。门没动,锦华反而摔了一跤。 “九夫人,您没事儿吧,九夫人。”原本站在一旁苦着脸瞧她的警卫赶忙迎了上来,锦华憋着一口气还要骂他个狗血淋头,这时贺榕倒火急火燎的把门开了,见她坐在地上,慌着问她摔疼了没有。 锦华冷笑,看着贺榕扭头不理他,谁知贺榕一把将她捞起,抱进了房里,屋子里连带着那个眼镜男,一共四个人,矮胖子等人自然也在其中。 见她进来,四人一致向她瞧来,被贺榕抱着的她,尴尬的厉害,咳嗽了一声喊贺榕将她放下。贺榕将她放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之后和四个同伙站到了一起。 这一次贺榕终是没避着她,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跟她讲,锦华,我们要求你退出这次行动。 “要我退出,总得给我个理由。”锦华眸子里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贺榕不但迎着她目光,甚至更为强硬。 他背着手,眼中除了拒绝还是拒绝:“你退出就是了” “我都没怕,贺榕你有什么怕的。”锦华这几日的怒火一直憋着,见贺榕这般态度,吵了起来。 “我怎会有什么怕的”贺榕瞧她发急,做了个搞笑的动作想逗她。 “那你凭什么阻拦我你有什么资格。”锦华怒极反笑,凑近了他扯着他脸皮问。 贺榕拍开了她的手,见她反而变本加厉举着巴掌要打来,也笑了起来,他眼底幽暗异常,虽然看着她是笑着的,锦华却也感觉到了他的恼意,他本就生的高大,现在也不管不顾屋内站着的四个人,将她拽到了怀中,低头压住她,在她唇齿之上肆虐,对着她上下其手,看她气喘吁吁,双颊泛红。 锦华挣扎,却挣脱不开贺榕,被他占了便宜,心下又羞又恼,咬住了他探入的舌头,恶狠狠的用了劲,贺榕看着她不恼,又向前凑了凑,舌头探到了她的喉,也张嘴咬住了她的唇,牙齿在她唇上碾压,还真是瑕疵必报。 锦华被他恶心的厉害,松了牙,一把推开他,然而他却不肯松嘴,硬生生从她唇上咬下了一层皮。 看着她恼怒的模样,他不但没有廉耻之心,反而意犹未尽,他瞧着她的眉眼,眼神坚定,他说:“你是我的人,我为何没有资格” “贺榕,你够了”锦华嘴皮疼的厉害,血腥味翻滚,她看着他除了怒火滔天还是怒火滔天。 “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不过差媒妁之言和一纸婚书,所以我们大概算是私定终生吧。”贺榕继续持续不要脸战略。 锦华握紧了拳,看着贺榕这副没羞没臊的样子,一拳砸了过去。“贺榕你适可而止吧” 当然,贺榕接住了她的拳头,他抓住了她两只手,低下头,对着她额头深情一吻。他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丝毫未改,他说:“旁的事我可以依你,但唯独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锦华被他抓着双手,自知挣脱不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他交流。 贺榕没说话,又拥紧了她,仿若要将她融入骨血,比先前禁锢她更紧,过了许久,他在她耳畔低叹了一声。 他说,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了。 锦华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仰头瞧他,见他苦笑了一下,又道,陵墓里很危险,我要保护你。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锦华愣住了,呆呆问他了这么一句话,问出话后,才发觉自己问的有些傻。 “男人保护姑娘不是天经地义吗何况”后面的话贺榕没有说出,锦华也懒得去猜,被他抱着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回房休息吧。”贺榕松开了她,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锦华没应他话,而是走到了看了许久热闹的四人面前,敲了敲桌子,问他们:“你们到底怎么看” 矮胖子眼神诚恳的看着她,说:“丫头,实话告诉你,不让你去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贺榕,这次的墓跟寻常墓不同,河底的墓我也是第一次下手,我怕到时保不了你的安全。” 高个子点头,看着锦华,意思跟矮胖子一模一样。 “你们是杜月笙找来的,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下墓。这次我一定要下墓,即便你们阻拦我也会跟着,我自己的性命,我自己负责。”锦华看着矮胖子,坚定的样子让矮胖子有些不忍。 他自然知道她非去不可的理由,但他还是想劝一劝她。 “丫头,你急于报仇不是上策,命可要比复仇重要的多啊”矮胖子有些急,直接了当指出了锦华的心理。 “我意已决。”锦华看着矮胖子,眼中是横了心的锋芒,她眉眼宛若盛放着的寒梅,坚毅而孤寒。 “锦华,你不要胡闹”贺榕强忍着脾气拉住了锦华,他忍不住想训斥她,但训斥前又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倒像是情人的呢喃。 “一直以来是你在胡闹吧。贺榕你不要继续纠缠我了。”锦华面对着贺榕笑的残酷而又冷漠,贺榕对她的好,她看的见,她对他或许有那么一丝喜欢,但这种喜欢和荣家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况且,她和唐明虽然和唐明没多大可能。 贺榕看着她,想要将她看透一般,他的脸皮有些发白,他瞧着她,眼睛里发狠,他说:“荣锦华,你只能是我的” 有些,幼稚的可怜。 锦华面无表情,她心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情,她不知道,这般她算不算是跟贺榕决裂,她本不想如此的,可谁知话到嘴边就变了个味儿。她既想让贺榕别生她气又想让贺榕同她保持些距离。 她现在看来不止做事情是被动的,连感情都成了被动的。她能想一千个拒绝他的理由,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接受他的理由。 “丫头,我希望你还是能认真考虑一下,毕竟你是个女人,身子自然要差些,光是潜入那武列河水,怕你到时都坚持不下来。你这身子若是到时在河水里吸多了寒气,怕是以后也会影响生娃娃啊。”矮胖子瞧着她,每句话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锦华听着矮胖子的话,心里头俩小人打架,矮胖子说的这些自然是有道理的,女人生不了孩子会被婆家骂,欺凌,更甚至要将自己的先生拱手让到别的女人手掌心。可一边是荣家和父母,一边是无法预知的未来,她该如何选择,她虽相信因果联系,却更坚信未来的捉摸不定,她知道选择荣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但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决意选择荣家和父母。 “我考虑好了。”说着她对矮胖子点了点头,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 矮胖子同意便间接代表了高个子和独臂少年同意,矮胖子见她决意如此还是答应了,只是贺榕还冷着脸,毫无表示。 sjgsf0916: 第二十一章 冷战中情谊难 入武列初遇险 锦华得偿所愿,贺榕几日见着她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要么装作没看见匆匆离去,要么打了招呼摆出一副礼仪得当却拒人千里的架子,锦华眼明心知贺榕这般行为是心里气她,但还是不愿主动找他道歉。何况,她本就没做错,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只是没想到,贺榕这次做的事情实在出格,他请了从燕山回来的徐某人和格子西装入伙,准备共探忽必烈的水下陵墓。 贺榕知道她跟徐某人和格子西装素有恩怨,甚至邀请他二人后毫无通知,锦华心里颇为不耐,找了贺榕两次。 而这一次,贺榕看着她,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让她收敛个人矛盾。 他目光有种刻意为之的疏离,嘴角上的笑容像是石雕一般僵硬,锦华看不惯他这副故作的温和,明明他心底恨不得撕碎她嚼吧嚼吧吃了,却非要装成翩翩君子。 “贺榕,你到底想怎么样”锦华心里憋着气,看不得贺榕,忍不住将手拍到了他桌上。 贺榕神色淡淡,瞧她,笑:“你想让我怎么样” “你明知道我跟姓徐的和你那表哥不和,为什么还要邀他们入伙。”j锦华胸脯一起一伏,咬着牙质问他。 “即便你不下墓,我也会邀请他们。”他一脸平静,看着她,两只眼睛澄澈如水。好似他说的话完全是真的,并未诓她。 锦华看着他,手在桌子下捏了捏,她深吸了口气,又道:“贺榕,你不是那种将个人感情牵扯进工作的人。” 贺榕挑了挑眉,低头翻手上的书页,不想答她话。 锦华在他面前坐着,看他翻书,一把伸出手合上了他的书本,贺榕仍旧低着头。 沉默,良久沉默。 贺榕又翻开了书,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书面上,而后他一只手抽开,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盒烟,他抽了根,又将烟盒递到了锦华面前,锦华本想抽一支吸,心里赌气又将手缩了回来。贺榕没让她,将烟收了回去。 他划火柴,点烟,甩手。火柴准确无误的落入了他脚边的痰盂中,痰盂里有水,火柴很快熄了。 锦华看着那根火柴熄灭,摩挲了下手指,想说话。 这时候,贺榕忽然将他两只脚架上了桌子,靠在他那红木太师椅上,吞云吐雾。 锦华同他面前隔了层白雾,她时而看得见他的脸,时而只能看见那猩红发光的小红点,贺榕抽烟的样子很痞,跟他素来的样子不同,锦华瞧着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贺榕有些陌生,她怔了怔,原本想说的话,未说出口。 很快,贺榕抽完了一只烟,待烟雾消散,他又跟方才一般,坐直了身子,在她面前。 抽了烟,他似乎冷静了些,他双眼平视着她道:“正因为我不是那种人,才会邀请徐某人和我那表哥,一来他们是日本人的手下,我这样子也不至于得罪日本人。二来,我那表哥别的不行,盗墓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锦华瞧他觉得更陌生了,她舔了下嘴唇,嘴唇挤着,不一会儿,她讲话了,她声音很低:“你不是素来不屑同日本人打交道” “时局不同,自然要另当别论。”贺榕回答的干脆。他喉咙动了动,之后将手举到了脑袋后面,仰靠在椅子背上,看着有些慵懒。 锦华没了和他继续交谈的兴趣,她心里有些难受,或许是因为贺榕对她态度的转变,又或许不是。 走出贺榕房间门,天色已经暗了。 没有月,没有星。四周是一片灰,天空也是灰蓝的。 有些戚戚然。 锦华走下台阶,扭头瞧了眼贺榕的屋子,贺榕屋子里灯光明亮,在这一片昏黑之中,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锦华在他屋子前站了不大会儿,看着屋子里他眉头紧皱,不停的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她忽然想起几天前贺榕对她说的那些话,她思索了一会儿便扭身离开了,扭身离开的一瞬间,她决定先将就着徐某人和格子西服,直到拿到杜月笙要的东西。 下武列河的日子定在六月十六的晚上。 下河前,矮胖子特意来问她来没来月事,锦华摇头,矮胖子便递给了她一套潜水装备,这装备是日本人提供的,钢铁制,看起来挺先进,锦华不大会穿,但她还是跟着矮胖子等人有样学样的穿上了。 这是她第一次潜水,看着波涛翻滚,水声喧嚣的武列河,锦华整颗心揪在一起,紧张得厉害。 在锦华紧张看着武列河的时候,贺榕正扭头瞧她,他手里拿着根绳子,只见他走到了她身边,将绳子缠到了她腰上,然后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到了自己身上。他依然清清冷冷,见她望他,又扭过了头。 矮胖子等人都换好了潜水服和带上了呼吸面罩后,见贺榕如此举动,矮胖子跑回到车上摸索了许久,摸出条比贺榕手上更长的尼龙绳。他先在自己身上捆了一圈,然后扔给了贺榕,贺榕把先前缠的绳子取了下来给自己绑上后,又扭身给锦华绑,锦华想推开他自己来,贺榕按住了她的手,认真给她缠了两圈打了个结,然后将绳子交给了站在锦华身后的断臂少年,断臂少年之后依次是徐某人、高个子和格子西服。 见众人捆好后,矮胖子走到了武列河边,开了缠在头盔上用玻璃瓶包着的手电。背上了一个用油布缝补的小包。 当然,其他人这是这样装备,小包里放的是一些必备的工具,比如黑馿蹄子,小铲等。 穿上的时候还不觉得,走动的时候,锦华便开始摇摇摆摆,站立不稳,这潜水装备还真是沉的厉害。众人跟着矮胖子走到了河边,然后几人继续向下走,直到河水越过鼻息的位置,矮胖子又将头探出了水面,其他人也是同样做,锦华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胡来,跟着他们的动作一起探出了头,之后她还在发愣,被贺榕弹了一下头盔,贺榕指着头盔里的呼吸管子,口型加比划让她吹气,锦华吹了口气,湿了水的橡胶圈粘合力度很大,所以锦华这般,也不怕头盔内进水了,之后,贺榕又拉着她的手,潜入了武列河内。 河里时常有游鱼游过,锦华看着游动的鱼群,心里既惊奇又激动,忍不住,想要探手触摸,但她还未伸出手,贺榕就拉了拉缠在她身上的绳子,感觉到牵动,锦华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跟着贺榕游动。 进入了水深处,游了没多远,他们便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陵墓的镇压石,镇压石是什么动物锦华没猜出来,因为石头已经被流水冲刷的斑驳,只隐隐能看出圆柱形状。 看见镇压石,他们的激动都化为动力,朝着镇压石的方向游动。但游动的方向是逆流,水压和冲力,本就让人难受,何况是穿着笨重的潜水服,锦华被逆流的河水冲撞的七荤八素,他们人多,用绳子相互牵扯着,牵一发则动全身。锦华力气小,有些游不动,她拼命摆动着四肢,头盔内已大汗淋漓。 贺榕回头瞧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锦华看贺榕,见他在头盔内叹了口气,锦华知道贺榕当时阻止她是对的,而且她现在确实也拉了整个团体的后腿。 她拉紧了贺榕的手,一面奋力游动一面又被逆流冲击,矮胖子大概被他们后面拖得厉害,也向后探出了只手,拉住了贺榕。 就这样,他们游动,被水流冲击,继续游动,最后终于到了镇墓石边上,矮胖子巴住了镇墓石,然后踩在了河底的淤泥上。 淤泥不知多久没清理,很深。 矮胖子刚踩上,一条腿就陷了进去,他见此赶忙将一只手巴住镇墓石,挣扎着要从淤泥里拽出自己的腿,但他忽略了淤泥的吸力,他俞挣扎,陷得便愈深。才几秒钟,矮胖子就已经陷了一双腿,淤泥埋到了他大腿。 贺榕让矮胖子不要挣扎,然后,他滑动着手臂,游到了镇墓石边,趴到了镇墓石上。他拽着绑着矮胖子的绳子不断向上拉动,锦华看见贺榕行动,也游到了贺榕身边,帮着贺榕拽那根绳子,在锦华身后的独臂少年、徐某人、高个子和格子西服也游了过来,帮着贺榕拽。 原先他一人拽着虽然吃力但还鲜有微著,但一群人上来帮忙,倒乱了套,这时候,矮胖子已经陷到了腰的位置,贺榕看见这样的情况,知道矮胖子没救了,他松了手,和矮胖子对视许久,他二人凝望,锦华看见矮胖子从他背的油布包里摸出个东西,是把小刀。 锦华看着矮胖子,又瞧瞧贺榕,心里沉重。她拍了拍贺榕,贺榕没理她,这时候,矮胖子对着她招手,意示她过去,锦华游了过去,矮胖子取下了他背着的包,然后递给了锦华。矮胖子的举动让锦华忍不住酸了鼻头,她看着矮胖子,犹豫着,矮胖子见她犹豫,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灿烂,锦华终于忍不住鼻涕眼泪稀里哗啦流。 或许是矮胖子知道自己命会如此,他没有责怪任何人,只这样微笑着,锦华看着他的笑容,从他手上接过了背包。 见锦华接过背包后,矮胖子拿着小刀割绑在他身上的尼龙绳,先前他们打的结被水泡涨,又因矮胖子打的结过紧,穿着潜水服压根就解不开,但矮胖子用刀,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将尼龙绳划开。 “真的没有救了吗”她看矮胖子割绳子,觉得整个胃都在翻滚着,她想吐,也想哭。她扒着贺榕的头盔问他。 贺榕摇摇头,抓住了她的手,那一瞬间,锦华在想,是不是自己非要下墓,所以害了矮胖子呢。 她不知道。但她也没敢问贺榕,她害怕看到矮胖子告别的眼神,亦害怕贺榕的责备。 sjgsf0916: 第二十二章 诡异事陷泥潭 匪夷路入陵墓 自矮胖子割断绳索后,贺榕毫不犹豫一把捞住了锦华,带着剩下的四人,朝镇压石后深处游去,他不忍告别矮胖子,但也不能把剩下人的性命丢在这河底。 镇压石的出现,说明陵墓定然离得不远,他们便开始从镇压石周围,顺着方向摸查,从一个方向搜查后,继朝另一个方向摸查,可谓地毯式搜索。 可即便这样,依然毫无所获。 看着众人头顶愈加昏暗的灯光,贺榕焦躁不安,他只扭了个头,视角所及,蓦然落入一片黑暗。 他又扭头四顾,亦是漆黑一团,他心底大惊,赶忙摸索着抓住缠在身上的尼龙绳,拉了拉,知道锦华还在身边,安了心。 锦华被贺榕牵动绳索后,睁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黑暗令她从矮胖子之事的悲伤中清醒过来,现今现时,他们不但折损了矮胖子这一员大将,更是陷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然后悔也为时晚矣,当下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口气,紧紧拉住捆绑在身上的绳索。小心顺着绳索一端游到了贺榕身边,即便她同贺榕如何争执,贺榕在此刻,无疑是除了矮胖子之外的主心骨。 黑暗,是控制着人类历史长河的恐惧之源,因为惧怕黑暗,人类由最初的钻木取火,发明各种点火工具,到现如今的电灯。 在这陌生的长河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充斥着未知恐惧的寂静深处,他们急促的呼吸着。 锦华摸索着敲了敲贺榕的头罩,贺榕抓住了她的手,锦华在他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眼泪刷的便止不住了,盈满了眼眶。 她原以为她故作世故、故作坚硬、故作努力便可无畏无惧,便可支撑起荣家,但她错了,她依然是那个怕黑的荣家小姐,她憋着喉咙处不止的颤抖,紧紧握住了贺榕的手。 哪里有生来的坚强和勇敢懦弱和依赖是人之本能。 所谓坚强、所谓勇敢是贝壳里磨砺造就的闪烁明珠,是千锤万打,火之历练后的利刃,更是人生巨大变故后的,所经历的无数不眠长夜,和血泪浸染的成长。 坚强和勇敢都是痛苦换来的,天真明媚换取世故圆滑,娇俏温婉换取强势冷傲,这是坚强和勇敢所铸造的王冠。 欲得此冠,必承其重。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所代价的交换,恸哭,又能如何呢 她眼中噙着的泪终究没有滑落,而是在眼眶内转了转,朦胧了视线。 复归平静。 锦华有种预感,他们身上背着的氧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几人游回水面了,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需找陵墓,或许在陵墓中,他们会有一线生机。 当机立断,锦华也不再纠结于那一瞬的伤怀,她即便不坚强,不勇敢,即便她当下发狂也是没有用的,若是不采取行动只能成为这河中的一具死尸 她拉了拉贺榕,因为在水中他们无法言谈交流,她需要同贺榕传递信息,比如说,现下先统计人数,看是否有人在水中失踪,或遭遇不幸,毕竟瘸腿老人就是死在这武列河中,不说邪祟,就是不知名的生物,在此刻也能够给他们致命一击。 锦华苦思,还真让她想到了办法。 摩斯密码。 这种传递方式,贺榕曾讲过,最早贺榕跟徐某人和格子西服合作时,特意跟他们讲过这种传递方式,虽然他们不能说话,可他们却能敲击啊。 只是不知道,在水中敲击,是否有多余的回声和杂音,若是这样的话,就只能祈祷贺榕同她的默契了。 查人数,用英语表示的意思是checknuber,锦华用本想直接用c和n所代表的摩斯密码敲击,后来担心过于简单贺榕听不出来,就改成了check,试探。 她的手时而迅速,时而停顿,在贺榕的面罩上击打。 然而,贺榕并未给予回应,她有些急,没有收回放在贺榕面罩上的手,准备继续敲击。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贺榕模糊的身影,一边敲击,一边祈祷贺榕给予回应。 就在她准备继续敲击的时候,据她略偏远的一个方位传来了敲击声,两长三短的敲击声,是y,yes的回答。 回答她的是谁 锦华心里抽了口气,她同贺榕近在咫尺,况且又是贺榕授的摩斯密码,没道理贺榕听不出来她的意思啊 她这一次打算问那人是谁,不过她这次没在贺榕的面罩上敲,而是在自己的面罩上。 那边回应的很快,但回应而来的答案,却让锦华丧胆惊魂。 那人回答的,是两个字母,hr。 在他们这群人里,能对得上这个单词缩写的,只有一个人贺榕。 可贺榕,在她身边啊,若那人是贺榕,那,在她身边的会是谁。锦华这次不敢再敲身边人的面罩,这时,那个自称贺榕的人又传来了消息,他问她是谁。 锦华犹疑着,敲出了自己名字的缩写,jh。 贺榕那边消息传来的很快,他回的是dontjoke。 锦华猜不出到底哪个是贺榕,她试探着拉了拉她身上的绳索,绳索断了 是她跟贺榕他们那组人分开了吗若是她同贺榕分开了,那她身边的独臂少年也分开了吗锦华这一次再摸绳索,整只手都在颤抖,她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响。 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再一次摸到了那根绳。 同样,是断的 不过一瞬之间,她方才还紧握着贺榕的手,怎的眨眼间就换了个人,那么,她现在面前的人又会是谁 这地方,真是诡异的可怕,她想离面前的人远一些,赶忙揽着摆动手臂向后划去,这时,那个方位上又传来了敲击声,是care,小心。 若那人真是贺榕的话,他定是发现了自己不在他身边,这般解释,甚是符合情理。锦华此刻有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他们这群人,很有可能被全部分开了。而在她面前的,是他们这群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是谁。 会是谁呢锦华心里百般计量,了解这个摩斯密码的,除了她跟贺榕,有瘸腿老人四人。瘸腿老人已去,矮胖子遇难,那定然不是他二人,高个子和断臂少年若是听见消息自然会同她交流,可他们却也没有回答,如今她联系上的只有贺榕,她面前这人,若非徐某人,便是格子西服,而非格子西服的话,便是徐某人。 以他们的恩怨,他二人决不会轻易放过她。 锦华心里的凉意一点点从心口发散开,她不大会儿便凉了四肢,她努力想要向后退去,却发现她的脚被束缚着,甚至有种下陷的感觉。 这是淤泥,她踩上了淤泥 锦华又向身旁探了探,触手的感觉,是石头,因为看不见,她猜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镇墓石。 若真的是镇墓石,她面前的,就是矮胖子 锦华此刻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她的心情,她只能暂时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行动,她又继续敲面罩向贺榕传递信息,贺榕回复她的是相同的答案。 他一样陷入了泥潭。 莫非,真要命绝于此,锦华心里涌起一阵悲哀。当然,事情并非这般简单,在贺榕传过了消息后,有两个微弱的敲击声在他们四周发散,是敲击面罩的声音,锦华分辨的出来,她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懂这敲击声的意思。 但她推测,那两个敲击声极有可能是高个子和断臂少年。 在疑似高个子和断臂少年的敲击声结束后,贺榕又传来了消息,他这次发的单词是a。 锦华有些疑惑,想要继续追问。这时,她身下的泥潭忽然开始翻滚,准确的说应该是泥浆翻滚,那些泥浆很快漫过了她的小臂,漫到了她胸前。对于这突如其来爆发泥浆的泥潭,锦华现在,一双手也被包裹在了泥浆中,因为潜水服的笨重,她感觉到身体正在不断地下沉,她同贺榕、高个子等人无法交流,并不知他们此时所面临的情况,泥浆内有种压力,不断挤压着她的心肺,她有些喘不上气,而这时,泥浆已经漫到了她的脖子。 这压力恐怕会令人窒息,感受着心肺的不适,锦华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总有种匪夷所思的想法,她可能会跟矮胖子的死状相同。 再后来,泥浆漫过了她的脸,她眼看着那股泥泞漫过她的全身,她的身体在此刻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在了泥浆之中。 按科学知识来判断,她现在可能应该是濒死状态了,因为锦华竟然感觉到自己在泥潭中行走,对,她的确在行走,她虽然包裹在泥潭之中,但她的那一双脚确实踩着得并非是泥,而是有些硬的东西。 莫非是灵魂出窍了她心里猜测。 由于锦华把自己当做了将死之人,她并没有多少顾忌,于是好奇的对着脚下的东西跺了跺脚。 似乎脚下是镂空的,她跺过之后负重感和坠落感越来越大,她先是听见一声清脆的啷当声,之后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下坠去。 在急速坠落的那一瞬间,锦华攥紧了手,潜水服可能在坠落式碰到了东西,她左臂有些发疼,这种疼痛感真实无比,让她一时觉得,自己并非灵魂出窍。 待一晃眼的光明落入眼帘时,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中,虽然她上方依然有泥流向她坠来。 锦华翻身躲过了泥流,待她爬起后,霍然看见泥流旁爬起的矮胖子,矮胖子看着她,不发一言。 是人是鬼 看着眼前的矮胖子锦华无法确定,因为他们坠下时,熄灭了这一处照明的灯,她虽然看的见矮胖子,但这一处光线昏暗,她还是判断不得,只是看得见矮胖子沾满了泥渣的面罩。 锦华咽了口唾沫,看着矮胖子,思量下一步动作,是跑呢,还是先同矮胖子对话。 sjgsf0916: 第二十三章 厚脸皮徐某人 女人脸心惊悬 锦华没有跑,也没敢同矮胖子讲话,而是盯着矮胖子一动不动地找寻破绽。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神过于骇人,矮胖子这次少有的主动找她撘话。 矮胖子对她比划了手势,看着像是邀她寻贺榕等人的意思。锦华因为瘸腿老人被刘秉正上过身的事对现今不明生死的矮胖子颇为忌惮,只警惕的看着着他,不作声儿。 从进入此处开始,她当下最大的疑惑并非是为什么进入了陵墓,而是到底是谁让他们进了泥潭。 她同贺榕明明是在一起的,为什么他们在一瞬之间分开,还有高个子和独臂少年,徐某人和格子西装,他们这些人到底是被谁分开的。锦华觉得,这个人才是关建中的关键。 杜月笙给的那块地图,她随身带着的,因为怕丢,所以贴身放着,被矮胖子这么瞧着,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拿出地图。 她一面盯着矮胖子,一面打量起这所谓的陵墓,陵墓的主体像是水晶宫,看着颇有些像传说中龙王的居所,这般看,锦华忍不住猜测,这殿宇到底是不是忽必烈的陵墓,无论怎么瞧,这殿宇都与传说中忽必烈的形象不符,殿宇实在过于女性化,更像是为女人准备的。 如果不是那块镇墓石,她万不会把此处当成是忽必烈的陵寝,打量一番后,锦华得出结论。 “荣小姐,好久不见。”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锦华听见了熟悉的调侃,油腔滑调的让人讨厌,听起来颇像徐某人。 锦华扭过了脸,果然从转角处看见徐某人,徐某人西洋打扮,西装革履的跟她打招呼,他手里拎着潜水服,脸上满是笑容。不过,当他过来看见锦华跟前的矮胖子时,眼睛不着意的跳了跳。 锦华虽然厌恶徐某人,但在这殿宇中,他三人共行,怎么说,也比她同矮胖子或者单独同徐某人共行,要好得太多。 话说徐某人这身打扮,锦华颇看不上眼,在墓室里穿个西装怎么说都觉得怪怪的。但徐某人倒不以为然,锦华见他手上小心的端着一台相机走到她面前,让她拍照。 锦华这才想起来早先和瘸腿老人在来承德车上时与格子西服的对话,这般看来,徐某人和格子西服还是同一个东家哩。 锦华接过了相机,徐某人整了整发型,用手沾了点唾沫,梳了个油头,锦华看着有些恶心,但还是为他迅速拍了照,然后把相机递给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事求她,徐某人这次颇为客气,连他素来最拿手的笑里藏刀也不跟她耍了,而是言辞诚恳的请她继续为他拍摄照片,相机也给她拿着。 西处徐某人说他掉下来就掉在那里,那边是个死角。 所以他三人沿东走。 锦华不信他,但也不较真,就随他去了。 在出发之前,她也学徐某人脱了潜水服拿手拎着,因为潜水服本身就重,现在染了泥,拿起来很是吃力。矮胖子也跟着她一起脱了潜水服,不过矮胖子并没有拿手拎着,而是将潜水服扔在了那处积着泥巴的地方。 矮胖子整理好后要帮她拿潜水服,不过被她拒绝了。 卸了潜水装备后,整个人都有种呼吸通畅的感觉,锦华觉得自己走起路来也轻快了许多。 这座殿宇看的出来,曾经被人多么精心的粉饰过,浓墨色的地板不知道是什么石头,明明经历了数百年的光景,还是明晃晃的不染尘埃,而且能清晰地映出人影子,还有那用来分割空间的雕栏屏风,似木非木,却是蔻丹一般的艳丽红,长阑顺着一大长列,看起来颇是壮观和瑰丽。更绝妙的是那些灯,不但上面挂着各式各样花样细腻的走马灯,地面上,顺着长阑,每两米为度,摆着精致花树形状的玉雕石灯,灯油盛在玉雕的花心内,看着清汪汪。灯火璀璨,并未因时间的长久而黯淡,锦华猜这是传说中的长明灯。 徐某人对这些个灯颇为喜爱,连拍了几张玉石灯的特写,同时喊锦华为他拍了几张和走马灯的合影。 锦华瞧着这殿宇,心里头总有种不安,因为它所营造的气氛太温暖了些,若是清冷一点还好,但这般温暖,倒让人情不自禁将它当成是家。锦华乍得想到这个字。 大殿虽华美,却很空荡,先前因为那些灯吸引了注意,所以倒还不觉得,继而往前走,却是不一般的感觉,只因为那是更甚于先前的华美,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不为过,甚至金碧辉煌都无法形容此情此景所带给锦华的震撼,这一次地板变成了金子和那墨色堆砌而出的花纹,远看去墨色的地板上绘着金色的牡丹,走进了瞧,确切说,是地板上镶嵌着朵朵精致的镂空小金牡丹,看着倒像是行走在花海一般。 这一处,依然有红色的雕栏屏风,与她先前看到的不同之处在于两个雕栏屏风之间的过道,挂着颗颗圆润的珍珠帘子。珍珠不大,却贵在珠子大小一致,颜色相同。 徐某人刚走近些,便被眼前的这副景象晃花了眼,他一会儿忍不住想要去抓这些珍珠,一会儿又想去抠那些嵌在地砖上的金牡丹,锦华也看的心热,因为不安,所以表现的没有徐某人心急,看着徐某人这副样子,锦华忍不住为徐某人抓拍了两张,徐某人听见了她抓拍的声音,冷静了下来,咬牙切齿的从她手上要来了相机。 两景相同,亦不同,相同的是一样的华美和雅致,不同的是它带给人的冲击和感觉,初见的胜在营造的情,后来的则胜在视觉上的冲击。 不过,此处虽然富贵繁华,但依旧没有摆设,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虚架子,更衬出一种荒凉了。 锦华心里有所明悟,但又想一想倒觉得自己反而什么又不懂了。 这里不是尽头,他们继续向前走,待他们穿过一道珠帘时,大殿里出现了两个分叉口,一个延续先前的富丽堂皇,另一个则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那个不同的,其中只有几颗夜明珠照着入口,后面能看见一点墙壁的上的绘彩,在其后就是一团黑了,锦华看着这从背着的小油布包里摸出了手电筒,走过去,徐某人见她擅自行动,大叫着批评她没有团队意识,然后也跟上了她的步子,而矮胖子,跟在他后。 三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那间朴素屋子,锦华在前打头阵照明,清楚地看见这里面是一幅幅颜色艳丽,绘制栩栩如生的壁画,她抬头看壁画,这壁画里的主人全是一个女子,有她各式各样的画像,她时而华服,时而又着舞裙,时而又穿上破旧的衣衫,仔细瞧,锦华猜,这壁画绘着的,估计是一个女人后宫兴衰史,锦华看的饶有兴趣,上面显示的是这女子是生病去世的,想必这里应当是她的墓室,锦华顺着壁画走,左拐右绕了一阵后依然没发现女子的棺木,锦华这才发现,他们不经易进了迷宫。 这屋子,还真是古怪,锦华收敛了心神。 待发现他三人进了迷宫后,徐某人开始数落:“你说说你带什么路,来这么个破地方干什么现在好了,出不去了” 锦华斜眼瞥他,也毫不客气道:“你若不是见财起意,跟着我做什么。” 这话顶的徐某人很是尴尬,他瞪了一眼锦华,想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却被跟在一旁瞧见端的矮胖子拉住了。 “要不顺着脚印走回去”锦华叹了口气提议。 徐某人没好气:“回什么回,你不能带路换个人带就是了,我可是要走出去。” 原来,这徐某人还惦记着这屋里有没有宝贝呢。在徐某人看来,这屋子既然绘了主人的生平,十有八九就是主人的墓室,要说,他们这三人,除了矮胖子之外都是个门外汉,但这矮胖子为何没有阻止他们进入此处。 这还真不能怪罪矮胖子,墓里头情况千变万化,要说一些富有经验的盗墓人真正进了墓,其实也是一点点摸索。 何况。 他们这次探的是极其稀有的元墓。 锦华想起徐某人身上应该也是有地图的,她仍记得格子西服曾讲过他身后的东家给了他们地图,想到地图,锦华不由捏了捏她放有地图的内兜,地图还在。 徐某人果真拿出了地图,不过却是个半张,看着地图,锦华狐疑地瞧了瞧徐某人,徐某人察觉到她的目光,反应像是炸毛的猫,他拢住了半块地图,自己一个劲的走,也不管锦华和矮胖子。 越往深处,转弯越多,曲折越复杂,若非她紧紧跟着徐某人,怕是一个不留神就会跟着走丢。 贺榕他们几人不知现今在何处,照他们三个的情况分析,贺榕他们应该和他们大差不差,极有可能也是在这殿宇内。 话说回来,他们进入这陵墓还真是阴差阳错,锦华忽然想起唐明的那张地图,那么唐明,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哎呦”锦华正神游天外,被徐某人的一声惊叫拉回现实,她抬起头发现徐某人没了影,坐瞧右瞧还是不见。 “我在上面,在上面”锦华顺着声音仰头,眼前的一幕令她头皮一麻,不知道什么时候,徐某人被吊了上去,他身上挂满了细细的黑色丝线,那黑线从他脑袋后挤出,交叉着将他包裹起来,这时候的徐某人看起来像是一个茧。 起先徐某人还能呼喊上一两句,但此刻,他的嘴被那些黑线彻彻底底的封住了,锦华看着徐某人,捂着嘴,不由向后倒退了两步,她看见徐某人身后有一张女人的脸,那女人的容貌跟壁画上的一模一样,锦华深吸了口气,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包着徐某人的,分明是这妖怪的头发她有些冷静不下来,虽然徐某人此刻正用他那唯一被露在外面的眼睛乞求她,锦华一口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那女人脸,她两只脚慢慢挪到了墙根,两条手臂紧紧贴着,然后向外慢慢挪动,她一边看着地面,一边盯着女人脸,但当她再看向女人脸时,赫然对上女人脸似笑非笑的眼神。锦华整颗心在嗓子眼儿都要跳出来,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三七二十一,冲着身边的拐角夺路而逃,更别说徐某人的生死了,她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女人脸自是察觉了锦华的目的,她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头发从两侧墙壁上夹击而来,封住了锦华的去路 sjgsf0916: 第二十四章邪祟乱夺舍争 心无措唐明归 看着女人脸那密密麻麻的头发将出口堵住,锦华一颗心恍若陷在了雪窖冰天。 她心底发寒也发狠,从油布包里摸出了防身的匕首,咬着银牙,大力冲撞着向徐某人身后的女人脸甩了过去。 不幸的是,匕首还在半空,就被女人脸用头发甩了出去,咣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锦华深吸了口气,但即便深呼吸,也依然无法令她平静下来。她全身都在颤抖,无论她如何压抑,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邪祟有将她瓮中捉鳖的打算啊 她心里焦躁,不时在地上摩擦鞋头,鞋底子和青砖地面挤压发出了唧唧的声音,她一边看着那女人头,一边寻找着其他出口。 而徐某人,他那唯一暴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在此刻也被女人脸用长发包住了,可以说,徐某人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黑色茧子,女人脸的头深埋进了包裹着徐某人的黑茧。 看着眼前的一幕,锦华心里一阵思索后,有所了然。 这邪祟需要能量若非如此,邪祟又岂会仅仅拦住自己而非夺取性命,这说明邪祟着急吸取徐某人的能量。 心里有数,锦华从油布包里摸出了火折子,她打算烧了女人脸的头发逃出去,但看了看被头发包着的徐某人,她又有些犹豫,虽然她同徐某人有过节,但想想小青,需要靠徐某人过活,还有荣家旧宅也在他手上,若是荣家旧宅易了主,不见得给改成什么样子 她下不了手。一方面因为顾虑,另一方面也有害怕的成分在里面。 要是贺榕在,他应当会有办法吧。犹豫的刹那,她突然记念起贺榕。 当然,这护花使者,贺榕可是担当不了,他此刻也陷入了麻烦。 要是锦华不听着徐某人,往西走,没准他几人还能碰见,西边正是这殿宇的出口,而徐某人,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锦华发现堵着出口的头发变得更浓密了,甚至质感看着比原先要好太多,但这女人脸却依然将头埋在黑茧中,看来并没有完全吸收徐某人的能量。 锦华心中一凛,她万不可再犹豫下去了,如若下不了狠心做决断,那唇亡齿寒,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她手捏紧了火折子,百般挣扎中,还是做出了决定。 只见她一把揪开了套着的管儿,鼓着嘴巴吹了几下,见火折子着了,竖到了堵着门口的头发上,那头发虽是冒出了火,但她似乎踩到了女人脸的痛处,女人脸从黑茧里撑出了头,她勃然大怒,将包裹着徐某人的头发收了回去,那带着火星子的头发噼里啪啦的在半空甩起,冲着锦华呼啸而来。 徐某人从半空摔下,他喘着粗气趴在地面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娘的,她饶是个姑娘,此刻面对那女人脸的攻击,也忍不住骂娘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她侧身打滚躲开了那女人脸左边甩来的头发,却不料那女人脸也是个讲谋略的邪祟,女人脸右边的头发绞成了长枪的模样,头发丝儿比钢铁还要坚硬,生生穿入她的肩膀。 血腥味发散而开,锦华扭头瞧了眼肩膀上的伤口,女人头的三千青丝正欢快的吸着她的血 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将伤口上的头发燎掉,锦华此刻顾不了太多,使劲吹了两口火折子就按到了伤口上,见头发着火了,女人头也不恋战,抽出了头发长枪,继而准备转战徐某人,锦华本想趁此机会一走了之,看见徐某人的模样,咬了咬牙,又留下了,从油布包里又摸出一根火折子扔给了徐某人。 俗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徐某人没接到火折子,火折子从他手边划过,落在地面上打了个圈儿。锦华捏着拳头瞧过去,赫然对上女人头嘲讽的笑容。 徐某人的手脚上已经缠上了头发,那头发像蛇一样攀缠在他身上,女人头顺着她那头发贴合到了徐某人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对于锦华而言,她不想同那邪祟再多做纠缠,她身上有地图应该能走出去,既然是徐某人没有抓住机会,她若是继续停留,断然同徐某人一般成为这女人头的口中物。 况且,人需有自知之明。 她没再瞧徐某人,怕动恻隐之心,见女人头专注于徐某人便侧着身子向外冲去。 可惜她脚程虽快,却不抵女人头的阴谋。 就在她刚刚踏出转角的一刹那,无数黑色长发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那些头发在她四周漂浮,神似水中的海藻。 即便这样,这头发依然不能小觑,锦华两眼盯着缠绕周身的头发,举起了火折子。 这时候,徐某人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女人头紧贴着他的脖子,看起来仿若畸形连体婴一般,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奇异的笑容,徐某人走的吃力,但他依然毫不放弃的向她走来,他的脚步声,一声比一声沉重,锦华听着这声音不由寒颤了一下,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徐某人,她突然想到了伥鬼。 或许那女人头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身体,一个可以承载的容器,徐某人只是一个媒介,而女人头真正的目的,是她 锦华看着迎面而来的徐某人和女人头,忽然想明白女人头为何开始只是纠缠徐某人的缘由,明明可以一边缠住徐某人一边攻击她,却要放下徐某人来攻击她,为的是她的软心肠,为的是她一步步跳进圈套 锦华细思极恐,看着已经近如咫尺的徐某人,她腿脚有些发软,更令锦华感到恐怖的是,她肩部的伤口上长满了细碎的毛发,那些毛发飘摇着要同包围她的女人头的头发融合,而她,恐怕不大会儿就要代替徐某人,成为容器。 在劫难逃 锦华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她的心脏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着,墓室的静谧使得徐某人的脚步声更加清晰,听着徐某人愈加清晰地脚步声,她的心跳到最后就像是打鼓一般,咚咚作响。 她逃不出去。只要她有想逃的念头,那些头发便立即困住她,即便她拿火折子烧也没用,那些头发点着一根两根不大会儿就熄了,而且缠着她的身体,她若点火,怕是要把自己给焚了。 徐某人带着女人头终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女人头一去,那些头发便散开了,女人头借着徐某人的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喜盈盈的笑容,徐某人的手冰冷刺骨,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摩挲,顺着他手的游走,徐某人说话了,声音却是女声,是那女人头在说话,她声音同她的笑容一般快乐,她说,真是一张标志的脸。 之后她又仔细的对锦华的身量评头论足,胸太小,腰粗,有伤疤,她评着评着又不开心了,最后她含糊的敷衍了一下,她说,有也总比没有强。 说完她那些头发便又缠绕住了锦华的四肢,她的头颅从徐某人身上漂移而下,在半空中慢慢的冲锦华挪了过去。 锦华动弹不得,看着那女人头直犯恶心,她努力将身子向后仰着,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万一,矮胖子寻到了他们呢 希望同现实比对总归骨感,她并未遂愿,那女人头已经挪到了她的身上,女人头在的位置锦华觉得钻心的痛,那种疼痛感并非是皮肉的疼痛,而是灵魂。 想一想女人头方才的评头论足,锦华懂了,自己的确是容器,因为那女人头要占据的是她的躯壳,她要借着她的身体重返人世,而她自己呢,或许会游荡在人世成为孤魂野鬼,又或许什么都不会留下。 人将死时,或许才是记忆最清晰的时候。 她闭上了眼,脑海中的画面接连不断。 有年幼的天真无邪,父母的娇惯和呵责,挚友唐明的陪伴。 再年长一些,便是生活和学业上的琐事,对渚忠君的小女儿情态。 之后更清晰一些,父母亲远去的身影,荣家的衰败,残破的阁楼,众人的嘲笑,徐某人和小青的步步相逼。 再清晰地,老师和大卫的关怀,唐明的保护,唐丽的玩笑,杜月笙的老神在在,唐明的那一句我好喜欢你。 还有贺榕,流落承德与贺榕的针锋相对,贺榕的收留,贺榕的毒舌。 一切一切都清晰起来,她不想离开,更不愿离开,她的执念告诉她不能放弃阵地,可,即便,她再坚持下去,谁又能拯救她呢。 人向来都是自救的,况且在这个迷宫里,除了徐某人和矮胖子,就只剩下她了。徐某人生死不明,矮胖子则不知所踪。 现今,谁又能救得了她呢 锦华笑了一声,像是等待生命的流逝一般,她感觉的到女人头有多尽力的想要挤进她的身躯中,有多尽力想要挤走她的灵魂,她同女人头夺舍之争,谁又会输,谁又会赢呢她不知道。 她很累,也很疼痛,她感觉到自己即将堕入那无止境的黑暗了,她怕黑怕的厉害,恐怕要一直一直怕下去了。 “丫头。”一道光照进黑暗,他踏着七色云,他在唤她,他依然俊逸明朗,他仍旧盖世无双。 唐明。 锦华腮帮子挂着泪怔怔的仰望眼前人,那是她藏在心底好久好久不敢提起的唐明。 在唐明出事前锦华就一直再想,他那日被金光束缚,大概没有几天可以活了,现在,他果然来接她了。 想起这茬她又是一阵伤心,看着唐明,一双泪眼,朦胧惹人怜。 唐明叹了口气,屈爪从锦华身体里拖出一物随手抛了,他弯下腰抱起了她。 他脸上有笑意,在她耳畔呢喃,他说,锦华,我回来了。 sjgsf0916: 第二十五章 心所向诚不欺 一波平一波 他们相拥良久。 所有深情不负的岁月,于此刻,在两颗荒芜的心灵里开出两朵低眉婉转的花。 如今在唐明眼前,她将女人天生的软弱和依赖暴露无遗。哭丧着脸在他怀内絮絮叨叨,不断抽噎着抱怨,唐胖子,我们俩还真的是生死不离。 她怯懦的像个小孩子,唐明抱着她生怕使一点劲儿就会伤害她,他低头吻她光洁的额头,又抬起头笑着瞧她,而后蜻蜓点水,嘴巴印在了她唇上。 “丫头。”他看着她无可奈何,瞧了她良久,念起前尘往事,心里酸涩。 谁料,不及他言语,她灵巧的封住了他的唇齿,缠绵悱恻,她看着他依旧盈满悲伤,她的情绪伴随着如雨点落下的吻,邀他共品。 一吻尽,刻骨到极致的拥抱,她抱紧了他。 恍惚若梦。 于她,亦于他。 “唐胖子。”她瞧他,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她说:“我喜欢你。” 唐明见她认真,竖着耳朵听她话,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一时没忍住,嘿嘿傻笑,一把搂住了她,直乐得抱她转圆圈。 她也瞧着他笑,笑着笑着,哭了起来,她又哭又笑,弄得唐明甚是措手不及。 锦华又道:“听说人死了都会喝孟婆汤,你到时要是喝了汤,来生可不要忘记我”她恶狠狠,强忍着哭腔笑,笑容比哭要难看。 “好。”她那副模样甚得他欢喜,唐明毫不犹豫应下,他看着她,一时间觉得先前所受的一切虚妄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好了,唐胖子,我们该走了,去阴曹地府,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她童言童语,仰着脸看他,模样有些傻。 唐明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原先的喜不自胜又消沉了下来。 他拦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低头吻她脸颊,声音很低的跟她讲:“丫头先闭上眼,睡一觉我们就到了。” 锦华听话的闭上了眼,在他怀中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而唐明则是看着她叹了口气,他的故事该怎样跟她说起呢,他也不知道。 他的身体,用一个词概括便是很奇怪,为什么说奇怪,因为他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变得不大像人,最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僵尸,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 他只记得当他再次醒来时,就已然躺在了这座浩大的陵墓里。 而且,他多了一个人的记忆,从那个人的出生到死亡,琐碎的心思,所有情绪,都像刻在他的脑海中一样,抹不去,忘不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人,那个叫做忽必烈的皇帝,但他又深刻的记着,他是唐明,是荣家姑娘一个人的唐明。 唐明虽然思绪联翩,但他脚下的步子不停,他很快带着锦华出去了,因他是这墓里头的主人,没有一个邪祟敢拦着他,所以他速度极快。 锦华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了,折腾了快一天,想必也是累极。 虽然有重逢之喜,相恋之喜,但那些喜却也只是一瞬,唐明开心不起来,他又不由叹了口气,抱着锦华回了他所居住的地方。 那是与他们方才所在,截然不同的存在,空旷而又凄冷的大殿上,只有一盏青灯在极高的长台上亮着,除了那抹豆丁一般的灯火外,再无其他。 唐明习惯的走进这黑暗中,踏空而起,他将锦华小心的放在了那青灯亮着的高台上。 他自醒来时便在这高台上,一直也习惯在这里躺着,他不需要睡眠,也感觉不到饥饿,而且有了一身的绝学,除了生活无聊一点,其他也还过得去。 唐明坐在台子一侧,看着锦华熟睡的容颜,一时间心生恍惚。 他看着锦华的模样,又忍不住要拿手去戳她嘴角处的小涡,她睡着的样子,可爱的紧,倒是跟平日里大咧无畏的样子完全不符,又想起她方才小女孩似得可怜,他看着她倒是放松了皱了几日的眉头。 她过往日日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现在,在眼前倒觉得陌生了,唐明摇摇头,笑自己。 因为锦华睡了,他暂时有些寂寥,只得想些事情,关于他,关于这座陵墓,也关于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生活轨迹。 他一直没告诉锦华,是他害死了唐丽。 当时他虽然追着她跳下了公路,但也知道公路上发生的事情,知道杜月笙引起了爆炸。 爆炸声响起时他已经恢复成正常人模样了,看着那团照亮黑暗的花火,看着唐丽在那团花火中香消玉损。 当时他在想,他们是怪物啊,为什么要这样苟活呢,倒不如死了痛快些。他,对不起唐丽,也对不起唐家,但他就是不想让唐丽像他一样苟活着,他自来了这陵墓后就再也出不去了,不是他找不到路,而是这座陵墓对他有所压制,这压制他破坏不得,他想过要一了百了,但即便是人人畏惧的死亡也远离了他啊,他身上的伤口一瞬就能恢复,死亡更是困难。 命运这种东西啊,到底是什么呢让人恨极,却也爱惨了。 他不知,又或许深陷在迷局里的人们都不知。 锦华做了一场梦,一场关于唐明的梦,她梦见唐明站在那至高的位子上睥睨天下,也梦见了他郁郁寡欢的结局,只是唐明不叫做唐明,而是被尊为薛禅汗。用另一种说法而言,她梦里唐明就是忽必烈。 锦华觉得梦太过匪夷所思,便没了睡意,她睁开眼时,唐明不知去了那里,已经不在大殿了。 四周黑漆漆,只有她跟前有这么一豆点的灯光,锦华蜷缩在高台上,望着四周,颇为无奈。 大概是唐明救了她吧,想想她对唐明做的一切糗事,锦华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地底下,那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看见唐明,以为他是亡去来迎她的鬼魂,想想自己反正已经死了,倒不如把事情全部说出来,也好走的安心些 她这般想,竟还真这般做了。锦华有些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她眼中的余光在距离高台不远处的柱子旁扫见了一个黑影,很矮小的的影子,绝不可能是唐明。 锦华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想跳下去看一看,但唐明不在身边,她又毫无防具,身边有的,也就只有这豆丁大的火苗。 但当她再向那处瞧去时,那黑影又不见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锦华揉了揉眼睛,心里猜测。 但很快锦华就推翻了自己的推测,她这时看见黑影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一步步向她走近,伴随着黑影的走动,她听到了刺啦刺啦的金属摩擦声。 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轮廓,类似于青蛙形状,却比青蛙大太多,有四五岁小孩子的身量。 那ot青蛙ot现时在高台之下停住了,锦华这时看它虽不清晰,但已经能看见个大概。 她说不清那是什么,她至今遇见的那些稀奇古怪她都说不得,她只能把它们归为人类尚未发现的生物。 那青蛙,五官和人类大差不差,更像是未进化完全的人类,他四肢蜷着挤在一起,皮肉相接连,长有类似鱼鳞的鳞片。 锦华心跳漏了一拍,紧张之下,她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她有从高台之上跳下逃离青蛙的冲动,但高台过高,她又怕摔坏腿。 青蛙似乎想要跳上高台,不停冲着她所在的高台跳过来,青蛙一次比一次跳的高,锦华拔住了高台上的青铜灯,情急之下,青铜灯被她拔了出来,她将那灯的青铜细棍捏在了手上,她决定,如果那东西真敢跳上来,她非要把这棍子穿透它的脑袋 那类似人形的青蛙最终还是跳到了高台上,它摇摇摆摆走到了锦华跟前,锦华拿灯照着,看清了它的脸,登时就被吓了一跳,这简直是鱼和人类的混合产物 只见它鱼鳃一开一合,像是呼吸,两只小似珠子的眼睛,泛着红色的光,它虽像鱼有一条鱼尾巴,却也能像人一般直立行走。 怪哉怪哉。 锦华捏着青铜细棍退了一步,她从怪物的眼中看到了类似于人类的情绪,但她并不确定怪物眼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手紧了紧青铜棍,准备找时机将这怪物弄下台子。 台子本来就不大,这怪物却仍旧步步紧逼,锦华握紧了拳头,将青铜棍一把叉向怪物的脑袋,但这怪物远比她想象中要精明,她扑了个空,在台子边角的地方勉强压住了步子,晃了晃身子,险些掉下去。 怪物转过身,又朝着她走了过来,这一次,锦华从它眼中看到了愤怒,她心里大呼不妙,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怪物立刻扬起了尾巴,向她抽了过来。 她挪着步子虽说跳开了怪物的攻击,却也把自己推向了绝境,她踩的那块地方受力不均,又加上她跳时脚力过重,台子的边缘上出现了裂缝,而她踩着的那块地方更是摇摇欲坠。 可那怪物明显不肯放过她,她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靠过去,但那怪物又不依不饶向她抽了一尾巴,这一击刚好打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sjgsf0916: 第二十六章 美人险英雄救 贺唐争海底人 锦华强撑住腿上难忍的疼痛刺激,努力在这摇摇欲坠的石板上站直了身子,她趁着怪物扫尾巴的功夫,跳到了台子上尚且没有裂缝的地方,一边瞧着怪物,一边抓牢了手上的青铜棍。 这一次她不敢再轻敌,眼睛盯着怪物,准备伺机而动。 然而那怪物瞧着她,忽然嘴巴大张,它胸腔里发出了一道奇特的叫声,声音持续了大概有几分钟之久,锦华又听见他发出了比前声要更洪亮的声音,似是号令什么,锦华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躁动和不安,她定了定心神,准备趁着那怪物不备用青铜棍叉住它的天灵盖。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使得锦华自乱了阵脚,她看见台下聚集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发着红色亮光的小圆点,锦华知道这是眼睛,是那怪物的叫声引来了它的同伴。 看着台下数以千计的眼睛,锦华腿脚有些发软,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怎样才可以逃出生天。 那怪物此刻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她,她厌恶这怪物的目光,但她现在看着台下的红眼睛,一时只好忍那怪物打量,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怪物竟然有些放弃攻击她,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呢,锦华不知道。 但她又明白,她当下的选择,除了笼络住这怪物,就是等唐明来寻她 实话说,她不想再承唐明的情意,现如今她清醒过来不大敢面对他,在迷宫她是被吓昏了头才会胡言乱语,她知道,从在宴会上遇见他开始,他突然的接近,他的柔情倦怠都是有目的而为,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她猜不上来。她亦明白,至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愿意真心真意的呵护她,但她依然不会选择他,即便她对着他有所心动。 爱情有太多可供选择,她或许同他错过,亦也会有所归属,虽然她可能会有所遗憾,但人生,又有多少是如愿的呢何况,她需要理智,需要承担起荣家,胜过爱情。 先前一场,还是当做美梦更贴切些。 锦华有所决定后平复了原本的慌乱,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错,想一想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她的确使出全身解数稳住了那怪物,但唐明却一直没有过来。这时候那怪物对锦华倒是好感提升不少,见锦华放下了手中的青铜细棍后,围着她各种打量,锦华虽然心有不快,但她装聋作哑的本事素来一流,那怪物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但令锦华意想不到的是,那怪物在突然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它那发育不完全的手,猛地将一物拍进了她的嘴中,她虽然用手想要将怪物给她的东西抠出来,但那物入口即化,甚至有股花香味。 锦华此刻看着怪物心中有畏惧也有恨意,她实在忍不下去,要拿着青铜细棍捅它,却见它手在空中一挥,她便飞了起来,她的动作随它指挥而动,那怪物像摆弄玩具一般摆弄她。 它喂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锦华在空中转的头脑发昏,一阵胆颤心惊。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大殿的门忽然开了,那些红眼睛应声四散,就连高台上的怪物也逃开了。 来人正是唐明,他踏空而行,一把将半空坠下的她揽入怀中,他铠甲魁梧,潇洒俊逸,宛若盖世英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锦华不敢瞧他,这样的人,知她冷暖,待她好,又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会不心动呢 她听着他的心跳,他心跳声极快,他此刻正在跟她道歉,他说,丫头,我来晚了。 锦华没有说话,他出声的那一瞬间,她有些想要哭出声,她闭上眼,一颗心颤抖不止。 直到他们落在了高台上,唐明抱着她的手始终也没有松开。 锦华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推开他,但他却禁锢着她,不肯松开,像怀揣着稀世珍宝。 “唐明,放开我吧。”她故作出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仰着脸对他道。 唐明没说话,应声松开了她,虽然他放开了禁锢,可他仍旧很自然,单手环住了她的腰肢。 那豆丁大的火苗依然在她手上没有熄灭,她借着这光,瞧见了他满目灼灼。 他柔情太满,锦华瞧着,未免有些心虚。 看着锦华手上的火,唐明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很快就松手下了台子,锦华只等了不大会,大殿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锦华看着亮起来的大殿不由惊呼,那灯,那挂着的水晶灯分明是电灯,忽必烈的陵墓怎么会有电灯 众所周知电灯是爱迪生发明的,但爱迪生与忽必烈相差了几个世纪,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存在这个东西呢,锦华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环视了亮堂起来的大殿,愈看愈是惊奇,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是过去的历史,甚至可以说,在这,大殿无论是设计还是其他,充满了先进,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人所准备的。 锦华想起了在高台上的那个梦,唐明和忽必烈。 这一切是何人所为,纵然刘秉忠当年有多惊艳绝绝,但能做到这样的技艺和巧思,断然不会是刘秉忠,更不可能是那个时代的任何人还有,他们下河的时候,刘秉忠警告过他们,让他们带出东皇钟,东皇钟又是什么,会在这大殿之中吗 锦华心里有难以言表的激动,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揭开秘密一样,她深信,在这宫殿内,所隐藏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唐明对这宫殿里的一切新奇物都不甚感冒,他开灯仿佛仅是为了给锦华方便而已,事实证明,他的确如此。对于灯光璀璨的照射,唐明似乎更偏爱黑暗多一些,所以开了灯后,他便避开了锦华,一个人站在阴影处静静的望着她。 当然,开了灯后的大殿,也引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正是除去了徐某人不在的贺榕人等,就连矮胖子也同他们在一起。 贺榕闯入时,锦华正在同唐明说话,听了声,锦华刚刚扭过脸就被贺榕抱了个满怀,贺榕不复往日的镇定,一双眼睛赤红,胡子拉碴,刚抱住她就吼:“你到底去哪了,怎得乱跑” 锦华看着他有些错愕,下意识的朝唐明望去,却发现唐明眯着眼睛瞧贺榕,一脸阴鸷。 贺榕自是顺着她的目光瞧了过去,同唐明打了个照面,目光中亦有风云变幻,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华你怎么不介绍介绍。”他们对视良久后,贺榕扭过脸笑眯眯的瞧她问,他抱她的力度有些加大。 锦华头疼,她实在没想到贺榕会出现在这大殿,更没想到,他会在此同唐明相遇,实在是意想不到啊。 唐明不用锦华介绍,自己从阴影下走了出来,他一把抓住了贺榕放在锦华背上的手,力道不大的甩开了。之后,又像是在申告主权一般在锦华脸上轻啄,同时,他顺势握紧了锦华的手,柔情蜜意的将她揽入怀中。 “唐明。”他温和一笑,将手伸到了贺榕面前,看似温和的笑容下有着深不可露的寒意,锦华承认,她虽然能装,但功力逊色于唐明。 贺榕哈哈一笑,颇为老道的抓住了唐明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热情道:“原来是唐兄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话他说的违心致极,还好他向来是个面无表情的人,所以心里的不快也就这般掩饰过去了。 可唐明却能读出他的心思,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不安分的姑娘,心下了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同贺榕随意的寒暄了两句:“唐某久仰先生风流许久,今日所见,果然不同凡响。” 之后两个男人不谋而合的相视而笑,他们仿若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可谁又知,两个同样骄傲的男人,暗中又会有多少交锋呢。 贺榕看着锦华有些疲惫,他同矮胖子等人刚刚碰面,见此处有光,便过来了,谁料到会遇见锦华和唐明,当他看到锦华的第一眼他心里充斥着狂喜,他生怕她出了什么事端,但现在看来,她好好的,他自己也只是白担心。 而唐明。贺榕说不上来唐明给他的感觉,他们两人性格有几分相似,但实际上,他总有种感觉,他觉得现今他所面对着的这个唐明却比他想象中的唐明更为危险。 还有,他在见到唐明的时候有些疑惑,唐明是如何出现在这陵墓的,他看起来似乎要比他们先到许多。 但贺榕潜意识里把唐明当成是情敌,这些话,他并没有问出口。他心里像是猫儿挠,发痒,整个人都不大畅快。 锦华瞧着他们这一行人暗自点了一下人数,独独少了徐某人,锦华皱了皱眉,心问,这徐某人不会真在迷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她只知道唐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女人头从自己身上除去了,他只带了自己走,可徐某人还在迷宫里,还有矮胖子,他们在迷宫时,他又去了那里。 这一切,都在锦华的心里划出了巨大的问号,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见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恐惧,让她惊异,几次以来,她都面临困境,但她却停不下来对这座陵墓的好奇心。 但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锦华来这陵墓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带走杜月笙要的宝贝,她现下不太想要继续下去对陵墓的探索了。 在这座陵墓里,她始终有种被人窥视的错觉,在贺榕出现之后,那窥视的目光反倒更强烈了,想着,锦华觉得汗毛倒立,握着唐明的手有些用力。 当然这一幕落到了一直关注二人的贺榕眼中,贺榕素日里虽然清冷,但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不由握紧了拳头,他大拇指被他狠狠攥在手心里,当他看到矮胖子的笑脸时,再也按耐不住,一拳打在了唐明脸上。 趁着唐明头仰开的一瞬间,他一把拉过了锦华,而这时矮胖子趁机上前,锦华被贺榕拉扯的瞬间,她瞧见矮胖子举着黑馿蹄子向唐明扑去。 那矮胖子的手缝间则夹着匕首,匕首在他手上打出了朵花,被他按到了唐明的心上,唐明这时眼睛又变成了绿潭似得浓郁颜色,一瞬之间又变成了锦华所恐惧的那个白毛妖怪,矮胖子这时大喜过望,嘴里嘟囔着,果然是粽子 而这时,又是那道锦华见过的金光,将唐明包裹在其中,唐明再次不见了身影。 锦华看着贺榕的眼睛,看着贺榕坦然的目光,她气急,一巴掌抽了上去。 “你干什么打唐明” 贺榕说不出话来,摸了摸她打过的地方,苦笑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像个毛头小伙一样冲上去了呢。他瞧着她,低了头,道:“抱歉。” “荣小姐,这件事情同贺司令没有关系,还请荣小姐冷静些。”矮胖子颇看不上眼,锦华还没找他算账,他倒自己过来了,锦华看着他手上的匕首,怒极反笑。 “想必杜先生来时跟你讲清楚了,我们也就不绕圈子了,杜先生的意思是,在这里,留下唐明。”矮胖子又道,锦华踉跄向后退了半步,她想不到,杜月笙竟然动了杀唐明的心思,锦华这么前思后想,倒是想明白了,难怪杜月笙会这么坚持让她下墓,原来,他是想让她当做诱饵,引出唐明啊,但她没细想,杜月笙又是怎么知道唐明在这河底墓室呢。 就在唐明消失后的不久,那群红眼睛又出现了,因为开了灯,所以锦华这次彻彻底底看清楚了那群怪物的模样,当那群红眼睛密密麻麻出现的那一刻,那些看起来既像动物又像人的怪物配合着这极具现代风尚的大殿,让她忽然感觉,她在面临着末世。 而他们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海底人。 sjgsf0916: 二十七章 局中局墓里墓 新世界东皇钟 锦华朝声源望了过去,她刚刚侧过脸,那个同她打过照面的怪物立刻扑了上来,它一跃而起跳到了她的肩头,怪物的口中腥臭异常,锦华闻到味道,忍不住作呕,她胃里翻滚着,喉咙里像是被人掐住,嘴里有些酸。 她干呕了两下,白了脸。 贺榕在旁边瞧着,一拳冲着那怪物打了过去,怪物被击中,但它并未从锦华肩头滚落下来,它整个爪子抱住了锦华的胳膊拖着撕开了她的袖子,幸好她穿的厚一些,虽然怪物爪子划开了她的衣袖,却并未划伤她的皮肤。 锦华同这怪物先前有过较量,知道对付这怪物必然不可乱来,一来是他们人多势众,若他几个真的对这怪物乱来,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二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她先任那怪物抱着胳膊,跟贺榕使了个眼色,贺榕虽然从了她的眼色,但依然十分担心,不时向她瞧过来。 锦华在意的是那个喊出海底人的声音,那个人必然是在他们其中的,可是会是谁呢,她不清楚,现在也动弹不得只好让贺榕先去问。 那怪物说来也真是不一般,见锦华同贺榕言语后,立刻发出了声音,众多红眼睛将贺榕一众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现下,锦华只好同那怪物大眼瞪小眼。贺榕效率极高,很快就了解到了这怪物的消息,告诉他的是断臂少年,他隔空同锦华以唇语交流,锦华比着口型看了几遍后,才明显能看懂。 断臂少年是被瘸腿老人割了舌头的,又怎么能说出话锦华下意识朝独臂少年望了过去,独臂少年正在看着她,见她瞧了过来立马回了个笑容给她,看着有点儿熟悉的猥琐笑容,锦华忽然想到了刘秉忠,哑巴自是不能说话,除了鬼神附身,她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比这种解释,更附和当下的情况。 断臂少年冲她点了点头,似乎是回应了她的猜想,之后又特意做了个刘秉忠咧嘴笑的标志笑容,锦华见此,当下肯定了断臂少年此刻是刘秉忠的转变。 但刘秉忠只冲她挤眉弄眼,却不肯再给她些提示,比如怎么把胳膊上那怪物弄下去。 无论她怎么样动作,刘秉忠一副老子是爷的表情,怎么都不肯再对她开尊口。 倒是那怪物瞧着她的动作,像是在看耍猴,看的颇为津津有味,竟然人性化的想要鼓掌,令锦华哭笑不得的是,这怪物一拍掌倒是自个掉下来了,不必她赶。 怪物从她肩膀摔下地后似乎有些恼怒,只有三根指头的手指攥成拳头直拍胸脯,嘴里叽里呱啦的喊着,但令锦华大跌眼镜的是,那怪物并没有对她攻击,而是拍着胸脯跳起舞来,在它的带领下,那些正虎视眈眈包围着贺榕等人的怪物们也开始跳起舞来,他们众多动作一致,口中唱的是一模一样的歌曲,虽然锦华听不懂他们话的意思,可她看得出他们很是快乐,她又扭脸看了看附在独臂少年身上的刘秉忠,却瞧见了刘秉忠一脸惊恐,这一次刘秉忠也不故作姿态了,他惨白着一张脸看着锦华说:”完了,我这次也跟着你们这群蠢货玩完了“ 锦华对刘秉忠给予她蠢货的称呼颇为不满,皱了皱眉,又听刘秉忠道:“完了完了,这群鬼东西竟然使出了镇魂曲老夫出不去了” 看着刘秉忠紧张的样子,锦华意识到,他们面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她瞧着刘秉忠,开口问道:“什么镇魂曲” 刘秉忠这才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泄露了天机,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贺榕也是对这镇魂曲颇为好奇,他同锦华对视了一眼后,拍了拍身边刘秉忠的肩膀“老家伙,你要是再憋着,我们可都要死在这儿,虽然你死过一次了,保不准这次要魂飞魄散呢。” 刘秉忠打了个寒战,似乎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但他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他看着锦华几眼,然后又对着和锦华先前在一起的怪物使劲努嘴,像是在示意她做什么一般,但他偏不说话,锦华努力理解了,可依然看不懂他的意思。 刘秉忠急了,着实看不得锦荣再耽误时间,他声音若惊雷一般在空旷的大殿中炸开:“去抢那海底人手中的东西啊“ 他话刚说完,大殿里的水晶灯闪了一下,从那灯里竟然分出了一道蓝光向刘秉忠打了过来,蓝光中似乎带着电流,直接劈上了刘秉忠,锦华看着心惊肉跳,颇是理解了刘秉忠为什么不敢说话,这灯,还真是神奇,竟然有监听人说话的作用。 刘秉忠躲着电流在大殿里乱窜,这时,那些跳舞的怪物们也停下了动作,看着锦华等人,又是一阵叽里咕噜。 刘秉忠此刻被那群怪物抓住了,他硬生生同那些怪物挨了一道霹雳,不过那些怪物们受了霹雳颇为兴奋,和刘秉忠焉了吧唧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秉忠此刻认了命,颇为不善的看着锦华等人捶胸顿足,他呼号:“老夫真是瞎了眼啊怎么会觉得你们这群人能拿得出来东皇钟” 他再一次提到了东皇钟。 东皇钟。锦华脑子里被这三字所填满,她魔怔了似得喃念这三字,喃念着喃念着,她眼前蓦然黑了下来,即便她现在睁着眼,可她无论怎么瞧,四周都是黑乎乎一团。 她本就怕黑厉害,看着周围的一片黑,她颇是欲哭无泪。 贺榕看见她四处摸索的样子,一阵担心,想要迎上去,可那刘秉忠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再向前去,他嘿嘿笑,与先前的哭丧完全不同,他对贺榕道:“我以为你能找到东皇钟呢,没想到是这丫头。” 他提及锦华时,语气里有丝遗憾,他摇了摇头,再没说话。 贺榕心急如焚,他看着锦华的可怜模样,对拦着他行动的刘秉忠颇为不满,他拉着刘秉忠,一步步想向锦华靠拢过去,但刘秉忠无论如何都能将他挡住,刘秉忠拦了他一次又一次,最后阴沉着脸恐吓道:“你若是不想让那丫头没命就往前走”说着,他为贺榕让开了道。 他这般让开了,贺榕虽觉得他危言耸听,可也不敢拿锦华的性命打赌,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刘秉忠身边观望锦华,秋水眸里流露着一丝紧张。 他贺榕这个人,带兵打仗一千多人的杂牌军,面对三千精骑都面不改色,此时此刻,于此地,他竟然为一个姑娘的安危而感到害怕。 刘秉忠见贺榕没有动作,知道他被自己唬住了,便安心的看锦华行动,那怪物此刻又接近了锦华,他站在锦华面前,不知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忽然怪物伸出了他的前掌,对着水晶灯比划了两下,水晶灯发出强光打向了怪物,它被强光照过后,身上放出光来,金色的光束很是刺眼,刘秉忠瞧着下意识挡住了眼,但贺榕却忍住强光,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锦华。 怪物发出了光后,锦华在她那片黑色世界中,终于能看见一个小点亮光,看见光点后,她有些不怕了,跟着走,一步步倒也走得稳极。 贺榕和刘秉忠等人跟在锦华身后,那怪物在他们身前引路,怪物领的路走上去还算平整,贺榕跟着,心里对锦华的担忧放平了许多。 他们跟着怪物从大殿角落里的进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刘秉忠有些不大愿意去,他瞧了瞧洞口,嘴角抽了抽,还是进去了,贺榕注意到刘秉忠的动作,猜测这洞里有什么东西,但锦华已经进了洞,他不说话,利落扯过了刘秉忠向洞里走。 “哎哎哎,你别拽我啊”刘秉忠被贺榕扯着,叫了起来,在前面带路的怪物扭过脸瞧了瞧他二人,它那泛红光的眼珠配合它因为发光而显得透明的身躯,看起来颇为骇人。 刘秉忠噤声,跟上了人群的步子,一路上很安分,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越往深处走,越是有种寒意,贺榕穿的单薄,胳膊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后,又扭头特意瞧了瞧刘秉忠。 刘秉忠没什么异常,他见贺榕瞧过来,朝着贺榕身边靠了靠,压低了脑袋凑上去跟贺榕咬耳朵,他说:要不,我们回去吧,再往前你会受不住的。 贺榕没说话,他眉眼中写满了坚毅,他搓了搓手,继续往前走。 刘秉忠见贺榕一副榆木脑袋的模样,颇是恨铁不成钢的,他急道:“你知道前面有什么吗前面有” 贺榕打断了他的话,一双秋水瞳中无悲无喜,他漠然的神色让刘秉忠无端生出一丝恐惧。“我只知道,荣锦华在前面。”他提及那个名字的时候,又瞬间春风拂面,眉眼硬生生柔和了三分。 刘秉忠长叹了口气,自古英雄难度美人关的道理此番看来并不假,在他看来,美人不过是红粉骷髅,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他有些不大理解贺榕,但还是跟着,继续向前走。 锦华此刻跟着那点亮光向前走,感受着身上侵袭而来的寒意,她心里焦躁的厉害,她不知道自己这般漫无目的走了有多久,她想停下来,可一双腿却始终不受控制。 她要走向那里,她为什么非要跟着那点光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单纯的因为本能,本能的想要靠近。 又走了一段路程,贺榕身上的凉意越来越重,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在凝固,刘秉忠有些看不下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手心里的暖意,他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刘秉忠看着贺榕,他又道:“你太弱小了,你不能再呆下去了,你若想走,告诉我,我将你送出去。” 贺榕的嘴皮已经白的厉害,有些翻皮,刘秉忠瞧着他,见他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死在这种地方”刘秉忠这次也不管他再说什么,一把将他抓住了,刘秉忠力气大的惊人,他没能挣开,而跟在他们身后的矮胖子等人也停下了,还有那些怪物。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刘秉忠手指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之后他点了点贺榕的额头,贺榕看着眼前的景象,沉默良久,他看见,锦华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山崖上,他们之间则隔着万丈深渊。 贺榕睁大了眼睛看向刘秉忠,他有些不大明白,刘秉忠没说话,跟在后面的矮胖子幽幽开了口,他说,这是迷魂阵。你身上没有护符,着了道。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是你自己的想象。 “怎么会”贺榕瞳孔一缩,瞧了瞧刘秉忠,又看了看格子西服,他们都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贺榕抓住了刘秉忠的衣领,刘秉忠看着他,目光凝重,他吐出两个字:“天道。” “那锦华”贺榕又问。 “天机不可泄露。”刘秉忠放开了贺榕抓住自己的手,神色淡淡。 锦华此刻并不知他们的争执。 她现下已恢复了光明,正站在一颗红枫树下抱着白玉盒茫然无措,她周围是排成一排又一排的棺材,每个棺材都用小臂粗的铁链捆绑着。那铁链不知多长,每个棺材都用同一条铁链捆绑,接连一片。 “贺榕。”锦华四下环顾,她犹疑着呼喊了一声,但回应她的只有万籁俱寂。 她手抱着白玉盒全身僵硬,她那一双手不知被何人黏在那白玉盒上,她只能保持着抱盒子的动作,动弹不得。 她这几日所经历的一切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但每次都毫无疑问的相似,她落单了。 锦华看着头顶艳红的枫叶,心里百般滋味,她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危险四处潜伏,她现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然而,在她俯首沉思时,在她头顶,那团火红的叶子中忽然跳起了一条吐着信子的绿蛇,绕着树枝向她游来。 sjgsf0916: 第二十八章 独一人战青蛇 僵尸王唐明现 锦华见眼前有绿色的物什一闪而逝,不由抬眼瞧去,只见一条绿油油的大青蛇挺着颈子,同她相望。 那青蛇长着两寸长的獠牙,同她不过一尺之遥,吐着猩红的信子,盘曲着蛇头向她压来。她一时不在意,愣了几秒后,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向后跳开,但为时已晚,那青蛇已然缠上了她的腰身,粗大的身躯将她裹得极紧,甚至有愈缠愈紧的趋势。 锦华抱着白玉盒被这青蛇缠住有些喘不上气,但她不甘愿就此被这青蛇压制,两手撑着玉盒子向蛇身击打,白玉盒有棱有角,青蛇缠的又紧,她这般倒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那青蛇抽动了尾巴,缠着她的力度小了许多。 但这青蛇也不是吃素的,蛇嘴大张,三角蛇眼中满是阴毒,锦华以为它要咬过来,抬起了黏着白玉盒子的手,准备向青蛇砸去,哪知它忽然变了方向,竟绕到了她身后,缠着她胳膊,张着大嘴咬向了她的脑袋。 这般变故,锦华自是不能设防,但那青蛇虽已将她大半个脑袋收在了未闭合的蛇嘴中,祸福相兮,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身先朝露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大青蛇突地收回了张着的大嘴,从她身上转而扑向了另一个方位。 她朝大青蛇转移的方位望去,瞧见了红眼睛,知道是那怪物救了她一命。 趁着怪物与大青蛇缠斗,她偷溜到了棺材群中,红枫树下自是不能继续躲藏,但除了棺材群外,她也别无选择。 于是只好弓着身子钻进了那缠着棺材的粗链子间,粗链子与棺材的缝隙不大,所以她勉强能够藏下。 那怪物确实有几分本事,和大青蛇斗得不分上下,但那大青蛇也着实算得上颇有阴谋,不时找怪物的弱点攻击,几番回合下来,那怪物看样子已然疲惫,而大青蛇却是越战越勇,在同怪物的战斗中占了上风。 锦华见怪物士气低迷,颇为紧张,她可是跟这怪物绑在了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这怪物牺牲了,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锦华看着黏在手上的白玉盒,又瞧了瞧身边的棺材,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两只手举着向棺材砸去,白玉盒碰到了棺材上的铁链,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白玉面儿上那些精美的雕刻被磨平了一点花纹,没有碎,就连裂纹也不大明显,锦华决定再试一次,她手虽然粘在这盒子上,但不能总将两只手同这盒子捆绑在一起,何况她现在需要助那怪物一臂之力。 这一次,她用的力度颇大,玉盒砸下去的时候,棺材和铁链接触的地方多了个缝隙,而玉盒子也有了一道裂纹。 锦华瞧了瞧玉盒子上裂纹叹了口气,想来这砸东西也是个精细活,她准备再来一次,然而她身边那些被捆绑着的棺材却开始了剧烈抖动,赫拉赫拉的声音在这寂静之地中颇为响亮。 赫拉的摩擦声自然引起了正在缠斗的大青蛇和怪物的注意,它们停止了相互攻击,纷纷向那些棺材望去。锦华站在棺材旁捧着白玉盒讪笑,还真是没的说。 那怪物瞧见锦华站在棺材旁,立即发出了尖锐的叽叽声,两只畸形的手掌不断向着锦华比划,无奈它动作实在含糊,锦华看不懂它的意思,从铁链处钻了出去,想要走近些瞧清楚,然而,那大青蛇却趁此将獠牙对准了怪物的后背,一口吞了怪物半个脑袋,锦华瞧这怪物的身体里流出了蓝色的血液,染蓝了大青蛇的獠牙。 大青蛇随即吧唧一口将那怪物吞到了腹中,之后它那双三角眼又盯向了她,吐了吐信子朝着她的方向游移了过来。 锦华看着愈来愈近的大青蛇,又扭身钻进了铁链缝中跳上了那些棺材,踏着棺材板向外围跑。 大青蛇一跃而起,落到了她身后的棺材板上,追着她的步伐,不依不饶。 而这时,在这片空间里,平然打下了一道惊雷,那雷电被铁链所引,一时之间,锦华感觉脚下的棺材板晃动的更加剧烈,更令她恐惧的是,这次不仅仅有棺材晃动的声音,更是多了指甲抓磨木板的声音 大青蛇虽然仍在追捕锦华,但这次他跟先前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头上生了个独角,那独角在它蛇头的正中央,应该是穿破那层青鳞皮长出来的,它那处的青鳞皮上还残存着血迹。 锦华瞧见了大青蛇的变化,心下一阵惊骇,大青蛇现在应该算不得是蛇了,而是地龙。传说蛇五百年经雷劫化为地龙,地龙经五百年化为蛟龙,蛟龙千年修为真龙。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传说,竟会是,真的 大青蛇似乎感觉到锦华心中的惧意,追赶她的速度加快,又是一跃而起,这一次,大青蛇直接跳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大青蛇,锦华两掌压紧了白玉盒,先发制蛇,趁着大青蛇没有发动攻击,直接举着白玉盒向它那根独角砸去, 在大青蛇独角的撞击下,白玉盒这次应声而碎,从中掉出个铃铛手链,说来也奇怪,自那铃铛手链掉出后,她手中的白玉盒倒是不黏手了,锦华捞住了铃铛手链,趁着大青蛇被砸晕的当口,顺势将大青蛇踢下了棺材。 大青蛇从棺材上翻滚而下,被挤在了两个棺材的缝隙中,由于棺材晃动的厉害,它也不好行动,只好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冲着锦华冒火。 锦华此刻勉强在棺材板上保持身体平衡,先前她踢大青蛇时费了不少力气,又加上这些棺材晃动,她也跟着棺材晃动,一时间还真是停不下来。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应当时刻保持警惕,这一点锦华做的很不负责,所以恶果她还是要自食的。 锦华站的棺材板因为年久,所以她再三踩踏后,板子裂了个缝,这次她脚刚踩上去便陷了进去,还真是乐极生悲。 大青蛇瞧着她,眼神中是颇有人性化的幸灾乐祸。 锦华一边扒着板子想要拔出自己的脚,却听见了她脚下棺材板子下有类似呼吸的声音。锦华有些僵硬的停住了动作,她静静听了一会儿,还真是呼吸声,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有些闷闷的坐了下来,她这一坐,刚好压住了晃动的棺材,倒便利大青蛇脱逃了。 大青蛇惦记着锦华这个食物,不着急走,而是盘踞在棺材板旁边,一双三角眼打量着锦华,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 锦华只要一扭头就能瞧见大青蛇,说实话没几个女孩子能对这种冷冰冰而又粘稠的动物产生兴趣,锦华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低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大青蛇。 要说这大青蛇现在化为地龙,怎么说也算的上是精怪,灵智跟锦华差不了多少,它那两只三角眼一会儿盯着锦华皓腕上挂着的铃铛,一会儿则在锦华面容上窥探,锦华心里快被它吓死,依然故作平静。 然而不知道大青蛇瞧了她多少次,最后单方面撕毁了停战协议,张着大嘴咬住了锦华的手腕,她一阵吃痛后,发现手腕被大青蛇咬出了血,可奇怪的是咬出血后,大青蛇反而懒洋洋的蜷在了她脚边。 锦华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道,莫非这大青蛇嫌自己不好吃,所以放了自己 能让大青蛇这般凶残至极的野兽自愿放弃猎物,自然是有大青蛇自己的盘算。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锦华也发现了大青蛇的好心有些不大对劲。她被大青蛇咬过的手腕像是血液煮沸一般冒着热气,滚烫至极。 而她先前绑在手上的铃铛手链的铃铛不见了,只孤独独的一根绳子绑着,那根绳子在手腕上紧紧的绑着取不下来,勒的手腕发紫。 就在她因为手腕变化心惊胆颤时,她身下的棺材忽然炸开,棺材连带着棺椁一起炸开,露出了白毛人形,锦华挣脱后,立刻跳起,而原本懒洋洋的大青蛇比她还快速的逃窜了。 这只是开始,在第一个棺材爆裂后,随着一道道爆炸声起,一排排白毛,黑毛,紫毛、绿毛纷纷露出了身影,他们被铁链子捆绑着,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甚至比她在杜月笙那里见过的青帮成员集会还要壮观。 俨然像是军团。 这是,僵尸。 从看到第一个白毛开始锦华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她在瘸腿老人留下的那本书里看到过关于这一记载,不过瘸腿老人笔记上还记载过这么一个传说。 僵尸王出,万僵来朝。 思来想去,确定了这些毛怪的来历后,锦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僵尸群中,她想要远离,然而这僵尸军团站的密不透风,跟先前棺材排着的样子完全不同。她被这群僵尸夹着根本走不开,而这时那群僵尸动了,他们迈着步子,先是踏步,之后则是向前跨步,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像是在听一个人指挥一般,锦华怕露馅,这装成了僵尸的模样跟着走。 在快要到达红枫树下时,军团停下了,锦华踮脚望过去,看见一道圆柱形状的金光包裹着一道人形,那人形看着极其眼熟,锦华瞧着,心底有丝不安。 那人始终被金光蒙着,看不见面容,他手平举,众僵尸纷纷下跪,锦华也跟着跪了下去,之后众僵尸磕头高呼。 恭迎吾王。 僵尸们跪了很久没有起来,锦华此时腿已经有些发麻,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金光,她害怕那个名字就这样被她呼之欲出。 唐明。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那个被金光蒙住的人影会是唐明。 伴随着僵尸们的起立,那人面前笼罩的金光被他收起,伴随着那人面容的一点点显露,她的心跳越跳越快,最终在那人完全显露时,她心跳,在那一刹那骤然停止。 那人,的确是唐明。 sjgsf0916: 第二十九章 陵墓事何其多 忽必烈重生归 唐明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这地方的僵尸又是何人所为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锦华心乱如麻。她低着头不敢再细瞧,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青蛇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盘在了她的小腿肚上,颇为亲热将它那根独角抵在了她的裤腿。 先前还把她当做是猎物,现在倒和她统一战壕。 不得不说,这大青蛇要是能参加变脸这个行当,绝对是业界中的精英,变脸界的魁首。 锦华将目光投向了大青蛇,大青蛇那一双三角眼面对她时已没有了阴冷的森寒,反倒多了几丝依恋,看着大青蛇破天荒的变化,锦华颇是受宠若惊。 不过,这大青蛇她还是须得提防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青蛇突然俯首称臣自是有些奇怪。 瞧了瞧大青蛇,锦华的视线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到了红枫树下的唐明身上,她看着他有些失神。 按矮胖子的说法,杜月笙要将唐明的命留在这墓中,可杜月笙从未跟她透露过唐明的消息,那么杜月笙又是怎么知道唐明会在这墓室中还有地图,他给的地图 想起地图,锦华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后,发现地图已经不见了。 她地图藏得隐秘,即便先前在迷宫时,也没有掏出来,现在却莫名奇妙的不见了,她前思后想了一番,觉得地图的消失跟她突然失明的那段时间有关,她是被引到这个地方的,而她为什么会被指引于此。 还有那白玉盒,又是谁将那东西黏在她手上的,为何一个普通的铃铛手链要用珍贵的白玉盒包装。 一切的一切她都无从得知。 她想努力的从这些事件和物品中找到苗头,找到关于唐明的变化之因,找到这个陵墓隐藏的秘密。 她实在是厌恶这种让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厌恶自己所面对的,这一切一切的别无选择。 她瞧着唐明叹息一声,对于她所奉承的明哲保身之道而言,她知道此刻同唐明保持些距离最好不过,她不能在牵扯入他的事情,他的生死,他是僵尸王还是其他都与自己无关。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伴他生死。 这大概是让人盲目的爱情吧。 她安静的注视他,时间于此刻放慢了脚步,岁月于刹那溢满芳华。 久注视,长久到时间都不忍叹息的注视。 “锦华荣锦华”这寂静之中突然冒出了贺榕的声音,锦华发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之后又是一声长呼,她这才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瞧过去,贺榕此时站在一块巨石下,双手屈成喇叭状呼唤她。 贺榕是怎么找到她的锦华惊。她再瞧过去时,更是大惊失色。 方才还在红枫树下的唐明,转瞬间就站在了贺榕面前,一双手掐住了贺榕的喉咙,不过他歪着脑袋有些僵硬,他问:“荣锦华” 那尖尖细细的声音令锦华想到了先前唐明变身的白毛怪物。那个怪物她一颗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儿。 “忽必烈。好久不见。”而这时,又响起了一道声音,是刘秉忠。 刘秉忠此刻捏住了唐明伸向贺榕的手,他用劲很大,青筋突突暴起,而他那一双眼睛更是怨恨无比,深刻人心。 唐明,哦不,是忽必烈。 忽必烈瞧见他,唇角勾出一抹弧度,笑了起来。 他松开了贺榕,这时,他从上到下都变得颇有威严:“秉忠,想不到你也重生了,不过也好,你这次可还要跟朕一起辅佐江山啊。” 刘秉忠冷笑了一声,怨毒的瞧着唐明,他那森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你阻我轮回,我又怎么会重生”他声音如泣如诉,让人不忍头皮发麻。 这时,忽必烈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朕忘了,你是个汉人,自是要为朕看守陵墓。” “忽必烈,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心心念念的东皇钟已经择主了。”刘秉忠眼珠子一转,厉色四现,他偏要同忽必烈针锋相对。 爆出这么一道惊雷后,他又似疯癫了一般狂笑道:“即使你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不会长生,你奉若神灵的海底人,最后还是没有交给你,哈哈哈哈,你输了,你输了” 忽必烈从听到东皇钟三字开始,脸色便一直阴郁,他看着刘秉忠眼神中流露出暴虐,他单手朝浮空一挥,那刘秉忠便从地面上飞起,朝着巨岩冲撞过去。 “你看见了吗这是力量,即便那些海底人也会畏惧的力量。”忽必烈的衣摆无风自动,他的眼睛里完全是对刘秉忠的不屑和睥睨。 “你怎么会,怎么会” “自然是要感谢你的帮助了,若不是你,朕可能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你求助了那些天外来客”刘秉忠似乎想起什么,脸上一阵惊骇。 忽必烈脸上呈现出嗜血的笑容:“不是求助,是利用。没想到他们的能力竟然意外的好用,朕只是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许诺罢了。” 锦华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那些海底人,还有天外来客,东皇钟,这些刘秉忠都是知道的,那么唐明的变化自是跟刘秉正脱不了关系,这个陵墓里,隐藏的一切都太让人惊惧。 那么,现在,唐明,是不在了吗她闭上了眼,有些脱力。 “这次的身体还真是意外的好用,不过那个灵魂体没有被朕吞噬,秉忠,你可有什么法子”忽必烈并不在意自己同刘秉忠之间的隔阂,继而问。 刘秉忠沉默,这时忽必烈挑了挑眉,看向了被刘秉忠方才护住的贺榕。 他将贺榕从头打量了一番,最后冲刘秉忠道:“不错不错,这是你收的徒弟”说着,他探手去摸贺榕。 “住手”刘秉忠声嘶力竭。 贺榕这般聪明的人自然清楚他所面临的困境,他武功底子不差,身子一绕,躲过了忽必烈的攻势。 忽必烈有些意外,但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凝神细看刘秉忠,似乎在等刘秉忠的回应。 刘秉忠看了贺榕一眼,这一眼中有一丝决然的坚定。他转身飞入了僵尸群中,锦华见他过来,心下深感不妙,果不其然,刘秉忠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扯到了忽必烈面前。 “办法自然是有,那就是吞噬东皇钟。”刘秉忠眼中疯狂过甚,一时间仰面哈哈大笑。 贺榕见他将锦华拉到了忽必烈面前,眉宇间多了丝煞气,拱手抱圆,拉住了他的腰身,硬生生将他摔绊在地。 刘秉忠有意助贺榕,却被他这般大打出手,一时急火攻心,硬生生从喉咙里喷出一口腥甜。 忽必烈抱臂看他二人冲突,看得津津有味。不过这些不过是表象,事实上他的目光始终黏在锦华身上。 “荣锦华”他轻声喃念,抬眸之间眸光流转,颇有玩味之意。 锦华听见忽必烈的声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听了他们的对话,多少已经理出了头绪,她知道,当下在她面前的是忽必烈,而唐明从一种意义来说,和他共用一个躯体,忽必烈想要抹除唐明,而关键在于吞噬她,不过她搞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跟东皇钟扯上联系了。 锦华心里暗骂刘秉忠那老匹夫,有些惶惶然,她瞧了贺榕一眼,贺榕也在看她,他们这群人下墓,为的是那财富通天的殉葬品,她虽然也动了殉葬品的心思,但更多的是想拿到杜月笙口中的宝贝,没想到,她此番而来,先是被杜月笙摆了一道,又被这刘秉忠利用,现在连命也保不住了。 是造化弄人,还是她死有余辜,她都不信。 凭什么她一定要从杜月笙口中得到消息,凭什么她就一定要被这些人所掌控,凭什么她要命绝于此。 纵然造化不妙,她也不该如此,况且命运半掌在人,想来是她的懦弱,忍让,犹疑造成今日的局面啊。 “既然此事同我有关,不如全部告诉我,让我死得明白也好。”锦华握紧了拳头,仰起脸,她那一双星眸璀璨万分。 锦华不是刻意送死,虽然死到临头,她还是想要搏上一搏,她决心反客为主,乘隙插足。 忽必烈瞧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右边眉毛微挑,笑了一声,道:“好。” 刘秉忠这时诧异的看了锦华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娇柔柔的姑娘会来这么一手,虽犯不上坏他计划,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他这一辈子阴谋阳谋事事谋,谋略贯通今古,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被称作是民国的朝代,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这般大咧咧的想要逃出他的计划,实在是可恶。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向霸道至极,老谋深算的忽必烈竟然会同意她的要求。 真是令人惊奇。 故事不是忽必烈讲,而是由刘秉忠娓娓道来,这般倒是出乎了锦华的意料,她一边听刘秉忠讲,一边抓住关键词记忆。 太多细节刘秉忠描述的含糊,甚至略过不讲,锦华最终大致得到的不过是一个令人听起来惊奇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则是讲了忽必烈大能,一次意外发现了海底人,并经此海底人找到天外来客的基地,那些外来客许诺了忽必烈长生,但没想到忽必烈最后果然借着盗墓人重生。 听了刘秉忠的故事,锦华心底颇为感慨,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同时她也有些唏嘘,为的是她自己,或者是唐明唏嘘。 sjgsf0916: 第三十章 君臣斗谁人胜 局中人不得惑 故事讲完了,刘秉忠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着深深的算计,和难言的沧桑。 锦华虽知刘秉忠心有谋划,可她并不清楚,刘秉忠到底有没有将她列为他谋划中的牺牲品。 她低垂了眸子,避开了刘秉忠的目光,不再说话。按照她自己的推测,忽必烈在现下自是要有所表示。 果然,良久沉默后,忽必烈开口了。 “狗奴才。你到底算计了朕什么”忽必烈的看着刘秉忠,眸中是剑,是刀,是冰冷的箭雨。 忽必烈从刘秉忠的话语中发现了什么锦华心中一颤,又回顾了一下刘秉忠的论述。 其实只要她再留心些,自是能发现刘秉忠话语中的矛盾,刘秉忠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东皇钟。那么他又何来的依据说吞噬掉东皇钟就能助忽必烈彻底融合唐明的身体呢还有,刘秉忠对她论述的内容里隐藏了太多,又或许可以这么说,刘秉忠隐藏了他跟忽必烈共同的秘密。 “微臣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何来算计一说。”刘秉忠颇有浩然正气的样子对着忽必烈拱手。 忽必烈笑,一双眼若鹰目,盯着刘秉正:“方才你不是跟我喊打喊杀,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乖巧了嗯” 忽必烈尾音拖得长,身为围观者的锦华倒有些看不懂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了。 在她看来,忽必烈和刘秉忠都是矛盾的,忽必烈表面上对刘秉忠颇为和善,可他却隐藏着对刘秉忠深深的忌惮,刘秉忠虽对忽必烈喊打喊杀,但他在涉及他们共同的秘密时选择了隐瞒。 刘秉忠隐瞒了秘密到底是什么她暗地瞧了刘秉忠和忽必烈一眼,皱紧了眉头。 “陛下多虑了。”刘秉忠面不改色,只是他的手攥成了拳头。 忽必烈瞧了他许久,忽然抬起他的右手,对着锦华所在的方向,做出了拉伸的动作,锦华随着他的动作,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住。 贺榕想上前拉她,刘秉忠则挡在了他身前单臂挥向了他的后背,贺榕一下子,昏了过去。 她被拉到了忽必烈身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忍不住抬手想要去触摸。 还未触及到那熟悉的面容,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痛处,锦华清醒了下来。 在她面前的不是唐明,是忽必烈。 忽必烈看了她不大会,突然勃然大怒甩开了抓着她的手,然后弓着身子捂住了心口,看起来颇为难受。 刘秉忠见此,皱起了眉头,然后,快步走上前,点住了忽必烈身上的一处穴位。 忽必烈这才平和了下来,喘了口气,对着刘秉忠点了点头。 刘秉忠的脸色随着忽必烈的变化而沉重起来,他二人的这番互动锦华自是看在了眼里,刘秉忠此刻全然跟方才行径判若两人,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子聪,这颗心脏看来我不能完全掌控啊那些天外来客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啊”忽必烈瞧着刘秉忠,拍了拍心口忽然道。 “我知道,只是可惜了东皇钟,”刘秉忠眯着眼睛,不过他没有看忽必烈,而是望向了锦华。 “东皇钟出世,僵尸王现世。这时恒久不变的天道啊。忽必烈,我们都输了,你掌控不了这具身体,看来只能物归原主了。”说着,刘秉忠画符欲压制忽必烈。 忽必烈看着刘秉忠,嘴角处的脸皮抖了抖,似乎在笑。 刘秉忠的符没有画完,忽必烈的手穿入了他的心口,硬生生挖出了心脏。 这时候,刘秉忠从断臂少年的身体上飘了出来,他整体看起来很虚渺,似乎风一吹就能散。他盯着忽必烈脸上有诡异的笑。 忽必烈站了起来,探手去抓刘秉忠的灵魂体,但刘秉忠躲了过去,这时刘秉忠朝着贺榕的方向冲了过去,但不幸的是他并没有如愿,忽必烈在贺榕身前截住了他,但刘秉忠似乎并不在意,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斜眼瞧着忽必烈,锦华看着刘秉忠的表情,有种他阴谋得逞的错觉。 “老伙计,你真该永远的沉睡下去,毕竟这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刘秉忠围着忽必烈转了个圈,最后没入了贺榕的身体中。 忽必烈抓起了贺榕不断摇摆,更甚他举着贺榕向岩石砸去,但贺榕依然没有反应,奇怪的是,他身上连伤都没有。 忽必烈怒不可遏,一拳打入了巨岩之上,巨岩粉尘四泄,一下子坍塌了下来,贺榕被他抓在手上,忽然全身泛起强烈的白光,之后那白光顺着他抓着贺榕的那只手涌进了他的身体中。 “狗奴才,那些天外来客到底给了你什么”忽必烈失声尖叫,之后他突然直挺挺的倒在了贺榕身上,许久毫无动静。 锦华在一旁静静瞧着,等了半晌,见他依然毫无动静,便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戳了戳他的胳膊,等了许久,他身体突然动了动,锦华心里大惊,向后退去,这时看见贺榕从他身下爬了出来。 贺榕看起来很狼狈,整个人灰扑扑的,他爬起来的时同她四目相对。 锦华瞧着贺榕这副样子,向后退了半步,双手挡在身前,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刘秉忠的灵魂没入了他的身体。 “荣锦华。”贺榕瞧着她,秋水瞳间是盛放的花海。 他在她的惊愕中一把抱住了她。他低头仿若攻城略地一般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唇瓣,舌头灵巧,深吻入髓。 正是贺榕。 锦华瞪大了眼,看着他贴过来的脸,心里一颤,推开了他。 而先前同锦华在一起的大青蛇,这时候,见没了危险不知何时又窜了出来,缠住了贺榕。 贺榕方才在锦华跟前儿受了气,朝着大青蛇,猛地捏住了它的蛇头,大青蛇不甘,翘起蛇尾巴,谁料贺榕又斩住了它的七寸。 大青蛇一双三角眼满是可怜的望向了锦华,它可怜兮兮的模样瞧得锦华不由撇了撇嘴,她见识过大青蛇的百变,不大想理它,大青蛇这次栽了跟头,表演的更为卖力,竟然泪眼汪汪蹭贺榕的手指。 锦华受不了的摇了摇头,从贺榕手里接过了大青蛇,这一次大青蛇变成了一条小小的细青蛇,乖乖巧巧的缠在了锦华的手腕上,看上去像个玉镯子。 由于忽必烈的倒下,那些被铁链拴着的僵尸也跟着倒了下去,他们大概能看见这地方的全景,他们四处瞧了瞧,没有发现出口。 想起贺榕的突然出现,锦华想问他是如何进入这片地方的。 贺榕自是猜出了她的想法,他回忆着跟她解释。 原来自刘秉忠拦住他之后,他们几人在那山崖上站了许久,突然之间,刘秉忠一把抓住了他,带着他飞过了那深涧,而后他跟着刘秉忠,找到了她。 这刘秉忠到底是什么打算,锦华叹了口气,她揉了揉眉心,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这场局,当局者迷啊。 他们怎么出去这陵墓,现在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里的一切种种是迷,无论从哪一点提起,都蒙着迷雾,她现在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假,走到这一步,真真感觉镜花水月一场梦。 只不过,是场噩梦。 sjgsf0916: 第三十一章 红枫树树中迷 红线缠何人为 如今他二人心有疲惫,坐在碎石边上歇息,锦华一双眼盯着那抹夺目的火焰红发呆。 红枫树虽然叶色绚烂,衬着四周的景致非但没有喜庆之意,反而令这片诡异之地多了几分潇潇之色。 让人无端的生出几分哀愁,不忍叹息,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诗词涌入脑海,锦华摇头轻笑,在这种环境里,她倒是出息得生了诗兴,什么霜叶红于二月花,美句妙语,文思泉涌。颇有些她在女校读书上国文课的感觉。 她心口难言,不由想扭头瞧贺榕,眼中余光瞥见贺榕头向前抻着,样子像是曲项向天歌的白毛鹅。 她一时忍不住想笑,本想打趣贺榕,扭过了头瞧贺榕,发现他对那红枫树看的专注,一双眸子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还未等她言声,贺榕忽而面对了她,他瞧着她,脸上兴奋难掩。 锦华皱了皱眉,顺着他目光瞧了过去,骤然灵光一闪,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之后,他二人相视,心思不言而喻。 枫树的叶红之日是九秋,而他们下墓的时间定的是六月中旬,他们在这墓中不过待了几天而已,那这枫树即便是按常理而言,也不可能红的这般早。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诡秘之处 他们准备去这红枫树前一探究竟。 红枫树周边原先是棺木,现在都成了横躺的僵尸,不大好走,为了这些沉睡的生灵不生变故,贺榕自告奋勇打头阵,锦华怕他生什么事端,让大青蛇跟着他一同前往。 大青蛇从她手腕上滑下,又变成了原来的体型,颇有瑕疵必报架势,只见它缠住了贺榕的腰,而后将脑袋压到了贺榕的肩头。 就大青蛇原本体型而言,一个人撑着它,即便是壮汉撑着亦是有些吃力,但贺榕却是轻轻巧巧将它扛起,气的它不时吐信子。 还真是条有脾气的活宝蛇。锦华忍不住点了下大青蛇的脑袋,大青蛇脑袋随着锦华的指尖收回,谄媚的在半空画了个弧,古灵精怪得倒不像条蛇了。 锦华瞧着欢喜,心里的郁结散了大半,对着大青蛇无端生出了几分喜爱。 大青蛇见锦华被自己逗得眉目飞扬,一双三角蛇眼里满是洋洋得意,盘扭着身体在贺榕面前高抬了下颌,却被贺榕一巴掌拍低了脑袋。 “哈哈哈哈。”自荣家事后,锦华脸上少有笑意,这次看着大青蛇竟然哈哈大笑,还真是一件大奇事。 贺榕瞧着她的笑脸,目光深情中又有一丝隐晦的闪烁,他瞧了她不大会,便转过身子,大步横跨过地上的僵尸,向着红枫树走去。 定定看着他远离而去的背影,锦华逐渐收敛了笑容,贺榕同她是相似的人,他们背负着沉重,即便他们相互吸引,她清醒的明白,贺榕他需要的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姑娘,而他们作为伙伴似乎更合适些,不共白头,不可偕老,情深意重,止于惦念。 “锦华”贺榕很快就到了红枫树下,招着手在喊她,锦华回过神,看过去,大青蛇在他肩上摇摆的起劲,似乎再跟她打招呼。 被大青蛇这么搅合了心绪,还真是愁不起来了,锦华瞧着大青蛇无奈的笑了笑,准备过去。 “等会儿,我来接你。”锦华刚迈出步子,准备学他挎着步子过去,贺榕又喊了一声,她仰脸跟他摆手,但她突然停住了。 贺榕的后背有一条红线跟那棵红枫树连着,大青蛇也是。 那红线,到底是什么 “锦华。”贺榕又喊了她一声,她从先前的呆滞中恢复了过来,再向贺榕身后瞧过去时,那红线又没有了。 贺榕此时已走了路程的二分之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到达她这边,大青蛇蹿到了红枫树上,探出一个脑袋望着他们。 她此刻心里又从原来的平静变得不安起来,忽必烈同刘秉忠交战后生死不明,刘秉忠则是潜入了贺榕的身体不知状况,面对着这僵尸军团,要是再冒出什么精怪,他们也没力气和精力再去应对了。 贺榕站到了她的面前,他转过了身子,蹲到了她面前:“上来。”贺榕道。 看着贺榕宽厚的背,她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去了,贺榕步子稳健,她伏在他的背上也不觉得颠簸。 贺榕走的快而谨慎,待他在红枫树前将她放下时,那僵尸军团依然是毫无动静。 大青蛇知道锦华过来,早就从树下下来,锦华一落地,它又变成细细的小蛇,安静的溜到了锦华手腕上,伪装成一件装饰品。 锦华忍不住点了一下大青蛇的脑袋,大青蛇不安分的在她手腕蹭了蹭,感觉到凉凉滑滑的触感,锦华又点了点它的脑袋。 大青蛇知道分寸,见贺榕脸色不善的瞧着它,便乖巧本分了下来,在锦华手腕上安安静静的当一条宠物蛇。 锦华看着大青蛇的模样有些想笑,大青蛇对她的转变还真是比闪电还要迅猛。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大青蛇这般对她自是不单纯,想必也是知道她身怀东皇钟,才会这般对她吧。想了想,她朝手腕处的大青蛇看了看,大青蛇变小了的模样还算可爱,见她瞧过来,吐了吐小小的信子。 这时候,贺榕手碾着一点土过来了,他将手上的土递给了她,道:“你瞧瞧,这里的土色发黑,而枫树却是喜阳的植物,喜温暖潮湿和肥沃土壤,这地方真不知这枫树是怎么活过来的。” 锦华从他手上接过了土,果然如他所说,土色发黑,她看了看手上的土,又瞧了瞧红枫树,心里有些疑惑:“会不会是这里过于干冷,所以枫叶早红” 贺榕想了想,又道:“可能是一部分原因,看树龄,这棵树栽的年限不长,年限肯定不过百年,而忽必烈,你想一想,这中间隔的年份可不止是百年,我倒是好奇这树是谁栽的。” “你是说,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这地方,在这里种了一棵枫树”锦华有些诧异。 贺榕点头,分析:“你想一想,我们既然知道忽必烈的墓是在水下,而别人自是能想到不对,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说着,贺榕又自我否定。 “我们现在已经不在河底的陵墓,怕是已经出了忽必烈的墓,而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墓室。这地方聚集着这么多的僵尸,这里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所设的养尸地。”贺榕分析的头头是道。 “可”锦华还想说些旁的,这时候,她又看到了贺榕背后冒出的红线,那些红线从红枫树上发散而开,不止大青蛇和贺榕身上,那些僵尸的背后也连着红线,忽必烈也是。 她探手去抓大青蛇身上的红线,但她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实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了那些红线。 s:打滚求收藏。。。。最近忙着考试,到19号每天会发2000,考完试后,可能会对书进行小修,2000的每章会变为原来的4000请不要介意,,,,我会努力的 sjgsf0916: 三十二章红线缠人不知 谈枫树猜测多 “嗯你怎么想” “” “锦华” “啊”她无法止住心中的惊骇,抬头瞪大了眼睛瞧贺榕,那红线仍旧在他身后,她眨了眨眼,再瞧,那红线又从他身上分开,同忽必烈绑在了一起。 “贺榕。”她攥紧了拳,看着四周交织如网的红线,有些迟疑的唤了贺榕一声。 “怎么了”贺榕见她脸上表情奇怪,有些担心的问。 “你有没有看见红枫树连着红线”她瞥了红枫树一眼,压低了声音。 贺榕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忍俊不禁道:“你不是这几日被吓魔怔了吧。你仔细瞧瞧,那有什么红线” 锦华又看向了红枫树,红线交织纠缠,而贺榕眼中清澈,衬着这底色,她看着他,一时忽然说不上话来。 “哈哈,我大概是被吓魔怔了。”假笑,掩饰住了仓皇。 就贺榕的反应而言,那红线他应当没有看见,看见红线的只有她为什么她能看见红枫树同僵尸们,贺榕和大青蛇所牵连的红线那些红线又是什么呢 她心中疑惑甚多,原先关于忽必烈的问题未解,现在又多了些问题。 贺榕对于她的回答,心里早已料到,看着她笑了笑,接着先前的话题问她:“你方才想说什么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 锦华心里虽有犹疑但听贺榕提起了,便接过了话茬,道:“我只是想问你墓前种植枫树的听过,确是没有听过墓中种植枫树的。可是有什么寓意” 贺榕皱眉,似是思索,道:“枫树,最早在山海经的记载为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枫木。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枫树上古就有了,不过南边的人倒是对这树颇为崇拜,听说苗疆那边有种风俗,人死了,会在坟上面种一颗枫树,寓意不忘仙灵。见枫树如见祖先,不过还有把祖先放在山洞的,称为洞仙。”贺榕说着,摸了摸鼻子。 “我们在的这地方的确是个山洞。”锦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贺榕看着她摇摇头,否定:“不,你的想法太疯狂了,怎么可能会有苗人葬在北方,落叶归根,如论如何,尸骨总是要还乡的。” “你再看看这地方,这些累积的棺材,和这些僵尸。又怎么会有人甘愿将自己的亲人埋葬在这种地方。”贺榕又道。 “你不觉得,这些人更像是家族成员吗”锦华指了指她身前倒下的那排僵尸说,说着她又特意走上前为贺榕指明她的发现。 贺榕见她毫无措施就大咧咧过去了,赶忙拉住她,顺着她所指明的地方走了过去,发现那些僵尸的身上都有一块五角金树叶。 “你这样说,的确有些道理。这群人,可能属于一个家族,但要归为苗人就有些牵强了。”贺榕从横躺的僵尸前站了起来,看着她眉宇间颇为认真。 “何出此言”锦华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知道其中必然大有说法。 贺榕走到了她身边,脸上有回忆之色,锦华素日极少见他有这种回忆的表情,甚至他回忆之中还有些畏惧,不由有些好奇。 贺榕先是深吸了口气,而后看了她一眼,开口讲述一个故事。 他的故事,要从他祖父那一辈说起,贺榕祖籍在江浙,但他那一家子却是游走于五湖四海,不过这习俗却是从他祖父那一辈儿开始的。 据说他祖父早年学着徐霞客游走四方,快意江湖,且策马风流,因为喜好吟诗作对,又加上脸皮俊俏,江湖人又称玉面书生公子贺。 有次他祖父在都江堰前诗兴大发时邂逅了一个地道的苗女,公子贺见那苗女,一时间恍若遇见九天仙子下凡尘,一别后,对那苗女念念不忘,逮着机会就往那都江堰周边转悠,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子贺抱得美人归,不过他跟美人回了山寨,却受到美人父亲的大加阻拦,不知道公子贺使了什么法子,那美人到底是成了贺榕的祖母。 贺榕讲到这里有意的停顿了一下。 锦华看着他,好奇心颇重,问道:“这同你祖母有关联” 贺榕摆摆手,道:“我只是停下来喘口气,方才讲得急了些。”说着他从身上的小包里摸出一小水袋,扭开了盖子,灌了两口。 锦华自出现在此地,身上的包裹就已不见了身影,到现在她可是滴水未进,滴米未沾。见贺榕喝水,一时也口干舌燥起来,贺榕见她舔嘴唇,放下了剩下要喝的水,递给了她,又从包裹里摸出了两小包压缩饼干。一包他自己拆了,一包则递给了锦华。 锦华接过他手上的饼干,喝了些水,又将水袋递给了他。贺榕收了水袋,又开始讲故事。 贺榕所讲述的这么多,无非是要提一件事,那就是他幼年曾跟着祖父和祖母一同去苗疆住过些日子。 “你不会只是想说你在苗疆住过些日子吧。”锦华瞧着他,见他摇摇头。 “自然不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秘术,名为赶尸。”贺榕说出赶尸二字时,眼中闪烁。 “赶尸还真是头一次听过,不知道是怎么个赶尸法”锦华诚实作答。 “真想知道”贺榕又问她一声。 锦华点头,贺榕眼珠子一转,颇有些不符合往日高冷的形象。 “你亲我,亲我一下就告诉你。”话说过后,他自己又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了一声,自顾自的讲。 所谓赶尸,是由穿道服的法师,手摇摄魂铃控制着那些客死他乡的尸体,带领着这些死尸穿过崎岖的山路,归家安葬。那些法师又称为赶尸匠,在苗疆那边颇为常见。 听他说完,锦华瞧了眼面前密密麻麻,颇为庞大的僵尸群,自行脑补了一下赶尸的场面,不由打了个哆嗦。 贺榕瞧着她,道:“所以我说,不可能是苗人,苗人有赶尸匠。” 锦华觉得他说的神乎其神,瞧了眼僵尸,叹气,问他:“若不是苗人,那这红枫树栽在此地有什么意义” 他们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 s:喜欢就收藏吧。。。19号之后,原来的2000会改为4000。。。最近忙会从考试,还有课。。。多多见谅啊 sjgsf0916: 第三十三章 赤蛇惊真心付 东皇钟初现世 贺榕皱眉沉思,红枫树出现的实在可疑,但他又实在找不出更有力的证据来说明红枫树存在的缘由,他围着红枫树转了个圈,只见他突然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仰起头看向了红枫树的树冠。 树上有东西是个活物 贺榕心里泛起凉意,急忙拉着锦华从红枫树下退去。 “你发现了什么”锦华看他急切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妙。 贺榕没应话,只是拉着她跑,此处无出口,他们所跑的位置自然是贺榕来时的方向,贺榕心想,他们先跑出去这僵尸窝怎么也好过在此了断余生要强得多啊。但贺榕也是一片惘然,此步之后,下步如何,他是一点计划和想法都没有,所以也不便答她话。 然而,现实残酷,贺榕还未跑离红枫树,那些僵尸竟然自己立了起来,一排排望过去,像是阻挡他二人离去的壁垒。 贺榕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僵尸松开了锦华,他阖着眼,一脸疲惫,之后他又睁眼瞧着锦华低笑了一声,他眼中有不舍,有眷恋,还有一丝决然。 “荣锦华,我贺榕”他话没说完,又突然低笑了起来。 锦华有些疑惑,瞧着他,却被他猛地抱在了怀里,唇齿相抵,他将一枚圆滚的丸药用舌头送进了她的檀口,丸药入口即化,锦华只觉得口齿中有淡淡的草药清香,并未有多大在意。 之后,他便松开了她,他看着她笑,他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锦华被他莫名其妙的袭击,又因为身旁这些僵尸,心里烦闷,白了他一眼,道:“贺榕你好好说话,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但她话没说完,却惊奇的发现自己两脚慢悠悠的离地了。 她飘了起来 “贺榕”她抓住了贺榕胳膊,可贺榕却硬生生掰开了她抓他的手指,一把将她推离了他。 而这时,红枫树的周边则涌起阵阵野兽的嘶吼,那声音似牛似虎,说不上来的诡异。 因为身体的飘起,她现下轻而易举的看见了红枫树顶上的东西。 她看见了,那是什么蛇那是蛇 一条巨蛇 一条正从红枫树上向下挪动着的赤红巨蛇 那红蛇长度围了这个僵尸窝大半圈,蛇身粗得成年人都抱不下。而那条蛇现下距离贺榕并没有多远。 “贺榕蛇”锦华看着贺榕大叫,她指着那蛇的方向,惊惧的手足无措。 贺榕扭脸看她,眸子里却是淡然如水的平静,他对着她微笑和招手,仿若告别。 “贺榕,贺榕”她想抓住他的手,却架不住身体一点点的漂浮。 她再喊他,他忽然就不应了,他扭过脸,不再瞧她。 “贺榕”她忽然明白了他那一瞬间意欲何为。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落,短短瞬间已然泪流满面。 她是如此的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如今看着贺榕,仿若又回到那时眼睁睁看着荣家一夕之间被人搬空。 她想起下墓前夕,贺榕对她说的那句话,他说男人保护一个姑娘是天经地义。 他方才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贺榕。”她嘴张着,此刻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哭泣着,腔子里撑着一口气,看着越来越远的贺榕,她忽然念起他的百般好,他的默默守护,他的霸道柔情,他的不容抗拒,就连让她离开,他也是想出这么个法子。 贺榕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大蛇,心里没有恐惧,他知道,他背后的姑娘在哭泣。 一次次,自己都护不得她,但现在,他挡在她的身前,她即便不愿意,还是无可奈何的享用着自己的守护,这样,已经足够了。 “贺榕,你个胆小鬼,你凭什么安排我的去留你凭什么”伴随着一束炸裂的光华,他的身旁,竟是先前漂在浮空的她。 银白的发,无情的眸,金色战甲,她用睥睨众生的眼神瞧他,悠悠一眼,便恍若天神迎世。 “锦华。”贺榕瞧着她,声音颤抖。 但她却是一言不发,飞步跳起,一拳砸向了赤蛇的脑袋。 赤蛇疯狂摇摆着脑袋,抽动着尾巴向他们扫来,但那尾巴又被她反身,一手握住,手若刀刃,斩蛇七寸。 赤蛇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她没有丝毫动容,飞旋一踢,一脚踩进了赤蛇的头颅。 看着此刻宛若杀神的锦华,贺榕心上说不出来的复杂,他有兴奋,更多的是愧疚和担心。 赤蛇被她踩穿了脑袋后,随即化为小蛇,钻入了地下,而红枫树的树根则在小蛇的动作后,从黑土下暴涨而出。 红枫树的树根艳红如血,密密麻麻竟然延伸了整个僵尸坑。 那些僵尸被红枫树的根须缠住,立刻就变成了红枫树的一部分,一时间红枫树的根须四起,仿若群魔乱舞。 “这就是东皇钟的力量。”贺榕脑中突然响起了刘秉忠的声音。 “你个老匹夫,锦华为何会变成这样”听到刘秉忠的声音,贺榕立刻暴怒起来。 “别急别急。”刘秉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既然你这么担心,老夫就来为你普及一下东皇钟的知识。”刘秉忠不慌不忙的安抚贺榕,不过谁让他现在寄居在贺榕身体中呢,他决定好人当到底。 据刘秉忠所言,东皇钟是神器,拥有毁天灭地之能,会自己选择每任的寄宿者,是一件相当有个性的宝贝。 刘秉忠自然有所保留,涉及到一些关键问题的时候,他又自己闭了嘴,贺榕听了个大概,差不多是没用的东西。 但刘秉忠却给了他三个提醒。 第一个提醒是东皇钟为爱而生,最是无情。东皇钟的每一任寄宿者,除了极少数人,大部分是则死在东皇钟手上的。 第二个提醒是东皇钟的归属之地需要在天山石窟中寻找答案。 第三个提醒则是寄宿者使用过东皇钟后会忘记自己使用的记忆,每一次使用东皇钟寄宿者都会消耗大量的能量,消耗的能量会加速寄宿者的死亡。 刘秉忠说过建议后又岔开了话题,这一次是关于锦华吞下的那枚丸药,刘秉忠对着贺榕笑的贱兮兮,贺榕听着他的笑声有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说实话,刘秉忠给他的那枚丸药算是个保命符,那是刘秉忠灵魂进入他体内之后才告诉他的,说那丸药能助他逃出陵墓。 “我早就猜到你会把那丸药给那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我不后悔我给你了。”刘秉忠笑声中有一分得意。 “为什么”贺榕跳开了红枫树弹起的树根,在脑海中问刘秉忠。 “因为,我也曾喜欢过这么一个姑娘。”刘秉忠长叹了口气,他声音中满是阴郁,还没等贺榕再问,他便主动告辞了“我要睡了,以后再聊。” 面对刘秉忠的来去不定,贺榕叹了口气,然而他并未注意,这一次,刘秉忠出现后,他的手上生出了一个极浅的印记,五角树叶状,正是红枫叶的形状。 s:看着还有两天的日子,苏华快要疯了。。。。刷题去了{哭}撒娇求收藏啊,有兴趣就收藏吧。。。。掩面飘走。。。19号后每章2000的会修改改为4000。。。。 sjgsf0916: 第三十四 降神者是谁人 刘秉忠谈判中 场内,狩猎仍在继续。 红枫树的根须上,现已缠绑了不可胜数的僵尸,那些僵尸眼冒红光,随着红枫树根须的摆动,不断向踏着岩壁快速跳跃的锦华袭去。 贺榕此刻尽力的躲避着红枫树根须的纠缠,他看着远处那道与红影交缠的金色影子,心里思索着刘秉正的话,刘秉正的三个建议,他不知当不当听。 刘秉正虽然对他们这群人颇多算计,可对他却抱着坦诚相待的态度,他摸不透刘秉正,但他也明白,刘秉正自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刘秉正隐藏的太深,他到现在也未能窥察出冰山一角。 那红枫树不知是什么邪物,难缠的要命,贺榕虽然脚步不慢,躲起根须的攻击,和那些横冲直撞的僵尸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也幸好,那些僵尸现下并非是活物,表面上看,僵尸们双眼泛光,实则更像是被红枫树操控着的木偶,并没多大恐怖。 只是锦华,却似杀戮机器一般,在同红枫树的对战中,速度和攻击越来越迅猛,也越来越似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贺榕想起刘秉正的话,心里一阵担心,东皇钟对于锦华而言听起来像是个天大的馅饼,但实则又真的是馅饼,是宝贝吗 任何人,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凭借运气的大多是天方奇谭,听刘秉忠的意思,锦华所获去的力量是一场交换。而这一次,锦华意外的使用了东皇钟的力量,不知道要用自己多少累积的能量去消抵,又或许可以换句话这么说,这一次,她动用东皇钟,不知要耗用多少阳寿。 贺榕看着她的身影,眼睛有些模糊,他心道,他最早喜欢这个姑娘是因为她那种绝望且坚毅的美感,但到如今,从跟她下墓开始,她一点点的让他看到了她的与众不同,她虽是个可爱的姑娘,却坚硬的像个男人,说她像个男人,可她又是个懦弱的小姑娘。 心思复杂的贺榕并未意识到危险的迫近,他因为这一走神,被那红枫树禁锢了双腿,红枫树的枝蔓,仿若蠕动着的蛇,绕着他的脚踝,缠上了他小腿,那枝蔓更甚要刺破他的皮肤去吸他的血,食他的肉。 贺榕双腿挣扎,而这时一道金影晃到了他身边,贺榕看见一节莹白如玉的藕臂破风而来,一记手刀便劈断了缠绕着他的枝蔓。 而她背后,却是红枫树无数根须和那些僵尸所凝结的拳头。 拳头压境,阴风席卷。 她虽两手顶住了拳头,却被拳头的力量压弯了腿,她的脚因为承受的力量,压进了泥土,但她才刚踩进泥土中,立刻便被红枫树的其他根须所包裹。 贺榕见她神情有恙,想要上前帮忙,他刚探出手,便被她抽出的一只手推开,她那无情的眸里充斥着激荡的波澜,贺榕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是愤怒,是倔强,但她的眼中除了那个拳头,再无其他身影。 这个人,陌生至极,并不是锦华。 “你猜对了,这是降神,是她东皇钟上一任寄宿者的灵魂。她附在了那丫头身上而已。”这时候,那刘秉忠又冒出来了,他仿佛看热闹一般,边看边为贺榕解说。 “老匹夫,你别再废话,锦华到底怎么了”贺榕冲着刘秉忠发怒道。 刘秉忠长叹了口气,沉吟良久,还是没有说话。 而这时,贺榕瞧向锦华,她已被拳头压住身子,陷进了土里大半截。 “此地为降神的埋骨地。”刘秉忠终于出声,他声音低沉阴冷,给人的感觉像是浸泡在凄风苦雨中“当年,降神就是在这里,救了她心心念念的爱人,被东皇钟所吞噬” 刘秉忠的声音里除了一丝阴郁,还夹带着一点嗤笑。 “那是一个愚蠢的姑娘。”他最后感慨道。 贺榕没工夫听他闲扯,他心里焦急,也耐不住性子,冲着刘秉忠又喝:“讲重点” 刘秉忠低笑,笑声在他脑海里震荡,到最后,刘秉忠竟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 “说”贺榕握着拳,怒火中烧,但他却不能对刘秉忠行使任何暴行,只得在脑海中呵责刘秉忠。 “你当真想知道”刘秉忠笑罢后,声音有些严肃。 贺榕看了一眼和拳头僵持着的锦华,应。 “我有办法救她,只是需要你答应我一些条件。”刘秉正转了话锋,笑嘻嘻。 “什么条件。”贺榕听见刘秉正话里有话,冷静了下来,收敛了情绪。 “不难。”刘秉正露出了狐狸尾巴,颇有些蛊惑人心的跟贺榕讲条件。 贺榕又回头看了一眼锦华,他指尖摩擦了两下。 “罢罢罢,既然你这么没有诚心,这交易不做也罢”刘秉忠见他再三犹豫,脾气上头。 “你先告诉我,什么条件。”贺榕同刘谈判。 “你让我与你共用一个躯体。”刘秉忠沉吟,声音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贺榕眯着眼笑,指甲掐着手指头,咬牙道。 “你不是爱这个姑娘吗为她舍生忘死都愿意,害怕我和你用同一个身体”刘秉忠嘲讽。“还是说,你的爱只是个幌子你打的是东皇钟的主意” 贺榕听他话,笑了起来,他神色平静道:“东皇钟虽是个异宝,却也是个灾祸,我避之不及,何来打主意一说。我只是好奇,你每次早不出晚不出,为何偏偏这时候出现,你同那降神有何关系” “笑话,我同降神又能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仰慕她罢了”刘秉忠大怒。 “好,我应你,你助我救她”回眸再望,此刻锦华身子又向泥土中陷下了一些。贺榕不愿继续同刘秉忠纠缠,应下了他的条件。 随后他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一阵黑暗,他不久后又看见了锦华。同时也看见了自己正站在锦华身边,手指掐诀结印,劈向了那拳头。 这是一件幸事,但不幸的是,他被刘秉忠那老匹夫算计了,那老东西竟然匡他,将他挤出了身外 s:今天满课。。。。发迟了。。。后天就要上考场了。。。心塞。。请多担待,后天之后每章2000的会修改为4000、、、、、 sjgsf0916: 第三十五章 红枫树美人身 降神体谈何言 而今因为刘秉忠的加入,战局变得紧张起来,不知刘秉忠使了什么法子,那红枫树愈来愈显疯狂的趋势,它那血红色的根须,全部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像是爪牙一般,在浮空中狂舞。 贺榕看着刘秉忠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在同红枫树的对战中游刃有余,原本的愤怒平息了一些,他一边期待着刘秉忠和那降神能赶快解决红枫树,一面又百般担心,刘秉忠会占了他的身体。 他现下百般思量,得出结论,这红枫,怕是成了精。 但草木成精也是有所限制,这枫树存在不过百年,成精实在是牵强,还有刘秉忠所说的降神,也是过于匪夷所思。 走至当下地步,他感觉自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从瘸腿老人下水淹死被刘秉忠附身开始,他们这些人下墓,矮胖子陷入淤泥,剩下的人明明远离了镇墓石,最后却古怪的同矮胖子一同陷入了淤泥,甚至是有规律的排在了一起,再到后面的意外进墓,锦华得到东皇钟,这一切,真的只是一步步不可逆转的意外吗还是说,他们实际上是落入了别有用心的阴谋之中。 贺榕一双眼紧紧盯着刘秉忠所在,心下有颇多的疑问。他甚至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从进入武列河开始的种种都同刘秉忠脱不了关系,甚至刘秉忠所说的那个降神,他们的关系,也是颇耐人寻味。 刘秉忠,实在是猾的很,明明是几百年前困在这墓里的老古董,却像个老油条,令人捉摸不透。 贺榕想起元史书上的刘秉忠,心里颇多感慨,不过元史说的也不差,刘秉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阴阳卦术,奇门遁甲无所不通,只是历史掩藏的东西太多,单凭史书,他也只是看了刘秉忠的表面,现下,他势必要先回到自己的身体,灵魂离体太久怕是要成为孤魂野鬼。 如今与红枫树的交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刘秉忠此刻一跃而起,单指仿若有千钧之势,压住了红枫树的树干,降神则以手作刃不断砍去红枫树甩来的根须。 红枫树气势再短短瞬间不断上涨,怎么看都有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处于灵魂状态,贺榕似乎更容易也能更清晰的对刘秉忠和降神做出判断,刘秉忠身体一直是下意识挡在降神身前,他宁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跟红枫树斗狠,也要挡在降神的身前。 这二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贺榕想起与刘秉忠的对话,刘秉忠对降神的悲叹,对降神的评价,甚至他回应同降神关系的勃然大怒,现下细细想来,无不昭然他同降神的关系匪浅。 可他二人又是什么关系,按先前他同刘秉忠的对话来看,这二人更像是一对红尘无缘客。如此一来虽有解,但降神的埋骨地又是何解数百年之前,这片地方又发生了什么 一思之后无解太多,反倒不如不思,贺榕看着身下的刘秉忠有些郁闷。 刘秉忠此刻满身冒汗,他眼底爆出精芒,斗狠之态颇为显著。 而降神依旧冷眸无情,出手快而迅速,完完全全像是一台干架机器。 红枫树掉落了一批根须后,那些根须迅速的埋进了黑土中,继而又成为红枫树的根须,红枫树像是有着源源不断的供能一般,不停的扬起根须,或凝结成拳,或凝聚为软鞭向他们抽打过来。红枫树的攻击很快且很杂,贺榕看着他二人不断跳跃躲避看得是心惊胆颤,同刚开始红枫树的攻势对比完全是一个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终于,不知他们斗了有多久后,红枫树忽然停止了。之后红枫树炸裂而开,那树中央冒出个人影子来,血红的纱衣,长至脚踝的发,身材前凸后翘恰到好处,是个令男人血脉喷张,浮想联翩的绝世美人。 难道这是那枫树所幻化的妖精。贺榕心里暗中思付,他瞧了瞧刘秉忠,却发现刘秉忠双手颤抖的厉害。那降神瞧着美人,面瘫脸上也有了一丝反应,不过她瞧上去很痛苦,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抱头颤抖。 那美人浮在虚空,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贺榕想凑近了瞧,但一道强大的吸力抓向了他,吸力的来源正是刘秉忠的方向。 这老家伙,到底想搞什幺蛾子。 贺榕被生拉硬拽,而后又落入了一片黑暗,猛地一哆嗦,他回到了身体中,而刘秉忠的声音则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刘秉忠的声音很阴郁,他匆匆嘱咐后,贺榕再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应。 刘秉忠对他只说了一句话,小心。 小心什么,是小心这突然出现的美人还是当下附在锦华身上的降神。贺榕心里忍不住要骂刘秉忠,刘秉忠这番的匆匆而逃到底是为什么,这美人又和他和降神有什么关系。 刘秉忠不肯说,他自然是猜不出,扭过脸,看着身边熟悉的娇颜,贺榕心里有些不快,锦华。他心里低唤了一声,之后看向了那浮空之中的美人。 不得不说,这样的美人想一想都觉得玄幻,这样的容貌若是出现在上海滩,怕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贺榕虽然忍不住想要瞧一瞧这美人,但他深知这美人是妖,是毒,他沾染不得,于是便清了心静静地站着。 现下,僵尸坑里安静的厉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充斥着死寂。 贺榕越是清心,脑海中越是有一道声音叫嚣着,让自己去注视那美人,去她身边流连,去她身边为她歌唱,为她装点。 真是诡异的厉害,贺榕瞧了瞧身边被降神附身的锦华,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了她,似乎是感受到他探过来的手,降神无情的眸中闪烁不定,她歪着脑袋看他,忽然笑了起来,那是在锦华脸上所从来未呈现过的风情。 贺榕看着,脸上有惊艳之色,他一时忍不住想要去拥抱住降神,但手伸到了她身前时,他脑中一荡,清明了起来,有些悻悻的放下了手。 “小子,这两个女人你都不要碰,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刘秉忠语气中完全是对他方才行为的鄙视。 贺榕知道方才是刘秉忠帮了他,于是敛神,听刘秉忠科普。 刘秉忠长叹之后,又是一阵叹息,半晌才道:“那是降神的身体。” “降神的身体怎么说”贺榕扭头看了红衣美人一眼,又瞧了瞧附在锦华身上的降神道。 刘秉忠嗤笑一声,苦涩苍凉的笑声令贺榕不大舒服,他蹙眉,这时刘秉忠开口了:“是我亲手将她埋在此地。” 刘秉忠此番话后再无它言,贺榕知道他正陷在回忆,不便打扰,于是扭过了脸,两只眼瞧着锦华,却赫然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阿侃。”他听见她如此道。 他全身一震,贺榕知道这是刘秉忠又要控制他的前奏,放松了下身体等刘秉忠上身,哪知刘秉忠长叹了口气,在脑海中跟他道:“你替我答话。” “小神。”刘秉忠一张嘴,忽然哽咽不能言。 “小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阿侃,阿侃抱抱小神吧,阿侃。”她一步上前,泪眼带笑,贺榕知道,降神看的是他身体内的刘秉忠。 他暗叹了一声,想要顺从降神心意去抱她,但这时刘秉忠却喝住了他。 “你在等些时日,再等些时日。”刘秉忠让他传递话。 “小神已等了数百年,阿侃我们谁都逃不了,谁都逃不了东皇钟的诅咒”降神虽笑,却是浓浓的凄然。 “谁都逃不了吗呵呵,我刘侃这辈子,最不信的就是命”贺榕听见刘秉忠狂妄的话语。 “小神看通透了,阿侃,小神逃不掉的。”降神低语,虽然她此时用的是锦华的身体,却是不同于锦华的气质,柔软若娇花。 这样的气质再加上那般摄人心魂的容颜,贺榕感觉刘秉忠那老鬼当年还真是艳福不浅。 刘秉忠不答话,贺榕看见他漫出了自己的身体,飘到了降神的跟前。 他张臂对着降神深情一拥。 他如同哄小孩子般拍打降神肩头,他道:“小神再给我些时日好不好,用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多久了” 降神在他的轻抚下安静了下来,但她同时也一点点漫出了锦华的身子,向着漂浮在半空的美人躯体飘去。 “小神”刘秉忠大惊,想要抓住她,但一道凭空出现的霹雳却将他二人硬生生隔开,刘秉忠在雷光中身影有些虚幻。 贺榕接住了摔倒的锦华,紧紧拥在了怀中,他看着刘秉忠的身影,又低头吻了吻锦华的额头。 “阿侃,你看小神等不得了。”降神眼角有泪滑落,之后她再也不瞧刘秉忠,毅然向那身躯而去。 贺榕看见刘秉忠仰天长啸,他狰狞着一张脸,双手穿过了雷光,要抓住降神。 降神从他手上挣脱,身形落入美人躯体。 就在降神落入美人躯体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发肤发出了更为强烈的金光,伴随着金光,她那如雪如瓷的肌肤变成了金色的粉屑,一点点从半空飘落,仿若下了一场金色的雪。 “逆天改命,哈,小神,我不相信我这辈子斗不过老天,可你为何不肯给我机会,东皇钟出世,我们都有机会,我们都有机会啊”刘秉忠双手撑着想要捧住那金粉屑,但那金粉屑却毫不留情的穿过他的手心飘落。 金雪漫天,降神灰飞烟灭。 sjgsf0916: 第三十六章 伤心人伤心事 出口现归路途 看着,金粉之中,木然呆立的刘秉忠。 贺榕无由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时间无涯逐荒野,生死如河两相隔,红颜匆匆不可留。 降神去后,整个僵尸坑开始向下陷落,伴随着塌陷的黑泥,荒芜破碎的土地上显露出一条青石板封闭着的小道来。 刘秉忠站在虚空,面无表情向下俯瞰。 他背着手,不知站立了有多久,之后他目光一转,突然落到了贺榕的身上,他一双眼冰冷的瞧着贺榕道:“小子,穿过这条墓道,你们便能出去。” 贺榕听见他话,仰脸看着立在虚空中,身形已经透明厉害的刘秉忠,他心中先是一阵狂喜,之后又有些怀疑,他瞧了瞧那粘着泥巴的青石板,扶着锦华,站直了身子。 他对刘秉忠拱了拱手。 “那,贺某告辞了。” 刘秉忠看着他点了点头,贺榕看着他那阴冷仿若毒蛇的眼光,心生防备,但他并未显现出来,他将锦华小心的靠在了土堆旁,之后便两脚撑地去推堵着墓道的石板。 他推石板时,刘秉忠双眼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贺榕被他瞧着如芒刺在背,扒着石板的手,顿了顿,之后又转过了身子同刘相视。 刘秉忠同他相望,阴冷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贺榕避着他的目光,可刘秉忠那两只眼,却始终紧紧的,紧紧的盯着他。 刘秉忠不知盯了贺榕多久,他忽然朗声大笑起来,但他的笑声并不快活,听起来甚至有些凄冷森寒。 “我有意指路,你为何不走”刘秉忠此刻又仿若神经质一般,忽然顿了笑意,一双眼眸露出了点点冷芒,冲着贺榕厉声喝道。 贺榕看着刘秉忠,知他情绪大悲,又知他必不会对降神之死释然,索性跟刘秉忠挑明了话。 “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绕弯子了,告诉我关于东皇钟的一切。”说着,贺榕放下了扒在石板上的手,背靠了过去,一双黑瞳同样冷意交织,与刘秉忠的视线相冲。 “你真想知道”刘秉忠活动了身子,一声诡笑。 贺榕没答话,而是贴在了石板上,若当真如他所料,此刻,刘秉忠怕是要行动了。 果然。 刘秉忠动了,他只是眨眼功夫便向他身冲来。 “桀桀,小子,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一路对你优待,今日我便告诉你”刘秉忠屈爪单手结印扑向了贺榕的天灵盖,他用劲颇大,虽是灵魂状态,但他所行之处无不顺着他的动作刮起一阵飓风。 贺榕看着刘秉忠身体冲撞过来,心里打了个突,一脚在凌空蹬起,单手从石板上翻滚了过去。 刘秉忠这饱含悲情的擎天一击打在了石板之上,石板应声而碎,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来,他见贺榕逃开,又捏紧了拳头,紧追其后。 然而他并未行几步,便被一道金影拦下。 刘秉忠登时有些愕然,他面容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双拳有些颤抖的看着那金影,轻轻的唤了一声:“小神。”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道玉臂冲撞,手刃带风朝他面门斩来。 自不可能是降神。 刘秉忠苦笑一声,同金影相撞,手指玩转乾坤,宛若钢铁一般的手指在虚空画出一道雷符,他双手驱符向金影而去。 但出乎他意料,那金影里探出一双莹润如葱段的小手,竟毫不躲闪的一把抓住了雷符,数道惊雷炸起,却在那玉手上如同玩物一般泯失。 刘秉忠倒退一步,看着面前那双充盈着狡黠的眼睛,心中悲恸且凛然。 “锦华。”贺榕看见那道金色影子,忍不住唤道。 此时又是一道青色跃动,刘秉忠定睛一瞧,竟是长有两角的大青蛇,不,准确的说,已经是具有了龙的形态的蛇。 刘秉忠大惊失色,但他不愧是老江湖,很快便冷静下来,稳住了身形,硬生生将灵魂一分为二,将锦华包抄其中。 锦华此刻银发金甲,同降神附身的样貌一致,刘秉忠撑着身形,看着她神情复杂,他两手含合在一起,像是在暗中掐诀一般。 锦华瞧着刘秉忠,心里想着降神的交代,一时觉得降神可怜,她探手而出,手心里生出了一朵金色花,花开芬芳,娇艳欲滴,宛若降神娇美的容颜。 刘秉忠看见花的一瞬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狐疑的看着锦华,向后暗暗退了一步。 “这是降神留下来的,她让我交给你。”锦华瞧见他的动作冷声道。 闻言,刘秉忠两眼发亮,又迅速向前迈出了一步,伸手,但又缩了回去,最后两只手小心的捧住了那朵花。 这个可怜人将花收在了怀中,生怕压坏,又从怀里拿了出来。 “降神,可有跟你说什么”刘秉忠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时他脸色好看了许多。 锦华摇头。 刘秉忠看着花笑了一声,他笑容里包含了太多,他眼中风波不定,但他最后,还是复了平静。 “你们顺着墓道出去能到燕山。”刘秉忠抱着花,闭上了眼,这一瞬间,刘秉忠苍老了许多。 锦华知道此刻不应再同刘秉忠多做纠缠,拱了拱手,喊过贺榕后,便率先走进了那黑洞。 刘秉忠问她,其实还真有一件事情,她没有同刘秉忠说。 那金色花,其实是降神用最后一点灵力凝结而成的,她嘱咐说,让锦华将金色花交给她的阿侃,然后阿侃就不会孤单了。 锦华站在墓道中,看捧着金色花的刘秉忠,叹了口气,这些话多说无益,即便不说,以刘秉忠的聪明也自是能够猜到。 她同降神共用身体两天,这两天里,降神告诉了她太多关于东皇钟的事情,但其实降神关于东皇钟的事情大多也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她知道的和贺榕错不了多少,但从降神那里,她的确了解到了激活东皇钟的方法,不过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那东皇钟正是她当日在那白玉盒中得到的铃铛手链。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降神两日里同她说的最多的便是东皇钟的诅咒,她很悲哀,她说,她们这些被东皇钟选中的人都要受到东皇钟的诅咒,但东皇钟诅咒具体是什么,她又没有说。 墓道窄小,却恰好容得下二人,站在黑暗中,贺榕抓住了她的手,贺榕很用力,他的炙热贴着她的冰凉生出了几分暖意。 前方一片黑,他们向前走。 贺榕的步子不快不慢,但他呼吸却有一丝急促,锦华猜不透他心里事,想将手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 贺榕手又伸到了她腰上,之后将她拉入怀中。他声音嘶哑,气息扑在她耳畔,他似是而非的叹了口气,他说:“锦华,留在督军府做我的夫人吧。” 锦华愣住了,她没想到贺榕会来这么一句,先前他虽提过这事,她以为他当时只是逗弄她,没想到贺榕动了真格。 “锦华身份低微,督军还是另择佳人吧。”她委婉拒绝。 他听了话,没出声,停了下来,笑了一声。 他问:“唐明现下生死不明,若他真死了,你要为他一辈子守身如玉” “锦华,唐明能给的,我贺榕依然能给,我甚至能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你,只要你想要。”贺榕又道。 “好啊,我想要,你掏出来给我啊。”锦华停了步子,抬起头看他,她有些坏心眼儿的呛他。 贺榕看着她黑暗中模糊的眉眼,心里发酸。又要抱她,但这一次,他刚探出手,便被护主心切的大青蛇缠上了胳膊。 他一句话,多少女人抢着要送上门,可他却偏偏喜欢这个叫做荣锦华的姑娘,这大概就是命中劫吧。 贺榕无奈,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墓道里有股封闭许久的泥土味,闻起来有些呛人。这墓道没有拐弯也没有转角,只径直的一条道。 但这条道,却看不到尽头。 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锦华再也生不出从前的害怕了,笑了一声继而向前走,她现在有些喜欢黑暗了,比于从前。 如果刘秉忠这次没有匡他们的话,他们说不定能走出去。 这次下忽必烈的墓,他们什么财宝都没有得到,但捡回的一条命却已然胜过无数珍宝。 往七人,归两人。 不,还有一个人,唐明 锦华忽然想起仍旧留在墓室里,被忽必烈附身的唐明,跳了起来。 “锦华”贺榕被她这般惊起,吓了一跳。 “贺榕,唐明还在墓室里” 他手顿了顿,刚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手甩下。 锦华,唐明原来还在墓室里啊。 贺榕站在墓道里,听着她远去的脚步声,笑了起来。 原来,唐明还在墓室里。 他仰起脸看着周际的一片黑暗,有些落寞,然而一点微弱的金色光芒却落入了他的眼底,贴在墙壁上生出来的金色花。 是刘秉忠。 刘秉忠跟着他们出来了 “桀桀,我果然没有看错。”刘秉忠不复方才的悲凉,贺榕感受到他声音之中的自信和张狂。 “没有看错什么”贺榕后背发凉。 “小子,你愿不愿意跟老夫做个交易。”刘秉忠的声音神秘莫测。 “什么交易” 贺榕话音未落,头部又传来一阵刺痛,那老东西又私自上了他的身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不过在以后之前,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刘秉忠如是说。 贺榕听了刘秉忠的话,笑出了声,他越笑越是停不住,最后笑的肚皮发疼。 他问刘秉忠,我能有什么愿望。 “这就要问你了。”刘秉忠回答的很巧妙。 “人的欲望有很多,比如女人。”刘秉忠暗有所指。 贺榕冷下了笑容,呵斥刘秉忠道:“你若是想要跟我做交易,就不要乱说” 刘秉忠桀桀笑,不答话,但他这般却越让贺榕心里难受。 贺榕平复了心情,又问刘秉忠:“你为什么总是纠缠着我不放。” “我只是见你可怜,想要帮助你。”刘秉忠油嘴滑舌装无辜。“再说,我们各取所需,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不是正好吗” “鬼才需要你”贺榕怒骂。 “当然,鬼也需要我。”刘秉忠一本正经。 sjgsf0916: 第一章 返承德深情诉 逼婚事疑云多 七月十五日,承德。 督军府。 锦华被关在督军府的厢房里,她身旁是摆放整齐的凤冠霞帔。 贺榕要迎她进门。 看着身边无论是刺绣还是衣料都称得上是上品的火红嫁衣,锦华叹了口气,她前时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同贺榕跟红枫树的缠斗中,但当她醒来后就已经回到了督军府,她总感觉记忆中缺失了什么,可贺榕却跟她说,说她在墓室里应了他的求婚。 对于贺榕的说辞,锦华自是不信,一来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说出那番话,二来,她也不会跟贺榕这般讲话。 但贺榕关着她,她当下出不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九妹,九妹。”厢房外响起了敲门声,看着房门外映着的人头攒动,锦华头疼的厉害,又是贺榕的那群姨太太。 听见房门开锁的声音,锦华没动身,慢悠悠拿起了茶杯倒了茶水,房门被推开,呼呼啦啦涌进了大团珠光璀璨。 “呀九妹还没换衣服呢快换了衣裳,误了吉时可不好”出声的依旧是那个多话大脸,大眼,大嘴的姨太太,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更衬的一张脸像大饼了。 “那里能叫九妹,该称太太才是。人家可不是被后院抬进来的,是督军下了聘书八抬大轿抬进来的。”这话说的酸,倒不知捧她还是抨她了。 锦华将茶盏举到了嘴边,她低头品了一口香茗,听着那些姨太太们的话,心里暗叹了口气。 然而她还没放下茶盏,一道凌厉的掌风就向着她抽来。 锦华身体反应大过意识,她还没缓过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双手便已经抓住了那挥来的手掌。 是那个年长的,爱以长者自居的姨太太。她手上戴着好几溜戒指,戒指花纹繁复,薄薄的凸起一层花片。 “哟大姐,你这么打下去,夫人的脸怕是要花了”颇为夸张的惊呼声在姨太太中响成一片。 “不过是个通房,什么夫人,八字没一撇,乱叫什么乱叫”那大姐通红这一张脸,冲着那些个惊呼的呵斥,颇有些恼羞成怒。 锦华松开了捏着她的手,又提起茶壶倒水,她没有看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但那大姐却不识好歹,将她手上的茶壶夺了过去砸在地上,她张着指甲要去抓锦华的脸,她一边伸出手,一边道:“你这狐媚子,看我不抓花你的脸,看你拿什么勾引督军。” 锦华放下了茶盏,低低笑了一声,仰起脸看她,目光明亮而清澈。 “你有什么话,找督军说就好,这些事情我也没有法子。” 那姨太太听着她话,停了下来,有些发愣的瞧她,她呆呆地问了一句:“你不想嫁给督军” 锦华没答话,这时门口响起了一声暴喝:“滚下去” 是贺榕。 贺榕一身红色长袍,黑色团绣福禄马褂,他秋水瞳瞧向她有止不住的喜气洋洋。 姨太太们瞧见了贺榕,一脸灰败之色,有些胆小的,已经吓得提裙子跑掉了,贺榕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又冲着那群姨太太看了一眼,那些呆站着的立刻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赶着向外跑,方才那个要抓花她脸的,虽一脸不愿,却还是被她身旁的一个姨太太抓着拉了出去。 看着贺榕,锦华并没有大喜之日的欢天喜地,瞧了他良久,淡淡道:“你来了。” 贺榕很自然坐到了她身边,很自然的伸手拦她入怀。 他在她耳边低语,他呢喃。 锦华,我的妻。 “贺榕。”锦华有些不适的推开了他,但他未动,他眸子里不掩炽热,低头就要吻她。 他将她压在了桌面上,他垂下的眸子里写满了危险的讯息,锦华被他吓得不敢动,忽然又听他笑了一声,他说,罢了,不逗你了。说着他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印。 他抱起了她,转圆圈,幼稚的像一个孩子。 锦华看着他的眉眼,一时说不上话,她闭上了眼感受着天旋地转,晕眩中,她听见他的开怀大笑,他说,锦华,你是我贺榕的妻。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真相至此怕是只有贺榕一个人知道。 贺榕求助了刘秉忠。刘秉忠教他压制了东皇钟的能量,断了东皇钟的能量,锦华自是忘记了使用东皇钟这期间的记忆。 感受到怀中的软香温玉,贺榕将心中的一丝愧疚排挤的一干二净。 他不怕锦华怨恨他,到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他们再有了孩子,她自然会忘记唐明,女人嘛,有了家,有了孩子,自然能捆住她。 和刘秉忠的交易,怎么也比不上她,为了她,他赴死也亦心甘情愿。 心思到此,贺榕抬眼瞧她,眼中坚毅且坚定。 他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锦华二字,百唤不厌。 “贺榕,我要回上海。”锦华心思一沉,从他怀中跳了下来,对上了他的眼。 “好。”他满是宠溺的答应,但他又加上了条件“成了亲后,我陪你回去。” “我明日要走。” “看来现在就要成亲了。”他装聋作哑,抱紧了她,低头深吻。 然而他并未如愿,迎面的是锦华的巴掌,他未躲,巴掌落下,打得响亮。 锦华愕然瞧着他,握紧了手心,从他身边退开了一步,低头道歉:“对不起。” “夫人打,自然要受得。”他嘻嘻笑,找了个托词掩饰住了尴尬。 “贺榕,你不该如此。”锦华看着他的笑脸,湿了眼。 “不该怎样”他装傻。 锦华说不出话来,贺榕又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他开口便是情深意重。 贺榕念得是一句诗,出自诗经里的击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念完了诗,他在她耳畔说:“锦华,我们是要一起变老的。以后你都不要怕,有我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你。”他本来是想说,我愿为伞,避你一世风雨,想一想觉得自己矫情,就没有说。 “贺榕,我们是朋友。”锦华手握成拳,终是忍不住对他道。 “娘子这般耍赖可不成,你明明强抓着为夫说恨嫁的。”贺榕满眼笑意,但他眼底却是无人觉察的阴郁。 “我记不得了。”锦华皱着眉,别过去了脸。 “我记得就好。”贺榕一瞬间又复了往日的清冷,霸道不容置疑。“换了衣服,就随我去拜堂吧。” 锦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贺榕又道:“杜先生从上海赶过来了,我请他当我们的证婚人。” “你说的杜先生,可是杜月笙”锦华心中一颤,慌忙盯着他眼睛问道。 “正是。”贺榕点了点头。 杜月笙竟然来了承德,杜月笙怎来了承德。 锦华心中被这两个心思占满,也顾不得贺榕后续说的话,推开了他就冲门口跑,她急着要去主厅看一看,她要看一看杜月笙是不是来了承德。 如果杜月笙要来承德的话,他又为了什么而来还有关于荣家的一切,会不会就此真相大白。 她的心跳动着,噗通噗通,伴随着她迈出的步子,一声比一声更激烈的跳动,她这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喘着粗气跑到了主厅的门厅旁。 人群里,杜月笙很好认。 带笑的眼,一身新式西服,通身气派。 果然是许久未见的杜月笙。 杜月笙此刻正坐在主厅里的副位上跟那些参加婚礼的达官贵人们谈笑风生,他说着话,眼睛却不着意瞥向了她, 而他身边,锦华这才瞧见,那张脸赫然正是当日留在迷宫中的徐某人 徐某人,活下来了 他,他如何走出了忽必烈的墓室 不但如此,他身边还有格子西服,矮胖子,高个子,还有,独臂少年 她明明记得独臂少年被忽必烈杀死,独臂少年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抬眼笑着看她。 锦华有些乱了分寸,她瞧着主厅越发觉得鬼气森森。 “哎呦呦新娘子怎么跑出来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婆子抓住了她,婆子用劲儿颇大,她在她们手上一时不能挣脱,要被架回房去。 “放开”锦华挣扎着喝了一声,这时从主厅里又走出了一个老妪,拄着通体莹白的牙角龙头拐杖,身穿着枣红色的八宝刺绣云锦的外裳,同样材质的黑裤子,刨去了刺绣,只滚了一圈暗红色的花边露着莲花小脚。 锦华见她苍雪一般的白头,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虽只插了一根镶嵌着老坑翡翠的鎏金八宝簪,却是掩饰不住高贵和优雅。 老妪瞧着她,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只见那老妪微微笑道:“这是锦华吧,快让奶奶瞧瞧。” 这老妪竟是贺榕的奶奶,那个贺榕在墓里提到的苗疆美人。 锦华犹豫不前,既不想拂了老太太的面子,又不想承认她同贺榕有亲密关系。 这时,那老妪敲了敲拐杖,又道:“荣姑娘可是不满我贺家家小业小吗不过是新妇就开始摆架子给脸子了,还是说我老人家的话,不当听吗” 那老太太这样说,倒让锦华有些犯糊涂了,她同贺榕未行天地之礼,怎么就成了贺家新妇了。锦华想同老太太交代明白,这时候杜月笙站在老太太身后,跟她比了个手势。 杜月笙让她闭嘴。 这杜月笙打的是什么算盘。她心下疑惑不解,这时候,一双手从她身后揽住了她,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锦华刚来我们贺家,奶奶多担待些。” “你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奶奶是吧。”老太太笑骂了一声,之后深看了锦华一眼,从腕子上取下了个白玉镯子,套到了锦华手上。 sjgsf0916: 第二章 暗中谈心不忘 假结婚迎娶事 “老夫人,既然吉时快到,不如让锦华先回去梳洗打扮。”锦华握着白玉镯心里满是忐忑,这时杜月笙冲她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瞧了瞧提议的杜月笙,又看了一眼自家孙子,点了点头,道:“也好。” 锦华狐疑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 贺榕在外人面前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没了在她面前的死不要脸,他松开了她,搀扶着老太太回主厅了。 杜月笙没动身,又对她打了个手势,杜月笙的意思,是找个地方跟她谈谈。 草木繁盛的花园是极佳的密谈地方,待她过去时,杜月笙已等在那里了。 “我们长话短说,这件事情贺元帅跟我商量过了,唐明的事情我以后会找机会跟你解释,你先以假结婚留在督军府,上海的事情我已帮你办妥,忽必烈墓室,我们会再找人下去。” “你先告诉我关于荣家的事。”锦华看着他,握紧了拳头,假结婚一事她自不会答应,但杜月笙这人势必会用荣家的事情继续要挟她,她当下按兵不动最好不过。 “荣家的事情你即便现在知道,也只是徒增感伤,以后我自会告诉你。”杜月笙婉言拒绝。 “那杜先生可否告诉锦华,先生在谋划什么”杜月笙先前就匡他,现下她实在不愿继续相信他。 “我是为了你好。”杜月笙一脸真诚,并未回答锦华的问题。 “既然先生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那为何当日非要我下墓”锦华冷笑,斜眼瞧着杜月笙,满是讥讽。 “你不是也得了好处”杜月笙皮笑肉不笑,同她相驳。 杜月笙只知她得了东皇钟,但并不知晓其中隐秘。 “先生这话便不在理了,我能得了什么好处。”锦华怒极,声音一时大了许多。 “锦华,你暂且先委屈一下。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杜月笙选择了退让。 “先生的许诺也太廉价了些,锦华怕是不能恭敬从命了。” “你”杜月笙盯了她许久,终而长叹了口气。 “罢,我今日便告诉你。你可知道不死人”杜月笙点了支烟,吐着烟圈问道。 阳光穿过树叶打在杜月笙的礼帽上,一明一暗破碎的光斑令他瞧上去有种森冷的凉意。锦华觉得他的话题过于骇然,眨了眨眼。 “不死人” “对,唐丽复活了,我在日本人那里看见了她。”杜月笙猛吸了口烟,低着头,锦华看不见他的表情。 “唐丽,不是死了这就是你亲自来找我的原因” 她语气,杜月笙听起来不大舒服,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荣家的事情多少跟唐家有些关联,我派人去北平打听唐家,但自从唐明出事开始,唐家突然在北平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锦华捂住了嘴,她听懂了杜月笙的话,她彼时有些发昏。 “唐明我过往虽然拿他当做兄弟,但他素来没有提及过你。为何会在荣家出事后突然贴近你,锦华你自己应该掂量掂量。”杜月笙语重心长。 “我们是青梅竹马。”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 “你看,你早就心知肚明了。”杜月笙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 是的,她先前也的确怀疑过,可唐家兄妹的一言一行历历在目,他们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她记得唐丽的灿烂的笑容,她的活泼,她的打趣。还有唐明,他一次次护她,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怎么会。 她心里像是有一碗打翻了的水,再也平静不下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杜月笙抽完了烟,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继而友情提示。 “既然你都知道了,所以我让你先留在承德,可能要长时间留下来,跟贺司令假结婚,你也不亏。”杜月笙又说了句公道话。 “要待多久”锦华心思变了,默认杜月笙的建议。 杜月笙未应答。 锦华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蹲了下来,手里拿着从旁边桂树上折下的树杈,他一边大声同她说贺司令敢欺负她,他立刻从上海过来云云,一边在地面的泥土上写了两个字。 有人。 锦华没有四顾,顺着杜月笙的话,很大声的道了谢。 谈话到此结束,杜月笙先离开,锦华则又是去喂鱼的亭子里站了一会。贺榕专用的喂鱼小盏放在那里,她走过去,抓了一把鱼食,撒向了湖面。 一时间游鱼簇拥,金的,红的,黑的,花斑的挤满了她跟前的一小片水域。 就在她准备将整个小盏的鱼食倒进去时,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护住了鱼食。 不用瞧,锦华便知这人是谁。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虽然知道是谁,但还是有些好奇。 为夫总能找到你。”贺榕目光落在她脸上,半开玩笑。 “杜月笙都告诉我了。”锦华松开了小盏,收回了手。 贺榕沉默了有半刻,放下了小盏,换了话题。 “先回去换衣服吧,吉时快到了。”他催促。 锦华被他送回护送回厢房,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有心思,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送到厢房门口,贺榕招呼一声便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锦华收敛了思量一路的心事,推开门,迈步跨进去了。 厢房里,已经有几个梳头丫头和婆子候着。 大红的嫁衣被展开搭在迎门的屏风上,刺绣巧夺天工,锦华刚进屋,一眼便落到了嫁衣上,她很快转过了视线,打量了一下,东西被人动过,凤冠和金簪整齐的摆在梳妆台上,旁边放着化妆的物件。 有婆子见锦华进来,慌忙来拉人,那婆子颇为心急道:“九夫人,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才过来。” 锦华先前住在府里见过这婆子,她平日里雷厉风行,教训丫头们很有一手。 看来今日着实让她等久了。 那婆子唤另一个婆子先为她绞了面,之后丫头一个个按着顺序为她上粉,描眉画眼,点唇。 梳头跟化妆一起进行,效率很快,之后又有人帮她换上了嫁衣,看着玻璃镜中巧笑倩兮的眉眼,锦华忍不住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嫁衣上刺绣颇为精美,花朵绣的栩栩如生,她这么一转,旁边瞧着的丫头满是艳羡。 “夫人再转,可要飞回天宫里头了。” 虽然知道是奉承,但锦华听着心里还是美滋滋,而后又有婆子为她盖上了喜帕,牵着她走出了厢房。 一切照常礼进行,因她暂居在督军府,所以接新娘子的花轿在后门。 她从后门被婆子搀扶着上了轿,透着帕子的流苏穗子间隙,她瞧见贺榕胸前别着红花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中颇含喜气。 轿子开行时,婆子给她塞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婆子念念叨叨说了一句平平安安。 游街途上,轿子行的稳,锦华手里捧着苹果,听着轿子外的爆竹声声,敲锣打鼓,有些恍惚。她看了看手上的苹果,叹了口气,忍不住掀开了轿子的门帘向外瞧。 街上很热闹,有讨喜的孩子老人,督军府想来出手大方,收了喜的老人孩子大都笑逐颜开。 四处瞧了后,锦华最后的视线落到了马背上的人身上,她看了一眼,放下了帘子。 她又想起了杜月笙的话,再也没有四处瞧得心思,一遍遍顺着杜月笙话中透露的消息猜测。 直到贺榕踢轿门,她这才清醒过来,在贺榕的搀扶下趴到了背人的婆子身上,站到了督军府的门前,一跃跳过了火盆。再之后拜天地,面无表情,一气呵成。 洞房里大红锦缎装点的喜庆,两对龙凤对烛燃着发出暖黄的光,桌子上摆放有点心和瓜果拼盘。 足以看得出安排之人的用心。 明明是假结婚,何必这么认真。打量了一眼,锦华便被婆子们送坐到了床上,床上放满了花生桂圆红枣,刚坐上去时,她没注意,被吓了一跳,惹得伺候的婆子丫头们瞧着直笑。 直到贺榕一身酒气的进了屋,婆子丫头们这才离开,只余了两个伺候着行合欢礼。 婆子和丫头,一个斟酒,一个举托盘,非要看着她同贺榕两手相穿,将杯中美酒饮尽了才肯离开。 饮了合欢酒之后,贺榕醉醺醺的凑到了她跟前,对着她傻笑,一遍遍低低的唤她名字。 虽然知道是假结婚,贺榕靠过来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幸好贺榕醉了喊过她名字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她抱了一床被子在地上将就,也算安生。 地上铺有厚厚的摊子,躺上去并不冷,抱着被子,锦华没有睡意,她看着贺榕在床上大咧咧躺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为他掩被。 贺榕周身的酒臭味颇重,刚走过去,便熏人头疼。 锦华掩着鼻息,一手捏被脚,一手将被子给他搭上,离得近了,她瞧着贺榕纤长浓密的睫毛,忍不住数了一番。 她正认认真真的数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低头一瞧,原来贺榕不知何时,将他那一双大手禁锢住她的腰。 “贺榕”她小声的唤了一声,但贺榕依然没有反应,她抬手想要将贺榕的手掰开,但无论她怎么用力,贺榕仍旧牢牢的搂着她。 无可奈何,她贴着贺榕躺到了床上,本以为贺榕会就此松手,没想到贺榕翻身一压,她被挤到了床内侧,贺榕的手臂松开了一条,但另一条却仍旧固执的搭在她身上。 动弹不得,一夜无眠。 sjgsf0916: 第三章 新妇茶长幼斗 检人品挑家仆 未及四更天的时候,锦华困意变得浓重,她盯着床帐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那月牙眼渐渐由半月变成了遮天闭月,不久她便鼾声渐起,睡沉了。 就在她闭上眼的同时,她身旁的贺榕动了动,霍然睁了眼,扭头瞧着身边的她,秋水眸里染有笑意,他小心收回了搭在她身上的胳膊,赤脚下了床,坐在茶桌旁喝水。 他昨晚只沾了一点酒,并未醉,自是知道她整夜的无可奈何。 “啧啧,小子,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痴情人。”令人讨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以为你会抓住机会把这丫头给办喽。” “闭嘴”贺榕一如既往的对刘秉忠没好气。 刘秉忠习以为常的桀桀一笑,安静了下来。 因为刘秉忠,贺榕没了兴致,喝了两口茶水便起身换衣物,出去打拳,他临走前在锦华脸颊贴了贴,见她睡得安稳,不由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开门出去了。 待锦华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有些迷蒙的瞧着床帐子,眨巴着眼,又瞧了瞧,忽然惊跳而起。 贺榕坐在屋里的圆桌边喝茶,见她醒了,收回了方才黏着她的视线,转眸光至茶盏,专心致志喝茶。 “起了就快些梳洗,奶奶已经等久了。”贺榕放下茶盏,神色淡淡,依然俊逸清冷若霜雪。 锦华见他这副样子有些愕然,心里暗想他先前对她的亲密大概是一时兴起,她瞧自己衣衫整齐,知道他没有动她,当下恢复了脸色,脚踩着绣鞋起来了。 洗脸水丫头已经打好摆在架子里,毛巾搭在架子上,香胰子,牙粉和牙刷在一旁摆着,很是周全。 锦华走到了洗脸水边,湿手,在手上打了些香胰子,之后仔仔细细的在脸上打圈按摩,用清水冲净了,开始刷牙,她洗漱精细,贺榕在她身后瞧着她不由又微微扬起了嘴角。 但他强忍着自己的欢愉,非要做出黑脸的样子,冷声道:“起得晚了还不快些,还要让奶奶等吗。” 锦华本就没睡好,而且也并不愿意这场假婚姻,透着镜子白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若不是你昨晚” “我昨晚怎么了”贺榕装傻。 赶巧丫头从屋外捧着衣物进来了,听见这表面颇具夫妻情趣实则纯洁无比的话语羞红了脸,她埋着头将衣物捧到了锦华面前,低低的喊了一声:“夫人。衣服好了。” 锦华拿毛巾擦了擦手,接过了丫头手中的衣服,看了一眼贺榕,眼中意味分明。 贺榕识趣地转身出了门,惹得刘秉忠又是一阵嘲笑。 丫头拿的是一件藕粉色的旗袍,锦华换上后感觉这颜色清纯可爱惹人喜,开了妆匣子挑了成套的珍珠首饰配着,她头发则用珍珠发网缠成了盘头,她之后涂了些雪花膏,便推门而出。 贺榕在外等着,见她出来,眼中不免有些惊艳之色,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咳了一声道:”走吧。” 之后两人则一前一后向老太太所住的正房去。 一路上锦华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她跟贺榕虽是假结婚,但贺家自然也是有规矩的,过去她跟渚忠君谈亲事的时候,母亲特意教导过她,说新妇在夫家万不可日上三竿才去磕头请安,得早早地去才好。 这下倒好,那老太太瞧着也是个厉害角色,今日她整这么一出,老太太不见得要给她什么脸子瞧。 看着身前的罪魁祸首,锦华忍不住哼了一声。 贺榕听见了她的哼声,放慢了脚步,他等着她过来了并肩走,那晓得她走路不看路,直径撞到了他身上。 贺榕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打趣:“娘子光天化日,这就要投怀送抱了” 锦华一路心思不断,没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来,听了他话,没好气的撞开了他。贺榕被他撞开有些悻然,这时从他们后面跑出来个婆子,婆子手里用帕子不知包的什么,看着他二人气喘吁吁的喊道:“少爷,老夫人让您先去找舅老爷,老奴带着少奶奶去。” 贺榕瞧着婆子打量了一番,笑着挽住了锦华的胳膊,推托道:“奶奶那里我会去说,孙子亲自带孙媳妇去看奶奶比较好。” “少爷,您这不是让老奴为难。”婆子面露难堪。 锦华看了一眼贺榕,掐了掐他的手,贺榕朝她看过来,摇了摇头。 “我带你过去。”贺榕很坚定。 婆子无奈,最终带着他二人一同过去,锦华一路被贺榕牵着手,手心里湿漉漉一片。 待到了正房时,锦华有些好奇,因为她先前在督军府住时,这个屋子是封着的。 贺榕见她面露疑惑,解释道:“奶奶这次是从老宅过来的,以前并不跟我住。” 正房此刻阳光大好,门庭外摆着青花瓷盆的大朵月季,红艳艳的花瓣吐着金黄的蕊,看起来生机盎然。 老太太正坐在屋子里正堂被太阳打下来的一片阴影里瞧他们,今天老太太穿了一件深紫色莲花纹对襟长袍,白玉的扣子,福禄刺绣。下身则是黑色马面裙。 而老太太身侧则站着贺榕的几个姨太太,以那个年长的为首,半围着老太太站了一溜。穿的是绣着花草的绸缎衣裤。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瞧着她,而她身后的那些姨太太们则看着她似笑非笑,锦华说不上那里怪异,心底有些不安。 老太太没喊她过去,将她晾在炎日下面,贺榕跟她一起站着瞧老太太,最后贺榕发急了,跑到了老太太身边,行礼,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不说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意示他坐,但依然没有喊锦华进来。 贺榕没有坐,出了屋子去拉锦华,锦华后背一片汗津津,有些发粘,因为老太太瞧着,她没有推开贺榕的手。 终于,站了有半刻钟的功夫,老太太喊了她。“进来吧。”锦华穿着高跟鞋前脚掌发疼,猛地走一步,腿脚还真有些发颤。 看来,这老太太还真是给了她下马威啊,锦华顿了顿,挺起了脊梁骨,高跟鞋走的稳重进了屋,学着贺榕的模样,行了个礼,也喊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点了点头,旁边的婆子为锦华递上茶盏,锦华跪在老太太面前,将茶奉上,谁料老太太接茶杯时,手一推,将茶碗打翻了,茶水浇了锦华一身。 贺榕看着,从婆子手上拿过了新换的茶,递给了锦华,锦华心里清楚老太太是针对她,看了眼贺榕,接过了他手上的茶。 “孙媳妇给奶奶敬茶。”锦华双手捧着茶,眼睛同老太太相对,一字一句道。 老太太带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眼中颇有审视她的意味。 锦华瞧着老太太的眼神有些愕然,最后老太太笑着接过了她手上的茶,塞给了她三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这是我代你爹娘给的。”老太太这时心情不坏的为她解释道。 对于老太太的变化,这并不意味着老太太是看得起她,这只是老太太使得手段,先给巴掌再给枣,表明了老太太对她的态度。 锦华接过了红包,递到了贺榕手上,之后对着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孙媳谢奶奶。” 一旁候着的婆子在她行过礼后将她扶起,这时候,只见立在老太太旁边的小丫头拍了拍手掌。 啪啪两声响后,门外出现了一溜桃粉衣裤的小丫头。 “这些新雇的丫头,找两个可心的伺候着吧。”老太太瞧着她,目光清亮。 锦华心里不知老太太心里打得算盘,抬头看了一眼贺榕,贺榕则看向了那些小丫头。 看贺榕的意思,这是老太太考察自己看人的本事了。 有些赶馿上架的阵势,锦华走到了那些小丫头面前。这些小丫头们个个眉清目秀,眼珠子精灵,看起来不像是愚笨之人。 看着这些小丫头们,锦华忽然想到了小青,小青是前车之鉴,选丫头还是踏实些好,锦华围着丫头们转了一圈。 她这般瞧,倒是发现了两个,那两个手指看起来比其他小丫头要粗糙一些,看来是干过苦力活的,吃过苦的丫头怎么说要比没有吃过苦的丫头要好一些,但并不意味着吃过苦的丫头就是好的,往往吃过苦头的人会更珍惜来之不易,但也会更贪婪。 想了想锦华心里有了数,她把那两个手指粗糙的小丫头喊了出来,那两个小丫头听见她喊,眼睛亮晶晶,满是雀跃。 锦华看着她们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过于残忍,但她还是坚持对两个小丫头说:“我只要你们其中的一个人,你们相互选一个出来。” 两个小丫头听见她的话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们相互瞧了瞧对方,之后一个小女孩跳了出来,她说:“我家里爹娘都病了,她家里还有个哥哥,我家里比她家里残。” 果然,这个小丫头跳出来后,锦华看着站在她一边的另一个小丫头红了眼圈,看她们相互熟悉,锦华猜她们可能是同乡,或是朋友。 这时候那个红了眼圈的小丫头说话了,出乎锦华意料的是她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很认真的跟她讲:“她爹娘是真的生病了,她说的是真的,她没有骗你。” 锦华知道自己应该选谁,不是只选一个,而是两个都要选,一个敢于毛遂自荐,虽有背叛朋友之嫌,但说明这是一个有胆识有心思的人,这样的人需要利诱。另一个心思过于干净单纯,她会忠实,是理想之选,但她实在太有怜悯心,这样的人,又并非是上选,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她们两个搭配起来,让她们相互监督,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我要选这两个。”锦华扭过身,对堂上密切注视着她的老太太道。 sjgsf0916: 第四章 假结婚人不知 初掌家如何为 老太太没有说话,一双眼眸古井无波的瞧着锦华,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回答一般。贺榕对着她摇头示意她继续挑选,因老太太在跟前儿,他动作不敢太大,拘手拘脚显得有几分可笑。 锦华得了他的示意,短短的扫视着老太太一眼,这老太太是个很会收敛情绪的人,见她瞧过来,端起了手边儿桌面上的茶盏,手握着骨瓷竹叶绘彩的茶盖在杯子口刮啦了两下,慢悠悠的咽下了一口茶水,只不过她喝茶水时,瞥了一眼自己那正对锦华使眼色的孙子。 她之后转过了眸子,用一丝锦华看不懂的目光瞧她,锦华很难说明那种目光是什么意思,因为老太太眼中流露着不应当落在她身上的深深怀念。 但很快老太太又恢复了原来的淡然从容,看着她道:“就应了你吧。” 锦华听了老太太的话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未同贺榕一般震惊,贺榕此刻极其少有的张大了嘴巴,他同老太太相视良久之后又眼神复杂的看向了她。 那两个小丫头因为得知了自己被选中的消息,高兴地喜极而泣,毛遂自荐的那个小丫头更是可劲儿跪下来给锦华磕头,拦都拦不住。 锦华有些无可奈何的搀起了跪她的小丫头,看老太太的意思,她这个选择并不合老太太的心意,但老太太的心思她有实在猜不明白,总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当下也并未制定完全的计划,杜月笙带给她的消息虽然令人震惊,却不清不楚,待在督军府也是缓兵之计,她没有必要在这里花费太多心力。 “你们这些没事人看着心烦,没事先下去”就在锦华心里思量时,老太太忽然变了脸色,有些不耐的想要赶人离开,原本围在老太太身边的姨太太们自然遭了秧,那些笑容满面的姨太太们纷纷僵硬了脸,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但那些姨太太们还是强撑着笑意,纷纷告退。 贺榕这时走到了锦华身边,要拉着她一起走,忽听老太太又发话了:“孙媳妇先走吧,阿榕你留下来。” 锦华今日虽觉得老太太有些奇怪,但她昨夜睡眠质量不佳,实在困倦的厉害,也不愿意多做停留,于是当下跟老太太告了礼,便匆匆离开。 但她刚走出正房没多远,又听见了贺榕同老太太的争执声。 老太太在骂贺榕。 骂的是什么,锦华并没有听清楚,只听到了一句:“按礼法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想来,应该是老太太不看好这场婚姻吧,锦华拔腿要走,这时候,屋内又传出了噼啪哗啦的摔砸声。 隐约之中,锦华又听见贺榕喊道:“东皇钟。” 奇怪的是,这句话喊过之后老太太屋里安静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和东皇钟牵扯上了 锦华扭过身子想要去瞧瞧,她刚扭过身子,却同匆匆下来台阶的贺榕撞了个满怀,贺榕拉住了身子向后仰的她,一脸喜意,低头瞧她笑,全然没有在屋中与老太太争执的模样。 莫非是听错了锦华心中暗想,瞧着贺榕的模样,不定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锦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时候贺榕一把挽住了她,拉着她要走。 “哎哎哎。你干嘛呢你”锦华被他拉着跑,高跟鞋顶着脚趾,行走不稳当。 “锦华你猜奶奶跟我说什么”贺榕看起来颇为高兴。 “什么”锦华虽然好奇,但还是打着哈欠,不耐烦的问。 “你猜。” “”锦华一把甩开了他挽着的胳膊,作势要走。 “奶奶让你管家”贺榕笑的开心,颇没有冷面督军的形象。 “哈”锦华一脚没踩稳,猛地又回身抓住了他。 这那里是什么高兴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们是假”锦华又抓住了他,忽然惊觉止了话,四下一瞧,将他拉到了角落里。 清风微微吹,锦华额前的碎发被风撩起,在她眉眼前打下了一片阴影。 贺榕看着她笑了起来,抬手帮她撩起了头发,他莹洁的指尖一片冰凉,落在她额上,仿若花瓣坠落发间。 “你”锦华拍开了他的手,脸上有不明显的红晕。 “嗯。”他声音低哑,应声作答。 “你知道,我们明明是假夫妻。”一时间她声音无由软了下来。 “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置若未闻,手指触及她柔软的唇,而后勾住了她的下巴。 “有人。”他神色淡淡道,伸臂将她囚禁在角落中,那一刻,她是他的囚徒,是献祭的少女,淡淡的肥皂香味充斥她的胸腔,伴她摇曳在一片浩瀚。 一吻尽,他松开了她,带着一本正经,他说:“好了,没有人了。” “你”锦华羞恼,宛若受惊呲牙的小兽,她抬手想要扬起巴掌。 这时贺榕笑了一声,他那修剪细碎的发伴着他的笑声颤动,他挑了挑眉凭然生出了一丝浪荡,他道:“来人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锦华巴掌拍了下来。“呸,你个狼来了” 说着,她身后真的响起了一道细细的声音。 “夫人好。”带着小女孩的怯懦。 锦华有些惊诧,回眸望去,是那两个小丫头,现在她们已经换上督军府家仆的衣裳了,而在她们身后则是眼瞳黑亮的大姑娘。 正是方才在老太太身边站着巴掌拍的响的丫环。 她这时正看着锦华皱眉,问道:“少爷和少奶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听着颇有老太太身边人架势的声音,锦华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轻轻拍住了贺榕的衣裳,凑上去吹气。 “阿榕身上染了灰,我帮他弄干净。”说着锦华抬头看了一眼贺榕,对着丫环微笑道。 贺榕握住了她的手,锦华向后扯开了一点,他紧随抓牢,眉眼温柔。 “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看向那丫环的时候,他声音又清冷了起来。 丫环将两个小丫头带到了锦华身前,又从身上掏出个匣子一并交到了锦华手上,她面无表情道:“这是老夫人让我交给少奶奶的,老夫人让我嘱咐少奶奶一声,明日少奶奶就要来正房学掌家了。” 说完她便告了礼,行莲步离开了。 看着手上的东西,锦华叹了口气,杜月笙扔下烂摊子跑了,让她在这里应付着,的确煎熬啊,况且她也没有名正言顺的资格掌管贺家,一场假婚姻,怎会这般多麻烦事。 “我说”她又扭过了身子要跟贺榕讲话,发现两个小丫头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她,顿时哑然失笑,这两个小鬼,怎么像是她为那老太太找来监视自己的呢。 她跟贺榕假结婚的事情是个秘密,这事情看来还是私下里两个人说比较好。 “走吧。”贺榕颇有眼力价道。 “好。”她对上贺榕的眼,莫名又红了脸。 贺榕低笑,笑的她生恼,忍不住在贺榕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 “夫人怎么总是欺负督军啊。” “我娘就这样打我爹,娘说,打是亲骂是爱。” “哦。原来是这样啊。“ 走在前面的锦华听见两个小人在后面嘀咕,侧目,又狠狠剜了贺榕一记。 贺榕享受着锦华的投来的目光,笑容却是越来越大,那样灿烂的笑容,是锦华同他相识以来从未见过的。 “真是讨打。”锦华看着他,忍不住嘟囔。 “嘿嘿,你这小子倒是个情场高手啊,你不怕她知道你那些勾当生你气”一直以自讨没趣为乐的刘秉忠又冒了出来,贼笑。 贺榕深看着锦华在前的身影,只淡淡回了刘秉忠一句话。 这句话是无毒不丈夫。 其中的深意,没有人比除贺榕之外的刘秉忠更为明白。 刘秉忠闻言,再一次沉寂了下来。 明天,会怎样呢 谁都不知道,毕竟人大都活在当下。 芳菲小径,紧闭门扉,门外是一花一叶一世界,门内却是双人双声双不休。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锦华与贺榕在争吵,虽说是二人,但实际上只有锦华一人在与贺榕争论,贺榕沉默不言,听她一人讲话。 “贺榕,你明知道我们是假夫妻,掌家之事我实在不能接手你赶明儿找个机会帮我给老太太推掉,还有我们必须要约法三章。” 听到还有约法三章时,贺榕挑了挑眉,没说话,冲她点头,让她继续说。 “第一我们是朋友不是夫妻,这一点你必须要明确,所以你不准再骚扰我了。第二你没有经过我允许,你不准抱我,更不准亲我”她羞恼的脸蛋像是可口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还未等她说出第三条,贺榕早已无视规则进行了第二波攻击。 “唔”得空呼吸,锦华心里又气又恼还有些喘不过气。她脸比方才红了更多,看着眼前望着她笑的贺榕,忍不住,一拳锤向他的胸脯。 “哎呦”贺榕叫的浮夸,这一声怪叫,惹得在外候着的那两个小丫头一阵心惊肉跳。 “行了,别装了”锦华没好气。 、但贺榕此刻却没了声音,他躺在地上脸色一片苍白。 “贺榕”锦华又喊了一声,他还是没有反应。 锦华心底顿生了一丝不好的感觉,她手忙脚乱的蹲下身子掐贺榕的人中,贺榕依然无声无息。 锦华半蹲下身子,双手在他的胸口挤压,她手触及感觉有些膈手,于是解开了贺榕的衬衣,在他心口上却是从心脏处蔓延而出的黑线。 这是。 “蛊。” 锦华回头,看见一抹白头,是老太太。 sjgsf0916: 第五章 中蛊事妇难为 人欺我还回来 “没想到阿榕命中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他匡我说冲喜娶亲,但我没想到,这灾难竟然是你。”老太太看着锦华冷笑,说出的一番话让锦华颇为惊心。 “我”锦华被老太太的话噎住,她没想到贺榕会以这么个法子骗老太太来娶她。但细想也对,古礼成亲,婚聘六礼。若不是贺榕以冲喜为由娶亲,以贺家的家室又怎会是她这等身份可以高攀的。可杜月笙为何非要她以与贺榕假结婚的由头留在承德,锦华转念又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滚开”老太太一拐杖打开了她,而后拄着杖子半蹲了下来,她看着贺榕,红了老眼,抹下了几滴眼泪。 锦华闪身躲开了老太太挥来的杖子,但她的小腿还是同杖子擦过了,现下那块被擦过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 “我的乖阿榕,你快醒来,阿娘不打也不骂你了。”老太太说着,在她的袖子里爬出了一条细长的金色小蛇,小蛇有一双粉白眼睛,看起来颇为可爱,这时,小蛇爬上了贺榕的身体,向着那黑线的方向游去。 苗人善蛊,贺榕奶奶是苗人自然知道如何解贺榕身上的蛊吧。锦华心里为贺榕祈祷,她眼睛一眨不眨,屏住了呼吸盯着那小蛇的动静。 小蛇在贺榕胸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了,无论老太太使尽浑身解数驱使,小蛇还是一动不动。 锦华瞧见老太太白了脸,她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蛊。 她很快站起了身,一把抓住锦华问道:“你在那里拿到的东皇钟,我家阿榕又为何中蛊” 听到东皇钟,锦华一个激灵看向了老太太,果然,她先前听到老太太和贺榕的争执是对的。 “我们一起在墓室里在墓室里”墓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锦华抓紧了拳头,面对老太太的咄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在墓室里发生了什么,贺榕将她送离后,她被白光晕了眼,之后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脑海里偶尔闪过只言片语,她似乎听得一个叫降神的名字。可再一细想,又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片影也不见了。 “在墓室怎么了作孽作孽阿榕怎么会跟你下去墓室”老太太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更是尖锐如刀剑击鸣。 “发生了什么发生”锦华呐呐不能言。她不知如何去回答老太太,她头疼的紧。 “东皇钟呢交出东皇钟”老太太抓着她的衣裳不撒手,又道。 看着老太太凶悍的模样,锦华依然无法回答,她只知道刘秉忠说她身体里有东皇钟,可东皇钟在她身体的那个部位,那个部分,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锦华坦诚相待。 老太太不信,非要抓着她搜查,举起杖子就打了过去,这一击比向前要疼百倍,锦华没有躲,杖子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啪的一声,声音颇响。 看见锦华没有躲开,老太太先是一愣,而后又怒气冲冲的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锦华哭笑不得,她当真不知,如何说。 而老太太举着杖子,又要打。 “奶。” 贺榕醒了 看着抓着老太太裤腿的那双手,锦华全身发颤,她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心中安宁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贺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要是出事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办哟”老太太委屈的厉害,上下打量贺榕,最后指向了他胸前的黑线,问道:“阿榕,你这次不许再糊弄阿娘了,你实话跟我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榕顿了顿,看着锦华做了个表情。 那是刘秉忠特有的动作。 不是贺榕,是刘秉忠 锦华不自觉僵硬了脸,见老太太正一脸不悦的瞧自己,连忙对着老太太满脸堆笑。 老太太哼了一声,围着贺榕上下打量,像是欢欣的孩童。 刘秉忠看来是跟着贺榕出来了。 刘秉忠知道些什么,贺榕是怎么出墓的她又是怎么出墓的还有贺榕现在到底怎么了疑惑重重,她现下恨不得揪住刘秉忠从一到百,从头到尾问上一问。 “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老太太对锦华颇看不上眼,见她发呆,又厉声喝道。 “孙媳告退。”锦华头更疼了,躬身对老太太行了个礼。 老太太不大想瞧她,像挥苍蝇一般赶她走。 临走前,锦华看了一眼正和老太太言笑晏晏的刘秉忠,刘秉忠对她眨了眨眼。 门框子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两个小丫头站在门前怯懦的瞧她,锦华暗叹了口气,走了上去。 “夫人。”小丫头想要安慰她。 锦华摆摆手,道:“走吧。” 小丫头跟在她身后,一同下了台阶。 她决定尽快给杜月笙发电报,现在的事情,远不是她一个人所能应付得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现在督军府里,她所面临的处境,已然风雨飘摇。 刚出了院子,一群婆子丫头便将她围了起来,待一声巴掌响后,人群让开了一条道,锦华当是谁,原来是那几个姨太太。 “这个竟然要谋杀都尉姐妹们,给我打” 真不知他们是那里得来的消息,锦华虽恼却不想跟这群姨太太计较,当下冷下了脸,喝道:“让开” “呸,就冲你伤害督军,今天你就别想出去。”唾沫迎面。 锦华躲开了那口浓痰,心里生出一丝怒火。 “让开” “不让。” 啪的一声,耳光打在了那如花的娇颜上,被打的女子先是一愣,而后暴起,撸起袖子就要抓锦华的头发。 看着扯她头发的那双手,锦华心里不快,这群姨太太看来今天是得势不饶人,她原想息事宁人,但现在看来,还是动手摆平比较好。 她掐住了那女人的脖子,推搡到了她身后的姨太太身上,心里有止不住的暴虐,一脚又踹在了她身上。 看着新衣上的黑脚印,姨太太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八个姨太太抱团向她攻来,一人拽腿,一人拉臂,一人扯头发等等,分工明确。 “有完没完让开”锦华将挂在她胳膊上的那个姨太太丢了出去,她心里怒火无边。 既然这群姨太太喜欢撞枪口,她这火就只好冲着她们发了。 “混账”当锦华又要讲扒着她腿的一个姨太太踹出去时,台阶上响起了一声暴喝。 听到声音,姨太太们松开了手。 锦华扭过了身,仰脸看去,是老太太,老太太身后站着被刘秉忠。 不得不说,刘秉忠学贺榕学的是七分神似,若不是刘秉忠的招牌动作,她倒会真的相信台阶上的人就是贺榕了。 刘秉忠看着她当下窘境,满是兴味。 “督军。夫人要杀了阿香的孩子,督军,你可要为阿香做主啊。”被她扔出的那个,现下在地上躺着,锦华这才注意到,她肚子有些鼓起。 老太太一听到孩子,赶忙从台阶上快步走了下来,她走到那个叫阿香的面前,一口一个好媳妇,喊婆子去叫大夫。 阿香低垂着眉眼,一副可怜凄然的模样,她眼里含着泪花,对老太太道:”老夫人,你可要为阿香做主啊,阿香听说这个女人毒害督军就赶快赶来了,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连督军的孩子都不放过”话说罢,她又是梨花带雨。 “孽障给我跪下你可知罪”老太太新仇加旧恨,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只是不知道,阿香你怀这孩子有几个月了。”看着那不大的肚子,锦华心里有些奇怪,那阿香看着肚子,像是有三个月左右。 在这督军府的女人,尤其是头胎定是宝贝的不得了,先前她怎么没听贺榕说过。 阿香听她问话,得意仰脸道:“有两个月了。” 她话音落,老太太脸一下冷了下来,当然得意之中的阿香并没有看见。 两个月的妇人,肚子并没有那么大,看着像是半个小皮球凸起的肚子,锦华笑了起来,忽然阿香也感觉自己话语不对,忙改口:“说错了,是四个月。” 老太太脸色这才好看些,但她已经放开了阿香,让一个婆子接替自己。 老太太心里生了疑。 可怜阿香依然搞不懂状况,接着肚子跟老太太提要求。 “到时我这可怜的孩子要请全承德最好奶娘怕是才能补回来,还有长子可不能怠慢了” 老太太此时眉毛皱起,看着阿香没了先前的怜惜,笑了一声,却是皮笑肉不笑。 锦华听见老太太应了她,说好。 出乎意料,刘秉忠这时候竟然帮着她说话了。 刘秉忠黑着心肝说,这个叫阿香的是王老板送过来的,不过为了王老板的面子才抬得姨娘,长子该是夫人的。” 这话说的,要真是贺榕的孩子,他这般搅和,待贺榕清醒了,听说这事儿,不找她麻烦才怪。 听了刘秉忠的话,阿香眼中一亮,她定睛瞧着,脸上表情说不来的开心:“督军说的话可当真,真要抬我为妻” 她这般问,剩余的几个姨太太发出了嗤嗤的笑声。 “不会。”冷言冷语,颇有贺榕的风格,锦华简直要为刘秉忠的演技点赞了。 “老夫人”阿香不死心,又去喊老太太。 老太太没应,扭过了脸,将矛头转向了她。 “荣氏,你可认错” sjgsf0916: 第六章 发电报来承德 再受辱勇面对 老太太将矛头对准她后,姨太太们明确了作战目标,迅速展开了以老太太为首的轮番轰炸。 “夫人,不是我说你,怎么着,你得收敛下脾气啊,你看阿香,人家肚子里的可是我们督军府头一个孩子呢,虽然原来没听过什么动静。”那姨太太,头一个三字音节咬的颇重,第一击攻击就如此快而狠,甚至一箭双雕,不但暗讽她脾气差,同时也埋汰了阿香,打的一手好算盘。 “督军实在是太宠爱夫人了,子嗣怎么能由着夫人胡闹。”第二个语重心长,夹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却是直言老太太最关心的子嗣,快准狠。 锦华觉得自己的血槽经历两波攻击,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幸好中立派刘秉忠为她奶了回血,锦华这才没有血空而亡。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一个个围着夫人说风凉话,传出去我督军府像什么样子”刘秉忠一脸浩然正气,堵住了姨太太们的悠悠众口。 听见了刘秉忠话带怒意,老夫人心疼孙子,只警告了锦华一句,便被姨太太们众星捧月着离开了,虽然是警告,但老太太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将那黄金小蛇留了下来,锦华每要同刘秉忠说话,都要被那小蛇跳起来呲舌头。 刘秉忠并没有透露关于贺榕现状的任何消息,待众人走后,他便托着身体躺到了床上,换回了对贺榕身体的控制。 站在床前看着双目紧闭的贺榕,锦华有些不大习惯,她将悬挂着的床帐子放了下来,挡住了贺榕毫无生机的面容。 贺榕为什么会中蛊他中的是什么蛊谁人给他下的蛊蛊又该如何解 想了想,锦华还是觉得应该先将电报发给杜月笙。 督军府的电报机在贺榕的书房,锦华不大会使,便托站岗的警卫员去找会发电报的过来,来得是罗平。 罗平见了锦华淡淡说了一声夫人好,之后再也没有其他话,只静静地敲击着键盘。 锦华一共为杜月笙去了六个字。 承德出事,速来。 罗平发过电码后,狐疑的看了她半晌,问:“不知夫人说的承德出事到底是什么事” 锦华心有秘密,瞧见罗平的眼光,不免有些发毛,含糊道:“不是什么大事。” 罗平哦了一声,不多问,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书房,锦华看着贺榕的书架,随手抽出了一本书,是英文本的小说,被贺榕批注的密密麻麻。 锦华来了兴趣,试着读了读,那些批文其实是贺榕对小说的翻译。只是但凡女主角的名字,贺榕都划去了名字,全部替换上了她的名字。 看着颇有些恶趣味。 翻了两页,锦华将书放回了原位,她原想再找几本书翻看,眼睛扫了一遍书架,贺榕这里摆放的多是史书,她兴趣不大,只好作罢。 待天色渐暗,锦华方才回去院子,进屋时她特意朝床榻的方向看了看,床帐依然耷拉着,锦华走近,掀起帘子瞧了瞧,贺榕依然如此,小金蛇懒洋洋的缠在他的手腕上。 锦华从床上抱了床被子铺在地上打好地铺,又为贺榕搭好了被子,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无梦。 杜月笙到达承德是在次日的晚上,他来时带来了矮胖子等人,锦华以接娘家人的由头去了车站,她到车站时,杜月笙等人已经到达站牌了。 因为今日开车来接人的是罗平,所以在车上,锦华没有跟杜月笙细说,尽管如此,罗平的眼睛还是不住向他们瞟来。 杜月笙看起来很疲惫,刚上车便眯住了眼睛,懒洋洋的靠在小轿车的皮靠椅上。 矮胖子等人则是瞧着她不发一言。 短短几天的时间不见,锦华便觉得他们这些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在阻隔。 而她,看不清楚。 “罗平,去客来居,今日我为杜先生接风。”锦华见杜月笙眯住了眼,压低了声音跟一旁的罗平嘱咐。 罗平得了话,调转车头向着客来居去。 锦华原以为方才在睡觉的杜月笙却突然睁开了眼,道:“不必了。直接去府里。” 杜月笙这般直接确实少见,但他直接些也好,省的再绕弯子,心累。想了想,锦华点头默认了让罗平回府。 一路过来,市集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声熙攘。 杜月笙闭目沉思,对车窗外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兴趣,矮胖子帮他摇上了车窗,车里短瞬间又昏暗了下来,极适合休息。 锦华回头看了杜月笙一眼,又扭过身子继续看前面的路,罗平不时拿眼瞥她,心事重重。 “好好看路。”在罗平不知第几次急刹车的时候,锦华忍不住提醒,罗平听了话,这回不刹车了,倒是直接停住了车。 锦华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罗平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抵住了她的额头。 “毒妇,你到底对我们督军做了什么”罗平呼出了一口气,骂道。 “无可奉告。”杜月笙的手枪此刻已抵住了罗平的后脑勺。“开车” 杜月笙声音平淡,却有着不可拒绝的魔力。 罗平收回了枪,颤悠悠握住了方向盘,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样子,锦华忍不住对他承诺“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督军。” 罗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一路上众人很安静,罗平安下心开车后,很快就到达了督军府。 督军府今日反常打扮的喜气洋洋,锦华刚跨进大门,就看见跟着她的那两个小丫头在门口巴望着。 小丫头见她回来了,飞快的跑到了她面前,两个小家伙一脸难色,最终那个活泛的结结巴巴跟她讲“老夫人又为督军娶了一房老婆今天是媒人过来的日子。” “哦。”锦华听了小丫头的话,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但她还是微笑应了一声。 “夫人不去看一看吗”小丫头看见她笑,眨巴着眼睛问。 “不了,今日有客人。”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杜月笙等人。 小丫头反应的很快,对着锦华行了礼,之后蹦蹦跳跳的说:“那我们就回去为夫人准备茶水了。” 锦华笑,点头。 但小姑娘跑开了没多远,又折了回来,她们声音细细小小,瞧着她脸色又道:“对了,老夫人让您搬到别院里,说原来的院子是给新夫人准备的。”说着她二人怕锦华生气,又道:“其实新院子,我们两个偷偷去过了,也很漂亮。” 看着两个小丫头煞有其事的紧张模样,锦华心里一暖,对两个小丫头道:“那就带我们去新院子吧。”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前面带路,杜月笙深看了她一眼。 过了好久,他长叹了口气道:“若你想回上海滩,这一次跟我们回去吧。” “若是回去,功亏一篑,先生舍得”锦华莞尔一笑,笑容明倩晃人眼。 杜月笙没说话,而是跟在了两个小家伙身后,而矮胖子等人则紧随其后。 锦华走在最后,扭头朝着贺榕所在院子的方向看了看。 不过是一场假婚姻,如果能结束,不是正得偿所愿 她暗想,跟上了杜月笙等人的步子。 新搬的院子在督军府的偏僻位置,因为朝向不好所以被冷置了许多年,锦华推开门时,门板上抖落了一大层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院子里盖满了落叶,看上去一片荒芜零落。 接收到杜月笙投来的眼神,锦华颇为不好意思,而两个小丫头则很有眼色的抱着扫帚清扫了一小部分,为众人扫出窄窄的一条容脚之路来。 宅子的内门是虚掩着,锦华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开屋子时,嘴角还是不忍一抽。 屋子大小挺好,但堆满了垃圾却是不好事,而且房梁上竟然还悬挂着一条被灰尘染得发乌的白绫。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宅院。 锦华叹了口气,合上了门,有些抱歉的说:“要不我们去客来居” 杜月笙看了她一眼,推开了门,将屋内打量一番后,看着她道:“就在这里吧。”他看着她笑,却没有丝毫轻视之意。 “嗯。”锦华同他相视,也笑了起来。 “成长就是接受困境,挑战困境,站起来。”杜月笙似乎颇有感慨又对她道。 锦华看着杜月笙,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这些莽夫帮你清扫清扫”杜月笙朗声笑,从两个小丫头手上拿过了扫把,弯下腰开始清扫地面上已经堆积很久的树叶子。 而矮胖子则找了块抹布,帮她擦门窗,高个子利用身高优势帮她清理房梁上的垃圾,独臂少年则是帮着给高个子打下手。 “谢谢。”锦华对着杜月笙躬身鞠了一躬。 杜月笙将树叶扫在一团,看着她道:“客气了,杜某人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大概就是杜月笙的魅力吧,锦华也拿着扫把扫院子里的落叶,不可否认,杜月笙那一句话令她颇为感动,杜月笙或许并不知道,他今日的一番行为,为锦华,带来了多少无限可能的未来。 笼络人心的往往是雪中送炭,而非锦上添花。这个道理,在未来的某一天,锦华学以致用很久。 sjgsf0916: 第七章 茶话谈不速客 留与归做选择 俗话说的好,一人难挑千斤担,众人能移万座山。 因为杜月笙等人帮忙,院子很快被打扫干净,小丫头泡了茶,当下几人在院子里喝茶。 “贺榕中了蛊。”锦华对杜月笙如实奉告。 杜月笙心思全没有在喝茶上,他握着茶盏很久又放下了,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锦华,又问了一句“什么蛊” “我不知道。”锦华莫名觉得疲惫。 “连那老夫人也不知道”杜月笙此刻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矮胖子又为他倒了一些。 “看样子老太太应该不知。”锦华揉了揉眉心,方才她又不自觉皱起了眉。 “贺榕说你们在墓室里碰见了唐明”杜月笙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他身子向前倾了一些。 听及唐明,锦华又握住了茶盏,她手攥了一会,去找茶壶添茶。 锦华不知道贺榕都跟杜月笙说了些什么,虽然她对杜月笙方才行径颇为感动,但感动归感动,涉及到墓室里的事情时,她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小心行事,关于忽必烈,刘秉忠的事情,如果矮胖子告诉他这些消息的话,那么在僵尸坑的事情,她万不可说。 杜月笙拿她以友相待不假,但从假结婚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杜月笙对她抱着的,是用尽可用的态度,这对她既不是坏事,可也并非好事。 “恩。”锦华含糊应答。 “唐明可有对你说什么”杜月笙又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像是同她在进行一场极其轻松的谈话。 “先生是指那一方面” “自是锦姐儿愿意告诉杜某人的。”杜月笙把玩茶盏,声音柔和仿佛春风迎面。 杜月笙手段颇多,这人畜无害的面具下,骨子里却是个极其硬气的人。 上海滩里背后被他捅刀子的人并不少。这一次杜月笙到承德,锦华当下算是彻底感觉到,杜月笙对她的态度是真的变了。 锦华握着茶盏的手不自觉发颠。 但幸好门外忽然的嘈杂声吸引了杜月笙的注意力,锦华这才从杜月笙的威压中喘过气。 有客迎门。 是不速之客。 锦华没动,她喊小丫头开的门,小丫头刚把门插打开,便被走进来的婆子推倒在地,小姑娘气的眼泪汪汪却大气不敢出。 来人是以阿香为首的姨太太战队。 “老九,你不介意姐姐这样喊你吧。”阿香的眼神里夹带着耀武扬威,挺着肚子来跟她说风凉话。 看来老太太把自己赶到偏院的事情,督军府已经流传开了。 “哟,小九,姐姐们拿东西来看你了。这刚搬出主院,可得好好补补身子,别给气坏了啊。”一个姨太太说着,眼睛瞧了瞧锦华茶盏中的茶汤。 “这茶汤这么浊,九妹的待客之道可真是打我督军府的脸。”她三言两语皆阴阳怪气。 锦华放下了茶盏,瞧了眼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杜月笙,抽了抽嘴角,她没有对这些姨太太好言相待的心情,当下道:“若是没事还请姨娘关门离开。慢走不送。” 这时阿香又跳了出来,她特意挺着肚子嚷嚷:“阿宝,你看你没出生,你这九姨娘就喊打喊杀,你若是出来了这九姨娘还不要了你的命啊”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呜咽的声音让人颇为厌弃。 锦华叹了口气,冷眼瞧着阿香摆态“香姨娘当着杜先生这般碎舌,又哭又骂,平常的礼仪学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说要我禀告老夫人找人好好的教你” 阿香听到老夫人一下子停下了撒泼,她眼珠子一转,忽然要上前来同锦华拉扯。 锦华躲过了她的拉扯,她自己一扑,扑到了杜月笙身上,杜月笙皱着眉侧身甩开了她,阿香像只癞皮蛤蟆一般趴到了桌面上。 “哎呦。”阿香撑着身子在桌面上呼天喊地。“我的孩子” “阿香,没事吧”站在她身旁的姨太太们赶忙迎上了前,却没人伸手拉起她,虽然是关心的是语气,但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看着阿香,锦华心下有些复杂,但她还是一挥手对两个小丫头说“送客。” “你这个毒妇,竟然敢伤害我的孩子,我跟你拼了”阿香一把甩开了两个小丫头,冲着锦华扑了上去。 听着阿香的话,锦华笑了起来,她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嘲弄,她两手抓住了阿香的胳膊,弯身贴着阿香的耳朵,用女孩子相互之间说贴己话的声音对阿香道:“你再不走,我不介意帮你彻底解决这个杂种。反正是偷人的,现在没了也好过以后没了强。”说着,锦华坏趣味的低笑了两声。 阿香猛地站直了身子,她瞪着眼睛看锦华,眼眸之中写满了惊悚,她一边摇头一边低语“不,不,她怎么会知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锦华依然冷眼。 看着锦华,阿香腿脚有些发软,她赶忙拉住身后的一个婆子撑住了身子,而后对跟着伺候她的那些丫头婆子们道:“走” 说着,阿香便扭身气冲冲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锦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阿香今天回去可有的忙了。 见阿香败下阵来,没了枪使的姨太太们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这些姨太太们才干笑着同锦华告别。 “呀我记得今天是新夫人纳聘的日子,我先走了,九妹我们改日再聊。”这个走了还不忘补刀。 锦华面无表情,看着姨太太们一个个离开,最后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锦华揉了揉眉心,闭着眼跟两个小家伙嘱咐:“这次不管是谁过来,都不要开门。” 两个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满是崇拜的星星眼在锦华身上打转。 “看来你在这督军府可不是贺榕说的那般啊。”杜月笙放下了茶盏。“实话讲我并没有让你继续留在承德的打算,是贺榕托我做的这些,不过荣家和不死人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哄骗你。” “贺榕都跟你说了什么”锦华睁开了眼。 “男人的约定说不得。”杜月笙回答的很是随性。 “你想回上海滩还是想留下来,你自己决定。”杜月笙又倒了一杯茶水。 “先生说的离开是什么时候”锦华手压着桌子,站起了身子问。 “明天。”杜月笙的茶盏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那贺榕” “与我们无关,督军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广州国民政府成立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督军府已经穷途末路,自身难保。”杜月笙温雅笑道,言辞比他语气要犀利许多。 “人要向前看。”他又说。 锦华垂下眼,将目光落到了手上的茶盏上,她心里思索着杜月笙的话,始终无法做决定。 明哲保身还是跳进漩涡,聪明人都会明白该选择哪一个。 贺榕,她该放弃吗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sjgsf0916: 四十四章 上海滩繁华地 再见君生惊变 再次回到上海,十里洋场像是巧媳妇手上五彩斑斓的剪纸,剩下的地方则是剪纸在灰色的蒙版上打下的一层黑色的阴影。 她犹豫之下还是选择回到上海滩,正如同杜月笙所说,贺榕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她也没有继续留在督军府的必要。 临走前她横了心没去看贺榕,出门理由与平常无二,她离去的事情也未跟两个小丫头讲,算得上轻轻的走。 杜月笙创办了三鑫公司,垄断了租界的生意,身家一路水涨船高,方才刚落了上海滩的地,便有小弟出来迎着。 上海的局势她在承德时并不知晓,如今见着,颇是感慨自己做了一个算得上正确的决定,虽然舍弃贺榕的决定让她心里不大好受,但如今扒着杜月笙这棵大树,荣家在上海滩东山再起算得上有一线生机。 贺榕的事情,她努力不去想。 更何况,华服珠宝,舞会钞票,欢声笑语,在上海滩想要忘记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店铺的生意,她离开的时日里,杜月笙帮她请了个掌柜,掌柜姓秦,为人正直勤恳,杜月笙跟她讲得意思是鞋店她大可放心交给秦掌柜。 矮胖子等人现在跟着杜月笙干营生,在青帮里虽算不上声名显赫,但也算得上小有名气。 不幸和苦痛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伴随着她回到上海滩渐渐变好,她现下生活也算的上回到了正轨, 上海滩的上流圈里日日夜夜宴会笙歌,在那华丽景致中,她触眼所及皆是纸醉金迷,她偶尔会冒出一些关于贺榕的念头,但进入了舞池,那些关于贺榕的一切又烟消云散了。 她又盘了一个店面,离鞋店的位置不远,做的是洋装生意,主顾是舞圈里的太太小姐,个个出手大方阔绰,她每日的入账颇为可观。 偶尔她会和大卫和老师去咖啡馆里小坐,去电影院里看看电影,每天的日子轻松而又愉快。 杜月笙有时带太太去戏园子里听戏时也会叫上她,她同杜月笙的关系算不得好,却也不差。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她期待的方向发展,美梦成真的感觉令她沉沦,甚至让她忘记生活原有锋利的爪牙。 直到八月。 杜月笙举办的舞会上,格子西服带着贺榕出现。 贺榕就这样,再一次,猝不及防的闯进她的新生活。 “好久不见。” 看着清冷的脸庞,锦华举着香槟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她一双眼中写满了愕然,若不是他接下来的话,她甚至不会相信他真的出现在了上海滩。 “荣锦华。”他瞧着她低笑,念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咀嚼食物一般,秋水眸里盛满了即将爆发的阴戾,他用着君王掌控生杀大权的目光凝视她。 面对这样的贺榕,锦华是第一次,被他盯着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灵魂也要跟着身体颤抖。 贺榕凝视了她很久,在他眼眸停留的这个时间断点里,锦华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贺榕面对着她的变化,没有欣喜,没有怜爱,只有深沉的黑暗和强烈的恨意。 是仇恨,锦华没有感觉错。 原先和她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小姐们,在见到贺榕的时候纷纷皱着眉头同她告离,一两个和她关系好的,临走前在她耳边悄悄嘱咐她小心。 为什么,贺榕会这样,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督军府经历了什么,贺榕经历了什么 避着贺榕的目光,锦华心里疑惑,条件反射忍不住想要逃。 然而贺榕并未给她这个机会,他抓着她的手腕抓的紧,紧到要捏碎她的骨头。 “这位老板,借一步说话如何。”听到杜月笙的声音,锦华抬起了头,杜月笙此刻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正跟着贺榕说话。 “好。”贺榕答应着,扭过脸对着杜月笙一笑,他笑容里藏着奸诈和嘲弄。 而这时,锦华瞧见杜月笙脸色一变。 “原来是贺兄。”杜月笙拱手,摸出了腰间的枪。 “杜兄好久不见。”贺榕谈笑风生,颇有几分在督军府时的纤贵清雅。 杜月笙看了锦华一眼,笑着收回了枪,拱了拱手道:“两位伉俪情深,杜某就不叨扰了。”话说罢,杜月笙便立即转身离开。 看着杜月笙离开的背影,锦华心里骂杜月笙不讲义气,但很快她便骂不出来了,因为贺榕此刻正卷着她的身子向树丛边拖。 “贺榕,松开” 他置若未闻。 “贺榕。”锦华又唤了一声,这一次,他瞧向了她。 那是 宛若野兽的目光。 “贺榕。”她心中畏惧,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贺榕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冷意在眉眼蔓延,看着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锦华心底骇然又起,她听见他说,荣锦华,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这哪里会是贺榕说的话。 锦华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话说罢,贺榕便大步离去,顺着他离开的方向,锦华再一次从他后背看见了红线,这一次的红线要比在墓室里粗更多,而红线连接的方向正是她。 贺榕这一次,为毁灭她而来啊。 锦华叹息了一声,她手心里发疼,抬起手瞧,原来是被草丛里的玻璃渣戳破了。 承德,到底发生了什么 攥紧了受伤的手,锦华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朝杜月笙的方向望去,却对上一个丽人吐着烟圈的笑容。 烟雾朦胧中她猩红的嘴唇格外显眼,烟雾散尽后,锦华看清楚了她的脸。 熟悉的眉眼,正是唐丽。 锦华向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身子又要向后栽倒,而一双手在此刻从她身后抱紧了她。 锦华这时不敢再向身后扭头,熟悉的气息,她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唐明。 “荣小姐小心些。”他待她站直了身子后,松开了双手。 西装笔挺,眼镜斯文,锦华透过他弯下的身子,瞧见了他好看的眉眼。 他这时正在拍她的略有些褶皱的衣裙,锦华在他的触碰下僵硬无比,但偏他整理细致,他动作时间不长,但分秒于锦华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荣小姐你好,我是井田淳一。”他终于停了动作,看着她微笑。 s:最近期末考。。。。。刚搞完一部分复习,还没完全搞完。。发的晚了抱歉,喜欢此文的就支持吧。。。跪求收藏。 sjgsf0916: 四十五章 一曲舞相谈欢 密谈中心无措 “井田淳一”锦华声音干涩,她看着他,声音无端卡在了喉咙里。 那分明,是唐明的眉,唐明的眼,唐明的笑容。 “早就听闻荣小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美人如花。”井田淳一中文说的有些生硬,一字一句甄声甄气,称着他的斯文气颇为正经。 “井田先生过奖了。”锦华虽说不大愿意跟日本人打交道,但这井田淳一,她看见他,总是能够想到唐明,也就并没有很见外。 “荣小姐可否赏脸同淳一共舞”井田淳一躬身对她邀请。 “井田先生”锦华想要拒绝,然而音乐响起,井田淳一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她的左手被迫搭在他的右臂上,而他的左手则抓着她的右手,他瞧着她,目光里有安抚人心的能力,迎着他,锦华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他拉着她,一步步摇曳进入舞池,他时而迫近在她面前打转,又时而将她送离,她伴着他,身体轻盈若风,是只翩舞的蝴蝶。 她在他的带动下气喘吁吁,擦了粉的脸上没多时便被汗水浸湿,呈现出了一种健美的酡红。 她的舞裙在草坪上旋转开出一朵绚丽的花,她那缀着小花片的裙摆在空间中流动,带着飞扬气息。 锦华跳动着,忍不住盈盈而笑,跳舞的确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音乐变换,刹那间又变成了轻柔的靡靡之音,他此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托起,她脚尖立起裙摆闪烁留下在碧青之下挑绘出一道弯弧。 曲尽舞停,动作戛然而止,他单臂护她,而她则仰面弯腰,两人相视,堪称完美。 一舞尽,掌声雷动。 井田淳一此刻也对着她鼓掌,他脸上有敬佩。 “荣小姐好舞艺。” 看着井田淳一的笑脸,锦华心底仿若被轻轻一击。 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能让人想起唐明。 “淳一,好样的。”迎面而来一朵玫瑰花,未修剪刺,仍带着露水,一看便是从院子里玫瑰花园里刚折下的。 花后是一张比玫瑰花更娇艳妩媚的面容,正是唐丽。 “这是长姐井田美雪。”见她过来,井田淳一的笑容更加柔和,他接过了她手上的花,扭身又将花插在了锦华的发间。“美人配娇花,人比花娇。” 井田淳一说话,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落在锦华身上。锦华又听见他迟疑的声音,他问她。 荣小姐,我们原来是不是见过。 他话音飘落在她心上,锦华全身一颤,她眼泪止不住就要落下,但她低着头,掩饰的很好,她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正常。 “不,我们没见过。” 他,实在是太像唐明了,眼泪憋回去的时候,锦华如是想。 “这荣小姐,我瞧着也很是脸熟呢。今日不如趁此机会,我们姐妹相称,也般淳一和我也就多了一个小妹妹呢。”井田美雪和扇掩面低笑,一手拉着锦华的手道。 她手锦华碰着,感觉她虎口有老茧,怔了一下,忍不住探手触碰,而井田美雪则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她手。 钻心的疼。 井田美雪挤着了她的伤口。 “抱歉,荣小姐,我手劲大了些。”井田美雪觉察到她的异样,赶忙松开了手,鞠躬道歉。 “不妨事。”锦华看着井田美雪的鞠躬颇是不好意思。 因为井田美雪的动作,场上不少人朝着他们望了过来,其中就有徐某人和小青,小青瞧着她,一双骄矜的眼睛昂然望了过来,徐某人则是同她颌首招呼。 锦华转过来目光,有些尴尬的拉住了井田美雪,而不远处,杜月笙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井田美雪,锦华同杜月笙打了个照面,杜月笙打手势示意她等会儿找他。 “井田先生,我先下去包扎,您和井田小姐玩的愉快。”锦华垂眼,找了个恰好的托词同井田渡一相别。 井田渡一笑,答应。声音清爽。 “好。” 锦华从一旁退开了,杜月笙约她在书房密谈,绕过了一双双审视的眼睛,锦华这才站到了杜月笙的书房前。 门前有小弟站哨,见了她便道:“荣小姐请进。”说着他为她开了门。 杜月笙书房朝阳,刚开了门,锦华便瞧见一个浸泡在金黄色里的脑袋。 杜月笙此刻靠在黑色皮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睁开了眼,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她坐。 随后不到几分时间,有女仆人为她端茶。 茶香浓郁,锦华抓着杯子细细品了一口,唇齿生香。 “先生找锦华什么事”心情伴随着茶香,锦华淡了脾气,但不愿同杜月笙饶舌,当下开门见山讲话。 杜月笙没瞧她,目光落在书房墙上悬挂的奔马图上。 他问:“你可是见着了那对东洋兄妹” “恩。”锦华以为杜月笙打算跟她说贺榕的事,没想到是提井田两兄妹。 “我怀疑他二人就是唐明和唐丽。”杜月笙声音加重,说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他声音又低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锦华看着杜月笙有些迷茫。 杜月笙很快收敛起了脸上的紧张,扭头透着窗户向下眺望,他盯了花园里的人群不久,又扭过了腰身。 “我听北边兄弟传过来的消息,说是贺榕醒了,贺家的那位老夫人没了。”杜月笙换了话题。 “没了” “恩。不久前刚下葬,我想这也是贺榕来找你的原因,看样子他身上的蛊被解了,但从这方面说,若是你能将他游说到青帮是一件好事。”杜月笙直言目的。 游说,锦华听见杜月笙说话,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想到贺榕她心里黯然,杜月笙估摸没瞧见贺榕方才同她相见的场景。 短短一别,贺榕变化实在是出乎意料,先前他待她是一网情深,但现在却是将她当做不死不休的宿敌。 她现在想知道,督军府到底经历了什么,老太太是怎么没的,最重要的是,贺榕为什么恨她。 即便她出走督军府,但她同贺榕是假婚姻,贺榕没必要恨她。 贺榕的变化,确确让她好奇。 s:最近期末考。。。。刚背完马克思,发的晚了抱歉,喜欢此文的就支持吧。。。跪求收藏。 sjgsf0916: 第四十六章 密谈事不欢散 小丫头身后人 “先生对督军府的近况可有深入了解”锦华看着杜月笙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杜月笙在皮椅上换了个姿势,他坐直了身体,目光骤然从奔马图转到了她脸上。 杜月笙一双眸子凝着他的精气神儿,颇为精明。 “自然是先生想说的。”同杜月笙接触久了,锦华多少摸明白了杜月笙的性情,委婉出口。 杜月笙沉吟,面上瞧不出一丝情绪,锦华在他面前觉得他冷静也冷漠的骇人。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杜月笙开口,他点了一支烟,香烟云雾袅袅,看不清面容虚实。 “贺榕的变化可能跟他所中的蛊有关。”杜月笙的声音从白烟后传来。 听见杜月笙提到蛊,锦华脸色沉了下来。 “先生,为何会这般认为”杜月笙跟她猜到了一起。 “你想一想,贺老夫人是用蛊的高手,连她都对付不了的蛊,贺榕是怎么解蛊的,我猜测可能是和老夫人铤而走险强行为贺榕解蛊遭到了反噬。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动手脚。” “先生说的锦华要再去一次承德。”锦华揉了揉眉心,同杜月笙表明自己的想法。 “承德自是还要去,只是当下不是时候。”杜月笙直言。 “你当下需要盯住那对南洋兄妹,即便是日本人,可给我的感觉却不是日本人那般简单,他们同唐家兄妹的容貌可是一模一样啊。”杜月笙又吸了口烟卷,目光转向了花园中欢乐的人群。 “可贺榕” “贺榕那边我另想办法,那对东洋兄妹,你务必要帮我好好盯着。”杜月笙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一双眸子带着压迫感。 他这番话说下来并不是同她建议,而是命令。 “你下去吧。出去了记得找人帮你包手。” “多谢先生。”锦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杜月笙微微躬身子告离。 慢慢的走出了杜月笙书房,看着走廊上秀丽雅致的灯罩,锦华叹了口气,关上杜月笙房门的那一刻,她回眸许久,看得站岗的小兄弟颇为不好意思红了脸。 “荣小姐荣小姐”小兄弟连喊了她许多声。 “嗯”锦华晃回了心神,看着那小兄弟,笑着掩饰住了尴尬。 “帮我找人包下手吧。”她笑道。 小兄弟挠了挠头皮,支吾着说他在站哨,不过他还是走到了楼梯口帮锦华喊了一个丫头,那小丫头不大灵光,上楼梯时极慢,颇是不情愿的样子。 “胖丫,别让荣小姐等久了“小兄弟对着小丫头呵斥了一声,小丫头不满的撇了撇嘴,但腿脚确实快了许多。 “荣小姐跟胖丫走吧。”瞧见胖丫上了楼梯,小兄弟拱手。 锦华点头道谢,应下了。跟在了小丫头后面,小丫头虽然慢吞吞却是个活泛的,看着锦华,小丫头转了转眼珠子,颇为关心的对着锦华道:“荣小姐怎么就受伤了呢” 锦华没应声,看着小丫头多嘴的样子没说话。 小丫头见锦华不说话,噤声安静了下来,老实在前方带路。 穿过一条回廊式的走道,小丫头在一道门前停下了,只见小丫头麻利的扭开了门,锦华顺着门缝瞧过去,屋里不大干净,床铺相挤,看起来像是下女们住的房间。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锦华有些不悦,这小丫头实在是不会办事。 小丫头见她厉害,立刻皱起了包子脸,怯怯的颇为可怜。 锦华瞧着小丫头的委屈模样,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忍了下去没言声。 小丫头见她不生气,很快变了脸,喜笑颜开冲她卖弄,小丫头跑进屋里扯了一条泛黄的细白布条,欲要缠她手。 “停停停”锦华看见小丫头扑过来,连忙喝止她,她叹了口气决定等宴会结束后再说,现下手并不疼,她瞧了眼小丫头,准备返身折回花园,先同井田姐弟打过招呼再走也不迟。 “小姐。”然而那小丫头此刻抱住了她的腿,颇有牛皮糖的架势,锦华看着小丫头无可奈何,她有些想要甩开小丫头,但小丫头却是死死抱着她的小腿。 “先起来”锦华一把将小丫头扯了起来,小丫头沉甸甸的,废了她不少气力。 “小姐答应我,我再起来”小丫头鼓着腮帮子跟她讲条件。 凭空遇到了这栏子事,锦华真是又气又好笑,她看着小丫头,两条胳膊架在一起,颇有些刁蛮的样子。 “你再不让,我可要踢你了。”锦华半眯眼半威胁,小丫头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痴痴蠢笨的样貌,同那双骨碌转的葡萄眼颇不搭调。 “小姐别踢,小姐别踢。”小丫头一边喊,一边又要抱她腿。 这是什么毛病锦华无奈向身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小丫头伸过来的两只手。 “有什么事,快些说” “小姐愿不愿意收我为妹妹”小丫头努力睁大眼睛想让自己看起来可爱些。 听见小丫头的话,锦华心里冷笑,这小丫头打得主意 她没吭声,小丫头又同她推心置腹,不过她声音压得低,脸上洋溢着不符合年龄却是属于下女的阴谋。 小丫头道:“我知道小姐被先生所限制,若是由我帮忙,小姐岂不是如虎添翼” 小丫头这话算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她当下虽然跟着杜月笙混世道,但杜月笙,她不可不防 小丫头见她心思动,又上前一步,她眉眼藏着狡黠,锦华听见她说:“小姐。伴君如伴虎,若是杜先生想要动手,我也能提前通知小姐啊。” “不可胡说杜先生怎么可能是那种人”锦华面露冷色,喝住了小丫头的滔滔不绝。 小丫头声音戛然而止,但她没低头,始终大着胆子仰面瞧锦华。 “小姐。”她又喊了一声。 “你没什么事情就下去吧。”锦华看着小丫头硬了脾气。 “小姐在害怕什么” “你话太多了。”锦华看着小丫头淡笑。“说吧,到底是谁指着你过来的。” 小丫头白了脸,水眼睛呆滞了下来,但她也只是一瞬恍惚,旋即跳起了肥胖的身子,向走廊挤去。 小丫头虽然句句入她心怀,但这话,将她跟杜月笙的间隙分析的这般清晰,绝不可能是这种粗使地位的小丫头所能说出的。 她身后,必然另有其人 而且,这人是了解她的。 会是谁是谁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挑拨她同杜月笙的关系 锦华在小丫头身后快步追着,小丫头固然肥胖,跑起路来却是速度赛风,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没了影,四周静寂无人,锦华高跟鞋在木板上发出了哒哒的声音,她踩在楼梯上,木板又有嘎吱的声音。 她跟着小丫头跑到什么地方了 锦华骤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那掩着口鼻的,是有些熟悉的迷烟味道。 昏倒的一瞬间,锦华心里冒出一个人。 那人。 是他 sjgsf0916: 第四十七章 醒来时,眼前是黑的,她被压着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一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种冷,像是踩在冰面上。 可以确定,她现在已经不在杜宅了。 那人,是针对杜月笙,还是针对她,她实在是不大清楚,但她当下着实懊恼,不该着了那小胖丫头的道。 可小丫头怎么敢在杜月笙的宅子里充当线人。 杜家选人一向慎之又慎,用人上的纰漏,杜月笙自是不允许的,她此次经历,杜月笙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格子西服,如果她没认错味道的话,那么绑她的人定然是他。 他绑她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去承德的路上,他与徐某人伙同。但,这一次,锦华并不认为,徐某人敢惹上杜月笙。 如果单纯依靠督军府的话,如今督军府势力萧条,又何况这上海有孙家那位枪杆子挺着,孙家与北方的张家关系密切,以督军府的本事,在这上海滩是万万蹦跶不起来的。 若他依靠的是日本人的话。 日本人抓她这一点,锦华没有想到过。 当下也做不得判断。 “既然荣小姐醒了,就给她解绑吧。”锦华正暗中澄思,一道明丽的声音响起,锦华听着,感觉有些像井田美雪。 而后又有脚步踩在地面上的摩擦声,步子在地上摩擦的力度有些大,而且频率有些奇怪,从步伐判断,像是一个瘸子朝她这边过来。 等眼罩落下的时候,看到给她解绑的那人时,锦华差一些被吓倒过去。 给她解绑的人的确是瘸子。 而且,是她熟悉的瘸子瘸腿老人。 明明明明当时在承德怎么可能 “你们是熟人,今日好好聊聊也不错。”井田美雪笑了起来,猩红的嘴唇夸张的抖动。 看着她的笑容,锦华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谁”锦华躲开了瘸腿老人,紧紧盯着着井田美雪,喊道。 “我”井田美雪吞云吐雾,“这不是你能够知道的。”说着她又笑。 锦华想起了杜月笙的话。 不死人。 井田美雪和井田淳一想来应该就是唐丽和唐明。 如果,真的存在不死人的话。 “井田小姐今日请锦华过来,想来是有事想同锦华商量,锦华洗耳恭听,井田小姐为何不直言相告”锦华强压住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井田美雪微眯的眼睛。 “好胆识。”井田美雪掐灭了手上的香烟,娉婷摇曳向她走来,但她那一双眸,却是冷的。 “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便不绕圈子,我们要东皇钟。”她脸上有着的,除了冷意,便是勃勃的野心。 “东皇钟” “既然井田小姐想要拿到东皇钟,锦华并不大了解此钟,又何来给之说” “少废话,东皇钟就在你身上”井田美雪听她辩解,脾气暴躁的呵责。 “既然井田小姐知道,锦华也就不大幌子了,井田小姐过来拿就好。”锦华冷笑。 “真是狡猾的丫头。”井田美雪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并不向她走过去。 “锦华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井田小姐失去耐心,将锦华绑了过来呢”锦华看着井田美雪心里盘算,问井田美雪。 方才她四下瞧了瞧,这里,是个废弃的厂房,想要脱逃的话,势必要先从井田美雪嘴里套出话。 “小丫头,想要套话你太嫩了些。”井田美雪两只手指,夹着烟卷,眉眼妖媚动人。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井田美雪手指一挑,抖落了黑色的烟灰。 “不是我想见你,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说着她拍了拍手,锦华朝她拍手的方向瞧了过去。 那人步步,仿若脚下生雪莲,还有一双仿佛陷在冰天雪地荒野的眸子。 俊美却更妖邪。 他一步步倨傲的向她走来。 在那人向她扫了过来时,锦华冷了身体,更冷了心。 贺榕 为何又同贺榕牵扯上了 “呐,你要的,我给你带过来了,别忘了我要的东西。”井田美雪吐烟圈,对着贺榕嫣然一笑。 “放心。”贺榕吐出了两个字,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锦华。 他笑,森冷的笑意令他看上去像是地狱来客。 “该是清算我们之间的账了,你欠我督军府,欠我贺家的统统都要还回来”贺榕面容狰狞,两只眼里满是红血丝。 说着,他手上挺立起一条金黄的小蛇,是老太太的那条,这小蛇,已经生了蛇冠 他手指慢慢在小蛇身上摩擦,他又皱眉,带着疑惑的语气问她:“不如,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样”说着他桀桀而笑。 他是什么意思 锦华说不上来心里的害怕是因为什么,贺榕的变化像是她的一场噩梦。 “贺榕。”她唤他。 贺榕听到她声音,身子一抖,他抬眼看她,眼中满是讥讽。 “荣锦华,我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 “贺榕,你先冷静。”锦华看着他的步步紧逼,一边后退,一边用安抚的语气同贺榕道。 “呵,真不知你这女人有什么脸皮心安理得的站在我面前。”贺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我我做了什么”锦华手腕被他抓的生疼,他现在实在蛮横不讲理,同过往的贺榕有云泥之别。 “你这个毒妇,当真好狠的心肠我的亲人,我的兄弟,他们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连一个老人都不放过”贺榕怒气难掩,又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贺榕掐她极紧,锦华脑子一白,快要晕过去。 “不不不是不是我”锦华艰难应答。张着嘴勉强呼吸,贺榕若是再用力一些,她就要背过气了。 “那是东皇钟的力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解释”贺榕又笑,他在锦华快翻白眼过去时,松开了手。 “东皇钟咳咳我不知道。”锦华看着他,眼中干净澄澈。 哪知贺榕却是厌恶的瞧她,他嘲讽:“用了这么久的把戏,你也该换一换了,荣锦华。” “我”锦华百口莫辩。 他,为何不再相信她了呢,再次瞧向贺榕,锦华满腹委屈。 “我当真不知。”即便已知多说无益,锦华还是忍不住道。 “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贺榕秋水眸里闪过一丝嘲弄,他话音刚落,他腕子上的小蛇就朝着锦华,宛若利箭一般,向她射来。 那一刻,贺榕所为,仿若射她心扉,寸寸致命。 “贺榕你为何不肯信我”她又气又悲,心里直想,贺榕,贺榕怎么能这样对她。 sjgsf0916: 第四十八章东皇钟器灵现 三方斗器灵遁 贺榕连答她话都不愿,他眼底的森寒比冰潭之水还要冷上几分,对着贺榕的眼,锦华打了个寒噤。 她虽躲开了金色小蛇的一击,但那金色小蛇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手腕向她手心里的伤口钻去,锦华掐住了蛇颈,金蛇并未因此作罢,而是大力的抽动起尾巴,它尾巴上有一排排倒钩刺,泛着褐青色的寒光,此刻正朝她心口刺来。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际,锦华一颗心欲跳出嗓子眼,一抹青色的影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帮她挡住了金色小蛇的攻击。 那抹青影正是锦华有些日子没见过的大青蛇,大青蛇帮锦华挡住金色小蛇的攻击后,晃着脑袋跟锦华邀功,颇为人性化的眨巴眼睛,小小的模样,颇为可爱。 锦华注意到,大青蛇生出了三爪,看来这大青蛇真的离化龙不远了。 自大青蛇出现后,井田美雪来了兴趣,她一双丹凤眼打量着大青蛇,一边直呼稀奇。 然贺榕见大青蛇后,脸上忽然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锦华形容不出来,他的那种笑容所要表达的意思,只是觉得,十分不安。 “屠魔印今日就拿你试试手吧。”贺榕身体轻盈跳起,看着颇有些刘秉忠的架势,他嘴里念念有词,两只手做莲花状,在虚空画符向大青蛇打去。 大青蛇是已经逼近化龙的灵物,早早就察觉了贺榕意图,从他打符的方向跳开了。 然而,大青蛇还是被禁锢在虚空之中,锦华瞧见一道泛着光华的网将大青蛇裹住,大青蛇在其中摇摆挣扎,发出如同牛叫的嘶吼声。 “贺榕,你快将它松开” “桀桀桀桀,荣锦华,我会把你在意的东西全部毁灭。这畜生就当做对你小小的惩戒吧。”贺榕脸上的笑意从他开始弥漫而开,那邪恶的笑容令他从头至尾可怕的骇人。 “贺榕,我不知你为何这般对我,但我真的没有对督军府动过一点手脚,我荣锦华发誓,若我真的对督军府动了手脚,我荣锦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她对他立毒誓。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公不作美,她话音刚落,雷云至,闪电的光劈下,照着贺榕的脸一阴一明。 贺榕瞧她,尽是嘲讽。 “荣锦华,你看,老天爷都不帮你。” “对啊老天爷都不帮我。呵呵呵”锦华苦笑,再次看向贺榕,她心里的疲惫止不住。 “贺榕,我们把话说清楚,若真是我为,我一力承担,跟大青蛇无关,你将它放开吧。”她声音发沉,坚定万分。 “荣锦华,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副样子,没几分本事还要替旁得考虑,你还真是博爱。”贺榕冷笑,又向大青蛇的方位打了一道符,大青蛇身体扭动的更加厉害了,它身体扭在一起像条破麻绳。 “贺榕,你何苦逼我” “我当日于督军府立誓,我贺榕同荣锦华,同荣家不死不休,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贺榕大笑,笑声荒凉之态,胜似黄沙漫漫的寂寥。 “我再说一遍,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督军府的事”锦华气愤的抖动。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督军府的事情恩”贺榕冰冷冷,让她触手残忍。 “贺榕” “荣锦华,你让我恶心。” 锦华抓紧了拳,她心底意外的冷静,她嘴角抽起,下意识,一巴掌已经抽到了贺榕的脸上,声音响亮,她抽向贺榕的手止不住颤抖,井田美雪朝她看了过来,挑了挑眉。 贺榕阴郁的看着她,一把抓住了她伸过来的手腕,他手掌顶着她的手腕不断向里压,看样子是要将她那手给废了,锦华疼的很,另一只手要去扒贺榕的手,但他手,又一次,准确无误抓住了她伸出的手腕。 “不要逼我”锦华想要将手从贺榕手里抽出,但贺榕使力却越来越大,她头发此刻已经有些泛白,贺榕看见她头发变色,嘴角勾起一抹生硬的弧度。 “你又要使用东皇钟今天我就取了你的东皇钟” 贺榕松开了抓她的一只手,单手掐诀向锦华的头顶拍去,这是刘秉忠教他断开东皇钟与宿主联系的法子。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银发金甲,正是变了身之后的锦华。 “贺榕你不该如此对她。”锦华看着他颇为悲悯。“荣家的事情不是她。” “呵,荣锦华你又要跟我玩什么花样,就算有东皇钟,你也赢不了我。” 锦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生改变,那个银发金甲的,并非是她,而是东皇钟的器灵,一个依靠宿主能量存活的器灵。 当她同它共享身体,这是契约的一部分,第一次她在墓室里,贸然变身后,它并未苏醒,降神跟她讲过,这个器灵是东皇钟最危险的一部分。 器灵出手狠辣,一指按住了贺榕的手,她腿脚飞起,踹向了贺榕的小腹,贺榕连打几个翻滚,最后才停了下来。 ”哼,不过是融合了一个老怪物的灵魂,也敢如此叫嚣。”器灵睥睨于虚空,一把扯下了被挂网裹着的大青蛇,大青蛇从网内跳出,缠到了她的皓腕之上。 “果然是东皇钟,今日幸见,果然不同凡响。” 啪啪,掌声响起,井田美雪对着器灵鼓掌。 器灵看着井田美雪意味深长而笑,它说:“我知道你的秘密。但你不符合东皇钟的资格。” “若是我没猜错,你不是锦华,是东皇钟的器灵吧。”井田美雪并不意外器灵的拒绝,她慢悠悠的开口,激得器灵双颊潮红。 “闭嘴”器灵一掌携风,冲井田美雪劈去。 “原来还是个初生的小孩子啊。”井田美雪背腰躲过,把玩着烟卷,眉眼妖娆狐媚。 “臭娘们,别管闲事”器灵见井田美雪戏弄它,气鼓鼓的又向她冲撞。 “啊哈,这就生气了小东西,跟我走,我会给你提供你想要的能量,有了能量,成长可不是一件难事。”井田美雪擦着洋火,点烟,吸了一口气,懒洋洋道。 “我呸,给小爷那来滚那去”器灵这次又换直拳攻击。 锦华听着井田美雪的话,心底一阵惊异,这井田美雪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看的出器灵 井田美雪躲开了器灵的再次攻击,气得器灵直跳脚,器灵最后用意念对锦华传了消息喂,荣锦华,换你上。 说着器灵交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令锦华惊喜的是,器灵虽然交回了身体的主动权,但身体依然充沛着东皇钟的力量。 s电脑断网了,,,用室友的电脑传上来了,等明天回家后,近期的文会修改润色,创了个群,有兴趣的亲可以加进来,,五二八二六七二一六 感觉昨天看线性代数到三点并没有什么卵用。。。跪了跪了啊 sjgsf0916: 四十九章 东皇钟僵尸王 唐明现反目仇 “小东西,不要再妄图抵抗了,束手就擒才是你的选择。”井田美雪话毕,一道巨爪便向着锦华的方向抓来,那巨爪没有实质,却发散着震慑的力量。 逃逃逃 锦华听见器灵在自己身体内叫嚣。 它,一向狂妄自大的器灵,竟然在害怕井田美雪。 器灵,到底在怕井田美雪什么 “想跑小东西,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井田美雪截住了她。 她口中喃念着一道艰涩的咒语,大束柔和的蓝光从天而降,集结成锁链的形状将锦华束缚,从上方看去,可以发现锦华当下被困在一道阵法中。 “该死。”器灵怒骂一声,急吼锦华道:“快借用东皇钟的力量啊” 东皇钟的力量 东皇钟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蠢货身体主权交给我”器灵红了眼,恨铁不成钢的喝骂锦华。 “不必了。我的力量便是东皇钟的力量。”锦华一跃跳出了蓝光的束缚,她周身飞落大朵大朵的金色花,器灵被她禁锢在身体的某一处,器灵愕然的看着那个宛若天神迎世的女子。 遗世独立,当真是哪个懦弱的荣锦华 为什么东皇钟会心悦诚服的选择她,那莲花的标志,没有谁比器灵更为熟悉,那,正是东皇钟的力量。 辟天地,吞苍穹。医白骨,塑新生。毁天灭地,涅槃重生。 那个世界,真的要全部牵挂牵绊在这个弱小的生命之上了吗 器灵看着她,莫名生出了一丝细微的嫉恨。 东皇钟寻找了千百年竟然选择了个蝼蚁,可笑,可笑啊 “竟然逃脱了。”井田美雪看着虚空凭然飘落的金色花面无表情,她对从开始就呆立着的瘸腿老人道:“唐九。去将少爷请过来。” “诺。”瘸腿老人眼神空洞,只见他手臂一抹,面前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大门。 “恭请少爷。” 自黑门出现后,瘸腿老人所在的空间仿佛自成一体。 空间寂静,他破锣的声音宛若老鸦嘶鸣一般,硬生生撕破了原本的静谧。 “你是唐家人唐明是”贺榕听见了井田梅雪的话一脸不可思议。 “我有很多名字,唐丽也好,井田美雪也罢,你想叫什么随意,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唐明,是我的主人还是弟弟,我也记不清楚了。”井田美雪对上贺榕的眼,笑容一闪而逝,话说罢后,她又将目光放到了锦华身上。 “若荣小姐愿意,可否将我族至宝归还” 锦华顺着声音瞧过去,入眼便是一片漆黑,漆黑无底的黑洞,出现在那人眼睛里。 “不愿,”锦华吐出了两个字。 “既然荣小姐不愿,那就休怪鄙人无礼了。”迎面万千黑色蝙蝠。 密密麻麻绿色莹亮的眼珠子让人发憷。 “东皇钟出,僵尸王现。后卿本就是不死的,没想到他竟然要违背天道妄图掌握东皇钟。”器灵声音幽幽,自言自语。 “好久不见。该叫你唐明还是井田渡一”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眉眼,锦华心里百味陈杂。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唐明看着她笑。 “我们是青梅竹马。”锦华鼻子发酸,眼中一烫。 “如果东皇钟没有选中你的话,我们是。”唐明笑吟吟,言语却冷漠刺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却也,只可止于初见。 她,早就看得明白,只是始终自欺欺人。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唐明,她今日就算真应了东皇钟,出卖灵魂也要将其斩杀。 否则,后患无穷。 “看在我们是旧相识的份上,交出东皇钟,我放你一条生路。”唐明薄唇轻启,漆黑的瞳中是她的身影。 曾几何时,他是她的盖世英雄,如今,步步紧逼。 “徐家的宴会上,你是不是早就谋算好了”话出口,她哽咽不能言,还是憋着难过,将话,一字一句的说出。 “是。我想要恢复本身,需要一颗纯善和爱我的心脏。”说着,他看她。 得到答案,她心底扑腾而起的泡泡被一浪拍下,碎成了渣沫,她先前仍旧抱着一点点萤火似得希望,刹那熄灭。 诚如杜月笙所言,唐明待她,她早已,心知肚明。 “你是谁”锦华看着他,问。 “很久之前人们称我为后卿,我喜欢你唤我唐明。”他答。 那点晶莹,因他这句话,到底,跌落在了尘埃之中。 锦华笑出声,故作的欢乐掩饰住了她内心的悲哀。 “若我,不交出东皇钟呢”她故作天真问他。 “锦华,你不适合这种天真小女孩的做派。”他神色淡淡“你明白的。” 无非一个杀。 她明白。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器灵,我以东皇钟之主令你做好防护。”锦华手心翻开,一柄散发着金色光华的小钟出现在她的手上。 战略讲究先入为主,锦华手一甩,小钟作响,在空间之中荡出万般波纹。 “鸡肋。”他笑,手上出现了一柄小小的匕首,通身是神秘的漆黑。 他手起匕首出,锦华翻身躲过,匕首随着她的动作打了个回锋。 他竟做了将她今日留在此地的打算。 幸好,东皇钟内有一片空间。 锦华心念一动,进了空间之中。 然而,事情远没有那般简单。 她在东皇钟内向外看时,对上了他的眼。狭长的黑眸之中是了然的嘲弄,他,看得见她 锦华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色的虚影迎面。 原来,他正屈爪,向她抓来。 东皇钟内部空间伴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的厉害,跟现实中的地震大差不差,不仅如此,外部有一道极其强盛的拉力要将她从东皇钟这个乌龟壳中拉出。 “器灵,做好防御。助我最后一攻” 这一次,她要出大招了,这是东皇钟内千古流传的秘法,请神。 所谓请神,就是在短瞬之间拥有神的力量,但代价也是不可想象。 有人,因此灰飞烟灭,也有人,因此被东皇钟吞噬,还有人成为东皇钟的奴役比如器灵。 “你真是疯了”器灵听了锦华的命令,惊异的张大了嘴,她对锦华的疯狂感到无可奈何。 sjgsf0916: 第五十章 前尘散流年乱 决绝别破晓生 能够战胜黑暗的是什么是光。 能够战胜狼狈的是什么是从容。 能够战胜所有对过往挣扎的是什么是决绝一战,涅槃重生。 “东皇钟,我予以灵魂为媒,换得无上诸神护佑,今请诸神入体,破一切苦厄。”请神需要诚心,锦华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着这句传承已久的请神词。 请神说的好听是以灵魂为媒,实际上是以灵魂为交换,请神成功,意味着她将面对没有轮回,没有轮回实际上就是不生不死,她会成为东皇钟的载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代价,无疑的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但她当下还有的选择吗 有。 逃或者臣服。 从某种诡辩的角度而言,逃和臣服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道理说得太多都是白费,聪明人也会犯糊涂。 锦华此刻正是如此,她的骄傲蒙蔽着她的双眼,告诉她,不许后退。 她,要血洗唐明带给她的耻辱。 光和热从工厂上方笼罩下来,整个工厂在一瞬之间变得像熔炼的火炉,温度还在不断升高。 “少爷。”唐丽此刻站到了唐明身边,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死人体质为阴,阴阳相生相克,唐丽自是受不了这高温。 唐明侧头看唐丽,面无表情挥手:“你带着唐奴下去吧。” “少爷,你” “我的事情你不必管。退下。”后卿不回头,留下话,一鼓作气冲到了锦华所在的地方,那一处有着他所渴望的力量源泉东皇太一的至宝,东皇钟。 看着东皇钟,后卿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年的不周山之战,妖皇手持东皇钟大战的情景。 “太一,你没有想到,我后卿是第一个苏醒的吧。天不负我,你的法器竟然会认一个弱小的姑娘为主,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后卿的笑声如同狂至的暴雨,他狂笑不止。 “今天,就让我光明正大的拿到东皇钟吧。” 后卿黑衣浮动,他周身膨胀着源源不断的亡灵气息向着东皇钟的方向袭去,然而意外发生了,东皇钟却在此刻炸裂了,锦华被挤出了东皇钟外。 锦华愣住了,后卿更是暴怒,他一个箭步冲到了锦华跟前,抓住了锦华肩膀,喝问:“东皇钟呢东皇钟呢” “后卿,好久不见。”后卿抬起了头,望过去,那个踩在虚空的身影,欠揍的表情,不是东皇太一又是谁 “你竟然也重生了。”许久,后卿才咬牙挤出这么一句话。“没想到我苦心经营了这般多年竟然为你做了垫脚石,东皇太一,你好深的心机啊” “这是天道,十二巫祖奈何不得。”东皇太一回答,说罢他朝着锦华招手“钟儿,过来。” 锦华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在慢慢发生改变,她变成了一个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急。”锦华心神正乱一道声音传入她心神,温润如玉,正是东皇太一。 锦华整个人都懵了,一会儿是唐明变成了后卿,步步为营,取她性命。一会儿又是东皇太一把她变成了钟。 “” 变成了钟的锦华说不了话,只得保持着钟的模样干瞪眼。 “既然,你我再次重逢,当年女娲的封印就让我来修补吧。”东皇太一对着后卿举起了东皇钟,他微微笑,东皇钟浮起,四周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凝练虚空,正是中古时期,东皇太一的成名绝技。 “你拿东皇钟对付我算什么本事”后卿颇为不服,他周身万千绿眼蝙蝠围成一个球体撞向了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身形一绕,将东皇钟挡在了身前,钟起,旋出了滔天风暴,风暴中央有一黑洞,如同张开的大嘴,将后卿的攻击全部吞下。 后卿方才攻击只是试水,当下便发狠来了真架势,身为僵尸王,后卿的攻击自然是操纵僵尸。他抬手,脚踩着的地面暴起一道裂纹。黑漆漆的裂缝下是密密麻麻的绿点红点。 僵尸王出,万僵来朝。 “”锦华此时是钟的形态,被那东皇太一操纵着,头晕脑胀,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莫急,很快就结束了。”东皇太一操纵她,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安慰道。 锦华反抗不得,只好先顺从他话,她心里正在缕清条理,照唐明的意思,她一开始就被他算计其中,之后的种种,包括他的变身都是有意为之若这样说的话,唐明的演技就不是一般的好了,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可,隐藏着什么呢 有了大群僵尸的加入,东皇太一的动作变得吃力起来,他手一摇,东皇钟震,声波化为无数剑雨射向僵尸群,剑雨因为蕴含着东皇太一的至阳之力,所以那些僵尸触碰到剑时纷纷化为一滩脓水。 这剑雨对东皇太一的消耗也是极大,锦华感觉到了东皇太一与自己之间某种强制牵绊的联系变弱。 “糟糕”锦华听见东皇太一暗道。 难道这东皇太一对付不得唐明吗锦华心里也焦急起来。 然而,事情远比此更为糟糕,就在东皇太一将钟向后卿推去时,锦华突然由钟变为了人形,从半空急坠而下,而她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僵尸 “你太弱小了,灵力薄弱,成为新任的东皇钟载体实在是牵强。”坠落的瞬间,锦华听见东皇太一的叹息 “你就不能拉我一把”锦华听见东皇太一的话黑了脸,东皇太一听见了她的话,一勾手,将她拉回了虚空。 锦华这才算的上第一次看清楚东皇太一,东皇太一眉心有朱砂绘的莲花状的花火纹路,他是区别于贺榕清冷的英俊,东皇太一给人的感觉像是火焰。锦华从他身上意外地感受到了一身正气。 “去”就在锦华愣神的片刻,后卿抓住时机,他张开衣袖,无数蝙蝠向着她的方向袭来,绿油油的眼睛如同森冷的鬼火,迎面的腥臭更是令人头晕目眩。 “后退。”东皇太一大喝一声,步伐一转,挡在了她面前,锦华咬着嘴唇抓紧了衣袖,她从东皇太一身后的缝隙里窥见,他此刻两臂合拢,凝聚而出一团紫红色的火焰,两双手被这火焰烫出了泡,只见后卿再次出击时,他一把脱手,这团火焰如同脱缰一般,向着后卿的脸面撞去。 “九味真火你这只破鸟,别仗着你是三脚乌鸦就欺负人”后卿面对东皇太一怎么看都像是心怀别扭的小孩子。 东皇太一耸了耸肩不说话,看着后卿又凝聚出了火焰。 后卿一双眼颇为警戒的盯着东皇太一手上的火焰,防备性的半退了一步。 之后他一抹手,一道黑黝黝的大门出现在了他身后。 他,要逃 锦华抓紧了东皇太一的手,东皇太一颇有些诧异的扭身瞧了她一眼,熄灭了手上的火焰。 而后卿,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黑门之中。 sjgsf0916: 第五十一章 后卿逃迷雾多 废柴皇软饭男 “拦住他”锦华激动的冲东皇太一嚷道。 东皇太一看着跨进黑门中的后卿,不着意将手从锦华的拉扯中抽出,一晃眼的功夫,后卿已经彻底迈进了黑门。 “你怎么不拦他”锦华气急,声音提高了几分,霹雳啪啦如同抄豆,追问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面对着她,颇有无赖的架势,他指着她的胳膊,装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道:“你方才抓着我的手,我怎么拦” “你明明控火的是另一只手我方才是心急才抓你的”锦华怀疑东皇太一有意放后卿走,但她又猜不出他放后卿走的缘由。 “我要两只手一起控火才有作用。”东皇太一明显搪塞的态度,但他又偏偏说的无比认真,锦华只得暂且相信他一回。 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东皇太一,锦华得出结论,实在是不能给他好脸色。 方才锦华应了他话后,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了她,哀嚎“钟儿啊我可找到你了啊主人好想你主人要抱抱” 锦华对扑过来的东皇太一嫌弃到了极点,他扑过来时,她退了一步,但还是被他抱了个满怀。 对于东皇太一的伤心欲绝,锦华真不知如何安慰,她刚想拍他,那料这厮又自己恢复了,从她怀中脱出,脱出时还将抹在手上的鼻涕眼泪在她衣服上蹭了蹭 锦华手握了又握,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拳招呼在了东皇太一身上。 “闭嘴” “嘤嘤嘤主人可是真爱,钟儿为什么要这般对主人”东皇太一的回答让锦华颇受刺激,锦华听他说话筋疲力尽,甚至感觉要发疯,她对着东皇太一翻了个白眼,之后又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话:“闭嘴” 好在东皇太一的蛇精病是间歇性,不大严重,经过一番调教还是颇为有用,很快东皇太一便恢复了正常。 不过调教有憾,她实在是纠正不来他对她的称呼,东皇太一张口闭口喊她钟儿,一副弱智儿童的模样。 东皇太一这一次对后卿的手下留情,以后必然是个麻烦啊。锦华心里暗叹一声,忍不住皱眉,她看着东皇太一的侧脸,更是没好气。 “钟儿,主人以后就跟着你过活了。”东皇太一猛地扭过来脸,对着她眨巴眼,锦华被东皇太一的猛回头吓了一跳,但她旋即平静了下来,对着东皇太一道:“你哪来回哪去。” 东皇太一看着她,没了方才了嬉皮笑脸,他神色淡然的又问了锦华一句:“你当真要我从哪来回哪去钟儿,你可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东皇太一的话语颇有些威胁的意味,锦华也不想再平白招惹他,便放弃了赶他走的念头。 夕阳欲颓,当白日渐渐落幕时,锦华和东皇太一仍旧在厂房边徘徊。 这一片地方实在是陌生,锦华不大认路,更不要提东皇太一这个外来人口了,二人都是两眼抓瞎。 “喂,你要不要用一用你的什么神力,带我们出去”找了一圈的路,锦华担心杜月笙那边有什么变故,忍不住戳了戳东皇太一,提议。 只见东皇太一沉了脸,颇为认真的看着锦华,呵斥:“胡闹钟儿你真是越来越蠢笨了,主人的力量经过这些年的封印早已” 后面的话锦华没听完,她已经明白了东皇太一的意思,感情这东皇太一是要扒着她吃软饭。 “钟儿,你怎么能这般看待主人”锦华心里刚念叨完,随后就又听见了东皇太一的声音。 “主人可不是吃软饭的”东皇太一气呼呼的强调多次。 锦华有些震惊东皇太一能听到她的心声,看着东皇太一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东皇太一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东皇太一笑的猖狂,他一边笑一边道:“主人自然能够听到钟儿的声音。” 这是送走了后卿那个僵尸又来了个恶魔啊,锦华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狂躁一个词可以表现得了,而是相当狂躁。 “你给我闭嘴我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在说话,ok” “ok是什么东西”进化话音刚落,东皇太一又问道。 “闭嘴”锦华一句话都不想理他,嫌弃的扭过了头,继续寻路。 此处是山路,这个工厂孤零零的建在空地上实在是诡异的很,昏暗中,工厂的颜色是黑色的,像是迷雾里的一点印记。 再一次回望四周,当看向头顶上方不远处的公路时,锦华终于想到了这一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她曾经和唐明,或者说和后卿一起来过,他当时就是在这里掐着她的脖子追问她东皇钟。 唐丽那时,在这里被杜月笙炸死。 唐丽没有死,唐丽是不死人怎么会死,他们都是被蒙骗了的。 思绪至此,锦华闭塞了几天的思路突然茅塞顿开。 她有了新的发现。 当时她并没有得到东皇钟,那么后卿为什么要抓着她不断向她索要东皇钟,还有下墓,看似仿佛是后卿在指引,但似乎又不是,带她拿到东皇钟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海底人。更重要的是忽必烈和刘秉忠,当时在墓室里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他二人隐藏着惊天的秘密。以后卿的本事,他又怎么会被忽必烈附身,刘秉忠说的天外来客到底给了忽必烈什么,还有忽必烈墓室里那个房间,那些比当下科技更为发达的发明创造 到时是什么在主导这一切 东皇太一的出现究竟是什么原因 “说,你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锦华对东皇太一直言问道。 东皇太一对她的直白有些忍俊不禁,但东皇太一也算的上是见多识广的,东皇太一笑道;“钟儿,你可是跟女娲的脾性越来越像了,等到了时机,我一定带你见见她。” 东皇太一的回答驴唇不对马嘴。 锦华看着他,目光里带了几分冷意,又问:“你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自然是听到了钟儿对主人的深切召唤啊。”东皇太一回答,一副颇有理的模样。 “” 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sjgsf0916: 第五十二章 归路难人不屈 心有念力而足 锦华记得先前杜月笙带自己离开此地走的是坡地,她吆喝了东皇太一同行寻路,东皇太一手聚火球在前探索,人工火把比对着她用火机照明,综合视觉范围,相当好用。 锦华顺着地皮搜索了一圈,并未找到当时杜月笙带她离开的那片地方,看了看已经昏下的天色,锦华决定若是依然找不出那坡地,她便同东皇太一顺着公路走回去。 “找到我说的地方没”锦华看了看西边如同素描灰影的树丛,扭头问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已经熄了手上的火球,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凉凉道:“没有。” 锦华嘴角抽了抽,东皇太一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爽,她这次忍住了脾气,将目光从东皇太一身上转移到了眼前不远处的公路。 公路和此处山地的交接完全是陡立的崖面,不便攀爬。 当下是黄昏,若真打算从公路离开,光是爬上公路就要费不少事,锦华又朝工厂厂房瞧了瞧,在此地先住上一夜也是可以,只是怕后卿会卷土重来。 东皇太一实在是不靠谱,如若他二人再次对上,东皇太一不知会怎样应对,想想东皇太一故意放走后卿的行径,锦华还是决定爬上公路,顺着公路走回去。 “我们走公路回去。”心下主意拿定,锦华扭脸对东皇太一道。 东皇太一听了锦华的言嘱,看着眼前的崖壁,只见他纵身一跃而起,身形好似一只轻灵的鸟儿,在半空如同点墨一般,及快速而又迅猛的跳到了公路上。 “”看着忽然出现在公路上方的人形,锦华对东皇太一的看法有些改变,她原以为东皇太一是个吃软饭的,没想到,这软饭男还是有点用处。 思此,锦华也不觉得这崖壁有多难攀只需要东皇太一载她一程就够了。 锦华冲着东皇太一招了招手,东皇太一朝着她的方向一直站着,并未行动,锦华又冲他挥了挥手,东皇太一依然不动。 锦华招了一次又一次手,东皇太一依然无所表示,锦华深呼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对着东皇太一的方向跺脚吼道:“喂你下来你下来拉我一把啊” 东皇太一似乎扭头看了他一眼,锦华看见他轮廓的那团影儿动了动,但他并没有下来迎她,而是站在公路边瞧着。 这厮 锦华气呼呼的走到了山崖边,两只手扒住生在崖壁上的树根,两脚踩在有些凸起的石壁上,慢慢的,一点点向上方挪。 她打赤脚在方才寻坡地时已经走了不少路,脚板子放在崖壁上磨蹭有些发疼。 爬了没多远,越靠近公路,生的小树,间距越来越大,树干也愈细,锦华踩在树根端的枝干上,不大敢动,她也不敢向下瞧,她现已在崖壁的中央,真是进退维谷。 “东皇太一,你下来把我弄上去啊”她嗓子发颤又喊了一声。 贴着岩壁向上方瞧,那团影子动了动,锦华大喜,心道东皇太一这人还是可以嘛。 东皇太一动了动,不过也只是动了动。 好在他这次没像前两回一样不言声,这次,他回了话。 夜寂,声音传的响。锦华听东皇太一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东皇太一说:“钟儿,你自己爬上来。” 锦华对东皇太一心里头冒出的名为希望的泡泡,啪叽一声,彻底破灭。她吸了口气,脚尖向上方的掉落碎石的一处间隙踩了过去,心里暗暗祈祷,莫不要踩空了。 她这一脚踩得稳,脚尖挨住了岩壁。 锦华心里舒了一口气,仰脸看上方短了一大截的路途,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畅快,不知觉,一双明眸里的坚毅凝深了几分。 “钟儿,你可要快些,这上面无聊透顶,你再不上来我可就要走了。”锦华心情大好时,东皇太一略有些抱怨的声音再次响起。 “闭嘴”锦华刚抚平展情绪,被他这一句话激得炸毛。 东皇太一闭了嘴,闭嘴前他别有意味的笑了一声,那声笑听在锦华的耳朵里像是毛毛虫在耳道里蠕动,锦华忍不住拿小指抠了抠耳朵。 她这一动本不是大事,但不该动作时,两脚半退,压弯树干。 树干细的不过小臂粗,那经得了大活人这么折腾,咔嚓一声响,载她体重绝大部分的树干折了 锦华身子后仰,脚在半空蹬了两下,没踩上崖壁,她一手扒着岩壁的一点缝隙,整个身子向下拖。 她扒紧了那狭窄的缝隙,另一只手也艰难的握住了岩石的凸起,两条胳膊就这么伸着举着,又累又酸。 “东皇太一,你来拉我一把啊,我他娘的快摔下去了”锦华心急,爆了句粗口。 东皇太一闻此果然朝她方向过来,锦华看着东皇太一脚踏着崖壁向她走来,月光打在他背,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东皇太一抓住了她的胳膊,身体一扭,又踏着岩壁上去了。 锦华伴随着他的拉扯身体悬着,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抓着她有些不屑,锦华听见他哼道,真是弱小。 在东皇太一的眼中,普天下又有谁是强大的呢听见他话,锦华心中一叹。 不过眨眼功夫,东皇太一已带着她上了公路,看着锦华灰突突的模样,东皇太一皱眉,道:“钟儿,不如你化成钟形,主人带你走吧,你这般实在是不雅” 锦华对东皇太一的嫌弃置若未闻,大摇大摆的走在他前面,走了不大远,锦华回眸对他冷笑:“你在我的地盘就要听我的,少说有的没的快走” 东皇太一仰天长叹,他唏嘘道:“女娲师妹,你真是后继有人啊” 这个神经病 锦华摇摇头,顺着公路快步走。 路途尚遥远,还是认真赶路为好,她务必要在明天赶回杜家,告诉杜月笙,唐丽和唐明就是那对东洋姐弟,还有,明日的宴会,是她重新回到上海滩上流圈的一个契机,她的那笔生意,杜月笙答应她的,在明天宴会后会亲自帮她剪彩。 s:求收藏。。。。 sjgsf0916: 第五十三章 回公寓洗漱事 钱吃紧人发飙 回到公寓,天刚蒙白,锦华在门前垫子下取了钥匙开门后,进屋洗漱。 待她照见镜子被吓了一大跳,脸上一团灰,两只眼顶着浓重的黑圆圈,鼻子上甚至长了她从未长过的黑头。 女子爱美,看到自己这鬼样子,锦华赶忙打了香皂洗,但洗了之后还是一脸黯淡,她对着镜子瞧了瞧,东皇太一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她在镜子里看见东皇太一满是好奇的脸。 “这是什么法术竟能看见本大帝的脸”东皇太一兴奋的探手戳了上去。 “让开”锦华看着东皇太一心情直线下降。 东皇太一堵着她,把她身子又掰着转了过去,问:“钟儿,这是什么法术” “这是镜子。”锦华看着东皇太一心理抑郁,她本想东皇太一这人应当是个省事儿的,没想到这厮是好奇心害死猫的人物。 心里怨念,锦华撞开了东皇太一,东皇太一不介意,自个对着镜子摆出各种表情,玩得不亦乐乎。 锦华吁了口气,看着东皇太一手舞足蹈,懒懒地拖着步子进里屋拿换洗衣服准备泡个热水澡,她点了炉子烧水,没想到东皇太一又跟着她,对着茶壶也要瞧上半天。 水烧开了,锦华将水倒进了澡盆,又烧了些,陆陆续续添了有大半个浴盆的水。 见水差不多了,东皇太一又跟着她进了卫生间。 “出去出去”锦华将东皇太一推了出去反锁上了门,之后她便解了衣裳跳进了澡盆里,水温偏热,向上蒸腾着雾气,锦华坐在澡盆里,看着双妹香水摆在台子上,就探手摸过来,往空气里喷了一些,桂花香溢了满室芬芳。 双妹的玉容霜是不是用完了,看着手上的香水瓶子,锦华靠在澡盆边上心里预算开支。还有蜜丝佛陀的口红、丹琪的唇膏。如今东皇太一,还得为他备上些男装的四季常服,牙刷牙膏也要新置,司丹康的发膏,零零总总的算下来,是笔不小的开支,还有,要不要再租件屋子,她和东皇太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落人闲话。 她一人时,铺子日有进账,也算得上手面阔绰,如今加上了东皇太一倒是有些吃紧。 还有从杜月笙手头拉的那单生意,也需要不少投资。 锦华手指敲着浴盆,心里盘算,她心里不时冒出了下墓捞些东西的念头古物市场虽然不冷不热,但在洋人那里,还是颇有市场。 她想巴结杜月笙头顶上的人,汪政府和警察局那边也要多疏通些,不管有没有用,多疏通疏通总归不差。 这些都需要钱。 单靠鞋店和洋装生意自然是不成。 锦华指甲扣了扣浴盆的木边,浴盆里的水有些冷了,她便随手拿澡巾搓了搓四肢和身体,打了肥皂用澡盆里的水冲洗了后,便起身拿毛巾擦,待穿了内衣,外套上浴衣,踩着拖鞋将洗澡水倒过后,她这才开了门。 迎面黑烟,锦华先是一愣,之后明白了什么,大步向冒着黑烟的地方冲了过去。 果不其然,又是东皇太一整的妖蛾子 东皇太一傻乎乎的蹲在炉子旁,手上举着小火球在水壶上炙烤,遮挡窗户的布帘被烧着了他也没反应,一双眼紧盯这已经被烧得一团黑的水壶一动不动。 锦华当下接水直接冲着布帘泼了过去,布帘被熄了火,锦华看着被淋湿一片的东皇太一气不打一处来,手拿水盆就砸了过去。 “我不是让你不要动你干什么啊你差点把房子都点了知不知道” 东皇太一回头看她,站起了身子,脸色不善。 看这压过来的高大身影,锦华这才感觉到自己方才可能有些过分,但她也有理,毕竟东皇太一差点把房子点着了,是不对的。 东皇太一看着她,笑。 锦华低着头,没敢抬。 东皇太一的话招惹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的话实在是太像大上海里那些风流少爷嘴里的调笑,他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低笑,对她说:“钟儿,你又不乖了。” 锦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这是类似于她在杜月笙身上看到的,甚至比杜月笙好要可怕的气势,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杜月笙只有跟她要求些事情时才会以这种态度对她,他们素日里,杜月笙对她虽不亲密,但也是客气,如今被东皇太一这般猛地一吓,锦华有种在杜月笙面前的感觉。 想到杜月笙,锦华记起要跟他说的那些事,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了,现在是杜月笙用早茶的时间。 她要晚一些才能去杜府,至少要先错开这个时间点,上午的话,杜月笙应该也没有时间,青帮的事情每日里总是在这个时间呈给他。 杜月笙那边先不急,当下还是解决东皇太一的事情比较好。 “东皇太一,我们先把事情讲清楚。”锦华抬眼对上东皇太一的眼眸,沉静了声音道。 说着,她走到了沙发的地方,对着东皇太一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她双手搭在腿上,俏脸高高抬着,背挺直,像翘着尾巴的猫咪。 东皇太一顺着她指得方向走了过来,坐到了她指得少发上,东皇太一靠在沙发上,带着一丝玩味瞧她。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从什么地方来,但你现在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我姓荣,你可以问我叫荣小姐,我并不是你的钟儿,我尊重你,请你以后也尊重我。”锦华眸间光华灼灼,东皇太一瞧着她,忍不住探手去抓。 东皇太一的眼中盛满欢天喜地,他声音颤抖的应下了,锦华被他探过来的一双手盖住了眼,眼前一片黑,她心里火窜了起来,但又有些无奈。 跟这东皇太一讲话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刚答应的话,他抬手就忘,现在还捂着她的眼。 锦华拍开了东皇太一的手,抓着拳头,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气,一呼一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要冷静,要冷静。 锦华如是对自己说。 s:明天会发佞谋的新章,就是4号和6号这种的两天一章,请亲多多支持,是和锦绣不同的文风,请亲们多多提意见。。。。锦绣的不会弃坑啊。。。。跪求收藏啊。。。毕竟我是打算把点娘分类完全尝试一遍的。。。。 sjgsf0916: 五十四章 破坏狂修理事 借西服随份子 “钟儿。”此刻东皇太一已经松开了蒙她眼的两只手,他翘着二郎腿,撑着脸瞧她,他一个人喜不自胜不断絮絮叨叨的对她讲话。 “钟儿,你还记得我们在不周山的那场战斗吗” “钟儿,我很高兴你让我留下了。” “钟儿” 锦华被他絮叨的头大,不理他,他自己可以一直说不停,什么不周山,女娲,蚩尤,巫族 “闭嘴你再多说一句话,我把你扔出去”锦华拍了桌子。 东皇太一这才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悦。 “钟儿,你不乖了。” 这东皇太一,分明就是个精神病 锦华暗叹了口气,看了看表,索性不去理他,她准备定个闹铃,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等下午了去寻杜月笙,说一说生意的事,再提一提关于东洋姐弟就是唐丽唐明的事情。 贺榕的事情她不愿再想了,虽然她心里头有他的影子,但无论是他还是唐明,对她而言,她都有信心去暂时忘记,这种事情她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诚如她近日翻得杂志上一个女作家写得,想要忘掉一个人,只要两样。新欢和时间。新欢她不奢望,但她相信时间。 锦华起身倒了杯酒,她握着酒杯晃了晃,看着杯中沉淀的玫红,一口气灌了下去,睡前一杯红酒,是她从舞会上一个太太哪里学来的,现在成了习惯。 喝了酒,锦华爽快的呼了口气,没有什么是一杯酒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锦华脸上扬起微笑,踩着拖鞋朝里屋去,东皇太一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锦华眼疾手快的反锁住了门,想一想这件事,锦华忍不住抱着被子得意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她新置办的席梦思的床垫子睡上去舒服极了,软软的像躺在云朵里,经历了昨夜的颠沛,能有一场安稳觉是件幸事。 锦华抱住床头的娃娃,便搭上被子睡去了,一觉昏沉,无梦。 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锦华没听见闹铃响,自己起来了,开了门,瞧见东皇太一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锦华叹了口气,怕他感冒还要看病花钱,就转身进屋抱了床被子,搭在了他身上。 看着昏睡的东皇太一,锦华无奈的摇摇头,她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东皇太一搞得麻烦犹在,锦华将那块布帘子扯了下来,本想丢进垃圾桶,想一想还能当做抹布用,就又折叠成方块,放着了。 水壶虽然黑了点,应该还能用,先不置办。她餐具买的多,也就无需为东皇太一再准备了。 锦华又往临近炉子的小橱柜瞧了瞧,这是她在家具店里找师傅做的西洋样式,费了不少工钱,平日里用着就颇为小心。幸好没给烧焦了,只是蹭了些灰,补一补漆就好。 看着橱柜好好的,锦华取了锅准备煮些混沌吃。 馄饨是她前些日子从楼下的摊子买来的,冻在冰箱里,那台北极牌的冰箱前些日子坏了一次,送去修,修理钱还未付给工人。 想到这茬,锦华又叹了口气,现在算上修冰箱的费用,开支实在是不小。 锦华开了冰箱取出了馄饨,看见还有些剩饭,准备做泡饭吃,便又将馄饨放了进去,取出了剩饭,又洗了青菜,切了咸鸭蛋,混合着青菜,等水开了便放进去,最后熄火盛碗,又捞了一小碟酱菜。 看着煮好的泡饭,锦华举着勺子尝了尝咸淡,味道恰好。 经历荣家之事,寥寥不过数月,她现下生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算得上游刃有余。 端着饭进了客厅,锦华将碗放到桌子上,举着勺子准备大快朵颐,然而,她刚动筷子就被一双眼盯住了。 东皇太一当下正两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锦华举着勺子白了他一眼一口咬住,咽了。 “钟儿,本帝饿了。”东皇太一坐起了身子。 谁理你锦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表示。 “本帝饿了。”东皇太一又重复了一遍。 “哦。厨房有东西自己做去。”话说完,看见东皇太一起身,锦华握着勺子吞完饭,反应过来,肠子都悔青了。 不说炉子,冰箱现下是厨房的最重要的贵重物品。 她立马扔了勺子,跑进了厨房,看见眼前了一幕,当下整个人都傻了。 冰箱,竟然,被东皇太一拆了 “你给我出去”锦华此刻已经不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她拽着东皇太一拖了出来。 东皇太一这时,还要将手上的小火球扔进冰箱里做实验。 “你给我出去”锦华学了多年的女子防身术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她把东皇太一踹了出去,赶忙把冰箱的电给断了。 看着被卸了门的冰箱,锦华气的拍了拍胸脯,得,看来下午去杜府回来就得备好修冰箱的钱。 还有东皇太一绝对不能离开她半步,放在家里是祸害,把他扔出去,不定要收到多少账单 现在东皇太一出门也是个问题,就他这身打扮,出去实在是不正常。 “你给我好好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准碰,就站在这里”锦华叹了口气,跟东皇太一交代好,她准备去楼下的张先生那里借身衣服。 下楼梯时,她特意瞧了瞧对门的那家太太门有没有关,那太太常召集楼里的牌友打麻将。这些太太们最喜欢的就是聊些四处听来的八卦,若是她这里发生的事情被那太太听见了,不定要说多少闲话。 对面门是关的,锦华很安心的掩上了门,下楼去敲张先生的门。 她敲了两下门内就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问声。 锦华没想到张先生现在家里有客人在,就转身准备走,她刚扭身,张先生家的门便开了,探出个脑袋,身上穿着浴袍,正是张先生。 “我当是谁。原来是荣小姐你啊。”张先生说着,搓了搓手。 这时又从他身后传出了女声。 “老张,谁啊” 张先生赶忙扭头回话:“没谁,是楼上住的荣小姐。” 那知道他刚说完,那女声立刻不乐意了,她声音尖了起来。 “荣小姐荣小姐干什么找你” 锦华脸有些发烫,干咳了一声道:“张先生,我是来借衣服的,我朋友在我家,衣服破了没法子出去,您先借我,回头我给您送回来。” 张先生笑“荣小姐,不就是一身衣服,看您客气的。我这就给您拿。”说着张先生关了门,转身进去了。 锦华在门外等了多时,听见有女人的骂声荣小姐来问你借衣服,她为什么问你借衣服她干嘛旁人不借,偏借你的你这死鬼 过了一会,张先生开了门,他出来时脸上多了一条红印。 “荣小姐久等了,我前些日子娶了太太,还没请荣小姐吃喜酒哩。” “不妨事,我还没有给张先生份子钱。”锦华接过了衣服,微笑着客套。 今天张先生这番话,她份子钱是势必要出了。 “那张先生,我就上去了,衣服明天我洗过后给您送来。” 张先生点头答应,之后二人告别,张先生关了门。 锦华看着张先生给的衣服朝楼上走。 张先生给的,是崭新的一套西服。 看来份子钱不能少出啊。 s:求收藏求推荐亲们没事就投个推荐吧。。。。 sjgsf0916: 第五十五章 往杜府遇熟人 进杜府散小财 推门进屋,东皇太一竟然少有的听她话,乖乖在门口站着,锦华挑挑眉,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见他如此乖巧,心里算松了口气,合上门,看表,指针指向了四点半。 “换了这身衣服,等会儿跟我出去。”将手上的衣服递给了东皇太一,锦华冷着脸嘱咐。 她心里想着,不能给这厮好脸色看,但看着东皇太一鼓着眼,傻里傻气的模样又忍不住想笑,她即憋笑又装着冷脸,搞得自己难受的要命。 东皇太一接过了衣服,先她一步跑进了屋,不知道是不是蓄意报复她先前堵他的那一仇,他进屋时吧嗒扣了内锁。 锦华当下在外等着,心里又记挂起如何跟杜月笙说事,关于东皇太一的事要不要提,提多少合适,她心里没边。 事情的走向牵扯越来越多,甚至这上古时期的人物也跑了出来,到现在,她心里的迷茫是一层添了又一层,原本明明是薄纱罩着的窗子,现在成了厚实的一堵墙。 杜月笙应该隐瞒了她不少事情,在承德时她心里记挂着荣家的事,听他说跟唐家有关,加上她又怀疑唐明,就相信了。但自她在工厂和唐明对峙后,这才怀疑,杜月笙是不是拿她当枪使。督军府的事情也是杜月笙一手掌握,他说什么她都是信得,现在想想督军府的事情,杜月笙怕是沾了手,督军府与张家不和,张家的上海滩的势力又是息息相关,环环紧扣,若真是杜月笙趁着机会动手,也不足为奇。 “钟儿,你看怎么样”东皇太一已经换好了西服,在她面前冲她显摆。 东皇太一虽然是个精神病,但他的皮相却是真好,除了他那头长发,远看着西装笔挺,潇洒俊逸,极像干生意的大老板。 “不错。”锦华照实感慨。 东皇太一仰头,显然很满意锦华的夸奖,他听了锦华的话后,很快就跑到镜子前自我欣赏。 锦华看着他的动作,朝内屋走去,今天是大排场,她得好好想想穿什么。 开了衣柜门,锦华取了一件墨绿色的丝绒旗袍,衣扣是裴翠的,旗袍是纯色,没有花样,但胜在简单,挑过衣服后,锦华又在首饰盒里选了两只翡翠的耳扣和一条裴翠的细链子。 换好衣服戴好首饰后,锦华涂了管子里最后一丁点的唇膏。她嘴皮有些干,擦了唇膏后看上去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 待她二人弄好装束,已经过去了半刻钟的时间。 脚刚踏出屋,锦华忽然考虑到东皇太一披头散发出去不行,就又折身回屋给他从首饰盒里挑出了一支乌木簪。 “呐,把你头发盘着吧。”锦华将簪子塞给了东皇太一,东皇太一接过了簪子,顺从的盘了一个发簪,搭配着西服说不上来的怪异,但时间有限,锦华也就没有挑剔,她数了一沓钞票放在了手包里。 既然今天注定是个破财日,她决定一破到底,等跟杜月笙汇报了事情后,她带着东皇太一去好好捯饬一番。 东皇太一的头发需要剪,衣服需要买,皮鞋也要备上几双,她店里也有男鞋卖,所以东皇太一的鞋子问题可以暂不考录。 锦华收整好后,便开了门,东皇太一跟着她走出门口,锦华扭身锁门时他正看着对面的那户人家。 锦华心里一突,一道热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阿拉搓麻,侬们要不要过来。” 还没等东皇太一出声,锦华当机立断掐住了他的胳膊,对眼前的胖太太道:“刘太太抱歉,小弟还要去公司,我也有些事情,我们先走了。”说着锦华对着胖太太带笑,拖着东皇太一下楼梯。 胖太太很热情的跟他们道别,锦华拉着东皇太一逃也似的跑下了楼梯。这胖太太,她曾被她骚扰过几次,这胖女人八卦的功力她实在是望其项背,不过她说东皇太一是弟弟这事,这胖女人怕是不会相信,毕竟荣家的事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荣家就她一个独女,这胖太太也是有所耳闻的,她要不快些走,胖太太拉着她说东说西,套出话可不好。 锦华拉着东皇太一,出了弄,抬手招来了两辆黄包车。 “荣小姐,可是要去找杜先生”锦华还没说话,其中一辆车的车夫压低了声音探头探脑的跟她讲话。 她认真瞧了那车夫一眼,那车夫旋即开口道:“您不认识我了当时是我跟您说的,那位先生被僵尸咬了的。” 是那个拉她的车夫,锦华记起来了。 “我现在也是青帮的成员,所以知道荣小姐是为先生办事的。”车夫笑眯眯,身子弓着抓住了车把,邀她上车。 锦华不再推脱坐上了车,东皇太一则是坐上了同那车夫一起拉人的车子。 “那位先生现在怎么样了好了没我听书馆的先生说那其实是一种病毒感染。”车夫边跑边跟她扯闲话。 “我许久没见过他了,不大清楚。”锦华笑着回答了车夫后,便不再说话,因这车夫的一句话,引得那日的情景犹在眼前,锦华突然想,若是她当日没有坐上这车夫的车,就没有唐明的这些事情了吧。或许他们现在还是一对青梅竹马,她现在没准儿还抱着唐明的大腿讨生活咧。 但世事并不可能有这些假设,锦华靠着黄包车的靠背,揉了揉眉心。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这车夫的脚力不错,很快便到了杜月笙宅院的铁门前,锦华下了车,看门人进去通报,很快就为她开了门,只是有一点出乎了锦华意料,那就是看门人不允许东皇太一进去。 看门人没见过东皇太一,说杜先生的示意是只准荣小姐一个人进去,看着东皇太一锦华犯了难,她从包里摸出了一张钞票塞到了看门人手上。 “那就劳烦阁下帮我看着点弟弟了。”锦华想了想,决定将东皇太一暂时留给门房。 看门人受宠若惊,将钞票小心收进了怀里道:“荣小姐实在是客气了。” 是不是客气锦华自己心里清楚,她摸了摸鼻子,同看门人客套了一番便进了院子。 一路走过去,绿草如茵,绿植林立,小喷泉水花四溅,不过与她先前看着的宅院有由不同,这次多了些修剪成动物模样的灌木,想来是杜家园艺换了人。 锦华不着急,一边欣赏这些艺术品,一边握着手包漫步。 她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回到像杜家一样,上海滩上流圈的生活。 s:明天更佞谋,大家多多提意见啊喜欢锦绣就收藏吧。。。我不会告诉你故事才刚刚开头。。。。 sjgsf0916: 第五十六章 再重逢算盘落 心中疑难解惑 进了杜家,杜月笙的几个太太和孩子都在,锦华问了声好便跟着随行的仆从上了书房。 这次站岗的换成了一个黑脸皮的汉子,那汉子见了锦华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荣小姐,便为她开了门。 锦华看着那条打开的虚缝,一道突如其来的想法宛若飞石击打湖面溅起的涟漪一般,振动了她的心绪。 东皇太一的事情,她要跟杜月笙讲,不但讲,而且要夸大了讲,吹嘘的讲。 杜月笙向来爱才惜才,若是他将东皇太一收为己用,东皇太一虽然于她而言是神经病,但以东皇太一的心计和谋算让他彻底听令杜月笙的可能不大,况且东皇太一和她的牵绊是东皇钟,但杜月笙同他却是没有牵绊的,所以将东皇太一塞给杜月笙即能省上一笔,又在杜月笙跟前儿安插了绊脚石,何乐不为 锦华觉得自己算盘打得妙极,感受到迎接她的可能是万花怒放的前途,不由心里轻快了许多,她抓了门把手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入。 很意外,她对上了杜月笙含笑的脸。 “锦华过来了,快过来坐。” 出乎意料,杜月笙第一次对她这般热情。 锦华心里头方才的那一热被杜月笙这般亲切对待,熄灭了许多。 人逢喜事精神爽,杜月笙能这般对她,自然是遇到了好事情,如果她猜得不错,能让杜月笙开心的,除了青帮,便是三鑫公司的生意了。 然而,她猜错了杜月笙的心思。 杜月笙开心,是因为贺榕的投靠。 她先前进来杜月笙书房时没注意,贺榕竟是坐在杜月笙书房里的沙发上,不动声色的瞧着她进来,看着贺榕那双含着冷漠轻慢的双眼,锦华原本的快活彻底熄灭了。 贺榕是笑着的,他的嘴角始终带着怀疑和轻蔑的幽默,在他看向她的时候。 杜月笙现下喊贺榕已经不是喊贺元帅了,而是更直接的称兄道弟。 锦华觉得贺榕面对她时,他那心里隐藏着的火,始终在等着一个燎原的机会,他蓄势待发的模样令她害怕。 锦华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霎那之间,杜月笙光亮气派的大书房像是一个阴暗的牢笼,贺榕是审判者执刑者,而她,是无路可逃,捆绑结实的囚徒。 “锦华,想不到你们如此伉俪情深,贺老弟对我讲他要跟你住在一起才安心咧。我替贺老弟找了一栋院子,离你那公寓不远,你什么时候搬过去吧。” 杜月笙明明知道她跟贺榕是假结婚,怎么这时候变了口风 “先生见笑了,锦华想同先生说些锦华这几日在外的趣事,不知贺元帅可愿回避” 她话音落,贺榕便作势起身要走。 但杜月笙拦住了他,杜月笙从书桌的另一边绕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扭脸冲锦华道:“你们是夫妻,这般见外做什么。”说着他又扭过脸对贺榕道:“自家人听得。” 他又将贺榕推坐到了沙发上,而后看向了她。 看着杜月笙眼中的闪烁,锦华不由心里泛了凉意,杜月笙在等她的回答。 看样子杜月笙为了抓牢贺榕是将她舍弃了,她从回来上海滩实际上就一直是被杜月笙抓着的,杜月笙先前一直给她甜头,她竟有些飘飘然了,现在杜月笙是来收利息了。 锦华忽然一瞬间将事情看得通透,她那单生意被杜月笙攥着,杜月笙有信心让她听令于他,即便她拒绝了今日,拒绝了明天后天,总有一天她是拒绝不得的,鞋店和洋装店她虽然是同杜月笙以承德之行为交易的结果,但到底她是受了杜月笙的照拂,即便她不承认,但杜月笙却不会这样认为。 承了人情,就要还,这是生存法则。 看着贺榕投射而来的轻蔑,锦华脑子里像是被轰炸的支离破碎的废墟,她一时回不上话,在此刻她紧张的发狂。 锦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到了贺榕身边,怎样答应了杜月笙,贺榕的要求,直到贺榕离开杜月笙的书房,她都是恍惚的。 “贺榕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直到杜月笙敲打桌面的声音唤醒她。 锦华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杜月笙莫测高深的表情,她先前心里排练好的台词忘得干干净净,她愤愤看着杜月笙,问他为何这般做。 “杜先生,你知道我同贺榕的关系,我们明明不是夫妻” 她话没说完,杜月笙就笑了,听着杜月笙的笑,她心里发毛。 杜月笙说:“贺老弟是一个好人选,在承德你不是已经跟贺老弟郎情妾意了锦华,所有结果都是有因由的。” 听杜月笙的话,感情贺榕是她招惹的。 锦华有些恶毒的冷笑了一声,看着杜月笙目光尖刻。 “既然先生把话说开了,那么我问先生,贺家的事情先生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杜月笙身体向椅背一仰,他嘴巴抿在一起,就对着她牢牢地上下打量,他最后笑了一声,看着锦华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荣小姐,我杜某好脾气,可你也别把我杜某当成傻子。承德和督军府发生的事情你不比我清楚” 杜月笙反问了她一句,将她的这一军令她说不出话来。 难道杜月笙也不知道他们离开督军府后,督军府发生的事 锦华不愿和杜月笙彻底撕破脸皮,毕竟和杜月笙撕破脸皮对她是全然没有好处的,锦华拿帕子掩了掩嘴,又换上了笑脸,她知道杜月笙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女人。 “锦华无事了,就先退下了。” 杜月笙看着她的笑脸,叹了口气,又做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他说:“那你就先走吧,杜大哥是为了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 东皇太一的事情,锦华没有对杜月笙说,既然贺榕同杜月笙已经称兄道弟,当日在工厂贺榕也是在的,以杜月笙的本事,他不会不知道东皇太一的存在。 想到贺榕与唐丽勾结着将她绑到工厂,锦华脑子仿佛彗星掠过一般,她脑子一个灵光,想到了一点贺榕绑她,杜月笙是知道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锦华出了杜月笙书房后,问了问那个站岗的黑皮汉子。 “原来站岗的那个呢,怎的不见他了,那个男孩子挺可爱的。”她特意说话带着一丝暧昧的味道。 黑皮汉子看着她瞧了瞧书房,压低了声音对锦华道:“荣小姐,您不知道前天杜先生大半夜忽然处理了一批人” 他话锦华没听完,便对他唏嘘道:“可怜了” 说罢,她便下了楼梯。 前天不正是她被绑的那一天她前身刚被绑,杜月笙就立马把人处理了。 他,想必是知道的。 难道他就不怕贺榕会对他不利 踩着楼梯,锦华又回眸看了杜月笙书房一眼。 杜月笙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透。 s:发晚了。。。罪过罪过。。。。今天下午两章补偿。。。 sjgsf0916: 第五十七章 开门红人迎门 玉兰花何居心 虽然锦华在杜月笙面前闹了一场,但剪彩,杜月笙还是很给面子的过来了。 锦华此刻正与东皇太一站在新店门口迎客。 看着杜月笙翻卷的长袍,和握着剪刀剪开红绸的手,锦华没有作声,杜月笙对她一向先巴掌后给甜枣,这次依然不例外。 这家新店面是杜月笙为她牵的生意,做得是古玩,她出了四成,那头的东家出了六成,并许诺她红利五五分,是极划算的买卖。 店里的掌柜是杜月笙帮她定的,但人她也相熟,是矮胖子,两个做杂事的伙计分别是独臂少年和高个子,现在算上她带来的东皇太一,古玩店一共有四名员工。 至于那个东家,杜月笙只说是南京来的,算是古物圈里的老手,这次是为了把生意发展到上海才找上他的,姓氏名讳杜月笙没告诉她,只道过几天这东家会亲自过来,到时她自然就知道了。 此话说过后,杜月笙又问起她几时搬去贺榕的院子,锦华语塞,幸好东皇太一牵住了杜月笙,她方才喘了口气。 不过说来也奇,东皇太一无论是在矮胖子等人面前还是杜月笙面前,看起来都精明滑头,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他原本就属于这个时代一样。 锦华在店门口看着东皇太一和杜月笙互动,杜月笙脸上笑容颇多,看得出他有想将东皇太一收入麾下的盘算。 “荣小姐,生意兴隆。”锦华思绪正跑的没边儿,耳朵口忽然冒出了一道声音,听着极耳熟,锦华回神,抬眸迎上一双肆虐扫视她的眼。 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皮鞋闪闪发亮。他身后站着身穿印花绸缎旗袍的倩影。 正是唐明两兄妹。 “今日听闻荣小姐开业,淳一同大姐过来瞧一瞧,看看有什么心头好。”他二人这时候面对她依然再用东洋姐弟的身份。 她同唐明的交谈声自然吸引了杜月笙的注意,杜月笙这时走了过来,锦华瞧见杜月笙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原来是景田先生和井田小姐,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杜月笙很热情。 锦华同东皇太一相视了一眼,东皇太一很快又低下了头擦他跟前摆放着古玩的红木架子。 唐明没动,否了杜月笙的面子,锦华见他将手上拎着的盒子递到了她跟前。 锦华瞧了杜月笙一眼,杜月笙眼睛里藏着情绪,也瞧望向了她。 “这是”锦华对着唐明微笑,下意识有些防备。 “方才路过蛋糕店,听闻荣小姐喜欢吃甜食,就为荣小姐买了些,当是庆贺荣小姐新店开业的礼物。”唐明将手上的东西向她手边推了推。 锦华手攥着,看着唐明笑了起来。 “多谢井田先生了,井田先生快请进。”锦华接过了唐明手上的东西,侧身微微向一旁退了一步,做出恭迎唐家姐弟的姿势。 唐明哈哈笑,笑声爽朗,他同唐丽经过她身边时,不着意又深看了她一眼。 锦华握着手上盒子的拉绳很是挣扎,一双手止不住颤抖,但她还是扬着笑意迎唐明进了门,杜月笙喊东皇太一去给唐明看茶,他坐在了唐明身边的太师椅上,而矮胖子等人则站在了他身旁。 这阵势颇有谈判的意味。 锦华想跟着东皇太一往铺子后面去,她刚走动,唐丽立刻从唐明身边过来拦住了她。 “我跟荣小姐情同姐妹,看见荣小姐我可真是喜欢的紧。你们这些男人们聊着,我们女人家就不掺和了。”唐丽看着杜月笙,妩媚动人的小嘴一张一合,她说罢,又对坐着的唐明道:“淳一,我跟荣小姐去街上看看花,你看完了物件儿,就自个回去吧。” 唐丽的态度不容置疑,话说罢,她便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出乎意料,唐丽竟然真拉着她去看花。 街头有个挎着花篮叫卖玉兰花的小姑娘,唐丽甜腻腻亲密密的挽着她的手跑了过去。看着这样的唐丽,锦华不自觉又将她同最开始那个泼辣爽快的女人联系在了一起。 “锦华,你看这花真好看。”唐丽的笑容同洁白的玉兰交相辉映,晃花了锦华的眼,她涂了蔻丹的指甲,划过玉兰花的花瓣,指了其中一枝道。 她指罢,立即从花篮里抽出那支开的热烈的花朵,插到了发间,汪汪的杏眼里荡着水光潋滟,她问:“锦华,你瞧我带这花好不好看。” 锦华看着她,不自觉想要去掐小姑娘篮子里的花梗,唐丽的笑容和这般天真的样子令她心里发毛。 “太太带着好看极了,就像玉兰仙子一样。”买玉兰花的小姑娘嘴甜,变着花样可劲儿夸唐丽。 唐丽不说话,询问的表情却一直对着她。 “好看。”锦华迎面对着唐丽的目光,心下叹了口气,应付道。 唐丽听了她话,欢喜的笑了,她姿容原本有种妖艳的味道,这一笑,衬着这白玉兰,却是显得温煦而甜美。 “这位太太也看一看吧。”锦华愣神,小姑娘将一朵白玉兰伸到了她的眼前。 锦华刚想开口拒绝,唐丽已经拿过了花,她抬着胳膊,小心的将花朵插在了过来。 那朵玉兰插在了锦华的左耳边。 “两位太太可真像是双生花。”待唐丽插过花后,小姑娘立马甜嘴道。 唐丽顺着她话,笑着调侃:“我们当真像是一对双生花” 小姑娘点点头,带着生意人的长袖善舞,笑道:“当真。太太不信可买了我这花,回去问一问先生们。” 这时唐丽已经掏出了放零钱的刺绣口金小手袋。 “多少钱,这花我要了。两朵一起付。” 小姑娘说了价钱,唐丽爽快的摸出了两枚硬币递给了小姑娘。 锦华从包里取了一张票子,递到了小姑娘跟前,将唐丽的两枚硬币还了过去。 “赶巧我没零钱,当是换些零钱。”将硬币递还给唐丽,锦华如是解释。 她心里头原来的那个唐丽早已死在了烈火中,这个唐丽,他们终究要宿命相敌,她不愿欠她一丝好。 而且这个唐丽,在工厂里早就暴露了她的性情,突然这般同她亲近相好,她不得不防。 sjgsf0916: 第五十八章 古玩店波澜起 下墓事如何择 买了花,唐丽依然意犹未尽,她并没有回去古玩店的打算。 “锦华,我们去霞飞路吃冰淇淋吧,那边奶油蛋糕的口味也极好。” 锦华听她话,心里头想笑,也心酸。 她自然是不会跟唐丽一起去,当下拒绝道:“不了,古玩店还有生意,井田小姐若是无事,还是回去吧。” 唐丽笑:“你怎么现在越来越无趣了,开口闭口生意,原来你可不这样的。” 锦华瞧着她,瞧着这条狡猾的美女蛇,她问:“那井田小姐说,我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唐丽不说话了,她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锦华,跟我去吃冰淇淋吧,我这次没有害你的打算。”许久,唐丽轻轻道,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着烛火那种彻头彻尾漆黑中的一点光彩。 “井田小姐,我还有些事,先回去了,若是您想去吃冰淇淋,自己去也好,霞飞路离这里不远。”锦华看着唐丽眼中光彩黯淡,她漠然的转过了身子,向着古玩店的方向去。 她不大愿意面对唐丽,尤其是这样的唐丽。 他们这些人步步为营,各有算盘,做出一副惺惺相惜,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恶心,无论是她,还是唐丽,都不适合天真的做派。 “锦华,你等等我。”唐丽在她身后追了上来,她探手挽住了她胳膊,非要做出一副亲近的模样,实在是假惺惺。 锦华抽了抽嘴角,一把将她推开,但没推动,唐丽紧抓着她。 “井田小姐,有些话,锦华还是觉得直白说了比较好。” 唐丽怔了怔,笑了起来,又恢复了原来妖艳的模样,她松开了她,从包里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烟卷,点了洋火,抱臂懒洋洋的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果然还是这样跟你说话舒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锦华,你要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 锦华鼻尖有酸意,她看着唐丽道:“即便不是敌人,可我们也不会是朋友。” “这可难说。”唐丽手捻着烟卷不以为然。“你没了东皇钟,就不是我们的敌人了。” “你们再来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锦华沉吟了一会,问她。 唐丽两只手分开,小指抖了抖烟灰,妖艳的笑容颇为迷人,吸引了好几个过路人的眼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得跟我去霞飞路吃冰淇淋,我们边吃边说。” 锦华转身,不再理她。 真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早一刻又能如何。 唐丽没有去吃冰淇淋,而是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走回了古玩店。 回了古玩店,杜月笙已经离开了,唐明在一个架子旁专心致志的看架子上的东西,他打了一个小手电照那瓷瓶的尾部,看得颇为细致。 但他不知怎的瞧见了她,她方才刚跨进店门就听见他道:“荣老板回来了。” 锦华脚在台阶上一打滑,差一些没踩稳,看见他,不愿多说话,只应了一声去寻东皇太一的身影。 东皇太一坐在安置算盘的地方喝茶,手里还拿着账本,锦华瞧见了他打算带他去置办些东西,刚走过去,便被矮胖子喊住了。 “锦姐儿,我跟你说些事。”矮胖子对她向来不客气,招手喊她。 锦华走了过去,矮胖子沉了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师父的遗训。” “我师父他”锦华想要告诉矮胖子瘸腿老人没有死,她在那间工厂看见了他,但转念一想,当日在承德,他几人亲手将瘸腿老人埋了的,矮胖子定然是不信的,她没有说的必要。 “记得。”锦华回矮胖子话。“他让我找到他的孙子,然后将他那本书传给他孙子。” 矮胖子忽然问她这些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瘸腿老人的孙子找到了 “你记得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入了这条行当,金盆洗手不是易事,井田先生跟我们商量的生意,大东家那边已经答应了,我们是一个团体,况且你得了瘸子的真传,所以,这单生意,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什么生意” “端掉一座宋墓。” “谁的墓” “井田先生到时候会带着我们一起去。” “那这店” “留了他。”说着矮胖子指向了正在看账本的东皇太一。 这 “杜先生可知道”锦华心里发急,声音重了许多,她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看矮胖子。 矮胖子皱眉点了点头,他又说了一句。 “杜先生让我通知你,说贺元帅不放心你,要跟着你一起下墓。” 听及此,锦华现下怒极生笑,她转身就要出去,她要去杜家找杜月笙问个清楚。 凭什么,他就这般为她做了主张 “锦姐儿”矮胖子低喝了一声抓住了锦华的手腕,他们这边的动静引得店里的客人频频注目。 看见有目光投过来,锦华停下了动作。 “你即便去找杜先生,杜先生也是这个回答,况且这事对你也没有坏处,锦华,杜先生帮你拉这生意时,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五五分成的红利,当真就是看看店这么简单” 矮胖子自问自答。他又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现世里哪有那么多流传下来的古玩,好东西可都是埋在土里面。” 说这句话时,他像是骤然炸开的烟花,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光彩。 锦华看着矮胖子,心里头冷静了下来。 她缺钱,她需要钱,如果她下墓能捞到一笔不小的数额。她先前也想过下墓的打算,可,这事坏就坏在,唐明和贺榕的加入,更坏在东皇太一的留守。 东皇钟当日在工厂炸裂,现下东皇太一才是下墓保她安全的最大仰仗。 “容我再思量思量。”锦华闭目,轻叹了口气。 欲望,是件麻烦事。 这事,她势必要问一问东皇太一,东皇太一也是参与这谈话的,为什么他就心甘情愿的同意留在古玩店呢,他跟唐明不是有仇 锦华从矮胖子处走到了东皇太一的面前,她身子在灯光下打了一片阴影,东皇太一坐在那阴影下,似乎等待了她许久,她一来,他便抬起了头。 不同往日,东皇太一这一次很认真,他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后卿有保住你的本事。” “你,为什么”锦华看着东皇太一,心里冷的厉害。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s:云起的妹子来看吧。。。。。我看了看云起的。。缺了好几节。。。 sjgsf0916: 第五十九章 心思沉人不眠 保险柜底抽薪 月色溶溶,乳白的光亮流泻于都市四处,锦华躺在席梦思上,看着那未掩住的窗帘上,打下的笼罩在房间的朦胧,怅然无眠。 翻了个身,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事儿,她得跟东皇太一说个明白,她原先没想到要搅和到东皇太一和后卿的这些事中,包括东皇钟,她都是抱着逃避的态度面对的,但不可避免,这火还是烧到了她身上。 点了台灯,锦华整理好装束,蹑手蹑脚的开了门,她头刚探出,便同东皇太一四目以对。 东皇太一有些愣神,许久后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我想跟你说些事情。”一句话同时从他二人口中脱出。 “你” “你先说吧。”东皇太一咧了咧嘴角道。 “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吧,为什么你会同意这次行动”锦华不客气,问。 东皇太一瞧着她,瞧着她背后发昏的暖黄的光,忽然咧着嘴笑了。 他的表情在昏暗之中透着悲哀,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 “天道不可言。”他咧嘴的表情有些滑稽。“你只需要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你放心,后卿暂时不会对你怎样,至少我还在这个世界一天,他便不会对你动手。” 东皇太一的话听起来像是诺言,他的声音很坚定,锦华听着他的话,一时的硬气也软了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确实有些想法,但怎么说也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贪生怕死。锦华暗想。 “我知道。”东皇太一的笑容有几分难掩的疲惫。 “钟儿,我不会容任何人伤害你的,蚩尤之战不会,现在也不会。”他又道。 看着东皇太一的笑容,锦华心里有些不大好受,她突然有种不想再问东皇太一其他事情的想法。 她下墓如何,跟东皇太一其实是无关的,东皇太一不欠她的,她没必要对东皇太一这般,毕竟是她自己为了生活所做出的决定,虽然有几分是被算计的。 “你想说什么。”锦华换掉了脸上的不快活,笑着问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此刻表情很严肃,他一双眸子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你要拿到东皇钟的碎片,若是不能拿到,便毁了它,万不可让后卿拿到。” “东皇钟的碎片”锦华听了东皇太一的话有些诧异。 “对,你最初拿到的东皇钟就是碎片,我虽然将自己封印在东皇钟里,但我也是破碎的。”东皇太一的话令锦华有些犯糊涂。 东皇太一瞧着她迷茫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是新的东皇钟,所以你必须要寻找到旧东皇钟的碎片。” “我我怎么可能会是东皇钟”锦华觉得东皇太一又在疯言疯语了。 “你请神成功了,所以你就是新的东皇钟。” “我”看着东皇太一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他眸光中深刻的坚定,锦华心里有些慌乱。 “我困了,我先睡了。”锦华一把拉住了门,将东皇太一推了出去,她压着门板将门反锁住了。 靠在门板上,想着东皇太一的话,锦华觉得自己也要发疯了。 东皇太一的话一遍遍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她真的是东皇钟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是冷冰冰的钟,这二者怎么可能画上等号。 一夜繁杂扰心,昏沉睡去,待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洗漱收整好,看着已然端坐在餐桌上优雅吃食的东皇太一,锦华探头瞧了瞧厨房,不得不说东皇太一的接受能力很强,他现在各式各样的活计,动起手来都格外的得心应手。 “过来吃饭吧。”东皇太一看着她放下了手上的餐具,站起身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帮她拉开了椅子,笑道。 锦华坐了下来,东皇太一又帮她将椅子推了进去。 看着东皇太一的行为,锦华有些吃惊,待她目光落在眼前,色香味居全的饭菜,心里的吃惊更甚。 “我一会儿去古玩店,上次你帮我借的衣服我又买了新的给楼下的刘先生送过去了。还有你不要去找杜老板了,那个胖掌柜说的话,我那天听到了。杜老板我接触了,你对付不得。”东皇太一举着筷子,一边为锦华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古玩店。”锦华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再往碗里夹菜。她吃了口饭,说。 “好。”东皇太一应下后,只默默吃食,不再说话。 他的沉默看起来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锦华不由抬脸瞧他,他低垂着眉眼,整个人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这跟她那日在工厂里所见到的东皇太一完全不同。 察觉到锦华扫视过来的目光,东皇太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默默吃饭了。 为什么东皇太一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锦华咬着汤匙,又忍不住偷窥东皇太一。 “我吃好了,你慢用吧。”东皇太一很快收拾了碗筷。 锦华也没胃口,用了几筷子饭菜,也起身将饭菜端到了厨房。 因为冰箱送过去修理,锦华用网罩盖住了饭菜。 “走吧。”东皇太一此刻已经站到了门前,锦华拽了转身上的长袖连衣裙,找了挎包,走到了他旁边。 “你剪了头发什么时候剪得”难怪她总觉得东皇太一哪里不一样,原来他剪了头发。 “嗯,早上去给刘先生买衣服的时候,顺便剪得。”东皇太一回答的认真。 话说罢,锦华也提不出什么话题,便开门出去。 东皇太一跟在她身边不发一言,出了弄,等车的时候,他又突然跟她说话。 “你若是搬走,这边的屋子留给我住吧。” 锦华想起答应杜月笙的事情,自己摇了摇头。 “到时候再说吧。”她并没有要搬的意思。“你要是想寻房子,我在报纸上帮你留意着出租的消息。” 东皇太一摇摇头又不接话了,锦华有些尴尬,眼睛瞧向了一旁的糖果摊子。 那些包装的闪闪发亮的糖果摆放在玻璃罐子里,看起来颇为吸引眼球。 见她瞧过来,买糖果的老头连忙站了起来,沙哑的吆喝:“牛轧糖,玻璃糖,好吃不贵。” 有几个小孩子趴在架子上巴巴的望着,对上老头的目光,锦华又别过去了眼。 电车依然没有过来,锦华有些无趣,低着头把玩指甲。 这时候,突然东皇太一动了,锦华瞧着他往糖果摊子走去,有些不大放心也跟着过去了。 “老人家给我称些牛轧糖。”说着话,东皇太一从身上取了钞票递了过去。 锦华眼瞧着他手上的大面额巨款,夺了过来,从包里换了零钱递了过去。 老头将糖用纸包好,递了过来。 锦华含笑接过后,扭头黑着脸拽着东皇太一去了一旁。 “你这钱哪来的” “从屋里柜子里找到的。”东皇太一老老实实。 “那个铁柜子” “对,就是那个柜子。”东皇太一点点头。 “你拿了多少” “不多,就十几张。” “还有多少”锦华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就剩那一张了。”东皇太一无辜的指着她的手提包道。 锦华被他这么一说,整个人有些站不稳,东皇太一果然是夸不得。 “你跟我回去。”锦华黑着脸又拽着东皇太一回了弄。 东皇太一简直是直击她命脉,她那保险柜总共就三十来张大钞,这回,可真是被东皇太一釜底抽薪了,她这次不下墓都不行 s:求收藏啊。。。。。。等会儿传佞谋。。。 sjgsf0916: 第六十章 心之念一线间 寻贺榕道清楚 东皇太一被她拽着并不反抗,好脾气的样子倒衬得她行为粗鲁了。 锦华顿了脚步,瞧着东皇太一不温不火的脾性,心里火气散了大半。 “罢,你以后记得在屋里拿了东西要知会我一声,不要自己擅做主张。”近日来她为贺榕和唐明二人焦灼的厉害,这些事也不想跟东皇太一多费口舌,他初来乍到,况且也不是坏心,索性就先放他一马。 锦华心里想着,便松了手,她闭眼揉了揉眉心,因为心里始终装着事情,所以瞧上去颇为疲倦。 “钟儿。”忽听东皇太一轻唤,锦华抬眼,一物被猝不及防的塞入口中,滋味从舌尖蔓延,盈了满口甜香。 莫名其妙酸了眼,更莫名其妙酸了心。 “你先去店里吧。”锦华低垂眉眼,抓紧了手提包,对东皇太一开口,她的喉咙里此刻憋着一腔苦涩,因为这牛轧糖的味道对比而分外鲜明。 她这句话说得快速,掩饰住了她此刻的狼狈。 “好。”东皇太一答应了,他离开时锦华没有抬头,直到他离开了有大半刻,她这才抬起头,看着弄口,长呼了口气。 她心底的酸涩伴随着这口子气儿的呼出而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铁了心的硬气。 既然明枪暗箭不可防,她陪他们笑到最后又如何 抓紧了包,一步步走到弄口,她每一步都走的踏实,高跟皮鞋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她傲然而立的欣长身量因为连衣裙的迎风摆动而分外迷人,宝石耳坠伴随着她身形的摇曳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黑丝绒一般的眼睛里满是英勇的气概。 人为腔子里的这口气,苟活,不差。但并不意味着永远都是缩头乌龟。 看着四处高挂的牌子,和熙攘的人群,游动的电车,她心里凭然生出了试凌波微步寒生易水的轻狂。 只是途径买糖老头摊子前,她买了一小包牛轧糖,放进了随身背的小包中。 她决心去会一会贺榕,若是能把恩怨解开也好。 想了想,不能空手,她在弄口对面的点心铺里买了一盒饼干,饼干铁盒子外,又包了一层洒金的花纸,看起来颇为精致。 手上提着礼品,她站在街上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有辆腿脚快的抢过了一干人等,拉着车停在了她跟前儿,锦华眼瞧,那熟悉的带着奉承的笑脸,正是那个入了青帮的车夫。 “荣小姐快上车,今日可还是去寻杜先生吗”车夫尖着脑袋,圆耳机巧,问道。 “不,今日去其他地方。”同车夫说过地址后,锦华坐上了车,礼品被她抱在怀里,铁盒子沉甸甸,看着那洒金的花纸不大会儿,她闭目沉思,如何面对贺榕的情景。 该从何处谈起,该说些什么,该以怎样的语气,该不该摆脸子,这些都是有讲究的战斗。 贺榕的面容浮现在她脑海,那双摄人心魂的秋水瞳,那秋水瞳面对她的欢喜,回想起来,她有些不大舒服,四下人声鼎沸,她索性睁开了眼瞧。 街上热闹,店铺林立,卖报的小报童捧着报纸流窜着叫卖,小姐太太打着绸缎阳伞闲逛,也有青年跨着洋车跟漂亮姑娘谈笑风生,周遭一切都笼罩在阳光中,这是她成长的地方,看着头顶上暖和的太阳,锦华微笑。 贺榕住的宅院很快就到了,在一条幽静的巷子里,正迎面。 杜月笙说的不差,他们离得确实近,只隔了两条街。 院子门前种有竹,像话本里说的大隐于市的隐士居所,青青竹叶为此处平添几分幽静之色。 看着这宅院,想到要面对贺榕,锦华心里骤然沉重起来。 但她还是下了车,从包里掏出口金手包付车夫车费,车夫摆手,没有拿钱的意思,锦华把钱塞给他,只见他神秘兮兮的低下了头,凑到了她耳边,鬼祟的说道:“荣小姐,我说句不该说的,这院子其实有问题。” “哦怎么讲”锦华偏头躲开了车夫凑近的脸,她不大习惯和车夫这般亲近。况且她也只是觉得此处清幽,并没有其他感觉。 “我是听同行说的。”车夫搓了搓手掌心,唾了一口唾沫,他看着这宅院表情有些惧怕。 “您四下瞧瞧,这地方是不是过于冷清了,听说这里是晚清的老宅子,这宅子里死过人人家都说,这里到了晚上是女人哭哩唉,本来我是不想拉的,但这您荣小姐的生意啊,我也就硬着头皮过来了。”车夫说的绘声绘色,锦华看了他一眼,又从钱包里摸出了一张纸币塞到了车夫的手上。 “多谢兄弟了,这钱你拿着,一会儿出去了买包烟抽,算我请兄弟的。”锦华仿佛没听见车夫的话一般,她这算是赶车夫走了。 杜月笙为贺榕安排的地方又怎么有差错,鬼宅一说自是耸人听闻。 这地方清幽更是说明了此地的重要性。 车夫收下了钞票,面上的表情颇为关心,他道:“荣小姐,要不,您还是离开此地吧,我把您送回去。” 锦华定眼看车夫,面露微笑:“不了,我和这户人家是旧相识。” 听锦华这般说,车夫只好作罢,他拉着黄包车跟锦华道了声就离开了。 车夫离开后,此地只余她一人,少了人气儿,更是清冷了。 啪啪,锦华握着门环敲了两下门板后,便站直了身体,她想着同贺榕的开场白,攥着礼品盒绳子的手发颤。 等了许久。 无人应,也听不到人走动的声音。 “贺榕”她又敲了门板,这一次喊了贺榕的名字。 依然无人。 锦华吁了口气,转身想走,这时候,门开了。 饱含阴郁的秋水瞳宛若刀子,他这般盯了她不大会,笑。 “你来了。” 他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脚上是千层底的布鞋,这身打扮有杜月笙的风格。但贺榕是那种戎马讨生活的人,并不适合这样的打扮。 “我来了。”开场白同她原先预想的完全不同。 她脸皮习惯性的堆笑,将那包装精美的礼品挡在了身前。 “我来给你送些东西。”她口气轻软,一双眼却是躲开了贺榕的纠缠。 s:从调查和我自己写作中所感受到的,人物和故事背景不够妥帖,缺乏文化性,其实民国这一时期的文化是相当有韵味的,尤其是海派文化,近期我会对一到十四章进行大修改,但剧情不变,会对景物描写和人物描写加大,细节和伏笔会深刻些,同时也会将女主角的形象描述的丰满些,个人对故事的发展安排其实不会变,我对女主塑造是一个在当时情景下做出合乎常理的人,可能不大讨喜,但还是希望亲们可以喜欢。 修改好后,会在新章里进行通知,修改云起是不变的,云起喜欢看的妹子可以来看。 谢谢天使水柔、宝宝八号、爱酒、挟翼、虎丁、gdiyu书友的投票。同时也谢谢云起妹子催更的留言。 苏华会不断充实自己,为小说代入文化内涵,提高语言掌控能力的,谢谢各位接受作者调查,谢谢。 sjgsf0916: 六十一章 见贺榕心中悔 何言语皆无益 贺榕身子堵着门,他的手从她身前的礼品盒旁穿过,他一把抓住了她的下巴。 那只手下的狠劲,像是要掐碎她的下巴骨,她的脸皮现下一片通红。 “既然是送礼,抬头面对主人才是淑女礼仪,荣小姐莫不是忘了”他的话挑不出刺,经受着他的仇虐,锦华先前想好的大堆调皮话,风趣话,全忘得一干二净。 她是不想这样面对他的,她对他心怀愧疚,因为承德的不告而别。 “贺先生,说的对。”抬起头,强逞着镇定,无悲无喜的直视他。 贺榕低笑,似乎若有若无的低叹了口气。 “锦华,你总是这个样子,毫无愧疚,一点良心都没有,呵呵,你这个贪恋权势和金钱的女人,你该依靠男人的,可是你不肯,不,你始终玩弄着一个曾经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男人。” 秋水瞳里满是幽暗,锦华在他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的强硬伪装下的慌乱。 “我贺榕,我们不该是今天的样子,我们是朋友。”锦华的指甲此刻已经掐进了她的肉里,她还是不断紧蜷着双手。 “朋友呵呵呵,你欠我的,你犯下的罪,你忘了,我可没有忘你是我贺榕抬进门,你生生世世都是我贺家的人,就算死,你也是贺家的鬼”说着贺榕将她扯进了宅院里,锦华扒着门,高跟鞋在地上拖着,但还是难敌他的力气,即便她是一个强硬的女人,在体力上,还是难敌一个发怒的男人。 “贺榕,你够了我有说过让你对我好吗是你心甘情愿的,假结婚的是你,这些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你有什么资格迁怒我”她胸口起伏的厉害。 “是我,的确是我心甘情愿,引狼入室。”贺榕变了模样,他虽是笑着的,可他笑着的模样更令她心生恐怖。 他此时此刻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他原来的神气,说话全都变了。 贺榕拽着她,她被他拉扯着,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 淡淡的酒精味弥漫。 “贺榕,你醉了。”她此刻已经被他囚禁于怀抱中。 “你让我恶心,荣锦华,你今天来找我是来求我的吧,既然你要求我,那就拿出求我的姿态。”他按着她的头,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肚上,他要她跪下。 锦华挣扎着从他手上跳开,但她的头发仍旧被他拉扯着。 “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说。贺榕,你先松手。”锦华冷然道。 “我是醉的,我从来都没有醒过。哈哈我一直,我一直都没有醒过”他拉扯她走,锦华全身颤抖,在他面前,她的挣扎无济于事。 走过走廊,他将她扔进了客厅的沙发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她的肩膀狠狠地撞在了沙发上,疼的她要叫出来。 她想动,想逃,她刚扶着沙发把手站起来,他一把凌空将她抱起,他把她丢在了沙发上,握着桌子上未喝完的半瓶白干,浇在了她身上。 酒的味道弥漫而开,从她身上,锦华胃里犯恶心,她从沙发上滚下,见他手里拿着洋火向她走来,他嘴角带着宛若魔鬼的笑容。 “荣锦华,你陪着我下地狱吧。” “贺榕,你冷静些,督军府的事情我不知道,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说。”锦华言辞诚恳。 “看看你这张迷人的脸,它可真是厚。”他抬手扯着她的脸皮,拽着,一巴掌打了过去。 锦华没能躲开,整个人被打的眼冒金星。 “还有这能说会道的小嘴。”他又欺压而来,拼命地吻着,丝毫不给她喘息的余地,他亲吻她的面颊,亲吻她的嘴唇,亲吻她的颈子,他是强壮的,她在他身下气喘吁吁,疲软的厉害,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对她的凌辱。 “贺榕。”她看着他,眼泪流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她害怕到不由自主的颤抖。 贺榕像是一只野兽,满是血丝的眼睛细细眯着,他停下了对她的亲吻。 他就这样瞧着她。 将她从头到脚,赤裸裸的打量着,那寒光凛凛的目光很快变换成了对着生活的玩世不恭和一丝隐蔽极深的哀伤。 他黑色的眼睛像是漆黑到没有边际的深夜,他从身上的衣袋里抽出了一条帕子丢在了她的脸上,那帕子盖住了她哭泣的眼。 “滚。”说着贺榕便走出了客厅,他没有再看她一眼,更别提回头。 锦华抓着那条帕子,从脸上抓了下来,她满身疲惫,她对着帕子看了不大会儿,又闭上了眼,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她慢慢坐了起来,从挎包里拿出了小镜和梳子,慢慢的梳整齐头发方才站了起来。 所幸贺榕没有碰她,她身上的衣物尚且完整,除了皱巴并无影响,贺榕下手还真是狠,她整条肩膀跟快要废了似得,动一下便发疼。 她在客厅里四下瞧了瞧,整个客厅里摆满了酒瓶子,除了酒瓶就只剩下桌子上扔着的一本手抄佛经,字体刚劲,是贺榕的字。 锦华看了看封皮没有翻,她看着脚边的酒瓶子,叹了口气。 贺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她心里有些郁结,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客厅,她打算在跟着唐明等人出发前去一趟承德,她要去督军府看一看,到底督军府里生了什么事。 贺榕的事情,远没有杜月笙说的那般简单,她不是良心发现要去管这事,而是,贺榕现下的情况关系到她。 出了客厅,贺榕的身影并不在院子里,锦华活动了一下身子,看见一道金色的影子飞快窜去,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青色的影子。 那道金影不必说,应是贺榕的那条小金蛇,而那青影,她猜是大青蛇。 摇摇头,锦华有些无奈,她刚伸出脚,那道金影突然窜到了她的脚下,缠住了她的脚腕。 感受到腕子上凉凉的触觉,锦华定睛一瞧,还真是大青蛇。 从她回来上海滩,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大青蛇。 小金蛇缠着她没有太久,很快从她脚腕上滑了下来,刺溜刺溜的吐着蛇信子,然后向着院子里水井的方向游了过去。 锦华顺着小金蛇的游走的方向走了过去,那个水井她看了看,是口枯井。 井壁上刻有撰文,其中似乎有东皇两个字,锦华想看清楚些,弯下腰仔细瞧了瞧,这时候,一双手拍上了她的肩头。 s:今天修改了第一章,明天修改第二章。。。。。。。。 女主洗不白了,还是黑着吧。。。 sjgsf0916: 第六十二章 降大任于斯人 苦其心劳其骨 感觉到有人,锦华直立起身子,躲开了那双拍过来的手。 她一直以为贺榕单独住在这里,没想到除他以外,另有住客。 眼前这个,是个身穿绿绸缎衣裤的姑娘,梳着两股辫,容貌偏童稚气,生的虽然普通,倒是有一番书卷气。 “贺大哥说了,还请荣小姐离开。”这女孩子虽然看起来娇娇柔柔,话语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也是这里的住客”锦华随口问了一句。 女孩子即刻涨红了脸,声音低若蚊鸣,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她带着童真的气质,用着对心目中英雄崇拜的口气说道:“我是贺大哥带过来的。”说着她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锦华一眼,如同小鼠一般,怯怯的补充了一句“是贺大哥救了我。” 声音依然很低,却是骄傲的。 “媛媛,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荣小姐,贺某不便多留,还请荣小姐改日来访。”贺榕的声音在二楼的阳台上响起,锦华仰头朝着贺榕的声音瞧过去,贺榕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旁的女孩子身上,他的笑容、目光都是柔和的,哪里有醉酒的模样。 “那锦华就不叨扰贺先生了。”扭身扭脸、仰头直行,一气呵成。 她心里头是空的,在转过身的一瞬间。 走出大门的时候,锦华忽然想到,当日她在墓室里所想,贺榕需要的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姑娘果然实现了,按理说,她应当但心里,那个叫媛媛的女孩子,却像一根刺,刺得她不安宁。 叹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缠绕在她手腕上宛若玉镯子一般的大青蛇,笑了笑,又回眸瞧了一眼站在二楼阳台的身影,却发现贺榕的身影早已不在那块地方了。 巷子里的凉意比先前更浓重,冷得彻骨。 “荣小姐荣小姐荣小姐” 锦华从思绪中惊醒,看见送她来的那车夫在她前方笑眯眯的瞧着她。 她赶忙扫视了一下装束,见无大碍,笑着同那车夫招呼。 “你方才不是走了,怎么还在这里” 车夫瞧着她,话语言谈中有番诉苦的意味:“哎呦,可别说了方才我拉了一个客人,您猜怎么着,他没付我车钱就跑了我本来想追,想到荣小姐还在这里,不放心,就又过来看了看,赶巧儿就瞧见您啦”话说着,车夫有些谄媚的挤出了笑容。 “送我回去吧。”锦华不知道自己现下有多狼狈,不愿再在此处多做停留。说着,她便坐上了车夫的黄包车。 “荣小姐,您坐稳喽。”伴随着车夫的吆喝声,锦华感觉她同贺榕的距离愈来愈远,她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重新回到热闹的大街,她这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喧闹而又繁华的地方,这才是她的世界。 “荣小姐,那天和您一起去找杜先生的那个先生,我今天见着他了,他让我拉他去了杜先生那里”走了一段路程,车夫放慢了脚步歇脚,又同锦华闲话。 “哪个先生”锦华睁开了眼。 “您忘了就是那天您去寻杜先生,跟在您身边的那个穿着西装的高个子先生啊。”车夫扭头道。 东皇太一去寻杜月笙做什么 锦华揉了揉眉心,仰起脸看天空,那宛若湖青色缎子一般的天幕上漂浮着来去不定的云朵,飞鸟停在电车的轨线上,时不时换地方歇脚,切割着天空的电线像是一张笼住人的网,飞鸟在网外翱翔,人匆匆碌碌的在网内讨生活。 仰脸不大会儿,锦华又疲倦的合上了眼,她有些发困,忍不住想要瞌睡。 她只瞌睡了不大会儿,因为车子的颠沛又清醒了,因没了睡意,便坐直了身子,从包里拿出小镜照着瞧。 她今年有十八岁了,虽然不算是个老姑娘,但这个年龄的女人,大多已经做母亲了。 人的命运都是怎样安排的是不是都有这么一劫是不是诚如孟子里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她大概是要肩负上天给予的大任吧,所以要经受这些种种,躲也躲不过,看来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啊。 她一路上只想了些乱七八糟,目的地已经到了,那个买糖的老头依然在弄口的街边摆摊,摊子边仍旧围着些小孩子,看着老头拿糖和小孩子们逗弄着玩,锦华忍不住想笑。 “荣小姐,您怎么哭了” “嗯”听见车夫的声音,锦华扭过脸疑惑地看着他。她抬手抹了抹眼,果然沾了一手泪。 “大概是风迷眼了,不妨事。”说着,她从黄包车上下来,将车钱递给了车夫。 想了想,锦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车钱递给车夫。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上楼换个衣服,马上就下来。” 车夫点头应下。 锦华回了家,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用清水冲了冲脸,大青蛇从她腕子上滑了下来,舒服的泡在水池子中。 大青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蛇的影子,两只角比在承德的时候生的更完全。 “你这小东西,怎么在贺榕哪里,都不过来找我。”锦华点了点它的额头,大青蛇懒洋洋的晃了晃脑袋。 锦华噗嗤一笑,因为车夫在楼下等着,她对大青蛇没有多做逗弄,便进屋换了衣服,她这次换的是带骑马服样式的衣裤。 换好衣物,她快速的上好妆,照了照镜子,又恢复了原来的精气神儿。 高跟鞋也另换了一双,先前的那双后跟已经磨坏了,上边有踩塌了的凹陷。 “你要跟我出去,还是看家”走过水池子,锦华问泡在水中的大青蛇。 大青蛇晃了晃脑袋,嗖的又窜到了她的腕子上变成了玉手镯的模样,答案不言而喻。 “你这回跟着我可不要乱跑了。”锦华单指点了点大青蛇的脑袋,嗔责道。 大青蛇紧了紧她的手腕,绿豆眼满是依恋的瞧着她,像是在做保证一般。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你这鬼精灵”锦华笑,推门出去。 等她下了楼,那车夫蹲在弄口抽烟,看样子像是在和买糖的老头聊天。 “荣小姐。”等她走进了,车夫跳了起来,塞给了她两个糖块。 “这是我用烟跟这老头换的。”车夫得意洋洋。 看着车夫的面部表情,锦华有些哭笑不得,拿了一块,将另一块还给了车夫。 “那就谢谢兄弟了,我有一块就够,这块糖还是留给兄弟吃吧。” “荣小姐真是好心肠。”车夫捏着糖块扔进了嘴里。 锦华手上的那块,她还没动,被大青蛇偷偷摸摸给吞了。 “你呀”锦华又点了点大青蛇的脑袋,坐上了车夫的黄包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她的心再一次沉静了下来。 所有一切总归是要来临的,就像黑夜的出现,白日总归是要落幕的。 s:求收藏,求推荐啊。。。。。 sjgsf0916: 六十三章 古玩店东家来 下马威黑吃黑 到了古玩店,锦华见店门紧闭,当即心思一转,客套了两句将车夫打发走。 这晴明天儿关铺子,不接生意不像是矮胖子的作风,怕是有什么事儿。 她从包里摸出了钥匙,准备打开铺子开张,但走近了铺面才发现店门并未落锁。知道店里面有人,她当下两指扣住准备敲门。 门内有吵嚷声,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个激灵,锦华顿住了欲敲门的右手,她屏息贴着铺面,仔细听了听,并非是盗墓三人组和东皇太一的声音。 铺子里有外人 然而,吵嚷声中还有一道脚步声朝着门的方向走过来了。 脚步声虽然刻意的放轻,但依然有细碎的鞋底子和水泥地的摩擦声,不难分辨。 锦华赶忙站直了身子,果不其然,紧接着门便从里头被人打开,昏暗的门缝里露出了一个像是剃皮大冬瓜一般的脑袋,精光发亮。 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珠子伴随着脑袋的起伏,朝着锦华暴射而来。 那人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个遍,才慢悠悠的从门缝里探出了身子,虚掩上了门。 “小姐若是有什么想买的,可心的,您知会一声,赶明过来,东西我给您留着,今儿,我们东家说了,不做买卖。”冬瓜脑袋说的慢条斯理。 锦华见他浓眉大眼朝天鼻,是个老实人的相貌,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瞧,却被囚进一双幽深泛着精明的眼光里,不过那人只同她对视了一眼,便挪开了眼。锦华虽没有冒犯之意,还是不由将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人瞧着,约摸有二十来岁,光头造型显得整个人有一身蛮劲,皮肉紧绷看着像是练家子,但他那身皮却白的诡异,苍白泛青的颜色像是不常见天日一般。还有他那双手,瘦的像骨头只裹了层皮。 锦华打量他时,他手上正摩挲着一块血沁玉坠,那血沁玉殷红发油,看着若不是跟他有些年头了,就是这人极喜爱这玉坠。 一番打量,锦华对这人的身份猜测了大概。 瘸腿老人留的书上对血沁玉有过记载,说这玉是人刚落葬的时候,被强行塞入口中,所形成的,往往千年出血沁,市面上有市无价,而且是通灵的物件儿,一般的盗墓贼很少会有人愿意触霉头取这血沁玉,除了那些艺高人胆大的。 锦华的目光在那人手上的玉坠子上停留了一眼,很快便转移开,她想起杜月笙先前说的,说南京那边儿的东家会亲自来这上海滩一趟。 这人,莫非就是那南京来的人 锦华心里正揣测着,那人开口了:“这位小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不便打扰了。”说着他转身要开门进去。 锦华连忙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停住了,歪头朝着她手抓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一眼冷淡中有几分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锦华被他这么一瞧,知道自己失礼,连忙松开了抓他的手,这人无形中有一种强硬气场,竟让她有些畏惧。 锦华正懊恼,他又转过了身,一脸温和的问:“小姐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快些告诉我,我们东家在里面开集会呢。” 看着面前温和可亲的冬瓜脑袋,锦华有些分不清楚,他先前的阴冷一瞥究竟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不知道兄弟可是从南京那边过来的”虽然心有犹豫,锦华还是开口问道。 那人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有几秒,不露声色的摸到了腰上的凸起。 即便他依然是温和的,温和的笑看着她。但锦华始终有一种目光在身上游走的感觉,就像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样。 “但凡做买卖的,哪有不背井离乡的,这位小姐说笑了。” 长久的沉默终于被打破,锦华感觉自己那颗被这压抑气氛所紧抓着的心落了下来。 “我同这里的东家是旧识,麻烦兄弟转告一声,说是一位姓荣的小姐。” 那人的手从腰间放了下来,他应下:“好。” 很快,门被打开,那人走了出来,看着她,面无表情,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荣小姐请进。” 锦华前所未有的紧张,她那手心里,密密的出了一层小汗珠。 屋里昏暗,乌压压的坐着一排人,锦华看着自己的影子伴随着关上的门而变为一团黑,她暗暗地深呼吸了口气,沉静了下来。 这排人多数在打量她,有些按耐不住的早已开口。 一道声音伴随着嗤嗤的笑声响起“呦,是个小娘皮哟。” 紧接着,又是一道声音“老四,还是个漂亮妮子咧” “你们几个闭嘴,莫要吓到这个漂亮女娃娃。” 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其中不乏有一些下流话,锦华接触到的像瘸腿老人,矮胖子等人都极少在她面前讲粗话,这阵势,她还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不过受不住也要受是她一贯的作风,所以见她没有反应,屋子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很寂静,同方才的喧闹完全形成比对,这寂静的氛围像是深夜走在空旷黑暗的街上,让人毛骨悚然的害怕。 堂上有一个人不住饶有兴趣的打量她,那人手握着小小的茶盏,一边把玩,一边将茶水灌下,品茶本是件高雅事,却被他演绎成了喝酒的趣味。 “荣小姐,程某以茶代酒敬荣小姐。” 若是不出所料,这人大概就是那南京来的东家了。 锦华瞧这伸过来的杯盏,望过去,却惊见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狐狸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自己,手一抖,杯盏在地上摔掉了瓷。 “这是可从唐墓里带出来的青瓷程爷平常可是宝贝的不得了”一双细嫩发亮的手朝着锦华推了过来。 “秋妍,不得无礼。”这程爷虽然呵斥那推锦华的小姑娘,语气却是含着几分怂恿。 那小丫头听了程爷的话,果然推搡的更加用力,锦华看着一脸兴味的程爷,面无表情的抓住了小姑娘再次挥来的巴掌。 “怎么,摔了我的东西,还想欺负我的人” 对上那双狭长的眼,锦华低垂了眼。 “锦华不是这个意思” 程爷冷笑:“那你是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问一问杜先生” 她还没抬出杜月笙,倒让他下手为强了。 “这些都是我的人,你的人去请杜先生了,我们下墓按人头分东西,杜先生的人品我相信,就让杜先生作见证。” 锦华看着那程爷,攥紧了手,这程爷先给她下马威,这是要吃黑了。他现在是在警告她,势单力薄,不要轻举妄动。 sjgsf0916: 六十四章 东皇变夺碎片 与贺榕两相争 杜月笙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锦华待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他便过来了。 见锦华在,杜月笙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不过他并没说什么,东皇太一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东皇太一进门后,很自然地站在了锦华身边,那程爷瞧见了,眼睛余光在他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儿,但很快又将目光挪到了杜月笙身上,杜月笙坐在与他临着的太师椅上。 二人见了,颇为惺惺相惜的客套了一番,这程爷客套完后直接开腔,杜月笙也就事论事,很快便商定了下墓的时间和人数。 这程爷一共带了二十个弟兄和一个丫头,锦华这边杜月笙帮她算了算,一共是九个人,出乎锦华意料,原本说好了东皇太一看店给否绝了,杜月笙的意思是让东皇太一跟着她下墓,不能便宜了这帮南京来的土夫子。 这件事,实属幸事。 不过当着杜月笙的面,这程爷又提了提他那唐代青瓷杯的事情,狮子大开口的模样令杜月笙颇看不起,杜月笙在古玩店没有多留,和这程爷说完话便坐着小车离开了,因事务繁忙推脱了这南京土夫子的宴请。 锦华因为合作者的身份逃脱不得,当下坐在这程爷的小车后座上,东皇太一硬挤了上来,一边盯着程爷的动作,一边护着她。 车子刚发动没多时,东皇太一便贴过来问:“你今天去那了” 他语气不善,锦华头一次见东皇太一这么光明正大的凶她,心里有些不大爽快。 她闷闷地说:“你管我去哪了。” 东皇太一听见她话,低笑了一声,贴的更近,他呼出来的热气让她脸色有些发烫。 “你告诉我你到底去见谁了恩”东皇太一这一次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见贺荣那般丢脸的事情自然说不得,锦华没理他,往靠车门的地方又挤了挤,闭着眼睛养神。 忽听东皇太一又笑了,东皇太一的低笑声令人心情有些压抑,锦华心里被他激出来了火气,她猛地睁开了眼,拍开了东皇太一放在她腰上的手,低声呵斥:“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告诉我你见谁去了”东皇太一不依不饶。 “我去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东皇太一看了一眼目光正瞧过来的程爷,闭上了嘴。 “钟儿,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剩下的事情钟儿你要记得,这世间只有你才是独一无二的钟儿。”过了许久,当车子驶入热闹的百乐门的五光十色的霓虹路时,东皇太一在这一明一暗中,突然伏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他的声音染着如同霜雪侵袭的杀意。 锦华这才觉得不对劲,她看向了东皇太一,在玻璃窗外打进来的光束的折射下,她清晰的瞧见东皇太一的眼睛变色,东皇太一不仅眼睛变了颜色,他眉心的那个花火纹路也再一次浮现了。 “东皇太一。”锦华抓住了东皇太一的手,东皇太一低头看她,嘴角上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容,他那两只眼睛此刻宛若两颗晶莹剔透的紫水晶,那两颗紫水晶里清晰可见燃烧着的火焰。 锦华被东皇太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长久不能出声。 下一秒东皇太一做的事情更是在挑战她心脏的极限。 东皇太一打开车门抱着她跳了车。 耳边尽是风呼啸的声音,她的身体在摇坠,锦华扒着东皇太一,她从东皇太一抱着她的缝隙看过去,苍茫发白的天色,他们竟在空中疾行。 东皇太一的速度快的惊人,只是眨眼功夫他们便落在了一户人家的屋顶,锦华觉得这户人家的景致眼熟,她仔细瞧看后,一张脸变得煞白。 这里正是贺榕的居所。 “东皇太一” “钟儿,既然你不听话,我费些力气,总会知道的,今天就解决掉那个碎片吧。” 东皇太一的气场完全发生了改变,这一刻他让锦华清楚地感受到,他是神灵,是暴虐而又至高的神。 “不知何方道友,可否报上名来。”贺榕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锦华从屋顶上方朝着他看过去,他一身白色的道袍,在那窄小的院落里显得很突兀。 锦华看见东皇太一双唇抿着,有些不屑的看着贺榕,他不言声,也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锦华心里安定了下来,由东皇太一的动作她猜测他的目的并非是贺榕。 “贺大哥,吃饭了。”甜甜的声音响起,锦华瞧见贺榕几乎是飞奔过去,他护住了那个姑娘。 “媛媛,你快进去。” 贺榕话音刚落,东皇太一便动了,他手上凝聚着火焰朝着那姑娘的方向砸了过去。 贺榕挡在了媛媛跟前,硬生生接住了东皇太一的攻击,他保护着的姑娘,正愁眉苦脸的瞧着地上撒的到处都是的汤汤水水。 “贺大哥,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忽然着火了”她是惊慌失措的。 “媛媛,你先进去”贺榕将媛媛向屋的方向推了过去。“既然道友挑衅,那就不要怪鄙人心狠手辣了” 刘秉忠的道术到了何种地步锦华在墓室中见识过,但当贺榕使出招式时,锦华感觉贺榕对刘秉忠的继承已经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甚至比刘秉忠更为可怕。 贺榕话音落,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十里空间都在颤抖,原本恬淡的傍晚天气变得非常糟糕,狂风怒吼,飞沙走石,一道火光更是从阴暗的天幕上劈下,像一道火箭朝着东皇太一的方位击去。 东皇太一看着那道火光一动不动,他手一招,锦华同他站到了一起。 锦华以为自己会被这道雷给劈焦,然而并没有,那道雷电竟然轻柔的漫进了她的身体。 “这是属于你的力量,钟儿,今日我助你拿回碎片,你快去。”说着东皇太一便不顾她反对,将她送到了地面上。 对上贺榕铁青的脸,锦华在心里将东皇太一不知骂了有多少遍。 “荣锦华,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毁掉了督军府不算,现在连一个无辜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东皇太一的声音紧随着他的话音响起。 “钟儿,不要同这小子废话那丫头身上有东皇钟的碎片” 锦华这才彻底明白,东皇太一为何在车上一直询问她,但东皇钟的碎片为什么会在那个媛媛身上,要知道,她同她打过照面,并没有感觉到东皇钟的气息。 sjgsf0916: 六十五章狠心人毁容颜 心矛盾祸得福 “荣锦华,若你还有良心,就不要动媛媛”贺榕一脸狰狞朝锦华扑了过来,他手上有一柄小小的匕首,匕首泛着寒光,此刻距离锦华不过半寸之遥。 “贺大哥,你小心些,媛媛不怕”那小姑娘圆睁着眼,用一种献身主义的口气冲贺榕喊道。 锦华看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宛若小鼠一般发怯的可怜,有些看不上眼,然而这媛媛的楚楚可怜落在贺榕眼中却不一般,贺榕手上的匕首离她又近了一些。 “钟儿,你还不动手”一道火球朝着贺榕砸了过来,然而比火球更快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贺榕悲戚的怒吼声响彻云霄。 雨,伴随着贺榕的怒吼开始飘零,雷鸣中卷携着电闪,电闪又夹带着雷鸣,那倾泻而下的水,熄灭了火。 贺榕像是举行仪式一般郑重,怀抱着那叫媛媛的姑娘,将她小心的放在了干的走廊上。 锦华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像被重重的撞击,她头顶上的雨虽被东皇太一不知哪里变来的雨伞挡住了,但她却比淋了雨还要难受。 东皇太一此刻一脸喜意的跟她讲话:“钟儿,不要怕,我这火是九味真火,这碎片还未觉醒,你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钟儿。” 听到东皇太一的话,贺榕猛地扭过了脸,他那狰狞的面孔上满是要将锦华撕碎的愤怒,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阴冷的笑了。 “荣锦华,若是媛媛有任何不测,她的痛苦,我会在你身上数以万倍的讨要回来,我说过,你所珍惜的一切我都会碾碎。” 贺榕的话像甩在她脸上的巴掌一般,一字一句,打的她生疼。 贺榕说着,手指结印,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在这窄小的院落里发散而开,锦华瞳孔紧缩,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身体则宛若皮球一般发胀鼓了起来。 东皇太一见她不适,也抬手掐指,却见贺榕阴冷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扫了过来。 贺榕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这是蛊,不是术法。荣锦华,我今日毁了你的容貌算是小小的惩戒,之后的痛苦,你就慢慢期待吧。” 东皇太一周身萦绕起一条火龙,那条火龙横冲到了贺榕面前,看着火龙要将贺榕包裹,锦华抓住了东皇太一的手。 “我们走。” “可钟儿”东皇太一不甘心。 “走。”锦华甩开了东皇太一举着的油纸伞,她眼中湿漉漉一片,在雨中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钟儿莫急,等我些时间,我断然不会让这小子好过” “我说走。东皇,我说走” “荣锦华,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尽可当着我的面使出来,别总是背后捅刀子。”贺榕的声音再一次不阴不阳的响起,锦华背对着他甚至能想象得出他脸上是怎样的嘲讽。 锦华两只手抱紧了身子,这场瓢泼的大雨令她全身发冷。 她没回头,接过了他的话开口;“我荣锦华自认除了承德不告而别,我并没有任何对不起贺先生。” 她话音刚落,贺榕立刻嘲弄大笑。 “你这女人,到了现在的地步还不知悔改” 锦华没有转身,也没有再开口为自己辩解,她知道无论她再说什么,在贺榕面前皆于事无补,她打开大门挺起脊梁骨,走了出去,任由那狂风暴雨的洗礼。 “钟儿,我帮你解决这个小子”头顶的风暴被遮挡,听见东皇太一的话锦华顿了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圈不自觉红了,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又转身继而向前方走。 “钟儿。”东皇太一追了上来,他拦在了她面前,摊开的手心上是一个枚晶莹璀璨的小铃铛。 “你瞧,我拿到碎片了。” “那个丫头她会死吗”话问出口,锦华感觉自己整条舌头都在发颤。 “大道无情。”东皇太一避开了锦华的问题。 “东皇钟可是逆天改命无所不能” “这是自然。” “那将这钟还回去吧。” 东皇太一闻言,按着那铃铛,将铃铛硬生生没入了锦华眉心,他表面上虽嘻嘻笑,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冷酷。 “说什么胡话,钟儿,你记着,你要走的这条路,注定要踩着尸骨,否则,你便就是别人脚下的尸骨。”东皇太一最后的那句话带上了狠意,他虽是笑着的,锦华却觉得他无比遥远。 “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你的安排。”锦华不自觉问。 东皇太一凝眸瞧她,一脸正色:“我便是你的命运。” 雨声喧嚣,东皇太一之后的话她已经听不清楚了,空气里尽是雨水和泥土混合的腥味,她踩着雨水,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回了家,东皇太一在她身后撑着伞,两个人一同回去了。 这场阴雨持续了有半个月,下墓的时间一改再改,最后定在了九月。 一直到下墓前锦华都将自己关在屋里,看着镜子里长满脓包的脸,看着衣柜里精致的华服和舞裙,看着保险柜里放着的钞票,也看着她从承德带过来的贺榕的书,看着那本书上密密麻麻贺榕的字,看着被改作锦华的女主人公,心里头一片空白。 这段期间,古玩店的程爷派人来过,杜月笙的人也来过,但无一例外都被东皇太一挡了回去。东皇太一这段时间在上海滩跌摸滚打,身上越发有上位者的气质,他适合这个不太平的时代,他有掌控人的能力,也有不被人掌控的能力。 看着镜子里端着碗的东皇太一,锦华扭过了脸,她坐在矮凳上打量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头发梳的是时髦的少爷头,西装革履,蓝绸领带,钻石袖扣,他的打扮越发有符合这个时代的精细。 东皇太一是过来给她送药的,他看着她的脸,叹了口气将碗重重的放在了她面前:“今天的药。” 嗅着浓郁的中药味,锦华端起了手边的白瓷碗,东皇太一站在她身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锦华心里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满脸怒气,甩手将她手上的药碗打落,滚烫的汤药泼洒在地,白瓷碗咣当打了个转儿,最后盖在了木地板上。 “钟儿,你手上不愿沾染血腥,我可以动手,可你为何百般袒护那小子” “东皇,你的法术对这张脸没有用。”锦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白瓷碗,声音淡淡。 “你以为这些药就有用”东皇太一指着镜子中她溃烂的脸反问,梳妆台被他戳的铛铛响。 “没有用,我知道。”她站起来了身子,看着他,一脸平淡。 “程老板等不及了,明天要去洛阳,和杜先生已经说好了。”东皇太一口气一顿,道。 “我可以去,没问题。”锦华手心摊开,一朵小小的金莲花躺在她白嫩的手心里,只见她双手在脸上一抹,容貌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东皇太一看着她的变化,先前的愤怒被惊愕取代。 “你” “这是吞噬掉那个丫头的碎片得到了力量,但我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锦华看着又变回来的满脸溃烂,神色淡淡。 东皇太一听着她的话,眼中的光彩却来却亮,他坚定地对她说:“下墓你必须跟我在一起,这次的碎片,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得到它。” s:感觉不能再懒下去了,这次下墓契机到了,最近虐够了,该涅槃重生了。明天开始每日三更,我的女儿要崛起了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明天开始每日三更,我的女儿要崛起了明天开始每日三更,我的女儿要崛起了 sjgsf0916: 六十六章 往洛阳查人数 忍一时退一步 鸡鸣声罢,调皮精灵的光便从精致的刺绣窗帘外钻了进来,一寸一寸的收复被黑夜所侵占的领土。 当室内清冷的白彻底流动为明丽的黄时,蛋黄沙团子一般的圆日已经高悬在天崖织女的湖绿缎子上了。 普通的一天。 上海车站一如既往的充斥着绿皮火车的呜鸣声,人潮流动的喧嚷声,沿着火车站零散摊子的叫卖声,乞讨者摇动吃饭家什硬币击撞的叮铛声,声声入耳,生活的乐章一时半刻也从不停息。 在这篇幅极长的乐章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哒哒声并不引人注意,引人注目的是两对从人潮里走来的俊男靓女。 走在前的一对男女,男的,时髦的少爷头梳的整整齐齐,虽然只是一身简单的灰白长衫,但这人的样貌却是掩饰不住的通身气派。挽着他胳膊的女子,白玉般的软肉包裹在花样精美的旗袍中,纤细的长腿下是一双黑色高跟鞋,不过比她身材更吸引人的是她那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脸面,比车站内广告牌上的大明星还要漂亮。 当然在这二人身后的一对男女也不差,男的西服革履,秋水瞳闪烁着摄人的光,健壮的身体在西服下极有轮廓,他冷冰冰的瞧着前方的那对男女,那种冰冷的气息令他多了几分神秘的吸引力,挽着他胳膊的是一个清秀的姑娘,看起来像读书的女学生,不过比起她前方的小姐容貌就逊色太多了,好在她比那气派的小姐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女孩子温吞的柔软。 乐章此刻进行至轻柔的小夜曲,人潮的喧嚷声因两对男女的到来而变得低沉起来,人们大多将眼睛放在了这两对男女身上,猜测这两对男女的身份,是那家官老爷的少爷小姐。 “呦荣小姐可算来了”小夜曲被突入的音符拉扯进了英雄交响曲,这一声音后,人潮的低沉又骤然升起,热烈起来。 锦华看着那只带着圆墨镜坐在行李箱上洋洋得意的大狐狸,轻轻皱了皱眉,行了一礼道:“程老板来得挺早。” 这程爷将锦华上下肆虐扫视了一番,有些不大爽快的说:“我程博洋不招荣小姐喜欢,荣小姐半路跳车不算,连我的弟兄都不愿见。” 锦华听着大狐狸的话,知道他还生气当日东皇太一带着自己跳车,东皇太一的事情说不得,当下她只好赶忙赔笑:“程老板多多见谅,当日锦华实在是有急事,至于后来没见程老板派来的弟兄也是因为锦华不在上海。” “哦”这大狐狸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他是江湖上的老手,知道锦华的话有水分,但他也不戳穿,当下又来拉近关系:“程大哥只是跟锦华你开玩笑,大哥就这个脾性。” 锦华顺着他的话说:“自然,小妹尊敬大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大哥的气呢。” 大狐狸笑,拍掌,他身后的一帮人聚作了一圈,看起来声势浩大。 锦华瞧过去,看见矮胖子等人,同唐明,格子西服和徐某人站成一团。 “锦华妹子瞧一瞧,看你这人可是齐了,人够了我们就走。”大狐狸戴正了圆墨镜道。 锦华心里想,当日杜月笙为她算人数,一共是九个人。 矮胖子等人为三人,她同东皇太一两人,唐明一人,贺榕、格子西服和徐某人三人。 然而贺榕并不在矮胖子那群人中。 “还少一人。”锦华心下有数后,对大狐狸道。 “荣小姐,贺某来晚了。”锦华话音刚落,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身体一僵,东皇太一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转过了身。 看见挽着贺榕站着的小姑娘,锦华愣住了。 “荣小姐不会介意我带上媛媛吧。”一边同锦华说着话,贺榕一边温柔地对他身边躲着锦华的那怯懦小姑娘轻声安慰。 锦华看见媛媛还活着的时候,心里头虽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同时也有些发堵。 “这可不行。荣小姐,我们当时说好了,你们可就只出九个人,这多一个人算什么事儿”锦华没说话,大狐狸声音响了起来,大狐狸声音慢吞吞,用一种看不起人的目光瞧她。 “多这一人,程老板可以按九个脑袋分东西。”贺榕悠悠开口,目光不着意落在了锦华脸上,他的笑声让锦华心里发寒。“荣小姐的脸这么快就好了啊。” 大狐狸凑了过来:“荣小姐脸怎么了” 锦华脸皮涨的通红,东皇太一看着她,将她拉在了身后,瞥了一眼贺榕和程老板。 这时候贺榕又开口:“程老板,按九个脑袋分东西,荣老板还多一个助力,这可不是赔本买卖。” 大狐狸没说话,从他身后走出了个壮汉,走到了贺榕跟前,将他身边的媛媛打量了一番,开口:“这是个助力你看那女娃娃跟小鸡崽子一样,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荣小姐这事儿可是关系到兄弟们的性命,不能开玩笑况且荣小姐跟着我们一起,就已经犯了忌讳了,荣小姐这啥打算将我们程爷推进火坑吗” “兄弟给我家小姐戴的帽子大了些。”东皇太一看着程爷开口,目光里颇有震慑力。 大狐狸突然笑了:“都是自己人,气氛搞这么尴尬做什么,不就是个丫头,带着不下去不就行了。既然人齐了,我们就走吧。”说着大狐狸便转过身子朝着火车上去。 看着那程爷的背影,锦华跟了上去,贺榕带着那个姑娘一起去洛阳,她只能先憋着气,方才东皇太一跟她说,这丫头身上有古怪,但具体是什么古怪,东皇太一没有说。 由于是按座买票,他们这帮人许多没买到票,但不好等下列车,于是趁着人乱,偷偷挤了上来。 锦华同东皇太一挨着坐,东皇太一正为她传灵力维持表面风光。 “锦华,那丫头身上依然有古怪,很微小,我说不上来。”东皇太一的声音拿捏很好,这秘密的交谈并不会被坐在他二人身旁的程爷听。 锦华靠在座椅上听着东皇太一的话,她看了一眼窗外的空地,扭过脸对着东皇太一笑道:“我知道,我也感觉到了。” “钟儿”东皇太一的眼睛像浸在浓墨里星星,闪烁分明。 “我知道分寸。”锦华止住了他的话,将头对向了身边的窗子。 咣当两声,长鸣一声,火车发动了。 s:要出去一趟,七点第二更,九点第三更。 sjgsf0916: 六十七章 至洛阳入圈套 贺榕斗现真身 他们走平汉铁路去往徐州。 那程爷常年驻扎洛阳城倒卖古董,据程爷说,洛阳城内只有陇海一条铁路途径,到了徐州他们便走陇海线至洛阳。 徐州到洛阳,车票走的是一二四制,一等车厢车票是三等车票的四倍,二等车厢则是三等的两倍,三等车厢的价钱虽好,可待遇却不敢恭维。 程爷虽然财大气粗,但面对这二十来人的车票钱还是感慨囊中羞涩,最后一番挣扎下,不知是不是为了怕锦华瞧不起,程爷终还是带着弟兄坐了头等车厢,他们这些人在车上辗转了两天时间,最后才到达洛阳。 洛阳的车站也是同上海一般的热闹,锦华没到过洛阳,便多仔细留意下,靠近车站的店铺林立,大马路也是相当宽敞,虽然比起外滩差了些,但也是个繁华地。 程爷在洛阳购置有地产,也开了个古董店,店后面是个四进的院子,在外头程爷没多说话,进了院子,程爷将洛阳城势力分布讲了个大概。 洛阳城先前在那位姓吴的长官手下掌握了四年,那位姓吴的长官在去年腊月的时候被迫离开了,程爷讲得绘声绘色,却说不出来原因,程爷是玩古董的行家,关注点大多是在古董生意方面。 洛阳有四大商家,东西南北关各有一家,四家中唯有东关高家是做古董买卖的,说到这的时候,程爷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这些事情讲过后,程爷没有再多说什么,安置他们几人住下了,锦华同贺榕带来的媛媛住在一起,看着贺榕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锦华当做没瞧见一般避开了,她现下最大的秘密便是那张脸,她准备私下里跟这程爷说一说,让她同东皇太一住进一个屋子。 程爷一向是只动大墓,这次程爷看上的是一座周墓,这一点出乎锦华意料,因为唐明最早找来古玩店时,说要动的是宋墓。 程爷交代后便说自己要去快活一把,扔下了她这帮人在院子里待着,锦华同程爷商量换房的事情,程爷狐疑的打量了她跟东皇太一便同意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说,他那屋里供奉着关老爷,让他俩安分守己。 程爷的宅院木工做的精细,处处可见精雕细琢的木刻花样,青砖垒的院子也颇为气派,看样子他这些年日子确实不错。 刚进了程爷安置的屋子,果然迎面就对上了关公爷,那青铜关公被安置在堂上,供奉的香火灰堆了有大半个香炉。 看见程爷供奉的关公锦华有些好笑,这程爷是个坟堆里刨食的,竟然也会去供奉神像,程爷供奉的关公是拿大刀的,按供奉的规矩讲,这般供奉的多是武将。 东皇太一进了门,看见桌上的神像定神瞧了两眼,问锦华:“这是什么” “神像。” 东皇太一听了没再说什么,在她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钟儿。” 锦华抬起头看向东皇太一,东皇太一盯着那关公不说话。 “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办。”长久,东皇太一开口。 屋子里供奉关公的香火让人有些发闷,锦华听见他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东皇太一看见她犹豫的脸色突然笑了,他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你还是下不去手” 对着东皇太一目光,锦华别过去了脸,她说的还是那句话。“我有分寸。” 屋子里寂静,东皇太一手一挥,梆的一声,关上了半开着的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有了镜子,正对着锦华的脸。 大概是东皇太一抽走了灵力,锦华瞧见的是镜子里一张满目创伤的面孔,溃烂的伤口上,脓水正往下流,锦华看着有些犯恶心。 “那小子带那丫头的来意你还不清楚吗他要为那丫头夺了东皇钟。”东皇太一看着她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可那程老板说的,是周墓,最初唐明说得可是个宋墓。” 东皇太一听了她的话,静默站了片刻,他抬起头眯着眼睛对锦华说:“后卿告诉我的确是这个墓,而且我也有所感觉。” 他的目光里带有几分不信任,看得锦华心里有些不快。 “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诓骗你吧。” 东皇太一神色淡淡:“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你太过于袒护那个小子,钟儿,我现在告诉你,我之所以让那丫头跟着我们,就是让你亲手从她身上取出东皇钟。” 锦华站了起来,她的手拍在了茶桌上,东皇太一表情不变,冷冷的看着她,锦华扭过去了脸,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话音刚落,当当当三声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荣小姐,我家老板有事情要跟你说。” 锦华看了东皇太一一眼,东皇太一皱着眉,显然心里还生气,但还是帮她恢复了容貌,锦华捏了捏完好的脸皮,堆着笑容开了门。 是先前见得那个冬瓜脑袋,冬瓜脑袋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站着的东皇太一,不冷不热的说:“荣小姐,跟我走吧。” 锦华看着东皇太一,东皇太一黑着脸不做声。 锦华跟上了冬瓜脑袋,东皇太一默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待穿过一道花团锦簌的圆拱门后,冬瓜脑袋停下了,指着那掩着的屋子跟锦华说:“荣小姐,我家老板在里面等着,您先进去吧。” 看着那贴着符咒的屋子,锦华心里头有几分狐疑,这方才程老板才说去快活,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东皇太一跟在她身后,瞧见那符咒,冷笑一声撕开了,而这时,从那程老板所在的屋子里跳出了两个道士,一个是个络腮胡子,另一个则是锦华深刻在脑子里的人贺榕。 贺榕此时正举着桃木剑向她斩来。 她听见他说:“妖孽,还不快快现身。” 另外的一个道士则是将桃木剑对向了东皇太一,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 锦华躲着贺榕刺来的桃木剑,看见东皇太一的那双眼再一次变为了紫色,那种如同绛紫衣料的颜色。 “东皇”她喊了他一声,东皇太一朝着她的方向诡异的笑了。 只见他面前的那个道士全身抽搐的倒在了地上,那些跟着程老板讨生活的弟兄此刻站在那台阶上,一脸惊惧的看着他们。 东皇太一此刻已经朝着贺榕走了过来,他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他右手正缠着一条火龙。 sjgsf0916: 六十八章 龙逆鳞人软肋 天涯路涅盘生 龙有逆鳞,人有软肋。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人因软肋,而生盔甲。 荣锦华有软肋,除了荣家,后来慢慢的多了唐明,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唐明变为了贺榕。 看着再次挥到面前的桃木剑,和逼近桃木剑的火龙,锦华心下复杂万分,她感觉身体在经历着无法言喻的疼痛,像全身筋骨被敲碎了浸泡在寒潭之中,明明痛,明明痛不欲生,却是麻木的。 东皇太一的火龙此刻缠绕着他,他不顾火龙的缠绕也要举剑刺她,锦华一步步后退,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明明有太多想要辩解,但还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一双手向她伸来,从她背后,抱住了她。 锦华看过去,是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此刻苍白着脸,嘴皮也是发干的。她在他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满是脓包的脸,她又扭头向程老板的那些弟兄看去,换来的是一张张恐惧和厌恶的面孔。 锦华听见东皇太一在耳边说对不起,他脚步虚浮的躲避着贺榕的凌厉攻击,他努力一次次想要带她飞起,却无能为力。 “我的灵力已经空了,维持不了这张脸了,对不起。”东皇太一干哑的声音一遍遍对她道歉,锦华惊惧的发现东皇太一的身体变得透明。 “我大概要再次沉睡了。”东皇太一说着话,旋转身子又替她挡住了贺榕的一剑。 眼泪朦胧双眼,锦华想要抓住他,却发现自己穿过了一个虚影,她惊讶的张大了嘴,那料东皇太一看着她的动作笑了起来。 之后锦华被他用力推了出去,一群黑压压的乌鸦朝着此地飞来,锦华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怀抱接住。 她看过去,是唐明。 “这是我同东皇太一的约定。”见她满脸戒备的瞧过来,唐明解释。 “什么约定。” “你不必知道。” 话说完,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唐明便将她带到了一处山林。 “东皇太一说的没有错,他选择了你,你注定要走一条踩着尸骨的路,你改变不了现实,为何不去改变自己,为何非要在现实中苦苦挣扎”唐明看着她点破了她为何一路沦落的答案。 “锦华,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所有软弱真的都是情有可原吗东皇在赌,他为了改变你不惜选择再次沉睡,若我是他,会选择一个新的继任者,而不是在你身上继续投入心力。”唐明一字一句,言辞犀利。 “我” “你心知肚明不是吗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被我,被杜月笙一次次利用,不,不是利用,是交易,我们各取所需。还有贺榕,可笑,你竟然将他当做软肋,我听见你一次次这样告诉自己,我都替你觉得可悲。现在我是为东皇太一觉得可悲。” “我” “这是东皇太一给你的机会,当你掌握东皇钟的时候他便会重新回来。”说完,黑门便从虚空打开,唐明跨入了黑门之中,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阳光从树林上方打在丛林之中,锦华四下瞧过去,见森林里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树木苦涩的香味,半明半昧的光晕下,树木瞧起来颇具神秘色彩。 啪啪啪 三声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野兽的咆哮声轰隆作响,在山林里像是掀起了巨浪一般,但很快,野兽的咆哮变为了一声尖锐的悲鸣。 锦华惊魂未定,屈着胳膊半蹲了下来,一杆冰冷的枪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嗅到浓重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锦华知道,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猎人。 她举起双手,慢慢的站了起来,果然,在她面前的,是个拖着棕熊尸体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见她的脸似乎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上的枪。 中年男人放下枪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语速极快,锦华听不大懂,最后中年男人让锦华跟着他走。 锦华脚上的那双高跟鞋早不见了身影,现下只得赤着双脚跟中年男人赶山路。 中年男人看着她的装束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 拖着猎物走山路是件费力事,只见那猎人弓着身子,左手臂皮肉紧绷着,右手向下将棕熊拖拽,额头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 一路上猎人换了几个姿势,锦华本想向前帮忙,但那猎人皆摆手拒绝了。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看见不远处的炊烟袅袅,锦华心里算松了口气,她知道,这猎人所在的村庄到了。 猎人看见眼前不远处的炊烟袅袅,似乎想象到了家里热腾腾的饭菜,一下子干劲十足,扛着大棕熊健步如飞。 锦华跟着他跑,脚上的一双丝袜早已破烂不堪。 看着猎人高昂的劲头,锦华也不愿破坏他的兴致,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走进了村庄,锦华便被一棵枝叶繁茂的巨树吸引,那是一颗红枫树,因为当下季节正值九秋,所以巨树看起来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这里,莫非是苗疆 锦华兴奋起来,如果这里是苗疆的话,那么她的这张脸就有救了。 锦华跟着那猎人,心里兴奋难掩,她感觉自己又重新的活了起来,重新的精神抖擞。 一路上总有好奇的目光向她投来,那拖着棕熊的猎人总会热情地停下脚步替她解释半天,锦华听不懂那猎人说的话,但心里感觉他应该是在向村民们解释。 走了不久,猎人在一处青瓦矮房前停下了,锦华跟着他进了屋子,屋子里很昏暗,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屋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老婆婆。 那老婆婆看见她,一双浑浊的老眼变得发亮,抬手招她过去。 锦华看了看那猎人,见猎人点头,便挪着脚步过去了。 锦华过去时,那老婆婆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她举着油灯看锦华脸上的溃烂,不住的说些什么,她的表情很激动,脸上的褶子因为笑容而深了许多,看起来像一朵枯萎的菊花。 从她手上,一只金色的像蚕一样的虫子,爬上了锦华的身体。 s:这章相当纠结啊,,,,还是放上来了,如果按照大纲的话,锦华此刻在盗墓。。。。想了想觉得女主不够惨,怎么能涅槃重生,于是就让东皇睡觉了,锦华之后就该唤醒他了,,,,,抱歉,发的晚了 sjgsf0916: 第一章 三年后人变化 湘西事新同伴 三年后。 湘西。 清亮亮的酉水河上,艄公的竖笛声传的悠远,和着艄公笛声的是一道宛若黄莺出谷的歌声,仔细听一听,这甜美的歌声中夹带着几句吴侬软语。 甜美歌声唱罢,一道高昂雄浑的男音响起。男音嘹亮,惊得河面上捉鱼的鸬鹚在水中扑腾,带起一连串的水面激荡声,惊慌的鸟儿又换得捕鱼人的笑骂呵斥,银铃的笑声伴随着捕鱼人的呵斥声在空谷回响,一道道宛若啼哭的猿鸣颇有比试的架势,打破笑声独占,在夹岸间此起彼伏。 “高宽,你跟我今天可是要上山一探究竟,你东西带好没”一身传统苗女装扮的大姑娘懒洋洋的坐在船仓里,她那黑白分明,宛若白水银里圈着黑珍珠的眼睛说不上来的灵秀,顾盼生辉的模样更衬得她鬼精灵。 她身旁穿着衬衣黑裤的短发青年掐着她的脸,笑嘻嘻道:“那是自然。哎,我说,你现在皮肤怎么也来越好了,我记得刚见你的时候,脸上可还有疤呢。” 大姑娘斜眼,葱根一般白嫩的纤指扭住了青年的耳朵,娇蛮的模样惹得艄公不时回头偷笑。 “女大十八变不行啊” 青年求饶:“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今儿我那铺子还指望着小姑奶奶开张呢。对了,小姑奶奶今年你二十几了” 大姑娘做出娇羞的模样,扎巴着眼睛看青年学着戏台子里旦角儿的模样说话:“奴家十八。” 艄公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说你这鬼机灵,天天来穆叔这儿逗笑,小心我告诉你阿爹,说你又跟这外来的公子哥儿鬼混,看你阿爹不打你” 大姑娘干笑,瞪圆了眼睛卖乖,说:“穆叔最近身体可好些,我等回去给穆叔开些药,保证穆叔药到病除” 艄公见她自大的口气摇摇头,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穆叔这是老毛病了。”说着穆叔又把矛头转向了那坐着的青年。 “你这小子,来这儿两年半了,天天跟着我们荣丫头蹭船坐,怎么没见你有一幅画登报” 青年立刻举起手掌做出发誓的模样,对着艄公说:“穆叔,我可是天地良心啊,不信,穆叔你瞧,我还给穆叔画过像呢,穆叔我跟你讲,我的画以后可是要值大钱的。” 说着,青年从他背着的一个大包里取出了个画集,凑到了穆叔面前,穆叔翻了两页,果然画的是他,而且画的相当逼真传神。 “你可要好好画,要不然别想白坐船”穆叔作势瞪了青年一眼。 青年学着大姑娘的模样嘿嘿干笑,收起了画集,从包里拿出一块蛋糕塞给穆叔:“穆叔您尝尝,这是洋人的玩意儿。” 穆叔接过了蛋糕,闻了闻,掰了一块,尝了尝,又用白布包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褂子的布兜里。 “穆叔可是嫌不合胃口”青年问,他刚说一句话,又哎呦了一声,原来是大姑娘又扭上了他的耳朵。 “高宽,就你话多” 青年拱手,做出痛定思痛的表情道:“姑奶奶说的是,小的不说话了。” 大姑娘白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靠在船板儿上闭目养神。 青年看了她一会儿,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波光粼粼的酉水河,酉水河水面平静,像他所住的镇上一样安宁,青年笑了笑,从包里取出画册和铅笔,对着大姑娘竖指比划了一下,笔尖沙沙的开始在纸上绘画。 人安静,船安静,水安静,万物安静,连带着太阳也懒洋洋的打起盹了,朦胧的日光透着暖意,不是宛若烈酒的骄阳,也非带着寒气儿的落日,而是上午八九点钟的太阳,暖融融的让人想瞌睡。 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手上完成的睡美人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在画上写下了睡美人的名字荣华。 “叫荣丫头醒醒,你们到地方了。”穆叔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青年苦着脸看向穆叔,说道:“穆叔,她有起床气,在您这船上,我可不止挨一回打了。” 穆叔笑着看他,反问:“那你让我叫” 穆叔话音刚落,大姑娘就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见她走出船舱瞧了瞧,伸了个懒腰,扭头对青年说:“高宽,背包干活。” 说着大姑娘又凑到了穆叔跟前道:“穆叔,下午我们走山路回去,就不劳烦穆叔了。” 穆叔看了看瞧过来的高宽,对大姑娘道:“要不穆叔还来接你们吧,你个丫头万一被这贼小子占了便宜可怎么办。” 大姑娘没心没肺:“那他得先打的过我。” 穆叔目送他二人上岸,见他二人上岸后,穆叔撑着船桨调整船的方向,忽然穆叔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扭身嘱咐,他回过身,这二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穆叔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转过了身,他只能寄托老天爷保佑他二人了,这山上有几处是镇上人的忌讳,除了赶尸客店,就是几个乱坟岗了。 他不怕那荣丫头怎么样,而是怕那个画画的小子怂恿荣丫头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穆叔摇了摇头,滑起船桨,渐行渐远。 绿林的小路上,大姑娘两手撑着图纸四下瞧,她看着身边的高宽有些狐疑:“哎,你这图纸画的是不是有些问题” 高宽偏头瞧过来,看了看四周,又从包里翻了翻,腆着脸说:“好像是我拿错地图了。” 大姑娘白了他一眼,收起了地图,说:“幸好我认路” 高宽愤愤大喊:“那你还让我画图” 这处山林,锦华比谁都要熟悉,在这座山林里,唐明将她丢在了这里,她在这里遇到好心的猎人阿爹,之后遇见了蛊婆,拜了蛊婆为师,治好了脸。她在这片地方呆了三年,这林子一个人来过无数回,比谁都要熟悉。 高宽见她不吱声,以为自己说话太重惹她生气了,他伸着巴掌在她眼前晃,喊她:“荣华,荣华” 锦华抬眼看高宽,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 这高宽,是两年前来寨子里的,表面上写生的画家,实际上是搞古玩的老手,两人因为偶然一拍即合一起干事业。 她现在改名字为荣华,一是不想到时候回上海被贺榕或是杜月笙查到,二是锦华二字女子气了些。她这三年脾性确实改了不少,泼辣也爽快了些,大概是因为这片养人的山水吧。 “叫魂啊你。” 高宽嘿嘿笑,惹得锦华也笑了起来,锦华看了看地形,指着林子的一处道:“我们往那边去,这次东西平分。” s:今天先发一章,晚些可能会有第二章。 sjgsf0916: 第二章 盗墓说谈历史 人失踪金蚕寻 锦华师承瘸腿老人,瘸腿老人在书中曾自述他早年曾拜一道士为师,走上盗墓实属无可奈何之举,他无门无派,一切皆按道上的规矩办事。 据瘸腿老人所载,盗墓由地区分为南北两派,双方各有活动范围,南派以巧技见长,北派则以巧力见长。 除此之外,盗墓这一行当,由古至今又分为四大派,这四派为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在明后又多了以女子为团体的点穴观音一派。不过这些对瘸腿老人而言,都没嘛用,瘸腿老人负责勘探风水,下墓的话东西在上地之前都划分好了,瘸腿老人走南闯北,虽然大墓动的不多,但零零总总的小墓捞有不少,他也算吸取南北两派所长。 锦华全靠瘸腿老人的那本书作指导,她在上海家中封闭的那个月,将瘸腿老人的那本书看了个大概,其中有很多东西,瘸腿老人都是以口诀描述,大多是前人流传下来的,其中以望闻问切四诀为主,当然也有瘸腿老人自己总结的话,主要集中在对奇门地气的总结。 “苗人墓葬以洞葬为主,荣华,你指的那地方地势低平怕不会有东西吧。”高宽虽然相信锦华看地的本事,还是忍不住问。 “谁说我们今天要来摸东西了,我指的那地方是赶尸客栈。不过那个客栈底下确实有点儿东西,高宽,你可了解巴国” 听了锦华的话,高宽似是沉思,想了又想才道:“你说的巴国,可是秦朝所灭的巴国” “真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锦华夸他,点头后又问:“读过后汉书没有” 高宽有些嫌弃她的措辞,撇嘴,点点头道:“读过一些。” 锦华看着不远处因风摇曳的树木,又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说:“你以后看书看仔细些,南蛮西南夷列传曾记载过这么一句廪君于是乎君于夷城,四姓皆臣之。这里,我猜跟巴国会有些联系,那片地方地气比这林子里其他地方的地气要好一些。” 高宽有些不可思议的转着身体扫视了四周,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又问:“你说的是这里是夷城,是巴国最早的国度” 锦华听见高宽的话没有任何表态,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高宽抓着脑袋笑嘻嘻,一脸巴结的凑在她跟前说:“荣华,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历史啊,回去我就把我那北平的图书证送给你。” “你留着吧,我可没说我喜欢历史,只是读过些。” 高宽心中早已豪气凌云,他方才说过的话早忘了没边儿,瞧着锦华所指的方向一马当先,一边小跑着,一边欢呼:“那还等什么,这可是数不尽的财宝啊” 这高宽,怎么说都是个款爷,这财迷样倒是不大符合款爷的模样。 刚走了没多远,高宽又突然窜了回来,他问锦华:“小姑奶奶,你刚才可是说我们要去的是赶尸客栈” 锦华看他骤然满脸风雨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笑他:“你这下墓都是家常便饭的人,还害怕这些” 却见高宽严肃了起来,他清了清嗓道:“荣华,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湘西有三件东西碰不得,你在蛊婆婆那里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吗” 锦华听了他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三邪我知道,但这赶尸术我有些问题不清楚。” 高宽苦笑了一声:“姑奶奶,你有问题就去镇子上问那个赶尸匠啊,你今儿不摸东西,把时间浪费在看这赶尸上” “这件事情,以后我会跟你讲,这件事完了之后,我要去一趟承德,你去不去”提及承德,锦华有些晃神。 “小姑奶奶去的地方,我高小弟自然是要去。”高宽贫嘴。 锦华看着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眼中带笑,有些忍俊不禁道:“哎,高宽,我怎么发现你跟穆叔家的阿黄越来越像了。” 高宽撸起袖子,颇有要干场架的意思,他声音拔高了嚷嚷:“嘿荣华,我对你这么好,你骂我是条狗” 锦华扭过头,不甘示弱的也撸起了袖子:“怎么着,还想打我我可没骂你,这是你自个儿说的。” 听了她话,高宽仿若斗鸡失败了的大公鸡,怂着脑袋,一脸落寞的摆手:“不动手,不动手,光你那蛊都能让我死好几回了。” 只消沉了没多时,高宽又雄赳赳气昂昂的找回了自信,他一脸骄傲道:“怎么说我也是受过洋墨水教育的人,道上那些都是耸人听闻的,跟你下了几趟墓了,我都没见过那玩意儿,还怕这小小的赶尸吗今儿,高老师就来用科学揭露真相了” 话说完,高宽又窜上了前。 唐明是僵尸王,他们每次下墓唐明都在暗中瞧着,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僵尸袭击。锦华叹了口气,看着前方撒欢的高宽,有种无知者无畏的感觉。 三年了,她是时候重新返回上海滩,是时候去唤醒东皇太一,也是时候去跟贺榕了断清楚了。 心里想着,锦华跟上了高宽的步伐。 这时候,林子里风又大了些,那些随风而舞动的树枝桠上仿佛依附着张牙舞爪的鬼魂,沙沙的树叶声催的人心里直发毛。 锦华看着前方那被树木虚掩发黑的赶尸客栈,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不安,这是她这三年在这地方,第一次生出的不安。 锦华张了张嘴,要喊在前方嘚瑟的高宽慢些,但她瞧过去时,高宽的身影已经不在她前方了。 林子里,响起了嘻嘻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也一声比一声古怪。声音在林子里四处回荡,虽然不曾接近锦华,锦华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念叨,完了,这高宽怕是方才太咋呼,被这林子里的邪祟逮住了。 说来也是她大意,她仗着自己身上有大青蛇护身,竟然忘了高宽是个普通人,虽然他身上有块家传的护身古玉,但这的确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万物有灵,只要是灵,都会有气,正为白气,恶为黑气,邪为昏灰之气,锦华的境界还达不到此,只得借助蛊来寻找高宽,她在高宽身上下了一个护身蛊,若高宽真的出事的话,她这边会有反应,但若是碰到了用蛊的高手的话就不一定了。 锦华低念了几声,唤出了蛊婆赠与她的金蚕,金蚕刚出来,便兴奋地朝着她身旁一侧的树林去,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高宽遇上了一个用蛊的行家,那行家看破了她的蛊,却不着急对高宽动手。 这是要同她斗蛊的节奏啊。锦华跟上了金蚕,行动前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色。 阴云遮蔽住了太阳。 sjgsf0916: 第三章寻高宽入洞口 探洞穴是陵墓? 越往树林子的深处去,天色越是昏沉,阴森冷酷的气息越是浓重,空气发散着一股火烧的味道。 锦华跟着金蚕在树林子里快步疾行,她现在离那赶尸客栈的距离已经非常远了,按她记着的地形看,金蚕将她引到的这地方是乱坟岗。 乱坟岗上荒草萋萋,这里她来过几次,是奉蛊婆的要求来捉蜈蚣的,但她在这儿也没见过什么邪祟啊。 莫非绑了高宽的是个女鬼锦华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过,金蚕没有在乱坟岗多做停留,只是转了两圈,便往乱坟岗的更深处去,踩着那森绿及膝的杂草,锦华一边控制速度,一边小心的避开那些长势极其茂密的杂草,学蛊这三年,她长了不少见识,这坟堆里生出来的野草可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有些是含阴毒的。 在那乱坟岗的尽头,一处生满荒草的地方,金蚕停住了。 锦华因为金蚕的止步,心里像是打鼓一般的狂乱。 这时候,金蚕又动了,焦躁的直往那荒草丛后钻,锦华伸手,拨开了面前竖立的荒草,瞧见蔓藤和和地面的空隙,她扯开了从岩石上垂挂而下的藤蔓,一个等同人身高的洞口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洞口像是张着的大嘴,大嘴内部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即便极其临近外部的洞口沿边,也是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丝毫。 锦华站在洞门口喊了一声高宽,她等了很久,洞中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回应,听起来像是高宽的声音,但又有些不大像。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金蚕与洞口之间发出细微的叽叽摩擦声,像是手抓着报纸用力擦玻璃的声音一般。金蚕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的发出叽叽的声音。 这洞口 锦华两眼盯着那看起来极其压抑着人心的黑洞,像是走在时间的刻点一般,她有几分失神,她感觉到耳边有刻钟走过,时间流逝的声音。 突然,手上宛若针刺的疼痛令她清醒过来,锦华缓神朝手上看去,瞧见了弓起蛇颈,满是戒备的大青蛇。 这时候,洞口中,再一次传来了高宽的声音,那一声凄厉致极的尖叫声,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尖叫声后,噗的一声响起,金蚕终于钻进了洞口。 锦华看了手腕上的大青蛇一眼,心下发狠,也学着金蚕朝洞口撞了过去。 迎接她的是一道黑影,锦华感觉到触手宛若鳞片一般光滑潮湿的手感,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两条胳膊此刻正紧紧的抱着那玩意儿,她虽有恶心透顶的感觉,但当下不明情况,只好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小心翼翼地将手缩了回来。 离了那玩意儿,锦华这才缓过神来,她抬起头,借着天光瞧过去,心中突地一跳。 那是半身人半身蛇的怪物,怪物手上举着一把尖锐的叉子,狰狞的人面上一对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目光凉的人心底发寒。 洞口有冷风吹过,锦华背上一阵儿一阵儿的凉,冷汗更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掉,谁能想到这地方竟会是如此古怪,她在这林子里三年了,可以说对这林子摸得清清楚楚,可这洞却是第一次见。 好在那人蛇状的怪物只是个石雕,锦华将藤蔓捆作一团,点着了,举着朝洞内走,越往洞穴深处去,她心里越是扑通扑通的打鼓。 洞穴里有水声。 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和人的心跳声混作一团,咚咚咚的心跳声已经不自觉随着滴水声的节奏跳动了。 锦华攥紧了手上的藤蔓火把,在前方挥舞着前进,她总感觉这黑暗里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走了一段路程,她又喊了一声高宽。 洞穴里很快传出她声音的回声,然而并未有高宽的回应。 锦华收回了金蚕,停下了脚步。回声消散后,洞穴中,只有不断滴答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很突然的又响起了高宽的呼喊声,小姑奶奶,小姑奶奶。 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洞穴外传过来一般。 锦华一时不知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关于洞穴,苗疆中一直有关于洞神的传说,这也算是落洞女的由来,说的是掌管洞穴的神灵会使自己看上的少女在山洞中呆上几天不吃不喝,最后少女面若桃花,身体馨香死去。 锦华虽然在寨子中的阿爹家住时,见过落洞女,但这传说,她并不信有神的存在,顶多是有作祟的邪物,人死如灯灭,存留在天地的为灵,是灵体。 “小姑奶奶,你快过来,这儿有东西”高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锦华抓着火把继续走,大青蛇一直保持着警惕的姿势。有大青蛇在,锦华倒不怕邪祟会上她身,大青蛇现在虽然还是化龙的阶段,但就地龙而言,寻常的鬼祟也不敢同大青蛇碰硬。 高宽既然说里面有东西,且不说这高宽的真假,单凭这一句话就说明了这洞是个墓葬地。而且是被有能耐懂道法的人封印的墓,要不然她那金蚕怎么会那般费力才挤进来,还有那半蛇半人的石雕,显然是镇墓兽。 心思这般一想,锦华倒是觉得这地方看不见地气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功力尚浅,不过是个没上道多久的修炼者。 走了一段路程,锦华突然想起,苗疆的洞葬是有讲究的,往往是大规模的墓葬,就是所谓祖坟的意思,但眼前的这个墓,说是洞葬的话实在有些牵强。况且苗族人有自己的丧葬文化体系跟汉人的体系完全不同。 若这次真栽在这鬼地方的话,全身而退,她不知有没有这个本事,但她还有最后一点东皇钟的力量,自保程度的话,应当还是可以的,她只怕自己带不出来高宽。 锦华举着火把快步走,因为她速度过快,又加上此处空气不流通,火把上燃着的火苗,已经有要熄灭的阵势。 锦华放慢了步子,她四下瞧了瞧,发现眼前不远处有个直立的人影子,看着身高跟高宽差不多。 她皱眉走上了前,手持着火把伸过去照明,才刚将那火把探上前,火苗只跳了一下,便快速熄灭了。 锦华摸出了洋火,擦着了准备将那火把重新点燃,她眼睛余光朝着那人影子的方向瞥了眼,却发现那人影子似乎动了下。 灼烧的疼痛感从手上传来吧,锦华倒抽了口凉气儿,她赶忙甩手,洋火方才没注意,居然烧到了她的手指头。 一来二去,她这才将火把点着,那人影子还竖在哪里没有动,锦华这次吸取了经验,没单独将火把伸过去,而是举着火把走上了前。 依然是同入口模样一般的石雕,不同是石雕的上半部分是女人的躯体,位置的摆放也是和那入口石雕的摆放截然相反。 sjgsf0916: 第四章 疑惑多镇墓兽 蛊虫乱墙消失 锦华心里有惑,但她仗着大青蛇傍身还是越过石雕继而向前走,越往里走,那路却越来越窄了,走到最后,没了路,只剩下前方有一堵青石板垒砌的墙。 锦华停了脚步,看着面前的石墙,心道她方才听见的高宽声音想必是邪祟作弄,但她下在高宽身上的蛊却是分明指着高宽在这条路上。 锦华继而召出了金蚕,金蚕所指示的方向依然如此。 这堵墙后,应该还有路。 小道中,因只她手上有光,道上两侧被藤蔓火把照的一明一暗,细长的人影子打在岩壁上伴随着跳跃的火苗变换出一场皮影戏。 锦华举着火把朝那石壁方向照了照,心里盘算如何到墙后面,按瘸腿老人书上写的,解决办法有两种。 一是从侧面打盗洞,二也是打盗洞,不过是从这墙壁的地底下打个洞钻过去。 这地方有邪祟,不可长留,她现在要是走,还有个全身而退的机会,但种种迹象表明高宽在这墙后面,她不可能不顾高宽。 若是从前,她可能真会为了自己而舍弃掉高宽,但这三年经历过种种,且不说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换了性子,但凭道义二字,她对高宽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话说回来,这地方说来真是古怪,光是她见着的这快及人身高的石雕镇墓兽都透着三分邪气。 一般而言,在汉墓葬文化中,镇墓兽在战国时期由楚地流传而出,多流行于魏晋至隋唐年间,瘸腿老人提过这镇墓兽,这东西邪门儿的很,他多次在书中提及,下墓遇见了镇墓兽,万不可看这镇墓兽的眼睛,因为那东西的眼睛通幽冥。 锦华看着面前的石墙,又回身看了一眼那立着的蛇人石雕,心里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被挑明了。 镇墓兽往往成对摆放于墓室之中,但这山洞却是分开摆放,虽然从镇墓兽的造型不难猜出其所蕴含的图腾崇拜蛇崇拜。 蛇崇拜源于上古,传说中的女娲便是人首蛇身,还有太平御览卷引的帝系谱中也记载伏羲为人头蛇身,山海经中对共公的记载也是人面、朱发、蛇身。 锦华所发现的正是这蛇崇拜的问题,如果这是巴国的墓葬的话,巴国的图腾崇拜是白虎,只有楚国的崇拜才是蛇。若是按历史记载分析的话,这墓是楚墓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可无论是楚国墓还是巴国墓又都不大科学。 只因为一个词,沧海桑田。 两千年的时间,这地方为何没有丝毫改变,锦华想起先前进来这里的艰难,心下一沉,无论这里是楚国墓还是巴国墓,无论哪一个,得以保留到今天都是受到庇护的,她这回没准真遇到行家了。 锦华看着手上已经懈怠欲熄的火苗,心中满是凛然,她想起在洞口见到的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心里不住发寒。 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孤独立在黑暗中的蛇人雕像,寒意更是一个劲儿的往毛孔里渗。 这山洞里她没有留意,那滴答的水声,已经不知何时停止了。 想了想,锦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那蛇人石雕。她心里虽有忐忑,但一丝理智占了上风,她心底有句话始终鼓动着她,还是那句话万物有灵,她坚信万物有灵对应的是活物,这镇墓兽不过是个死物,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大着胆子,锦华又擦着了洋火,为快要熄灭的火把添上了生机。 她又回身,走到了蛇人的附近,站在蛇人背后举着火把照了过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实实在在的吓一跳。 蛇人的背后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孔,那窟窿有些看着像是筛子的缝隙,还有些像是莲蓬孔一般,窟窿里全爬着白色的小蛹,那些蛹是活的,在窟窿间爬来爬去。 锦华饶是这三年跟着蛊婆见了不少虫子,但这场面还是让她喉咙一酸,一阵儿恶心。 但恶心了一会儿,锦华就觉得不对劲了,她头皮一阵发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她抬起头,朝着感觉的方向瞧了过去。 火光中,一双森冷的碧绿发着幽幽的光,那蛇人石雕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头,它那带着诡异笑容的脸面正对着她。 这东西,明明是石雕,怎么会转过脑袋,锦华心里一惊,直接将手上的半截烧着的火把砸了上去,她手刚甩过去,那石雕脑袋便应声而落。 石雕脑袋里全是虫子,这下全爬了出来,那些虫子,有的被火烧着了,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一阵腥臭,还有的则是朝着她的方向爬了过来。 锦华在地上的火光中认出了这虫子的来头,这虫子是被喂了血的蛊虫,虫子白胖的身体上有着大片的红,这说明操纵蛊虫的人不远。 如此庞大的虫群,锦华是第一回见,不敢妄自碰硬,心想不然先出去找蛊婆搭救高宽,她这情急之下却是没动脑子,既然对方有意以高宽为饵,引她来此,她又怎么可能轻易走出这地方。 地上的那团火光挣扎了没多时便熄灭了,道子里又恢复了原先的一片漆黑,锦华擦着了洋火在那些蛊虫的迫近下,一步步朝身后退去。 梆的一声。她撞到了那堵墙,看着身前继续朝她爬过来的肥虫,咬牙召出了金蚕,大青蛇是除了东皇钟之外的保底,她并不打算在此动用大青蛇,那引她过来的比这蛊虫要可怕千百倍啊 金蚕见了这些蛊虫便发凶冲了上去,一虫以匹夫之勇同这些蛊虫相斗,先前的洋火熄灭了,锦华又擦着了一根,一只手捏住木材棒子,另一只手朝背后的痒痒处抓去。 锦华抓过痒痒后,手准备靠着墙,却落了个空。 她扭身看过去,身后的墙,不见了 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锦华想起瘸腿老人书上记载的同例事件,她先前见到的那堵墙怕是传说中的移花接木阵。 移花接木阵在盗墓的行当里也只是个传说。墓里头,能用这种阵法的往往是得道高人,高人建这墓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羽化登仙。 看着面前的景象,锦华连手指头被火烧到了也毫无感觉,她看着身后宛若浓墨一般的黑色良久,方才咕咚吞下了口中的唾液。 s:今天慢了些,感觉查到的资料还是有些不足以确定墓室啊。另外谢谢郁金香大大作者推和水哥的章推了。 sjgsf0916: 七十三章 见高宽白猴子 救高宽寻归路 锦华看着在虫群中厮杀的金蚕,决定找到高宽,带着他出去,她擦着了为数不多的洋火,朝那黑暗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里头空无一物,走了快一半的路程,锦华手上的洋火已经告急。 出来干活的家什都在高宽身上,她手上除了这几根洋火就剩下半盒从高宽那里顺过来的烟卷。 锦华看着手上为数不多的洋火,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果然口袋里只有那半盒烟,她看着手上的半盒烟,叹了口气,又将烟塞到了口袋里。 她这回真是应了阴沟里翻船这句话。按理说先前她跟高宽下墓,这唐明都是跟着的,这回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锦华举着手上的星星之火,确定自己的确走远了那些蛊虫,便召回了金蚕,金蚕是她这三年找的虫子里的头筹,战力应该不会输给那些白肥虫子。 待召回了金蚕,锦华突然睁圆了眼,她似乎隐约瞧见了高宽,高宽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压着脑袋站着。 锦华心里一阵狂跳,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找到了高宽,再看手上兴奋朝着高宽爬去的金蚕,锦华心下笃定,面前的那个就是高宽。 手上的洋火现下屈指可数,只有高宽带的包里有手电,那么他二人走出去这鬼地方也是妥妥的。 然而,当她近了才发现高宽十分古怪,高宽紧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沉睡一般,他的头发如同钢丝一样立着。 “高宽”锦华举着微弱的光在高宽面前晃了晃,她小心的喊了他一声。 高宽没有反应,锦华又伸手拍了拍他,喊道:“高宽,你钱掉了” 一贯爱财如命的高宽这一次依然闭着眼,锦华这一招回回必中,可这一次却不管用了。 她手上的洋火在她正盯着高宽的时候熄灭了,那火光熄灭后,锦华后背掉了一打冷汗。 方才的那火,不是自然熄灭的。 而是有风。 “高宽。”锦华抓住了高宽的胳膊朝外拉扯,高宽的身子她始终都没有拽动,她拉扯他的感觉,像是他订在这石壁上。 “嘿嘿。”诡异的笑声再一次响起,声音很近,锦华手颤了颤,那声音是从高宽身上发出来的 锦华松了抓高宽的手,迅速的擦着了洋火,她将手上的最后一把洋火聚到了一起,借着火光,她在高宽身后的看到了一只通体白毛的猴子,那只猴子紧紧地抓着高宽的两臂,细长发黑的指甲泛着寒光。 锦华看见原本缠着她手腕的大青蛇飞了起来,朝着那猴子的方向冲了过去,猴子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高宽在它两只爪子的操弄下,像是僵硬的机器一般,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随着高宽的动作,锦华手上的小火苗颤了颤,火苗被压低了,看起来又要熄灭。 那猴子竟然有操纵人的能耐 这猴子到底是用来殉葬的,还是从外头跑进这山洞的活物 猴子的笑声让人心里发渗,锦华决定绕到高宽后面对这猴子动手,她不能让高宽被这猴子给害喽。 锦华的想法似乎被猴子察觉了,猴子原本诡异的嘿嘿笑声变为了呲牙咧嘴的恐吓声,伴随着猴子呲牙咧嘴的声音,锦华听见有石头相互摩擦的撞击声,在墓室里颇为响亮。 似乎是墓里机关发动的声音。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动,怎么会触动机关 锦华脚下的土地被分裂而开,地面的裂缝里传来一股浓重的硫磺味,呛得人脑袋发昏,锦华掩着鼻息,两眼紧盯着猴子的动作,却发现猴子变得非常惊慌,从高宽身上跳了下来,往一处地方跑,趁着猴子跑开,锦华赶忙接住要摔倒的高宽,高宽沉得要命,压得她肩膀疼。 当下将高宽带出去才是正事,至于这墓,此刻不是下墓的时机,贸然前进,不丢了性命才怪。 锦华拖着高宽,一步步向外拖,她身上额头上全是汗珠子,大青蛇盘在高宽的身上虽然看着像是在警戒,但锦华巴不得它盘在自己的手腕子上,大青蛇这三年长肥了不少,恢复了真身,沉的要命。 那条裂开的地缝,锦华避开了走,幸好高宽背上的包还在,除了染上白毛猴子的腥臭味,里边儿的东西都是完好无损,锦华在高宽的包里翻出了手电筒,现下她正拿手电照着路。 有了手电筒,锦华这才看清了这地方的全貌,虽然是在洞穴里,这墓看样子是依着洞穴而建的,石壁上雕刻精细,灯光照过去,一片晃眼的璀璨,恍若神仙洞府。 不过,她没有多做停留,接过高宽后,立即朝来时的路往外走,走了有几步,锦华想起了进来时的移花接木阵法。 果然,那路被封住了。 锦华放下了高宽,拍了拍高宽的脸,出去是不可能了,她先前拖着高宽是不想在这墓里头多做停留,但现在看来,这墓是不进不可了。 “高宽醒醒”她拍高宽下足了劲,高宽依然没有动静,锦华见高宽没反应,心里头吓了一跳,赶紧拿手探高宽的鼻息,高宽有呼吸,还是活生生的,锦华松了口气,又啪的狠拍了高宽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的劲儿猛,高宽迷迷糊糊的张开了眼,看着眼前的锦华,突地坐了起来,有些试探的拿手在锦华面前晃。 “小姑奶奶” 锦华嗯了一声,那料高宽一下扑了过来,将她抱了满怀。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老子前脚还在跟小姑奶奶你说话,后脚醒来就在这鬼地方了,还有只猴子吓死个人了”高宽絮絮叨叨,看来受了不少惊吓。 “你个老爷们,还害怕这些”锦华忍不住调侃他。 高宽摸着脑袋一脸谄媚道:“那不是,小姑奶奶你不在嘛,我势单力薄不好深入敌人内部。” 锦华看着高宽这模样,原本心里的阴霾散开了大半,正了脸色问高宽:“你来带土炸药没” 高宽摇摇头。 “小姑奶奶,你要干什么” 锦华看着那堵墙,神色有些发狠:“炸了这墙,我们出去。” “这小姑奶奶,这次我们不进去了吗” 锦华摆摆手。 “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这地方我们两个人走不下来。” s:下章七点发上来,晚上十点许诺的三章发上来。 sjgsf0916: 七十四章 寻路归有发现 熟人来盗墓贼 锦华话音刚落,高宽便沉默了,他也是下过墓的老手,自然知道锦华说的走不下来是什么意思。 “小姑奶奶,你说是不是我们俩动的墓太多了,这次遭了报应”高宽话语中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锦华跟前虽然是笑着的,但怎么听都有一股浓浓的悲哀。 “高宽,我一定会带你出去。”锦华听见高宽的话,眼底有几分发烫。 高宽点了点头,一脸坚定道:“我自然知道小姑奶奶的本事。”他去苗寨两年半,认识这丫头是个意外,到后来的一拍即合下墓刨东西,她慵懒像只猫儿,神秘而又强大,他探墓的本事不及她,甘愿俯首称臣,无条件的相信她。 这是属于同伴之间的信任。 锦华没有问出口若是她带不出去该怎么办,这种话说不出口,太矫情。 她站起了身子,冲着地面上坐着的高宽伸出了手。 “阿宽,起来干活吧。” 盗墓这个行当,刚接触时畏惧,到后面虽然依旧畏惧,却变成了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东西,锦华忽然明白了当初拜瘸腿老人为师时,瘸腿老人说的那番话的意味。 高宽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大青蛇有些不满自己被摔在地上,又飞速窜到了锦华的腕子上伪装玉镯子。 “啧,你那蛇蛊怎么随身带着”高宽有些嫌弃,锦华没跟他讲过大青蛇的历史,只笑着当是他口中说的蛇蛊掩饰过了。 大青蛇,东皇钟,东皇太一,还有贺榕,唐明,上海滩。这些都是她的秘密。 心思没跑多远,锦华便回过了神,抓着手电筒四处打量,瘸腿老人书上记载的那个移花接木阵过于含糊,瘸腿老人以移花接木来为此命名,但其本质却是九宫八卦嵌套阵法。瘸腿老人对这阵法只简明扼要的提了四个字奇门遁甲。 破解方法,瘸腿老人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奇门遁甲之道起源于轩辕战蚩尤,为一千零八十局,总分吉凶二门,休、生、景三门为吉门,伤、杜、死、惊四门为凶门。其精髓为九宫八卦阵,移花接木为其一支,并不难解。 但在这墓里却是难解的,难就难在,墓室里的机关排布,这鬼地方明显是高人排下的阵法,她即便绞尽脑汁找出生门,但也可能将自己送入了地狱。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直接破坏阵法,炸了这鬼地方,高宽没带炸药,那他们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小姑奶奶,你可找到什么破绽了”高宽见锦华全神贯注,忍不住凑过来脸问她。 锦华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想起那猴子逃窜的方向,猴子虽然不懂这些阴阳五行八卦,却是有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不如先跟着猴子走锦华心中揣度。 她回眸看了高宽一眼,犹豫了许久,对高宽道:“阿宽,不如我们往那边走” 她指的方向正是方才那只白毛猴子逃窜的地方。 高宽毫不犹豫点头应下,高宽的信任令锦华心里有些发虚,锦华摸着缠在她手腕上的大青蛇,率先走上了前。 两人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的死寂,刚走上这条道,一股子腥臭便扑鼻而来,锦华掩住了鼻息,同高宽继而向前走。 那只白毛猴子不见了身影,但照走道上的遗留物可以看出,这地方的活物不在少数,而且,这地方极有可能曾经有人进来过,锦华将手电光打在了扔在地上的一团染着黑血污的衫子,从高宽包里取出了一双手套,套在了手上。 “阿宽,你拿着手电,我去看看。说着锦华将手电筒塞到高宽的怀里,高宽见她要去抓那衫子,拦下了她。 “小姑奶奶,我去瞧。” 锦华看了高宽一眼,没有拒绝,脱下手套递给了高宽。高宽接过手套,只套了一只手便上去抓那衣服。 “荣华,你瞧,这血迹最多没出三天,有人来过。”高宽将衣服上的血渍指给了她道。 锦华看着那衣服,目光被衣服上的符号吸引了。 这里,的确来过人,而且,是熟人。 在洛阳盘踞的程爷竟然来了苗疆,苗疆的地界上这回没有表露出丝毫动静,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程爷这个人一向只动大墓,那这就说明了,他们所处的这地方,是块极大的肥肉,否则程爷那帮人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苗疆。 “小姑奶奶,这回我们一定能出去,那些人应该还在墓里,我们没准儿这次还能捡个漏。”高宽抓着衣服很是兴奋,锦华听了高宽的话,却说不出来话了。 只因,三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 “走吧。”锦华只愣了下神,说道。 高宽点了点头,将手上的那衫子丢下,跟着锦华往前走。 锦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构,他们所处的方位到底是处于墓室的什么方位,以及这墓,是怎样的构造。 如果真的如她猜测,是战国的墓,那么,这墓里头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厚葬是战国的大势所趋,但碰上了程爷那帮盗墓贼,想留下些东西怕是难,程爷那帮盗墓贼跟瘸腿老人不同,瘸腿老人信奉的是取之有道,但程爷却是一锅端。 “小姑奶奶,你瞧” “啊”锦华朝着高宽指得方向看了过去,在他们不远处,手电筒的光在那水面上洒下一片金色,这里,竟然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地下暗河。 高宽这时候,又皱着眉头说道:“小姑奶奶,你说他们是不是过了这条河不过这地方有暗河我可没有听穆叔说过啊。” 锦华看着那暗河心里头的雾是一阵儿比一阵儿浓,这么说吧,一般少有人会讲墓修在暗河上,这墓里要是排水系统修不好,这淹了墓,泡发了尸体和棺木,可就是自己坑自己了。 但凡讲究风水的人一般不会将墓建在暗河,有这么一个说法,叫做水煮白骨,就是针对墓里有水的风水问题。 待他二人走近了那条暗河,锦华皱起了眉,那些盗墓贼真的过了河,那暗河边上捆着皮筏子,不过她又有些疑惑,那些盗墓贼是怎么进来的,那个洞口,明显封闭了好久,想来是他们踩好了点,打了盗洞。 s:--感觉我好慢好慢啊。。。查了点东西,就写到了现在。。。。。晚上的三章会发上来的,当我写完估计就半夜了,不说了,码字去了。。。 sjgsf0916: 七十五章 见故人同归去 地下河提要求 “小姑奶奶。” “走,我们坐皮筏子跟着去。” 说不上来为什么,锦华现在全然变了心思,她决定追着这程爷去,那皮筏子还绑在对面,说明程爷那帮人还未离开,还在这墓里头。 高宽听了锦华的话,将身上的包递给了锦华,他准备脱衣裳,游到对岸,将皮筏子划过来,高宽才刚脱了上衣,便看见对面惊慌跑出个人,锦华打手电筒照了过去,那人全身血淋淋,正一脸凶相朝他二人瞪过来。 锦华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人是程爷,此时的程爷完全没有三年前的倜傥,完全就是个土扒子。 程爷怀里藏着东西,一边贼头贼脑的盯着他二人,一边解开那筏子。 看程爷的样子,大概是不认识她了。 锦华一时生出了怅然,见程爷回来,锦华知道,这程爷一定是要顺着盗洞爬出去,她和高宽是正没法出去,既然碰到了这程爷,赶个场子倒是不错。 “程爷我是荣华啊”她话刚喊出来,就见程爷一个哆嗦,更快的解开了那捆着的皮筏子。 “程爷”锦华开口,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程爷骂骂咧咧的声音。 “什么狗屁荣华,都别想打老子的主意”说着程爷紧紧地护着他怀里抱着的东西。 “三年前跟着您去洛阳的那位荣小姐,不知您可还记着。” 话说到此,程爷猛地瞧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问:“荣荣小姐” 锦华点了点头,这时候,程爷游着皮筏子过来了。 “快,快上来,那东西,追出来了。” 锦华同高宽相视了一眼,一起上了皮筏子,不过程爷却是划着皮筏子逆流而行。 见锦华瞧过来,程爷用衣服掩了掩怀里抱的东西,问她:“荣小姐怎么也在这里三年前我可是听荣先生说您生病了。” “荣先生”锦华听了程爷的话有些奇怪。 程爷点点头,这时候,他似乎平静了一些,看着远处,一边滑动皮筏子,一边满是回忆的神色道:“您忘了不就是您先生嘛,当时上车他是最后来的,还带了一个女学生,我听杜先生说过他,那时我猜您二位在置气,就先上了车。” 锦华听了程爷的话,一时有些出神,当时的情景,程爷的那些弟兄明明全部看见了,怎么程爷不知道还有贺榕,他的所行所为竟然如此心安理得。 “荣小姐不,荣太太才对,您怎么会在这里”程爷又眯着眼睛问,这个大狐狸明显老了许多,眯眼的时候,眼角的皱纹很重。 锦华收回了思绪,看着程爷,笑道:“我和那位先生并不是夫妻,其中的事情太多,就不跟程爷细讲了,我是不小心进来了这里,出不去 了。” 程爷听了她的话,立马变了脸色,冷笑道:“荣小姐一个不小心就能掉进楚国墓里,这还真是本事,让程某开了眼界啊。” 锦华不同他争辩,苦笑了一声,道:“我从那边的山洞进来,哪知道进来了之后就出不去了。” 程爷皱起了眉,又问:“什么山洞在什么地方” 锦华简要对他讲了些,听了锦华的话,程爷陷入了沉思,连皮筏子也不划了,幸好高宽接过了他的活计,他三人这才没有被湍急的河水给冲回去。 “程爷”锦华喊了程爷一声。 程爷这才回过神来问她:“我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山洞。” 程爷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猾,他依旧抱紧着怀里的东西,坐直了身子问:“荣小姐知不知道这墓的来历” 锦华看着程爷,除了对程爷这三年变化的感慨,就只剩下对程爷的设防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并不假。程爷这般出来,数着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墓里发生了什么,程爷为了手上的东西,保不齐对他二人下手。 “洞口有蛇人的雕像,我只能猜出这是楚国墓或是巴国墓,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锦华回答的诚实,她知道要想让程爷先带着她出去,路上不动手就该让程爷信任自己,而信任的建立,以诚相待,最好不过。 程爷听了话,自己一个人低低地念叨:“蛇人雕像,蛇人雕像,就是那东西对就是那东西” 锦华被他那狠厉的声音揪住了一颗心,忙问:“程爷说的,是什么东西” 程爷似乎被她的声音惊醒,两眼迷茫的抬起头看她,道:“什么什么什么东西” “方才程爷说的啊,蛇人雕像,就是那东西。”锦华提示程爷。 程爷紧抿着嘴巴,显然不想回答,闭上了眼,权当没听见。 锦华有些不甘心,还想继续问,高宽抓住了她,高宽低着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先出去说吧。” 锦华听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程爷,不知我们如何出去”她又换了个问题。 程爷抬了抬眼,看着前方道:“划出去,这阴河跟外边儿是通着的。” 听了程爷的话,锦华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能出去这地方总算是件大好事。 高宽又划了没多时,两只胳膊累的发颤,反观程爷,懒洋洋抱着东西,打着哈欠。 锦华接过了高宽手上的船桨,卖力划着,这时候程爷睁开了眼,对锦华皱眉道:“女人家动什么船,我可不想翻在这阴沟里。” 听闻,高宽又接过锦华手上的船桨,锦华淡淡的看了程爷一眼,没有回应一句话。 一路安静,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哗啦作响。 程爷说的话的确是真的,这地下河果然和外边儿是通着的,看见有光,锦华心里舒了口气。 高宽也瞧见了光,划得更卖力了,快要彻底走出这片黑暗的时候,程爷又说话了。 “能不能让我先跟你们住在一起” 锦华同高宽相视一眼,高宽有些不大愿意,皱了皱眉,对锦华使眼色。 锦华看着程爷,心里拿不定主意,她是想要多知道一些上海那边和贺榕的近况。 最终锦华还是答应了程爷。 s:。。。我是拖延症患者,还有两章。。。。。。 sjgsf0916: 七十六章 见天日婴孩尸 穆叔迎欢笑事 重见天日对于大半时间在墓里头待的人而言,无疑是一种幸福,就像沙漠里干渴了许久的旅人得到一捧清泉一般。 锦华在看到那轮太阳的时候,心里头颇为激动,不过他三人里最激动的当属程爷了,程爷看见太阳时,激动的两眼泪汪汪,他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又是疯癫大笑,又是拜天拜地,虽然动作浮夸了些,但他那神色却是真的激动。 程爷趴在船筏子上将身上的血渍洗了个干净,不过他非要自己抱着怀里的东西一起洗,着实有些可疑。 在程爷洗澡的间隙,锦华在同高宽商量对程爷的安置,锦华住在苗寨里蛊婆那里,自然不能带着程爷同住,那和程爷同住的重任就落在高宽肩膀上了。 “高宽,你不是自己组了个独门儿院子,要不,你和他同住得了,到时候你们还可以商量一下平摊房费。” 高宽心里不大愿意,始终皱着眉头,他道:“我那院子他要来是可以,但我不放心这个人,锦华,我们挖的那些东西还有些在屋里堆着没出手。” 锦华看着高宽纠结的样子乐了。 “这程爷可是洛阳有名的盗墓高手,人家对咱们那东西自然是看不上眼。” 高宽瞥了眼在水中泡着的程爷,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带着权衡之色,他敲了敲手上握着的船桨,看着锦华,有些想要说话。 这时候,忽听程爷一声大叫,锦华被他这声音冷不防惊住,好在高宽拉住了她,她这才在皮筏子上站稳。 程爷此刻一脸惊骇,锦华朝他目光看过去,心里也是咯噔一声,程爷抱的是一个水晶材质的瓶子,瓶子的材质说不上好,但锦华关注的却是泡在瓶子里东西。 虽然瓶子里的水发绿,但还是清晰可见,里面泡着一个婴孩的尸体,程爷看着瓶子里的婴孩,反应过来就要将那瓶子朝水里扔。 锦华和高宽还没来得及拦他,程爷便将那瓶子砸进了水中,溅起一滩水,锦华被程爷激起的水溅了一身,她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话。 程爷方才的激动因为这婴孩的出现而变为了沉重的阴郁。 他抬头看着锦华好久,道:“你可知那是谁的墓” 锦华挑了挑眉,方才还在暗河里的时候,这程爷可是一直藏着掩着,怎么这时候说了。 程爷见锦华不答话,也不在意,阴郁的笑了一声,他忽然射来的狠厉目光,令锦华心中一震。 “楚国大巫。”程爷将这四字吐得清晰。 锦华看着程爷,心里冒出了个念头,这程爷,不会想拉她跟高宽一起再回去墓室吧。 好的不灵,坏的灵,锦华还真猜对了程爷的想法。 程爷没在当下提,而是说:“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有求于二人的程爷也不摆架子了,灰溜溜的从高宽手上接过了船桨划船,他们现在回到了酉水河上。 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传了过来,锦华回头,瞧见穆叔正撑着船过来,穆叔在不远处喊他们。 刚见面儿,穆叔就劈头盖脸的呵斥。 “荣丫头,你阿爹找了你两天了,你个姑娘家要再这样下去,穆叔可不让你坐船了” 锦华见穆叔是真来气了,顶着厚脸皮在穆叔身边打转,拽着他衣角颇为可怜巴巴,那变脸的模样,看得高宽满脸笑。 “你这小子,说荣丫头了没说你是吧你这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画画不怎么样,败坏荣丫头名声倒是好样的”说着,穆叔举着手上的船桨就要朝高宽打来。 高宽立刻乐极生悲,不过穆叔没有下狠手,轻轻地在高宽身上拍了一下,高宽见穆叔只是恐吓他,压低了脑袋憋笑。 既然穆叔过来了,锦华就顺势上了穆叔的船,穆叔船上放置有垫子和一些零嘴,让锦华颇为开心的对着穆叔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穆叔故作生气不看她,但锦华看着穆叔发颤的脊背,满是了然。 高宽和穆叔磨蹭了一番,油嘴滑舌加上糖衣炮弹,穆叔很快就让他上了船,一上船,高宽便一屁股坐到锦华旁边嗑瓜子。 至于程爷,程爷自己摇着皮筏子,穆叔对着程爷拱了拱手,道:“这两个后生,我就带走了,劳烦船家了。” 原来穆叔将程爷当做了水夫,锦华噗嗤一笑,笑得程爷涨红了脸,不过锦华并非有意,她在高宽的画纸上撕下来一小块,写了高宽的地址,递到了程爷手上。 要说,程爷怎么是走南闯北的人呢,程爷接过了锦华给的地址便摇着船跟在了穆叔的船后。 高宽瞧见了有些调侃的说:“他这跟着穆叔摇船也能赚上一笔。”说这话时,高宽正在剥瓜子皮,两只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上的瓜子,笑容满是坏趣味。 锦华抓着高宽剥了堆了一小堆的瓜子仁,问高宽:“你到底让不让他去你那边住。” 高宽专心致志剥手上的瓜子,抬了抬眼瞧她,笑道:“小姑奶奶都给了地址,我能不准吗” 他二人正说着话,这时穆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荣丫头,你阿爹说,你回去了带这小子一起回去,他这回非要好好教训这拐人的小子。” 锦华听了穆叔传来的消息,心里清楚找她的是谁。 不过蛊婆婆让第一次她带着高宽,的确是个意外。 锦华心想着,忍不住拿眼瞧高宽,那料高宽比她还淡定,眼皮子连眨都不带眨的靠在船舱里剥瓜子皮。 高宽感觉到锦华瞧过来,捏着手上剥好的瓜子仁塞到了她嘴边。 锦华很自然的张嘴等待高宽投食,却见高宽笑嘻嘻将那瓜子仁塞到了自己的嘴里,故意做出吃好东西的模样,看得锦华牙根痒痒。 这高宽小弟属于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类型,锦华忍不住又扭住了他的耳朵。 “哎呦呦,我的小姑奶奶,撒手,快撒手,我的耳朵” 穆叔听见了高宽的哀嚎,回头看了一眼嬉闹的二人,开口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小子,你什么时候去给荣丫头提亲啊。” 穆叔说完。锦华愣住了,高宽也愣住了,锦华松开了抓着高宽的耳朵,高宽窜到了穆叔跟前,憋红了脸解释。 “哎,穆叔,我跟荣华这两天真的没干什么。” s:还有一章,可以睡起来再发吗星星眼 sjgsf0916: 七十七章 见蛊婆蛊婆赶 同归去心不言 高宽同蛊婆婆进行了一场时间极久的会谈,锦华在屋外等着,懒洋洋的逗弄寨子里散放的大白鸭,那群大白鸭日常颇受村民照顾,走起路来有大摇大摆的神气,有些大白鸭在鹅卵石子的路上嚼草,有些则安安静静的缩成一团,蜷着晒太阳,还有的则是在努力逃脱锦华的魔爪。 “小姑奶奶,你可别到时候让这鸭子的主人来找蛊婆婆。” 锦华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拿青草挑逗面前抻着颈子努力咬食的大白鸭,突然高宽的声音从耳朵后面冒了出来,锦华扭头,果然瞧见高宽在她身后笑嘻嘻。 “高宽,蛊婆婆都跟你讲什么了”锦华颇为好奇,将手上的青草丢给了大白鸭,站起来和高宽说话。 高宽摆摆手,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这时候,苗家阿爹的声音响了起来,锦华听了,跟阿爹应了一声,本打算要嘱咐高宽在这里等她,却见高宽朝着阿爹的方向去了。 锦华跟着高宽的步子去了阿爹跟前,这苗家阿爹是蛊婆婆的亲儿子,因为蛊婆婆的原因,认她做女儿。 “阿爹有什么事”锦华走到了苗家阿爹跟前问。 苗家阿爹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你进去吧,若是阿婆凶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她的身体” 这苗家阿爹是个好人,并不知道她拜蛊婆婆为师,平日里待她跟自家孩子一般。 锦华进了屋,蛊婆婆在床榻上坐着,瞧见她进来,喊她将门掩好。 三年的时间,蛊婆婆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连坐起来也是勉强。 “咳咳。”蛊婆婆一阵咳嗽,她用袖子强堵着口鼻,尽力压着身体的病痛,不过说来也的确嘲讽,蛊婆婆自身通医理,治好过无数病人,却始终瞧不好自己的病。 “你这两天去了什么地方”蛊婆婆直接开门见山。 锦华见姑婆婆这般严肃,知道山洞里的事情,想必高宽对她说了,锦华便也不扯谎,对蛊婆婆道:“楚国大巫的墓。不过我是无意进去的。” 那料蛊婆婆听了她的话,长叹了口气,直呼道:“报应,报应啊” “阿婆何出此言”锦华听了蛊婆婆的话,心里似乎有些明了,但她却说不上来。 蛊婆婆回了神,一双眼发出的精光宛若蜡烛强烈燃烧一般,蛊婆婆问:“你那金蚕可还在身上” 锦华点了点头,蛊婆婆伸出了手,急切道:“快快给我看看。” 锦华不知道蛊婆婆为何会这般激动,但她心里猜可能和那楚国大巫的墓有些关联。她召出了金蚕,蛊婆婆看了许久,这才长舒了口气,坐直了身体,将目光转向锦华。 蛊婆婆又问:“你在那墓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没有” 锦华本想摇头,但忽然想到了程爷带出的东西,犹豫了下,问蛊婆婆:“阿婆,有朋友从那墓里拿出了一件东西。不知” 蛊婆婆声音发颤,甚至有几分尖厉。 “谁拿了什么东西” 蛊婆婆从未在她面前如此凶过,锦华登时被蛊婆婆突然的变化吓住了。 蛊婆婆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情绪过于激动,她很快又软了语气问:“是谁在那墓里取了东西,带出了什么” 锦华想到程爷带出的东西,胃里有些反胃,忍着恶心道:“是装着婴孩尸体的瓶子。” 蛊婆婆听了,又重重叹了口气,她对着锦华摆了摆手,道:“丫头,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寨子了,我当没有收过你这个徒弟。” 锦华听了蛊婆婆的话,脸色发白,她喊了一声蛊婆婆,却见蛊婆婆笑了。 蛊婆婆说:“丫头,自见了你脸上中的蛊,我就知道你必然不是能够安生的,你和那个画画的小子,干得什么我都知道,这折损的是阴寿,我不拦你,是因为你向来聪明,有分寸,可是这一次你捅的篓子太大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寨子了,当是放这些无辜的村民一条生路。你走了之后,把那东西还回去。还有,你要记得,你始终是个女人。女人就要做好女人的本分。” 锦华还想再说话,蛊婆婆却在床上躺下了,将脸背在了墙面的方向。 锦华见此,摇摇头,蛊婆婆一向说什么是什么,她现在就算是说破天,蛊婆婆怕是也不会收回她方才的话。 锦华跪在地上,对着蛊婆婆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后,她转过了身子,开了门,出去了。 高宽在迎着她,见她出来,要给她拥抱安慰。 看见高宽,锦华忍不住问:“你知道蛊婆婆会这么说” 高宽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姑奶奶,蛊婆婆说让我带着你离开苗疆。对了,你不正好打算去承德” 锦华看着高宽,眼里的晶莹有些没出息的掉落了,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扮演怎样的角色。 苗疆这三年,无疑是她前半生最逍遥也最快活的三年。但现在,她不是士兵,却注定要像士兵一样去厮杀,她不是天生的算计家却还是要去步步为营,她一步步想要摆脱命运的轨迹,却依然被命运嘲笑。 唐明告诉她,改变不了命运就去改变自己,明天,她又该走那一步棋呢她到底是赢家还是满盘皆输呢 谁都不知道。 “荣华,上来。”高宽蹲在了她面前,摆着手,让她过去。 锦华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这秀美的山寨,以及住了三年的小屋,毅然跳上了高宽的背。 “哎呦,小姑奶奶,你咋就这么沉”高宽嚎了一声,锦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高宽又一阵啰嗦,锦华没笑出声,但心里的那抹悲伤却散开了。 人生大概就是有这种魔力吧,活着总是要走下去的,就像这条对着夕阳的路,归人,自有归途。 “高宽,你有什么打算” “小姑奶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一起挖挖挖” 天际的云烧红了大半个天空,瑰丽的色泽给予即将到来的黑夜最热烈的拥抱,度过这个夜晚,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s:我是晚上码字的,大家伙以后白天看就好了 sjgsf0916: 七十八章 谈判中无结果 话难言便送客 锦华跟着高宽去他那院子,两人刚到门口,便碰见了蹲在门口等他们许久的程爷,程爷换了身苗人的打扮,一时之间,锦华还真没认出来门口蹲的是程爷。 高宽也没有认出来程爷,只觉得这人大半夜蹲别人家门口实在是毛病,正准备好好教训两句,程爷开腔了。 “荣小姐。” 锦华听声,辨认出了程爷,当下问道:“程爷,您怎么换了身皮。” 程爷哼了一声,对锦华的措辞颇为不满,他皱眉问锦华:“什么叫换身皮” 锦华打哈哈,笑着将程爷的不满自动跳过了。 高宽看了程爷一眼,将院门打开,迎二人进屋。 程爷不客气,先迈腿进去了,锦华随后,高宽关院门。 刚进院子,程爷立即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借着月色,锦华瞧过去,登时被程爷手上的东西吓得连退两步。 程爷手上的那玩意,正是他今天丢进河里的那个瓶子,瓶子里的婴尸还在,在月光下看着越发诡异。 “这这瓶子”锦华指着程爷手上的东西,脸上大惊。 程爷苦笑,点了点头道:“对,就是它,今早我扔了的,但它又出现在了我身边,我丢了几次,丢不掉。” 高宽面上有些不快,想要赶程爷走,他冷着脸说:“既然是你自己招惹的麻烦,你粘着我们干什么” 听了高宽的话,程爷冷笑:“若不是我带着你们出去,你们不定在墓里被那东西吃了,你们受了我的恩惠,还来编排我的不是了,荣小姐,这就是你的为人吗” 锦华看着程爷,想到了蛊婆婆的话,但不想同程爷费心争执,对高宽耳语,说先让这人留下。 高宽向来听锦华的,没好气开了屋子门,喊那程爷让他进去,程爷随身带着的婴尸被他放在了外面,放的时候,程爷特意让锦华和高宽瞧。 高宽对程爷意见颇大,可以说到的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地步,冷哼了一声,便率先进门。 锦华夹在他二人间有些尴尬,便以沉默寻求忽视。 程爷的江湖把戏还要耍一耍,好在他很快意识到面前似笑非笑的人并非是原来的荣锦华,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吹捧,咳嗽了一声,开门见山的讲明来意。 程爷是来商量。他认为,他、锦华、高宽三人应该找些熟路的村民再次下墓,程爷这次说了他的目的,目的就是将他带出去的东西还回去。 程爷话音刚落,高宽反对的声音立刻跳了出来,高宽的意思是让程爷自己干自己的,别有什么事,就拉上他们,锦华听着高宽的话,没有表示。 锦华有些想不通,程爷为什么会来苗疆挖墓,有好东西的地方主要分布在几条龙脉上,光是洛阳邙山的墓都够程爷动的了,程爷方才的回答,那是没说实话。 程爷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锦华,他在等锦华的回应,但锦华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锦华此刻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瞧着程爷,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令程爷突然生了畏惧。 “就我们三个人去,不要找寨子里的村民。”锦华的语气不容商量。 程爷笑了,他伸出了三根指头,拍了拍茶桌。 “三个人荣小姐现在可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锦华看向了程爷,嘴角缓缓勾起。 “那就找你那帮弟兄过来,否则就只好请程爷走人了,高宽送客,恕锦华不送。”她话音落,小弟高宽立马起来赶人。 程爷脸色十分难看,他冷了语气,眯着眼睛咬着牙,又问:“荣小姐真是这样打算” 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这大狐狸,三年本事并未见长,反倒退步了。 锦华点头,笑的优雅,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眼中的坚定令程爷退了一步。 “既然荣小姐这么说了,那到时候在墓里若是出了事,荣小姐该给我怎样的答复” 锦华接住了高宽递来的白水,慢慢抿了一口,放在了茶桌上,她始终看着那杯水微笑。 过了许久,锦华看向了程爷,慢吞吞道:“程爷怕是搞错情况了吧,我们三人,高宽是我的人,我为何要给程爷答复呢” 程爷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猛涨,他从腰上摸出了手枪,一只手按到了茶桌上,迫近锦华,冷笑道:“荣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到了上海滩,我们可是来日方长” 锦华坐着淡然的将头转向他,一双眼睛同他相对,道:“程爷,买卖不成仁义在,程爷有程爷的脾气,可我荣锦华也有我荣锦华的规矩,我只是希望,程爷不要坏了我的规矩。” 程爷站了起来,将枪指向了锦华,他眼中的阴郁像是下了几天未曾停歇的暴雨。 “我的枪,便是规矩” 大狐狸这三年越来越无趣了,不知道杜先生和贺元帅又是怎样的变化,锦华莫名坏趣味的笑了。 “高宽,既然程爷想要见识我们的规矩,就给他露一手。” 小弟高宽得了令,徒手便同程爷打斗了起来,锦华猜程爷的枪里,没子弹,就算是有,这种节骨眼,程爷也不可能浪费。 “荣小姐赢了,只是荣小姐你必须给我保证。”程爷烦躁的推开高宽,跨步到锦华跟前,声音响亮。 锦华看着程爷,觉得程爷还是没看懂她的意思,不想继续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话。 “程爷藏着掖着,让我二人为您卖命,我二人讲仁义才答应的程爷,程爷到了现在还不说,可就不厚道了。” 程爷听了锦华的话,气焰骤然冷缩。 他打哈哈,道:“荣小姐,这话中有话啊,只是,鄙人听不大懂容小姐的话。” 程爷的厚脸皮在锦华的意料之中,锦华看了程爷一眼,将左手搭在了右手上,看手上修剪整齐的指甲,不作回答。 “哎,荣小姐,你这什么意思,到底讲讲啊” 锦华摊开手掌,翻过来手背,慵懒的模样像只无害的猫咪:“程爷可知,我最敬佩程爷哪一点。” 她不等程爷开口,又道:“程爷,心大,所以总会将小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来这楚国大巫的墓,什么都不肯说。” 程爷眼眸垂下,许久后朗声大笑。 “荣小姐,说的是这个啊,但鄙人确实不能奉告。” “那还说什么高宽,送客。” s:这两天修完文了,明天下午传上来。慢了一步。。。。。竟然零点了 sjgsf0916: 七十九章 谈判中话套话 新猜测喜自盛 程爷没想到荣锦华现下竟然软硬不吃,他一手在身体外护着,防高宽过来,一手抓住了沙发手把,拉着手把将身体送到了荣锦华对面的沙发上。 “荣小姐这是何必呢。当年你我可是以兄妹相称啊。” “程大哥不对小妹坦诚,小妹又怎么能相信程大哥”锦华忽然感觉她面前的这个大狐狸变老了,她的眼睛,嘴巴都是含笑的,但心却像陷在一片莽原之上。 大狐狸要打人情牌,可人情这东西啊,都是将心比心过来的。 “荣小姐既然不愿相信程某,那程某何必呆在这里扫了荣小姐的雅兴程某这就走”大狐狸倒打一耙,站了起来,一脸嫌晦气的模样迈开了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他那贴在裤缝不住敲打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狡猾。 “等等。”锦华心底满是好笑,如他所愿叫住了他。 大狐狸一听果然收回了迈开的腿,又一屁股坐下了。 “大哥下墓这么多年,那地方我们三人闯根本是讲笑话,大哥是照实说,不如拉些村民跟着去,算是找些垫背的,到时候东西拿出来了,大不了多赔些钱。你跟着杜先生这么久,也知道国内的时局,到时候战争起来了,人命压根儿不值钱。”大狐狸推心置腹,分析得头头是道。 “程爷说得对,人命是不值钱,可程爷,人命再不值钱,也是一条命啊。” 大狐狸听了锦华的话,拧住了眉头,拍案而起。 “妇人之见” 锦华撑着下巴,瞧着大狐狸的突然怒起,笑了。 “村民的命不值钱,那程爷的弟兄们,命就值钱”锦华喝干了杯中的水,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却意外对上了高宽满目了然的视线。 锦华挪开眼,坐正了身子对大狐狸继续道:“锦华还是那句话,要么程爷带着弟兄,要么就我们三人,这寨子里的人,我劝程爷不要打主意。” 大狐狸眼中阴郁更盛,他脸上有一些对锦华不屑的傲慢,倨傲的仰靠在沙发上,像一只骄横自大的公鸡。 “我劝荣小姐,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狐狸一字一句带着方言腔调,声音急速,似是咒骂。 “程爷不让步,那我们也没什么谈的了,既然先前答应了程爷住下,程爷还请好自为之。”锦华说罢,大狐狸站了起来,他的手紧握着,很是恼怒。 “好啊,三年不见,果然应当刮目相看” 锦华置若未闻,将头侧向了高宽,开口道:“阿宽,你先安排他住下。” 高宽得了话,上前引人,那知程爷不领情,一甩胳膊,打开了高宽伸来的手。 “程某不屑与燕雀同谋。” “那照这么说,程爷的确是只大鸟。只是程爷,鸟儿飞的再高,终有落地的一天。”锦华接过程爷的话,坏心眼的故意呛他,不过锦华心里早已谋划好,巴掌给了,甜枣也到该给的时候了,不过必须让程爷说出实话。 “程爷单干其实也是可以,只是那玩意一直跟着程爷,程爷走夜路可要小心些。阿宽,要不你去送一送程爷。” 大狐狸的心思一向很深,锦华只抓他的弱点,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弱点永远都是自己。 大狐狸骂咧咧的,又坐了回来,道:“这特码还真的邪门儿了” 锦华看着程爷,脸上很自然的贴上了和善的面具。这三年,她真性情有,但表面功夫也是一套接一套,这多半要得益于她经常对着镜子练表情。 锦华甜蜜蜜的同大狐狸拉扯,全然是一副真心实意,她说:“小妹与程大哥他乡相遇,实属缘分,只是大哥,这苗人的规矩和我们的规矩素来有异,我方才只是,怕大哥冒犯了人家的规矩。都怪大哥,来了苗疆,也不知会小妹一声。” 她前言诚恳,话到最后全然是女儿家的娇嗔。 大狐狸有一肚子苦水儿想吐,他虽有设防之心,但身边人儿娇俏,不知不觉话便说出了大半。 “洛阳的东西那都是成箩筐的往外抬,稀奇的物件儿才能卖上好价钱,我来这儿也是旁人跟我说的,说这越古怪的东西,那些洋鬼子越是喜欢。不过那人说会高价收我手上的东西。” 锦华警觉了起来,旁敲侧击问大狐狸:“这世上还有这么高明的人什么物件在什么地方都知道” 大狐狸估摸着是这阵子真被那墓吓着了,点头骂道:“特娘的,那个叫渡一的竟然害我,看老子不回去上海滩收拾他,对了,那人,可是你那边的。” 大狐狸说完话,看着锦华,目光不善。 诱大狐狸来的人,是唐明。 锦华从大狐狸口中得出这么个消息,一时竟无法控制心中激荡,她结合三年前唐明所言,心潮涌动,大胆的推测宛若彗星撞地。 东皇钟,东皇钟极有可能在那楚国大巫的墓中,那引她而入的声音,莫不是东皇的指引。 大狐狸见她骤然眼亮,有些生疑,想要问话,还没说上话,便被她差使高宽打发。 锦华也不顾大狐狸恼不恼,因为大狐狸再怎么蹦跶都是有求于她的,这是大狐狸此刻的软肋,只要她捏在手上,那么大狐狸就跑不掉。 大狐狸被高宽安置到了厢房,高宽帮他找了个好地方,那间屋子,与大狐狸放的婴尸瓶子正对门,这一点高宽带有小小的报复心理。 锦华没有在意这些,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那楚国大巫的墓,高宽连喊了她几声,她也没注意。 最后,高宽不喊她了,她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对上高宽满是心疼的眼神,锦华有些奇怪,皱眉躲开了高宽恶心人的目光,倒了杯热水,一边喝着,一边看高宽沙发旁放置的一摞新青年杂志。 “小姑奶奶,你跟那个程爷这般废话,可是为了守护寨子里的人” 锦华一听自己在高宽心目中这么伟大,忍不住笑了,不过她也没辩解,只享受着高宽崇拜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高宽道明了,她只所以拒绝大狐狸的要求,一是因为蛊婆婆,再怎么说她都不是苗寨的人,若是大狐狸惹毛了寨子里的人,蛊婆婆也保不住她。二便是,大狐狸找人一起下墓,首选的便是水性好的艄公,一般人不会答应大狐狸的这种要求,除了那些特别需求钱的人。 对于锦华的回应,高宽有些不解,他问道:“你怎么会认为穆叔可能会去” 锦华白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扭住了他的耳朵。 “你读书不仔细就算了,怎么和穆叔在一起这么久了都不知道” 高宽猛地想到了什么,长大了嘴巴。 锦华点了点头,对高宽道:“你上次给穆叔的蛋糕,穆叔也是不舍得吃要给小狗蛋的,小狗蛋的痨病,穆叔早就想把小狗蛋送去县里的医院了,车费是个问题,更别提住院的费用了。收回你的心思,阿宽,你们想过没有,要是穆叔真的跟我们进去了,出不来,穆婶怎么办小狗蛋怎么办” s:新章发上来,修改的最晚0点之前上来,最后求个收藏、推荐、、、、、、、、 sjgsf0916: 八十章 水路诡人惊魂 逃亡中狐狸死 最终决定,锦华与程爷各退一步,那只大狐狸另寻了一批外乡人,下墓时间则按老黄历,确定了一个黄道吉日。 程爷在出行的这一天,特意沐浴更衣,焚香礼佛了一番高宽虽然看不上大狐狸的行径,但也趁着当儿,拜上了一拜。毕竟礼多人不怪,更何况是佛 依然是走水路,分两批入墓室。 大狐狸带着锦华高宽等人撑一船,剩余的人向艄公另借了一船大狐狸是拿这批人当炮灰,锦华却觉得这批人不得不防,生死关头一念间,真到了那个节骨眼儿,那帮人不见得会联合起来,对付他三人。 待到接近峡间,两岸树丛郁郁,竟是挡下了头顶上的阳光,行船所在的地方也显得阴气阵阵 大狐狸打头阵,猫着腰,滑进了狗牙参差的小涧中,锦华点着了挂在船头伴随着船的前进而不断摇晃的洋油灯,灯火微弱,在黑暗中强撑着那摇曳不停的灯焰儿,这段路,意外行得艰难。 锦华看着那摇摆不定的灯焰儿,扭头同高宽相视,模糊中,他们看不清彼此,只是知道对方在看自己。 当走上这条路的时候,锦华清醒地意识到,高宽才是和她一条船上的蚂蚱,大狐狸随时会反目,更不要提那帮乌合之众。 她没张嘴,抓住了高宽的手,抓得很紧,这场赌博,她是在拿自己的命和高宽的命博弈。 船行多时,凉意越来越重,锦华不由一哆嗦。 高宽动了动,锦华有些愕然的看向高宽,那料他突然反手拉她入怀。 船摆了一摆,激荡起一阵水声。 油灯晃得幅度更大,灯焰欲坠,终于支撑不住,瞬间灭了去,灯芯却是冒出了一股青烟儿。 大狐狸骂了声娘,喊锦华再点一盏灯,没过多时,他便说不出话了,方才,船,撞上了东西,船甲破裂,冰冷的湖水已经漫了进来。 漫入船中的水像是水鬼的手,抓着船上的生命牢牢不放,锦华的腿突然接触到这刺骨冰寒,一阵抽搐,小腿处则是如同被人拽住了筋骨,一痛再痛。 大狐狸嚷嚷了一声:“快,快跳船”他话音刚落,便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高宽一手托着大包,一手拉着锦华赶忙跳入了水中,锦华一只手胡乱地扑腾着,另一只手却是死死的掐住了自己抽筋的小腿,慌乱的揉搓着 “我腿抽筋了阿宽,你先放开我”锦华甩开了高宽的手,憋着气,入水,身体弓着,两只手用力的拍打着那条不听使唤的小腿。 她还没动,便感觉到自己被一物托起,黑暗中,锦华隐约的看见一对角,摸了摸,知道托起她的,是大青蛇。 骑乘着大青蛇,锦华向远处看了一眼,虽然不想暴漏秘密,但她还是喊了高宽一声。 让高宽知道大青蛇的存在,就是彻彻底底将秘密展露在他的面前,秘密不复存在,过往再次归来,这意味着什么,锦华比谁都要清楚。 高宽极有可能不会接受她,也极有可能会利用她。若是不让高宽知道,大青蛇带着她出去,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德,反正那东西在大狐狸身上 进退维谷,决定两难。 “荣华,我在。”高宽给了回应,锦华思忖片刻,从大青蛇身上起来,循着声,游到了高宽身边。 大狐狸这时候也向他二人游了过来。 “我们进去,还是出去。”大狐狸声音阴郁,他的心情更糟了。 黑暗中,声音往往是清晰地,大狐狸没说完,高宽一句话喝住了他。 “水下,有东西。” 水中确实有东西朝着他仨游了过来,比水腥味儿更浓重的腥臭令人恶心,三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粘滑的触感,如同小狗的舔舐,在裸露的皮肤上,一阵一阵的,一点一点的,被触碰。 疑是那东西的试探。 大狐狸动了,他抓着锦华的手点了自己一下,然后点了锦华两下,最后又点了他三下。 大狐狸让锦华点他的那一下,代表的是他,他点锦华的那两下代表的是锦华,那么三下就是高宽。 锦华猜测着大狐狸的意图,她已经有些不敢想像。 人心险恶,大狐狸现下,算计的对象分明是高宽 锦华拉着高宽,离大狐狸远了一些,对他方才的提示,置若未闻。 大狐狸等了许久见锦华不作回应,按耐不住地小声问道:“你们,要不要下去瞧一瞧。” 话说罢,他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我腿抽筋了,要不我就去了。” 高宽皱眉看了一眼锦华,毅然应道:“我去” 说着,他松开了抓着锦华的手,身子要往水里钻。 锦华拽住了高宽,她心里头不安宁,她说不上来这种不安宁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她若真容高宽去,这件事会永远变成她的心上刺。 “荣小姐,大局为重啊。”大狐狸阴测测的笑了一声。 那声笑声虽说不上来的突兀,但在现下的氛围中,笑得人汗毛乍起。 明明在水中,锦华却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我们等一等后边的人,没准儿,他们就来了呢。”锦华掩饰住心底的不安,同大狐狸打商量。 大狐狸很奇怪的应了一声,那声音像是从肺腔里,被努力挤出来的气泡破裂声。 这时候,一道灯光打了过来,那道光正打在大狐狸的脸上。 锦华瞧见大狐狸滚圆大睁的双眼,他脸上正保持着微笑,但那微笑类似于故意摆出的笑容。 大狐狸看上去像是被摆弄着的木偶,他虽正对着她,但锦华却感觉到,他眼前蒙有一片大雾,他的视线,并未对向她。 灯光一瞬就消失了,吵嚷声四起,来人是大狐狸招的那帮杂牌军。 那群人出现后,锦华觉着身上的舔舐感消失了。 “我们在这”锦华拽着高宽,边喊边摆手。 可那群人却向回划,并未理会他们的叫喊。 “小姑奶奶,你看”高宽手上拿着手电筒照向了大狐狸,大狐狸垂着脑袋,看起来整个人十分僵硬。 锦华大着胆子,伸出手,小心的戳了一下大狐狸。 她的手发颤,在快要碰触到大狐狸的时候,高宽猛地拉住了她。 “走” 高宽拖着她尽力的往外游,锦华回头看了一眼,大狐狸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在水中,不过,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脖子。 大狐狸,死了。 sjgsf0916: 八十一章逃出后心欢喜 归家后亲下厨 逃亡仍在继续。 锦华同高宽奋力划动着两条手臂,想要逃离此处。 逆流而上,可谓之艰难。 锦华忧思重重,动作慢了一些。高宽瞧见了一把将她拖起,一边奋力与逆流抗争,一边柔声安慰她:“小姑奶奶,莫怕,我们会出去。” 往常下墓,都是她嘲笑高宽,这时候高宽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引得她心里一阵的酸涩。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呢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是平安无事。锦华突然想到,若是他们走山洞过去,大狐狸会不会 她几欲哽咽。 猖狂的暗河,水浪又汹涌了些,许是这河水本就是墙头草,落井下石,欺负人的。 迎面,又拍过来一道盖过人头的大浪。 冰寒刺骨的河水,从头上泼下,更加湍急的水流溅起层层水幕,为他们当下的窘境,继而雪上加霜。 高宽已经疲了,他那两条胳膊,在水中摆动的频率越来越慢,但他还是咬着牙死撑。锦华此刻己经体力不支,又被他拖着,她突然看着腕子上的大青蛇低低笑了一声。 将所有秘密展现,你将卷入我的命运漩涡,便会是永生的劫。 我不是佛陀,亦不是圣人,若你我会毫不犹豫的赶尽杀绝。 所有难说的千言万语,全部化为心上的一声轻喃。 “阿宽,我信你。” 高宽额上满是大滴的汗珠,他双手依然在水中奋战,当下情形,分秒必争,否则他们就会被这可怕的河水彻底吞没。 锦华下定了决心,低低的唤了一声大青蛇,既然大狐狸死在了暗河里,那东西在他身上,虽然未到墓室,但也算是还回去了。东皇钟总会有机会的,至于阿宽,除了信任,剩下的,她选择听天由命。 大青蛇得了指令,在暗河中恢复了真身,从河下托起他二人,高宽见了大青蛇以为是这河中的水怪,大惊失色,畏惧同时,不忘护住锦华。 “小姑奶奶,莫怕,这怪物,我能解决”高宽说着,便上前去抓大青蛇的两只角。 明明他的双手擅抖得厉害,明明他也害怕得要命,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 “阿宽,你可真傻。”锦华拽住了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高宽见她掉泪,有些慌,严肃地喝了一声:“荣华,有什么好怕的你连那些僵尸都不怕,害怕这些” 人心的险恶,荣锦华一直都在领略,但这个合伙人却是毫无算计之心的一直护着她,锦华抹掉了眼泪,看着高宽,郑重其事的为他介绍大青蛇。 “这是大青蛇,算是我的宠物。” 高宽闻言,蹙起眉头,沉默了许久,说道:“这种猛兽,实在不合适做宠物,若是哪天它发狂,你不就会受伤出去了,换只兔子养吧,女孩子还是适合养那些乖巧可爱的小动物。” 锦华听了高宽的言论,哭笑不得,她不想解释太多便低低的应下了。 高宽眼中的纯粹,令她忽然觉得是自己活得太阴暗,把人心想复杂了,当下也说不出话,只静静的盘坐在大青蛇身上。 一路无言,他们很快便出了这鬼地方,锦华同高宽从大青蛇身上下来,往岸边慢慢靠过去。 现下已经接近黄昏,绮丽的云霞铺了满天,美得惊心动魄。 看着云霞,锦华长舒了口气,高宽这时已经游到了岸边,正候她过来,高宽瞧着她,很安静的看着她,眼中是宛若,夏雨亲吻晚荷的温柔。 锦华一直觉得高宽性格属于活泼,没想到他也有这般温润如玉的一面。 不过,出了那鬼地方,她心下彻底松了口气,至于大狐狸,她虽有点悲哀,但却觉着那也算是大狐狸的归宿。 待她游近了高宽,高宽已经上了岸,弯下身子来扶她,锦华心下畅快,生出几分小女孩的调皮,双手舀水泼高宽,高宽被泼了个措手不及,弯腰看她,哭笑不得。 他探手刮了锦华的鼻尖,敲她的脑袋道:“好了,我的小姑奶奶,别在水里着凉了,快出来,我们还要回去。” 锦华闻言,将两只手伸给他,高宽使劲儿一拽,把她拉了上来。 瞧着高宽两眼的认真,锦华方才在暗河中的不快彻底被驱散,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宽,你最近是怎么了,这样可真不像你。” 高宽听了,将脸凑过来,很认真的问:“怎么不像我了” 锦华笑罢,两只眼睛依然含着笑意,反问他:“哎,你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没改变。” 高宽一本正经:“那是自然,谁让我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高宽呢” “哈哈哈哈,阿宽,你确实没变,依然脸皮厚。” 两人湿漉漉的赶着夜色到来前回去,所幸到了家,黑色才刚刚笼罩。 高宽摸钥匙开门,他一边找钥匙,一边问锦华打算什么时候去承德。 锦华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道:“越快越好吧。” 高宽找到了钥匙,将钥匙插进了锁孔,手没拧钥匙,立着思量了片刻,问道:“我们这些东西怎么办” 锦华催促他开门,道:“你先开门,这些东西,你不是打算在北平的铺子售卖” 高宽一想,点了点头,说也对,他一边说,一边拧开了院门。 锦华跟着他进了院子,饿了一天肚子咕噜叫,凑巧高宽肚子也跟着咕噜叫。 锦华一见这情况,直接下厨,站在灶前问高宽吃什么。 她跟高宽常下馆子,知道高宽是个挑剔的主,眼睛扫了一眼食材,心里有数,先给高宽打预防针。 “我就简单做些,你可别太挑啊。” 高宽靠着墙,探着脑袋看她洗菜,有些不满:“那你还问我。” 锦华看他不满的样子,从案台抓了两颗蒜头扔给他,白眼道:“别废话,剥蒜。” 高宽接过了蒜头,哼了一声,走到了菜板前,拿起刀,卖弄的比划了两下,得意洋洋道:“来,小的就给小姑奶奶展示一下快速剥蒜法” 锦华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将手上的水擦干,走到了他身边,挑眉道:“还不快些,我菜都洗好了。” 高宽咳嗽了一声,拿着菜刀又比划了一下,说:“你看好了啊,看仔细喽,这我可不外传,要不是看你是小姑奶奶,搁旁人,我才懒得理。” “剥个蒜都这么白话,你到底剥不剥” “剥” 话音落,高宽对那头蒜切了头尾,然后拿刀背使劲儿对着一拍,蒜被拍裂开,高宽拿起蒜瓣儿,将上面的皮拿掉,在锦华眼前晃。 “呐,是不是很简单,小姑奶奶甭管是想吃蒜片、蒜末、蒜泥、小的这颗蒜都能满足小姑奶奶的要求” s:今天我又拖到了现在,,,明天作为这两天拖延的补偿,三更。顺便求个收藏推荐。。。。。。 sjgsf0916: 八十二章 婴孩瓶再现世 寻蛊婆共探墓 所有的一切,并非锦华所预想的简单。 她同高宽在灶台边儿对凑着酒饱饭足后,进了屋,却发现本应该在大狐狸身上的婴尸瓶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那瓶子里的婴孩,正对着他二人进来的方向,咧着嘴诡笑。 看到那瓶子,锦华一下便软了腿脚。 “荣华”高宽扶着她,见她一脸惊愕,朝着她所瞧的方向望过来,整个人也呆住了。 “这我明明见他走的时候是拿着的啊”许久,高宽才呐呐道。 锦华此刻站直了身子,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婴尸瓶子。 “高宽,把包给我,我们带着它,去找蛊婆婆。” 高宽的手里恰好正拿着去墓里带的工具包,他两手扯着包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皱眉问锦华:“你真要去找蛊婆婆你和她好吧,我跟你去。” 说着,高宽便先锦华一步,将那婴尸瓶子用布袋扣住了。 去苗寨要走一刻钟的山路。 锦华和高宽并肩打着手电筒,在去往苗寨的山路上。山上对比镇子要冷上一些,虽然没刮风,但夜晚的寒气,却是直往人毛孔里头钻。 人影子、树影子、同这黑夜搅和成了一团,夜伴随手电筒灯光的晃动与他们一同前行,由昏沉一片,渐渐地变做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锦华走着,时不时会看向高宽手上的袋子,高宽也是瞧着那个袋子,二人皆心不在焉。 锦华心底叹了口气,看着前方尚且还远的山路,心里像在被火燎烧。 她想不明白,按道理讲,婴尸瓶子跟着大狐狸在那暗河之中,这是大狐狸带着的瓶子,他们又没进墓室,这鬼瓶子怎么就咬住了他二人不放。 “阿宽,见了蛊婆婆,你帮我开口吧。”锦华打破了一路上的寂静。 高宽眼睛看向了她,很快应下:“好。” 今日来寻蛊婆婆,是下策,更是无奈之举。 她跟高宽走不下来那地方,不能不知斤两的前去送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宽的呼喊叫醒了她,看见跟前掩着的门,锦华深吸了口气。 里面的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们要来,还没等他二人敲门,门便被打开了,苗家阿爹站在门口,看着锦华,叹了口气,引她进屋。 “阿婆知道你会来,快进来吧,外面冷。” 昏黄是房间的主色调,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蛊婆婆坐在灯旁,一如她们三年前初遇的情景。 蛊婆婆佝偻着背,一只手不住拍打着肺部,另一只手则堵着口鼻,她的咳嗽还是止不住,那一声比一声响的咳嗽声,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把肺都咳出来。 锦华站在蛊婆婆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蛊婆婆看了她一眼,她眼中是一片清明,蛊婆婆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任她拍,最后举着脚边的小黑瓷罐,吐了一口浓痰。 吐了痰,蛊婆婆坐正了身子,声音有力:“把那东西给我看看。” 高宽连忙把那东西递上去,蛊婆婆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锦华要帮她拿,她直接开口拒绝了,不留丝毫情面。 看见那婴尸,蛊婆婆淡淡的笑了,苍老的脸上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 锦华一直留意着蛊婆婆的神色,看着蛊婆婆没有预想中的勃然发难,她同高宽相视一眼,互使了眼色。 “丫头,明日把你穆叔带过来,我和你们一起去。” “阿婆” 蛊婆婆摆了摆手,又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至于你们穆叔,还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弱,你们今晚先在这里住下吧。” 苗家阿爹听了蛊婆婆的话,立马站起来对锦华说:“你的房间,阿婆” 他话音被蛊婆婆打断,蛊婆婆今晚似乎精神劲头极好。 “丫头今晚睡我旁边,就让那小子去丫头的屋子住吧。” 苗家阿爹点头应下。 锦华知道,蛊婆婆这是要告诉她关于那楚国大巫之墓的事情。一般蛊婆婆只有要跟她说事情的时候才会这般对苗家阿爹嘱咐。 楚国大巫的那座墓,不知道姑婆婆又知多少呢。锦华轻叹了口气。 ---------------- 夜深人静。 锦华睡在内侧,蛊婆婆睡在外侧,蛊婆婆已经躺下了,锦华则缩在被子里听蛊婆婆说话。 蛊婆婆对她讲的,是一个小姑娘学蛊术的事情。 “阿婆,原来去过那个墓室”锦华有些惊讶,因为阿婆着实不像是同道中人。 蛊婆婆对于她的惊讶是意料之中的,蛊婆婆点了点头,说:“我那时,师父非让我抓到一条像样的虫子,我也是走那洞穴进去的。后来,被师父骂了我才知道那地方进不得,只是想不到你又重蹈了覆辙。” 锦华抓着被子被蛊婆婆的话吸引了,忍不住又问:“阿婆的师父是怎么说的” 蛊婆婆似是陷在回忆中,许久才道:“只是说,那地方去不得,所幸我福大命大罢了。” 紧接着,蛊婆婆又道:“丫头,这三年,我教了你的医术和蛊术,你切忌不可私自外传,你若是想收徒,到时带着那孩子过来,阿婆给你掌眼,若是我不在了就让你穆叔来。” 听了蛊婆婆的话,锦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生老病死虽然人人逃脱不得,但她还是希望蛊婆婆能活的久一些。 “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得。”蛊婆婆笑了一声,又咳嗽起来。 “我这把老骨头啊,活不长了。”蛊婆婆一边咳嗽,一边感慨。 锦华赶忙为蛊婆婆拍背,并安慰:“阿婆莫说笑了,阿婆一定会长命百岁。” 蛊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蛊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丫头,那答应阿婆不要用蛊做坏事,阿婆把蛊经的最后一章告诉你。” 听着蛊婆婆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声音,锦华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过好在是黑夜,没人看的见。 “好,阿婆,我发誓,若是荣华用蛊害人,荣华便不得好死。” 蛊婆婆嗯了一声,满意道:“我接下来的话,你记住了。这最后一个蛊,名为往生蛊。那墓里头,若我猜的不错,楚国大巫对自己下的,就是这往生蛊。丫头,你一定要记住,往生蛊不可强求,更不可任其肆意而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火将它彻底烧毁。” s:还有两章,提前说一下,前期是盗墓。后期攒够资金是商战,盗墓的话是环环相套的,商战的时候,感情线会明朗,锦华的终极目标是复兴荣家。 sjgsf0916: 八十三章 请穆叔见狗蛋 治病药谈下墓 锦华去请穆叔的时候,穆叔家的小狗蛋正蹲在屋外的小树旁,数蚂蚁。穆婶子在旁看小狗蛋,面上忧喜半掺,锦华站在母子身侧不远,看了有多时。 “穆婶子。穆叔在吗”犹豫许久,锦华还是出声问道。 穆婶子听声儿,猛地扭过脸,惊喜道:“是荣华快进来了喝口水,你穆叔去给狗蛋买药了。” 小狗蛋听见他娘声音,一回头,瞧见了锦华,立即蹦跳着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嚷嚷:“荣姐姐过来了荣姐姐过来了”他身子孱弱,仅这般小跑便会止不住的咳嗽,小狗蛋一边咳嗽,一边欢欢喜喜的冲锦华跑来。 “狗蛋”穆婶子喝了小狗蛋一声,小跑过去,一把将小狗蛋捞在了怀中,不住地拍打他的背部,又心疼,又忍不住责怪。 小狗蛋又咳血了,一双眼睛,正怯怯的看着他娘发怒。 锦华眼中的酸涩再也撑不住,眼泪顷刻流了满脸。 穆婶子瞧见了,忍不住笑:“荣华,你这是哭什么” 锦华抹掉了脸上的泪,笑:“没,只是沙子迷了眼。来,让我给我们小狗蛋抓抓脉,看小狗蛋现在身体可有好转。” 穆婶子看着小狗蛋答应了,她眼睛里含着泪,不过没流出来。这个坚强的母亲抱着她心爱的儿子进了屋。 锦华一眼扫去,穆叔家中空荡荡,仿似家徒四壁,本想问,但又闭了嘴。 瞧见锦华的目光,穆婶子解释:“小狗蛋药不能断,前些日子没钱了,所以你穆叔卖了些东西。” 绵华没接话,拉着小狗蛋,转了话题,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泣不成声:“小狗蛋,来,荣姐姐给你比一比,看看,我们小狗蛋是不是又长高了。” 小狗蛋仰着脸,天真无邪的瞧着她,寡瘦的小脸却满是奕奕神采,小狗蛋问:“荣姐姐,还是摸着手腕量身高吗” 锦华强撑笑意,学着小狗蛋的声音回答他:“是啊,我们小狗蛋可真聪明。” 穆婶子扭头抹了抹眼。 这样的家庭,需要一个能挣钱的男人。如果没了穆叔,会怎么样绵华不敢想象。她在此时,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小狗蛋,最近吐红红多不多啊”锦华一边给小狗蛋抓脉,一边问他话。 小狗蛋抬头看了看他娘,勾着手指头,忽然跑到了锦华耳朵边说:“荣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娘,我吐红红的时候,我娘总哭。” 锦华答应了,她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指甲嵌进了皮肉里,一颗心更是要被撕裂。 “穆婶子最近在给小狗蛋吃什么药”锦华松开了抓着小狗蛋的手,站起来,问穆婶。 穆婶抓着衣角,两只眼睛望着脚尖儿,甚是窘迫,喏喏道:“是土方子,人家说了,有人吃好的”话到最后,穆婶子两只眼睛发出强烈摄人的光芒,连带着脸色也是满面红光。 看样子,土方子着实给了穆婶子希望。 锦华点了点头,没敢告诉穆婶子,小狗蛋的身体状况。 小狗子的痨病,极可能,无力回天。 “荣丫头,有人说了,书上说人、血、馒头也可以治痨病是不是真的”穆婶子牢牢抓着锦华的两只手,她的声音在颤抖,希图从锦华口中得到准确的答案。 “娘,我爹回来了”小狗蛋的一声欢呼令穆婶子回了神,她快速松开了抓着锦华的手,扭过身子,健步如飞,直奔到穆叔旁,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东西” 穆叔点点头,将手上的篮子递给了穆婶子,见着锦华,有些诧异,问道:“荣丫头怎么今天过来了。” 锦华脸有些僵硬,实在摆不好笑脸,就直接答道:“阿婆让我请穆叔过去。” 穆叔看了他的婆娘片刻,沉思了不大会儿说:“那得等些时,我得等小狗蛋把药吃了才行。” “药什么药” “土方子。” 由始至终,穆叔和穆婶子,都没说出土方子到底是什么锦华有些好奇,忍不住要拿眼瞧穆婶子手上的东西。 她想知道,喂给小狗蛋的土方子是否有裨益。 “我上次给小狗蛋开的药怎么样” 穆叔听见锦华这般说,摇摇头,摆了摆手。 “这土方子是什么我看看是否对小狗蛋有用” 穆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是死婴。” “穆叔,你。” 穆叔叹了口气,闭上了嘴,显然不想继续话题。 小狗蛋的药很快就做好了,穆婶子很花心思,完全看不出是穆叔说的东西,穆婶子哄着小狗蛋喝了药,穆叔这才喜笑颜开,和穆婶子一起围住了小狗蛋,问小狗蛋感觉怎么样。 小狗蛋痴痴傻傻的点了点头。 锦华瞧见,穆叔眼中有些发红,他抱住了他的婆娘,声音更有掩饰不住的快活。 “这药,这药真的有用” 锦华比谁都清楚小狗蛋的身体状况,穆叔所言,无疑是自欺欺人,锦华看穆叔的时候,小狗蛋在看她,小狗蛋对她摇了摇手。 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好在穆叔喊住了她:“荣丫头,我们走吧。” 走在山路上,穆叔依然心思重重,锦华忍不住问:“还在担心小狗蛋。” 穆叔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先前喝你药还好好的,不知怎的,就突然开始吐血了。” “要不,送去县城里的医院。”锦华话刚出口,就恨不得甩自己巴掌,她这嘴实在不会说话。 很意外,穆叔接受了建议。 穆叔看着碧青天的日头,眼中困了一圈红,对锦华道:“这趟,穆叔不多要,就要能把小狗蛋治好的钱。” 锦华变了脸色,有些结结巴巴:“穆叔这这是说什么” 阳光刺眼,穆叔背对着阳光,脸上是被打下来的阴影,穆叔声音很急切:“蛊婆婆让你来找我,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荣丫头,你到时候在蛊婆婆面前多帮帮穆叔,算穆叔求你了,你看我家的小狗蛋去墓的钱,你看” sjgsf0916: 八十四章 暑天灼起争执 暂妥协话高宽 浓黄的热火在蓝得发暗的天空燃烧,沙土的尘屑飘滞成一片金色的雾气,脚下的土地被炙烤的焦臭,即便是千层底的布鞋踩在上面,也能感受到这滚滚来袭的热浪有多恐怖。 山路上,一切喧嚣都被这酷热所掩盖,越发的让人沉倦,头顶的火球,偏偏势威更浓,人行于下,热的发狂,和挂在炉中的烤鸭没什么两样。满头满脸的粘了一层油,若是再热一些,怕是就要熟了。 这天儿,忒热。 锦华看着行走在山路上的穆叔,他两眼里尽是迷茫,也不看路,只是抬腿,僵硬的走着。 方才她装愣错开了话题,穆叔心里大概仍憋着气。 实话说,小狗蛋的痨病去医院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更何况那医院是大头兵们手上控着的销金窟,这么一大笔钱,那些明器全出手,对小狗蛋的治疗费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从交情上她可以为小狗蛋出钱,但穆叔以下墓威胁,这就另归一码了。 到蛊婆婆那寨子还要些时间,穆叔自打她装愣后就一路沉默,她也不好开腔。 为了钱跟穆叔撕破脸皮不至于,但她手头的那些,也是墓里墓外出生入死捞来的,她准备回到上海滩东山再起,上海滩的势力一向风水轮流转,她离了那地方,原来的本钱怕是收不回,即便杜月笙可能帮衬她,她也不愿再给人捏着摆弄,当枪使。 她和高宽是求人的,站不住优势,蛊婆婆对她并不单纯,更不要提穆叔了,好的时候大家都好,若是遇到了事情,那就难说。 为了小狗蛋,穆叔肯跟阎王爷拼命,她跟高宽比得上阎王爷 到了村口,穆叔猛地拦住了锦华,他眼睛里透着哀求,因为尴尬红了老脸,声音虽低,一字一句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坚定:“荣华,穆叔替小狗蛋求你了,穆叔我老来得子,我和你穆婶子就这一个娃娃还是个带把的这是我老穆家的独苗苗天杀的,我恨不得替他受着苦啊能治好他这病,什么我都能给他荣华,你要是认穆叔,这事儿你必须帮” 锦华有些看不得穆叔顽固,希图能跟他讲明白,下墓是下墓,小狗蛋的事情则又是一回事,她定神凝视穆叔,说道:“穆叔,小狗子的病,锦华自会出些力,只是这下墓我们不能归为一茬,这么说吧,小狗蛋的病难治,县里的医院那都是” 穆叔打断了她,穆叔的眼睛是冷的,他先前的祈求全转化成了愤怒和嘲笑,言语更是插她心的刀子:“你医术不行倒怪起我家狗蛋的病难治了没想到啊,荣华,你竟然是个白眼狼,穆叔这三年可没收过你一分船钱。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小狗蛋问你叫姐姐,他还那么小,你为了钱,忍心让他去死吗” 听穆叔和她拉扯这些,锦华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了,没要过船钱,那我问你要过药钱 “穆叔,您冷静些。”她心里虽恼,还是换句话宽慰穆叔。 那知穆叔听了她话,怒极反笑:“那是我家的狗蛋,我怎么冷静你没有为人父母,我不怪你,可你总该有兄弟姐妹吧。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怎么就这么硬心肠” “穆叔,我们先去找蛊婆婆,这些我们慢慢说。小狗蛋住院的钱,我会跟高宽凑一份。” 穆叔脸色缓和了一些,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凑一份可不成”说着,他便狠头狠脑的转过了身,也不理会锦华,大步向寨子里去。 因为正午太阳正毒,寨子中的人大都在屋子里,他们的争执固然激烈,却并未有人听见。 锦华此刻大为庆幸这天热的是时候,她在这寨子中兼职卖药,若是穆叔方才的话给寨子里的人听到,不定去蛊婆婆那里掀了屋子。 做人难,是真难。 穆叔不是坏人,只是为了孩子才会这般,他是个可怜人。锦华可怜穆叔,但更清醒,她不能因为穆叔而打乱自己的计划,她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上海滩。 高宽捧着碗蹲在蛊婆婆家的台阶上,大老远就看见他头埋在碗里,吃的爽快。 锦华远远瞧着,忍不住笑了,不过她这笑只是扯了扯脸皮。 “小姑奶奶,你怎么穆叔了”待锦华走近,高宽将碗放到了台子上,过来迎她,对着脸急问。 锦华看着高宽,忽然眼睛含了酸意,她心里头气愤,难言更胜,最终还是正色道:“阿宽,院子里那些东西,我们尽快出手,给小狗蛋备上两份住院钱。” 高宽有些疑惑,毕竟穆叔家的小狗蛋病拖了有许久,突然说住院还真是令人奇怪。 “怎么突然说去医院需要多少” “你看着备吧。” 高宽还想多问些,锦华转了话题:“你家不是在北平,我们到时候先去北平逛逛吧,我好些日子没去过北平了。” 一提到北平,高宽的兴致刹不住车:“嘿,包管小姑奶奶玩痛快了天坛、孔庙、雍和宫、崇效寺、陶然亭、要是小姑奶奶喜欢跑远,去西山泡温泉,对了,还有颐和园。小姑奶奶想逛清净点儿的地方,咱们就去万寿寺外、西郊白石桥、积水滩前,钓鱼。还有好些好吃的,只要小姑奶奶爱吃,甭管是全聚德的烤鸭还是恒瑞老号的酱牛肉,清华斋的点心,保证小姑奶奶吃个够” 锦华没憋住笑,这一回,她脸上的笑容变大,灿烂得像朵花,阳光打在她白嫩的脸皮上,越发的晶莹剔透,口感感觉会像糯米团子。 高宽咕咚一声吞下了口水,对上锦华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红了脸。不过他强装镇定,直勾勾的看着锦华,倒把锦华也看红了脸。 锦华感觉脸上烧灼一片,转开眼,躲离了高宽的目光。 高宽不依不饶,锦华羞愤起来,指着高宽警告他:“你再看我,小心我打你” 高宽嘿嘿笑:“打是亲骂是爱,高宽知道了。” 这一次,高宽占了上风,锦华赶忙闭紧了嘴,生怕再激得高宽说些了不得的言论。 s:八十三章和八十二章还要再改,抹布兄弟说的对,是我着急赶了,没有处理好细节和写法,谢谢抹布兄弟的指点。 苏华以后要写出打动人心的文字,不会再赶着不顾文章质量了,同时谢谢水哥的指点,他的门阀风流很有意味,不错,可以观赏。 sjgsf0916: 八十五章 爱钱说细盘算 两争执送钱去 世有偈语,宁执有如须弥山,莫执空如芥子草。 一段时间里,荣锦华偏执的认为,能抓在手上的,只有钱。 钱是好东西,有钱,才可无畏于生活;才能不屑于流俗;才敢追逐平等的爱情。 这是她的生活经验,所以她攻于算计,嗜钱如命。 穆叔走后,蛊婆婆明说了意思要钱。 蛊婆婆只问了一句话,钱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锦华答,都重要。蛊婆婆不依,非逼她选一样。 小狗蛋的病,是花钱也治不了的,肺痨,那是等死的病既然早晚都要死,并没有救得价值,何至于浪费金钱。 穆叔和穆婶子对小狗蛋抱着莫须有的希望。就这希望而言,她愿意给予穆家三口银钱,但穆叔狮子大开口,想要她这三年的全部家当往里砸,那分明是在打水漂更是在填无底洞 锦华从未如此理智,算盘在她脑瓜子里被敲的霹雳啪啦响。她是苦闷的,经验和教育的出入相差甚大。 按从前接受的教育,这钱应该给,也必须给。父亲总说,给予是种教养。 但荣家所经历的现实,着实推翻了父亲的教育,而她应该相信现实,还是教养,她并不清楚。 她只想活得体面些,将荣家扶起来,即便虚架子,她也要让过往的那些人依然高看荣家,敬畏荣家。 可一个活得体面的小姐,定然需要丰厚的资产、艳绝的才艺、高尚的气质、美丽的容貌。她在这追逐体面的过程中,是个坚强的战士,带着一身伤疤,卯足了劲儿,想要钻进那个花花世界中。 “小姑奶奶”高宽的声音唤醒了锦华的思绪,锦华按了按眉心,看着突然从林子里冒出来的高宽除了有些奇怪还有些疲惫,她虽喜欢在这林子里想事情,但高宽,她可没带他来过这里。 “恩。”锦华的回答有些冷淡。 高宽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她,是薄薄的一打钞票,锦华看着手上的钞票,有些疑惑,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问高宽:“东西出手了” 高宽虽然看起来不大快活,但还是点了点头。 锦华快速将钞票点了一遍,大概有一千块。 “怎么这么少”锦华拧住了眉头,那些东西,她算过,少说也得有万块银元的收入。 高宽沉默许久,末了才答道:“这次的东西,没找洋人交易。” “没找洋人洋人给的价钱要高一些,穆叔要是找洋大夫,这些钱就是塞牙缝。”锦华抓着钞票,叹了口气。 高宽的态度很反常,锦华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出这么硬气的话“一千块不少了,在北平能买个小院子呢。” 锦华被他的言语激起了火气,沉了脸色,阴郁道:“高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宽不耐烦,笑笑:“字面意思,荣华,穆叔的事儿,我听说了。这三年我们分东西,你拿大头可不少,怎么对穆叔就这么小气。” “那你的意思,是我那钱都得给他不成”锦华本以为高宽是站在她这边的,没想到高宽第一个跳出来戳她的脊梁骨。 高宽笑了一声,一脸正气道:“做人要有良心。” 锦华撇撇嘴,大不以为然,盯着高宽问:“那你是说我没有良心咯” 高宽没说话,似乎对她有些失望,过了有半响,高宽才开口说:“穆叔一向待你不薄,即便穆叔不提这事儿,我也会把钱给穆叔。” “呵,是吗,原来怎么没见你给穆叔银钱,这会子出来假仁义了”锦华反唇相讥。 高宽很沉静的瞧着她,像是大人溺爱骄纵的小孩子一般叹了口气,他跟她讲道理:“荣华,你这就不对了,君子爱财,用之有道。” “可我是女子。” 一句话将高宽的盘旋余地,堵了个结实,这时高宽眼睛里也喷出了火:“荣华,你真行” “没了钱大不了再赚,人没了可不一样了就算你没钱了,我依然拿你当小姑奶奶供着,荣华你好好想一想” 高宽话中的道理锦华自然明白,她不是对金钱执着,而是对自己的钱执着,锦华觉得心里憋气,瞧着高宽,鼓着腮帮子闷闷道:“我不花你的钱,我自己有钱,我没说不给穆叔,我不是给了。”说着锦华甩了甩手上的一千块钞票。 高宽从她手上拿过这一千块,盯着她眼睛问她:“荣华,你自己说这钱都不够塞牙缝的,怎么就忘了。” 锦华夺过了他手上的钞票,揣在了身上,刚放进衣袋里,又掏了出来,取了五百块塞给了高宽,有些别扭道:“这是你的。” 高宽没接,冷笑着将那几张钞票从锦华手上打落。他没想到锦华的会这般铁石心肠,他本想跟她好好说话,没想到他话说了一堆,她依然是那种态度,当下,又生气又觉得心寒。 “荣华,我对你真失望” 锦华没吭声,默默地捡起钞票,装进了口袋里,她做完这些的时候,高宽已经离开了,看着高宽渐行渐远的背影,锦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先,高宽总跟着她,前小姑奶奶喊着,后小姑奶奶喊着,忽然一日对她喊打喊杀,她还真是没想过会和高宽闹到这种地步。 锦华又看了看口袋里的钞票,心里不知盘算什么,她垂着脑袋的模样有些可怜,不过,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习惯可怜的人,她在树林子里转了两圈又跑了回来,轻叹了口气,在一棵树前蹲了下来。 锦华用手在树下刨出个铁盒子,铁盒子里盛满了小金锭子,她脸在小金锭上贴了一会儿,方才从身上掏出个布口袋,她先是取了一些,又放回去了一些,来来回回几次,方才折腾好,铁盒子里的小金锭子剩下的,比于先前满满当当的样子,可谓是大出血。 “千金散尽还复来。”锦华抽了抽鼻子,将铁盒子又埋进了土里,她给布袋子打了个结,挎在了肩上。 这钱,她不给穆叔,也不给穆婶子,而是要给小狗蛋。 s:请的一天假,应该把补上的,补上了。晚安。 sjgsf0916: 八十六章 再交锋算计来 月下谈警告事 锦华和小狗蛋做了商量,让小狗蛋告诉他爹,说这金子是捡来的,小狗蛋懵懵懂懂的答应了。锦华没敢在穆叔家附近多做停留,穆叔方才喊小狗蛋,差点瞧见她。 回去的路上,锦华有点后悔,觉得给钱之前应该先出口恶气才行,再怎么说,都得先将这小半袋子金锭子直接砸高宽脸上,那才叫一个痛快。 但锦华又不大好意思让高宽知道她最后还是把钱给了穆家。 锦华正后悔着,高宽此刻也在后悔,焦躁不安的在林子外围来回走动,方才他在林子里找了一圈,并未寻到锦华。 三年相处,高宽得出个结论,那就是荣锦华虽然表面聪明,实际上,是个穿着大人衣裳的小姑娘。正因为此,他才会觉得小姑娘在变坏之前,要趁早教育,但没想到,这小姑娘根本就是头犟驴子 高宽心想着,忽然害怕起来,这头小犟驴子会不会想不开心忧难耐,他抬头望天,又是一阵担心。 天色已渐渐晚了,黄昏笼罩了下来。村落被掩在薄白的暮霭后,远望去,恍若仙境一角。而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那夕阳余晖更是穿破云层,耀成一片色海,似紫托金浮在远山之上,煞是好看。 锦华看了一眼天色,在山路上跑了起来,若再慢些,等回去,天怕是要全黑了。 路上跑着,锦华思绪不断,今天把钱掏出去,心痛不过眨眼功夫,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意料,可高宽又是数落,又是欺负,她现在还记恨着呢,憋了一肚子气,憋得牙根痒痒。 心里念叨着,锦华速度又快了些,迈开的步伐很大,前后交替着的胳膊摆动频率也很快,不过半晌功夫,便大汗淋漓。 出了汗,心情总归好些,锦华开始盘算这次下墓的计划。如若,真应准了猜测,东皇钟的碎片是在这墓里头的话,那么这次下墓,无疑是个好机会。 与东皇相别,已整整有三年了,要是早知道东皇灵力虚薄,她当日断然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更不会前往洛阳。这次回到上海滩,若有东皇相伴,她一定要带着他武装到牙齿,谁都不能欺负他们。 锦华眼中闪出狠色,动作更快了一些,拼紧全力在山路上奔跑。脸上紧绷着的肌肉,因为奋力奔跑而在颤抖。 要跑下去,不断地跑下去,恐惧时要跑,狼狈时也要跑,即便筋疲力尽也要咬着牙跑下去,路途总会有尽头,风雨兼程总会到达彼方。 锦华在黑夜到来之前,终于赶回了蛊婆婆的寨子,她此刻脚步虚浮,看着不远处的那抹灯火,胃里一阵抽搐,方才跑得猛了。 “荣华,你去哪了让我一通好找” 听见声音,锦华回头,果然瞧见高宽在她身后,正朝她急急奔来。 “你倒是有良心。”锦华站住了,转过身子斜眼瞪他,依旧摆出不大高兴的模样。她看得出高宽心里憋着气,可她非要耍耍威风,给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个下马威不可谁让这个坏家伙欺负到她头上了。 高宽迎着她的目光,深吸了口气,走过去,一把钳制住了这小妮子的胳膊,不说话朝着屋子走。然而他铁青着的脸,更激得锦华变成了一只炸毛的猫咪,她跳了起来。 “你松开”她骂,她锤,她打,她撞,高宽皆不理睬,只拽着她走。 “高宽,你松不松开” 高宽松开了,目光幽邃,成了囚禁她的笼子,月光铺洒,以至于锦华能看清他的眉眼,高宽一直都是那种清俊的模样,因为性子活泼,她倒是懒得注意他的模样,这时候,高宽如此近距离的靠过来,生生激得她一身冷汗。 高宽很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他这时开口说话:“荣华,我一直都尊重你,你跟旁的姑娘不同,你有本事,可是,你总该知道些礼义廉耻吧。” 锦华真被高宽给气炸了,她恨不得此刻就撕破脸皮,抓他,咬他,把他一阵好打才解气。 但事实上,她没说话。只看着高宽,一副安静文雅的模样。 她这副模样把高宽看笑了,高宽喜她安静慵懒,她是知道的,但以这种方式对付他,她这心里头十分不乐意,但也没办法,她必须要让高宽重新变成一条船上的蚂蚱。 高宽这个人,过去她是能把握住的,但自他二人起争执后,锦华发现,她还是不了解高宽,她过去看到的高宽,大概有一大部分是高宽特意展示给她看的,他表现出的贪婪,她看着好笑,可她没想到,贪婪的人居然还有正直,正直这东西,跟贪婪联系在一起,生出的,就跟骡子一样杂种。 “知道错了没”高宽心情好了一些,猜小姑娘应该悔改了,就笑着问。 锦华咬着牙不想说话。她心里头直骂高宽得了便宜还卖乖。 高宽见她沉默,轻叹了口气,抬手帮她整理跑乱了的头发,言辞诚恳:“荣华,知礼仪荣耻方而为人,我只是不想你走错路。人需要钱不假,但人更需要的是身为人的良知。” “良知良知能让人吃饱饭”锦华条件反射的挤兑,但话出口,她自己却愣住了,那些年父亲严厉教导的声音,又仿佛回响在耳畔。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高宽盯着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很肯定的回答:“能。如果你多一些良知,我就供着你,我保你吃喝不愁。” 锦华错开了同高宽相视着的眼,转了话题:“别让阿爹跟蛊婆婆等着,我们回去再说。”说着,她便先一步走在了高宽前。 高宽跟在后面,很快跟上步子,走在了她身侧,锦华忍不住偏头看他,却落入了那道复杂的目光中。 推门进去的时候,蛊婆婆和苗家阿爹在吃饭,蛊婆婆看着,停住了手上的筷子:“回来就洗手吃饭吧,饭自己盛。” 锦华应了一声,挪着步子去了厨房,高宽跟在她身后,他们两个对上蛊婆婆都有些悻悻。 粗茶淡饭,一顿好饱。 待收过碗筷,蛊婆婆又喊住了锦华,先问穆叔的钱给了没,锦华点了点头,蛊婆婆这才开始讲正事下墓。 蛊婆婆在锦华脸上来回扫了几眼,声音里的警告意味颇浓:“下墓把东西送回去,行过礼后我们就离开,你不要动任何东西,不然,我们四个谁都出不去” s:以后得专注,不能码一点,扣扣喷一会儿了,,,另推荐一本好书,有文化内涵门阀风流 sjgsf0916: 八十六章 入墓前仍争执 召金蚕战肥虫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话不假。 穆叔见了锦华,头都不乐意抬,去洞穴的路上全程黑脸,蛊婆婆充当和事佬,调解一番,虽然穆叔脸色降了一个色号,但依然不愿理会锦华。 见此情形,蛊婆婆猜出了七八分,举着杖子就要打:“荣丫头,你说实话,你到底把钱给你穆叔没有” 眼见着杖子要落到锦华身上,高宽赶忙跳出来打圆场:“阿婆别生气,荣华钱还没凑够,到时候,从墓里头出来了,我和荣华亲自把钱送到穆叔家,您看如何” 蛊婆婆手顿了顿,不过她很快又将杖子挥了过去,高宽替锦华挨了一杖子,蛊婆婆心里不解气,又恶狠狠地骂道:“小子,你让开这丫头非打不可现在都会哄人了,以后还了得” “哎,蛊婆婆,你说你打荣丫头做什么,荣丫头身子弱,这可打不得。”穆叔这时候,也出来劝蛊婆婆。 锦华看着穆叔的身影,冷笑了一声,但不凑巧,这笑声蛊婆婆听得清楚,当即怒不可遏,拄着杖子,又要挥来:“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不明事理给你穆叔跪下磕头” 高宽拽了拽锦华的衣袖,锦华凝视着蛊婆婆,看了许久,吐出了两个字:“不跪。” 她荣锦华,跪天跪地跪父母,更何况她没有错,凭什么跪 但蛊婆婆并不这样想,有一招叫苦肉计,她看着锦华满脸倔强,心里禁不住长叹,这丫头平日里挺聪明,怎么关键时候,就犯傻呢。 “阿婆,你看这样,我们先办正事,这磕头,等把事情办完了再说不是也可以哎,穆叔,那个史密斯医生去看了小狗蛋没” 锦华听见高宽的话,忍不住扭脸瞧过去,高宽见她目光投来,冲她眨眨眼,示意她安心。 高宽话音落,只见穆叔沉思片刻,对蛊婆婆道:“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先下墓吧。” 蛊婆婆顺着穆叔给的台阶下,应道:“等出了墓,我就让这不成器的丫头给穆老弟赔不是” 说罢,她扫了高宽一眼,意思让高宽劝说锦华。 高宽是真拿这小姑娘没办法,骂得狠了,他自己也心疼,只得先应下蛊婆婆,暂作权宜之计。 蛊婆婆对高宽使的眼色锦华自然瞧见了,她心里头茫然一片,固执的认为自己没有错,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那光像针,刺得人眼睛生疼。 在苗疆的日子是快活的,荣锦华有很久没有想过她爹了,她忽然想对爹撒娇,说她眼睛疼,说她啊,不要再像耗子一样在墓里头钻来钻去,也不要在旁人跟前委屈,说她要漂亮衣服,要她的钱。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被人看得起,就要受得住委屈。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爹向来这样安慰她,转念一想,锦华又沉住了气。 穿过乱坟岗,先前的那个洞口没了蔓藤遮挡很是显眼,四人快步穿过荒草从,到了洞前。 蛊婆婆召出金蚕,举着手电筒率先钻进了洞里,穆叔紧随其后,高宽看着锦华,阻止她走前,先一步跟在了穆叔身后。 “荣华,你背着婴尸,我们若在前面出了事,你不要管,先走。”高宽同她擦身而过时,如是道。 锦华跟着高宽的步子走在了后面,这一次,因四人都举着手电筒,洞穴内部一览无余。 先前锦华没发现,这洞穴实际上由人工打磨而成,不过她心思并未在这洞穴上多做停留,蛊婆婆在前喊了她一声,喝她不要拖后腿。 蛊婆婆在锦华上次打毁的蛇人像前停下了,锦华凑过去瞧,那些蛊虫早就没了,锦华顿时送了口气,然而,蛊婆婆瞧了那蛇人像两眼,紧张的从蛇人像旁挪开,一边挪动,一边大呼道:“散开,快散开。” 她话音刚落,一只有如婴孩大小的肥白虫子从他们头顶掉落下来,虫身仍在蠕动,略显透明的皮肤,依稀可见肥虫体内未消化掉的其他虫子,那些虫子看起来仍像是活着一般,伴随着肥虫的蠕动,而在其体内翻滚。 “荣丫头,这条虫子,用你的金蚕对付。”蛊婆婆在虫子对面冲着锦华喊道,她的语气不像在说笑,锦华第一次碰上这般大的虫子,吞了吞口水,低声将金蚕召了出来。 金蚕对这条肥虫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畏惧情绪,不断地向后退缩,而那肥虫对金蚕很是垂涎,肥虫虽肥,动作却是不一般的迅猛,连那堪称猎手的苍鹰都远不及它。 锦华控制着金蚕与肥虫相对,但在这一刻,金蚕对危险的本能远超过锦华对其的控制。 既然蛊婆婆在,大青蛇万不可动用,这大青蛇不是蛇蛊,只要显形,蛊婆婆就能察觉个大概。 现下,她只有等待金蚕的反转了。 金蚕仍在逃,距离肥虫也越来越近。 锦华一颗心快悬到了嗓子眼,高宽站在她身后,动了动,一步越过,将她挡在身前。 蛊婆婆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瞧见了高宽的动作,笑了一声。 “丫头,你这本事学得可不到家啊。不要担心虫子的本能,重点在于控。”蛊婆婆让她动手,就说明了蛊婆婆心里头有把握。 锦华憋足了劲,不断地跟蛊虫交流,这只金蚕虽然由蛊婆婆赠与,但她也用血喂了有些时日。 金蚕不再逃,在肥虫前停下了,锦华瞧见那只肥虫口中不断溢出涎水,对着金蚕蠢蠢欲动,金蚕以退为攻,朝着肥虫扑了上去,但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 肥虫的肉体将金蚕包住,金蚕在肥虫的皮肉间挣扎,锦华瞧着金蚕被卷入,心下忍不住要将金蚕召回。 这时,奇迹却出现了金蚕竟然反败为胜,穿破了肥虫的皮肉,一鼓作气,旗开得胜,再次进攻,仿若有了一战到底的决心,这次金蚕冲着肥虫的门面扑了上去,展开正面交锋。 锦华心里算是松了口气,高宽回头对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他低低道:“小姑奶奶好样的” s:八十五章修改过了,其他途径看文的妹子,可以来。谢谢支持 sjgsf0916: 八十七章 两虫斗金蚕胜 入阵法破阵出 两虫相斗仅为插曲,那肥虫,最终被金蚕连皮带肉吞下,别看金蚕个头小,当真凶猛起来,简直赛如猛虎。 高宽看着重新回到锦华身上的金蚕,拧住了两条浓眉,没过多久,高宽便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他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全身更是无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宽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锦华,锦华被他瞧得莫名其妙。 即便看见锦华无碍,高宽心里始终被这种感觉所萦绕他们被盯上了。 “荣华,你把婴尸给我,我背着。”高宽心里将这目光归到了婴、尸瓶子身上,他忽然不大放心锦华背着那邪门儿的东西,便开口讨要。 锦华还未言声,蛊婆婆立即跳出来,阻止了高宽的要求,她声音特别凶,瞪大了眼睛,喝道:“那东西,必须由她背着,也必须由她送回去,她闯的祸必须自己解决” 高宽有些悻然,担忧的看了锦华一眼,他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在进这洞前,他心里头早就一阵狂跳,所以才抢在锦华之前进了山洞。 不对劲儿,究竟是什么不对经,他暂时说不上来。 “继续走”蛊婆婆在前方,吆喝了一声,高宽跟上步子,他走着走着,发现那不对劲儿究竟是什么了 方才,他们都在围观金蚕战肥虫,蛊婆婆在指点锦华,穆叔,是跟蛊婆婆在一起的,先前还在,现在,他前面却只有蛊婆婆了,蛊婆婆带队,那么,穆叔究竟去了哪里呢 穆叔消失的悄无声息,谁都没有注意。 为什么距离穆叔最近的蛊婆婆没有丝毫察觉即便到了现在,蛊婆婆还是没有注意,实在奇怪 高宽心中疑惑更浓,他刚想回头跟锦华商量,蛊婆婆又在前喊了一声后面的人快些。 路越走越窄,手电筒的光也越来越暗,微弱的灯光打在黑暗中,视线所及范围也越来越短了。 “阿宽,别走了,我们掉队了。” 一双手从高宽背后拽住了他,高宽回头,瞧见锦华正拽着他的衣袖,她身高才及他肩头,黑暗中她的脸很白,小小的瓜子脸,让人无由心生怜惜。 心思一瞬,高宽觉得自己又忍不住拿荣华当成小姑娘了,他看着她的眉眼,最后还是把她当成了小姑娘。 “我们会没事的。”他放柔了声音,安慰道。 锦华有些不大爽快地撇了撇嘴,高宽现在下墓也不拿她当小姑奶奶捧着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看来真的岌岌可危了。 “阿宽,你” 高宽单指堵住了锦华的嘴巴,他侧头竖耳,压低了声音对锦华道:“嘘,你听,跟着声音走,我们就能出去。” 照原来,高宽哪会这样子,每回不都跟在她屁股后面,巴巴的喊着:“小姑奶奶。” 锦华对着高宽摇摇头,她一路跟着高宽走,自然知道,他们进入了那个九宫嵌套八卦阵中,此地的特点,单凭声音是走不出去的,甚至声音也是一个迷惑点。 “这是九宫嵌套八卦阵,单凭声音,我们走不出去。” 锦华话毕,没有等到预想中高宽的殷勤,只见高宽思索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读过一些讲奇门遁甲的书,荣华,你放心,我先试着解,你不要急。” 高宽话音落,锦华知道经历穆叔那件事,她是真栽了,高宽是真不把她当小姑奶奶看了。 “阿宽,小姑奶奶我带着你出去。”锦华仰起脸认真的对高宽说道,说实话,这话说出口,她还真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那知高宽笑了起来,手摸上了锦华的头发道:“小姑奶奶等着阿宽解开这阵法,不用太久。” 他的语气,声音完全是在哄小孩子,锦华被高宽气得简直要发狂。 锦华皱起了鼻子,直接拉住高宽按流传的固定步子走了起来。 九宫八卦阵利用洛书九宫八卦之原理与先天八卦和后天八卦相结合所形成的阵法,需要推卦,先天八卦按照地形所排,后天八卦想来应是这墓主人建造时所置,一般来说,这类阵法,她和高宽这种略知皮毛的人不可乱闯。 更何况,阵法,分活阵和死阵。活阵是网开一面的意思,死阵就不言而喻了。 真让她解阵法,锦华倒紧张起来,这阵不可能是死阵,因为她先前是进去过的,所以这阵法,定是生阵。 锦华手心出满了汗,一双手湿漉漉的,高宽的手很滑,她有些抓不住。 “往西三步”高宽突然出声。 锦华听了高宽的话,顿然思绪通达起来,如果不出所料,下一步的走法便是向南走二,他们进去的方位为东,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看,正东“生门”打入,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 有凶无险。 当下他二人正站在上次她寻到高宽的地方。 “没事了。”高宽抓着她的手低笑,好似他方才在那阵中不紧张一样。 “这墓主人一定欺负我们没读过三国,竟然使得是八卦阵。”高宽又继而调侃。 锦华突然不想接他的话,她拿手的东西,他也会。她感觉到高宽现在翅膀硬了,要飞离她了,她说不出来心上的感觉是什么,除了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荣华,你说蛊婆婆和穆叔还在阵中吗”高宽一边问她,一边拿手电照过去他们方才走出的地方,可惜,肉眼瞧过去,是一堵墙。 锦华没做表情,蛊婆婆远不是她所能企及的,她的医术和蛊术都是跟着蛊婆婆学的,从进洞开始,看蛊婆婆一路的阵仗,这地方,她早就来过。至于穆叔穆叔在金蚕斗虫时就已经离开了。 这么一想,锦华又忽然感觉她和高宽是被绕进去的,既然蛊婆婆和穆叔来此的各有算盘,难不成,找她和高宽是做替罪羊吗 “不知道。”锦华有些烦躁,对高宽的回应也没报什么好态度。 高宽倒没介意,他的信心仿佛气球一样,完全被解开阵法的欢喜给充鼓了。他看着暗河的方向对锦华说:“我们先过去,穆叔和蛊婆婆总会过去的。” s:推荐好书门阀风流,另,这几日有点事情,更的晚了,明天会恢复正常更新,下午六点左右,谢谢支持。 sjgsf0916: 八十八章 渡暗河洋鬼子 深入洞石雕像 暗河依然不分昼夜的澎湃汹涌,锦华站在高宽身侧瞧着这片充斥着危险的水世界,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装着婴、尸、瓶的袋子。 程爷那只大狐狸,没有逃掉盗墓贼的宿命,他将那个仿佛传递着死亡讯号的婴、尸、瓶交替到了他们的手上。 向前闯下去是未知的危险,但向后退缩是毋庸置疑的失败。 “阿宽,你真的决定好了吗”锦华将手电筒打向了暗河水,灯光照出了一小片的光斑,看不出河水深浅,这流淌着的黑色,让人本能的畏惧。 这时,高宽正赤条条的在道上乱蹦,锦华瞧过去,眼睛瞄见他结实有致的肌肉,不由红了红脸,呀了一声:“作死呀,你快穿上衣服” 扑通一道击水声响起 锦华瞧过去,高宽已经在水中了,高宽在水里跟她招手:“荣华,你过来,我托着你过去。” 暗河水极其阴寒,高宽此番行径实在是大胆,他们上次走水路过来时,这水下可是有东西的,虽然暗河两岸并不大宽,但着实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阿宽,你小心些。”锦华有些不放心高宽托着自己过河,但又不能像高宽一般脱了衣裳游过去,锦华将他的衣裳卷作一团装进了包里。 高宽听了话,眉眼弯弯,在岸边扒着石头接她过来,安慰道:“就算是十个小姑奶奶,我也拖得住” 要进墓,这暗河势必要过去,锦华只犹豫了一瞬,便下了河,高宽一手托住她,一手游水,很是吃力,锦华看着手腕上的大青蛇,心念一动,刚要唤大青蛇出来,这时候,高宽突然低声对她道:“有人过来了。” 锦华侧脸看过去,只见这暗河中有一帮洋鬼子正走水路,他们压低了声音嘀咕,难怪她没有注意到。 那帮洋鬼子划着船朝他们这边过来了,不过他二人想躲也躲不得,洋鬼子的手电已经照住了他们。 “he”锦华反应极快,喊了一嗓子,虽说喊了总比没喊强,但她心里还是一阵忐忑,这些洋鬼子平白来这种地方,打的什么谋算可想而知。 洋鬼子的船停在了他们跟前,看见船头那个洋鬼子的脸,锦华有些尴尬,那洋鬼子不是旁人,正是她销货的老主顾,传教士麦克。 瞧见她,麦克了然的笑了,他朝身后喊了一声,随即有人过来搭了把手,将他们拉上了船。 麦克的船上除了几个洋鬼子外,还坐着一个穿着黑褂子皱脸皮的老汉,从他二人上船开始,老汉就一直盯着他们,压根儿不带挪眼。 高宽换上了衣裳,坐在她旁边,锦华被那老汉盯得头皮发麻。 那老汉看着像是同行,这一点,锦华是根据老汉手上握的罗盘判断的。 老汉一边盯着他们,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过说得是什么,锦华倒是没听清楚。 而高宽自打见了麦克就没换过那张寒冰似得脸,他一直都不大看得起锦华跟洋鬼子做生意,更别提他二人这次直接上了洋鬼子的贼船。 “我们就在这儿上去。”老汉大摇大摆,似是在锦华二人跟前彰显他在洋人那边的地位,锦华同高宽相视了一眼,二人心里皆心知肚明,这趟,他们跑不了。 麦克走了过来,看着锦华问道:“荣小姐怎么看” 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刺来,锦华看着麦克笑道:“自然是听那位高人的。” 麦克对着掌船的人,摆了摆手,船靠着河岸划了过去。 接近岸,几个洋鬼子先攀了上去,随后锦华和高宽分别被拉了上去,而麦克垫后,船被捆在岸边的石头上。 锦华本想着上了岸后,她就和高宽找个机会脱离这伙人,毕竟他二人目的是将婴、尸、瓶子送回去。 但这麦克,却不是好对付的,麦克让黑褂老汉打头阵,高宽和锦华随后,他和剩下的洋人在三人后亦步亦趋。 黑褂老汉当炮灰当得很是敬业,阿谀奉承的奴才样令高宽心里颇为厌恶,高宽回头和锦华相视了一眼,他眼中的意思,锦华虽明白,但还是有些下不了决定。 跑路不是说话事,洋鬼子手上有枪这是一点,其二,锦华有些不想得罪麦克那个老主顾,毕竟固定的客源不好找。 高宽见锦华迟迟没有表示,心里也猜出了她的纠结,他心里头叹了口气,觉得她实在是不可理喻,扭过了脸,一路没再回过头。 越往深处去,空气中未消散的火药味儿越浓,地面上染着血污的痕迹也越来越显眼,子弹壳,和染血的碎布条扔的到处都是。 锦华想到当日大狐狸血淋淋跑出来的情景,当时,他在喊,那东西快撵上来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除此之外,锦华心里头,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大狐狸一心想从墓里头带出来的,是什么即便他先前费尽心机从阎王爷手上夺回了命,还要再次为了墓里的东西舍身犯险。 越想越不对劲,锦华低低喊了身前的高宽一声,高宽虽然身体一颤,却没瞧过来。 这高宽,又置什么气 锦华心里实在无奈,这事情除了跟高宽商量,她这些话跟旁人实在是说不得,难道要让她跟那麦克说吗 高宽是为了气一气锦华,殊不知他现在已经被锦华打上了一个不明事理的标签。 “荣小姐。”麦克绕舌的声音在锦华背后响起,锦华虽笑不出来,还是八颗牙齿咧着嘴皮子扭过来脸。 她回头,昏暗中,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子如同鬼祟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她,锦华倒抽了口凉气,这时候,麦克的头从那双眼睛后探了出来。 锦华举着手电筒照了过去,原来麦克方才手上捧着一颗石雕脑袋。 看着这石雕脑袋,锦华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东西。 “荣小姐,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敢情麦克方才喊她,是来讨教问题。 锦华寻思了片刻,顿时胆战心惊,她向后挪了一步,拉开了与麦克的距离,问麦克,在什么地方捡到的石雕,麦克回头指向了他们爬上来的地方。 但当锦华打着手电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死去的大狐狸,在那个缺了头的石雕旁,对着她阴测测的笑。 s:推荐一本历史小说门阀风流绝对的好,还有上一张有读者反映九宫八卦阵解得不好,我会再搜集些资料修改,谢谢。 sjgsf0916: 八十九章 分散走各盘算 洋鬼子何动手 “荣小姐”麦克的声音惊醒了锦华,她揉了揉眼,再次向石雕的方向看去。 那片昏暗处,唯有残缺的石雕孤独竖立着,并没有她先前所见的,大狐狸的身影。 锦华心念:大概是太过紧张,看花了眼。她回头看向麦克,有些尴尬的回答道:“抱歉,我们继续走吧”说着不及麦克回应,便匆匆走上前。 麦克顺着她所望的方向看了看,有些狐疑,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上的石雕头像,那对闪闪发亮的眼珠子应该是由不知名的宝石镶嵌,这样的光泽保不齐就是稀世珍宝,麦克心里越来越激动,他眼底流泻出一片炙热。 他深信洞穴深处一定埋藏着宝藏,而且,迎接他的,会是令全世界都叹为观止的财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待锦华归队,她在高宽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她虽然先前不愿得罪麦克这个老主顾,但方才恍惚瞧见大狐狸时,心悸异常,所以,她还是觉得,这趟,他们必须脱离麦克这群人。 高宽听了锦华的话,当即快活起来,心道这小姑娘并非真的不可救药,桃之夭夭通逃之夭夭,她说的诗句的意思是说他们要找个时机遁走。但同时他也有些担心,麦克这边,时机怕是难找,他们最多能先走一个人。 片刻思量,高宽借用谭嗣同的诗,回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锦华心里一琢磨,觉得他们二人确实只能先走一人,高宽要她先走,这说明高宽应该是想好了离开的对策,当即也不犹豫,便暗地里在高宽的背上写了个好字。 几人继续往洞穴深处去,空气里的火药味渐渐变为了呛人的腥臭,麦克那帮洋鬼子显然是有备而来,锦华回头和麦克说话时,瞧见他们全都带上了笨重的防毒面具。 “麦克先生,我可能要去方便一下。”锦华同高宽快速相视一眼,而后躬身对麦克道。 “方便”麦克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锦华换了英文同麦克交流,她话音刚落,在麦克身后爆出一大片哄笑声,锦华红了红脸,麦克招手停下了队伍,那个黑褂老汉,不大爽快,嘟囔了几句,不过没人听懂他的意思。 锦华同高宽擦身而过,高宽勾了勾她的手指,意示她安心,锦华还是有些不大放心高宽,平日里和麦克打交道,麦克并非是好糊弄的人,她离开的时间久了,麦克自然会起疑,高宽能够金蚕脱壳吗她心里没有太大的胜算。 锦华快了脚步,见脱离麦克等人的视线,便小跑起来,手电筒黯淡的灯光在越来越大范围的黑暗中,像是飘在海洋上的一叶小舟。 又走了有些时,锦华顿了脚步,她回头望了一眼,在这黑暗里,她有些不明方向了,只有周身有这么一圈的光,其他地方完全是被黑暗所笼罩的世界。 方才走的急了,她没有注意到四周环境的变化,这无边的黑宛若浓墨,手电筒的光根本不顶用,更何况,这手电筒已经快没电了。 锦华摸了摸身上的背包,包里装有电池,她解开包袋,想换了电池,却触摸到了一对小小的眼睛,那对眼睛浸泡在绿水中,虽然锦华与它隔着一层透明的水晶,但那双眼睛里的怨毒却让人不寒而栗。 婴、尸、瓶中的婴孩何时睁开了眼睛 锦华心里一颤,差一些将那袋子丢开,她尽量压抑住心里的畏惧,将电池取了出来。 现在往什么地方去,她又如何与高宽碰面,这些都是不定的变数,若是命运怜惜,她会一帆风顺。 但 锦华照了照前路,苦笑了一声,还是先穿过这片黑暗吧。 在锦华苦寻出路的同时,高宽在和洋鬼子斗智斗勇。 黑褂老汉虽说是走狗,但为了自己的在洋人跟前的地位,谁都不帮,卯足了劲儿想让高宽脱离队伍。 麦克转着蓝眼睛,心里头一阵打鼓,他听黑褂老汉的话听不大明白,但面前的这个中、国男人,虽说用英文跟他交流,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这麦克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原则就是在没拿到里边的宝贝之前,绝对不能放这俩人离开,他们有过交易,他比谁都清楚,这俩人干的是什么营生。 高宽见那麦克许久不说话,猜测他心里有所犹豫,心里盘算要不要放出狠话激一激麦克,他希望尽快脱离这群人,荣华那个小姑娘自己往墓里去,他有些不大放心。 心思至此,高宽抬起了头,又继而对麦克说:“麦教士,实话说,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高某非走不可,还望麦教士见谅。” 麦克这回是真听明白了,敢情这人是要走,这他肯定不能答应,他们要走,不是明摆着要跟他抢里面的宝贝。 麦克没说话,动作比言语更带有威慑人心的力量,他举着手枪对准了高宽。不但如此,他身后的那些洋鬼子也为手枪上了膛,高宽要是再多说半句话,这些洋鬼子没准儿就要把他打成筛子。 高宽被手枪顶住的一瞬间,心思更活泛了些,他坚信麦克不会动他,即便动他,也是在到达墓室,见着那些殉葬品后。 高宽不但没低头,反而更硬气了些,他看着面前的这群洋鬼子,嗤笑了一声道:“既然想让我带路,就客气些。” 麦克阴沉着脸放下了手枪,他摆了摆手,身后的那些人也连带着放下了手枪。 四周静得骇人,这一瞬间,甚至连空气也沉滞了。 麦克的蓝眼睛又一转,他微微一笑,侧立着,眼睛里像带着天主的仁慈一般,两只长着黄毛的手交叉在一起,一种温和的气息,从他的微笑、脸上、黄毛上、身体上所发散出,他整个人变得像春风一样和善了。 可惜,他这是虚情假意,虽然变幻之快,但高宽却不吃他这一套。 准确的说,高宽并不信奉天主教,他不是教徒,所以这麦克忽悠教徒的那一套,他并不相信。 但高宽清楚,麦克既然做到了这个份面上,他也不能跟麦克撕破脸皮,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维持一番。 高宽有模有样的划了个十字,颇为虔诚的说道:“我主慈悲。”虽然他自己也感觉有些滑稽,但并未表现在脸上。 好言好语还是好兄弟,麦克被高宽这一招给蒙住了,当即为这位教徒分享教义,高宽低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这些洋鬼子一共是四个人,他手头还有些枪子儿,要真是搏上一搏高宽敲了敲手指,冷静了下来,虽说这帮洋鬼子留不得,但现在并不是动手的时候。 s:推荐一本好书门阀风流,顺便求个收藏啊。。。。。 sjgsf0916: 九十章 鬼打墙蛇人象 盘算忙做实验 无尽的黑暗令人心生烦躁,锦华心里起了无名火,她在洞穴中,一边牢牢拖着放有婴、尸、瓶的袋子,一边尽力稳住步子,方才莫名其妙摔了个马趴,两条腿擦着地的嫩肉现下正火辣辣的疼。 已不知走了有多久,黑暗仿佛永无尽头,更古怪的是,锦华总有种感觉,那就是,她在原地打转 对于这种现象,民间有所描述,很多人称之为鬼打墙。 然而,当下的诡异对于锦华而言无疑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锦华对鬼打墙的了解,仅限于瘸腿老人在书中的描述,可瘸腿老人对鬼打墙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多做描写,如何破解这鬼打墙,着实令她犯难 看着周遭的一团黑,锦华眼前突然浮现程爷的影子,她心想莫不是大狐狸觉得自己死的委屈,要拉她当垫背的不成。 冲着眼前黑咕隆咚的墓道,吆喝了一声,声音传的悠远,许久之后才传来放低的回声。 这回声说明前面是通的,有路既然有路,就应该可以走过去 锦华不信邪,提起袋子挎在肩上,抓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 来来回回几次,结果皆不遂人愿,每次都转回了原地。 这这可如何是好 锦华压抑住心底的惊骇,厉声骂道:“我只为物归原主,识相就放我一遭” 话音刚落,突然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的响了起来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这条墓道中,拖着脚走路。 次擦次擦 会是谁是高宽吗还是蛊婆婆又或者是穆叔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手电筒的光,锦华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身影。 随着那身影的接近,锦华攥住了手电,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她脸皮一瞬间刹得雪白,几欲尖叫,踉跄后退两步,死死的捏紧了手上那已被捏得快要变形了的手电筒。 要逃,不顾一切的逃 只见她扭身弹起,迈开步子朝身后冲去,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只是,要逃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影子是蛇人雕像,真是见鬼逃遁同时,锦华又忍不住回头看,这一眼看去,差点被石头绊倒。那那蛇人雕像竟然再追 若追她的是活物,锦华倒不至于惊慌失措,但那是石雕,石雕怎么会跑,而且还是追着跑 锦华逃命的时候,高宽也没好到哪去,高宽心里无比焦灼,焦灼的同时亦被愤怒侵占着头脑。 那扯皮的黑褂老汉不知对麦克耳语了什么,麦克眯了眯眼,不留声色的从背后袭击,几个人高马大的洋鬼子,用一根绳子套住了高宽的脑袋。 高宽恨不得立刻一个枪子儿喂给黑褂老汉,好家伙,一点同胞之心没有,胳膊肘全往外拐了,将自家价值连城的宝贝给了这帮喂不饱的洋鬼子不算,连带着同胞也要出卖。 对于高宽的愤怒,黑褂老汉咧了咧嘴角,一拍手,两肩一耸,眼珠子提溜转,深表歉意,可他这赔礼甚不心诚,带着胜利者的得意,更像是对高宽的逗弄。 高宽此刻如同困兽,被洋鬼子的绳索牵着走,不过他不是某些撒欢的哈巴狗,而是正理智保持一丝人性的狼。 高宽心里盘算甚广,从他的小姑娘开始、蛊婆婆、穆叔、以及这洋鬼子,他计划着全给搓成一条线。 洋鬼子势必要杀,但现在不是时候,心念至此,高宽冷静了下来,跟着洋鬼子的步伐一点一点由黑暗没入昏暗中。 几个手电筒加起来,光亮照明洞穴,往深处去,洞穴变得越开阔,但走了有不多时,他们这群人碰到了难题出现了分叉口,该选择哪一条路。 黑褂老汉手举着罗盘,颇有阵势的掐指一算,指向了其中的一条,麦克对黑褂老汉神神叨叨的推算结果,并不完全信任,他那双蔚蓝似海的眼睛投向了高宽。 见麦克的目光转来,高宽看着黑褂老汉,心里冷笑了一声,默不作声,指了与黑褂老汉相反的一条道。 这下,还真是两难。 麦克不是吃素的,他对着两个洞口各自看了一会儿,蓝眼睛里潜藏着一丝奸诈,薄薄的嘴唇上浮起客套的笑容,随后又分别盯着黑褂老汉和高宽瞧,似在判断这二人有没有联起手来,故意蒙骗他们这些外来客。 黑褂老汉表决心速度很快,见麦克不愉的盯着他,立即如惊弓之鸟,凑到了麦克跟前,俯首帖耳,只差没摇尾巴。 高宽看了黑褂老汉一眼,心里有些悲哀,紧握着双拳,抑制着拽起这个软脚虾,撸直他脊梁骨的冲动。 麦克对黑褂老汉的摇尾乞怜很是受用,不过他是一个狡猾的传教士,自然知道面对这些可怜人,该示以怎样的姿态,他对着黑褂老汉满脸褶子的面皮慈悲一笑,很快满眼炙热的看向了高宽。 麦克认为,来到这片土地,得到财富,对他而言,是上帝的指引,现在他希望上帝的指引是对的,因为他选择好了该走的路。 看着眼前这汪蓝,高宽忍不住笑了,虽然他不知那黑褂老汉的斤两,但他着实压制住了黑褂老汉,这些洋鬼子竟然相信了他的随口一诌。 高宽接任了黑褂老汉成为了新的带路人,看着面前的路,高宽坏心眼溢了一肚子,他决定再走不远,就动手 锦华不同于高宽,高宽虽说是孤胆英雄,但锦华也算是孤军奋斗,她虽被蛇人石雕追逐了不大会儿,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追着她跑的,并不是蛇人石雕,而是蛊虫。 蛊虫会吃人,是苗寨中众所皆知的事情,能支撑蛇人雕像的蛊虫群可想而知会是怎样庞大的虫群,锦华这也是突然想到了先前遇见的那个蛇人雕像才激发的猜测,这些蛊虫在墓里被饿急了眼,从肥虫和金蚕的相斗便可见一斑。 不过锦华没傻到要以身犯险,她一边召出金蚕,一边放慢了脚步。 等蛇人雕像接近的时候,锦华喝令金蚕向着蛇人石雕冲去,果不其然,当金蚕落到蛇人石雕上时,那些细长如同蚯蚓的红色蛊虫从石雕内部爬出,很快便将石雕的外围,裹成了红色的大球 sjgsf0916: 九十二章 红蛊虫蛮汉子 两虫斗被袭击 锦华抬头与红蛊虫相对,退身半步,将手电筒横打照向了红蛊虫,谁料红蛊虫竟对光亮犹为敏感,光柱才刚刚罩去,便极为迅速地逃开了。 心有忌惮,绕过地上横躺的蛇人石雕,举着手电筒又朝虫子爬动的方向罩去,红蛊虫是真怕光,照了半天锦华眼前只存着一个虚影,好不容易又罩住了它,转眼功夫,又爬个没影。 照了几次,锦华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锁定在红蛊虫身上不知为何,红蛊虫让人百般痴迷。它身上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追逐,手电筒一路追着红蛊虫,最终这个美丽的虫子,百逃不得,在角落中被光柱彻底罩住。 昏黄灯柱的照耀下,红蛊虫色泽更显妖异,看起来宛若一块艳丽的红玉,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一眼瞧去,便被勾魂夺魄,再看便迷离其中,不可自拔。 这无疑是一条极其美丽的虫子,颜色纯正,殷红若血,那宛若绸缎一样的皮肤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 手感会是怎样的顺滑,心想着,恍惚中,手指已然探去。 就在,快要触到红蛊虫的瞬间 “住手” 一道声音如同洪钟激震,锦华一个激灵儿回了神,有些不快,一边盯着红蛊虫,防这虫子逃跑,又一边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身穿苗人服饰的汉子,手上拖着一只金蚕,举着火把,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颇为阴鸷。 与这汉子目光相触,像突然被冷水浇下,抓到虫子的快活被败坏得一干二净,虽有些不明所以,锦华还是鬼使神差的朝红蛊虫退离了几步。 汉子不看人,闷哼了一声,快步走来,待到跟前,直接撞开人,并随手弹了一下手上的金蚕,轻喝:“去” 好霸道的汉子锦华忍不住将其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通。 这人一身腱子肉,腰杆儿挺得笔直,利落中带着一股子蛮劲儿,像豹子。但凭着第一印象,若不是他手上熟悉的金蚕,没准儿的人,会以为这汉子是跑江湖的练家子。 很快,锦华目光由汉子身上转到了他那只金蚕。 金蚕好似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个头虽不比红蛊虫,性子却凶悍到了极点,汉子下令后,金蚕即刻一个猛子跃起,直冲红蛊虫撕咬而去 红蛊虫不甘示弱,身体转成盘蛇的样子,高昂起头颅,一蹦三尺高,甩着尾部反攻迎敌。 汉子极其满意的看着两虫争斗中占尽上风的金蚕,巴掌拍的啪啪响,他掌声刚落,金蚕便以诡异的姿势,像钻头一样刺向了红蛊虫。 这红蛊虫是锦华看上的,见汉子如此下、流的行径,不由蹙起眉头,开腔:“老兄” 汉子歪着脑袋,目光若有所思的扫来,锦华要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待她反应过来,汉子已饶有兴致的叉着腰在一旁观战。 斗得一阵,只见金蚕猛地一退,摆头尖啸,竟震得红虫一歪,随后它又趁势扑起,将红蛊虫牢牢按在身下。 汉子见此,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两只蒲扇大的手掌跟敲锣似得拍了起来,咧着笑的厚嘴唇上写满得意,他大笑道:“好小金真是好样的阿爹没白疼你” 令锦华惊奇地是,汉子话音才落,实力碾压红虫的金蚕,立刻极富人性化的跳了起来,似是对汉子方才的夸奖表以认同。 这金蚕,可是个厉害玩意儿,就连蛊婆婆的金蚕都一直是恭养着,这人,真是锦华忍不住想笑。 不过,虫子大战的高潮将锦华的目光,拉回战场红蛊虫并未完败,趁着金蚕跳起的功夫,摆脱了困局,细长的尾部直接卷起金蚕朝岩壁狠狠地摔去,看来红蛊虫,势要扭转乾坤,反败为胜啊 锦华心里舒了口气,笑出了声儿,那霸道的虫子跟它那主人一个德行,非要好好治治不可 然而,汉子的笑声却由红蛊虫的反扑戛然而止,他两只眼睛登时大睁,瞪得赛如铜铃,瞅紧了金蚕骂道:“你这小崽子真不经夸,敢输喽,老子拿你当下酒菜” 金蚕在害怕,身子一颤,旋即恶狠狠的扑上前去,这一次,它卯足了劲儿,拿出看家本事,咬住红蛊虫不放,红蛊虫挣扎着欲要逃脱,刚甩开金蚕,却又迎面逢上一排大张着的利齿,金蚕这一回直接咬住了红蛊虫的脸面,生生咬掉红蛊虫的头部,霸道攻击甚讨汉子欢心,汉子立即喜笑颜开,对着金蚕夸道:“好” 话说罢,金蚕又要朝红蛊虫扑来,然而汉子却喝止住它,慢悠悠地从身上取出个罐子,念过咒语后,将一命呜呼的红蛊虫收到了罐中。 这不要脸的汉子,竟然私吞她看上的红蛊虫 一阵凉风突然吹来,锦华一个哆嗦抬起头,登时起了一身的汗。 那只金蚕,扑上了她的鼻尖儿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锦华迅速侧开身子,金蚕扑了空,只见汉子走上来,淡淡的看了一眼锦华,捏住了金蚕,将其收入了罐中。 这泼皮汉子,明显是在挑衅,捡完金蚕,阴阳怪气儿的笑了,笑声罢,他阴着脸,语气颇重道:“这里是,我的养蛊地。” 养蛊地,顾名思义是养殖蛊虫的地方,一般而言,蛊虫生长需要阴气,所以蛊婆婆让她捉的虫子大多在乱坟岗,但是,这汉子占山为王就不对了,锦华本还想提醒汉子,这地方邪性,看他那态度,顿时不愿多言。 汉子见她不答话,以为她理亏羞愧,脸上活脱出傲慢的神气,道:“既然,你来了这里,就来喂我的虫子吧。” 一道掌风劈来,被砍中的那一瞬间,锦华忍不住骂那汉子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但她却无力撑起自己昏沉的意识,阖着眼,晃了晃身子,倒在了地上。 汉子拍了拍金蚕所在的罐子,扛起了倒在地上的锦华,他看向不远处笼着烟雾的黑暗,诡异的笑了一声,喃喃自语:“不远了,再快些。” 在那汉子看向的方位上,高宽正在狂奔,他跑得已经快要脱力,但那洋鬼子麦克却始终在他后面追赶着,麦克已经打光了枪子,高宽肩膀中了一枪,疼得他恨不得把将麦克八辈祖坟铲了。 高宽脸皮狰狞,脸色更是雪白,步伐越来越慢,甚至跑着跑着脚下踉跄几步几欲摔倒,而麦克的那只毛手快要够到他的肩膀。 s:推荐一本好书,是水煮江山的门阀风流,很文雅,苏华最近更喜欢老舍多一点,冯骥才的书也好看。推荐老舍的断魂枪看了十来遍,喜欢的要命。 sjgsf0916: 九十三章 二人斗反扑战 不瞑目又如何 高宽跑啊跑,他坚信小姑奶奶肯定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着呢,墓里头黑漆漆,小姑娘会害怕,步子要快些,再快一些,但他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快不行了,身体对疼痛已经毫无知觉,腿脚疲软要栽跟头,眼前除了一片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眼泪糊了满脸,被风一激,冷嗖嗖。心道:就算死,也要死在那个小娘们的怀里然而,耳边怯大鼓的声音在响,大三弦咿咿呀呀的拉着。 调子,是三年前离开北平,小妹特意请他听得刘宝全的单刀会。 身体随着大鼓敲动的节奏而摇晃,身后的那只毛手越来越近了,啪的一声,毛手已然拍上肩膀。 一拳迎面,鼻骨吃痛,腔子里血腥上涌,而大鼓破音,刘宝全的声音在脑子里天旋地转,恰好停留在舍死忘生整河山 凄凉萦怀,英雄气短。 高宽咬牙,猛地回身,两条膀子死扣住麦克的脑袋,那条中弹的胳膊耷拉着完全用不上劲。 他被麦克降了一军这假仁假义的洋鬼子彻底撕开了面具,大喝一声,扣住他残坏的肩膀,翻身摔下,梆又一声,高宽尾椎落地,震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身体震得七荤八素,背上一阵刺痛,挣扎着想要起来,方只动身,又听得一声狞笑,迎面便被那只黄毛野兽拖起,抡拉面一般甩到了石壁上。脑壳子咚的与石壁相撞, 被打的憋屈 高宽攥紧拳头,倚着墙壁慢慢蹭了起来,重重吐了口白烟儿,他眼睛里没有光,幽暗得渗人,只有瞳仁一点,亮得逼人,就这般,不动声色地瞅着横惯了的洋鬼子,慢慢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低笑。 麦克被面前这个小个子黄种人看得头皮发麻,无由打了个哆嗦,原因无他,只因这人的眼神,太像一匹盯上猎物的狼 而高宽,大鼓的声音、刘宝全的唱腔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响舍生忘死整山河。年少的周郎今何在,惯战的吕温候如今在哪边 他下定了决心,挺直脊梁骨,步步逼近麦克,就在麦克面前十厘米的地方,突然弹腿跳起抡拳,这急速穿破空气的一拳,宛若英雄的悲歌,和着舍生忘死整河山结结实实的抡到了麦克的左脸皮上。 麦克脸皮弹了一弹,被这迎面打来的拳头震退了半步,他摸着被打的地方,吐了口血水,白的硬物被他吐了出来看到地上的东西,麦克恐惧之中又气又恼,他睁圆了蓝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装腔作势地举起了手枪。 高宽余光在麦克手上跳了跳,他早知道麦克手枪里没了子弹,冷笑了一声,一把打掉了手枪,对着这个垂死挣扎的洋鬼子微笑。 然而,微笑着的高宽,在麦克看来,压根不是人,是背负着罪恶的魔鬼,是沾染着血腥应该被主惩罚的恶徒他要逃 可惜高宽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高宽下手快准狠,一脚踹上了洋鬼子的小肚,完好的那条手臂直接冲他脑袋抡去,拳头如同大铁锤,恶狠狠地砸向脑门。 麦克没躲过去,被高宽打得鼻青脸肿,他呜咽着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高宽看着麦克,心里清楚,这个洋鬼子必须留在墓里,他抓着地上的半大石头,有些吃力的抬了起来,麦克瞅见了,向后挪了几步,然而,高宽看着他,一脚踩上了他的脸皮,将手上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下来。 麦克伴随着落下的石头,软了身子,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高宽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儿,活着。 杀还是不杀 高宽突然缓过了神,他手上第一次沾上了人命,而且一沾就是四条。 这个传教士是否该杀 若是留了他一命,若被反扑可是一件麻烦事,这人一直在中、国人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甚至将中、国人的东西倒卖在外,该杀 高宽又捧起了石头,双手发颤,闭眼将石头重重的砸了下去,红白一物溅了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让人胃里泛酸。 高宽瘫坐在了地上,喘了口粗气。他喉咙滚了滚,不敢再看惨死在他手下的麦克,他现在,手上沾了五条人命。 一松懈下来,全身都是痛的,胳膊碰都不敢碰,高宽心里清楚,他这胳膊怕是要废了,但现在,他必须要找到荣华,他要带着她一起出去。 手电筒已经坏了,高宽强忍着恶心,又返回到洋鬼子身上摸东西,直接拽了他背着的包,拿了手电筒,但同时也在他身上摸到了一个装着小女孩照片的项链。 看了看项链上的小女孩,高宽又将东西塞到了洋鬼子的口袋里,手掌抹住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转过身子,举着手电筒,重新踏入黑暗中。 一路上的行走,漫无目的,高宽心里想七想八,生活到底还是要回到正轨的,他决定出了墓就带着荣华去北平,跟家里的老头子服软,去接替老头子的位置,去财务局混上几年,或者做些买卖,江湖梦说到底是不适合他的,江湖八大门总归是个传说。 至于荣华,回到北平,他就求婚,他给小姑娘买鸽子蛋大的钻石,她想要的都给她,他了解她也知道她心里必然是有他的。 心思敲定,高宽脚步不由轻快了许多,方才的一番打斗对他而言彷如过眼云烟,他一边分析着地形,一边猜测小姑娘到底走了哪一条路。 然而高宽并不知道,他现下同锦华不过数米之遥,锦华被那大汉打晕后,醒来就不见了那个大汉,她身旁有一个大蛹,围着她,真是如那大汉所言要拿她喂虫子,但这虫子对锦华似乎没有一点兴趣。 不过锦华要走,这虫子又拦着,跟先前大汉的那只金蚕一样富有人性,锦华忍不住猜测,这大汉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控的一手好虫。 同时,锦华还有些怀疑,蛊婆婆和穆叔的来历,定然不会是药师和艄公那般简单。 这墓,一定隐藏着秘密,唐明、程爷、蛊婆婆、穆叔、还有那个大汉,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s:推荐水煮江山的门阀风流。书友们晚安。 sjgsf0916: 九十四章 喂食讲究 穷究秘密是件无趣且劳苦的事。寻密人要么死在了追寻的路上,要么劳心伤神得到一个与代价不成正比的答案。 锦华深知此理,索性安静,盘坐地上,候大汉归来。 大汉虽霸道,也算有良心,手电筒和包全给她扔在脚旁放着,锦华有些乏味的摆弄着手电筒,拿光罩身旁大蛹试探着逗弄。 光罩上去,大蛹全貌一览无余,实话讲,这是条极丑的虫。 蛹体碧青,若表皮有些光泽便似碧玉,然表皮粗糙,且长满了绒毛,像是发霉变质的豆腐一般,让人很是恶心。 外形嘛,更是普通,类于菜青虫,只是体积大了好几倍,行动迟缓的很,蠕来动去缺乏灵性,总而言之,下等之虫。 等待大汉的时间足以让人睡个好觉,地上阴寒,坐了一会儿,锦华又站了起来,她举着手电看了看四周,一时觉得后背阴嗖嗖,手臂也冷的发毛,于是抱着两臂在地上跺脚,无奈的叹了口气。 想走不难,难在她想利用大汉还婴、尸瓶,更难在,她想在这墓里找到东皇钟。 虽然不知道蛊婆婆、穆叔和大汉知道些什么,但锦华心里清楚,能让唐明牵肠挂肚的无非是东皇钟,找到东皇钟,她就能再次唤醒东皇太一。 钱和东皇太一总要有一个,这样她才能理直气壮地回到上海滩,跟贺榕做一个了结。 软肋经历三年还会是软肋吗荣锦华也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贺榕她也没想好,只是觉得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啧啧,没想到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竟然不合小青的胃口,小金你说小青是不是得打” 大汉爽利的笑声乍然响起,锦华抬头长舒了口气,既然大汉回来了,人在,她的算盘总归有着落。 只是大汉身后似乎扛有东西。 大汉见锦华瞧过来,挑了挑眉,反手将身上扛的东西摔到地上,随后,他又笑吟吟的将目光从锦华身上挪到了大蛹身上,哄着虫子道:“阿爹不怪小绿,阿爹又给小绿带来了好吃的。” 说着,大汉将脚下的东西朝大蛹的位置踢了踢。 不知是不是错觉,锦华居然看见大蛹一跃而起,跳到了那东西的身上,两只豆子眼亮得发光 “小绿想吃什么口味的”大汉说着,从身上掏出几个小纸包摆到了大蛹跟前。 看见那只大蛹的动作,锦华再次看向大汉,心里像被猫儿抓挠,心痒得要命,这人的控虫之术居然如此了得。 “这是什么东西”锦华忍不住开口问。 大汉的目光有些鄙夷,从地上拿起大蛹选择的纸包,扭头问锦华:“你连喂毒都不知道” 锦华干咳了一声,头皮有些发痒,她抓了抓头发,道:“知道知道。” 大汉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子继续和大蛹说话,一边说着,一便挪着地上的东西,有些嫌弃地上的东西脏,就对锦华使唤道:“你来把小绿的食物清理一下。” 虫子还讲究大汉从出现便一直刷新着锦华的认知。 虽然被大汉使唤着心有不快,但锦华觉得她到时候要请汉子办事,现在就得做好人情账,拿出诚意来,于是依着大汉的喝令,探手去抓地上的东西。 触手所及的感觉像是肉,不对是是人 锦华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大汉阴冷的目光立即扫了过来:“还不快些。” 有些不对劲儿,锦华看着手上抓着的衣服,觉得实在眼熟,似乎见过,但她又想不出来,这到底是谁,但这人,她一定,是认识的 高宽觉得他先前的快活一定是回光返照,只走了不大会儿路,就要脑袋栽地,怕是看不到小娘们儿最后一眼了,心里想着,高宽又有些悲哀,他晃着手电筒,不由自主,眯住了眼睛。 周身困着股凉气儿,像是人被扒光了丢在雪地里,高宽一个哆嗦,又冷得回了神。 跟前不远处一个黑影静悄悄的立着,高宽揉了揉眼睛瞧过去,那黑影突然变成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娘们儿,不由抬手想要抓去,扬起嘴角,呼道:“荣华” 黑影动了动,似是在回应,高宽纵是个男人,也忍不住想要抹眼角,他一跳一跳,加快了步伐,身体是痛的,可心却是快活得。 “阿宽”缥缈的声音传来,叫得高宽跟吃了蜜一样甜,他哎得应了一声。心下道:见了她,就说那些话,出了墓带她去北平,给她买大钻石,她想要的都给她。 高宽欢欢喜喜的往前赶,全身跟灌满了气儿的气球一样,又充满力气了,他又是强壮的男人了。 “荣华你别急,我马上过去”高宽喊了一嗓子,这男人被欢喜蒙蔽了眼睛,并不知道面前的那道影子,或许并不是锦华,但陷入感情里的人,又有哪一个不被蒙蔽双眼。 “阿宽、阿宽”呼唤声怯怯,高宽心里柔肠百转,他动作更快了,但身前的那个黑影,似乎也在动,距离他更远了。 骤然小腿一痛,清醒了过来,高宽低头一瞧,原来小腿蹭住了石头,挪开两脚,再打着手电筒,向前看去,哪有什么小娘们儿,那立着的,分明是绿眼森森的蛇人雕像 看着黑漆漆的四周,高宽心里猜测:他娘的,不是那些死去的洋鬼子来找他索命了吧 高宽杀了洋鬼子,一路上心有愧疚,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杀了敌人,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保护荣华,似乎没有什么不对,更何况那些洋鬼子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欺我山河,夺我财宝,有何杀不得 搓了搓掌心,高宽突然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心里的兴奋难以抑制,他抓着手电筒,在四周照了照,确定方位,他这一路走来,有些迷路。 光柱四散,一道冷芒混在灯光里不动声色的朝着高宽射来,高宽看见了他方才照到了一个人。 有些疑惑,举着手电筒再次看去,然而,令他高宽大惊失色的是拳头,一记迎着光的拳头,从他头顶,挥来 高宽闭上了眼睛,他在强烈的疼痛中,落入了黑暗。 在高宽落地之前,一只手扯住了他,一道男声兴奋喃喃:“这是好蛊喂小绿正合适” s:推荐一篇one上的短篇,写的很棒,名字是吃人售卖机。前面会修改,主要是唐明和东皇太一对峙那一点,还有东皇太一在上海滩的地方。晚安。 sjgsf0916: 九十五章 竟是高宽 锦华双手发颤,看着地上这一坨脏兮兮,伸手戳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小心地剥除掉包裹他的褴褛衣衫,做完这些,已经满头满脸汗津津了。 指尖的冰冷与炙热的皮肉相触,滚烫的触觉宛若业火烧灼灵魂那那是是活生生的人 “没见过蛊虫”汉子的声音骤然炸响,锦华一个激灵僵硬了动作,她没敢回头。 汉子见她如此反应,阴测测地笑了,笑声里满是得意:“这可是硬生生干掉四条蛊虫的极品蛊,来给小绿补身子,最好不过” 锦华有些听不懂汉子的话,她转身看向汉子,开口问:“这怎么会是蛊虫这是” 人。 那个字锦华还没说出口,便被汉子打断,汉子挠着头皮,自顾自地说:“养蛊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好蛊虫,小绿和小金都被饿瘦了,小金这次表现不好,让小绿吃饱了,再喂他。” 锦华咽下了要说的话,这汉子分明就是个疯子根本没法子交流。 “还不快些,饿着小绿,我拿你喂小金” 锦华将那人翻了个身,他两颊上满是血污,锦华指尖划过,却戳进了血淋淋的皮肉里。 不是血污,是伤口,还在流血的伤口 有些恶心,忍不住干呕,可一侧脸便对上汉子阴冷的目光,锦华干呕了一声,还是压住恶心,又去抓那人的衣裳。 那人应该醒了,方才不知嘟囔了句什么,锦华没听清楚,因为她已经将他翻过了身子,正在拽他的衣袖。 他中了子弹,一条胳膊沾着污血,方才汉子将他扔下来时大概挤压住了伤口,污血正沿着胳膊向下流。 伤口不忍直视。 人心到底没有坚硬到为虎作伥,锦华犹豫了一些,最后松开了手,站了起来,看向汉子,咬了咬嘴唇,大声道:“这是个人” 汉子很平淡的看着她,笑了,随后很认真的反驳:“这是条极品蛊虫” “他受伤了,如果不救治,就会死带我们出去” 话脱口而出是冲动,说完话,锦华便后悔了。 汉子被堵住了长篇大论,甚不快活,走到她身前从头到脚一番打量,两只眼睛里的那股子邪气儿,令人如芒在背。 “哦话可不能乱说,你学艺不精,我可以谅解,可你得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蛊虫。”话到最后,汉子特意加强语气,强调了一番。 锦华手心里全是汗,脑子有两道声音,一道声音在提醒她,要她识时务为俊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下见好就收。而另一道声音则在告诫她,不要为虎作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该如何抉择,锦华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久之前,她曾这样抉择过,但小狗蛋是无药可救,这人是垂死挣扎,尚且还有一线生机的人。 “荣华”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空气骤然于此刻凝滞,锦华侧脸看去,瞪圆了眼,胸口漾起微微的起伏,满脸不可思议。 这是高宽 生与死。 界限从未如此明晰。 他眼底的柔软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心上碾转。 疼痛难言。 锦华没有想到,短暂的分别,高宽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心下猛地一狠,对上那汉子,怒气冲冲:“是你把高宽搞成这个样子” 汉子挑眉。对锦华气势的变化甚不在意,只管使唤:“小绿等急了,你还不快些。” 高宽侧着身子,艰难的挡在了她身前,他低低的笑:“小姑奶奶,我大概出不去了。” 弦彻底崩掉了,先前所累积的不快坍塌为一片废墟。 看着身前的高宽,锦华感觉到时间流过的每分每秒都在带走他,她突然意识到,相识三年,谁都不能从她身边带走她,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可以。 锦华同时召出大青蛇和金蚕,大青蛇没骨气的又要窜回腕子上,锦华严词厉令地呵斥住了它。 汉子看见锦华的阵仗,不留丝毫脸面地放肆嘲笑,那叫做小金和小青的两只虫子围在他身侧,也跟着吱吱吱的嘲笑。 “阿宽,你方才是说我护不住你是不是” 高宽没有出声,他在想那汉子动手时他就扑上去,好让小姑娘逃跑。 金蚕与小金展开厮斗,高宽被锦华喝令的大青蛇缠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向那壮汉冲去。 壮汉摇摇头,咧着嘴让了一击。 “只要你将这极品蛊虫留下,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汉子躲闪着,歪过来脑袋商量道,说着他舔了舔嘴皮子。 锦华紧追在后,又一拳打去,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 汉子站住了身子,骤然慢了步伐,朝着锦华一招手,黑暗中,无数双绿眼睛伴随着次擦次擦的声音围了过来。 “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养蛊地” 高宽自然听到了汉子的话,他朝着汉子点了点头,似是表达,他愿意方才的汉子所许诺的交易。 汉子摆了摆手,停下了动作,有些不耐烦的对锦华说道:“你看见没,人家自个都答应了。” 锦华回头看向高宽,怒不可遏,她眼前仿佛被乌云蒙蔽了眼睛,她质问高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高宽,这是你说的” 高宽张了张嘴,最终扭过了脸,应声道:“我扪心无愧” 锦华顿了步子,盯住了高宽的眼,硬气道:“你这是愚蠢,高宽,我们从开始搭伙时,我就答应过你,我荣华就算看走眼墓,同生同死,我也不会抛下你” 高宽凄冷而笑,他的笑是刀子,将她已经暗疮百孔的一颗心,不断碾压。 锦华听见高宽说,可事实证明,你带不出去我,我总归要死,既然能有机会出去,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荣华,我高宽看不起你这小人作风你不是好人,也学不来好人的那些。 锦华看了一眼高宽,没有理会他的话,她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哪怕他不情不愿,她也要把他带出去,她是小姑奶奶,是他永远的小姑奶奶 sjgsf0916: 九十六章 高宽之死 汉子一声邪笑,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虫子从他伸出的那只胳膊上爬出,晃眼功夫,汉子原本一块块结实紧绷的肌肉,瞬间如同泄气了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 锦华眼中闪出惊骇,汉子方才的变化正是以身养蛊,他那皮肉里全是虫子养蛊到如此地步,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荣华,你快逃”高宽在锦华身后大喊。从他的角度看去,他清晰地看见,小姑娘已经被虫群所包围。 锦华听到了高宽的喊声,咬着牙不去搭理,这时候逃,简直是笑话怎么逃后退意味着妥协,难道要她将他拱手让人不成 “小姑奶奶”高宽见锦华依然在前与汉子打斗,不由捏紧了两个拳头,他厌恶自己的无能,更厌恶他竟无能到让心心念念的小娘们儿挡在跟前儿替他挨刀子。 锦华侧身跳开,一脚朝汉子的下盘踢去,那料汉子骤然变化后,身体的那股子蛮力犹在,她的两脚被汉子抓了个结实,随后被生生一扭,钳制在了汉子手心。 脚踝如同针刺一般发痛,锦华皱了皱眉,虚步后移,想要挣脱汉子的钳制,这时,又听得吱的一声,一道黑影迎面扑来。 “小金,好家伙,阿爹没白疼你”原来是汉子的那条金蚕前来助阵。锦华憋足了腔子里的那股狠劲儿,屈下身子,朝汉子撞去,她两只眼睛里一片赤红,心里困着滔天的狠意。 无数条虫子从四面八方向着锦华袭来,甚至她的皮肉上现下已有虫子蠕动的痕迹。 大青蛇一直盯着场子,见此,护主心切完全将锦华的喝令抛在脑后,一尾巴抽去,抽开了缠着锦华的那些虫子。 而高宽没了大青蛇的阻拦,向着汉子冲去,这下真可谓邃了汉子的心愿。 汉子乐极,大笑一声,松开了抓锦华的那双手。继而手指屈伸,朝高宽抓去。 锦华瞥见大青蛇抽来的尾巴,登时知道坏事了 她回身从虫群中抽身,想要阻拦汉子的行动,而这时那只叫做小绿的大青虫却先汉子一步,钻进了高宽的伤口里。 “他娘的,你这小兔崽子,竟然不听阿爹的话”汉子虽骂骂咧咧,但语气里,却全然没有责骂的意思。 锦华恨不得将那只大青虫拧巴拧巴踩成肉沫子将那没脸皮的汉子拆骨扒筋 高宽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漾起了一片笑意,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像是要去摸她的头发。 “高宽你个猪脑子傻子你怎么就不知道躲”锦华冲上前跟炒豆一般霹雳啪啪地骂高宽,骂着,她红了眼圈朝高宽体内的青虫子抓去。 那其貌不扬的虫子,竟然霸道的占据在高宽的皮肉里,锦华不由暗淡了双眼。 蛊虫之蚀,她无能为力。 高宽的肩膀,在短短瞬息已经露出了一大片森白的骨架,那只虫子在吸他的血,食他的肉。 高宽苍白着一张脸,头上汗水淋漓而下,锦华看着忍不住想对他说,喊出来就不痛了,然而迎面所对的,却是他灿若骄阳的笑容。 “荣华,你是个好姑娘,高宽,喜欢你。”他牙齿打颤,一字一句满是认真。 人在死前都会说遗言,锦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她堵住了高宽的嘴,高宽说不得话,阎王爷就拿不走高宽的命,什么死啊活得都跟高宽没有关系,高宽啊,一定会长命百岁 她此番行径无疑是自欺欺人,高宽笑着拿开了她的手,他看着她,将嘴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深深的,一吻。 带着调皮劲儿,高宽又说:“小姑奶奶,高宽要先走一步了。” 锦华已经哽咽不能言,她将手指伸到了高宽的骨架里,全身发颤:“阿宽,我帮你把把虫子抓出来。” 高宽笑了一声,摇摇头,抓紧了她的手:“穆叔的事情我已托付有人,你不要担心,北平的春天很美你到时候” 高宽的话没有说完,提到北平,他突然顿住了,一阵急速的咳嗽,锦华连忙给他拍身子,随后他微弱的呼了口气,似是长叹,扭头深看了锦华一眼,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四周是冷的,寂静得骇人,锦华周身,血腥味浓重,嗅的人脑袋发昏,高宽不再说话了,安静地闭着眼。 锦华有些发懵,她拍了拍高宽,高宽没有动,她趴下身子,贴在高宽胸膛上,听他的心跳,然而心脏跳动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了。 “高宽,你又逗我玩呢我数一二三,你就睁开眼” 锦华看着高宽,捂住了眼睛,慢慢的打开一小节手指头,再看高宽,一遍一遍,高宽都没有醒来。 高宽是真没了。 锦华僵硬了动作,她看着高宽,突然觉得她所面临的是一场梦魇,一定是这样的,梦醒了,就会好的。 不知道呆坐了多久,高宽的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冷的,那只大青虫带着胜利,从一大半白骨架里大摇大摆的爬出。 锦华眼睁睁看着大青虫夺去了高宽的生命,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迟缓而又僵硬地将目光投放在蠕动的大青虫身上。 阿宽是死了吗她问自己,可心底除了那一声声的叹息,再无其他答案。 她看着高宽血肉模糊的身体,看着那森白的骨架,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刚探出手,眼泪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滴落,一滴接着一滴,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哭。 她甚至怨毒的想,她一定老早之前就想哭一场了,所以才会借着高宽的死释放压抑许久的情绪。 汉子方才看了一场戏,现下正在夸奖那始作俑者,他斜眼瞥了眼锦华,没心没肺道:“我说你哭什么,我不是早跟你说那是条虫子吗。对虫子有什么好哭的” 锦华看了汉子一眼,心里发狠,抹掉了眼泪,站了起来,冷笑道:“你少装疯卖傻,别以为我动不了你,告诉我进墓室的路” 汉子止了笑容,斜眼瞧来,语气讥讽道:“墓这里没有墓,只有虫。那只小虫子死的真可怜,真可怜真可怜” 锦华冰冷的目光凝为刀刃,走上前,一把扯住汉子的衣服,狰狞了姣好的面容,又硬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汉子哼了一声,推开了锦华,冷声道:“小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言而有信,答应了小虫子放你走,可没说,要送你走路。” 锦华闻言,喉咙里堵着一口腥甜,她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那泼皮汉子,一对拳头径直朝着汉子的脑袋砸去。 “荣丫头,退下”熟悉的声音,唤醒了锦华的理智,她朝来人的方向看去,熟悉的身形,看得她忍不住冷笑。 来人,是蛊婆婆。 “阿婆,你是不是早在这里了”锦华盯着蛊婆婆的眼睛追问,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高宽之死,是不是和蛊婆婆有所关联。 “蛊七爷有礼,小徒不知者无畏,还请蛊七爷见谅。”蛊婆婆没有回答锦华的话,而是越过她,将目光投向了锦华身旁的汉子。 “小六,我见了金蚕就知道这是你的徒弟。自然不会怪罪。”汉子有些不快,但还是出于礼貌,淡淡回应。 蛊婆婆闻言,立即将目光扫向了锦华,呵斥:“孽障,还不跪下磕头” 斥责后,蛊婆婆又道:“七爷一直在这墓里育蛊,想必早就对这墓了如指掌,小徒所行只为送还物件,还请七爷出手相助。”这一番话,是蛊婆婆对锦华的解释,虽然是说给这汉子听,实际上也是说与锦华,只是现下,锦华怕是听不进去了。 汉子眯住了眼睛,看向蛊婆婆,许久后,才开口,这番话同样是回答锦华的那些话。 “这里没有墓,只有虫。” s:一直在纠结,还是这样写了,上章修了修,姑娘们可以去看其他途径看得姑娘们,来看吧。晚安 sjgsf0916: 九十七章 入墓 对于蛊七爷的回答,蛊婆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她很快变了口风:“七爷知不知道往生蛊” 蛊七爷眼睛亮了亮,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黯淡了眼色,对蛊婆婆的话并不作答。 高宽的死像是浸在花纸上的水渍,人看见的是漂亮印花水渍被五彩斑斓的印花遮挡得干净。 锦华死死盯着蛊婆婆,她想不到蛊婆婆竟这般的心狠,她又替高宽觉得难过高宽对蛊婆婆可一直都是毕恭毕敬,从不敢怠慢 蛊婆婆虽在等待蛊七爷的回答,但眼中余光始终留意着锦华,看着锦华阴郁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骂这丫头不识时务,在蛊婆婆看来,高宽的死是必然的,他创伤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前路的颠簸,垂死难受,倒不如 心里叹了口气,蛊婆婆还是走到了锦华身边,压低了声音提醒:“大局为重。” 锦华被蛊婆婆这句话激得发狂,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蛊婆婆,用一种类似于刀子摩擦玻璃的尖锐声音反问:“大局为重” 蛊七爷的目光被他二人的争执所吸引,察觉到那抹窥视的目光,蛊婆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实情抖露个干净,她知道蛊七爷必然会被吸引。 “孽障,若不是你将那东西带出来,若不是你巴巴的过来求我,你以为那小子会死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做得孽,你今日再闹下去,我们谁都出不去” 蛊七爷摩挲着金蚕,想尽力表现出自己的漫不经心,他拖着语气,出声问道:“什么东西” 蛊婆婆收敛了声音,选择沉默,这是一种策略,她在等待蛊七爷的示弱。 蛊七爷敏锐地察觉到了蛊婆婆的意图,戳开了隔在三人中的窗户纸,又道:“小六什么时候对七叔这么生分了,只管说出来。” 蛊婆婆立刻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锦华,她想让锦华开口。 锦华接到蛊婆婆的示意,心里有些别扭,但她猜出既然蛊婆婆让她开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文章,蛊婆婆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她一时半会着实猜不出来。她想为高宽报仇,就这么简单,即便无法真诚的面对蛊婆婆,她还是选择了顺从,再固执下去讨不到便宜,这是事实。 锦华掏出了包中的婴、尸、瓶,她感觉婴、尸似乎大了些,婴、尸的四肢和脸皮紧贴着瓶壁,漆黑没有眼白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似乎随时都能打破瓶壁跳出来一样。锦华顿时有些害怕,快速将婴、尸、瓶递给了蛊七爷。 蛊七爷看到婴、尸、瓶的神色与蛊婆婆如出一辙,他脸上毫不掩饰惊喜之色,开口就问:“你确定这是真的” 蛊婆婆点点头,开口道:“千真万确。” 蛊七爷抓着婴尸瓶上下摩挲了一遍,很是陶醉的将脸皮贴在了婴、尸、瓶上,他哈哈大笑了一声,向锦华讨要装婴、尸、瓶的布袋子,看样子他是准备带着她们前往墓室了,不过,不排除他背上婴尸瓶甩掉他们。 蛊婆婆看了蛊七爷一眼,指着锦华道:“七叔,这瓶子得由我这徒弟背着。” 蛊七爷登时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反问蛊婆婆:“小六是怕七叔私吞东西不成” 蛊婆婆连忙摆手,迟疑了一会儿,抬头问蛊七爷:“莫非七叔忘了吗” 蛊七爷眼底流露出几分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落寞,他深看了蛊婆婆一眼,开口有力道:“七叔没有忘,永远都不会忘” 说罢,他将婴、尸、瓶递给了锦华,举着火把站到了蛊婆婆跟前,看着锦华将婴、尸、瓶收入袋子后,开口嘱咐:“无论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记住了,不要碰任何东西,更不要拿任何东西,只管跟着我走” 话说过后,蛊七爷便转过了身子,他是个行动派,看样子这是准备走了。 锦华看了看高宽的尸骨,眼睛有些酸涩,她捏着拳头,停留了有片刻,闭上了眼睛,和蛊婆婆一起走到了蛊七爷的身后,她心底一道声音在叫嚣着阿宽,我一定为你报仇 穿过一长段黑暗,目光所及变得清晰起来,甚至不需要火把,不需要手电筒照明一样,眼前的景象,足以称之为奇景。 一只萤火虫的光微弱如一豆烛火,那么不计其数的萤火虫呢 不计其数的萤火虫足可绘作一片星空。 莹白的冷光贴着灰色的岩壁,奇诡的白光显得洞穴格外幽深,远眺似万家灯火,仰头若仰望星空。 走在其间,心情也跟着奇妙了,像是闯进了神仙的仙境一般,又或是闯进了童话书中小仙子的世界。 不知在星海中走了多久,人已经有些疲乏,这时候,蛊七爷突然出声。 “到了。” 这怎么就到了呢锦华四顾,完全没有看到墓穴存在的痕迹。 蛊婆婆拽住锦华,跟上了蛊七爷的步子,蛊七爷走的很乱,身形摇摇摆摆,似是喝醉了一般,蛊婆婆对锦华的疑惑选择了沉默,只管跟着蛊七爷的步子走。 锦华有些走神,但不知不觉,眼前的景象已经过渡到了另一个世界。 面前是数以千级的台阶,人在下仰望,仿佛在仰望苍天,蛊七爷在台阶下跪倒在地,蛊婆婆也跟着蛊七爷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锦华呆立在蛊婆婆身旁,蛊婆婆磕完头后并没有任何表示,站了起来,蛊七爷回头同蛊婆婆相视一眼,他二人眼中含着热泪,锦华心里有惑,他二人方才所行之礼究竟是为了什么 依然是蛊七爷在前带路,他举着那根燃烧着的火把,一步步稳健的踏上了台阶,锦华莫名心中升起了一丝震撼,从她的角度看去,蛊七爷像是孤独游走在天地之中的殉道者。 “荣丫头,捧着婴、尸、瓶跟上。”蛊婆婆回头喊了一声锦华,锦华还未从心中的震撼清醒,慌忙从包里将婴、尸、瓶取出。 捧着婴、尸、瓶更像是捧着婴孩,锦华尽力不去瞧手上的婴、尸瓶,那东西太邪门儿,锦华瞧过去,总能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相对,但走楼梯,她又不能闭上眼,只能忍着后背的凉意,一步步,踏上台阶。 sjgsf0916: 九十八 小金之死 很久才走完阶梯,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锦华两条胳膊酸痛得要命,蛊七爷和蛊婆婆都在台阶上等着她,蛊七爷脸色不善,下巴高扬,一副子泼皮无赖相,见她上来故意伸出一脚挡道。 锦华恨不得扒他的皮,拆他的骨,哪里会理会这怪人的心情,也不瞧他,嗤笑了一声,一脚踩着他的脚背上了台阶。 程爷那帮盗墓贼能横行河南大墓,果然是有本事的,居然真摸到了地方,看着四下散落的东西,锦华知道蛊七爷为什么恼怒。 蛊七爷那一脚挨得憋屈,闷哼了一声:“人齐了,就进去” 蛊婆婆叹了口气,看了眼锦华,张了张嘴,锦华看着蛊婆婆的嘴型,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胡闹,心情复杂地挪开了眼,跟在蛊七爷后,走进墓室。 墓室窄小,两侧为壁画,壁画上绘有蛇人同羽人大战,有意思的是,这壁画给人一种示意,就是这楚国大巫是蛇人与羽人大战中的牺牲者。 如果墓主人是蛇人,还是楚国大巫,这就胡扯了,这么说吧,巫的身份很奇特,自古以来王侯大多出身为巫,在史记夏本纪中有所记载,大禹实则就是大巫,左传对楚灵王的记载,同样表明楚灵王,巫的身份。其次,能担当巫这个职位的,必然也是有毅力、有恒心之辈,论语子路中孔夫子有言:“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做巫医。”足以管中窥豹,可见巫之超然。 所以在锦华看来,这墓压根儿就不是楚墓,什么楚国大巫明摆着全是唐明的鬼扯,但程爷怎么说也是老行家,怎么就被蒙骗了,这一点锦华倒是没想明白。 “这里的小虫子居然这么多,可不能浪费了。”蛊七爷阴测测的声音忽然响起,锦华正看着壁画入神,冷不防被蛊七爷的声音吓个正着。 锦华顺着蛊七爷的声音瞧去,胃里再次一阵儿的翻滚,那蛊七爷又一次放出了身上的虫子,现在跟个皮包骨头似得,那些虫子正在贪婪吞吃地上早已腐烂变质的死尸,蛊七爷满意地看着虫子们将那些死尸剔成骨架,这才慢悠悠的收回虫子。 察觉到锦华的目光,蛊七爷立马收敛笑容,冷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墓室里味道很丑,一方面是因为尸体的腐败,另一方面也可能和墓室的不透风有关。锦华皱了皱鼻子,看着跟在蛊七爷身后的蛊婆婆跟了上去。 他三人现下走在一条直道上,锦华捧着那婴、尸、瓶看着火把所在之处朦胧的雾气,心里很是发毛,她心里头总觉得不太平,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当下只好先跟上队伍。 越往深处去,墓里头的雾气越大,走到最后,无论是火把还是手电筒,都无法将墓里头照个清楚,光线凝滞在浓白的雾里头,根本照不开。 蛊婆婆的声音响了起来,她说,七叔,这路你认得不,我没有走到这么深的地方。” 蛊七爷沉默了一会儿,提议道:“我们先拉着手走,省得到时候有人走丢了。” 蛊婆婆赞同了蛊七爷的提议,锦华从原来捧着婴、尸、瓶改为了单手抱着,天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厌恶那蛊七爷。 三人又走了一会儿,锦华突然感觉不对劲儿,她感觉到,他们三人后头,有东西跟着人的感觉很奇妙,但锦华并不认为这是她的臆想,她扭头的时候真切的看见了那个一闪而逝的黑影。 “有东西跟着。”锦华压低了声音跟蛊婆婆讲,蛊婆婆身体一颤,锦华见她停住了,应该是跟蛊七爷讲话,但很快,蛊婆婆开口:“继续走。” 又走了有几步,墓室里响起赫拉赫拉的声音,像是有人咳嗽被痰堵住了嗓子的声音一般,这声音并不是从蛊婆婆和蛊七爷身上传来的。 这一声音响起,带队的蛊七爷猛地停了下来,锦华被人跟着的感觉得到了证实,的确有人跟着他们,因为蛊七爷停下没有任何提示,跟着的那人却没有反应过来,径直撞了上来。 锦华从蛊婆婆手中脱出,手疾眼快抓住了那人。 抓上去,那人一个猛力出手,将锦华向一个方位拉去,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锦华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喊蛊婆婆和蛊七爷,然而那人却突然松手,遁去了。 锦华此刻满头大汗,这时候蛊七爷和蛊婆婆已经赶来,蛊七爷看着锦华所指的方位,冷声道:“追” 蛊七爷的性子实在是争强好胜,蛊婆婆并不愿追赶,她劝道:“七叔,不要忘记我们来的目的。” 蛊七爷犹豫了一下,不过他并未放弃,他召出了金蚕,冲着那人的方向,低喝道:“小金,去。” 随后他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拟作撒手掌柜的姿态,对锦华和蛊婆婆道:“只管等小金的好消息我们先走。” 锦华看着蛊七爷,不着意的冷笑了一声。 心里声音在咆哮,微笑要拿捏到最好,忍字头上一把刀,刀悬在心上,要忍就要经历住心的焦灼。 “阿宽,阿宽。”锦华捏紧了双手,冷静的仰起脸,跟上了蛊七爷的身影,她身后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蛊七爷对待敌人的兴致很高,在前带路的他,开始哼起小曲,蛊婆婆忍不住皱了皱眉,但碍于辈分并没有说什么,锦华看着蛊七爷的得意,摸着空荡荡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即便现下不适合意气用事,她也要抓住这个足以令蛊七爷元气大伤的时机。 又走了一多时,墓里的雾气有些消散,蛊七爷却不再唱歌了,他脸色发白,站在墓室中央,头上满是大滴大滴的汗珠。 “七叔,你”蛊婆婆开口问蛊七爷话,但蛊七爷并不回答,他停了一会儿,阴着脸在蛊婆婆和锦华脸上扫视了一遍,他目光特意在锦华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很快便挪开了眼,面无表情的说:“小金,死了。” 锦华心里在笑,她知道大青蛇成功了,不过心里头的快活可不能表现在脸上,她面无表情的同蛊七爷对视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的错开了视线。 小金之死,只是她赠予蛊七爷小小的代价,在这墓室里,她随时等待着下一个时机的到来。 sjgsf0916: 九十九 看破 即便小金之死对蛊七爷是个打击,但锦华没想到,蛊七爷不但性格霸道,而且能屈能忍,是个狠人。他恢复了先前的奕奕神采,走在前方笑呵呵地带路。 没有看到预想中蛊七爷的失魂落魄,锦华当即心里涌起一丝不快,同时她心里也淀这不安,思来想去,心里越来越乱,索性最后盘算着到时候如何脱身的问题。一边思索,一边跟上蛊婆婆的步伐。 走着走着,锦华突然茅塞顿开,她知道困扰着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什么了。 来这墓室,即便走的是程爷那帮人走过的路,这一路上无惊无险,未免走的太平静也太安稳了。 按理说,走洞穴已经很惊险了,现下应该更惊险些,但这一路走来 太顺利了、 锦华无由打了个寒战,她习惯性的去摸腕子上的大青蛇,但腕子上摸过去,却是一片空荡荡。 大青蛇,怎得还没有回来锦华心想着不免急躁起来。蛊七爷看着锦华情绪的变化,突然笑了起来,锦华不知这老头盘算着什么。 直道走尽后,显出了一个拐角。拐角处趴着一个光脑袋的死尸,脑袋壳上爬满了蛆虫,白胖的蛆虫在脑壳子里钻来钻去,这尸体已经到了化水的阶段,软塌塌的黑皮上已经溢出了红水儿。 看着挡道的死尸,锦华等着蛊七爷召出虫子出来啃食尸体,但蛊七爷这一次却直接走到尸体旁,大步横跨过尸体,蛊婆婆跟没瞧见似得也跟着跨了过去,锦华跟在蛊婆婆身后,看着蛊七爷投来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由顿住了。 一时过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蛊婆婆以为锦华害怕,便过来拉她,锦华摆摆手,看了一眼地上的光脑袋,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她眼前突然冒出三年前在上海滩的场景,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个光脑袋谁来着 锦华一时想不出来,便也不再想,直接迈腿跨。 “啪”腿腕子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控住,锦华心跳得跟打鼓似得,这一瞬间,她简直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目光缓缓朝下望去,锦华登时软了腿脚,那光头死尸偏偏谁都不抓,居然抓住了她 锦华心里发狠,要抽开腿,但这死尸抓的紧,怎么拽都拽不开,蛊婆婆过来帮忙,锦华抬头对上了蛊七爷森冷的目光,知道一定是这泼皮干得好事。 蛊七爷用着只有他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低低的对锦华说:“我知道,是你动的手,这次是教训,小金的帐我会慢慢跟你算。” 声音像刺针一样穿脑而过,锦华全身一颤,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蛊七爷,脑子里突然乱成了一片浆糊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蛊婆婆也拽不动,有些无奈的直起身子,对锦华道:“你再试试,看能不能抬起来” 锦华心里头一阵萧索,到时候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以蛊七爷的手段,她怕不止像高宽一样被喂蛊虫 危机感顿时贴身,脑子里嗡嗡一阵鸣叫,锦华抓着手腕子不断摩挲。 这时候,突然又听到蛊婆婆的声音:“荣丫头,不要怕,抽腿试一试。” 锦华听到蛊婆婆的声音,知道她得先将这一谱事解决,她试着一抽腿,这一次刚用力就立马抽了出来,果然是蛊七爷动的手脚 蛊七爷挑了挑眉,对她笑了一下,锦华身体一僵,刚抬起的腿又落到了死尸的手腕子上,这一脚下去,死尸的腕子烂成了肉泥,露出了森白的骨头架。 一路要恶臭萦身这是真的,这泼皮的性子,锦华这回可是真切体会了,他那人是自己难受也不让别人好受。 泼皮转身继续走,锦华跨过死尸,特意扭头看了一眼,一抹绿从死尸的脑壳子里窜出,不知道有意无意,这虫子特意在锦华身前顿了一下,看着那将高宽咬死的虫子,锦华恨不得一脚踩扁喽。 锦华正想着,那泼皮在前方,忽然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气得锦华牙根痒痒,恨不得咬碎银牙。 全身都漫着一股子尸臭,这股臭不断地提醒锦华,她面对的是怎样的风雨欲来,以及当那场暴风雨来临时,她将会面对怎样不可抵挡的恐怖。 高宽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脑子里,如果有人用话语告诉他死了,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可高宽是死在了她面前,她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只青色的虫子啃食,却无能为力,就像曾经面对荣家一样。 三年时间,她还是没有羽翼丰满到肆意保护想要护住的人,那个傻阿宽,明明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保护她。 喜欢一个人真的有这样的魔力吗 锦华摸了摸心口,脑子里闪过贺榕的身影,如果是她喜欢一个人的话,不会这样傻到为一个人放弃生命,因为喜欢的人,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喜欢这种东西太脆弱,经历不得风雨。 转过拐弯,锦华这才知道,程爷为什么拼了老命还要再次下墓,富贵险中求,此言不差,至少用在她面前的这番景象不差。 拐角的地上扔满了陪葬品,那些陪葬品,别说是程爷,连锦华自个看见了也眼馋,真把地上的这些东西拿市面上倒卖了,就算卖给识货压价钱的麦克,也能捞到不少,只可惜程爷无福消遣。 习惯性的想要蹲下,拿起东西鉴赏,手刚探出去,蛊婆婆盯了过来,拍开了锦华的手,呵斥道:“进来前说的话,你全忘了这些东西碰不得,东西上有蛊” 迅速的缩回了手,锦华有些尴尬的对着蛊婆婆赔笑脸,蛊婆婆这才满意的转过身,扭头看着锦华道:“还不快过来。” 这条道上的死尸更多,手电筒照过去,那些死尸临死前手上抓着的物件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看来程爷那帮人里,逃出去的也只有他了,锦华这一路所见,除程爷之外,逃出去最远的人,连墓室都没能迈出去,程爷最后到底是死在了暗河里,是死在了婴、尸、瓶手上还是水下的东西 锦华只知道,当河水瞒过他的肩膀时,他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或许是就是盗墓贼的宿命,逃不掉的。 叹了口气后,直起身子,两腿有些发麻,因为这条路上挡路的死尸和物件太多。 程爷再一次动用了虫子吃、人,看着那一具具死尸变为白骨,心里头除了恶心还有一丝震撼。 其实想想,如果不是高宽,像蛊七爷这样的人,她根本不会与之为敌,而是会尽力结交。 s:晚安。。。。 sjgsf0916: 第一百章 婴尸瓶失踪 蛊七爷解决掉死尸后,看着锦华无声的笑了,露出下齿一排尖尖细细的白牙,森冷的目光在锦华身上肆意游走了几个来回,见蛊婆婆转开身子,他立即如同鬼魅一般贴到锦华身后,压着声音问:“你知道小金最喜欢吃虫子的那一部分吗” 锦华权当没听见,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深吸了口气。 偏这泼皮不识好歹,不依不饶:“知道吗小金最喜欢从脑子开始吃,一点一点的。皮肉那是下贱货,它不爱,就好那细嫩的脑子。啧啧,像你这样的,它可不喜欢。可是谁叫你把小金从我身边带走了呢应该去给它陪葬不是吗” “是你不仁在先,倒怪起我不义了”锦华面似寒冰,两眼圆瞪,腔子里一股气闷着,敲大鼓似的砰砰响,她狠狠的瞪着这泼皮,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这利刃早就把那泼皮给剁碎喽喂狗 “虫子,没有生存的资格这是游戏规则。” “放屁”锦华这一骂没有压住声,声音大得惹蛊婆婆不住回头皱眉。 蛊婆婆回身,对着泼皮拱了拱手赔礼:“七叔” 泼皮汉子不理,他非要给锦华下马威瞧,非要让杀死小金的凶手吃苦头不成 蛊婆婆知道锦华心性,但她又不愿意得罪七叔,一时心里着实犯难。 蛊婆婆正为这事儿忧心,泼皮汉子直接拂袖而去,他一边走一边嚷嚷:“没老子带路,你们想进去,下辈子吧” 这泼皮忒无赖,他话一出,蛊婆婆彻底急了,在身后追着喊道:“七叔你真一点情分都不讲了吗” 泼皮汉子顿步:“虽说我是你七叔,小六,我这般多年不在,什么时候,族里已经容许小辈踩着长辈的脸了你跟我讲一讲。” 蛊婆婆无言,看着锦华呵斥道:“孽障,还不快过来赔礼道歉。” 泼皮冷笑,抖着两只手:“不必了,我可承不住小六的大礼”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锦华憋住气,在泼皮跟前退让了一步,她窥视着泼皮,心里头暗骂她迟早把他那些个虫子全弄死喽。 泼皮见锦华跌面儿,用二人可闻的声音取笑,他很是得意的对锦华说:“你输了,我早说过虫子没有生存的资格。” 锦华不想同这疯子白费口舌,她刚要踏出一步,蛊婆婆的一双手突然从她背后伸出,冷不防地拽住了她。 蛊婆婆将眼睛从泼皮脸上挪了下来,开口对锦华说:“你不要动。” 泼皮迎上蛊婆婆的目光,瞳仁中里满是了然的神色,他深看蛊婆婆两眼,手上比划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符号。 那符号锦华看不懂,一方面是视线的原因,另一方面,泼皮动作非常快速,普通人最多只能看见泼皮的手仿佛虚影一样,迅速的从眼前划过。 屏息凝神不多时,锦华忽然听到,她头顶上有细微的次擦木材摩擦声,像是重物压在破旧的木地板上碾转一样,比小鼠啃噬东西的声音稍小了一些。 蛊婆婆和泼皮也听见了,顺着方向看去。哪知道她三人头顶上突然开始滴落像油一样的物什,一滴,两滴,滴落速度非常之快。 锦华跳开了头顶上的滴哒的地方。泼皮这时候突然正了脸色,他三人急急后退,然而那东西,并没有消停,反倒更猖狂了,锦华刚躲开,那东西又追了上来,真是难缠得要命 到底是什么东西 锦华同蛊婆婆相视了一眼,蛊婆婆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让锦华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锦华挨着蛊婆婆挪了过去,蛊婆婆看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她将那东西引过来,皱着眉头拿眼色示意她将手上的手电筒照过去。 晦气浓重,手电筒的光,只有短短一抹,光亮照过去根本散不开,目光所及只有朦胧的一瞥昏黄。 锦华拿着手电筒,尽力想要看清楚头顶上的东西,她因为刻意瞧,脖子伸得极长,正看得专注,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儿阴风。 一个哆嗦回神,一个激灵发颤,阴风里的寒意透心,更透骨。 锦华想要和蛊婆婆说话驱散心里的恐惧,然而,她刚拍上蛊婆婆的肩膀,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 全身血液往脑袋上涌,煞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方才,真的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吗 蛊婆婆眼中的恐惧,是确定无疑的回答,她二人都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快看婴尸瓶”蛊婆婆收敛了眼中的惊骇,开口直呼,那泼皮也是这般,大声呼道。 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锦华抓着两只拳头心急如焚,她快速地在脑子里将细节过了一遍,努力地想要捕捉到关于婴、尸、瓶消失的线索。 泼皮汉子一听锦华丢了婴、尸、瓶,当即脸色难看起来。蛊婆婆的脸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一直走到拐角的时候,她还是捧着婴尸瓶的,在穿过拐角时,将婴、尸、瓶暂时收到了袋子里,拿手电筒的时候,她觉得婴尸瓶碍事,就将袋子放在了地上 不过眨眼功夫,婴、尸、瓶怎么就没有影儿呢墓里头一共就三个人,他们三个方才一直在一起,应该不会是他三人,可不是人带走的婴、尸、瓶,难道,会是鬼吗 不对,拿走婴、尸、瓶的人,还是他们这几个人里的,会是谁呢蛊婆婆,或者是那泼皮 “既然你没有了婴、尸、瓶,我们的游戏该结束了。”泼皮汉子简直是落井下石的,见锦华丢了婴、尸、瓶,立刻过来捅刀子,那只青虫现下正盘在泼皮手心儿上,虎视眈眈的盯着锦华。 锦华突然觉得自己当时和程爷搭伙就是个糊涂的决定,要是当时她放任着程爷,管程爷有地方还是没地方住,今天会不会就不会如此了呢 可无论如何,路还是要走下去。 “七叔大局为重。”蛊婆婆看见泼皮对锦华动手,当下赶忙劝阻。 泼皮似乎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招,反问:“若我是你的七叔,为何你在这里多年,从没来看过我一次,什么七叔,我是被家族,被蛊门放逐的人” s:此章明日还会修改,晚安。 sjgsf0916: 一百零一章 蛇人 蛊婆婆面如土色,听了蛊七爷的话沉默了,她两手搅为一团,回头看了锦华一眼,突然跪倒在蛊七爷面前,言辞恳切道:“七叔,这丫头继承我此生所学,还请七叔放她一马,小六小六愿以性命相抵”话末,蛊婆婆咬牙为汉子磕了一个响头,她脸皮贴着地面长久没有起身,似在等汉子回话。 一个以身养蛊,对自已都发狠的人又怎会对旁人心软。 蛊七爷把玩着手上的小绿不为所动,他瞥了一眼地上俯跪的身影,对手掌心上爬动着的绿虫子说悄悄话:“小绿,谁都不能阻止阿爹为小金报仇雪恨,阿爹这辈子就只有你们两个好宝贝我的小金,还那么小,就被那贱人夺去了性命呵,杀人偿命小金,阿爹这就为你报仇” 说着说着,呢喃细语变为了一腔悲歌,蛊七爷两只赤红似要吃人的眼珠子瞪作铜铃,脸皮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高高鼓起,他像是一只斗狠的蛐蛐儿,径直越过跪地的蛊婆婆,朝着锦华扑去 刚劲宛若大铁锤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蛊婆婆着急起身,连忙两臂紧抱住蛊七爷跳起的双腿。 “七叔,你莫要再被蛊虫迷惑了” 蛊七爷冷笑一声,扭身一巴掌狠劲儿拍向蛊婆婆的脑门儿。 蛊婆婆苍老的身躯哪经得起如此一击,登时喷出了一口血水,蛊七爷见此,又借力打力,两脚向蛊婆婆的心窝子蹬去。 蛊婆婆像是被狂风翻卷的风筝,无力的松开了两臂,她脸色煞白,嘴角的血迹颇为刺眼,剧烈咳嗽两声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阿婆”锦华躲开蛊七爷的身影冲蛊婆婆倒下的身子抓去,然而快要触手,蛊婆婆却一掌拍开了她。 “逃”蛊婆婆用尽全力大喝,随后召出了金蚕,拦在蛊七爷身前。 蛊七爷瞧着蛊婆婆,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停下了对锦华的追逐,眼光流转,流露出一抹得意的情绪。 “小六蛊门你们这群可怜虫,没有一个人明白什么是蛊的道义。” 蛊婆婆低笑,这一次她没有再喊蛊七爷七叔,而是叫出了名字:“杜六,这就是你将两个儿子喂蛊虫的原因当年老太爷的决定是对的,蛊门不需要你这种败类” “当年吗蛊门的所有人都不配提起这件事”蛊七爷面目中流露出疯狂,他一脚蹍住金蚕,悲戚大笑:“你们没有人能逃过诅咒” “既然你认为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你为什么会答应带我进来”蛊婆婆停顿了一下,开口问。 蛊七爷停住了癫狂大笑,神秘兮兮凑到了蛊婆婆跟前,压低声音耳语:“我告诉你啊,是他告诉我的。”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他是往生蛊吗”蛊婆婆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两眼聚起一道精芒,仿佛枯枝生叶忽然有了生机,惊疑出声。 “不能说,不能说。”蛊七爷摇头晃脑,挠了挠头皮,这个憨头憨脑的动作与他性情极不相符,看起来有些可笑。 “为什么不能说”蛊婆婆话出口,过了半晌,突然有所警觉,连忙解释道“七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话音未落,她又像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喘不上气,颤抖的看着身前那只菜青色的肉虫正在吞吃扑腾着的金蚕。 “小六,看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上,我会让小绿快些吃点你的,小绿,来看看你的六姐姐。” 绿虫听了蛊七爷的话,一口将还有大半的金蚕吞吃了干净,随后一扭一扭地爬向在地上喘息着的蛊婆婆 蛊婆婆瞪大了双眼,看着鼻尖上青虫,猛烈喘息起来,两只手死命护住鼻子,然而那青虫却像黏上了一般,怎么都抓不去。 蛊七爷瞧见了,用拉家常的口气解释:“哎呀,小绿就这点毛病,喜欢从虫子鼻尖儿开始吃,怎么教训都不行” 他像是在为小孩子挑食觉得苦恼一般,说着说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嘴里嘀咕:“小金喜欢吃脑子里的嫩汁儿,小绿怎么就喜欢吃皮肉这种下等货呢,唉” 蛊婆婆看着蛊七爷瞪眼,胸口一阵极速起伏。 “咔嚓咔嚓”青虫已经穿破了她的皮肉。 蛊虫之噬,疼痛撕心裂肺,简直如同万蚁噬骨。 蛊七爷被那双怨恨的眼睛看得不大爽快,抬手想要将那双眼睛抹去,然而,先前类似于油一般的物什又开始滴答了 啪嗒 看着手背上黑色的油渍,蛊七爷仰起了脸,瞳孔骤然紧缩那那是 那是来自于地府的使者吗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滴答声混做一团,在脑海中轰鸣作响,理智的围墙在轰然坍塌 那双如同鬼魅的绿色眼睛仿佛能够直击灵魂,蛊七爷觉得自己灵魂在畏惧,在颤抖,在叫嚣着快逃 他此刻已经无心顾管小绿为什么喜欢吃皮肉的问题了,身体里对危险敏锐的虫子们告诉他,要逃 死命喘息着,惊魂不定,他不敢再仰头看,他看着还在啃食的小绿,低骂了一声蠢货。 被抹闭眼睛的蛊婆婆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下巴一半皮肉一半白骨,牙齿咯咯作响,像是在笑一般。 “他娘的”蛊七爷骂骂咧咧壮胆,一脚踢上咯咯笑的下巴骨,咯咯笑终于停下,蛊七爷抹掉了手心里的汗,心想,不就是双绿眼睛,他不相信世上真有蛇人的存在。 “我们逃不掉,你也不会逃掉的”阴风缠背,迷蒙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萦绕,七爷全身颤抖着大喊了一声。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 次擦次擦摩擦声再次响起,绿眼睛越来越近,蛊七爷放出了身上的虫子,朝头顶上向下游移的绿眼睛攻去,然而,这一次,虫子们没一个听指挥的。 蛊七爷不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蛊虫是他最大的仰仗 逃逃逃 蛊七爷连忙起身,然而,面前绿光一闪,冰冷的凉意在这一瞬间贴上了头皮,蛊七爷僵硬了全身,他两只脚像是种在土里,怎么也拔不出。 腐臭的味道萦绕鼻息,他知道那东西贴上了他的头皮。 动也不敢动,连喷嚏都不敢打凉意渐渐地贯透全身,一双手突然在背后勾住脑袋,看见细长的黑色指甲,蛊七爷胯下一股儿热流,哗哗的淋漓了满地,niao、sao味掩盖了腐臭。 一泡热尿,蛊七爷的心理防线,彻底地被打破了。 蛇人世上真的有蛇人 s:谢谢之前抹布大大帮忙传了一点,电脑刚弄好,因为码的时候突然崩了,所以这张是手机码的,慢了些,抱歉,不知道有没有书友是跟着看到新章的,求告知对最近两章的心理范围是否能接受,谢谢。最后,晚安。 sjgsf0916: 一百零二章 往生蛊(一) 蛊七爷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拼命地想要摆脱这个恐怖的梦魇,可湿漉漉贴在大腿上的裤子却一遍遍的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现实 本能的恐惧,仿佛长针穿刺皮肉插进的瞬间,心跳骤然停止。脉搏节奏与身体的颤栗逐渐吻合,蛇人粗糙的舌头在他颈子上舔舐,疼痛感像在天空中突然炸裂的烟花一般,迅速的贯穿全身。 从头颅与身体连接着的脖颈开始,从被黑色指甲划开的伤口开始,从身体内死去的第一个蛊虫开始,蛊七爷宠爱的绿虫开始了反抗 可惜它那穿透人皮的利齿穿不透蛇人坚硬的鳞甲,一次次以卵击石,一次次被蛇人的尾巴抽飞,一次次,最终再也没有了力气,安静的爬在蛊七爷的脚下。 蛊七爷红了眼,低低的喊了一声:“小绿” 一瞬间,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血液不甘心的沸腾着,他凄然大笑,两手握拳,勾腕朝身后打去。 然而 拳头被蛇人冰冷的手握住了 好似被一盆子凉水泼向脑门,蛊七爷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他吞了口唾沫,想要挣脱蛇人,然而蛇人却死死的捏着他的手腕子,血红的舌头宛若布帘,再一次卷上了他的头面。 腥臭缭绕,蛊七爷脸上沾满了蛇人黑色的津液,他不由张大了嘴巴想要呕吐,蛇人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蛇人黑色的指甲再次抓向他的颈子,似要将他的头和身子两地分家。 锦华躲在昏暗的角落中,她清楚的看见了缠着蛊七爷那蛇人的全貌,蛇人身上长满了油腻腻的青灰色鳞片,他上半身轮廓极像人,皮肤宛若烘干的腊肉,紧紧的包裹着骨头架子,这蛇人,生得高大,比一般的壮汉还要大上半个个头。 蛊七爷身体负伤,不敌蛇人。 无疑是报仇的好时机。 锦华召出金蚕,然而,一道阴冷的目光不知何时黏在了她的身上,她被那道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朝目光的方向看去 蛊七爷体内的蛊虫已经大乱,身体膨胀起来,像是一个球,蛇人盘在他的头顶,拍皮球一般戏弄着他。 他此刻正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就像当年带着两只虫子,被蛊门抛弃一样。 那一天晚上,下着瓢泼的大雨,镇子上积攒的水漫过了人的膝盖,冰冷刺骨的积水,冰冷刺骨的雨点,包裹着如同丧家之犬的他。 绝望地在街上游荡,身上只有一金一绿两条虫子,蛊门剥夺了一切,除了那两只被门人所耻笑的虫子。 当时有一道声音在指引,指引着他度过难关,那道声音源于活在心中的蛊,蛊门之人称为往生,但他知道那蛊并非是往生,他们做了一场交易,往生说 如今往生是来拿利息了吗 蛊七爷看着肿胀的身体,侧身躲过了蛇人的一击,蛇人尾巴抽在了石头地面上,那一击硬生生断裂了石板。 “给我收”蛊七爷想到往生,突然有了底气,当年他们交易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坚信往生一定会救他的,他要带着指挥家的气概去呵斥那些不听话的虫子。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蛊七爷的呵斥让暴乱的虫子更加疯狂,眨眼功夫,他的手指头已经肿胀如萝卜,蛊七爷第一次便出师不利,一下子忙中出错生生挨了蛇人一尾巴。 皮开肉绽倒不至于,因为那高高鼓起的肚皮挡住了冲击力,他身上多了一条红印子,而鼓起的肚皮中间出现了一个凹槽,蛊七爷知道,那扁去的地方,正是他身体内死去的虫子,心里想着,不禁有些难过。 蛇人不给他丝毫时机,像是势要吹倒麦子的狂风,凶猛的伏低身子再次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压来。 蛊七爷直立起肿胀的身体,如同吹不弯的大树一般,承受着蛇人欲来的风雨,他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小金死后,他尚且牵挂小绿,可小绿死了,他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大不了拼死一搏。 耳畔一道声音告诉他。 蛊七爷彻底被激起了士气,他知道,那声音是往生的声音。 狠辣出手,不留余地,蛊七爷决定背水一战,发动起全身的虫子向着蛇人冲去。 嗡嗡嗡,数以万千的虫子,飞的、爬的、大的、小的全部从蛊七爷的身体内涌出,向着蛇人围去 当锦华朝那抹窥视的目光投以关注时,她看到的,是笼罩着蛊七爷和蛇人的一团雾气。 若雪色一般的白雾,在昏暗中极其显眼。 当锦华看向那团雾气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那团白雾中或许隐藏着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程爷那帮盗墓贼当时也碰见这些东西了吗蛇人,或者是白雾。 当然,现在追问这些问题无用,程爷自不可能回答她,心里想着,锦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两趟下墓,程爷死了,高宽死了,蛊婆婆死了,他们几个人中,还剩下她和穆叔活着。 他们能走出去吗 盯着白雾,锦华突然心里头明晰起来,灵感一瞬间穿过脑海,她大胆的做了一个推测。 吸引唐明的或许是东皇钟,吸引程爷的是唐明的许诺,吸引蛊婆婆的是往生蛊,吸引穆叔的救小狗蛋的一笔巨款,吸引蛊七爷的是往生蛊。 那么,往生蛊会不会就是东皇钟呢 想法至此,锦华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与其在这角落里干耗时间,她不如乘此时机 蛊七爷嘶声裂肺的吼叫声打断了锦华的思绪,她抬头冲着蛊七爷的方向看去。 白雾已经散开了。 地面上除了一只孤零零绿色死虫,什么都没有。 蛊七爷不见了,蛇人也不见了 锦华眨了眨眼睛,心里发疑是不是自己方才眯住了眼睛,现下看到的都是一场梦 心里想着,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锦华” 锦华回头看去,只见大青蛇从黑暗中游弋而来,亲热的蹿上了她的手腕子。 一双布鞋跟在大青蛇的身后,慢慢地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影s:晚了,抱歉。 sjgsf0916: 一百零三章 往生蛊(二) 眼睛定定的瞧看,再也挪不开双眼。 莫名酸涩了眼,亦莫名酸涩了心。 锦华捏紧了腕子上的大青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沉默仿佛巨兽吞噬掉所有可言的话语,一颗心在记忆长河中起落沉浮,抵不住流年,抵不过无数思念的岁月,软肋的位置,铠甲仿若糊纸,一戳即破。 收敛眉眼中的慌乱,锦华站直了身子,微笑:“好久不见。”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贺榕,为什么会在这里 细碎的头发遮挡住了他幽暗的双眸,简单的黑卦白衫掩不住他的通身气派,一如当年清冷似谪仙。 伤怀只是一瞬,锦华很快便坏心眼的想,贺榕一定是落魄到了墓里刨食的地步,她挪开了眼,得意的哼了一声。 贺榕没理她,他身后还有人在,只见他满脸防备,小心的护住身后人。 “媛媛,你小心些。” 锦华猛地僵硬了身体,目光向贺榕身后投去,只见满脸笑意的少女从他身后探出了身子,一如当年,孱弱的像个小鸡仔。 “荣小姐。”少女的笑容收敛,从孱弱的小鸡仔变为了护崽子的小母鸡,英勇地挡在了贺榕身前,眼中的戒备意味甚浓。 锦华心里有些吃味,没好气开口:“不知道贺司令为何而来”贺司令三字,她故意咬的重。 贺榕应声回答:“荣小姐为什么而来,贺某就为什么而来。” 指甲嵌进皮肉里,锦华垂下了眼,贺榕的一言一语一如当年,刺得她伪装好的面具支离破碎。但很快她仿若被一个寒噤灌入了脊背,反应过来。 她为东皇钟而来,那么他 他是为那个叫做媛媛的姑娘来跟她夺东皇钟了 再次看向贺榕,锦华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他眼睛带着厌恶的光芒扫视她,毫不掩饰的厌恶。 “荣小姐,要和我们一起吗”贺榕像是故意问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锦华被贺榕瞧得心虚,挺了挺胸脯,摆手:“不用了。”再次面对贺榕,她知道,她一定不能让他小瞧了去,可为什么,她心里又不快活呢。 叫做媛媛的少女深看了锦华一眼,同为女人,女人比男人更了解女人,她挽着贺榕的胳膊,杏眼眯了起来,看着锦华眸光流转。 女孩子的青春和柔媚,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但对锦华而言,她的青春早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硬壳,她走在灰暗的生命底色中,身上披挂着磨难所给予的坚硬盔甲。 媛媛收回了目光,仰着脸看贺榕,她脸上有着的,是姑娘对情郎的崇拜,贺榕回应她的目光,是温暖的关怀。 锦华有些看不下去,她心绪一片混乱,她又突然想到了高宽,难过之余,忍不住唏嘘,谁能想到她会在这墓室中与贺榕不期而遇 “荣小姐,和我们一起走吧,多一个人也多些照应。” 看着眼前白嫩的手掌,明媚的笑脸,锦华心里猜测这媛媛打的是什么算盘。 “贺司令不如让荣小姐跟着我们吧。”声音有些耳熟,锦华没能想起来帮腔的是谁。 贺榕侧过身子,一道昏黄的光束从他侧开的缝隙里照了过来,那抹亮光打在了锦华脸上,锦华心里起了无名火,这光是准故意在她脸上晃得。 “徐某人可是好久没见过荣小姐了,荣小姐原来在湘西发大财啊。”帮腔的居然是徐某人。 徐某人说完话,将话柄转向了贺榕,带着一丝得意道:“贺司令还不快些决定,本田兄可是给了定钱。” 贺榕阴郁的眯住了眼睛,没有回答。 “贺兄”生硬的中国话在徐某人话音落后响起,锦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徐某人旁有一个黑影,想来是徐某人口中的本田兄。 贺榕这三年怎么和日本人一起厮混 “荣小姐”贺榕看了那日本人一眼,将目光对向了锦华。 毫无感情的一眼,她在他眼中像是一粒浮尘,或许连浮尘都算不得 锦华摸了摸心口,钝钝的疼。 徐某人很是吹捧那个日本人,斜瞥了贺榕一眼,又道:“本田兄是东洋大日本帝国来的阴阳师,极有名望。” 贺榕眉毛不自觉挑了挑,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容,但很快,当他察觉到锦华投来的目光时,又放松了表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锦华攥着两只手,躲开了贺榕的目光,但她又觉得自己矫情,贺榕分明是不在意她的,何苦躲得 “荣小姐先我们一步过来,不知道可有所发现”徐某人见贺榕不作答,他亦听闻过锦华和贺榕的那些事,便将矛头又转向锦华。 一时之间,无数双眼睛向着锦华扫来,尤其那个本田,极有兴味的打量着锦华。 他的眼睛实在热切,锦华感觉如芒在背。 “荣小姐,可是见过了守墓兽”本田说着,从贺榕身后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满是了然的说道。 锦华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那本田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一般,她方才对贺榕的感伤全部转变为了对这个日本人的恐惧。 本田还在问:“这里是不是经历过一场战斗” 锦华没有开口,因为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在后面掐住了 “嘎嘎嘎嘎,谁都逃不掉诅咒的,你也得死,你们都得死” 是蛊七爷的声音。 本田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锦华两手去抓自己的脖子,但触手却是空无一物,但被掐着的感觉依然还在。 头皮炸起一层凉意,耳边蛊七爷的声音一遍遍的回荡 谁都逃不掉诅咒 “定”一道黄符迎面击来,看见那双秋水瞳,锦华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他的手在她的脸前落下,随后便见一只虫子被扫在了地上。 “有意思,还有这种下蛊的手法。”贺榕看着地上的虫子,一脚碾了过去。 “还不过来,非要自己傻愣愣的待在这里” 听见贺榕的话,锦华愣了一下。 他心里还有她吗 sjgsf0916: 一百零四章 往生蛊(三) “贺大哥”瞥见锦华走来,媛媛压低脑袋,欢欢喜喜地将目光转向了贺榕,小女儿娇俏的模样宛如春日里最明艳的花朵,阴暗的墓室因为她的笑容,一瞬间也亮堂起来。 贺榕从锦华身上挪开眼,侧头瞧过去,微微勾起了嘴角,探手刮她的鼻子:“你这小丫头,又想什么鬼点子呢。” 媛媛羞红了脸,白牙咬着樱桃小嘴,躲开了贺榕伸过来的手:“哼,贺大哥好坏” 贺榕心里的阴霾被一扫而光,饶有兴趣:“那你说贺大哥怎么坏了” “贺司令不要耽误时间。” 听到这个饱含怒气的声音,贺榕有些走神,他心里仿佛被重重一击,回忆接踵而至,眼中无由淌下一滴清泪。 他看向那个仿佛沐浴着冰雪的女子,一点点的端详,他曾经爱她入骨,恨她入骨。 现在呢 时间无情。 贺榕脑子里冒出这个词,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回话:“荣小姐多虑了,既然鄙人带队,自然无需荣小姐操心,荣小姐还是管好自己吧。” 气氛冷至冰点。 锦华看着贺榕,突然眼睛发疼,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她不难过,只是想哭。 “荣小姐莫要生气,贺大哥说话就是这样子” “我只是眼睛疼。”锦华淡漠的回答,她错开了与贺榕相视的目光。 四周的黑暗在倒退,光亮一点点的晃了过来,贺榕向着她走来。 在这个瞬息,锦华有些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他投来的目光揪住、抓紧。 然后,捏碎。 他站在她的面前,她清晰地听见了他拒人千里的声音,他说:“荣小姐,恕贺某无礼,怕是不能与荣小姐同伍,还请荣小姐离开。” “哎,贺兄这就不对了,荣小姐可是我和本田兄请来的”徐某人抓住时机跳了出来,锦华因此清醒了一些。 她既然碰到了他们,凭着贺榕的道术,对付蛇人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若是她孤军奋战结果可想而知,现在有徐某人跳出来,她得等,等贺榕自乱阵脚,留下她。 在锦华等待的同时,蛊七爷也在等,不过蛊七爷等待的,是死亡。 他的知觉已经相当淡薄了,耳边是虫子的尖锐鸣叫声,四肢像一滩水软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记忆仿佛走马灯一般,只能模糊的筛选到几个片段蛇人缠住了他的脖子,像风车一般来回转动,最后,他被蛇人拖着 往生蛊并没有来救他,也就是说,往生蛊违背了它的许诺。 蛊七爷阖着眼,他累的睁不开眼皮,只隐隐约约的感受到,面前有一盏昏黄的灯,他猜测他大概是在主墓室里,那灯或许就是长明灯。 他回忆他的一生,被虫子吞噬的一生他叫杜六,出生在一个等级森严的大家族中,他们家族很神秘,因为一样东西蛊虫。所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决定了他和虫子密不可分的关系,他年幼之时并不喜欢那些虫子,他觉得虫子很恶心,但是,有一天 蛊七爷激动的睁开了双眼,胸膛伴随着喘息而剧烈的起伏着。 那件事他突然想通了。 “蛊门,老爷子可真是好手段啊”悲哀的出声,蛊七爷觉得自己过往实在是愚蠢,现在幡然醒悟,却是为时已晚。 那个雨夜,指引他来这养蛊地的根本就不是往生蛊,是一个控蛊高超的人,而且,是熟人。 那个人,摧毁了他的一生。 蛊七爷眼中凝聚着一点强烈的光,他捏紧了两个拳头在地上捶打,他要报仇,要活下去心里想着,蛊七爷眼中的亮光越来越盛,他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绿幽幽的一双眼仿佛游荡在幽冥中的幽灵,蛊七爷起身,迎面又撞上了一对绿眼睛,他腿脚一软,还是站住了身子。 咽下一口唾沫,即便身体在颤抖,蛊七爷知道他要是倒下就全完了,这怪物一定会杀了他的,他要么反击,要么逃跑。 蛊七爷没有等到死亡,锦华也没有等到贺榕的服软,场面一直是僵持着的,锦华隐隐的感觉到了,贺榕这个队伍的分化。 徐某人是围着那个日本阴阳师转的,媛媛则是围着贺榕转,队伍里真正有本事的是贺榕和那个日本阴阳师。 “贺兄拿出些诚意吧,本田兄的这单生意你可是接了,不能中途毁约啊。”徐某人一边同那个本田叽里呱啦用日语交流,一边装腔作势的同贺榕讨价还价。 媛媛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姑娘:“哎,我们来之前约定可是白纸黑字写好了的,贺大哥可只带你们两个,你们这中途加一个算是什么事。” 徐某人不甘示弱,牵扯出原来的旧关系,他没有理会媛媛,话是对着贺榕说的:“贺督军,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年在承德,我可是看着锦华嫁给你的,就算是你们现在成了仇人,但现在,别的不说,身为一个男人,也不能把荣小姐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丢在墓室” 他话说罢,媛媛立即红了眼,她看着贺榕,不可思议的问道:“贺大哥,你” 贺榕抓住了媛媛的手,看着徐某人,淡淡的说:“荣小姐可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徐兄还是小心些好,况且,荣小姐不愿意和我们一路,倒不如成全荣小姐。” 看着徐某人投来的目光,锦华苦笑了一声,不可避免,火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她理智的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要平静的跟贺榕说话。 开口:“贺司令,实话说,多一个人,路上也多些照应” “不必了,荣小姐,我们这些人足够应付。”贺榕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了眼睛。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督军府的事情,荣小姐不必在意了,贺某已经有了新的开始,只想要平稳的生活。”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但锦华还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sjgsf0916: 一百零五章 往生蛊(四) 锦华闭上双眼,听见心脏跳动直至破碎的声音,巨鸣穿刺两耳,只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勉强站住身子,企图用笑容掩饰此刻的狼狈,吞咽苦涩,轻软眉眼,艰难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锦华就不叨扰了。 然而,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 墓室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头顶上坠落的巨石令在场众人瞳孔骤然紧缩。 “锦华” 鼻骨猛地撞上结实的胸膛,熟悉的气味灌入鼻息,仰脸,望进那双关切的星眸,心不自觉再次沉沦。 他有力的双臂恨不得将她嵌入骨血,拥抱到快要窒息。 一如当年。 “贺榕。”锦华轻唤,恨不得就此沦陷,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她反手抱紧他,眉眼里写满坚定,这是她要的男人,她想要他,就这么简单。 “贺大哥你没事吧。”一双手伸过来,欲要将他们分离,锦华抓贺榕的手用了用力,贺榕深看了她一眼,又挪开了眼。 随后,他用力推开了她,回应那栀子花一般的少女,温和而笑,应道:“没事媛媛放心。” 锦华垂下眉眼,媛媛过来拉扯她,气势汹汹像一只小母猫,凶悍的模样完全不似先前。 “还请荣小姐自重些” “媛媛”贺榕低喝了一声,媛媛立即红了眼圈,她很快又满脸认真的看向贺榕,咬了咬嘴唇,眉眼里凝聚着一丝坚定,开口:“贺榕,我喜欢你。” 她没有再喊贺大哥,而是喊贺榕,这称呼的转变,意味着,她将他们放在一个平等的台面上男人和女人。 耳边似乎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隔在贺榕和媛媛之间的那层玻璃纸到底捅破了。 媛媛屏着呼吸看贺榕,小心翼翼的不敢挪开眼睛,她不后悔自己开口,当看见贺大哥向着荣锦华冲去的那一瞬间,她知道,自己再不开口就晚了,爱情是分先后的,她说出来,贺大哥没准就喜欢了她呢。从贺大哥救下她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他是自己想要的男人。 贺榕错开了话题,他揉了揉媛媛的头发,开口:“你这个小丫头啊,年龄还太小,等大一些,贺大哥帮你介绍些好的。” 媛媛看着贺榕,眉眼灼灼并不死心,她又问:“那等媛媛长大呢” 墓室又开始了摇晃,贺榕正了脸色:“我们先离开。” 与此同时,墓室的另一边,蛊七爷所在地,余震依然。 伴随着余震,长明灯的灯焰儿不知何时变成了绿幽幽的颜色,就像蛇人的眼睛一样,蛊七爷看着蛇人吞了口唾沫,暗中瞥了那邪性的灯火一眼,说实话,他有些慌神儿。 危机仿佛四处蛰伏的野兽,随时等待着一个时机跳出来,蛊七爷又吞了一口唾沫,擦掉了额头上密密的汗珠。 “杜六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是小六的声音 凉意蔓延后背,蛊七爷侧头斜眼朝声源看去。 昏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一颗心却是不安的砰砰跳动,不祥的预感始终盘踞在脑子里。 那那白的是什么东西 看着眼前的一抹白,蛊七爷往前凑了凑,他想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倏得,刺痛从鼻尖开始贯穿全身,蛊七爷瞪大眼睛看去,一只白色的肥虫居然张嘴咬住了他的鼻尖 “鬼东西,快起开”蛊七爷拼命地想要甩开那只肥虫。 而这时,蛇人动了 ----------------------- 锦华满腹心事走在徐某人身边,徐某人一边和本田说着话,一边又扭过脸和锦华拉家常,他说小青嫁人了。 锦华起先没注意听,突然反应过来,开口问:“嫁人了” 徐某人点点头,有些惆怅的样子:“那丫头死活都不听话,非要嫁给那个暴发户不成。” 还没等锦华说话,徐某人又道:“那暴发户说是有英国血统,以后还要带小青去英国嘞,小青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锦华看了看徐某人,三年不见,徐某人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锦华,我知道先前有段时间你一直再查荣家的事情。” 锦华有些愕然,她没想到了徐某人突然讲起了荣家的事情。 “杜先生已经给了我答复。”锦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停留,她生怕徐某人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言论,她心里莫名觉得恐惧。 徐某人笑了,带着一股嘲讽的味道:“杜先生的话,呵,锦华,你想知道为什么荣家的东西会全部落在了我手上吗这些都是有人安排的。” 锦华心里砰砰直跳,她在等徐某人下一句要说的话。 但徐某人却不说话了,他在跟那个日本阴阳师嘀咕,阴阳师很兴奋,两只眼睛里聚着一团光。 “荣小姐”日本阴阳师突然出声。 “本田先生”锦华侧脸看去。 “荣小姐在这墓室里有没有见过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婴灵。” -------------------------------------------蛊七爷喘息着,他躲开了蛇人抽来的尾巴,一步步向后退去,他满头满脸都沾着血,但无论如何,还是将那只白虫甩下了。 他急躁的发毛,想尽快甩掉蛇人,看着身边的长明灯,顺手扯了起来,权当武器。 然而,就在他抓起长明灯的同时。 “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身后掉落,在墓室中,发出沉重的声响。 看着面前绿油油步步逼近的瞳子,蛊七爷分秒必抓,始终不敢回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掉在了身后。 蛇人仍在逼近。 “哒哒哒”类似于手指敲击的声音从蛊七爷身后响起,蛊七爷再次吞下了口中的唾沫,他将长明灯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准备刹住脚,直接向蛇人打去。 长明灯的灯焰儿在他换手的时候突然闪了一闪,火苗变得极其微弱,看着像是要熄灭一般,蛊七爷不敢大意,他后背的凉意越来越浓,身子冷得有些麻木。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蛊七爷骂了一声,忍着鼻尖突然火辣辣的疼痛,又骂道:“让老子逮着,非拿你喂虫子不可” 随后,墓室里的各种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变得空寂起来,然而,蛊七爷却越来越害怕了,他在蛇人身后,看到了消失许久的婴、尸、瓶 sjgsf0916: 一百零六章 往生蛊(五) 见锦华没有答话,本田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徐某人,徐某人登时反应过来,对着锦华笑嘻嘻开口:“本田先生千里迢迢远赴而来,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婴灵。恩。南洋的巫术,本田先生认为和苗人的蛊术有很大关联。” “看来本田先生真是学富五车啊。”锦华同这阴阳师打哈哈,心里则在猜测本田说的婴灵到底是什么蛊。 思索片刻,心中一凛,这阴阳师所行目的,莫不是为了蛊婆婆口中的往生蛊 “不知本田先生可否相告,这婴灵到底是什么” 阴阳师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妖异,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锦华,慢吞吞的扭过脑袋,似乎在尽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 许久,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婴灵,在降头术中也被称之为鬼降鬼降就是养小鬼。” 说到鬼降,本田特意顿了顿,他别有用心的斜了在前方带路的贺榕一眼,咧嘴呵呵笑了一声。 锦华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声笑激得头皮发麻,当然,她也听明白了本田的意思,本田是想 “华夏,是一个古老的国家,也是阴阳术的本源啊。”讲完话,本田又惆怅的叹了口气,明治维新将西方的科学引入日本后,他开始怀疑阴阳术,怀疑自己的信仰 “不知道南洋的养鬼术和茅山的养鬼术有什么区别”许久没说话的徐某人突然插嘴。 瞧见锦华投来的目光,徐某人解释道:“我曾经在军队里听闻过一些茅山道人控鬼的故事。” 本田听着徐某人的话,思索了一番,开口:“我并未看过茅山道人控鬼,但南洋还是略知一二南洋的小鬼” 说了两句话,本田突然顿住了,压低声音,对身前的贺榕说道:“贺兄,身后有人。” 贺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本田一眼,漆黑的眸子平静的像月夜下的海面,看上去似乎早已了然一切。 “贺兄,直接解决掉不是更好”跟随在本田身侧的徐某人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锋芒。 贺榕淡淡扫来一眼,开口说道:“继续走。” 锦华看着贺榕的背影,莫名说不上话,叹了口气,跟上步子。 而徐某人和本田相视一眼,却停下了。 “贺兄,这件事可不能依你。”徐某人大声嚷道,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话语总中有股挑衅的味道。 贺榕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的有些可怕,他的目光是漠然的,像是看死人一般看着徐某人和本田。 与此同时,锦华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全身都在颤抖,她看见了那个一闪而逝的黑影,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跟着他们的,正是消失已久的,穆叔。 蛊七爷屈着身子,举着长明灯的灯把冲蛇人的脑壳子抡去,一边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护着身子提防蛇人的进攻,他全身沾染着血污,看起来相当狼狈,头发凌乱,仿若垂死挣扎。 蛇人显然没想到蛊七爷会突然进攻,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登时发起狠来,现出兽性,嘶鸣一声,腰骨扭曲抽在地上,凶猛地举着两只如同鸡爪的双手,径直朝蛊七爷扑来。 嗅着那股子恶心的腥臭,蛊七爷胃里一阵痉挛,他又饿又冷,全身乏力,不想再和蛇人拖下去,他要将蛇人一举击杀。 长明灯,灯焰忽闪的越来越急,在蛊七爷猛然的转身下,倏得跃起一束青色的火苗,窜得老高。蛊七爷的心跳随着火焰的跃起而静止,他盯着蛇人,倒抓着长明灯,两腿在地上一蹬,借力朝着蛇人尾巴七寸就斩 显然蛊七爷忘记了那条肥虫的存在 就在他向着蛇人冲去的同时,那条肥虫突然一口咬中他的肩膀。 疼痛逼得蛊七爷连连后退,看见肩膀上的肥虫,他当即怒不可遏,一把将手上的长明灯朝其戳下。 号称永不熄灭的长明灯在他插入肥虫的瞬间突然熄了灯焰儿,冒出了一股子青烟儿,蛊七爷登时全身冰冷,脸色发白。 “谁都逃不掉诅咒,杜六,还我命来” 小六小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蛊七爷一边躲着蛇人,一边骂道:“少他娘的吓老子,狗屁往生蛊,老子不信” 小六的声音消失了然而冷汗未落,一道声音的响起,又吓得蛊七爷汗流浃背。 “杜六,你忘记当年我们的约定了吗” 是往生 蛊七爷被折腾的有些魔怔,恶狠狠的回应那声音:“狗屁约定,老子早想通了,这些都是那个蛊门的老王八蛋搞的鬼” “咯咯咯”声音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再起,犹如婴孩的笑声。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蛊七爷瞳孔骤然紧缩那是 ----------------------------------------------- “穆叔”锦华看着那抹黑影喊了一声,黑影晃了两晃,最终定住。 是穆叔 蛊婆婆已去,高宽也不在了,现在看见穆叔,锦华突然觉得心酸,她暗自想,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穆叔带出去。 “是荣丫头啊”穆叔站在黑暗中问了一声。 锦华酸涩了眼,应:“穆叔,是我。” 然而穆叔并不过来,也不说话,静静的站着,似是在黑暗中窥视众人。 锦华觉得不对劲儿,要走过去看一看,刚迈开步子,贺榕在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过去” “贺兄真是好眼力。”这时,本田转过了脑袋,两对眼珠子里丝毫不掩饰赞许之色。 “不过,贺兄要慢一步了。”本田从怀里摸出了手枪,指向了穆叔的方向,笑嘻嘻的说。 贺榕的低笑声有着沾染风霜的凌厉:“那可不见得。” 啪的一声枪响,锦华看着贺榕,不由脚步有些虚浮。 她看着他,不假思索,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随后,便像发疯一般冲向了穆叔的方向。 “锦华回来”贺榕的声音在身后呼唤,锦华并不理会,她想起穆叔倒下的身影,眼睛控制不住的酸涩。 诡异的是,在她跑向穆叔的时候,穆叔倒下的身影再一次立了起来 sjgsf0916: 一百零七章 往生蛊(六) 当眼睛被一双冰冷的手屈辱蒙蔽,当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牢牢禁锢,锦华知道,贺榕比自己更快一步,他拦下了她。 短暂的失明令听觉更加敏锐,他冷似寒冰的声音仿若刺进脑子里的绵针:“不想死,就别胡闹” 锦华挣扎的身体顿时停住,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冰冷的泪水糊了他一手,他的手颤了颤,最终还是软了心肠。 寒冰似的声音一柔再柔,最后完全变为了哄小孩子的语气:“锦华,听话。” 话脱口而出时,贺榕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转瞬又想清楚了,她到底还是那个卡在喉咙里的鱼骨,到底还是自己的劫,他无可奈何,不可救药,一如既往的,爱着她。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声里,锦华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飞旋,随后只听得一声凄厉至极的鸣叫,她面前又恢复了光明。 穆叔的身影不见了,身前只有一张黄水浸透的符纸。 “贺兄真是好手段。”徐某人跟在日本阴阳师身后,前来祝贺,贺榕瞥了他一眼,依然是一脸淡漠。 “听闻有伥鬼喊人,没想到还有阴魂叫路啊。”徐某人见贺榕不搭理他,并不恼,笑嘻嘻又道。 贺榕看着一脸怅然若失的锦华,眼中的阴鸷浓重了几分,他刚欲开口,便被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牢牢抓紧。 “贺大哥。” 贺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将目光转向身边伶俐可爱的少女,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像花一样的姑娘或许才是自己的选择,他如是告诉自己。 媛媛看着贺榕眼底的迷茫,心里苦笑了一声,在她心里,这个男人一直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她崇拜着他,爱慕着他,三年前那个叫做荣锦华的女人打破他们的平静生活时,她就知道,那女人会是她最大的阻碍。 媛媛掐着手指上的嫩肉,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点毅然,她顺势自然地抱住贺榕的手臂,仰着脸,眸光璀璨,开口:“贺大哥,我们抓紧时间走吧。” 贺榕点了点头,看着他的样子,媛媛嘴角勾起了一抹小小的笑容,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始终听她的话,那么,她就是赢家。 斜了一眼挽着贺榕的媛媛,锦华叹了口气,她还在想徐某人话中的意思,阴魂拦路如此说来,穆叔也还有贺榕,他待她到底是怎样呢 心在悸动,难受也难过。 --------------------- 生与死的距离有多近 蛊七爷双腿发软,跪坐在地上。 他的心已经干涸,死亡钟声在耳边一次次敲响 蛊七爷闭着双眼沉浸在回忆里,心跳声越发的震耳欲聋,记忆在思绪的瞬间跳出,曾经遗忘的一幅幅画面突然像涨潮的海水一般,彻彻底底地涌现在了脑子里那个夜雨,引他进来山洞的 真相快要浮出水面突然,后背传来的刺痛令回忆戛然而止。 蛊七爷暴怒地回头看去那个深刻在记忆里的身影,他脑子仿佛被人敲了一棍子,一下子晕头转向起来。 他吞咽掉喉咙里的唾沫,两只手剧烈发抖,随后不可思议的问:是你 “是我。” “穆少秋,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蛊七爷突然红了两只眼,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不是穆少秋,穆少秋已经死了。” 蛊七爷呼吸急促,伸出了一双手要去掐那人的脖子:“不你就是穆少秋,你当年教给了我那种阴毒的法子,可怜我两个幼孩,是你都是你干的,世上根本就没有往生蛊,你骗了蛊门所有人,也骗了我” “他没有骗你,世上是有往生蛊的,不过,不在这里。” 蛊七爷不相信,声音尖锐宛如刀刃,反问:“不在这里,在什么地方” “天机不可泄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沉默许久,最后吁出了一口气,蛊七爷像是认命了一般,开口问。 那人沉默更久,突然笑了:“拿走这墓里东西的人,都要还回来,谁都逃不掉的,想一想,你当年带走了什么” 蛊七爷喘息的厉害:“不,那本书,不是我拿的是蛊门” 那人一针见血,中止了他的话,指责道:“可那书是你带出去的。” 蛊七爷瞪大眼睛,反驳:“是你诱惑我带出去的 “可你到底带出去了。” 后背似乎被利刃穿破,疼痛深入骨髓,蛊七爷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浓痰堵住,他没能说出话。 “是蛊,你猜对了。”那人看着蛊七爷,口中发出宛若魔鬼的笑声,他一脚踩在蛊七爷身上,像是在践踏一团烂肉,狠狠碾压。 蛊七爷如同一条死狗,瞪着眼睛看那人,铺天盖地的绝望包裹在他周身,他渐渐地对疼痛麻木,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那日的情景一遍遍在脑海中回顾。 那个雨夜,在心里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穆少秋。 穆少秋控蛊的能力比他技高一筹,他什么时候中的蛊都不知道,傻乎乎的从这里带出那本书,傻乎乎的学着书上的描述,将两个粉团白玉似的儿子喂给了两条蛊虫,傻乎乎的被蛊门逐出 “呵”蛊七爷低笑了一声,他已然心如死灰。 “谁都逃不过的。”那人伏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念。 蛊七爷身子颤抖的厉害,突然跟发疯了一般,向那人咬去:“我死,你也得死” “果然是一条愚蠢的狗。”那人一拳砸向了蛊七爷的脑袋,看着蛊七爷无力倒地,方才站起身来,他自言自语道:“不过,你现在可不能死,真正的往生蛊,得让那些人帮我找出来。” ------------------- 锦华听着媛媛和贺榕的谈话,心里像是爬着千万只蚂蚁,她捏着手腕,想尽力摆脱这种情绪,但手腕捏红了一圈,她还是难受的要命。 她的表现全数的落在了一旁的徐某人和本田眼中。 本田看着她不发一言,满脸若有所思,而徐某人则促狭的眨眼睛,跟她开玩笑:“锦华,你和贺兄的关系可真是奇怪。” sjgsf0916: 一百零八章 各有算盘 锦华没有搭理徐某人。 内心的焦灼和无由的恐惧令前往墓室的路途变得无比漫长。 走了一多时,待看见前方的拐角,她心里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贺榕看见拐角,抬手招停了队伍,让补充些体力。 锦华看着媛媛从随身背的小包里取出糕点,凑在贺榕跟前,欢欢喜喜的喂食。 “贺大哥,张嘴。” 贺榕席地而坐,斜了一眼啃干馒头的锦华,自然地张开嘴巴。 媛媛将一块绿豆糕塞到了他口中,紧接着又两眼笑眯眯,殷勤的将铝制小水壶递到他嘴边,贺榕看了媛媛一眼,心里叹了口气,接过小水壶灌了一口,又将小水壶递了过去。 他不知,因他的动作,少女的心里开出了一朵朵小花,媛媛接过水壶,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也挨着壶嘴灌了一口水,她心里喜不自胜,喝了水之后,不自觉红了俏脸。 锦华一直是看在眼里的,实话说,她实在搞不清楚贺榕的想法,如果说三年前是因为督军府之事,他二人为敌,可现在贺榕愿意放掉过去,他待她忽冷忽热,她心里憋着,难受的要命。 啃一口干馒头,灌一口冷水,等她将最后一口馒头屑用舌头卷进嘴里,徐某人突然凑了过来,没头没脑的说:“锦华,你这吃相回到上海滩,不知要吓跑多少公子哥儿。” 说着,徐某人将手指头上的饼干屑舔进了肚里,拍着肚皮,感慨:“这一下墓就吃得简单了,等出了墓,可要补补。” 锦华听了徐某人的话,灌了一口水,没应声,她突然想到了高宽,高宽每次下墓,也总是要提下馆子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难过起来,她怎么就没能带出来高宽呢,心底,高宽喊小姑奶奶的声音越发的响亮,她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掉了几滴泪。 与此同时,本田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贺兄真的有把握吗” 锦华同徐某人面面相觑,徐某人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本田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榕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反应过来,目光对上本田,看了许久,吐出了两个字:“五成。” 本田看着贺榕摇头,伸出了三根指头道:“最多三成。” 还没等贺榕说话,本田又道:“你我之力,最多有三成把握。” 贺榕脸色难看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灰尘,问本田:“怎么可能只有三成把握” 本田沉思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坚持道:“最多三成,这里面的东西,你我招惹不起。不如,我们先退一步” 锦华听得稀里糊涂,她心里暗道,莫非他们不打算进墓室了不成 贺榕看着拐角,率先走到了前,他回了本田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媛媛跟在了贺榕身后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徐某人听了本田的话,干咳了一声,跟本田站到了一起,两队分化极其明显,只剩锦华一个人孤零零的夹在两队中间,面对媛媛挑衅的目光,锦华看着贺榕,有所犹疑,侧过身子问本田:“不知本田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荣小姐是个胆小的。”媛媛快言快语抢了先,她挽着贺榕的胳膊,话中带刺。 锦华皱了皱眉,这媛媛分明是小女孩做派,贺榕将她保护得太好,比起三年前,现在怎得没有一点头脑。 贺榕听了媛媛的话没有做声,徐某人存有拉拢锦华的心思,当即跳了出来,笑骂:“这嘴是喝了马尿熏得人脑壳疼。” 小姑娘经不得撩拨,当下红了眼圈,大抵想到不能在情敌面前输了阵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重重的哼了一声。 锦华没打算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她目光始终对着忧思重重的本田,又问:“本田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锦华多少也懂得一些,不知本田先生发现了什么” “荣小姐可还记得我说的养鬼术”本田目光转了过来,黑黝黝的瞳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锦华被这双眸子盯着,无端生了惧意,点头道:“记得。” “你看对面的蕴着的气。”本田并不多说,指点了一番,很快,又正了脸色道:“天机不可泄露,点到为止。” 他这么一说,倒把贺榕给说笑了,贺榕义正言辞地说:“这世间所有残余,鬼也好,妖也好,都是不该存在于世的能量。” 本田听了贺榕的话,挑了挑眉,反问:“如果贺兄想用science科学解释的话,那贺兄这一身道术又何得解释” 硝烟无声,本田与贺榕的战争到底是打响了。 “明治维新,听说阴阳师被指为淫邪之教”贺榕一针见血,打得本田猝不及防。 本田愣了许久,他在西学冲击之下,也一直是怀疑的态度,被贺榕揭了底,心里颇为羞恼,一时找不出来措辞,将这口气憋在了心里。 “不知本田先生是何打算”锦华见他二人冲突,便出来错开话题。 本田颔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是有打算的,但这打算却不能说出来。 见本田许久没有回话,锦华猜出了本田心里的想法,对她而言,这墓室她是必须要进的,但本田作为对贺榕的制衡,也得跟着她一起进。 游说本田,就得看她的本事了。 sjgsf0916: 一百零九章 回忆 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当眼皮颤巍巍睁开,蛊七爷知道,自己到底从阎王爷手里夺回了一条命。 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墓室里浑浊的空气,两只眼睛已经湿润一片。 现下情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欲要绝地反击,可谓之难。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下,蛊七爷脆弱的不堪一击。死亡的阴影不断在他心上徘徊,他想过一走了之,但生的希望又一次次呼唤着他他同穆少秋的帐,势必要算个清楚。 蛊七爷一直在思考,自己当年到底是如何中了圈套,过往情景跟放电影似得在他脑海中重现。 在蛊七爷看来,当年的穆少秋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穆少秋是在大烟馆。穆少秋看着像一根麻杆,面黄肌瘦的蹲在大烟馆门口,一副瘾君子的模样,他也是烟客,不过是里面舒服歇着抽的那种,穆少秋当时蹲在门口抽,他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穆少秋半搭不理的看过来一眼,又继续漠然的吞云吐雾,外边儿蹲着抽大烟的也敢这么有个性,蛊七爷因为穆少秋的这一眼,印象极其深刻。 但当他第二次见到穆少秋可就不同了,穆少秋打扮得体,两只眼跟天上的大星似得,眼明精光,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瘦,但他那肌肉跟结了块一般,结实有力。 这两次碰面,他跟穆少秋还是陌生人的关系,跟穆少秋真正相识,是在一个喝花酒的夜晚。 作为一个浪子,蛊七爷那些年正儿八经的事情是一样没干,喝花酒倒是常有的事。 那天黑夜跟浓墨似得,探手不见五指,凉气儿直往人脖子里钻,蛊七爷紧了紧衣裳,抱着两臂,带着瓜皮小帽出了门,他跟花楼里的红姑娘说好了,晚上他包场子。 蛊七爷心里快活,哼着小曲走在道上,很奇怪的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街上空荡荡一片,有着说不上来的诡异,起先蛊七爷心里被见红姑娘的欢喜占满,并未察觉,但走着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花楼和他住的地方距离并不远,路程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但他出了门之后,就好像钻进了迷宫里,怎么都出不去。 刚开始,蛊七爷还忍不住发笑,心想着是街上黑,他不辨方向了,但继续走了一段路程,蛊七爷笑不出来了,他后背一个劲的发冷,大冷天的,头顶上的汗珠子是大滴大滴往下掉。 他遭遇到了鬼打墙,还是在家门口,你说邪门不邪门 蛊七爷成了枪口上的雀儿吓破胆了。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蛊七爷见过风浪,坏事也自然做过不少,但都是没闹人命的小事,起先他虽然心里怂,但仗着自己没杀过人,应该不会有冤魂寻仇,便压住了心底的骇然,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两条腿跟灌了铅水一样,越抬越重,最后彻底钉在了地上。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蛊七爷心里头百味杂陈,心里头直骂,自己大晚上出什么门儿啊 这时候,穆少秋出现了。 回忆起当年的一幕,蛊七爷忍不住想骂穆少秋,简直就是个装孙子的瘪三。 穆少秋身染风尘之色,踏着冷风而来,肃穆的样子颇似得道高人,当时的蛊七爷又怎么会多想,见有人过来,立即喊了一嗓子。 穆少秋瞧过来,想必是认出了蛊七爷,眼中消弭了冰寒,走到他近身。 蛊七爷冷得发抖,心里又害怕,见穆少秋过来,一个哆嗦,跟八爪鱼一样黏了上去。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蛊七爷带着穆少秋去花楼快活了一晚。 自那晚后,两人日渐亲密,蛊七爷把穆少秋看成是命里的贵人,借钱借粮不说,将密不外传的蛊也透露给了穆少秋。 穆少秋对蛊的兴趣越来越大,蛊七爷那时候对蛊厌恶的要命,心想着穆少秋这么喜欢蛊,也就渐渐地对蛊上了心。 蛊七爷在族里,使蛊没本事,又是个败家子,自是不讨人喜欢。但从他与穆少秋混在一起后,使蛊的手段一日比一日高明,渐渐在族里也小有名气了,这对于蛊七爷而言是人生中前所未有的第一体验,他将这些变化全部归结到了穆少秋头上,他坚信自己遇到了命里的福星,贵人。 往事不堪回首,心思百转,蛊七爷掐断了回忆,幽幽长叹了一口气,穆少秋利用他,他还傻乎乎的当这个懵大头,他现在想明白了,真是恨不得将那黑心肝的扒皮剔骨,油炸水煮扔虫堆里。 只是,穆少秋为何偏偏当时选中了他呢他在族里没有一点存在感,对蛊的了解也是少之甚少。 蛊七爷心里尚存着疑,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想明白,呼出腔子里的一口气,蹭着地面,靠住了背后的棺材,仰脸松弛筋骨。 蛇人和穆少秋都不在了,尽管如此,蛊七爷不敢轻举妄动,穆少秋的手段,他比谁都清楚,他那一手控蛊的手段全是跟穆少秋学的,穆擅长直抓弱点,一击致命,而他不过学得五分真传。 墓室里充斥着令人恐惧的死寂,空气里尸臭的味道越发浓郁,坐了一阵儿,蛊七爷觉得胸口发闷,一时喘不上气,他决定扶着棺木撑起身子。 他刚扒上棺木,吵杂的脚步声,突然响了起来,“次擦次擦”的摩擦声极其响亮,就像在跟前一样,蛊七爷屏住了呼吸,竖着两只耳朵仔细听,这声音绝对是鞋底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骨碌转了转眼珠子,心里大呼:天无绝人之路 有人过来,就代表,他有活着出去的可能 来的这群人会是谁呢 蛊七爷撑起了身子,摇摇晃晃的朝着墓室门走去,他眼睛里闪出一丝期待,握紧了一双手,心中暗道:无论如何,也要让那群人带自己出去,他要回去,去找蛊门,去找穆少秋报仇 仇恨成了支撑生命,滋养生命的沃土,这样的土地又会种出怎样的果实呢 谁都不知道。 sjgsf0916: 一百一十章 去主室 穿过拐角,锦华有些明白本田话里的意思。 拐角的地方横躺着几具发臭的死尸,尸体已经化水,黏糊糊的黑水流了一地,看起来颇为恶心。 五人停下脚步,贺榕在媛媛面前蹲下了身子,意思不言而喻。 “贺大哥”媛媛脸上旋即蒙上了一层红霞,看着在场众人,眼神有些扭捏,搅动着两只小手,娇羞之色难掩,最终还是乖巧地趴在了贺榕背上。 感觉到少女的柔软压来,贺榕怔了怔,不由抬眼瞥了一眼锦华,见她目光投在别处,不免有些失落,很快恢复了平静,两臂夹紧媛媛的小腿,直起身子道:“我们继续走。” 本田喃念了几句咒语,见锦华瞧来,对着那些尸体行过礼后,解释道:“此处游荡的亡灵太多,我为他们超度。” 这些死尸想必是程爷的那帮人,锦华挪开眼,心情有些沉重。 这条路之后,真的如本田所说的那般困难吗 “锦华,跟上。”徐某人走在本田身后,喊了一声,他满脸紧张,想必是本田跟他说了些什么。 身前死尸发散的恶臭不断攻击口鼻,锦华不忍再看死尸一眼,这些尸体的腐败程度太高,多看两眼胃里就一个劲儿的泛酸水,她抓住了徐某人伸来的手,跨了过去。 “小心些,这里恐怕会有尸蹩。”待锦华过来,本田扭过脸严肃道。 锦华心里有所了解,瘸腿老人在书中曾提到过尸蹩,尸蹩这种虫子在没水没食物的情况下可以活过百年,是墓主人对付盗墓贼的利器,这种虫子可以钻进人的皮肉里,从而控制人体,喜食腐尸,瘸腿老人写这些虫子害怕明火,不知是真是假。 没有多说话,她默不作声地跟着队伍前进。 越往深处去,地上的死尸越多,下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一路走过来,地上的死尸少说也有十几具。 程爷难道把他那些弟兄全带过来了不成锦华突然想到上海滩的古董店。 矮胖子、瘦高个儿和独臂少年还在吗 这些,她都忘了问程爷。 看着在前方的贺榕,锦华呼出了一口气儿,她倒是可以问一问贺榕,只是难张嘴罢了。 一路上,除了几人的脚步声,安静的骇人,这种静令锦华的神经绷成了一条线,一颗心悬着,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拍了拍徐某人,徐某人猛地转了过来,眼睛里藏着一道锋芒,目光十分锐利,但很快,那道锋芒变得温和起来。 他摇摇头,示意锦华不要说话。 本田跟徐某人说了什么锦华放下了先前拍徐某人的那只手,心里存疑,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队伍中,她是孤家寡人,谁都相信不得的。 压抑着心中的焦躁,锦华跟上队伍,她想了想,心里还是明白的,现在最好当个透明人,等出了墓,就一并解决,墓中危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出不去了呢。 她抿住嘴角,抓了抓拳头,算是给自己打气,徐某人瞅了一眼锦华,当然他脚步不慢,始终牢牢跟着本田。 因为几人路上没耽搁,效率还是不错,他们很快便走过了这条墓道,穿过了又一个拐角,直行了不多时,便见了耳室。 耳室的封门想来是被程爷那帮人打开的,地上散落着不少东西。 贺榕放下了媛媛,抓着手电筒朝耳室里打光,徐某人一边探头瞧,一边嘴里啧啧称奇:“得嘞,这次可捞着一笔大财。” 锦华被徐某人挡着,并没有见到里头的东西,但在前方的打光的贺榕却是绿了眼睛,所以锦华猜测,能让贺榕如此兴奋的,肯定是好东西。 她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忘了先前蛊婆婆不要动墓里东西的嘱咐,连忙问徐某人:“里头是什么东西” 徐某人让开一条道,笑着说:“你自己瞧。” 锦华看过去,一时之间晃花了眼,但很快,她不知瞧见了什么,像是被一盆水浇下来,冷了脸色。 徐某人有些不明情况,见锦华变了脸色,同一旁站着的本田相视一眼,问道:“锦华,你发现了什么” 贺榕看了锦华一眼,手上的手电筒突然闪了闪,待他对着墙岩儿磕了磕手电筒的后壳子后,手电却突然灭了。 看着突然黑下来的耳室,锦华一个哆嗦回了神,实话说,她方才好像看见许久未见的婴、尸、瓶。 “贺兄,我们先去主室。”一直都没出声的本田突然抓住了贺榕,皱着眉头说道。 贺榕瞧着本田抓过来的手,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他有些戒备的盯着本田,半边脸上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开口:“本田兄是想吃黑” 本田摇头,脸色不是很好,他说道:“贺兄,我的感觉很不妙,这地方我们动不得。” 贺榕没说话,将目光挪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锦华,开口问道:“荣小姐怎么看” 锦华方才回神后,想到了蛊婆婆的嘱咐,心里在盘算,她感觉到蛊婆婆话中有话,可总也揣测不出来蛊婆婆的意思。 “不如听本田先生的,我们先去主室”锦华没想到贺榕会问她,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贺榕动摇了,捏着手电筒的力气加大了几分,自打见了荣锦华,心里始终在妥协,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贺大哥,媛媛相信你的判断,我们进去。”柔弱无骨的两只小手包住了贺榕的大手,贺榕迷蒙的看向身边娇俏可人的姑娘,清醒过来,摇了摇头,看向本田,妥协道:“暂听本田先生的,我们先去主室。” 媛媛听了贺榕的话,眼睛里有些黯淡,她感觉到这个男人在一点点的脱离她,他变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看着荣锦华,媛媛低低的笑了一声,她仰着脸看向贺榕,尽量保持着眼睛的明澈,眉眼弯弯,甜甜笑道:“好,听贺大哥的。” 谁都没有留意,这个娇美的姑娘在垂下眉眼后,眼中流露的疯狂。 嫉妒永远会使一个漂亮动人的姑娘走向歧途。 在媛媛心里,一道声音在不断地诱惑她将荣锦华,彻底的留在墓里吧,这样,贺大哥就永远的属于你了 sjgsf0916: 一百一十一章 三年发生了什么? 走在墓室里,盗墓贼必须保持十足的警惕。 悄无声息夺性命的,可不止机关。神鬼不谈,背后捅刀子的人,可得小心。 锦华总能感觉到,在队伍里,一双甚是毒辣的眼睛在她身上徘徊不去,像是挥不开的苍蝇。但从耳室一路走来,寻了几次,怎么也揪不出来这窥视者,一时间,心里膈应着难受。 一般而言,在墓室的构造中,主室位于两侧耳室之间,只需走过中间的一条甬道,便可寻见。 走在甬道上,徐某人和本田仍在耳语,本田的两只眼珠子跟吸盘似得黏在主室的方位上,时不时用“嗯”或者“哦”,对徐某人的话表以回应,看得出他心有所系,并不想在谈话中多费工夫,只是碍于礼貌,没有止住徐某人的喋喋不休。 徐某人这些年跌摸滚打,并不傻,说了两句,见其敷衍,也就安静了,不发一言的跟着队伍,沉稳前行。 距离主室越近,锦华的心跳也就越快,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然后,他们这些人就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墓室了。 脚下的影子,斜长。伴随着人的行进而晃动。 走着走着,锦华顿了脚步,方才她瞧影子的时候,发现了影子叠着一个虚影。 这说明,她身后跟有人 锦华快了脚步,徐某人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着问:你怎么走这么快,右面又没鬼追着。” 徐某人只是随口说,他此刻并不明情况。 锦华不知道如何跟徐某人开口,就压低了声音问:“鬼怪有影子吗” 徐某人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的影子,待抬起脸看见锦华的饱含深意的神情,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没说话,摆了摆手示意锦华不要打草惊蛇,而他则又去跟本田交流。 对于这件事,本田很诧异,因为阴阳师比与常人对周围的反应要更为敏感,但他却对这个尾随者没有丝毫的感应,这无疑是他身为阴阳师的败笔,本田皱着眉,将目光从主室的方向挪开了,他看着前方挽着姑娘的贺榕,摇了摇头,决定自己主持解决这泼事。 三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决定到主室时,本田在前迎敌,锦华和徐某人从两侧夹击,将这人团团围住。 放缓脚步,锦华与徐某人相视一眼,徐某人眨了眨眼睛,侧身与她走在了一排。 依然是闲聊。 锦华突然想到,上海滩的事情,徐某人应该知道不少,她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话的样子,问徐某人:“不知这三年,上海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话中的意思很是委婉,徐某人是个人精,听出了她话中的苗头,嬉笑着问:“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大事,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可不少。” “前年十月份的时候,工人们起义,北伐战争你知道吧”徐某人见她有所犹豫,便开口道。 锦华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事并不知情,谁料徐某人夸张的叫了一声:“哎,不是吧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 锦华被他这夸张的语气激得红脸,虽然她好面子,但不耻下问的精神还是有的,开口道:“北伐你倒是讲讲啊。” 徐某人一直想成为杜月笙那样的人物,他对上海大事向来关心,开口又问:“那几个握着枪杆子的,知道吧” 锦华点点头:“多少知道些。” “我跟你说啊,北伐一开始,就势不可挡。姓吴的、姓孙的都不行了,前些日子,那姓张的都嗝屁了,至于小军阀没地儿蹦跶,有些就跑坟地里找威风来了。”徐某人一边阴阳怪气儿地说着,一边眼珠子溜向贺榕的后脑壳儿,见贺榕脚步踉跄了一下,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 锦华顺着徐某人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想到杜当年对她说的广州国民政府成立劝她离开督军府,不由开口问道:“当年广州国民政府成立跟北伐可有什么关联” 徐某人摸着下巴的莫须有的胡须,斜了锦华一眼,故作高深:“你猜猜。” 锦华这三年一直醉心于敛财,这些事情又怎的知晓,咬了咬嘴皮,摇头:“猜不出来。” “你现在哪有当年牙尖嘴利,我可还记得你是如何破坏小青生日宴的。”看着锦华的模样,徐某人摇摇头忍不住提及当年。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道:“广州国民政府嘛,我们平头百姓评判不得,北伐就是国民政府组织的。我猜,你想问的,是你那些铺子吧。” 被徐某人揭穿心里的想法,锦华有些脸红,点了点头道:“徐兄真是火眼金睛啊,我这点儿想法都被你看穿了。” “你的鞋店是两个法国人帮你打理的,小青去找过你,碰了一鼻子灰,洋装店是那个掌柜,我认识的,谁来着” “秦掌柜。” 徐某人眼睛一亮,啪又拍了一掌,说道:“对对对,就是他我认得的,就是姓秦。” “那秦掌柜,小青请了好几次都请不动,托我出马,这秦掌柜还是忠心耿耿的认准你这个老板。” 锦华心思动了动,又问:“那古董店” “什么古董店我没听说过。” 锦华不死心,又问:“那矮胖子那些人,你还记得吗” 徐某人陷入了迷糊:“什么矮胖子” “就是承德,我们一起下墓来着,你不是当时带了一张日本女人给的地图” 徐某人摇头:“我干这行没多久,从前一直都在为本田先生办事的。我去过承德,不是你邀请我的吗参加你和贺兄的婚礼。” “哎,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站在杜先生身后的那个胖子吧我在上海滩没见过。” 徐某人的话同锦华的记忆并不相符,锦华没敢再问,心里疑惑又起,当年在承德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是怎么出去忽必烈墓室的 贺榕只有他知道这些事了。 看了贺榕不大会儿,锦华挪开了眼。这些事情,她总有一天会知道。 sjgsf0916: 一百一十二章 动手 行至主室,贺榕抬手招停。 站住脚后,锦华同徐某人相视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后的黑影扑去。 尾随者来不及藏躲,被徐某人捉住,徐某人咬牙发狠,如同抱树泼猴,两手紧紧禁锢住那人的脖子,两腿似缠人大蛇,直冲那人的腰身撞去,他一边掐紧那人的脖子,一边骂道:“让你他娘的跟老子,老子非打死你这个杂种不成” 锦华见那人握紧两拳冲徐某人砸去,连忙协助徐某人,在尾随者身后死命抓他胳膊,以防他伤了徐某人。 两人动静不小,自是引起了贺榕的注意,贺榕看着锦华和徐某人满脸若有所思,却并不表示。 然而,挽着他胳膊的媛媛却沉不住气了,爱情让她愚蠢,嫉妒使她不辨皂白,她看着贺榕,咬着银牙说道:“贺大哥,你看那人被他们打得多可怜。” 听见媛媛说可怜,贺榕侧过头看着她笑了一声,这声笑令媛媛觉得毛骨悚然,她比谁都了解贺榕,很多时候,贺榕是不会笑的,他只会在开心或者嘲讽两种情况下发笑,方才贺榕的那一笑定不是因为开心,如此看来的话他那笑,便是嘲讽了。 贺大哥在嘲笑。 媛媛瞬间苍白了小脸贺大哥在嘲笑她 “贺大哥。”媛媛颤抖着喊了贺榕一声,她两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她猜方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贺大哥不会这样对自己的,贺大哥一向喜欢刮她鼻子说她小淘气。 贺榕看着媛媛,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给了这个小丫头对男人,对爱情的幻想,他心底叹了口气,很平静的说:“媛媛你该长大了,荣锦华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贺大哥”媛媛不可思议的看着贺榕,她两手颤抖的更厉害,眼眶里已有晶莹打转。 贺榕虽然有些心疼,但他更清醒。 在他心里,有一个人不可取代,即便曾经恨她入骨,同样的,他亦,爱她入髓。 “媛媛,荣锦华不是你该关心的。” 媛媛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贺大哥她当年怎么对你,怎么对我,你全忘了吗”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爱她。”话说出口,贺榕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但他这句话,着实伤了媛媛的心,被愤怒侵占头脑的少女,一跺脚,扭身便朝主室跑去,贺榕探手去抓,少女借着他的力量,撞入了他的怀间。 “贺大哥,我喜欢你。”她小小的脸,埋在他怀间哭泣。 看着媛媛苍白的小脸,贺榕心中一颤,他摸着媛媛的头发,欲要开口,少女特有的馨香猛然滑进唇齿,一团火在贺榕心底燃烧,就此轰然炸开。 贺榕不由自主的凑近,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推开了怀里的姑娘。 媛媛看着贺榕,脸上洋溢着如花的笑容,她自信的说:“贺大哥,你心里是有我的。” 贺榕被她笑的心虚,却不忍心伤害她,又道:“媛媛,你冷静些。” 媛媛不再说话,看着不远处的荣锦华,森冷的扬起了嘴角。 她侧着脸看了一眼贺榕,苦涩溢满心田,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有了荣锦华,贺大哥你才会爱我吧。 锦华将贺榕与媛媛的争执听得一字不差,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一步步做出选择,一步步走到今日,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顺其自然吗 “锦华,行了,撒手吧。这人我给掐死了。”徐某人得意洋洋的松开了两手,锦华一怔也赶忙撒开了手,谁料他二人刚刚撒手那人便猛地诈起,一拳朝徐某人的脸面砸去。 “妈的,居然诈尸”徐某人一抹鼻血,瞪圆了两眼,再一次陷入战圈。 这一次本田也出来搭手,他掏枪指住了那人,冷喝道:“识相就举手投降” 媛媛看着本田手上的枪,再看看枪对面的荣锦华,嘴角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心道:人长眼睛,子弹可不长眼睛,若是这枪打偏一些,打向荣锦华的脑袋,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她的命。现在的问题就是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外国佬把这一枪打偏。 本田的喝令下,那人有所犹疑,他突然猛地将身后的锦华拉住,挡在了身前。 媛媛见此,心里乐开了花,她现在巴不得本田立即开枪,一枪将荣锦华的脑袋碎成烂西瓜才好。 本田见那人将锦华当做人质,拿枪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挪开枪,依然指着那人,说道:“你松开人,我放开枪。” 那人笑了一声,骂道:“你他娘的当老子傻” 本田抓着手枪,看了一眼徐某人,徐某人得了示意,慢慢的靠着墙向锦华挪去,见徐某人动身后,本田关掉了手上的手电筒。 媛媛见此,心道机会来了,她压抑着内心的快感将手上的手电筒也给关了,四周旋即落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在关灯前记准了本田和荣锦华的位置,准备就此行动,快准狠一枪崩了荣锦华。 她冷静的像吃饭穿衣一样,朝着记忆的方位挪了过去。 果然,她摸住了冰冷的枪,同样的,枪的主人也抓住了她。 一般而言,女人的体力不及男人,但这句话要忽略一个被嫉妒蒙蔽双眼的女人。 媛媛另一只手掐住了本田的手腕,狠狠一扭,她并不意图拿到枪,只要本田开枪,这一枪十有八九会打中荣锦华。 本田凭着手感,多少猜出了夺枪的是谁,只是他不能确定,于是低低的说:“我知道你是谁,有什么事等大家出去了再说,不要。” 媛媛没有答话,依然在夺枪,她心里在念,快按动扳指,快按动扳指。 本田两手生疼,心里也被激起了愤怒,他这次大了声音:“松开” 媛媛并不理会,直接按住了手枪扳指,她的心快活到了极点,她知道,只要按下去,她的噩梦就结束了。 指尖用力,带着愤怒,带着仇恨,带着嫉妒,带着对贺大哥的爱,媛媛开枪了。 “啪”的一声,子弹射出,媛媛松开了手,想要向后退去。 而这时,本田抓住了她。 与此同时,手电筒也亮了。 sjgsf0916: 一百一十三章 又见蛊七爷 出乎众人意料,贺榕见到眼前一幕后,居然对媛媛所为,表以袒护。 “贺兄,这可是谋杀”徐某人誓要为锦华讨个说法,眼睛眨都不带眨的死死盯着贺榕。 贺榕眉目间隐着怒气,他眼睛余光迅速从媛媛脸上一扫而过,随后便对着不远处站着的锦华,拱手赔礼:“媛媛只是心急,怕荣小姐在那歹人手上出了什么意外,不得以才出此下策,媛媛的枪法为贺某所授,荣小姐大可放心。” 锦华一边默默听着话,一边神色淡然的擦掉了溅在颈上的血污,她看着手上染的一抹暗红,平静无波的望着贺榕,看了许久。 他口口声声的爱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将她就此打醒了。 时间无情,她早该知道,经历种种,他又怎会爱她如初。 “多谢媛媛小姐相助,锦华不胜感激。”垂下眉眼,以最客套的语气回答,以最得体的姿态回复,以最骄傲的心回应。即便此时此刻,心海掀起了滔天风浪,她也绝不能自乱阵脚。 贺榕对上锦华的平静,心里乱作一团麻,他看着面前忽闪着大眼睛,如同小鼠般怯怯的媛媛,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想呵责,但见她如此,还是不由软了心肠。 “媛媛知道错了,贺大哥不要生气”乖乖巧巧的少女依偎在贺榕的胸膛,低低自语。 感受到温凉的泪水浸透胸前衣衫,贺榕不由自主拿手揉媛媛的碎发,安慰道:“贺大哥没有生气。” 锦华看着贺榕的动作,有后知后觉的痛楚。 她心上空洞洞,胃里空荡荡,强烈的饥饿感席卷,恨不得即刻大口吞食,填补心上的伤口,添补胃里的空荡。 “既然无事,我们先进主室。”话说出口,锦华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冷静。 贺榕看了过来,锦华面无表情以对,她生怕贺榕会看穿她的狼狈,她生怕自己会突然软弱下来。 “好。”贺榕这句话从喉咙里挤出,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锦华,突然发现他们之间,或许很久之前就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汪洋。 他们早就远之甚远了。 二人相视许久,久到日月无光,久到时间成河。 所有要说的话,掩埋在心底,抽出了细嫩的芽。 锦华先转身,她特意用傲慢的姿态掩饰内心的不安。 看见锦华的身影,贺榕本能的想要追上去,但理智令他冷静了下来,他抓住了媛媛,回头看了一眼徐某人和本田,随后便走入了主室。 见锦华与贺榕离开,徐某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他将纸条递给了本田,说道:“从那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这是”本田摊开纸条,只见上面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写着往生蛊 后面的字被血迹染晕,看不见字体,本田小心收了纸条,看着徐某人点了点头:“我们也进去。” 徐某人在本田身前弯下身子,一脸恭敬:“本田先生请。” 本田对徐某人的讨好很是受用,也不客气,径直走在了徐某人身前。 徐某人看着本田的身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干净的纸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了纸条一眼,随后又塞到了口袋里。 蛊七爷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越来越快,他看着出现在墓室里的黑影,猫着腰摸了过去。 他知道只要自己唬住了这群人,他就能跟着这群人走出这鬼地方,天知道,他忍了有多久,盼了有多久。 若是出墓,他必要血刃穆少秋那个老王八蛋心想着,蛊七爷快了脚步,他两只眼睛如同鹰目,直勾勾的盯着那几个身影。 “荣小姐。”一道突然扫来的灯光惊住了蛊七爷,他先是一愣,随后快速压低脑袋,如同一只壁虎,紧紧贴在了墓室的墙壁上,侧耳偷听这些人的谈话。 然而,就在这时,墓室中又跑进一个小个子,蛊七爷看着那个小个子舔了舔舌头,他感到全身上的虫子都在沸腾,这意味着,蛊虫们看上了这个小子。 蛊七爷两手紧握成拳,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那些个虫子没有放弃他,他们是一体的,他还是打不倒杜六 “荣小姐,我不知当不当说”听见那个小个子说话,蛊七爷被勾起兴趣,他蹭着墙皮挪近,却没曾想此行居然暴漏了自己。 三道光束齐齐朝蛊七爷射来,蛊七爷被照了现行,讪讪的离开了墙面,挺直了脊梁骨。 “居然是你”看着那个天杀的丫头,蛊七爷黑了脸,他碰见的这帮人居然是荣华的人。 锦华也是没有想到会在主室里碰见蛊七爷,她记得蛊七爷被蛇人缠去,怎得出现在了主室中,不过也好,冤家路窄今日她非要报了阿宽的大仇 “还小金命来”蛊七爷先红了眼,发动起全身的虫子,冲锦华扑去。 蛊七爷凶猛的样子令本田一惊,当他看见蛊七爷的骤然变化,心情更是久久不能平复,他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蛊,竟然如此的神奇 锦华看见蛊七爷发动起全身的虫子,亦召出金蚕,蛊七爷看见那小娘们儿手上的金蚕,更是睹物思虫,大喝一声,两脚跳起,狠狠朝锦华的心窝子蹬去。 原本心绪低迷的媛媛看见蛊七爷此番行径,猛地好转了心情,忍不住在心底为其叫好,她一边斜眼蔑视荣锦华,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一定要将这荣锦华的心窝子蹬碎。 锦华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看着挡在身前的贺榕,她不留意从贺榕身后脱出,驱使着金蚕,朝蛊七爷攻去。 蛊七爷眼睛眯着,心里凉意渐浓,那小娘们儿的控蛊手法,居然和他如出一辙 “好啊,你居然偷学我控蛊的手法”蛊七爷与荣锦华又多上一仇,他大喝一声,跟在虫群后,抡起大铁锤一般的拳头,冲着锦华脑门儿砸去。 锦华斜着两只眼睛,满是轻蔑的看着蛊七爷,为了今日,在这墓里的每一都在思索,都在练习控蛊,她要以其人之身还以其人之道,既然高宽死在蛊虫下,那么她也要用同样的手法,让这泼皮死无葬身之地sjgsf0916: 一百一十四章 作梗 蛊七爷连连后退,阴毒的两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他突然换了虫子的攻击方向,朝着本田和徐某人的方位攻去。 本田眼中一亮,他正愁无法讨教,登时摸出符纸,掷向蛊七爷。 蛊七爷身体灵巧的躲过符纸,踩着本田的脑袋,向着徐某人的脑壳子飞起一脚,锦华见这泼皮如此卑鄙,甩出大青蛇,冲他脊梁骨抽去。 大青蛇在半空中被甩得七荤八素,对上蛊七爷登时发起狠来,挺着蛇颈子,大张獠牙,威风凛凛。 蛊七爷瞧见大青蛇动了心思,蛇蛊也是蛊中霸道的一物,他有了蛊虫,蛇蛊还缺,而大青蛇生了一角,为地龙,乃是蛇中翘楚若是能收做蛇蛊,真可谓如虎添翼。 心思盘定,蛊七爷两手屈似鹰爪,抓向大青蛇七寸,疯癫的将大青蛇的脑袋向着石壁狂砸。 大青蛇虽然在锦华身边精灵乖巧,但面对蛊七爷,它可没有这般耐心了,只见大青蛇昂首,一个猛子咬向蛊七爷的左臂,硬生生撕扯下整块淋漓着鲜血的皮肉。 大青蛇旗开得胜,复而一鼓作气,尾巴一抽,缠住了蛊七爷的脑袋,猛地一提溜,竟将蛊七爷拉了起来。 蛊七爷被大青蛇勒着,脸皮涨成了猪肝色,他本就性格霸道,自不会屈服,反而被逼出了一身的匪气,他用那只受伤胳膊的手掐住了大青蛇的下颌,朝外使劲拉扯。 大青蛇被拉的难受,一下松懈,给了蛊七爷挣脱的机会,蛊七爷将大青蛇从脖子上扒拉开,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临了又加上一脚,踩得大青蛇头晕眼花。 不过大青蛇对付蛊七爷的时候,锦华也没闲着,金蚕现在被她调教得越来越凶猛,见大青蛇不支,锦华立即驱使金蚕向蛊七爷攻去。 意外的是,她正走着,被一双手给拽住了,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锦华有些恶毒的勾起了嘴角,这会子哪有功夫跟媛媛白话,她直接甩开了那双手,继而朝蛊七爷奔去。 谁料,那丫头片子竟不依不饶,又扯住了锦华的衣服。 锦华知媛媛不安好心,一巴掌抽向了她的白脸,因手劲大了些,媛媛直接被打肿了脸皮,腮帮子鼓得跟大馒头似的,看起来相当可怖。 媛媛又气又恼,心想这次要被荣锦华给打毁容了,她平日里的娇气全散了,举着跟鸡爪子似的两手,朝锦华脸皮抓来。 锦华将媛媛羞怒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冷笑了一声,先前碍于贺榕的面子,她不跟这丫头计较,可并不代表她软绵绵的任人欺凌 她一把推开媛媛,朝着媛媛完好的另一半脸皮打去。 贺榕见媛媛又生事端,连忙赶来,一把抓住了锦华挥出的巴掌,看见贺榕,锦华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硬着脾气,把话说开:“贺榕,我们互不相欠,这丫头你带走,若她再有下次,就不会是挨巴掌这般简单了,还有,我荣锦华承不起你的情意,请你自重。” 这一番话,锦华说得利落而又爽快,说完话,锦华心里想,她或许早就想说这些话了,既然贺榕选择了一刀两断,干干净净,她何必矫情,倒不如放了他,解脱了自己。 锦华说的这番话,徐某人听在耳朵里,当即噼里啪啦的拍巴掌,锦华瞧了他一眼,眼睛余光瞥见蛊七爷再次攻来,冷笑一声,一脚朝蛊七爷的裆部踹去。 蛊七爷吃痛护住命根子,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可谓变化多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姓荣的丫头竟歹毒至此 “你这歹毒的娘们”蛊七爷愤愤骂道。 “多谢赞誉。”锦华一边说着,手脚却不停歇,三十六计有云:敌之害大,就势取利,刚决柔也。说的意思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蛊七爷被锦华的厚脸皮噎住言语,率领着众虫,宛若一只大蚂蚱,扑向锦华。 锦华看着蛊七爷命根子的位置,嬉笑:“方才踢得还不够狠吗” 蛊七爷一口气没喘上来,怒道:“你这不知耻的娘们” 锦华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瞧着金蚕窜上他稀巴烂的伤口,嘴角满意的勾起了一个小涡。 她握着双拳,心道:阿宽,我总算为你报仇了 然而,锦华并未爽快多久,那媛媛又跳了出来,她两个腮帮子红肿,看起来跟猴子的红屁股一样,锦华将目光扫向媛媛,挑了挑眉。 “荣小姐,到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大叔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夺他性命” 听着媛媛颇有理的声音,锦华沉了脸色,反问:“你怎么就知道他跟我无冤无仇” 听见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蛊七爷立马跳了出来,道:“她杀了我的小金。” 媛媛接过蛊七爷的话又道:“你还杀了这位大叔的小金。” 锦华没有看媛媛,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贺榕,眼中意味分明。 “媛媛,不要胡闹”贺榕低喝了一声,却遭到了媛媛的反抗。 “贺大哥,明明都是她的错该受到责罚的是她” “对,是我。”锦华顺着媛媛的话说,对上贺榕的投来的目光,当即勾起了嘴角。 贺榕被她瞧得一怔,不由自主的避开了目光。他觉得锦华越来越陌生,变得像一只刺猬,满是锋芒。 “贺大哥,你看她都承认了。”媛媛看着贺榕,掐着嗓子撒娇。 “锦华,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贺榕甩开了媛媛,缓缓又道。 锦华的一颗心因为贺榕的言语而发颤,她闭上了眼睛,好大会儿,又睁开了眼,看着贺榕,一字一句道:“贺司令高看锦华,锦华不敢当。” “锦华,你这是何必你不是”贺榕无法将面前的荣锦华和记忆中的荣锦华联系在一起,记忆中的她 “我还是我,只是你变了,贺榕。”说出这句话,锦华全身都在颤抖。 贺榕默不作声,沉默了许久,将头扭向了蛊七爷,道歉:“锦华的性子就是这般,还请大叔见谅。” 看着贺榕的动作,锦华轻轻叹了一口气,三年时间,他们都变了。 s:求订阅啊sjgsf0916: 一百一十五章 问 “见谅呵,我可不敢接受。”蛊七爷有了媛媛这个帮手,态度立马傲慢起来。 徐某人冷眼看着在蛊七爷面前低声下气的贺榕,心里无由生出愤懑。在他看来,贺榕一步错,步步错,现在竟然昏了头去赔礼,实是可笑至极,所谓无毒不丈夫,像这种莫名出现在墓里的,不赶尽杀绝都不错了,那小子居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越想越气,徐某人直接骂了起来:“姓贺的,你少他娘的放屁锦华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你给自己贴什么金” 贺榕听了徐某人的话当即沉了脸色,回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哪知,徐某人听了贺榕的话并不生气,反而嘿嘿一声笑,咧着嘴皮反唇相讥:“看来贺司令是只耗子啊,我说怎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呢。” 贺榕脸色跟绿锈色差不了多少,偏偏他对徐某人又没办法,只好冷着语气道:“有什么事情,出墓再说” 徐某人不理会,小拇指抠着耳屎,漫不经心道:“出去可就晚了,怕是贺司令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部留在这里。” “你”贺榕掏出了身上的手枪指住了徐某人。 墓室里骤然凉意弥漫。 “贺兄,可不要擦枪走火”回应贺榕的是站在徐某人身旁的本田,他的手上同样拿着一把枪,不偏不倚的指着贺榕身旁一脸得意的媛媛。 媛媛看见本田手上的枪,小脸上的得意突然冷滞,哆嗦了一下,对着贺榕呼救:“贺大哥,救我” 贺榕见此不由皱起了眉毛,他没说什么,身子猛地一斜,一把将媛媛揽入怀中,朝着对面站着的徐某人嘭嘭打出了两枪。 谁都没有想到贺榕会就此开枪,看着与徐某人擦身而过的子弹,锦华心里也来了气。 “贺榕,你不要欺人太甚” 贺榕朝她看过来,幽深如海的眸子中波澜四起,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将她细细扫视。 终于,他开口了:“锦华” 锦华有些不耐烦面对贺榕,她无由觉得焦躁。过了几秒,锦华端好姿态,压抑住心里的烦躁,平平静静的看着贺榕,回话:“贺司令,有什么话直说。” 贺榕低笑了一声,他神情看起来是忧伤的,看着他,锦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心里憋着太多想要说的话,见他如此,不由又软了心肠。 “贺大哥”媛媛一声焦躁的低唤,叫醒了贺榕,贺榕突然又收敛了情绪,变得冷冰冰了。 “希望荣小姐自己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整个队伍。” 锦华挑了挑眉,软心肠终究转变为了铁石心肠,回答:“好。” 锦华慢慢将目光转向了蛊七爷,她眼眸中流泻着冰冷的杀意,只见她勾了勾手指,蛊七爷那身紧实的皮肉便迅速的萎缩了下去,肚皮突然就像怀胎十月一般鼓了起来,到最后越鼓越大,看起来一戳就能爆炸一样。 “你对我下了蛊”蛊七爷磨着牙齿,他脸皮一起一伏,一动一颤,像是有虫子在皮肉里流窜。 锦华手上动作不停,对着蛊七爷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平白吓了蛊七爷一跳,蛊七爷觉得面子受损,心中暗骂,这小娘们,一定要把她扒皮抽筋,做成大鼓敲。 媛媛见蛊七爷突然变得恐怖,她不忍心再看蛊七爷鼓囊囊的大肚子,于是挪开了眼,一脸悲悯的指责道:“荣锦华,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然又对大叔下手” 说罢,她又一脸同情的面对徐某人和本田,道:“你们今天可是看见了荣锦华的真面目她这般阴毒,没准哪天就把你们也给害了” 锦华看了贺榕一眼,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她慢条斯理的看着手上粉白的指甲,问道:“贺司令莫不是忘了我说的话,媛媛小姐,可是没有长记性,是不是需要我帮帮她” 贺榕呵斥了媛媛一声,媛媛张嘴,向前倾身,看起来像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模样,但她看见贺榕发怒,心里发怯,不甘心的撅起了小嘴,重重的哼了一声。 呵斥过媛媛后,贺榕又看向锦华,他眉眼中敛藏着的情绪令锦华无由觉得难堪,锦华喝止住了他:“贺榕,你不要说了,三年前的恩怨我不想再提,我们之间毫无瓜葛” 贺榕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突然看不清她的眉眼,他想要看得仔细些,可怎么都看不清楚,他想了想,有些明白为什么看不清她了。 因为时间,因为时间将他们隔开了,爱恨情仇都抵不过时间的催磨。他摸着心口,看着身旁的咬着牙的一脸愤愤的姑娘,突然分不清自己的心,他爱那个她还是爱这个她 蛊七爷见自己失势,咬了咬牙,他心心念念找穆少秋报仇,心中暗想,不如先屈服了这个小娘们,以后在算账 想了想,蛊七爷不大甘心,他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两对眼珠子轱辘转,来回扫视两队人的脸色,确定下步方针。 锦华对蛊七爷也算有所了解,见他贼头贼脑,猜出他自是不安好心,于是暗暗授意钻在他肚子里的金蚕继续闹腾,面无表情的等着看戏。 她倒要看看蛊七爷怎么继续编排下去,他欠高宽,她总要拿回来 蛊七爷心思一转,决定以弱示人,他哎呦一声突然倒在了地上,他的好助手媛媛被贺榕惯得傻的没边儿,见蛊七爷倒下,立马快速奔了过去,瞪着一双大眼,嚷嚷道:“你这恶毒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叔” 锦华目光扫了蛊七爷一脸,皱巴巴的皮肉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小老头,她笑了笑,反问媛媛:“你怎么就知道他手无缚鸡之力,他杀人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媛媛咬牙死撑,嘴硬道:“全场人都看见他被你打” 锦华想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继续问:“他一个大男人被我一个弱女子打,为什么不说他无能,反而要骂我狠毒呢难道我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毒打,就不该反抗还是说,你情愿被别人毒打” 媛媛绯红了脸,诺诺道:“你趁人之危就是不对” 她这句话出口,徐某人立即捧腹大笑,本田见徐某人笑,也摇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锦华看着这没头没脑的小姑娘,将目光转向了贺榕,问道:“不知贺司令怎么看” s:下章一个小时后发上来。sjgsf0916: 一百一十六章 变故 贺榕迷茫到了极点,他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 这三年,他恨她,念她,恼她,思她,可真见了她,却又怕自己忍不住再伤害她,若是她能像媛媛一样听话就好了。 “不知贺司令怎么看”锦华对着贺榕,她那一颗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她有些坏心眼的又问了一遍。在她看来,她与贺榕是没可能了,但她也断然不会让跟着贺榕的那个小丫头如意,她这人就是分得清楚,她欠别人的,她还,可别人欠她的,也必须得还。 若是那一枪真的打中了她,那小丫头指不定笑得有多欢,她凭什么要白白吃这一闷亏,她忍那小姑娘有过几次,可并不代表要一直忍下去。 贺榕的喉咙滚了滚,他看着满是戾气的锦华,使劲儿抓了抓衣角,他张了张嘴,可还是说不出话来,现在的荣锦华已经面目全非,他又能说得什么呢 “姓贺的,你可真是个孬种”徐某人趁热打铁,嘴上不忘占便宜,又骂道。 贺榕没想到事情会恶化成这样,疲惫的看着墓顶,他想将混乱的局面拉回到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荣小姐,有什么事情,我们出了墓再说。” 看着一脸恳切的贺榕,锦华扬起了嘴角,她对着他微微一笑,拒绝:“如果贺司令不说清楚,我怕媛媛小姐会再次拿枪打我,擦枪走火可不是小事。” 贺榕眼眸一暗,不耐烦的说:“都说了媛媛是一时情急,荣小姐何必如此小肚鸡肠” 锦华眨了眨眼睛,她极力维持面部表情,反问贺榕:“我小肚鸡肠” “荣小姐怎么可能会小肚鸡肠。”锦华话音落,徐某人立刻跳了出来,认真反驳。 锦华对着徐某人眨了眨眼睛,暗夸徐某人做得好,不过她的动作看在贺榕眼里,就是另一番意味了。 “锦华,督军府的事情,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你何必如此抓着媛媛不放”贺榕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保持自己的心平气和,但他话出口,还是语气颇重。 锦华看着贺榕,她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过往的欢声笑语,过往的恩怨纠葛,过往的一切种种都像放电影一般在她眼前回放。不过还没等她回顾完,蛊七爷便狡诈的攻上前来。 锦华被攻个措手不及,她一窜而起,喝令金蚕继续作闹,但这一次,锦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感应不到金蚕了 锦华脑中窜过一道灵光,她不由惶恐起来蛊七爷身体里全是虫子,若是哪一条虫子吞噬了金蚕 心里思索,锦华抬眼看向蛊七爷,蛊七爷脸上写满了得意,难不成,金蚕真的被他身体内的虫子吞吃了不成 拔腿而起,急急后退,锦华顾不得太多,金蚕与她的联系被破坏,对她身体也是不小的打击。 蛊七爷趁势而上,徐某人和本田见锦华面色不对,也上前帮忙,贺榕不明情况,站了一会儿,突然头皮发麻,他缓缓的扭过脑袋,朝身后看了过去 一双泛着幽幽冷光的绿色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仗着一身道术虽说不害怕,可他就是忍不住哆嗦,那双绿眼睛实在诡异,看的人心里发凉,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贺榕吞掉口水,一边盯着那双绿眼睛,一边后退,他有种感觉,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那东西,随时都要扑上来。 与此同时,锦华三人与蛊七爷战的不分上下,蛊七爷实在是诡异,他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无论他三人如何躲闪,总能被蛊七爷猛地抓住。 有些奇怪的是,蛊七爷的目标更像是井田,因为无论井田走到哪里,蛊七爷总是步步紧随。 徐某人作为本田的心腹,此刻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锦华:“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锦华看着追本田不放的蛊七爷,心里觉得发毛,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不对劲儿。” 本田躲了蛊七爷几次,他这一回,还没来得及撒符便被蛊七爷凶狠的扑在了地上,看着蛊七爷舔嘴唇的样子,本田心里无由一寒,蛊七爷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一个没有理智的畜生。 他两只眼睛充红,像蛤蟆眼一样是鼓起来的,而他的脸皮上,大大小小的水泡正在溃烂流浓,对于普通人而言怕是恶心的不得了,虽然井田是阴阳师,但他胃里也是一阵泛酸水。 他看着趴在他身前的蛊七爷,决定武力解决,一脚直接朝着蛊七爷的肚皮踹了上去。 然而蛊七爷却纹丝不动,嘴角流着哈喇子,目光呆滞,继续朝本田贴去。 本田恶心至极,侧脸瞧见徐某人傻愣愣的站着,不由喝道:“还不过来” 徐某人方才在观察蛊七爷,被本田呵斥回过神来,一脚便朝蛊七爷的脑瓜子蹬去,蛊七爷被踢个正着,脑袋偏了偏,嘴角上的涎水淋了本田一脸,臭烘烘的味道扑了满脸,本田一咬牙,猛地将蛊七爷一推,挣脱了。 蛊七爷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像虫子一样猛地跃起,本田再也忍受不了,朝着蛊七爷打了一枪,蛊七爷虽然流着血,但动作依然不慢,依然朝着他的方向扑来。 锦华看着蛊七爷的变化,心里一片惊骇,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蛊七爷被虫子彻底的操控了 这是养蛊人几乎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当他们开始接触蛊术时,就要时刻保持清醒,蛊与人之间时时刻刻存在着一种争斗,就是人控制蛊,还是蛊控制着人。 蛊七爷早就人蛊不分了,他把虫当做是儿子,却把人当做是虫子,有这么一天,想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本田躲过蛊七爷的一扑,随后又见蛊七爷袭来,他一颗心时时悬着,冷汗冒了全身。 然而危险并不止此,锦华在帮本田的同时,子弹射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扭头看了一眼,骤然紧缩瞳孔。 身后,一枚弹子,绞碎空间,向她射来sjgsf0916: 一百一十七章 命悬一线 子弹的速度太快,锦华来不及躲闪,她感觉自己恍若被一个炙热的巴掌重重拍了后背。 血液在胸腔上涌、翻滚。 随后便急速咳嗽起来,不由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液。 媛媛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说:“荣锦华,你还是输给我了,贺大哥是我的,你永远都别想染指” 锦华眨了眨眼睛,她一只手摸向了后背的伤口,那里黏糊糊一片,衣服粘着极为难受,除此还有些许痛楚。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媛媛,喘着粗气,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闭上了。 在一旁对付蛊七爷的本田瞧见锦华扭过脸,不由动作一滞,想要问话,却被蛊七爷猛扑在身下。 本田拿脚死命蹬蛊七爷的小腹,却见不计其数的小虫子突然从蛊七爷身体爬出,眨眼功夫,一大群灰褐色的虫子便密密麻麻的爬上了他的皮靴,甚至还在不断地向上爬。 本田脸皮灰白,惊恐的看着这些虫子,他感觉到腿上的皮肉在颤栗,宛若针扎的感觉令他灵魂也跟着激荡,他惊惧的发现,身体像被打了麻药一样毫无反应,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徐兄荣小姐”本田撑着身体,看着面前的虫子,一脸狰狞之色冲徐某人和锦华呼救。 徐某人瞧着本田,心里踌躇不定,他方才真切的看见那些灰褐色的虫子,旋着身体,穿透本田的毛孔,钻在那层薄皮下蠕动,不断地向他皮肉筋骨进攻,虫子一个个从皮肤的毛孔中钻进,挤在一团,硬生生在皮肉下撑起一个青灰色的大瘤。 徐某人害怕了,他看着本田,向后退了一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将脑袋偏向一旁。 本田看着身体上越来越多的虫子,呼吸越来越艰难,恶心感越来越强烈,终于在一只虫子爬向喉咙的时候,身体的抗拒感彻底爆发,“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胃里翻滚着,那些虫子实在是恶心的很,他又看了一眼徐某人,声音多了些许哀求:“徐兄,快过来拉我一把。” 徐某人闻声,扭过脑袋瞧,待看见本田吐得那些黄褐之物,也忍不住“呕”了一声,他又向后退了两步,摆明了拒绝本田。 本田心中悲愤异常,他挣扎了一下,仍旧无力起身,万般无奈下又将目光转向锦华,呼道:“荣小姐,快来拉我” 锦华此刻两眼发昏,她恍惚之间听见本田的喊叫,便开口应了一声,本田大喜过望,以为她会将自己拉起,却见她身子晃了晃,朝地面栽去。 “荣小姐荣小姐”本田喊了两声,见她倒在地上没有回话,不由更慌了。 徐某人瞧见锦华栽地,有些狐疑的看过去,待瞧见她身后拿着枪冷笑的小姑娘,便什么都明了,媛媛瞧见徐某人看过来,拧着眉,又一次的举起了枪。 徐某人冷眼瞧着,举起了两只手,他当墙头草当得久了,在他看来,这时候举手投降是个好时机。 媛媛瞧见徐某人投降,心中更是得意,她想着已经解决敌方两人,便扭头去寻贺榕。 贺榕四处躲着蛇人,他那些道法居然对这怪物无用,一场战斗下来,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 “该死”贺榕骂了一声,急急跳起,躲过了蛇人甩来的尾巴,他寻了好久身上别的手枪,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现在真想一枪毙了那怪物。 “贺大哥”媛媛东瞅西看,终于寻到贺榕,嘴角泛起一丝甜蜜蜜的笑容,水眼睛里扬起一片潋滟光华。 贺榕听到媛媛的喊声,下意识的朝她看过去,然而蛇人却是个极其狡猾的,一尾巴卷住了他的脖子,“梆梆”冲地上捶打。 媛媛看着凭空出现在贺大哥身后的怪东西,吓得尖叫了一声,但见贺大哥被那怪东西卷住脖子,登时愤恼起来,握紧了枪把,扣紧了扳指,凝神贯注向着贺榕身后的怪东西射击。 贺榕看着举着手枪的媛媛,脑子里轰然作响,他不由自主向着锦华的方向看去,登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硬生生将蛇人缠着脖子的尾巴掰开,瞪着满是红血丝的两只眼睛,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媛媛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媛媛被贺榕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她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落下,她看着贺榕,像极了一朵经受着暴风雨洗礼的娇花。 贺榕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心里发慌,害怕的要命,他真怕锦华就这么去了,他宛若毒蛇的目光咬着媛媛不放,冷声问道:“谁让你动手的” 媛媛咬着下唇,声音里满是哭腔,她轻轻喊了一声贺大哥,见贺榕依然阴冷的瞧着她,心里生冷,如坠冰窟。 贺榕又见媛媛不回答,他掐住了她的喉咙,瞪着一双暴红的双眼,又问:“谁让你动的手” 蛇人见贺榕挣脱,再次抽着尾巴像贺榕卷来,媛媛在贺榕对面瞧见了,猛地一旋身子替贺榕挡了一击。 贺榕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住,有些后怕的松开了媛媛的衣领,他看着卷住媛媛的蛇人,再一次冲上前去。 在蛇人近前,他看清楚了蛇人的全貌,这个像人一样的怪东西,长着人的上半身,蛇的下半身,看起来很是怪异,极似传说中的烛龙,瞧见蛇人漠然至极的眼神扫视过来,他不由哆嗦了一下,但见媛媛仍在这怪东西的手上,立刻凶猛的扑上前去。 “贺大哥,我没事。”虽然情形危急,但见有这么个男子愿为她以身犯险,媛媛心里漾起粉色的泡泡,她欢喜极了贺榕,也爱惨了贺榕。 贺榕咬着牙欲将媛媛从蛇人手上夺出,他一个手肘子撞开了蛇人,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对媛媛喊道:“快,快开枪” 媛媛一枪向蛇人打去,可蛇人依然毫无反应。她又连开两枪,这一次,蛇人有了反应,它身体以一种相当扭曲的姿势,朝她贴来,看着那个长有鳞片的怪东西,冰冷冷的贴到眼跟前,媛媛怕极了,她扭动着身体想要躲开,却惊见一道黑影从蛇人上方跳了下来。 蛇人畏惧的停下了。 这人,是谁sjgsf0916: 一百一十八章 穆少秋 贺榕屏息凝神,见蛇人满是畏惧,便趁此时机将媛媛夺出。 媛媛张开两臂,抱住贺榕脖子,从蛇人尾巴下挣脱,她看着心心念念的男子如此的珍惜自己,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媛媛,贺榕有些无奈,他弯下身子,将她放下后,便满脸戒备的朝那黑影望去。 黑影踩在蛇人身上,低低的笑了一声,贺榕听着这声笑,心里有些发颤,他强忍着镇定,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黑影道:“我姓穆。” “那我就称您为穆先生好了。”贺榕见这人能轻易的压制蛇人,知道其定然不简单,心里起了一丝拉拢的心思,这样的人,如果能进入他的军队,岂不是如虎添翼,到时子,那里还用得着怕那些广东兵。 穆先生在昏暗中有些模糊的应了一声,贺榕因为抱定心思,所以对待这人格外的小心。 贺榕挽着媛媛,脸皮轻车熟路的挂上假笑,问道:“不知穆先生从何处来” 穆先生听了他的话,像生气了一般,声音立刻变了音:“呵,小子,你这是怀疑” “不不不,后生没有别的意思”贺榕听出了意思,赶忙恳切回答。 穆先生虽然被打断了话,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重重的哼了一声。 贺榕在穆先生的压力之下,头上生了冷汗,他心中暗想:这姓穆的,可真是不简单。 “其实,我来此,有一事。”穆先生收掉了凌人的气息,变得犹如春风和蔼。 见他变脸如此之快,贺榕抽了抽脸皮,笑面迎人,开口问道:“不知先生来,有什么事” 穆先生像是有意逗弄贺榕,卖关子道:“你大可猜一猜。” 贺榕顿感压力盖脸,这人居然让他猜,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他眼睛转了又转,想尽力看清楚穆先生的面容,可这穆先生却在昏暗中避着,怎么都不肯出来。 “后生不才,还请先生赐教。”贺榕决定还是隐着想法比较好,于是开口回道。 这穆先生听了贺榕的话,却爽快的笑出了声,听见穆先生又一笑,贺榕警觉的拉着媛媛后退了几步,问道:“不知先生,笑什么” 穆先生从昏暗处走了出来,贺榕看清了他的全貌,这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样貌极其普通,面相并不精明,看起来极好相处,褐色短褂上衣,黑色裤子,看打扮并不是富贵人,莫非是隐士高人 贺榕心里头盘算着,看着这穆先生的眼光里多了些许敬畏,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呐,人的相貌本身就能骗人,相由心生是一说,但容貌都是天生的,这人生的普通,可单凭让蛇人畏惧的,就说明这是个高人啊 贺榕越想越快活,他似乎预见了自己因为此人,夺得权利巅峰的那一天,他眼睛亮了亮看着这穆先生,心道:就算是学着刘备三顾茅庐,也要将这人收入麾下。 殊不知,贺榕打量这位先生的时候,这位先生也在打量着他。 这位穆先生大有来历,他姓穆,子少秋,他一般常以穆少秋之名示人。 穆少秋看着贺榕,心里盘算着这个棋子究竟有没有利用价值,他眯着眼,将贺榕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 但见他通身气派,衣衫狼狈不掩冷傲,眼眸幽深不露心机,穆少秋心里有所了然,继而又看,见他身形单薄却肌肉有力,无疑是个练家子。 穆少秋心里敲定了主意。他暗道:这无疑是一枚好棋子,只是这枚棋子不好掌控啊 转了转眼珠子,穆少秋还是做出了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要赌一把,若是这枚棋子不中用的话,还有那个丫头,心想着,穆少秋不由朝着墓室的一处望去。 “穆先生。”贺榕决定下手,严肃的看着穆少秋,开口。 穆少秋眼睛扫向他,他没有给贺榕好态度,因为用人之道需张弛有度,恩威并施。 见穆先生一下又冷了脸色,贺榕心道:是不是自己严肃了些,让穆先生以为自己是个脾气大的人 贺榕脸色缓了又缓,最后还是觉得假笑合适,于是又挂着招牌笑容,说道:“不知穆先生,有没有同贺某干一番事业的想法” 穆少秋听了贺榕的话,心中有些不快,这小子居然在打他的主意。 “不知贺小弟说的是什么事业”心里虽不快,但穆少秋还是退了一步,欲以退为进,拉拢贺榕。 贺榕一听这穆先生跟他提事业,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认为将这人收入麾下,绝对的有戏 “不知先生可知这国内的局势” 穆少秋挑了挑眉,决定装傻,故作出一脸茫然,摇头感慨:“我已好多年没有入世,国家兴亡如何,确实不知,望贺小弟为老大哥解惑啊” 他这一番话说得有意思,这分明是给贺榕设圈套,让他一步步往里跳啊。 贺榕心有谋算,巴不得将这人收入麾下,那里会多想,清了清嗓子,松开了媛媛,对着穆少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穆老哥,你有所不知,这民国虽说建起来了,但内忧外患,仍未解决,战事不断,民不聊生。哎” 说到最后,贺榕煞有其事的感慨了一声,穆少秋听在心里,当即对贺榕的身份做出判断,他对贺榕说的全是屁话,国内的形势他亦知晓,所以他猜测,这姓贺的,应该是那些军阀残余。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军阀自然是说奴才话。 穆少秋做出惊慌的神色,连忙低头:“看来,您是做大事业的人呐” 贺榕对他这态度很是满意,于是趁势拉拢:“不知先生是何意向” 穆少秋站直了身子,摆了摆手,摇头道:“我还能有什么意向,廉颇老矣啊” 贺榕上前一步,行礼:“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生的身子骨不好,可有些东西啊,并非是要蛮力的。” 说着,贺榕单手指了指脑袋。又道:“有些东西,可是无价之宝。” 穆少秋色厉,怒道:“原来你这人竟是不安好心”他一边说,一边不漏声色的留意贺榕的神情变化,见贺榕面露难色,旋即软了语气。 又道:“不过,若是你能求来一件东西,别说是一件事,十件事都不难。” 贺榕心里暗厮付:不如先答应了,暂作缓兵之计 开口问:“先生说的,是什么东西” 穆少秋神秘一笑:“往生蛊。” s:今天有些慢了,明天加更一章,抱歉。sjgsf0916: 一百一十八章 旧事重提 “往生蛊”贺榕听了这位穆先生的话,心里来回的思量,凡夫俗子所爱的金银财宝,娇娃美人,他皆不要,为何偏偏要去寻得什劳子往生蛊,还有,这往生蛊又是什么 “可是想好了”穆少秋两眼看着贺榕,笑容若隐若现,他摩挲着手腕子,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贺榕一定会答应。 贺榕沉默的看着穆少秋,知道穆少秋在跟他打一场心理仗,本能的不想认输,抬了抬眼皮,扫了穆少秋一眼,问道:“不知穆先生口中的往生蛊是什么” 穆少秋换了个姿势,右脚靠着左脚站立,两臂相抱,给人一种十分傲慢的感觉,贺榕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快。 “往生蛊就是往生蛊。”穆少秋回答。 他这话跟没说一样,贺榕听着,眼睛里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他那类似于狼崽子的阴冷目光在穆少秋身上不住打转,一边看着穆少秋,一边暗想:姓穆的这人若是再不识时务,他不介意给他些硬菜尝尝。 “穆大哥若是有心差使小弟,不如以实相告。”贺榕沉默了一时,觉得此时不应撕破脸皮,便戴好假面继续做戏,秋水瞳颇为恳诚的看着穆少秋。 穆少秋挠了挠后背,他在思考对策,往生蛊对他而言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他不愿将这秘密泄露。然而,当他将目光瞥向躲在贺榕身后一张粉面如同粉白桃花的媛媛,思路骤然通达当两个女人进行战争的时候,夹在女人中的男人必然是困难的,他既然有心利用贺榕,就势必要找出能牵绊他的人或东西。 比如 穆少秋迎面对上贺榕,眼睛里潜藏着一丝奸诈,他回道:“其实往生蛊我也只是听闻。” 一团火从贺榕心里冒出,他忍不住在心里骂这姓穆的满嘴跑火车。 “不过,苗寨里一位姓荣的小姐可能知道些。”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穆少秋又道。 “荣锦华。”媛媛不自觉的将锦华的名字脱口而出,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见那人点了点头,满是惊喜的问她:“莫非这位小姐认识这位姓荣的小姐” 贺榕瞧了过来,他看了媛媛许久,又挪开了眼,将目光转向穆少秋问道:“穆先生当真确定这位小姐名字是荣锦华吗” 穆少秋看着贺榕紧张的模样,没有回答,隔了仿若世纪漫长的时间,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贺榕先前忙中作乱,想着对付那怪物,现在被媛媛这么一提,记起了锦华,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是否已经成为枪下的亡魂,心里焦躁难言,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媛媛收敛眉眼中的慌乱,急急抱住了贺榕的胳膊,她一边为贺榕敲打背部,一边娇娇呼道:“贺大哥,你小心些。” 贺榕有些厌恶的甩开了媛媛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他现在完全被锦华牵引了心思,恨不得立刻飞身赶到她所在的地方。 “先生跟我来,这位荣小姐,就在此处不远。到时我们”后面的话,贺榕突然说不下去,他的心脏在心房狂跳,他感觉到了 锦华迷蒙的掀起眼帘,后背火辣辣的痛令她有些清醒,她掐了自己一把,待感受到痛处,心里登时欢喜起来感觉痛,就说明还活着 她看着身前被一团虫子包裹的人形,吞咽了一口唾沫,两臂压在地上,撑着身体,想尽量不用脊背的力量站起来。 蛊七爷死了,他身上的虫子大概全部转移到了本田身上,整个人只剩下黑皮包裹着骨头架子,枯巴巴的像一具干尸,死的萧索也可怜。 锦华将目光从蛊七爷身上挪开,她全身直冒冷汗,一时之间后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导致她现在有些发昏。 “贺榕,我荣锦华福大命大。”低低自语,锦华强逞着站了起来,她身子晃了两晃这才站住脚。 待抬头看见不远处奔来的身影,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湿了鬓发,湿了脸面。 “你这般恨我吗贺榕,当年欠你的,算在这一枪上,我全部还给你。”还你的柔情倦怠,还你的情意深重,还你的翩然一吻,还你,通通还你,从此之后,我荣锦华与你再不相欠 贺榕看着面前满身狼藉的锦华,一把将她揽入怀间,他看着她,不自觉柔了眉眼。 “锦华。”声音嘶哑的唤出她的名字,心里柔肠百转。 锦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贺榕,随后便用力推开了他。 “贺榕,我荣锦华,与你毫无瓜葛”说着她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媛媛看着锦华,如花的笑脸骤然罩上了一层寒冰,她的心被啃噬,荣锦华,为何那一枪就打不死你 “贺大哥。”在贺榕身后她低低唤了一声,她在心里跟自己打赌,贺大哥一定会转过身的。 然而贺榕并没有转身,他一手撑着锦华的身子去看她的伤口,任她撕咬,始终不松开。 “锦华,我好怕自己会失去你。” 锦华将眼泪糊在他的胸膛,他是她的软肋,所以面对他,始终都是怯弱的,可她,受够了,受够了这一切。 “贺榕,放过我吧。”锦华喘息着,在贺榕耳畔喃语。 贺榕看着她,手指描画她的眉眼,他说:“你早已在我心上,入骨入髓,叫我如何忘” 锦华说不出话,她那一颗心比身体的创伤更痛。 “贺榕,督军府不告而别,我对不起你。但南京国民政府成立” 贺榕笑了,他将她身子侧过来,想要先帮她处理伤口。 锦华按住他的手,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继续道:“南京国民政府成立,我们这些人大势已去,我不怪你。但你不该” 话说着,贺榕突然一顿,停止了话题,他撕拉一声撕开了她后背的衣衫,看着白肉上的暗红,叹了口气。 “不该什么”锦华抓着他的手又继续问。 贺榕看着他,眉眼深处有太多难言,他猛地低下了头,说道:“没什么。” “贺榕,你告诉我,三年前督军府究竟发生了什么”sjgsf0916: 一百一十章 背地交易 贺榕对上锦华的一脸坚定,深邃的眼眸仿若最深沉的黑夜,在他的眼睛里,锦华看不见一点光芒,他一瞬间变得彻骨冰寒,完全的像一个陌生人。 看着这样的贺榕,媛媛也有些发愣,贺大哥平日里虽说不大爱笑,可也没有这么漠然到让人害怕。 他再一次问她,那一字一句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锦华,你真想知道当日督军府发生了什么吗” 这种仇恨只是一瞬,贺榕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收敛了那一瞬息发散的寒意,平静的看着锦华的双眼慢慢讲述道:“我一觉醒来后,你不见了,阿婆没了,甚至我那些兄弟也都不在了。有人说是你干的。” 他讲述的冷漠而简洁,像在讲述陌生人的故事。 锦华看着贺榕,看了许久,她说:“这些事情,不是我。” 贺榕躲开了她的目光,他没说信她还是不信她,侧脸:“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好。” “我帮你处理伤口。” “好。” 锦华没有想到,三年前的恩怨会如此淡然的化解,感觉到贺榕的触摸,她全身都在颤抖。 “疼一下就好。”贺榕从身上的小包里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沾了些白酒,小心地帮她将弹壳取出,随后,宛若针扎的疼痛袭来,锦华疼的厉害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却见他把手臂塞到了她的嘴唇前,又道:“咬着就不疼了。” 锦华抬眼,定定的看着贺榕,贺榕没说话,撕扯了身上的褂子,缠在了她的背上:“伤口不严重,等出去,我们去医院包扎。” “穆先生,这位是荣小姐。”待帮她处理好伤口,贺榕站起身子,对着站在媛媛身后的穆少秋说话。 待看见那位穆先生的面容,锦华一下便呆住了,她睁大了两只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人,这分明是穆叔嘛 “穆叔”锦华看着这位穆先生,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穆少秋瞧过来,将她扫量了一遍,锦华说不清楚那道目光中所隐秘的东西,她感觉面前的人就是穆叔,这种感觉是不会差的,她和穆叔相处了三年,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穆叔。 “荣小姐,你好。”这位穆先生彬彬有礼的伸出了一只手,看着伸在面前的手,锦华有些愕然,穆叔断然不会这般同她招呼,心想着,她又仔细的看了那位穆先生两眼,虽说容貌与穆叔相似,可这脾性好像的确有些不同。 放下心中的疑惑,锦华对着这位穆先生伸出了手,回应道:“穆先生,您好。” “荣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穆先生笑眯眯,与锦华握过手后便开始夸赞,听着这位穆先生的夸赞,锦华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微笑着应承。 “穆先生穆赞。” “不知道荣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往生蛊。”穆少秋客套后直接开腔,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锦华。 锦华被他这般突兀一问,甚是惊讶,往生蛊是蛊经的最后一章,若不是蛊婆婆告诉她,她根本就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往生蛊这一种蛊。 锦华留了心眼,没有回答,等着穆少秋继续问话。 穆少秋见她不答话,有些疑惑,皱起眉头又问:“莫非荣小姐不知道吗” 锦华想要装傻充愣也装不得了,只好回答:“听闻过一些。” “不知荣小姐知不知道,往生蛊在什么地方”穆少秋继续追问。 尽管这位穆先生和穆叔长了一模一样的脸,锦华还是有些抗拒回答,冷淡了口气,道:“这些事情,我一个普通的姑娘又怎会知晓。” 谁料,她话音刚落这位穆先生便直接拆台:“荣小姐的那条宠物蛇可是条地龙,荣小姐怎会是个普通的姑娘。” 穆少秋微笑的看着锦华,锦华有些厌恶的皱了皱鼻子,在她看来,这穆少秋太像个笑面虎,于是当即回道:“不知便是不知,锦华何须说谎。” 穆少秋见她如此坚决,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既然荣小姐不知道,鄙人便不打扰了。” “穆先生,哎,穆先生你别走啊”站在一旁的媛媛拉住了欲走的穆少秋,开口劝留。 这位穆先生虽被媛媛拉着,但他的脚却始终在地面上磨蹭,这说明他只是在装腔作势,锦华冷眼看着穆少秋做戏,回眸与贺榕相视。 贺榕对着她伸手,锦华看着贺榕伸出了手有些迟疑,踌躇之下,被贺榕包住了小手。 “这位穆先生不简单。”听见贺榕侧在她耳边的声音,锦华侧脸看去,见他专注的朝程爷的方向看,不由叹了口气,问:“你什么地方找来的” 贺榕摇摇头:“不是我的人。” 媛媛依然在劝解这位穆先生,当然这是在锦华的角度上看,实则上,这位穆先生与媛媛进行着一场背地交易。 “不知先生有几分把握要了那个贱蹄子的命”媛媛的神情早非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阴沉着一张脸问穆少秋。 “你想要几分就是几分。”穆少秋似乎很喜欢这种绕圈子的交流方式,他看着媛媛一本正经的问,偏偏他的话不大正经,所以听起来怪怪的。 媛媛垂下了眉眼,她心里有些发急,追问:“可以完全保证要了她的命吗” 穆少秋捻住了媛媛身上掉落的头发,感慨:“怨气可真是大。” 媛媛以为穆少秋在讽刺她,当即变了脸色,却见穆少秋朝她贴了过来,嬉皮笑脸道:“男人可都是喜欢纯洁无暇的小姑娘,荣锦华那般阴沉,简直是丧门星,你觉得贺老弟会喜欢她玩玩罢了。” 这一番话,可真是说到了媛媛的心坎里,她旋即又眉开眼笑,又变成了一朵明媚的小花。 “我想让先生把荣锦华”媛媛动作幅度极小的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她谨慎的窥视着锦华,对穆少秋道。 穆少秋摇摇头,颇有几分蛊惑的味道:“不不不,这事得由你来。” “我来”媛媛的胸脯起伏的厉害,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惊吓,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光彩。 “怕了”穆少秋眼尾的褶皱挤了挤。 看着一脸嘲笑的穆少秋,媛媛挺起了胸膛:“我才没怕,贺大哥是我的。” “这就对了。”穆少秋夸了一句,又道:“到时候你这样保准荣锦华再也抢不了你的贺大哥。”sjgsf0916: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往生蛊秘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穆少秋早就做好两手准备,他看着一脸欢喜的媛媛,嘴角轻蔑的勾起一道半弧。 媛媛时喜时忧,她看着穆少秋,左右莹白如玉的手指不断搅动,怯怯问道:“若是贺大哥发现是我怎么办” 穆少秋淡淡扫来一眼,比于面前这个如同小花娇柔的姑娘,他更欣赏如辣酒刺爽的荣锦华,他看着这朵小花,心里一时有些厌烦。 “贺大哥是喜欢我的,他到时知道一定不会生我气的。”说着说着,她那一双星眸又渐渐缀满了璀璨星光,她又重新扬起了希望之帆。 听着,穆少秋觉得小姑娘的心思实在可笑,他想点支烟,但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到火,不由乏味的打了个哈欠,将烟卷收回了口袋里。 没有火点烟,他突然耐心下来,听小姑娘絮叨,莫名生了同情,他突然想要帮一帮这个痴情的小姑娘。 “你这样”伸过懒腰后,穆少秋转了转眼珠子,贴在小姑娘耳边为她出谋划策。 媛媛一张小脸红若滴血,听着穆少秋的话,她的脑袋越压越低,低呼道:“这怎么可以” 穆少秋没有说话,他方才教她的是女人对付男人最有用的把戏,在他看来,维持一段男女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那事儿,他是一个男人,男人的爱源于肉、体,也高于肉、体,更何况,男人是种子,女人是肥沃的土地,种子种在土地上本就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情。 媛媛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贺榕,她两颊红了又红像熟透了的红苹果,穆少秋看着她少女怀春的模样,心里莫名的震荡了一下。他赶忙挪开了两眼,催促道:“你快些将我对你说的话告诉他们。” 媛媛应了一声,碎步走到贺榕身前,贺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那位穆先生说了什么” 看着他的眼神,媛媛无由觉得心酸,她垂下脸蛋的那一刻,眼睛里滑落了一点晶莹。 待抬起头,她又勇敢起来,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不择手段又如何 “穆先生说,往生蛊可能在神农架” 贺榕听了媛媛的话,满腹心思的与锦华相视了一眼。 “神农架” “对,神农架。”媛媛还未开口,惊见穆先生走来,她想要张嘴,被穆先生伸出的一根手指噤声。 贺榕对这位穆先生并不信任,虽然有收他入麾下的打算,但出于小心行事,还是谨慎问道:“不知穆先生有什么依据证明往生蛊就在神农架呢” 穆少秋虽然真话说不得,但假话却是一箩筐,他一边看着媛媛,一边对贺榕解释,然而在他说话的时候,却冷不丁的对上了一道凉若秋水的目光。 荣锦华在看他 锦华心里有所盘算,她想一走了之,不愿再卷入这些复杂的琐事中,想正经的做些生意,然后将自己与贺榕之间的感情慢慢放开,但当她听到往生蛊,她又不自觉的看向了这位穆先生。 往生蛊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蛊婆婆和蛊七爷都如此的在意会是东皇钟吗 她脑子里种种问题交杂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穆少秋躲开了锦华的目光,那道目光凉的人心里发寒,他突然生了几分惧意,心里猜测:这荣锦华,不会是猜出了什么吧。 媛媛同样也留意着锦华的动作,她那一颗心自见了荣锦华就始终揪在一起,怎么也放不下她的贺大哥,怎么会心想着,媛媛的指甲嵌进了皮肉里,掐出了一枚小小的红月牙。 走到如今一步,凭空出现一个人,告诉她,他们的要去神农架寻找往生蛊,锦华觉得悲哀,为蛊婆婆,亦为高宽。 高宽之死,是蛊七爷之过,也是她之过。如果不是她对高宽提议逃走,如果不是高宽为了袒护她,她恐怕早躺地底下了。 锦华不甘心就此罢手,这座墓既然如此凶险万分,定然是有鬼的,定然是有闭着双眼,锦华咬着牙,又睁开了眼,看向了穆先生,开口:“若穆先生能解锦华一惑,锦华愿前往神农架。” 贺榕有些诧异锦华突然言语,他将目光在锦华身上停留了片刻,见锦华没有瞧他,又将目光挪向了跟前的穆少秋,开口:“听说这是楚国大巫的墓” 穆少秋沉默许久,抬起头,用极其缓慢的语气讲故事。 在还是同治年间的时候,有两个兄弟,一个叫大宝,一个叫小宝,他们无爹无娘,卖艺为生。 有一天,大宝遇到了一个贵人,贵人给他一份差事,每月给他些银钱,让他去守一座位于极深的溶洞中的墓。 大宝回家后跟弟弟小宝提起这件事,小宝希望和哥哥一起去守墓,但那个贵人却没有答应,反而认为大宝泄露了秘密,将大宝臭骂了一顿,说以后只能由他一个人来担任守墓人的身份。 大宝挨了骂,心里自然不快活,同时他心里也觉得奇怪,但并未说什么,为了弟弟,他辞去了这份工作,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二个贵人,这个贵人他们先前见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宝救了这位贵人,贵人为了感谢他,就教给了他许多东西,甚至贵人家族密不外传的蛊术也教给了他。 大宝对蛊很有天分,甚至比那位贵人学的还要好,所以被贵人的家族关注,就在大宝处在人生的上台阶时,他先前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又来找他了,说可以给他三倍的价钱,只要他看守那座墓。 已经生活安定的大宝自然是拒绝了,谁曾想,那人竟然以二宝为人质,威胁他,不得已,大宝便同意了。 说到这里,穆少秋有意的停顿了一下,锦华听明白了他的话,但却不知他说的话跟往生蛊有什么关联,于是开口问:“这跟往生蛊有什么关系” 穆少秋吸了一口气,看了锦华好大会儿,又道:“我还没讲完,你继续听。” 说着,穆少秋,摸出了一支烟,在贺榕那里借了火,点了烟,狠吸了一口,继续讲: 大宝最终回去了那个墓地,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一天,墓地去了一批盗墓贼。 大宝因为人单势薄,所以放那群盗墓贼进去了,令大宝感到恐怖的是,那群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 经过了这件事,那个找大宝当守墓人的男人又来找大宝了,男人很生气,并骂大宝没有尽好责任,让那些盗墓贼破坏了风水,导致他那边出了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贺榕有些好奇,开口问穆少秋。 穆少秋一只烟已经抽完,他的头脸泡在薄白的烟雾里,显得十分神秘,他似乎很紧张,一次又一次的问贺榕借火,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但他就是不讲话,像是在拼命压抑心中的恐惧。 锦华与贺榕莫名其妙看着穆少秋,这位穆先生讲的故事,他们多少已听懂,也猜穆先生极有可能是大宝,但却不明白穆先生所说的这一切跟往生蛊有什么关系。 停了很久,当穆少秋把最后的烟蒂扔在脚下,他发出了一声宛若老鸦鸣叫的嘶哑笑声,清了清嗓子后继续讲。 男人相当生气,他掐着大宝的脖子要杀大宝,大宝不知被男人打了多少次后,如同暴风雨般的拳头终于停了,大宝被打的鼻青脸肿,像只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令大宝意外的是,那男人居然原谅了他,并说出了一件秘闻。 大宝听着男人的话,心海四荡,再也平静不下来,他在男人睡着后,偷偷的离开了墓地。 与此同时,小宝被贵人给打伤了,贵人因为经常抽鸦、片,所以烟瘾很大,经常在犯烟瘾的时候打人。 看着弟弟被打的满身伤疤,大宝心里对第二个贵人又气又怨,但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安慰弟弟,将此事忍了下来。 没曾想,这贵人再一再二后,还有再三再四,在弟弟被毒打的下不了床的那一次,大宝终于爆发了,他带着贵人去了那个墓地,然后他们顺着那些盗墓贼的痕迹进了墓室。 墓室里到处是那些盗墓贼的尸体,已经变质,但他二人还是忍着恶臭进去了,贵人在大宝不知情的情形下擅自带走了墓室里的东西。 “带走了什么东西”锦华心里像揣着小兔子,心脏节奏快速的跳动着,她急切的问。 “是书。”穆少秋回答。 “什么书”锦华有些奇怪,一般而言,下墓肯定是要捞些宝贝,书还真是奇怪。 穆少秋看了她一眼,神情阴郁,似乎极反感她这种刨根问底。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蛊经。” 听了穆少秋的话,锦华有些没反应过来,再一次问:“什么书” 穆少秋哼了一声,他弹掉身上的烟灰,说:“蛊经。” 锦华脑子在飞速旋转,蛊经她甚有印象,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到的。 不等锦华问话,穆少秋又开始了讲述: 大宝从墓里回来后就染了恶疾,在床上发烧了好几天,什么药都不管用,就在大宝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当初那位找他看墓的人再一次的出现了,那人救了他的命。 而大宝的那位贵人,却跟中邪了一样痴迷那本蛊经,甚至要拿自己的两个儿子当试验品去喂虫子,大宝劝他回头是岸,可他偏就执迷不悟,居然偷偷摸摸的拿两个儿子喂了蛊虫。 这件事实在有丧人伦,所以家主大怒,对贵人进行了家法,贵人依然不思进取,想着法子的训练蛊虫,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同氏族的新生儿身上,在贵人一次偷孩子的时候,不知道谁通知了家主,家主亲自抓住了他,并将他逐出了师门,那本蛊经就留在了贵人的家族里。 大宝见家主将贵人逐出家门心里很是不安,于是就偷偷的接济贵人,贵人吸大烟吸得很凶,大宝的那些钱全花在大烟上,有一天大宝没钱了,贵人见问他要不出来钱,就将小宝痛打了一顿。 小宝哭丧着脸跟哥哥告状,大宝虽然心疼弟弟,但碍于面子还是没有去责怪贵人,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贵人居然将小宝打死了,并用麻袋丢在了河里,大宝撑船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弟弟,万念俱灰之下,大宝对贵人实行了报复。 他对贵人下了蛊,下了一种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说来也真是倒了霉运喝凉水都塞牙,贵人平日里不学无术,可身体却有一种化解蛊的力量,他将身体的里大宝种下的蛊给消除了。 大宝一开始不知道,他本来就不是心狠的人,对贵人下蛊也只是一时愤怒,过了几天,他就寻思着把贵人身上的蛊给解了。 那天晚上,他给贵人的水里掺了点蒙汗药,准备趁贵人熟睡后要帮他解蛊,可这时,意外却发生了。 那个找大宝做守墓人的男人又来了,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房间里,大宝正专心致志帮贵人解蛊,男人站在大宝身后拍了他一巴掌,大宝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遭到了蛊的反噬,于此同时,被药昏了的贵人也清醒了 大宝没想到男人居然也会蛊,手法比自己不知高超了多少倍,他和贵人都被这男人下了蛊,男人带着大宝回到了墓地,并警告他不要为所欲为,喝令他把贵人带走的那本书带回墓地。 大宝不知道贵人带走了书,于是回去追问贵人。贵人恼羞成怒,让他去找家主,大宝去找家主后,谁料家主这一次真的把贵人逐出了家族。 贵人离开家族的那天,阴雨绵绵,天气很差。他什么都没有带,除了他那两只宝贝虫子。 大宝于心不忍,便尾随了贵人一路,并将贵人引到了墓地所在的洞穴,暂时为贵人寻得一片遮挡风雨之地。 讲到这里,穆少秋像是在经历噩梦一样,全身都是冷汗。 锦华看着穆少秋的样子,还是不能理解他说的故事同往生蛊有什么关联,于是开口问道:“穆先生不如讲出来,这往生蛊到底是什么。” 穆少秋似乎也无心讲故事了,抹掉了额头上的汗珠,道:“我只知道,往生蛊在神农架。”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蛊 锦华盯着穆少秋眼神飘忽不定,实话说,穆少秋所讲的故事令她心里越发焦躁难耐。 难下决定,实在是难。 若答应了穆少秋去往神农架,必是一路艰险,这三年,她耽误的时间太多,坟墓里刨的那点金子也全给了穆叔,再耽误下去,回到上海滩不知会是何年何月,更何况,高宽的尸骨必要送往北平,落叶归根。 若不答应,东皇钟必不会所获,东皇太一也必不会苏醒,利益纷争下,她跟贺榕保不齐仍会反目。 感觉到荣锦华犹豫不决的目光,穆少秋悄悄的瞥了眼围着贺榕团团转的媛媛,他要做这渔翁,势必要使他三人反目,缺一人可不行。 “贺大哥,我们去神农架游玩一趟也好啊,听说那里的风景美极了。”媛媛依然一脸天真的仰望贺榕,她像小孩子一样雀跃,纯洁无邪的模样,看得贺榕心中一热。 贺榕并不忍心伤害媛媛,他们相处多年,媛媛的性子他也了解,她不过是年纪尚幼罢了。转念一想,贺榕又宽恕了她,他抬手揉了揉她的乌发,笑道:“多大了还是这么贪玩。” “哼,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媛媛拧住蛾眉,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嘴撅了起来。 锦华自是留意到了贺榕与媛媛之间的对话,她看着贺榕,心里说不上是不是失落,默默地看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了在贺榕跟前哪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她不知道,若是今日在这墓里出了东皇钟,贺榕会帮谁,他突然之间的告白,不过是以为她快要死了才说的,他们能够回去当年吗她不知道。 “不知荣小姐可否愿意同往。”锦华看着贺榕伸出来的手,他看来是决定去了。 锦华躲开了他炙热的目光,回答道:“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去神农架。” “择日也可。”锦华话音稍落,这穆少秋的声音像枪子儿一样,突突就出来了。 他这急切的模样令锦华生了几分怀疑,不过很快又被贺榕身边的媛媛转移了注意力。 “贺大哥,我们真的要和荣锦华一起去吗她那般伤害你,贺大哥,你的心肠不能太好。”温婉的少女挽着高大英俊的男人,看起来如同一幅美丽画卷。 贺榕没有回答,他同锦华相视,幽深如古井的眼中却因媛媛的话,荡起波澜。 爱几许,恨几重,一眼凝眸。 “锦华”他的呼唤仿若从虚渺烟雾中传来,极是空灵。 “贺司令。”锦华避开,她知道现在不能同贺榕拉扯这些,她恢复了冷静,用谈生意的口吻,回应贺榕。 贺榕听出了她的意思,目光有一瞬间的冷滞,很快便面色如常:“不知荣小姐什么时候去神农架,我们可以定下时间。” 锦华想到高宽,犹疑了片刻,回答:“我可能要先去北平。” “我陪你去。”他看着她,看了有一会儿。 锦华被他这一言噎住,心里有些发颤,犹豫有一时,回道:“多谢贺司令好意,不必了。” “锦华,我们重归于好吧,不要再闹了。”他走到她跟前,满是认真的看着她:“我们以后安稳生活,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说着,他要揽她入怀。 “贺大哥。”媛媛有些颤抖的喊了贺榕一声,他对荣锦华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贺榕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挪到了锦华身上:“我等你的回复。” 媛媛咬着银牙,她压抑着腔子里翻滚的气息,天知道她有多想把这荣锦华嚼吧嚼吧了,男人都是贱的,贺大哥怎么就看上了那个荣锦华呢她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好的 她一遍遍问自己,怎么都得不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她一瞬间有些绝望,觉得自己是一个输尽家财的赌徒,没有了贺大哥,她什么都没有了。 贺榕看着锦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脾气在面对她时,总是极紧可能的温和。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暖意,锦华抬眼,看着他的微笑,心锁在颤动,理智与爱的本能斗争,不分上下的僵持着。 “这墓里的东西,我还是奉劝各位什么都不要碰。”穆少秋突然冒出的声音将锦华几人拉回现实,锦华趁此机会甩开了贺榕的手,抱臂,尽量做出一种毫不在意的姿态。 “盗墓贼进墓不拿东西,怕是会被笑话。” 面对锦华颇有气焰的抬杠,穆少秋眼睛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荣小姐不信大可一试。” 锦华敛神静气没有回话,穆少秋见她不答话,知道她吃瘪,便笑了一声,又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出墓商量去神农架的事情。” 贺榕表示赞同,媛媛自不必说,一定是站在贺榕那边,锦华因为身体的缘故,不便多做停留,也就答应了。 穆少秋带着他们出了墓室,不知他是不是有意震慑锦华,特意带着那条蛇人走在前。 媛媛对蛇人依然心有忌惮,苍白着小脸,紧紧贴着贺榕。 看着小鸟依人的媛媛,锦华跟在了穆少秋身旁,自穆少秋讲了那故事后,她一直都在猜测,这位穆先生和穆叔的关系,大宝极有可能就是穆少秋,那么小宝,会不会就是穆叔呢。 “这世上的蛊,无处不在。”瞧见锦华走在身旁,穆少秋搓了搓手,像是找话题聊天一般,突兀的冒出了一句话。 锦华有些莫名其妙,她不知道穆少秋为何会跟她说起蛊,对于蛊术,她不过是个初学者。 见锦华没有应话,穆少秋叹了口气,他有心提点,却不曾想,小辈竟然如此的傲慢,不过他回错了锦华的意,锦华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不熟。 看着游曳在前的蛇人,锦华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约摸着问穆少秋也不会说,她就没有问他为何能操纵蛇人。 不过穆少秋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说道:“这世上的蛊,不止虫子,还有人。” 锦华听他这般说,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人” 穆少秋摇摇头:“准确的说,是人蛊。” 他这一言,勾起了锦华的好奇心,思量有片刻,锦华秉持着不耻下问的心态问道:“何为人蛊。” 穆少秋似乎等锦华这个问题等了许久,特意咳了一声清嗓,回道:“人蛊,既为饲养人做蛊,比如” 锦华顺着穆少秋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时说不出话,蛇人就是人蛊 实在不可思议sjgsf0916: 一百二十三章 出墓 看着头顶上陌生而又熟悉的蓝天白云,嗅着浸漫周身陌生而又熟悉的清新空气,出了墓,整个人恍若重生。 昨日种种,在眼前挥之不去。 怀抱着高宽的尸骨,那一声小姑奶奶,呼唤犹在耳畔,锦华的一颗心像被搅碎了,高宽的后事,她该如何安排,这些都是极难解决的问题,还有高宽的家人,如何对他们开口,这些她都没有做好打算。 “不知荣小姐有何打算”媛媛挽着贺榕的胳膊,瞧见锦华一脸感伤,不自觉声音多了些许嘲弄,开口问道。 锦华皱了皱眉,她看着媛媛,并不想搭理,但还是出于礼貌回答道:“我的事情,还是不劳媛媛小姐关心了。” 贺榕看着锦华开口:“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们先送你过去。” 锦华摇摇头,她和高宽住的那地方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去,再说那地方的东西,她得好好收整,当即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认得路。” 看见贺榕的嘴巴张了张,锦华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但她不想同他辩驳,就低了姿态道:“多谢贺司令关心,锦华先行一步。” “你”贺榕想要拉她,但发觉媛媛在瞧自己,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的看她离开。 看着荣锦华一点点消失身影,媛媛挽紧了贺榕的胳膊,笑嘻嘻说道:“贺大哥,我们也离开吧。” 从出墓开始,媛媛就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她的计划,或许可以这样说,她要制造一个和贺榕在一起水乳交融的氛围。他是喜欢她的,如果他们的关系再进一步,别说是一个荣锦华,就是十个荣锦华都抢不走她的贺大哥,媛媛想着,自信的扬起了嘴角,她黑亮的眼珠子发散着如同明珠般的光泽。 贺榕见她笑,有些好奇的扭过脸瞧,看了半天,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我们也走吧。”媛媛嘻嘻一笑,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 贺榕有些无奈的轻轻挂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感慨了一声:“你这个小丫头啊” 媛媛看着贺榕,欢喜的眉眼下,潜藏着一点淡淡的落寞,她不甘心,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小丫头。她要成为他的太太,他的女人。她要为他生儿育女,她要伴他儿孙满堂。 穆少秋看着面前渐渐消失的三道身影,他看着四处的凄凄荒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八大门的天终究是要变的,往生蛊出世,谁能拦得住呢” 回答他的,只有乱坟岗上的虫鸣声。 走在树林子里,锦华头脑有些发胀,想到要去收拾贺榕的东西,她就头痛得厉害,高宽的声音在乱成浆糊的脑子里越发的明晰“荣华,你是个好姑娘,高宽喜欢你。” “阿宽,我怎么可能是个好姑娘,荣锦华,不值得你喜欢。”锦华低低地对着怀中黑布包裹的高宽说话,她亲吻着那块黑布,一点晶莹从眼睛里淌下。 无论如何,她都是对不起他的,将记忆一点点倒退,如果不是她非要去什么停尸客栈,如果不是她要带上程爷,如果不是她粘上那个该死的婴、尸、瓶,如果不是她要和麦克那帮洋鬼子一起进墓,如果不是她被蛊七爷给绑了,如果他不是为了救她 抱紧了怀中高宽的尸骨,锦华抹掉了眼角的泪水,低下头,对着怀中的尸骨,嘴角勾起一抹胜若阳光的灿烂笑容:“阿宽,我们回家了。” 一路顶着被众人嫌弃的目光,锦华快速穿过了市集,她需要回家先把高宽的尸骨放置好,棺材肯定是带不到北平,只能想办法将高宽火化,将骨灰带过去。 还有就是如何对高宽的家人说这件事,高宽是家里的独子,只有一个妹妹,他这般去了,算是绝了老高家的后,锦华搂紧了高宽,无奈道:“阿宽,你这回,可真是丢了一个大难题给我啊。” 光阴流转,待锦华到家时,日头已经往下落,跟铜盆子大小的红日,映红了大半个天空,锦华从身上摸出钥匙,拧开了门锁,往常这个时候,高宽总是要叫她一起下馆子,他总会很夸张的大喊:“饿死了,饿死了” 锦华开着门,肚子里咕噜一叫,她也觉得饿了,叹了口气,推门而入,院子里与往常无异,还是一片安宁。 锦华将高宽放置里屋,用帕子擦洗了头面,进屋准备换身衣服,她在墓里不知道待了多少天,全身都发散这一股子酸臭。 推门进屋,她住的这个房间原来是高宽的屋,自她过来后,高宽便将这屋子让给了她,看着装饰温馨的屋子,锦华眼睛再一次酸涩起来,过去她不自觉的认为高宽让着她,对她好是应该的,她不自觉真把自己当成了小姑奶奶,可她没想到,高宽是喜欢她的。 叹了口气,锦华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她裸、身站在穿衣镜前看自己,她这些年模样没什么变化,身量比起原来圆润了一些。 目光一扫,锦华准备随便套件衣服,但当她看见床头的一物,目光就此凝滞了。 看着熟悉的笔迹,锦华快速的拆开了信。 高宽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封信只有短短几行,但锦华却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她怀抱着信纸,眼泪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落下,那一瞬间,她像孩子一样悲伤。 高宽在信上写着:小姑奶奶亲启,这封信本来要在出墓后交给你,但想一想还是提前给你了,荣华,穆叔的事情我已做安排,我那日的话,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北平的风景极好,期待和你一起游览风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去所有地方。高宽。 这封信是高宽在进墓前放在她这里的,她为什么会一无所知,为什么会一无所知啊 一遍遍问自己,锦华呜咽着说不出话,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她从未将高宽看在眼里,高宽待她的好她是知道,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乞儿高宽 冷静的换好衣衫,冷静的收整遗物,冷静的盘算对策,冷静的做好规划。看着高宽的画集,抚摸着高宽画的那副小像,痛苦已被深埋在心底,荣锦华虽然痛恨自己的清醒,但却无力反驳事实逝者已去,生活仍需继续。 高宽一共留下两千块,这些钱一定要带去北平,她准备见了高家双亲再添补些,高宽的那些衣物亦收整,叠的整齐放在柜子里,高宽素喜的发油,最爱的杂志,惯用的钢笔,她无不分门别类收好,至于要不要带去北平,仍在犹豫。 屋子里太闷,呆坐了一会儿,便压抑的喘不上气,匆匆换上出门的行头,她要出去走一走,去挤在市井中,去挤进熙攘的人潮里,去让繁华与热闹吞噬自己,去暂时遗忘自己的罪责。 走在街上,四处的喧嚷仿若迎面拍下的海浪,耳朵里涌进各种声音,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锦华不由脸色刹的雪白,先前她不知高宽离开对她而言是怎样的打击,但当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时,她冷静宛若冰冻的心出现了裂缝,不安趁虚而入,她发现高宽不在身边,她是如此的害怕。 “小姐,小姐,赏些钱吧。”正漫无目的走着,衣裙突然被一双手抓住,锦华扭头看去,瞧见一个小乞儿正拽着她的衣裙,眼巴巴的望着她。 小乞儿的脸上脏兮兮,抹着黑灰,眼白是白水银的白,瞳子是墨点的黑,看起来黑白分明,锦华看着他的模样,嘴角慢慢的弯了弯。 “给你。”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小面额钞票,她一手收拢衣裙,屈蹲下身子,一手将钞票放进了小乞儿的破瓷碗中,小乞儿瞧见那张钞票,眼睛亮了亮,但很快他又惶恐了,他看着面前的漂亮小姐,红了红脸,有些不知所措。 见小乞儿傻愣愣的直瞅她,锦华觉得有些好笑,笑着笑着却觉得兴致阑珊,于是便站直了身子,准备离开。小乞儿看见自己的黑手印大咧咧留在漂亮小姐的白裙子上,看着颇为醒目,不由心中惶恐,又瞧见漂亮小姐要走,不知那来的心血冲撞脑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锦华看着跪在面前的小乞儿有些不解,过来搀扶他,说道:“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 “小姐带我走吧,我愿意为小姐当牛做马。”小乞儿磕了三个响头。 见过往有路人瞧来,锦华皱起了眉头,声音冷了下来:“有什么事情起来说。” 小乞儿一听漂亮小姐的声音变冷,有些发愣,一个哆嗦从地上窜了起来,呐呐的说:“小姐,我想跟你走。” 锦华看他小孩子的身量,猜测他的年龄不过七八岁,便开口问:“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乞儿一听锦华问他话,便猜测自己跟这位小姐走有戏,当即眉开眼笑,回道:“我今年有十四了,我过去的名字我忘记了,还请小姐赐名。” 锦华听见小乞儿这般说,皱了皱眉,她此后一路必然艰险不少,带着这么一个包袱,并非得当的投资。 见锦华蹙眉,小乞儿急了,再一次跪了下来:“小姐带我走吧,求求您了。小姐您是” 锦华听他这般说,坏心眼的笑了,她止住了他的话:“我可不是菩萨心肠,你且告诉我,你会些什么,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小乞儿将后面未说完的话,和着喉咙里的唾沫吞了下去,他低着脑袋显得很颓然,锦华看着他,漠然的继续道:“你没有一技之长,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呢” 小乞儿将脑袋压得低低,大气儿也不敢出,身子在颤抖,似在哭泣。锦华瞧着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硬了心肠,在乱世中,连自保都不得,又怎么能带着一个大包袱 “小姐是个大善人,我想报答小姐,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饭了,只有小姐给了我钱”小乞儿一边哭诉,一边拿脏兮兮的袖子抹眼泪。 锦华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看着就要昏过去,心底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帕子递了过去:“用这个擦吧。” 小乞儿瞧见面前漂亮小姐的白玉手上捏着一条雪白的帕子递给自己,一时忘记了哭泣,怔怔的看着漂亮小姐说不出话。 锦华将帕子塞到了他的手上,小乞儿受宠若惊的两手接住,他看着那白雪一般的手绢,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又不敢接着了,在身上使劲儿的蹭了蹭。 锦华看着小乞儿胆怯的模样,沉默了一时,淡淡道:“把脸上的泪擦擦。” 小乞儿听锦华说话,赶忙拿着帕子蹭了蹭脸,白帕子变成了黑帕子,小黑脸变成了小白脸,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颇为精灵古怪,眉眼之间有几分似高宽。 看着小乞儿,锦华呼吸急促起来,她想要开口说话,却总是禁不住要去瞧那双眸子,终而哽咽不能言。 “小姐”小乞儿看见锦华的失态,不知是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漂亮小姐,怯怯的问。 锦华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大海不断冲撞的礁石,她激动地看着小乞儿,张了张嘴,声音到底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她问:“你要跟我走” 小乞儿点了点头,眼中的亮光似黑夜里的星火,他跪下磕头:“愿意愿意。” 锦华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勾起了嘴角,她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或许就是阿宽给予自己赎罪的天使,她声音无形中颤抖的厉害。 “你以后就叫高宽吧。” 小乞儿有些发愣,他显然没想到锦华会愿意带他走,旋即,当他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泡进了蜜里,苦尽甘来了。 “小姐” “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叫小姑奶奶。”锦华闭上眼,用压抑了很久才平静下来的声音回答。 小乞儿欢欢喜喜,甜蜜蜜的喊了一声小姑奶奶,他脸上的笑容干净至极,宛若初冬的第一场雪。 锦华看着小乞儿,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她将这小乞儿当成是甜腻的鸦、片,来慰藉一颗饱负罪责的心。 “高宽,我们回家。” 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五 去往北平(一) 高宽的骨灰用青瓷瓶子盛着,盖着帕子放在堂上,锦华靠在椅子上看着青瓷瓶发呆,这几日,她极尽思虑如何将高宽的骨灰送到北平,如何才能以最委婉的语气告诉高宽的家人,他的死讯。 “小姑奶奶喝水。”锦华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忽闻一声唤,抬眼看去,是小高宽,虽然她给他起了阿宽的名字,但事实上她喊他小宽。 “小宽今天温书没”接过水杯,锦华抿了一口,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瞧着小宽问道。 小宽笑嘻嘻的走到锦华身后为她捶背,一边捶打按摩一边道:“小姑奶奶教的那些我都会了。” 锦华有些惊诧,她想不到小宽的脑子还挺好使,于是挑了挑眉,扭过了脸看了小宽一眼说:“那我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会了。” 小宽挺着胸脯,一脸骄傲:“小姑奶奶出题吧” 锦华见他颇有傲气,又见他小脸最近吃圆了,抬手掐了掐他的小肥脸,故意绷着脸道:“你要是今日答不出来,可就断了你的晚餐。” 小宽同锦华相处了时日,知道她不过是故意说说,撅着小嘴撒娇道:“小宽肯定能答出来” 锦华故作色厉,快速道:“诗书易。” 小宽学着她的语气和速度回答:“礼春秋。” 锦华又问:“可知道意思” 小宽摇头晃脑:“知道,是说诗、书、易、礼、春秋。” 不及锦华问话,小宽又将脑袋凑到她身旁,一脸等着她夸奖的表情道:“小姑奶奶,三字经我早就会背了。” 锦华“哦”了一声,看着小宽,又问:“千家文和百家姓会了吗” 小宽挠了挠头皮,腆着脸,锦华瞧见他这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不会的。又道:“你把书拿过来,我给你讲讲。” 谁料,小宽见她色厉,突然间哈哈大笑,一边抱着肚皮笑,一边说:“其实小姑奶奶,这些我都会了。” 锦华皱了皱眉,她不大喜欢小宽这副没规矩的样子,当即黑了脸。 小宽见锦华脸色不对,停了笑,怯怯的走到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胳膊肘子:“小姑奶奶,小宽错了。” 锦华看他小模样实在可怜,便缓和了脸色:“下午默一遍百家姓,还有,画张素描。” 她是想把他培养成为下一个高宽的,高宽所有得不到的东西,她都要全部的,完整的,给予小宽。高宽想要成为著名的画家,那么她就要让小宽成为最优秀的画家,她要小宽,代替高宽活下去。 小宽见锦华凶巴巴,噘起了小嘴,锦华瞧见了,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壳子:“勤能补拙,还不快去” 小宽苦着脸,巴巴的看着她,希图唤出她一点同情心,没成想,对上的始终是一脸无情,便又乖乖的回房做功课了。 锦华看着屋子外昏沉的天色,手指不自觉在靠椅的把手上敲了敲,高宽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尽早解决。去神农架的话,小宽也不能带着,不如为他先办了入学手续 心思敲定,锦华又算了算小宽要花费的钱,送小宽去寄宿学校是笔不小的费用,看来她势必还要去一趟后山,把那些埋得金子挖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跟贺榕和穆少秋把去神农架的事情说清楚才行。 贺榕租住的是火车站旁的旅店,穆少秋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住一间房,不过这倒是败坏了媛媛的计划,媛媛非常不高兴,看着穆少秋总要瞪他两眼,以泄心中之愤。 锦华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去找贺榕,她在屋里换了衣裳,擦了脂粉,先去告诫小宽好好学习,随后便踩着高跟鞋出门,抬手招了一辆洋车,去火车站寻贺榕。 车夫是个年轻小伙,瞧见锦华随即笑嘻嘻的迎着她上了车,一路上这个年轻车夫跟吃了母鸡下巴壳一样,嘴和腿脚一样没消停过,锦华听得烦了,索性闭目养神,待到了车站,直接给车夫钱下车。 贺榕租住的旅店并不难找,因为这里紧靠着火车站只有这么一家旅店,看着气派的小二层,锦华紧了紧搭在肩膀上的披肩。 “下等房五块钱。”旅店的伙计见锦华进来,看她衣着寒酸,便直接开口吆喝,锦华听了伙计的话,低头瞧了瞧衣裳,并没有在意,她挂着笑脸,又对伙计道:“帮我找一下姓贺的先生。” 贺榕在大厅吃茶,隐约听见锦华的声音,便侧过脸瞧,伙计听了锦华的话,知道她不住店,当即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听说她要找贺先生,开口回道:“哪有什么贺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姓贺的先生。” 见这伙计狗眼看人低,锦华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贺榕,贺先生,你们这里应该有登记的。” “锦华”还没等伙计说话,贺榕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锦华四处一瞧,在角落里的沙发上瞧见了他。 贺榕见她过来,屁股挪了挪为她让开一个位置:“你怎么想着今天过来了。” 看着贺榕眼中丝毫不掩饰的兴奋,锦华错开了目光,实话实说:“我是来跟你们商量去神农架的事情的。” 贺榕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水:“去神农架不急,这里我还没有转过,什么时候,你陪我转一转吧。” 锦华听着他的话,有些愣神,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抓了抓披肩,将手上的汗蹭干,看着贺榕看了有一多时,忽闪着睫毛,躲开了他眼中的灼灼:“我说过,我要去一趟北平。” 她说完话,贺榕端起了茶杯,他眼中仿佛迷雾笼罩着,原本的灼灼也淡了。 “你去北平干什么”贺榕问。 “有事。” 贺榕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了小桌上,活动了下筋骨,问:“什么事” 锦华被他这般追问觉得羞恼,心里的无名火窜了起来:“无可奉告。” “我们是夫妻,锦华。”贺榕神色淡淡看过来,一副吃定她的表情,笑着说。sjgsf0916: 一百二十六 去往北平(二) 锦华看着贺榕,突然想到的当日在督军府的情形,她心上柔软的厉害。 “我们是”她话未说出口,贺榕逼近,用宽大的手掌掩住了她的鼻息,他那大拇指像是故意,在她玫瑰花般娇嫩的唇瓣上摩挲。 感受着唇瓣上的温热,锦华一颗心,情不自禁的悬了起来,看着贺榕,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呼之欲出。 “我们是假夫妻,我知道。”贺榕瞧着她,低低的呢喃,声音宛若一颗飞石,就这般投在了她的心湖,本就不平静的心,再次荡起涟漪。 从前一吻的记忆越发清晰,她仿佛被一杆穿云箭准确无误射中,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迷雾,散尽了。 他仍在逼近,幽深的眼眸中像是吸尽万物的黑洞,看得她丢了魂。 “锦华,你是我贺榕的妻。”他松开了掩她鼻息的手掌,随后带着淡淡薄荷味的薄唇压来,小舌宛若游鱼滑进了她的唇齿,极尽缠绵。 锦华呆若木人,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魂儿仿佛附在了他的身上,面对他的挑逗和侵略,来不及反抗,便晕头晕眼的缴械投降。 “贺大哥你”尖锐的女声,令锦华头脑清醒起来,她猛地咬住了贺榕的舌头,血腥味和疼痛令贺榕冷静了下来,他一把推开了锦华。 看着媛媛羞愤的小脸,锦华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淡淡站了起来,坐到了贺榕的对面,眼神平静投向媛媛,笑道:“媛媛小姐过来了。” 媛媛哼了一声,暗骂了一声浪狐狸精,随后便理直气壮地坐到了贺榕身边,像宣扬主权一般,挽住了他的胳膊。 贺榕抬眼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媛媛挽着他的手臂,他看着锦华红肿的嘴唇,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贺榕的一切媛媛都是瞧在心里的,见她宝贝的贺大哥这般对待另一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她像是一只发狂的小母狮子,狰狞了脸色,对着荣锦华咬牙切齿问:“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商量。”锦华不卑不亢,不气不闹,如同安静的水莲花,看着媛媛回道。 媛媛的眼睛成了一汪水,她气荣锦华勾引贺大哥,恼贺大哥待她生分,又气又恼,情绪交织,逼得眼眶里困了一圈的泪。 锦华有些愕然,这时候,又听媛媛对她说:“荣姐姐,我们说些贴己话吧。” 贺榕皱了皱眉,刚要开口阻止,锦华答应了:“好。” 锦华有自己的打算,她和媛媛,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她可不想再被那个小丫头给背后捅刀子。 媛媛带着锦华起身上了客房,踩着楼梯,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心思像翻滚的气泡,一点点的冒了出来,又一点点的被她戳灭。 她突然间生了杀小姑娘的心思,他们的恩怨因贺榕而起,小姑娘三番五次要夺她的命,若她不下手为强,唯恐再生事端。 鞋底子踩在楼梯上,蹬蹬作响,听着小姑娘脚上高跟鞋的敲击声,锦华想要杀人的心思,冒出来又被压回去,她脑子里,不停的进行着天人交战。 终于,踩上最后一层台阶,她拿定了主意。 “荣姐姐,贺大哥很喜欢你呢。”媛媛开门见山,倒是锦华没有想到的。 她拧着眉看她,想要猜出她的心思。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撕碎了方才忧伤的面具,恶毒的勾起了嘴角。 “你说,要是贺大哥看见你把我推下去,你猜他还会不会依然这样对你。” 媛媛这一番话,令锦华心中一提,但她又不大敢相信,这小姑娘竟然手段狠辣到对她自己下手。 小姑娘说着,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锦华,她向后一仰身,尖叫了一声:“贺大哥救我” 随后,锦华便瞧见她身子一横,眉眼一闭,带着铁了心的坚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锦华的方向射来,疑惑的,锐利的,厌恶的,不解的还有一道痛心的。 贺榕从角落的沙发上跳了起来,他像发狂一般,冲到了楼梯口,将身上满是紫青的媛媛抱在了怀间。 “医生,医生快去找医生”他暴跳如雷。 旅店的伙计见这阵势,害怕出人命,俯首低眉在贺榕跟前说好话,带他去了附近的日本人开的医院。 而锦华,伙计自然是将她留住,扭送到了巡捕房。 锦华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干人,走下了楼梯,她心里不急,因为警察局里的那位,她是常常走动的,这是她素来的习惯。 “怎么今天过来了。”被伙计扭送到警局,锦华刚好撞见了管事的警长。 警长吃了她不少东西,见她有难自是要表现一下。 “这位小姐怎么了” 伙计看见警长,有些发怯,但理在人心,为了告发锦华的罪恶行径,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跟警长汇报情况:“这位小姐,把另一位小姐从楼上推了下来。” 警长眯了眯眼睛,对着锦华比划了三根指头,锦华心里清楚,这是警长问自己要钱了,她不大想给,但还是点了点头。 警长招手,两个小警察从伙计手上接过了锦华,警长挺着圆肚子,很不客气的说:“人我们收了,这件事会尽快查明的。” 伙计一听警长发话了,便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告退了,见那伙计离开,警长赶忙让小警察松开了锦华,凑了过来,问道:“荣小姐没有事吧。” 见他借势毛手毛脚,锦华脸色一寒,喝了一声:“胖老三” 警长闻声,赶忙拉着锦华去了一边:“哎,荣小姐,你嘴下留情,我这名声可不能这般败坏,怎么说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锦华没跟他客气,问:“你方才举那三跟指头是什么意思。” 听到锦华提此,警长正了脸色:“这月的红利,我要多抽三成。” 锦华看了警长好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她对这胖老三的要挟有些腻味:“如意赌场可一直都是在你手上,我整一年都没见到现大洋了。” 谁料,她此言一出,胖老三也变了脸色,他脸气的发绿,骂道:“他娘的,准是那白家搞的鬼”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前往北平(三) 锦华这三年投资有不少,除了赌坊和鸦、片馆这些不大正当的生意外,百货生意也有涉足,这些她都没跟高宽讲过,因为走的路子黑,要是高宽知道,非逮住她苦口婆心教育一通,逼她改邪归正不可。 胖老三这人能混上警长,自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听了他的话,锦华并不相信,如意赌场的事情这个好揩油的胖子没有插手。 于是冷眼旁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胖老三自导自演白话。 胖老三对着锦华,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是白家那老二搞的鬼。” 锦华一边观察胖老三的动作,一边思索,白家,是此地的地头蛇,据说上面有个大人物罩着,那个白家老二,锦华是有印象的,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是如意赌场开业的时候,白家派其来道贺的。 “白老二的话,有什么证据”锦华懒洋洋的瞥了眼胖老三,问道。 胖老三见锦华不相信他,夸张的抖动着一张肥脸,怒气冲冲道:“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他们绝对是嫉妒我们生意红火” 锦华看着胖老三,低了声音,她这话是特意对他说的:“老三,我同你做生意可没有过怨言,账本我们双方各执,但你那小金库,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胖老三身子僵了僵,将胖脸上的豆眼转向锦华,他含糊道:“什么什么小金库,我不知道” 锦华老神在在的笑了一声,并不作答,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胖老三。 冷汗淌了一身,胖老三被她眼神骇住,吞掉了喉咙里的唾沫,结巴道:“荣小姐,你别忘了赌场有今天靠的是谁。” 锦华收敛了气势,她摊手看着胖老三道:“老三,我们一起开了赌场,你七我三,我也没有怨言,赌场能走到今天有你的功劳,可也有我的苦劳啊,你别忘了赌场是怎么开的,你身上的这身皮,是谁帮衬你的,做人,可不能忘本。” 胖老三绿豆眼转了一转,他对锦华道:“你看这么吧,我们一起去找那白老二问清楚,荣华,赌坊的生意,我也很久没有过问了。” “白家的门,我们怕是进不去。”看着胖老三,锦华直言:“就算你是个警长,人家白家,怕也不会买你这个面子。” 胖老三问:“那怎么办” “去白家的场子。”锦华拢了拢披肩,她胳膊被扭她来的伙计掐红,与白肉衬比,颇为显眼。 胖老三摩拳擦掌:“要不要我找些弟兄。” 锦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找弟兄干什么” 胖老三神色焦急:“你不是说要去找场子。” 锦华摆了摆手,这胖老三估计这些时间警长的位置坐的太舒服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我们两个去就够了,只是去看一看,听说东边的那家白玉赌坊是白家老二接手的” 胖老三听了锦华的话,脸上流露出怀疑的神色,他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带些兄弟” 锦华叹了口气,这胖老三跟她算计起钱财,聪明的要命,可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却不好使了。 “你觉得,我们带人去找白老二,凭借着白家的势力,不会把我们扣下得了,别提你的警长身份,你自己都说白家头上有人。” 胖老三吃瘪,甄声甄气:“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锦华瞧着搭在胳膊上的披肩,揪下了粘在肩膀上的头发,漫不经心的回应:“我不是说了我们两个去。” 看着披肩,她不由想到了贺榕和那小姑娘,也不知那小姑娘摔成什么样。不过小姑娘可真是心狠,居然为一个男人对自己下这么大的狠手,想起贺榕,锦华想到了他的吻,她三年前是想要他的,在大巫墓里看见他的本能还是想要他,她想要他这个人,完完整整的占有他,可他自己送上门,她突然有些乏味了。 与此同时,贺榕焦急的等在病房外,他透过病房的玻璃看到媛媛脸色毫无血色的躺在病床上,他心里一阵心疼,方才那个日本医生出来时跟他说,要是小姑娘再送来晚些,怕就没了。 锦华咋就恁狠手,看着病床上的小姑娘,贺榕心里生了怨。 他觉得锦华变得越来越心狠,当年跪在他面前那个惹人怜爱,哭泣着的荣家小姐,已经彻彻底底的荡然无存了,他对她怀揣的是从前的旧梦,那梦是执念,让他为之沉沦,为之放弃仇恨,但现在,他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感情像流泻于手上的沙子,已经非常的淡薄了。 瞧见护工出来,贺榕赶忙迎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 护士是个蜂腰肥臀的漂亮妞,瞧见穿着西服,相貌英俊的男人跑来,不由红了红脸,但一听他是问屋里的小丫头,便恢复了脸色,回道:“家属可以进去了,但不要过吵,免得影响病人休息。” 贺榕随口应了,推门而入,病床上的媛媛,身上的伤疤已经经过处理,看起来并没有先前骇人,但即便这样,看着小姑娘的伤,贺榕还是一阵儿心惊肉跳。 “贺大哥”媛媛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看着病床前的贺榕,欢欢喜喜的扬起了笑脸,看着那抹明媚如花的笑容,贺榕心疼至极,他抓住了媛媛的手,问道:“丫头想吃什么,贺大哥去给你买。” 贺榕刚抓住媛媛的小手,媛媛便吃痛叫了一声:“疼。”看着小姑娘苍白至透明的脸皮,看着小姑娘眼角的清泪,贺榕心里血气上涌。 “媛媛,我让荣锦华来跟你道歉” 媛媛抓住了贺榕的手:“别,荣姐姐不是故意的。” 她这番话说得贺榕怜惜又生,贺榕揉了揉她的头发:“傻姑娘。” “那贺大哥原谅媛媛了吗”看着媛媛怯怯的眼神,高宽想不到小丫头伤成了这样,还是一心念着怕他生气,当即柔肠百转。 回道:“媛媛莫怕,贺大哥怎么会生媛媛的气。” “贺大哥。”媛媛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了贺榕,她的小脸埋在贺榕的胸膛上,眼中的幽暗一闪而逝,嘴角扬起了一抹盛若蔷薇花开的笑容。 “贺大哥,你是我的。”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前往北平(四) 灯光穿过斑斓的彩绘玻璃,在灰色地板上,打下一长排昏黄的斑驳光影。 昏暗的房间内,福寿膏的甜香萦室。 白家二少白崇坐在黑檀雕花太师椅上,胳膊斜撑着脑袋,一脸兴味的瞧着身旁贵妃榻上,举着烟枪吞云吐雾的绯衣少妇。 他那两只眼睛像是点着的烛火,晦色中聚着一团飘忽不定的光,看着绯衣女人,脸上始终呈现着嘲弄的笑容。 当女人在晦瘴的烟雾中悠悠吐出一缕白气儿,他收敛了眼中的嘲弄,换上了毕恭毕敬的疏远,将手边的绣花手绢递给瘫软在榻上的女人,低低道:“小妈。” 绯衣女人斜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抬起了皓腕,白崇双手捧着手绢,小心的送到了女子手心。 女人不耐烦的将手绢抽去,抹掉脸皮上的汗珠后,坐了起来:“你父亲让你办的事情可有进展。” 见她坐起,白崇赶忙将手边的茶盏递上,但女子并不领情,一巴掌将茶水打翻在了地上:“我问的话你听见没” 地上随即阴了一道水痕,白崇看着脚下仍在滚动着的茶盏,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羞恼。 女子把玩着涂有红蔻丹的指甲,看着他的窝囊相,轻飘飘的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那二字,若插在心尖尖儿上的小刺,白崇紧了几次拳头,但都一忍再忍,松开又握紧,继而松开。 他如同发钝的刀,对硬物选择妥协。垂下围有一圈纤长睫毛的桃花眼,对女子俯首:“小妈再给些时间。” 女子在榻上挪了挪身子,绯色的薄纱之下,隐约露出一条白嫩纤长的大腿,撑着大腿的是同样白嫩细腻的,比三寸金莲大些的天生魅物。 白崇瞧着,眯了眯眼,嘴角半耷拉着,嗤笑了一声。 “过来。”红纱裹着的两团白肉,伴着女子的娇唤,抖动的厉害。 白崇看了两眼,顺从的走了过去。 还未近身,女人便一把勾住了他的领带,白花花的大腿像大张獠牙的蛇嘴,咬住了他的腰身。 “你爹没有满足我,你这个当儿子的可要负责。”感受到耳垂上黏着的口水,白崇胃里一阵翻滚,他想要推开这个不要脸皮的荡妇,但他发现,他无能为力女子贴着他的耳垂撕咬,许诺:“你陪我快活了,我就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爹。” 白崇忍了又忍,他即便不招家里的那位老爷子待见,但也没这么委屈过,登时冷了脸色:“小妈自重” 一双柔荑在他胸膛游走,女人的眉眼含着千娇百媚,她甚有侵略性:“你定是想我的。不然怎么不推开我,嘻嘻。” 白崇胃里翻滚的更厉害,他怕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酸水,并没有对女人的话报以回应。 “白崇,你可别忘了,白家是拿捏在我手上的”见他冷冰冰待她,女人愤恼起来,她叫嚷着,似火的两瓣红花已经贴了过来。 白崇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埋伏了太久的线,并不想就此功亏一篑。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跑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爷,警长来了。” 白崇心中在狂欢,他就此柳暗花明,松了口气,借势一把推开了缠在身上的女人。 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淡淡的瞥了榻上的女人一眼:“小妈若是不想丢白家的脸,就赶快回家。” 女人咬着银牙,脸上原本晕着的粉红也淡了下去,变青,变白。 她从贵妃榻上跳了下来,赤脚踩上了地上铺的白绒地毯,气势汹汹对白崇道:“你要是想拿到白家的财产,就在那老东西死后娶我” “坊里还有客人,儿子先行一步,家里的车子在楼下等着,小妈若是还想抽烟,儿子派人给您送去。” 女人闻言,肺都要气炸,她气冲冲套上褐色罗纹大衣,踩住了榻边摆着的黑色高跟鞋。一把扯过白崇递来的蕾丝手袋,气急败坏指着白崇鼻尖厉骂:“白崇,你别想拿到白家一分钱” 白崇充耳不闻,对着房门外喊了一声:“翠玉来送太太离开” 喊罢,他又对着女人拱手:“小妈恕儿子不送。” 一个绿衣绿裤的小丫头打开了房门,跑了进来,道了一声太太少爷后,便在女人身前弯下了腰:“太太请。” 锦华看着拦他二人的两个大汉,与胖老三对视了一眼,他二人眼神沟通。 锦华对着胖老三挑眉:“这什么情况。” 胖老三晃了晃脑袋:“不知道。” 锦华摸了摸下巴:“你问还是我问” 胖老三转过脑袋,不瞧不看,不闻不问,锦华明白了,看着拦下他二人的大汉,问道:“来者是客,为何不让我二人进去” 汉子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挪向了胖老三:“同行不得入内。” 锦华见看门人拦的是胖老三,便心生一计,对看门人道:“我是来玩的,跟他并不一路。” 看门人打量了她半天,决定要放她离开时,没想到凭空出现的一人,识破了她的诡计。 那个漂亮而又西式的青年,从赌场外走了出来,他站到她面前,笑吟吟:“荣小姐,好久不见。” 话说罢,他又对着一旁的胖老三伸出手:“警长先生,好久不见。” 锦华盯着他瞧了许久,觉得他看起来实在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时候,胖老三拽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这就是那白家的老二。” 锦华恍然大悟,难怪她会觉得眼熟,她对这位白家二少微微一躬身,像一株骄傲的玫瑰花一般,优雅的寒暄:“白二少,好久不见。” 这位白二少勾起了嘴角,他看了锦华有一时,眉梢微微一颤,桃花眼中漾满了璀璨,他鞠了一礼:“荣小姐,请。” 锦华暂时猜不出这位白二少的意图,但她做惯了女战士,也不含糊,走上前,掀起了白玉赌坊的帘子,躬身钻了进去。 胖老三面对白二少,气势上不输阵,昂后挺胸,大刀阔步的跟在了锦华身后,与锦华不同,他大摇大摆的撞开了布帘,进了赌坊。 白崇见他二人进入赌坊,对着看门人一阵耳语后,也面带笑容,走入赌坊。sjgsf0916: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前往北平(五) 媛媛一脸幸福的看着趴在床边熟睡的贺榕,心花成海。 她举着一根手指头,在距离他几厘米的距离前,描画他的眉眼,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晶莹璀璨。 看着她如此幸福的模样,与她同住一房的胖太太不由问道:“这位是您先生” 媛媛默认的点了点头,与胖太太相视而笑,胖太太看着她,不住感慨:“要是我先生也在这里就好了。” 媛媛喜不自胜,她非常想将自己的喜悦分享出去,于是假意听这位胖太太诉苦。 胖太太先是感慨了一番局势变化,而后又感慨了物价问题,拉扯了一会儿孩子教育问题,最后才提到她的先生。 原来胖太太的这位先生,娶了小的,就对她不闻不问了,胖太太说的是如泣如诉,媛媛听得是津津有味,全然不知道贺榕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当她向胖太太讨教女人该如何拴住男人一颗心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的一声咳嗽,扭脸看去,瞧见贺榕脸色不善,一时焦躁起来,她突然想不起自己对胖太太透露了什么,也不知贺榕听了有多少,她内心正经历着一场冒险。 “贺大哥”她尽力使自己的神态表情柔和些,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是天真懵懂的小女孩,虽然她恨死了这种小女孩的做派,但不得不说,这是她面对贺榕的最好武装。 贺榕不发一言的看着媛媛,看着她恢复极快的皮肤,看着她纯真如天使的双眼,看着她粉嫩嫩的小脸,看了一多时,又挪开了眼,不发一言的坐在病床前。 媛媛始终留意着贺榕的神情变化,她害怕的要命,心脏简直要跳出心脏,扑通扑通声,在胸腔作响,震耳欲聋。 她生怕贺大哥知道这次事故是她的谋划,生怕贺大哥疏远她,生怕贺大哥去寻荣锦华,更怕贺大哥与荣锦华在一起相亲相爱。 她控制着呼吸,尽力保持着呼吸平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压抑着眼中不断变换的波澜,软软娇呼:“贺大哥。” 贺榕看着媛媛的惹人怜爱的眉眼,手指梳她如同海藻般的长发,他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身子没好怎么能这么闹,快休息养身体,想吃什么跟贺大哥说一声。” 媛媛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等她平静下来,发现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后怕之余又甚为欢喜,因为贺大哥生气是因为她不好好休息,这说明贺大哥心里绝对是有她的。 她非常想做出一个大胆的尝试,也非常想迈出这极有可能会导致他们关系变化的第一步。 她盯着贺榕的薄唇,盯着贺榕的喉咙,盯着贺榕的胸膛,欢喜而又惶恐的想:这般优秀的贺大哥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如同男人与男人争夺女人,女人与女人争夺一个男人,亦是物竞天择。 媛媛咬了咬嘴唇,她看着贺榕心里面像被猫瓜子来回挠,她挣扎许久,心里有一道声音很确定的告诉她贺大哥是她的如意郎君,是她的天作之合。 心上繁杂琐碎事太多,媛媛索性闭上了眼,她知道荣锦华在贺大哥心里失势的这段时间,她必须牢牢的将贺大哥把握在手上。 “贺大哥。”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媛媛唤了一声,贺榕看着她,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她青涩如草莓的气息灌入了他的全身,这种气息令全身的血液,以及全身的力量都调动起来,他不由,加深了这个吻。 青涩的小姑娘自然招架不住成熟男人的攻势,媛媛很快便红着脸在贺榕的怀中缴械投降,她的世界从与贺榕嘴唇碰触的一瞬间起变得绚丽多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生了翅膀要飞起来,全身都是轻飘飘的。 “贺大哥,你会娶我吗”贺榕看着她晶亮的水眼睛,一时说不上话来,他不知该不该做出这样的承诺,荣锦华的影子因为与媛媛的这一吻,与他距离越来越远了。 媛媛见贺榕不答话,她突然有些委屈,在她看来,贺大哥应该是属于她的,他们亲吻了。 心思一瞬,媛媛很快又想起了贺榕对荣锦华的那一吻,她不由自主咬住了贺榕的嘴唇,倔强的不肯松嘴,见贺大哥吃痛,她这才停下了。 “贺大哥,你这里是属于我的。”她仰着脸,指着贺榕红肿的嘴唇,像有全世界在身后撑腰一般,很认真的说。 贺榕看着面前眉眼如画的小姑娘,她是符合他的审美的,她听话,乖巧,懂事,甜美,可爱,纯真,娇嫩。他突然之间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身体里。 而荣锦华的影子,在他心里,愈加的淡了,他开始漠然的排斥那个影子,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深陷泥潭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将他带出黑暗的天使,比如媛媛。 赌坊里乌烟瘴气,锦华将将进入赌坊,几道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厌恶的躲避那些扫射在身的眼神,锦华登时对着白家的管理有了偏见,她那赌场怎么说都要比这里干净的。 “荣小姐想玩些什么,白崇可以奉陪。”实话讲,白崇的容貌算得上是一个美少年了,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眼也长得开,眼睛大大的,眼珠里黑白分明,看起来很是可爱,只是他的装扮看起来太过老成,如果不是他那身高放着,分明就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锦华看了白崇有一会儿,她算得上将他观察了一遍,故而对这位白二少的小动作有所了解,所以大致上已经判断出了他是怎样性格的人。 这位白二少的小动作很多,锦华心想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白二少近来一定十分焦灼,心里了然,锦华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听闻白二少,一直在对付我们如意赌场啊。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二少动没动我的赌场。” 听到锦华说我的,而非我们,胖老三有些不大乐意,他跳了出来,指着白崇骂道:“肯定是你这小子买通了我们的人,搅黄了我们的生意,还卷跑了我们的银钱”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章 前往北平(六) 白崇转动着腕子上的金表,目光在胖老三身上跳了跳,扫视过人群后,这才收回锐利目光,视线如同落雪,无声无息的落在了锦华身上。 锦华被那道目光瞧着,忍不住皱眉,先前她认为白崇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但没想到自己看走眼,这次居然撞上了真枪实弹,白崇的赌坊里有不少的穿着制服的混子,先前白崇看过去,怕是对这帮混子使眼色。 “荣小姐若是想玩牌的话,不如白崇来陪荣小姐”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听着白崇的声音,锦华一时不知当不当回答。 “荣小姐”白崇又喊了一声,声音比上先前要高上不少。 锦华扫了白崇一眼,心里一合计,还是答应了,一来,她不想拂这姓白的面子,二来,也想学学白家的生意经,从进来赌坊的一瞬间,她就存了偷师的心思。 “白小姐这边走。”白崇身子在前,为锦华引路。 穿过一条黑漆漆的长道,目光所及,即刻明快起来。锦华没想到白家赌场居然另有天地比于外面乌烟瘴气的赌场简直是新新世界。 入眼为欧式装潢,水晶大吊灯璀璨耀眼,皮沙发两两排放,长青花、青花瓷瓶夹间安置,正对黄木书架,整体看去,既摩登又文雅。 能将中西交融的如此,看来这白崇也算是个人才。见了面前的景象,锦华对白崇多少已经有了改观。 “苏苏。来客人了。”白崇将锦华引坐沙发后,便对着一处吆喝了一声,只听得一阵小跑声,明倩的少女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看着身前站着的少女,锦华甚为奇怪,还是有些摸不清白崇的想法。 出于礼貌,她对少女伸手行握手礼,少女一只手抓着她,飞扬的神采和甜美的笑容,仿若破晓之日的第一道光束,迷得人头脸发晕。 瞧见少女出来,白崇脸上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他迎住少女,走至锦华面前,声音有些激动:“这里将会是全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锦华有些不解。 白崇没有急着跟她解释,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荣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创造这个梦” 锦华更奇怪了,那姓白的嘴巴跟漏勺似得,说话也不说全,看着锦华的一脸迷惑,白崇心中兴奋更甚。 “这是我考虑很久的赌场改制,针对人群而分设,平民百姓和达官贵人,都要有牌子进行区分,同时,加大玩法,引进西方的玩法” 锦华听完白崇的话,听出了味道白崇,是想拉她入伙。 白崇紧攥着苏苏的小手,一脸紧张的看着满脸若有所思的锦华,白家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他想要脱离白家,就势必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 而今日小妈的到来带给了他很大的刺激,更加剧了他想要脱出白家的决心。 锦华细细分析,心里暂时有了打算。在她看来,白崇的想法是先进的,就怕真去做的时候,遇上大麻烦。 见锦华不说话,又见她时时皱眉,白崇心里说不急是假的,就在他想要张嘴问话的时候,他身边的苏苏拽住了他。 “小白,我来跟这位荣小姐说。” 白崇有些不放心,握紧了苏苏的小手说:“你小心些。” 锦华自是将白崇的话听在心里,她还没发言,又听苏苏为她打抱不平:“小白你呀,人家荣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锦华对这个叫做苏苏的姑娘起了兴趣,她将苏苏打量了一遍,发现这姑娘的打扮也极对她的口味素净,质朴却有质感。 苏苏梳着花童头,穿着一件格子的棉布裙子,白玉珠子做盘扣,她身材不高也不低,面相不丑也不俊,乍一看普通,但普通中却又有着一分吸引人的气韵。 锦华盯了苏苏老半天,想了老半天,终于想明白苏苏吸引自己的是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想明白这一点,锦华想到说些什么跟苏苏开腔。 轻启朱唇:“苏苏小姐,喜欢读些什么书” 她话出口,苏苏怔住了,脱口而出:“荣小姐怎得知道” 话说一半,这位苏苏姑娘突然反应了过来,脸皮上起了一片红晕,看起来十分可爱。 “最近在读新月集。” 泰戈尔的诗集,锦华多少翻过一些,但只记得一两个句子,比于诗歌,她是个门外汉,登时不知同这苏苏小姐说些什么。 不过这位苏苏小姐的确是个聪明人,见锦华不言声,便另转了话题:“不知荣小姐喜欢读什么书” 锦华读得多的是史,后是一些新上市面的小说,她思量片刻,决定抛砖引玉同这位苏苏小姐拉扯,回道:“战国策、汉书锦华都是有所爱好的。” 苏苏小姐抿嘴一笑:“读史使人明智,荣小姐是个智者呢。” 锦华推托:“智者不敢当,锦华只是读过几本书罢了。” 几番言谈,锦华对这位苏苏小姐多了几分了解,她是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心思是干净的,锦华瞧着,越瞧越欢喜。 女孩子善谈,不多时,锦华与苏苏的关系便很亲近了,苏苏读书有自己的一套,读书万卷,不求甚解。说起来同陶潜有异曲同工之处。 锦华提起陶潜,苏苏眼睛晶亮,嘻嘻笑道:“别说,我曾经模仿过这位五柳先生哩。” 锦华问:“模仿什么” “喝酒。” 苏苏话音落,白崇不厚道的笑了,说来也怪,这位苏苏小姐真是个高超的“外交官”,现下锦华对白崇也有了些许好感。 苏苏是天真烂漫的,理想也是美丽浪漫的,白崇则急功近利了些,三言两语又将苏苏的玩笑话,拉扯到了赌场的事情。 “荣小姐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或者说,将如意赌坊与我们的白玉赌坊合并。” 看着白崇恳切的目光,锦华心里有些犯难,如意赌坊她占份为三,胖老三占七,名义上虽有她的那一份,但实际上锦华也清楚,分的那些利钱也是老三克扣过的。 该如何决定呢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前往北平(七) 想要在乱世里发家,想要财富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锦华清楚,她需得作一个掠夺者,用最壮勇的姿态去从其他人手上夺来这些资源。 而掠夺者需要一把隐蔽的保护伞,胖老三是锦华一手打造出来的保护伞,她选中他是因为他的贪财和好控制。 但现在,锦华发现,胖老三已经有些不受她控制了,他像是丰满了羽翼的鸟儿,极力的想要脱出她编织的笼子。 留不得,该杀。 心思像涨落海浪中的礁石,早就矗立着,现在全都冒了出来。 锦华看着苏苏,又瞧了瞧白崇,除掉胖老三不失为一个好选择,但她怕,怕这两个人背后捅刀子,骗她。 “我再想想。”她皱着眉毛给了白崇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白崇有些无奈的同苏苏相视,苏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表情,他真就平静了心,他看着苏苏,有些甜蜜的扬起了嘴角,谁都想左右他,唯独眼前的姑娘是一心一意的爱着他。 苏苏对着锦华又问了一边:“荣小姐真的不行吗” 锦华是想交苏苏和白崇这两个朋友的,但在生意上,她追求的不过一个字利。 看着苏苏眼中的失望,锦华挪开了眼,她现在有一件事情搞不通,就是白崇有没有对她那赌坊下手,胖老三嘴里吆喝的又究竟是真是假。 见荣小姐一直瞧过来,白崇心里清楚她的疑惑,本来他想讲看不上那种小赌坊,但想了想自己要用这荣小姐,就改了口,再三保证:“白崇绝对不会动手。” 锦华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她对这胖老三起了疑,赌坊的事情她有一阵没有过问,按理说她应该杀伐果决,将矮胖子与白崇一锅端了,但坏就坏在她给予了老三一个警长的帽子,而白崇,他有白家撑着,她自然也动不了手。 胖老三是她的一枚棋子,这枚棋子到底是弃还是留,她还没有想好。胖老三成了警长,算是入了编制,有点小权,消息也灵通,对她还是很有用的。但,胖老三贪心不足,不能再放任下去,需得给他些警告。 算盘打定,锦华知道自己应该从胖老三手上慢慢的拿回如意赌坊,同时不能用自己的手,锦华这么一盘算,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白崇的要求了。 她要借白崇的手拿回如意赌坊,但同时,她也打起了白玉赌坊的主意,白崇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他想将白家的矛盾分散出去,他需要一个替罪羊,至于如意赌坊嘛,苍蝇再小也是肉。 苏苏是单纯的,她醉心于文字、诗歌,白崇供着她,她自然无须担心这些个问题,乱世里,有男人在身边还是不错的。 看着与苏苏眉来眼去的白崇,锦华心里莫名有些吃味,她挪开了眼,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形单影只,突然,有些嫉妒苏苏。 医院里的胖太太与锦华是同样的心情,她用医院的白枕头挡着隔壁床的浪蹄子,心里还是一个劲儿的冒火,那个浪蹄子不是别人,正是媛媛。 胖太太已经为她换了个称呼浪蹄子。 这一说还要从半天前说起,胖太太口中找了小老婆的丈夫来医院找她了,当时胖太太不在,媛媛同胖太太的先生聊了几句,先生请媛媛吃苹果,媛媛没有拒绝,被回房的胖太太瞧见了。胖太太羞恼丈夫的花心,她觉得小姑娘就得有小姑娘的本分,对媛媛很是不满,丈夫走后,立即退出与媛媛一致的阵营,并划清界限。 胖太太已经年过四十,是一枚标准的黄脸婆,在她看来女人到了这种年龄就不值钱了,她整日里围着丈夫和孩子打转,但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暗地瞅着隔壁床的浪蹄子,胖太太气的牙根痒痒,不为什么,就为浪蹄子有男人,就为那个男人还是个漂亮男人。 胖太太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不知比现在嫩了有多少倍,想着想着她又气自己怎么就瞎了眼,找了那么个不是东西的男人。 照胖太太的想法发展下去,她注定是睡不着的,而她隔壁床的小姑娘早已进入梦乡。 媛媛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的她身穿白纱与贺大哥站在教堂中,神父问贺大哥:无论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愿意永远爱着媛媛小姐,珍惜她、爱护她、对她忠诚,直至永远吗 贺大哥含笑看着她,目光温柔:愿意。 媛媛是欢喜的,她情不自禁要叫出来,要欢呼,她想,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他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她为他生儿育女,她为他料理衣食住行,他们平静而又宁和的生活,直至死亡。 这样的画面想一想就要落泪,媛媛虽然在做梦,但情到深处不能自己,她已经激动的嘤嘤哭了出来。 胖太太留意着隔壁床的动静,她的方向上看去,小贱蹄子的先生是趴在床上的,而小贱蹄子则在哭泣,这下可把胖太太给乐坏了,她想,肯定是小贱蹄子婚变了。 贺榕有些迷蒙的睁开了眼,他听见媛媛在哭泣,猛地就清醒了。 “怎么了”他坐直身子,将小丫头揽入了怀中,媛媛犹在睡梦,被贺榕一抓也醒来了,她睁着一双无辜的水眼睛看着贺榕。 贺榕见媛媛满脸泪,心疼的亲吻她面颊,媛媛那日的行为的确为他们的关系扫清了一些障碍贺榕似乎开始将她当成女朋友了。 媛媛抱紧了贺榕,她在他耳边低低的呢喃:“贺大哥,我梦见你了。” 贺榕身子一僵,抬手擦掉她的泪水,轻轻地问:“是做噩梦了吗” 媛媛心中轻轻一荡,她小小的身子扑到他的怀间,甜蜜蜜的说:“没有。” 贺榕很好奇:“那你梦见什么了” 媛媛压低脑袋,一脸娇羞之色,她仰头咬住了贺榕的嘴唇,又调皮的放开,定定的看着贺榕,眉眼里是不可撼动的坚定:“贺大哥,你是属于我的。” 贺榕听着这样的誓言,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他抱紧了她,沉默长久。 “我是你的。”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往北平(八) 怀中紧抱盛有高宽骨灰的瓷瓶,倚着玻璃窗,侧脸看窗外树影人影快速倒退,心底像是积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眼睛口鼻仿若被人堵着,压抑的喘不上气儿。 锦华接受了白崇伸来的橄榄枝,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确与否,但仍旧像赌徒一样,豪掷了一把。 吉祥赌场暂时交于了苏苏,她不相信白崇,可却愿意相信这个心灵纯洁的姑娘。 对于老三,则使了杀鸡儆猴的手段,白崇请了白家上头的那位,寻了个借口换了老三手下的一批小警察,老三虽算不上被架空权利,但也算,被斩断了左膀右臂。 心思如同细密的针脚,一点点将滞断的思路串联起来,想了又想,锦华突然有种钻进了圈套的感觉。 白崇与苏苏相视后,带她继续参观,越往深处走,锦华心里越是禁不住感慨白崇心中蓝图的宏大,虽然她并不认可白崇的想法,但不可否认白崇的认知和见解是远超她的。 白崇在改制计划里设置了三种包房,一种是给国内的达官贵人,另一种则专门给外国佬的,还有一种是为女人设的,按白崇的思路,外国佬和女人们的钱是最好赚的,所以他不仅打算开设高级赌场还要开设沙龙,这一点苏苏很是赞同,但就国内的形势而言,锦华并不觉得白崇的决定是好主意。 就大形势而言,国内战争不断,所以他们养精蓄锐最好不过,扩张赌场风险大,万一战争起了,这些投资可就打了水漂,锦华认为积压粮食最好不过,所谓两军交战,粮草先行,真要起了战争,他们手中有粮食,投靠那个部队都是个香饽饽,其次,人活着,不能没有粮食,有些粮食存着,也算有备无患。 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在白玉赌场时,这些想法只是一个雏形。 幽幽的吐了口气,门牙有些疼,牙疼虽不是病,但痛起来却是要人命。 心里越烦躁,嘴里的那颗牙越是借势疼得厉害,看着窗外闪逝的风景,锦华安生的托着腮帮子,靠着皮座椅,瞧着人群发呆。 她想了想面对高宽双亲的措辞“伯父伯母好,我是高宽的朋友荣锦华。今日我来,是想” 阿宽的死讯她不知该怎样讲,若是问起来,阿宽是死在墓里的,怕是要丢高家的人。 这样一想,锦华突然觉得她对高宽是不了解的,她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不知道他的爱好,不知道他的种种故事,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三年的数字。 高宽的骨灰,颠沛辗转,经历了几天的路途,终是到了北平。 火车到站的时候,锦华还没反应过来,在邻座的催促下,睡眼惺忪的提着行李下了火车,在车站停了有好大会儿,等睡意去了,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上了车,她一颗心突然就悬着了,想到,她这就要见高宽的父母了吗 “小姐,您上哪去”车夫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冒了出来,锦华一个激灵被吓回了神,她瞅了车夫两眼,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这个光脑壳子搭着白毛巾的车夫,极有耐心的又问了她一遍:“小姐,您上哪” 高宽的住址,是什么来着 在车夫的追问下,锦华突然忘记了高家住址,她一手搂着青瓷瓶,一手不断地翻找手提包里记着高家住址的纸条,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至极。 找了几遍皆无所获,锦华有些颓然的靠在车背上,她那颗已经不疼的牙,又开始疼了。 “小姐”车夫又喊了锦华一遍,锦华抬眸看了车夫一眼,突然有了主意。 “这北平城里,有没有一家姓高的” 一听锦华的话,车夫笑了:“小姐,您这不是说笑吗北平城里姓高的人家多了去了。” 这可怎么办,锦华哀叹了一声,对车夫道:“你先将我送去琉璃厂。” 琉璃厂的那位大爷,锦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上一面,这人也是高宽平日里联系的,高宽跟她提过这人,听说是个有名的古玩鉴定师,在琉璃厂那条街上开了一家古玩店。 车夫应了,让锦华坐稳,他脚力足,跑的极快,穿了几条街,便到了琉璃厂。 照车夫的意思,他带她走的是海王村,现下在的是琉璃街的东街。 “小姐,您要是想淘些珠宝首饰,沿着东街走,那边摊子上大多是卖首饰的。” 锦华知道这车夫是会错了意,没有多说话,给了车费,道了一声谢,便提着行李往街上挤。 街上人头攒动,这琉璃街是极热闹的,因为人多,逆着人流走极是麻烦,更何况,她手上还提有东西。 瞧见一位花衣妇人在一摊子上捡东西,那妇人挑挑拣拣取了一根钗子和镯子,钗子是八宝盘丝鎏金点翠的,镯子则是上好的羊脂玉。 锦华多看了两眼,这妇人正跟摊主讲价,摊主死活一个子儿不肯让,见妇人眼热看着钗子,却压不下来价钱,锦华停下了。 站在一旁听摊主跟这妇人说道。 戴着瓜皮帽的摊主,约摸着算准了妇人的心意,将钗子天花乱坠的夸,尤其是说那点翠,快要吹上了天,妇人则皱着杨柳细眉,一副子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她一只手始终紧攥着,看得出她对着钗子也是相中了,看对了眼。 “在便宜些吧” “太太,您也是识货的,您瞧瞧这成色,瞧瞧这工艺,怎么说也少不得这个价。”估计是瞅见锦华瞧着,这位摊主在衣袖里与这妇人比了个价。 锦华瞧见妇人眼皮颤了颤,也对摊主比了个价,摊主摇头,妇人又比了个价,那个瓜皮帽还是摇头坚持原价。 锦华多少猜出了这位摊主要的价钱,在她看来这钗子并不值钱,那位妇人想来是刚入行没有多久,才会被这瓜皮帽给蒙住。 妇人见瓜皮帽还是坚持原价,摇了摇头,作势要走,这时候,那摊主又叫住了她,妇人看了两眼瓜皮帽,比了比价格,只见瓜皮帽狠心的一点头,这买卖便成了。sjgsf0916: 琉璃街(一) 锦华在一旁眼瞧着,谁料那妇人买完东西后,扭过身子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问她这钗子值多少银钱。 因为还未钱货两讫,瓜皮帽听见妇人问锦华话,登时有些着急,他讲价的时候也注意了这围观小姑娘的眼神,晓得这小姑娘是识货的。 被妇人突然问话,锦华怎么也没想到,她看了一眼瓜皮帽,不知道应不应该回答,因为在这种地方,一句话不慎就会招来仇人,在这条街上倒卖古物的,关系链可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捏着钗子,锦华手心里湿漉漉一片,方才那瓜皮帽狠狠瞪了她一眼,看瓜皮帽的意思只要她说实话,他非找她拼命不可。 妇人舒展杨柳细眉,眉眼里带笑看着她:“你且说一说,要是说对了,我就将这钗子赠给你。” 锦华听了妇人的话,握着钗子有些哭笑不得,她并不图这钗,扫了那瓜皮帽两眼,锦华决定还是照实说,不过她说的委婉了些:“太太若是喜欢这东西便是无价之宝,若太太不喜欢,这钗子再值钱也不过是草芥。太太喜欢,钗子的价格高上几钱也是不打紧的。” “你也是个机灵的。” 妇人听出了锦华的意思,她话说的轻飘飘,锦华没听出是捧是贬。 “从乡下来的要不要去我店里干”妇人接连的话,砸的锦华有些发晕。 见锦华又呆了,妇人将钗子和镯子用帕子收好放进包里后,又问了她一遍:“你要不要到我店里做些杂活” 锦华是来这琉璃街上找人的,于是拒绝了妇人的好意,妇人有些惋惜的看了她一眼,在街上指了一家铺子道:“那是我新开的铺子,我见你瞧着有缘,若是找不到人可来找我。” 锦华见那妇人是真心实意同她讲话,便认真的点头应了,不过她没忘记要找的那人,直截了当问妇人知不知道琉璃街上有这号人物。 妇人听了话,往手包里塞东西的手顿了顿,扫了锦华一眼。 那一眼,锦华真切的感受到了妇人像看土包子一样,对她有些鄙夷。 “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好在妇人是个热心肠的。 闻言,锦华舒了口气,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她跟上妇人的步子,托着行李往人潮中挤,妇人见她行的艰难,主动要求帮她拿瓷瓶子。 高宽的骨灰自然是不能让旁人拿,锦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可没想到因此惹了那妇人。 妇人不快的看着她,皱着眉头,声音不大爽利:“你是怕我抢了你的瓶子不成。” 这 死者为大,锦华并不想提高宽的事,她垂了眉眼,柔声对妇人道:“这东西对我极重要,锦华从不离身,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太太谅解。” 妇人听了话,脸色缓和了许多,并未完全同她讲和,锦华瞅了两眼,觉得这妇人有些小孩子脾气,便面色平静,不言不语的跟着。 琉璃街上店铺林立,古玩众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像锦华这种外地人孤零零的在这里,没准还真会走丢了。 走了不多时,妇人带着锦华在一家店门前停下了,店门是开着的,但没有人,锦华抬头看了看铺面牌子,黑漆的牌子上,金漆粉的字,齐溜排着白宝轩。 锦华见妇人进去了,转了转手腕子上的镯子,觉得有一片凉意,便低头瞧去,正巧对上了一对绿豆眼,她这些时日竟然忙的忘记了大青蛇。 伸指头点了点大青蛇的脑袋,见大青蛇一如既往的蹭过来撒娇,锦华逗着它,偏不让它靠过来,大青蛇上了脾气,便不理会锦华,在她腕子上懒洋洋的趴着,锦华压抑的心情被驱散了一些,一手将行李箱提进了百宝轩。 带路的那个妇人同一个身穿墨青色长袍的黑皮汉子在说话,锦华卿盯住那汉子上下一番打量,见他抱着手,手指奇长,一边与妇人说话,一边手指不住抚摸着腰间挂着的玉牌,一双眸子清亮无比,见锦华直勾勾瞧他,迎面对锦华扬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听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黑皮汉子递过来一杯清茶,锦华赶忙站起,两手接住,将茶杯放在桌上后,恭恭敬敬的对上黑皮汉子审视的目光。 “不知先生认不认得高宽” 听了锦华的话,黑皮汉子变了脸色,他左右四顾后,看了一眼四周,走上前去,一把将房门砰地一声关住了。 扭过脸阴森森的看着锦华,张嘴问:“高宽你说你有什么事,这人我不认得。” 锦华将青瓷瓶放在了桌子上,她咬了咬嘴皮子,看着黑皮汉子,眼睛里泛红,低低的问:“您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 黑皮汉子利落摇头:“不认得,压根就没听过这个人,你说吧,你有什么事。” 这黑皮汉子分明是认识高宽的,可他,可他为什么要说不认识呢 锦华心里生了恼意,那颗发疼的牙更痛了,她捂着腮帮子,尽量使自己说话清楚些:“高宽死了。” 她话毕,黑皮汉子立刻变了脸色,铁青着一张脸,声音宛若刀枪击鸣般尖锐:“死了怎么会” 锦华听了黑皮汉子的话,立即看了过去,她声音发急:“你分明是认识高宽的。” 汉子冷着脸,一把抓住了她,眼睛是刀,是剑,他问:“高宽是怎么死的” 锦华全身都在颤抖,牙周的疼痛蔓延,身体被疼痛包裹,整个人疼痛到无法呼吸。仿佛浸在水中,四肢所触及都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她颤抖着嘴皮,别过了眼:“阿宽,死在了墓里。” “墓里怕不止这么简单吧”汉子那一双眼里泛着清亮的光,他看着锦华,想将锦华看的仔细些。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兄弟”汉子步步紧逼,锦华步步向后推去,当腰上撞到硬物,她心里一个激灵,朝身后看去 盛放高宽骨灰的青瓷瓶在桌角的边缘打转,眼看就要跌落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四章 琉璃街(二) 锦华眼珠子黏在青瓷瓶上,她看着青瓷瓶旋转,摇摆。 心脏在胸膛内急速跳动,脉搏亦在腕上狂乱,太阳穴突突欲要炸裂,在那承载死亡重量的青瓷瓶坠落瞬间,心跳速度已然爆发至极点,血液倒流,全身冰冷至麻木。 “阿宽”呼声凄凄,几乎是扑过去,用身体接住了泄下粉尘的瓶子。 瓶子安然,粉屑却沾了满头满脸。 死亡的味道弥漫周身,愧疚、羞惭、难过等等,一瞬间爆发的情绪,宛若大茧,将荣锦华牢牢纠缠。 看着怀间的青瓷瓶,她眼中囚困的泪水,终究刹那崩堤。 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青瓷瓶上,一点又一点,洗刷掉粘黏在脸上的尘屑,泪水搅和着腥臭的骨灰顺着脸庞滑落,涕泗滂沱,苦涩的泪,流进口鼻,亦滴落在地。 锦华一把抹掉了泪,想要冷静下来,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再次淌落。 她在墓里护不得阿宽,竟连安稳送走他都不可以 看着面前的那双布鞋,锦华眼睛里冒着凶狠的光芒,寒光敛着冰冷,如同箭雨,射向了黑皮汉子。 黑皮汉子弯下腰,抓住了锦华怀中的瓶子,他一边从锦华怀中抢夺着青瓷瓶,一边将顺手从架子上抽下的古铜刀架在了锦华白嫩的脖颈上。 “你说实话,我便饶你一命,你从谁那里听的高宽,高宽究竟是怎么死的” 刀刃的冰冷,令锦华头脑清醒起来,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变干,眼睛困涩,但仍旧强逞着,借着透窗而下的阳光,观察黑皮大汉。 凄苦如同落潮,渐渐退去,她那一颗心,再一次坚硬起来,如同顽石,或者说,她本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无论现在,还是三年之前。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看着黑皮大汉手上的青瓷瓶,锦华突然想到在女校读书时,她始终参不透的这首诗。 在这一瞬间,她忽而明白了。 无论生死,怎样的将她与高宽悍然相隔,无论阴阳,如何将他们分之两道,她心上,是有他的。只要,她始终记得他,他便是活着的,他的情意,再多的琼瑶也无以回报。 而她所能给予的,就是好好的活着。 铭记他。 面沉如水地看着黑皮大汉,锦华脑子里算盘快速的敲打着,她一个弱女子,体力上定是不敌一个强壮的男人,所以,只能依靠智取,拿回高宽的骨灰。 琉璃街上人声鼎沸,锦华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将脖子同青铜剑挪开了一点距离,对黑皮汉子道:“先生有话好商量,刀剑无情,高宽之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此言只能暂作为缓,想要摆脱当下困境,锦华知道,她有一场硬仗要打。 见锦华服软,黑皮汉子放下了手上的青铜剑,看了锦华许久,方才开口,警告道:“不要妄图编瞎话糊弄老子,否则有你苦头吃” 锦华敛神垂眉,让她腆着笑脸对黑皮汉子说话,她自然是做不来,只得先忍气吞声,避其锋芒。 故事叙述的平淡而又漫长,当锦华以冷静的音调叙述完全部故事,天已经大黑。 黑皮汉子点着了灯,不动声色的坐在灯下凝视锦华。 “你是荣华”见黑皮汉子的脸色舒缓,锦华有些愕然。 “我听高宽说过你。他在我这里定的东西,你拿走吧。”黑皮汉子接二连三的话,打乱了锦华的编排,她甚是措手不及。 “你” “我与高宽是拜把子的弟兄。”黑皮汉子像是猜出了锦华的想法,回答。 “高宽的事情,我不愿跟你多说,这其中的事情也不是你该知道的,我会把高宽送回去的,以后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我”锦华有些发昏,高宽的事,怎么就跟她没关系了呢。 “荣小姐,我奉劝你,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高宽去世的消息,你不要跟任何人讲,这件事,从此之后,就是一个秘密。”黑皮汉子话到最后,变的异常严肃,锦华如坠迷雾,她想不到高宽的来历竟然如此神秘。 看着黑皮汉子递来的首饰盒子,再三犹豫下,锦华还是接住了,放在手边,看着看着,心海潮起潮落,心绪不宁。 “你不打开看一看,高宽给你的是什么东西”黑皮汉子叼着一支烟,一手擦着洋火,点着了烟卷。 白烟在汉子手上袅袅升起,在昏暗中,盘旋,泯灭。 锦华将手放上了首饰盒,手指抚摸着黑色天鹅绒的盒面,又情不自禁的,缩回了手。 高宽要送给她的是什么呢 她想知道,却也不敢知道。 “怎么不打开”黑皮汉子两根手指夹住了烟卷,猛吸了一口气,瞧见锦华无所动作,便开口问道。 “先生还是告诉我吧,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锦华苦笑着看着黑皮汉子。 黑皮汉子吐了一口烟圈,他在玻璃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又吸了一口:“这里面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看吧,我就不多搀和了。” 锦华一咬牙,一闭眼,一把掀开了盒盖,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她脸色变了又变,两手极是颤抖。 啪的一声,手上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盒子里放着一个小铃铛,伴随着盒子的掉落,在地上滚动,发出叮铃的声音。 盯着那枚铃铛,锦华再三确认后,压住了心中的狂喜。 那铃铛,正是她见过的东皇钟。 被惊喜砸的晕头转向,但其实细思极恐,不过锦华仍旧沉浸在喜悦中,并未清醒,她指着盒子,急切切的追问:“这东西” 黑皮汉子看过来,看见锦华面前的东西,眼中流露出一点失望:“原来是个铃铛。我以为高宽那小子会” “会什么” 黑皮汉子像是回过神,立即闭上了嘴,无论锦华如何追问,始终缄默不言。 锦华心中的喜意渐渐淡了,她看着黑皮汉子,突然的想到了一件事,高宽是不知道东皇钟的,那他,又为何寻得东皇钟送予她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谋(一) 旭日亲吻天际,黑夜破晓。 锦华一夜无眠,看着手心里的铃铛,越发觉得命运从来没有遗忘过自己存在的痕迹,她始终被那张无形的命运之网紧紧牵绊,甚至,愈来愈难挣脱了 从父母跳江,徐某人占有荣家的全部财产开始,唐明的求爱,承德之途的意外,与贺榕的相识,唐丽的重生,不死人的传言,东皇太一的出现,与贺榕的反目,三年来与高宽搭伙,发生的一切 绝对不可能是偶然 东皇太一曾告诉她,她要走的,必然是一条累积着尸骨的路,这条路孤独难忍,艰险万分。 唐明,杜月笙,贺榕,东皇太一,高宽,他们这些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未知命运所给予的,究竟,是怎样的安排 锦华攥紧了铃铛,身上笼罩着一阵寒气,她不敢再想下去。 “荣小姐。”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锦华脸色一变,带上假惺惺的面具,回头招呼。 憋住心里积压一夜的焦躁,她眉眼含笑,对着黑皮汉子点头问好:“卓先生。” 黑皮汉子名谓卓一凡,是百宝堂的老板,同样为百宝堂的鉴宝师,与高宽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锦华对卓一凡了解不过是水面上的浮藻,这些信息还是她跟卓一凡套话套出来的。 卓一凡对她的态度比于之前好了许多,想必也有同他交流的缘故,看着卓一凡,锦华手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吃早点吧。”卓一凡淡淡瞧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撂下一句话,便转身朝里屋去,看着卓一凡的背影,锦华用帕子擦干手心,忌惮的跟了上去。 进屋一眼便瞅见了黑檀桌面上摆放的早点。 枸杞的甜浆粥、黄灿灿的油果儿、沾满了芝麻喷香的烧饼果儿、白瓷小碟上墨绿的酱瓜小菜,可谓一桌子美食,色香味俱全。 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一声,见卓一凡瞧过来,锦华迅速以微笑掩饰住了一瞬间的尴尬。 卓一凡挪开眼,一言不发的握住了宛如青玉的汤匙,在盛有甜浆粥的青花瓷碗里,慢慢搅动。 粘稠浓白的汤汁里,细碎的米粒与红玉一般的枸杞掺和的甜浆粥,宛若美人,伴随着汤匙的搅动起舞,锦华看着卓一凡的动作,一时忘记了入座。 锦华看他举着一双华贵的银丝绞花象牙筷夹住了被热油烹炸为焦黄色的油果儿,慢条斯理的将嘴巴凑了上去,一口气咬下了大半根油果儿,夹一口酱瓜,咯吱咯吱够味儿的嚼烂吞咽,油嘴对着甜浆粥,轻轻地吹上一口气儿,汤匙则推波助澜,蹭着碗沿儿,吸进了好大一口汤水。 不知过了多久,等卓一凡将一大份油果儿吞下肚的时候,他用帕子抹了嘴,看着发呆的锦华问道:“不吃” 待锦华回过神来,卓一凡早已收拾了自个的碗筷,桌面上留下了她的份儿摆着。 看着桌上的饭食,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座,单手有些发颤的举着象牙筷,夹了一个沾满了芝麻的油酥烧饼。 “放心,没毒。”卓一凡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锦华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吓,手上筷子没抓稳,一松,烧饼落到了黑色桌面上,白芝麻点点,颇为显眼。 锦华本来要抓起烧饼,但刚刚侧身便瞧见站在桌边上的卓一凡,全身又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卓一凡在用打量的目光瞧她。 “南方人,吃不惯烧饼”见锦华迟迟没有吃食,卓一凡指着桌面上的烧饼问话。 锦华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抓住烧饼,一口咬了下去。 油酥饼皮入口,嘎吱声声,满嘴焦酥。忍不住又咬上一口,不知不觉中,整个烧饼便已下肚。 卓一凡眼看着锦华吃下烧饼,嘴角上扬起了一抹笑意,他将那碟子酱瓜往她跟前推了推,荐道:“这酱瓜是六必居的,不咸不甜,味道极为爽口,你尝尝。” 锦华举着筷子,向前伸了伸胳膊,眼睛余光始终注意着卓一凡,见他突然殷勤,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卓一凡的声音不断催促,锦华被逼无奈,索性一横心,将筷子伸了过去。 牙筷抓住了酱瓜。 吃还是不吃踌躇下,她又松开了牙筷。 “粥冷了,我先帮你热一热。”见锦华放下筷子,卓一凡拿住了青花瓷碗,极其贴心的服务。 锦华有些承不住,就她看,卓一凡这般殷勤,下毒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这一顿饭吃的实在心惊胆颤,太闹心了 “不了,多谢卓大哥好意,烧饼已经足饱了。” 卓一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里如同昏黑的天色一般阴沉的发黑,虽然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但锦华知道,他猜出了,她的想法。 百宝堂久留不得,但没有拿到高宽的骨灰,她亦无法心安理得的离开。 “老板” 在卓一凡瞧她的时候,店里突然传来了喊声,但他只是微微怔色,扫来一眼,将手上的瓷碗递了过来:“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锦华接过了瓷碗,看着碗中浓白的汤色,朝卓一凡的背影看了两眼,她暗想:高宽的骨灰定是被卓一凡寻了地方藏着,这地方是百宝居的可能十有八九,趁着卓一凡离开的功夫,去他房里搜索才对 心思打定,锦华便步伐若风,快步朝卓一凡的屋子走去 与此同时,卓一凡正举着放大镜,细致研究一对粉彩瓷瓶上的花纹,他面前站着一对华服夫妻男的面如满月,一副子大富大贵相。女的雅如秋菊,气质相当的出众。 “老板,这瓶子能卖什么价”男人脸上写满了倦色,但见卓一凡站直身子,就恢复了神采,迫不及待的凑过来问话。 卓一凡老神在在的用两手比了一个数,男人立刻垮下了脸色,看着身边的女人埋怨:“你没事儿学人家拍卖什么这下好了,钱全砸进去了” 女人面对丈夫的指责,理直气壮地回道:“这些东西拍卖的善款,全都捐了,这是在做善事” 卓一凡一边听着夫妻俩的争执,眼皮抬了抬,他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大腿一巴掌,笑容满面的将粉彩瓷瓶拉到身边:“你们多少钱收的,我花同样的钱从你们手上收。”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阴谋(二) 做贼心虚。 此话形容荣锦华当下的心绪,一点也不假,面对卓一凡的肆虐扫视,她有些尴尬的挤出了一抹干巴巴的笑容。 “你在我屋里做什么”卓一凡虽然也是笑着回应她,但那一双眼却是冷而无情,锦华瞧着有种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没了小命的错觉。 “只是闲得慌,来帮先生收整屋子。”虽然面部尽力保持着镇定,但她心里却是名副其实的暗潮涌动,在卓一凡没回来的时候,她在这屋子里寻了一通,别说高宽的骨灰,就连个夜壶都没有。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吃食用牙筷的人,居然会住在只有一张床,四壁白墙的屋子里,实在是矛盾,卓一凡这个人,隐藏的太深了 “闲得慌。”卓一凡咬着这三字,字正腔圆的念了一遍。 锦华听见卓一凡学她话,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牢牢掐住,谎话她并不能像从前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因为卓一凡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实在是可怕,瞧着瞧着,锦华越发觉着,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刀下待屠的羔羊,编谎话不过是无谓的挣扎。 “既然荣小姐闲得慌,不如帮我些忙”终于卓一凡挪开了眼。 锦华那颗悬着心刚放下去,听见他话,又被吊了起来。 卓一凡的腔调里饱含着不容拒绝的霸道,锦华瞪眼看去,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当即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焉了。 “先生有需,荣华自当竭力相助。” 卓一凡眼睛眨了眨,很满意她的回答,随后又问道:“你对粉彩有多少了解” 锦华心里有些愕然,粉彩的年代太近,一般是卖不上价钱的,她有些不大理解卓一凡的意思。 “跟我过来。”卓一凡见她一脸不解,硬邦邦的吐出了一句话。 跟上卓一凡的步子,却见他带她往小院去,锦华因为初来乍到,活动范围极小并不识路,偏偏卓一凡脚步不慢,她不便开口询问,只得跟上,心中默默记路。 卓一凡的百宝居自有一番天地,那件临街的店面倒像是掩饰,店铺后的院子才是真正的大本营,卓一凡带她东拐西绕进了一间小屋子,刚一进门锦华便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起来装着高宽骨灰的青瓷瓶,在堂上的供桌上被恭恭敬敬的供奉着。 卓一凡将锦华的面部神态瞧在眼里,他对着高宽的排位拜了一拜,随后便掀起了罩着供桌的白布。 桌下有一口竖井。 黑漆漆的井口像是一张大嘴,锦华看着那张大嘴,又瞧了瞧卓一凡,突然心里生出了几分惶恐。 卓一凡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只见他从屋里取出一条粗麻绳,一头缠到了腰上,另一头则绑在了门柱上,率先爬在了供桌下,借着绳子往井内爬。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卓一凡是不是到了井底,只听得井中传出了声音:“你也下来。” 锦华看着供桌上高宽的骨灰,动了心思。 既然卓一凡在井里,她抱着高宽的骨灰走不是刚好。 事实上,这想法不过是锦华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刚抱住青瓷瓶,原本大开的屋门突然就砰地一声锁上了,点着的白烛像是被风吹过了一样,火苗一下全熄了,亮堂的屋子变得昏沉而又阴冷。 心中莫名的升起恐惧,卓一凡仍在井下叫她下来,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儿。 犹豫有几分,锦华慢慢的将青瓷瓶放下,她一边放着青瓷瓶,一边留意着屋门的动静。 瓶子放下了,屋门仍然紧闭。 “啪。”一道拍打在皮肉上的响声突兀响起,脚腕子上的凉湿令锦华全身一僵,她低头视线挪到了供桌下,朝脚腕被抓的方向看去。 冷不丁的,对上了一双阴冷的眼。 “怎么不下来”听见问话,锦华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原来是卓一凡抓住了她,方才她还真以为见鬼嘞。 “这就下来。”回应了卓一凡,锦华抓住了绳子向下滑,绳子极其粘手,还有股腥臭,熏得人头脑发胀。 但她没有多想,因为卓一凡仍在催促。 井壁是青砖垒砌的,上面生了不少青苔,锦华一边细细观察,一边小心的顺着绳子往下爬。 瞧见卓一凡站在在井底等着她,锦华推测,这井应该是枯井。 但越往下去,当她看的越清楚越是胆颤心惊,长满绿苔的井壁的两侧各有一条大洞,洞口堆着几具尸骨。 踩着井底的石头落地,卓一凡见她下来,便灵巧的朝一侧洞口钻去,锦华用帕子蹭了蹭手,将手上的脏东西擦掉后,避开了地上的森白尸骨,跟在卓一凡屁股后钻进了洞。 她是怕的,看见那些尸骨更是怕,她害怕卓一凡动手,害怕自己像那些尸骨永远的留在井底。 但不入虎穴,又岂能得虎子 所以,地道还是要闯一闯。 卓一凡走在前,见锦华跟过来,慢了步子,他等锦华走近了,停下步子,警告:“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不要像之前一样轻举妄动。” 锦华知道,卓一凡知道自己在上面动高宽骨灰的事情了,她心里暗暗盘算,还是决定沉默装死。 卓一凡要领自己去什么地方,看着卓一凡的仿若隐在黑暗中的背影,锦华心中的恐惧之影愈浓。 由于卓一凡不让点灯,他们摸黑前行,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令心中的恐惧一点点的膨胀,走着走着,锦华便有些眼晕了,卓一凡走的快,穿的衣服颜色也是深色,在地道中并不好辨认。 锦华扭头朝身后看,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了,此刻后退也非好主意。 后背突然生了痒痒,越挠越痒,抓得停不下来。 但摸着摸着,锦华就觉得不对劲了,她抓住了一把头发,但她的发型却是短发。 “卓先生”锦华心脏狂跳,颤魏巍的松开了手,她脖子上也有了一点痒痒。 卓一凡没有给出回应,锦华不敢动,她感觉到有人摸住了她的肩膀,那种像石头一样的触感,冷得头皮发麻。 不可能是卓一凡,可又会是谁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雨来兮 湘西。 贺榕这几日陪着媛媛游山玩水,他并不知道荣锦华已经动身去了北平,心里尚在盘算以什么由头去寻荣锦华,单纯的想要去问一问,她究竟有没有将媛媛推下楼。 他近日在客店里听到些闲话,是讲两位小姐在客店里争斗的故事,有人说,是摔下楼梯的那位小姐自己摔的自己。对此,他心有怀疑,但当他看着媛媛天真可爱的小脸,顿时又将这事一股脑全忘了,想起时,也不敢贸然的去问媛媛,生怕伤害这个天真纯善的小天使。 荣锦华,像是他心上的那颗朱砂痣,亦是他所偏爱的红玫瑰,他千方百计想要忘记她,但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想到她心慌的厉害。 白玉赌场。 苏苏握着纳兰词,懒洋洋的坐在白崇身边看他敲算盘,白崇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脸上的喜意也越来越浓,一边瞧着账本,一边看着苏苏,喜不自胜的咧嘴:“没过多久我就能摆脱白家了,苏苏,我好开心。” 看着书卷上的“浓华如梦水东流”,听着白崇的话,苏苏心里隐隐有些焦躁,她突然“啪”的一声将书拍在了白崇的算盘上,皱着眉道:“白崇,我觉得荣姐姐可能会有些麻烦。” 白崇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围着苏苏转了一圈,心里有些吃味:“自从你见过那位荣小姐,可是每天荣姐姐,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苏苏知道白崇在逗她,但她的心底的那种感觉实在是难受,正色道:“我感觉荣姐姐会有麻烦。” 白崇见苏苏严肃了起来,不由心里看重,他想了又想,回道:“荣小姐的那件事,我这些日子找人帮她抹黑了消息,应该不会严重。” 苏苏摇头:“白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荣姐姐去北平的事。” 北平。 荣锦华背部僵直,挣扎再三,决定一探究竟。她缓缓扭头,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保持绝对冷静,但当她完全转过身后,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后背上紧贴着一个身穿花衣服的小人,虽然小人的黑色长发遮挡了大部分面孔,但那半张雪白的小脸却在黑暗中极其显眼,那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简直就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血红色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一抹类似于嘲讽的笑容。 锦华转身的时候,恰好与那小人脸对脸撞了个照面。 她打了一个寒噤,危机感犹如炸裂的弹药,在脑中骤然炸响,惶恐仿佛病毒,迅速的蔓延开来“逃” 毫不犹豫,几乎是一个箭步弹起,拔腿就跑,不管不顾的向着身后的黑暗撞去。 然而,这时,却有人拽住了她。 被那只手触碰的瞬间,锦华傻愣愣的扭头看过去,看见黑暗中的人影,她心脏在心房内部扑通作响,两只眼睛发直没有焦点,莫名其妙的,睫毛上沾住了一滴泪。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一开口,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了,牙齿咯吱的碰撞,讲不出话。 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到了她的面前,锦华把小人看了个清楚,鹅蛋一样的白脸,如同作画用的白纸,两撇细眉则像是画上去一般,大眼睛空洞而无神,嘴角始终挂着一副见鬼了的诡异笑容。 锦华一边盯着小人,一边喘着粗气向后退步,步子虽然退的不大,但也总算与那小人隔开了距离。 “荣小姐,请你安静些”身旁传来了卓一凡恼怒的声音,锦华微微一怔,侧脸朝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 抓住她的人居然卓一凡 “有、鬼。”知道是卓一凡抓着她,锦华急急地呼出了腔子里憋着的一口气。 卓一凡不说话了,沉默了有几分钟,暗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快:“荣小姐看仔细了说话,那是木偶。” “木偶,怎么可能那么大。”锦华觉得卓一凡说木偶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不大认同卓一凡的看法。 卓一凡有些轻蔑的哼了一声,似在嘲笑锦华的孤陋寡闻。他有些不耐烦的说:“没有别的事,就跟上来,我那宝贝东西可不是谁相见都能见的。” 锦华对卓一凡除了忌惮还是很好奇的,她不由自主的跟住了卓一凡的话题,心中暗想:能让卓一凡称为宝贝的,岂不是古玩中的极品。 卓一凡自然不会关心锦华的想法,他另有心思,转了转眼珠子,对锦华说:“你不要再说话,拉着我的衣服走。” 卓一凡穿的是件墨蓝色的袍子,他将后摆撩了起来,搓成了一条粗绳,塞到了锦华手中。 地道里的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条生路走法,他不愿将自己的秘密基地暴露,才不让点灯,折中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心里想着,卓一凡迅速的扭过脸看了锦华一眼,他忍了又忍,蛰伏在心上始终挥之不去的杀意又冒上了头。 他捏了捏手心上的嫩肉,皮肉被大力搅动的刺痛令他头脑清醒了一些,同时也促使他下定了决心高宽死去的消息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带出去,能守住秘密的,只能是死人。 女人的第六感是真真的敏锐,瞧着卓一凡的背影,锦华心里的忐忑像滴墨入水,不安在周身的血液里晕散而开。 要是卓一凡真动手,她能活下来吗 她是个野心勃勃的投机者,亦是个行动派,忧愁自不会表现在脸上,而是更直接的抓住了防身的刀片。 她想好了如果卓一凡有动手的苗头的话,她一定先下手为强。 两人各怀鬼胎,就这般匿着情绪,一步步朝着黑暗深处走去 宛若浓墨的黑暗,像是吞没生命的巨浪,谁能在生死的角逐中得以生存 卓一凡摸了摸腰上挂着的小手枪,两眼平视着面前的黑暗,微微的勾起了唇角,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意志里的潜伏的野兽在叫嚣,他已经按耐不住心底嗜血的欲望。 强者与弱者之间,生与死,其实早有规则。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雨飘摇 卓一凡动手了。 他狰狞一笑,从腰间抽出那把勃朗宁手枪,对着犹在思绪的荣锦华,啪啪去了两枪。 几番想来,卓一凡决定临时变更计划,就此动手,以防夜长梦多。 看着近如咫尺的金色子弹,锦华全身冒了一层冷汗。 她万没有想到,卓一凡,竟然会在此刻动手 攥紧拳头,使出吃奶的劲,急急朝一旁退去,但脆弱的肉体,又怎能敌过来势凶猛的机械火药炽热的子弹穿皮而过,震起一层艳色血雾,在细嫩的白肉上,灼出了一道极其醒目的赤红伤痕。 一弹之后,仍有一弹。 看着那枚几乎要射中脑门的子弹,锦华感觉到全身的心肝脾肺肾拧巴着搅做了一团,在死神镰刀擦过头皮之时,在那一息之间,她清晰的感觉到,灵魂深处,三魂七魄都在颤动。 死亡的亲吻,令她,如此畏惧。 卓一凡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扳了几下手枪扳指,见射不出来子弹,便一把扔了手上的枪,从长衫里抽出了一把黑色匕首,白牙咬住刀鞘,将匕首抽了出来。 看着卓一凡眼中不住闪烁的寒光,锦华悄悄摸住了刀片,她学过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很是担心自己不是这姓卓的对手。 她怕死怕得要命,她是不能死的,高宽没有落叶归根,小宽仍在求学阶段,荣家尚未东山再起 眼中沥着风霜,盯着卓一凡的身影,锦华决定就此背水一战。 卓一凡因为占了先机,表现的很像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狩猎者,而锦华,如同屈辱被捕猎捕的小兽,此刻正小心的挣脱猎人的戏弄。 面对卓一凡招招凛列的攻击,因为伤臂,锦华的动作很是吃力,而那卓一凡真动了将她留在暗道里的心思,攻击逐渐刁钻起来。 那把黑色的匕首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锦华行动所在,总要经历一场旋风来袭。 旋风之后,大雨将至。似若暴雨泼洒,匕首刺来的频率也来越快。锦华倍感无奈,只能步步后退,最后走投无路,被逼进了死胡同。 卓一凡因为变更计划,自然是将锦华带到了死路。 步步逼来的卓一凡像一条耀武扬威的大蛇,他那双阴毒的眼死死盯着锦华,随时等待突袭来犯。 锦华的眼中凝着一点希望之火,她抓着刀片,准备斩蛇七寸。 不过,这样的反击是以身犯险,如若不慎,极有可能危及性命。她决定先被卓一凡拿捏,然后趁其不备,用刀片刺穿他的喉咙。 这无疑是一场力量与智慧的博弈,更是一场以命相搏的赌。 锦华看着卓一凡,猛地撞向卓一凡的胸膛,小腿冲他命根子蹬去,她双手颤抖着,将刀片狠戳向卓一凡的颈子。 卓一凡瞳孔骤缩,抬手挡住锋利的刀片,锦华憋足了劲,像是剁饺子馅一般,不管不顾的戳他手背,鲜红的血液很快溢出,卓一凡变得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胳膊肘直直冲锦华脑袋撞来。 锦华抓住了卓一凡的手肘,却忽略了他的拳头,如同流星大锤一样的拳头直接压着脑袋而来,看着卓一凡,锦华又狠狠蹬了卓一凡的小兄弟一脚,她将自己武装为穷凶极恶的恶徒,拼命压制心中的那丝惧意。 “臭娘们”卓一凡怒骂了一声,他挥着拳头再次击来,而他那只手上鲜血淋漓,还在不断向地上沥血。 锦华看着有些咋舌,她没想到卓一凡居然如此心狠,拖着身子向后退,一边退,一边问:“你明明知道我跟高宽的关 系,为什么还要杀我” 卓一凡低低的笑了,脸上、鼻尖,甚至嘴唇上也沾了血,看起来极为可怖。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先生大可相信我的为人,我断不会出卖先生”锦华叹了口气,卓一凡是不能死的,她现在伤他,二人打成平手,是权宜之计,若是卓一凡死了,自己上哪去找高家。 卓一凡听了话,立即爆出一声狂笑,他甚至笑出了眼泪,不可思议的问锦华:“为人” 锦华点头,言辞恳切:“先生足可相信我,荣华此行只为将高宽送还高家。” 卓一凡刺啦一声撕掉衣摆,用布堵着伤口,默默的包扎,他没有理会锦华,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对高家了解多少,你对高宽又了解多少,我可以相信你,但我这个人,更相信自己。” 锦华摇摇头:“高宽总要落叶归根。” 卓一凡沉默,两只眼睛黯淡的看不见光芒:“高家是个神秘的家族,你我招惹不起,高宽是高家的独男,你抱着骨灰让他落叶归根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先生大可放心,荣华定当一力承当。”锦华坚毅的看着卓一凡,掷地有声。 “你的愚蠢会让自己断送性命,也会让我跟着你送命”卓一凡的眼睛很清明,锦华瞧着他,听着他的话,突然不知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锦华明白卓一凡的想法,他的想法是冷静的,也是现实的,可她怎么都接受不了这种冷静和现实,不知怎的,她竟脱口而出高宽素喜的说辞。 卓一凡闭上了眼,神情像是在回忆一场噩梦,他自语道:“君子啊,高宽总是喜欢这套说辞,但高家” 锦华没有听清卓一凡的说辞,但看着卓一凡的神情,心里还是多少猜出高家定是不一般的家族,她亦没有再问卓一凡高家和高宽的情况,卓一凡是不会说的,在诸事利益后果的盘算上,他是一位合格的商人。 “如果让你重新选择的话,你还会不会重新认识高宽”卓一凡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锦华看着他的红眼圈,很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她一定不会选择重新认识高宽,高宽的死,她一直负有很大的愧疚感,有时候锦华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高宽当年没有遇见自己的话,他会不会找到一个漂亮姑娘,逍遥的活着。sjgsf0916: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雨暂歇 苏苏心悸异常,她自荣姐姐去了北平,总有种不大爽利的感觉,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荣姐姐会出事。 白崇穿着一身浅色的西服,两只脚架在黄花梨的小桌上听曲儿,白家的事情如他所愿,家里的那个至高权威开始崩溃,他相信等不了多久,白家就会掌握在他的手上。 听着小曲,看看心心念念的漂亮姑娘,白崇满足的笑了,不过好梦不长,很快他正做着的美梦便被苏苏打破了。 “白崇,我有事儿跟你商量。”看着苏苏异常严肃的脸,白崇有些意外。 他不自觉将架着的两条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揽住苏苏的腰身,柔声问道:“好苏苏,怎么了” 苏苏叹了口气,虽然她知道白崇极有可能会生气,还是忍不住道明:“白崇,我要去一趟北平。” 白崇变了脸,他抓着椅子扶手,用了用力:“苏苏,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要去北平。” 白崇的两只手挪到了苏苏的手腕子上,他牢牢抓着苏苏,脸色铁青:“我不准你回去。” “我觉得荣姐姐可能会出事。”苏苏眼睛澄澈。 白崇站起了身,将她禁锢在怀间:“姓荣的那娘们儿跟你没关系。” 苏苏皱起了眉,推搡白崇:“你说什么呢,荣姐姐她” 攥着拳头,白崇在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怎么你说一说。” “没什么。” “苏苏,你知道,我把你带出高家有多不容易。”白崇说着忍不住贴住了苏苏粉嫩的小嘴。 “我知道。但白崇,你不知道,荣姐姐她是我的大嫂” 白崇一顿,抬起头看了苏苏好大会儿:“你是说,你大嫂” 苏苏点了点头,趴在白崇的怀间,紧紧地拥住他:“白崇,你是我的全部,可荣姐姐却是哥哥的全部。在北平的时候,哥哥来信说过,荣姐姐他会带回家办婚礼的,所以荣姐姐是我大嫂。” 白崇依然不甘心:“你怎么就知道,那个荣小姐就是你大哥口中的那个大嫂。” 苏苏松开了白崇,小跑进屋里,取出了一张裱在相框里的小照片,递到了白崇面前:“你瞧瞧,肯定是荣姐姐。” 白崇瞧着照片,心中一颤,别过了脸:“这不是荣小姐,苏苏,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荣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白崇” 白崇尽力保持冷静,温和的将照片递到了苏苏手上,道:“苏苏,你累了,今天看书的时间太长了,去休息吧。” “可”苏苏还想说什么,被白崇一吻堵住,他霸道的不容置疑,撕咬她那两瓣小花,声音暗哑:“苏苏,听话。” 卓一凡手肘子撑在地上,稳着呼吸窥察面前荣锦华的神态表情,他是奸诈而老辣的商人,在察言观色上亦是老练眼毒的熟手。 高宽之死是这位荣姓姑娘的软肋,他老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细细观察荣锦华的表情,他找到了自己谋得胜利的关键围着高宽做文章虽然与高宽是拜把子兄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还各自飞嘞,兄弟自然要明算账,更何况,他做的这件事对得起死去的好兄弟。 “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我还是会选择重新的认识他。”卓一凡留意着锦华的反应,故作深沉的唏嘘。 锦华垂下了柔美的眼帘,她那长睫毛上像栖落着一只黑蝴蝶,伴随着胸膛的起伏而在飞舞。 听了卓一凡的话,她心里越发痛惜高宽的离去,越发的忍不住痛责自己,囚在眼眶中的眼泪如同被扯断了的水晶链子,一颗接着一颗晶莹的珠子,从脸皮上滚落在地。 卓一凡瞅了一会,瞧见那张饱含忧伤的粉面儿,心里像被电击,轻轻一颤。 荣锦华苍白着脸,瘦弱的看起来像只单薄的纸风筝,小风一吹就能把人卷跑喽。 越瞧,卓一凡越发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漂亮小娘们是个一指头都能戳垮掉的纸人,他平日里对长得好看又柔弱的小娘们极为心软,但这次他却矛盾了,思量再三,他在保命与柔惜小娘们儿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般心思一转,卓一凡便忘掉了手背上的伤痛,抄起匕首,猛地朝锦华白嫩的颈子刺去。 黑刃与白肉相抵,流溢出一抹猩红血色,在如雪的嫩肉映衬下,颇为刺目惊心。 卓一凡将匕首抵住她喉咙后,怎么都戳不下去了,他思想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他既忍不住想疼惜美人,又想保命。刀子用力的时候,主张疼惜美人的那个小人跳了出来,刀子想要放下的时候,主张保命的小人又要他冷静,两个小人的拉锯战不停,在脑子里吵吵的头皮发疼。 感受到颈子上传来的刺痛,锦华逐渐从对高宽的幻梦中清醒过来,她瞧着卓一凡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骂这贼人卑鄙,同时也在庆幸,这个卑劣者是个不果决的。 不动声色的将刀片藏在指缝间,两只眼睛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她在脑中细细的分析着如何才能准确无误的划开卓一凡的颈子。 她先前对卓一凡抱着心思,以为能问出高家,但现下一番经历,却让她明白,高家总会找到的,但卓一凡却留不得。 卓一凡这人,目的性怕不会比她差,下手狠辣,非池中物,她既然招惹了他,那么,以卓一凡的性格而言,谈和是不大可能的。 卓一凡无意中瞥见荣锦华眼中一闪而逝的狠辣,发懵的脑子立刻上了机油,灵活起来。他心中暗道自己方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忘了这小娘们本来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哪是漂亮而又柔弱的姑娘 他手上的匕首正对住了锦华的喉咙,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肉,锦华深切的感觉到:卓一凡手中的匕首到底有多么锋利。 她不敢吞咽口水,亦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斩断喉咙。 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章 风雨同舟 死亡的恐怖盘踞在地道中,久之不去。 锦华头皮出了一层冷汗,密密的汗水从她额头上滑落,卓一凡眯着阴毒的三角眼,依然保持着先前插匕首的姿势,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 汗水沁透了整个后背,阴风飕飕,像刀子一般刮啦而过,身体禁不住的哆嗦,锦华缩着下颌,尽力的想要摆脱卓一凡的匕首。 卓一凡比鬼魅更可怕,他一点点的逼来,锦华一点点的努力抻着脖子,几乎要抻成长颈鹅,只是希图与匕首挪开些距离。 卓一凡的手段远不止此,他并不直接动手,而是在心理上进行攻破,他看着锦华,除了眼神威慑,其次就是言语攻击,他不断的提起高宽,不断地引她陷入对高宽的愧疚中,锦华强忍着身体本能的颤栗,硬生生压住了一腔悲苦。 那把堵着喉咙的匕首,是压在心上的巨石,压得人憋屈。 不过也只是憋屈,让荣锦华方寸大乱还不至于,她抻着脖子,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她觉得自己总会有办法的,总能够从那把该死的匕首下逃出来的,说服卓一凡,带她去高家,将阿宽送回去,落叶归根。 吸了一口气,锦华做出了决定,她以命犯险赌惯了,这一次亦不例外。 “卓先生。”勾了勾嘴角,锦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卓一凡,她知道自己生的美,笑起来应当不会磕碜人,虽然美色惑人虽不是好手段,但聊胜于无。 卓一凡很是警觉,向着她伸了伸匕首,感觉到颈子上的刺痛,锦华知道,那姓卓的已经割住了她的皮肉,于是顿了顿话,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道:“我们有话好商量。” 她先前想过卓一凡会杀了自己,但见卓一凡并没有果决动手,便晓得他心里必然仍有打算。 他在犹疑,所以她还有可乘之机。 卓一凡看着面前那张赏心悦目的漂亮脸蛋,那个姓荣的姑娘美得很有味道,如果不是因为高宽的话,他必然会将这样的姑娘放在手心里宠爱。 他是有谋算的,在琉璃街上的事业,他需要高家的支持,但高宽没了,他的支持会断不说,甚至会有亡命之险,这也是他想要将锦华灭口的原因之一。 他之所以犹豫着,是因为一件东西,那东西在高宽手上,既然高宽已死,东西落在谁的手上可想而知,这是他不动锦华的原因之一。 锦华见卓一凡垂下了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晃了晃身子,她趁其不备,一手掐住了他那只拿匕首的手腕子,因为脖子上被匕首蹭破了皮,疼得要命,本来想掐住手腕子后直接跑的,但还是想让卓一凡吃些苦头,又折回了身子,一脚恶狠狠朝卓一凡的命根子蹬去。 被小娘们蹬住的一瞬间,卓一凡一手护住了命根子,一手挥舞着匕首朝小娘们的方向大斩四方,他本来还怜惜她的娇弱,但没想到这小娘们如此阴毒,登时又气又怕,气自己不够果决上了当,怕自己那玩意儿被小娘们儿蹬废了,不能像从前一样金枪不倒,失了生活趣味。 耳边有风声呼啸,锦华竭尽全力的奔跑,卓一凡在她身后追着,越来越快,一只手已经快要触到她的肩膀。 脸皮发烫,像被火炉烘烤,锦华一边摸着刀片,一边迈腿狂奔,她心思活络,并未以为逃命而停止思考她想实在不行,就和这姓卓的鱼死网破,搏上一搏,没准就寻到生路了呢。 但又跑了一段路程,便懵了,她一扭头,被吓得退了两步,先前见着的白脸红嘴的娃娃不知怎的多了几只,朝她围了过来。 那些个卓一凡口中的木偶实在是诡异,居然将她围了起来,锦华被这群木偶空洞洞的眼神盯着,全身汗毛倒竖,卓一凡说这东西是木偶,她可不信。 因为被木偶困着,卓一凡很快就追上了她,然而出乎锦华意料的是,卓一凡见了这些个木偶居然被吓到了,转了方向自己跑了。 锦华没想到卓一凡是如此反应,看着那几张骇人的白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木偶的脸皮,是软的,像肉一样的手感。 心里的惊骇后知后觉而起,她捏住木偶的时候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了两下,却见木偶颇有情绪的对着她扯了扯艳红的薄唇。 锦华被吓得缩回了手,忍不住尖叫出声,木偶全围了上来,一个个朝她嘴边凑,凶猛的要来拔舌头。 这东西肯定不是木偶,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鬼 卓一凡抱着命根子在暗道中狂奔,他身边黏着几个白脸红唇的女体,匕首怎么挥舞都甩不开那些东西。 他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害怕,他不敢看那些女体的面孔,他在暗道里干过不少阴缺的事儿,他怕那些个东西是来找他索命的亡魂。 偏偏自己的小兄弟不争气,疼的他头皮发麻,撕心裂肺。 他恨死了那姓荣的小娘们儿,抄起匕首,跑了半路又折了回来。心里直念叨,那小娘们儿皮肉白嫩,他不将她剥皮做了灯笼,誓不为人。 锦华一掌呼开那些个白脸,她身上什么辟邪物件儿都没带,正苦恼着,眼睛余光瞥见卓一凡抄着匕首折了回来。 有一种感情叫做患难见真情,锦华以为卓一凡是来助她的,登时一改先前对卓一凡的看法,大呼这厮是个有良心的。 卓一凡惦记着锦华的皮,但他没想到跟着他的那些个女体又跟了过来,甚至越来越多直到一大群女体将他二人团团包围,卓一凡突然转了心思。 当前他和这姓荣的小娘们儿出去才是正事,什么恩怨,什么算计,都抵不上腔子里的这口气,都抵不上一条命。 卓一凡一掌拍开身边袭来的一个女体后,急急喊住了锦华:“荣小姐,我们合作吧。” 锦华听了心道这卓一凡还挺有意思,来帮自己的忙还要礼貌的说合作,她心肠一热,重重点了点头道:“好。”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雨不归 自那日与苏苏有所争执后,白崇发现一件事情苏苏失踪了。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苏苏平日里与他相处不吵不闹,自己看书,并不像是叛逆心重的小姑娘,白崇想了又想,突然心中一沉,他觉得自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即拨了白家的电话,喊家丁去月台截人。 白崇了解苏苏,他自比为苏苏肚子里面的蛔虫,苏苏什么都好,只是太看重她那个哥哥,现在居然爱屋及乌的喜欢那位荣小姐。 那位姓荣的小姐,实话讲,他接手赌场生意前调查过,这荣小姐不简单,至少在女流中称得上人物,道上有人这么形容她黑玫瑰,指的是她心黑手黑。 她那些个生意没几个是正当的,放起账来,毫不含糊,净跟些地痞流氓搅和在一起,除此之外,就不得不提她的古董生意了,这位荣小姐似乎有着大批的货源,在这县城里,古董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有人猜她的进账,最起码是日进斗金。 白崇急的团团转,他先前只是单纯的带苏苏见见这位荣小姐,并没有想过将自己娇惯的心头肉,掌上珠,拱手让人,那位荣小姐不是好人,苏苏要是被带坏了,他可真是没地儿哭去。 苏苏站在月台上怅望,她决定了要回北平,可白崇没找来,心里又禁不住的别扭,白崇从北平接她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好,但现在想了想苏苏蹙起了眉头,她想起白崇那个狐媚子一样的小妈,心中暗道:白崇怕不是腻味了,养了小的吧 对待爱情和婚姻,苏苏看的通透。 看过了太多故事,听了太多的街坊闲话,从小又在家族中耳濡目染,但她还是想要幻想一下白崇会是她的如意郎君,她与他坐看云起,风轻云淡,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崇乘着小汽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月台,他火急火燎的下了车,一眼便瞧见拎着竹藤箱子站在月台上可怜巴巴的苏苏,她美丽的侧脸像弦月的一道小弧,白崇是越看越喜欢,瞧着她,他这一路上,吊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下。 “苏苏。”看着她,白崇又气又恼,哭笑不得,他跨过栏杆,翻上月台,紧紧拥住了霸据自己一颗心的姑娘,他如同雨点一样的吻,落在她的乌黑的鬓发间、俊俏的眉眼上、粉嫩的脸颊两侧、娇滴滴的红唇中央,怎么亲吻都不够。 苏苏心里的委屈一瞬间全被释放出来,她举着捏起来的小拳头在白崇胸膛上轻轻捶打:“哼,坏家伙” 白崇不恼,大掌包住了她的小拳头,腆着脸皮,嘻嘻笑着问:“怎么坏了,苏苏说说。”说着他又撅起嘴唇,吧唧一口亲在了苏苏的眼皮上。 苏苏羞恼他这种孩童式的亲吻,拍开了他凑过来的厚脸皮,插着腰,刁蛮的哼了一声:“不管,你就是坏” 白崇笑的鬼祟,他嘴巴贴在了苏苏的耳边:“其实苏苏,我还可以再坏些。” 苏苏知道白崇是什么意思,她羞红了脸,向着白崇飞去了一记眼风。 白崇看着苏苏身上的格子衣裙,见右侧的裙摆有些偏高,便弯下身子帮她整了整衣裙,看着苏苏身上套着肥大的衣,显得瘦瘦小小的模样,不由自主道:“苏苏,我跟你去北平。” “那白家”苏苏有些迟疑,白崇现在想尽千方百计谋算白家,她不能因为此事毁了他的周密布局。 白崇看出了苏苏的想法,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向她展示自己的一颗心:“不及你,所有人都不及你。” 苏苏拗不过白崇,最后二人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平的漫漫长路。 白崇自苏苏不见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安排,他早将白家的脉络抓在手上,白家落到他手心,是迟早的事。但苏苏不同,苏苏是他捉摸不透的小姑娘,小姑娘有腿会跑,所以他得追,他得追上了琢磨一辈子才好。 与此同时,困在地道中的锦华和卓一凡所面临的,确是与苏苏截然不同的环境,他们正陷入一场危机之中。 “娘嘞这他娘是什么鬼东西”卓一凡拿着黑匕首在戳倒一个女体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他还没有喘口气,那个被他戳倒了的女体又扑了过来。 地道里永远是一片昏暗,分不出白天黑夜,锦华不知道他与卓一凡保持方才攻击的姿势站了多久,击打那些女体令他们觉得非常的疲惫。 “卓先生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吗”得了空,锦华凑到了卓一凡身边问问题,卓一凡内心饱受挣扎,他举着匕首,不发一言的看着荣锦华,看着荣锦华一派光亮,宛若绸缎一般滑溜的皮肤,他心思动了动。 在乱世里干古董这一行,卓一凡还是经过些事的,卓一凡不知道这些女煞跟自己有没有关系,因为他有一个隐秘说不出口的爱好他喜欢女人的皮子,尤其是那种像绸缎一般的皮子。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在躲开一个女煞后,眼睛不带挪的,直勾勾在锦华身上打转,这姑娘的一身皮让他喜爱的紧,甚至勾起了他心中许久没有冒出的痒痒。 觉察到卓一凡的喜意,锦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心里总感觉在什么地方有着说不上来的古怪,但无论怎样,她那一颗心的的确确慌乱的紧,隐隐约约中,她只感觉到一股子凉意从脸皮上方空降而下。 看着那柄刺来黑色的匕首,锦华有些发懵,过了一会儿,她脑子里突然清明起来,一边灵巧的躲着卓一凡的攻击,一边在心里盘算行动步骤。 她被卓一凡攻击的不明不白,而那些女煞也尚未解决,女煞两只黑眼珠子始终空洞洞瞅过来,一动不动的围着人打转。 不过现在,锦华心里已经不怕了,她只希图自己能带给卓一凡一个改邪归正的机会,毕竟他们在几秒钟之前,还是一对生死共往的好搭档。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反转 苏苏心里揣着事,又加上机车颠沛,夜不能眠,默默靠在白崇怀中假寐。 她在英国的雾都出生,英文名是苏珊,所以小名也叫苏苏,在英国度过了十年时光,十一岁那年因为高家的一份修书,跟着爹娘坐着邮轮回国,随后,便发现,自己居然多了一个哥哥。 苏苏仍旧记得第一次见到高宽的情景,他的面容很羞涩,总是垂下长睫毛的眼皮偷偷看着她微笑,像个漂亮姐姐。 刚开始的时候,她问他叫sister姐妹,开始他还有所反抗,但日子久了,她始终改不得嘴,他也接受了这个称呼,总喜欢抱着她转圈圈。所以她一直喜欢黏他。 直到三年前遇到白崇。 她与白崇是在庙会上碰的面,小贼偷了她的钱袋,她正低低抽泣,白崇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他喊她小姑娘,塞给她一条有着青草香的帕子,抹掉了她眼角流淌的泪。 从那一刻起,苏苏知道,白崇是她中意的男人,她选择义无反顾的跟他去湘西。 这样的亲事,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更没有三聘六礼,有的只是海誓山盟,私定终身。 她逃离了高压统治的家族,逃离了安逸的小窝,拼命的汲取养份,只希望能够成为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的妻。 而高家现在是怎样光景 正想着,白崇伸过来的手臂打断了苏苏的思绪。 侧脸看去,她瞧见白崇阖着眼,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嵌着她的腰肢。 苏苏挪了挪,转了身子,空出一点间隙,仰起脸,笑眼弯弯,轻轻点了点白崇的鼻尖,见其没有反应,猜他已经熟睡,嘴角随之荡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阿崇,我带你去高家。”她勾住他的脖子,伏在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拥住他,更紧。 锦华看着卓一凡,在她看来,将高宽骨灰送回高家并不是一件复杂事,卓一凡百般阻挠,甚至多番谋害她,实在令人费解。 被卓一凡逼的急了,她一巴掌拍开了身边围着的女煞,抓住了卓一凡手中的匕首。 眼睛透着光火,冷冷的开口:“卓先生,我敬你是条汉子欺负一个弱女子,倒真是厉害” 卓一凡扭住了她的手腕,毫不客气,淡淡回应“无毒不丈夫。” 锦华气的牙根痒痒,她憋着脾气憋了这些天,无非是想让卓一凡告诉她高家的地址,她在北平没打算耽搁,神农架之行,她得称着得空的当儿,准备周全才行。 莫不是高宽,她才不会将时间费到这种事情上,上海滩的时机虽是风水轮流转,但不是好抓在手上的,她要回到上海滩,没必要在这地道中蛰伏。 “卓先生,您有话甭遮着掖着了,直接告诉您,高宽的骨灰我准备好了带走,跟您知会一声。” 卓一凡气急,整个眼睛都发散着摄人的光,他动了动被锦华握住的匕首,与之争夺,却见这娘们儿瘦弱,力气倒是贼大,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己被将了一军。 锦华之前一直抱着以退为进的态度,她不愿同卓一凡翻脸,是看在高宽的面上,但现在看来,人不能太温和。 “姓卓的,你要是阿宽的兄弟,要是还有些良心,就告诉我高家的地址,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若还是这种态度,不要管我不讲情义” 卓一凡颇为气恼,但凡一个男人都受不了被一个娘儿们趾高气扬的喝令,他森森一笑,咧着大白牙,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个娘们儿,有什么能耐” 卓一凡的话是鄙夷的,锦华听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冷静。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是不肯计较,但现在被逼出了火气,也就斤斤计较起来。 她两手制住卓一凡的手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向了他的小兄弟。 卓一凡脸色立即变得青紫,又从青紫转变为了煞白,松开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两手捏住了自己的小兄弟,气得跳脚。 卓一凡疼的撕牙咧嘴,他看着跟前的美女蛇,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还是不是个娘们” 锦华捏住了匕首,看着卓一凡,眸光流转,别有一番风情:“卓先生是不是个爷们儿怎么像个娘们儿一样唧唧歪歪。” 卓一凡看着荣锦华的那副嘴脸,他不想认栽,在他看来,一个丫头,漂亮一点的,顶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就该在家里奶孩子,做女人家该做的事情。他最初见她之时,只是将她看作高宽的遗孀,但没想到,这娘们纯粹是个偷换了阴阳,生错了胎的假小子。 锦华这一番只是被心火逼出来的肆意,她这一阵子自己都不懂自己了,自打高宽死后,自打见了贺榕后,她身体中有一种隐藏着的情感被唤醒,这种情感为她灌输一种思想,要她活得肆意妄为些。 抓着卓一凡的匕首,锦华心里有种女霸主的豪气,她在想,自己本该就是这样的。 手随心动,匕首抵住了卓一凡的下巴。 像是玩闹一般,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快活,她甚至在想,把那层皮划开,这个人会怎样,想着想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进行这个残酷实验。 卓一凡没想到形势急转而下,自己居然处到下风,他扫了一眼抵在喉上的匕首,除了愤愤,还有一点畏惧。 小兄弟又开始火辣辣的疼,经历了三番磨难,卓一凡觉得自己下次动手一定要先护住小兄弟,绝不能让那娘们儿再来欺负它。 锦华二人纠葛,完全忘却了围困他二人的邪煞,这些白脸红唇的女体全部聚集在一起,由一个类似薄纸片一般的形体膨胀为堵着地道的庞然大物。 “吼” 巨响震摄,地道沸腾,锦华握着匕首回头看去,瞧见一张腐败的脸皮,朝他二人贴来。 邪煞灰黄的牙齿粘着腥臭的黄脓,黑不见底的眼珠子里沁着血色,锦华后退了一步,与卓一凡相视一眼,同时朝黑暗深处奔去。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皮女人 卓一凡绷着脸皮,拼尽全力在黑暗中狂奔,饱含爆发力的皮肉在强烈的畏惧情绪中震颤,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张网抓捕,抵挡不得,唯有逃亡 锦华听着卓一凡急喘的呼吸声,一颗心也跟着忐忑跳动。 “嘭、嘭嘭、嘭嘭嘭” 急速的心跳声在脑海中越发响亮,锦华心里有了一丝惧意,她时不时回头看,那邪祟依然咬着他们不放,紧追在后。 “姓卓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地道是卓一凡带她进来的,所以锦华认为卓一凡很有必要负责任。 卓一凡听见小娘儿们的娇叱,越发烦躁,天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他没有应声,跑得更快了。 锦华使劲儿甩着胳膊和两条大腿与生命赛跑,她拽住了卓一凡的胳膊,卓一凡被猛地一拖,差点摔倒,他恨不得把这碍事儿而又讨人厌的娘们儿一刀剁了,但感觉到喉咙口的凉意,压住了心底按捺许久的狂躁。 “荣小姐,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生死攸关,卓一凡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些。 锦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邪祟,见邪祟上来还有一段时间,便压低声音回答卓一凡。 她骂了句话:“少他娘的在我这儿卖官司” 卓一凡本就被这高压逼得心焦,锦华添油加醋,他心里当即蹿起了小火苗。 但卓一凡这团火并没有烧起,而是很快熄灭了,他被锦华拽住的时候,清楚地瞧见了,那鬼祟正直直的朝他们跳着扑来。 他一脚蹬起,踹上了锦华的肚皮:“你这臭娘们儿给老子滚开” 锦华扯着卓一凡死活不肯撒手,她眼睛里窜着一点寒光:“要死一起死” “你这娘们儿真是疯了”卓一凡瞳孔紧缩,恐惧之色溢于言表,一把扯住锦华朝后退去。 而面前黄脓垂淋,鬼祟已然扑来。 惊魂未定。 卓一凡摆脱不得荣锦华,只好夹带着她一起逃跑,他脑子里完全空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卓一凡想到在地道中被自己剥下皮子的那些女人,他动作顿了顿,突然看着前路,停下了步伐。 他抱着胃部一阵痉挛的肚子,喉咙像被掐着,呼不出气。 锦华看着卓一凡的一脸煞白有些奇怪,她顺着卓一凡的目光向前方看去。 前方黑暗中,有一团绿光飘荡,看起来像是飞舞的萤火虫,煞是好看。 锦华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多看两眼,待她走近了瞧,一时之间突然变了脸色,两腿微颤向后退去那绿光后,居然藏着一张白牙毕露,血肉淋漓的脸 看着那张脸,卓一凡觉得有些反胃,他丝毫不记得自己多日前犯下的罪行,伴随着那张脸的逼近,一股子呛人的腥臭随之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模糊的人形,卓一凡根本不会想起来,看着那团不明物,他胃里的恶心感强烈到了极点。 因为这个女人的皮子不好剥,他花费的时间久一些,所以卓一凡想了想便记起了这个女人。 不过,对卓一凡精神造成冲击的,并非是这女人的惨相,而是这女人居然活着 卓一凡心里除了一丝羞愤,还有一点淡淡不可察的恼怒,他趁着锦华仍旧处在震惊中,从她手上一把夺过匕首,两手紧紧握着,压低身子猛冲,一个跃起恶狠狠的朝无皮女人的胸口插去 无皮女人显然扒皮时间没有过久,身体是血肉凝结的紫褐色,紫红的肉块上仍旧渗着暗红的血珠子,单就剥皮手段而言,卓一凡的手法和技巧都是成功的,不过卓一凡没有先前的闲情逸致欣赏他的艺术品,他被吓坏了。 锦华被卓一凡夺了匕首后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人形怪物,心底泛起浓浓凉意,她甚至能够想象出卓一凡当时的动作和神态他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贪婪的抚摸着女人光滑如绸缎的皮肤,像剥一只小羊羔,在女人的哀求下,宛若一只野兽,狞笑着划开她的遮羞布。 从肩胛骨的地方开始,划开一刀,直到瞧见女人雪白的皮子上渗出鲜红的血珠子,方才刀柄微颤。用刀锋割开身体皮与肉衔接的地方,轻而缓慢的划过,随后顺着一角挑起半张黏着血的皮子,或许皮子是难剥的,他用刀刃剃掉皮上尚且粘着的白肉 锦华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不是她早先察觉卓一凡的歹心,如果不是卓一凡心有犹豫,那个无皮女人没准就是自己 卓一凡将刀子插进那个紫褐色的胸脯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他一把抽出匕首,享受着喷溅在脸上的血液,眼神飘到了瞧着他发愣的荣锦华身上,他舔了舔嘴角,眼睛恨不得在那身莹白如玉的皮肤上钻个口 锦华打了一个哆嗦,她对上卓一凡的目光,不由后背生寒。 卓一凡并没有得意太久,当他握着匕首向锦华走去时,那个无皮女人猝然又立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 黏糊糊的感觉令卓一凡有些发愣,他缓慢的转过眼睛,朝无皮女人看去,心里有些发颤。 不信邪 卓一凡再次朝着无皮捅去一刀,他两只手下了狠劲儿,匕首从喉管的位置结结实实的切了过去。 无皮女人的脑袋滚了下来,像一个皮球,咕噜噜滚到了锦华的脚下,锦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幸好无皮女人脸皮朝地,只有脑壳子发出的浆水儿冲撞声显得异常可怖。 卓一凡干完这一切,慢条斯理的将匕首上的血迹在衣服上蹭干净,他见锦华瞧过来,嘴角缓缓的勾起,眼神肆虐,有几分卖弄的举了举手上的匕首,仿佛在说你想从什么地方开始剥皮。 恶人永远要比恶鬼恐怖,在卓一凡干掉无皮女人的时候,方才围着他二人的鬼祟如同消逝的幻影,突然不见了。 瞧着卓一凡步步逼来,锦华吞掉了喉咙里泛起的恶心,她胸脯起伏不定的喘着粗气儿,一点点向后退去。 “荣小姐,轮到你了。”卓一凡露出了大白牙,眼睛冒着一点精光,悄无声息的举起了闪着寒光的匕首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四章 挣扎 火车上有不少高谈论阔的野心家,苏苏懒懒靠在白崇怀中安静的听一位瘦高个儿先生演说。 瘦高个儿先生愤慨激昂,一边哒哒敲着手杖,一边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强调皇姑屯和一位张姓的大帅,他两腿并站着,两手时不时抬起调动听众情绪,像一只掀蹄子的老山羊。 白崇翘着腿有些不耐烦的听了不大会,因被这只老山羊扰的厌烦,他不由坐直身体,将苏苏抱在怀间,想要寻些趣味。 苏苏在白崇怀里动了动,当听到瘦高个儿先生讲到东北三省,心头一颤,不由屏息,眼睛一眨不眨地全神贯注盯着老山羊的嘴皮子。 苏苏瞧老山羊,白崇瞧她。 瞧了有一会儿,白崇握紧了苏苏白细的手腕子,压着声音低低说:“这些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白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苏苏扭过脸,一字一句认真回答,白崇有些惊讶在苏苏扭脸的一瞬间,他在苏苏眼中看到了一点过往从未见到的光彩像钻石一样的光辉。 白崇不由自主红了脸,心上莫名焦躁起来,苏苏的眼神让他觉得烦闷,同时又有一丝畏惧,但他又记不起来这种畏惧究竟是什么,烦闷的要命 待平静后,思索有一时,白崇心上有了答案,五味交杂,忍不住严厉,但却不想在苏苏面前严肃,故而眼眸中带着一点挣扎的情意,问道:“你看了书柜上的那些书” 苏苏眼睛璀璨如星,看着白崇点了点头。 无力的叹了口气,瞧着苏苏,白崇一手捂住了那双灼灼的双眼,将她揽在怀里,带着一丝坚决,严肃道:“那些书以后不要看了,革命不是我们该谈的事情。” 苏苏眼中的亮光迅速黯淡下来,白崇感觉到她在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自己,不由收拢双臂,将天真的可人圈紧,低头亲吻。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苏苏两道细眉扬起,像两柄尖刀子。她眼中滚着泪花,啜泣着叫嚷:“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白崇,你越来越不愿意懂我了” 白崇对苏苏突然间的情绪化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一直乖乖巧巧的女孩子为何突然蛮不讲理,但作为一个忠实的亲密爱人,他还是尽力维持着绅士风度和温柔语调,柔声讲道理:“苏苏,我们只是平头百姓。这些事妄论不得。” “白崇,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些钱,是不是舍不得你的赌场” 白崇闻言,嘴角半咧,一手梳过背头,满脸无奈的看着被自己宠爱到不讲理的小姑娘,他那头粗硬的黑头发并没有老实的趴在头颅上,而是从额间散乱而下,垂落在两耳旁,似在窥视他如何搞定小姑娘。 “苏苏,这些事情不是书本上写的东西,这是政治,是一种很严肃的事情,容不得儿戏。听话。”白崇向着小姑娘伸手,试图抱住她。 “白崇,你个懦夫那位先生说了,张大帅是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的”苏苏情绪激动,很抗拒白崇的接近。 “所以呢”白崇的声音异常冷静,他黑色的瞳孔中蕴着一丝淡漠,高挺的鼻梁透着一种高傲的神气,他又问了她一遍:“所以呢” 这样的白崇是陌生的,苏苏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即便白崇用力紧抱着她。 见苏苏没有回答,白崇决定把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话讲个清楚,又道:“苏苏,这些事情我尽量不让你接触,但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只是顺应变化的蚂蚁,做不了巨人。那个荣小姐,你以后少接触,她不过是个异想天开,妄图想做巨人的蚂蚁,不会有好结果的。” 苏苏还想说什么,但当她瞧见白崇的脸色,便什么都明了。 低敛眉眼,默默的将白崇圈在腰上的手拿开,从他怀间挣脱,端坐在一旁,面沉如水的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声音淡然:“白崇,我不跟你吵,有什么话,我们找到荣姐姐后再说。” 白崇动作一顿,收回了要去安抚小姑娘的心思,乏力靠在黑皮座椅上,闭眼,沉默良久,应下:“好。” 匕首突刺,似破云闪电,锐不可当,急 锦华嘴角勾起冷弧,轻巧闪避,眼睛一眯,疾扫一眼,于卓一凡裆部,稍作停留。 卓一凡乍然一抖,浑身激灵,眼中寒光骤凝。然招式已老,不及变换。条件反射下,只得一手护住胯下要害。 见目的达到,锦华笑脸盈盈的瞥着卓一凡。细眉轻挑,眼角藏冷,漫不经心的定在卓一凡的脸上,妖娆的笑着,仿若罂粟花。 机会一纵即逝 就是此刻 毫不犹豫,高抬起右脚,飞旋而出,长腿就势劈飞黑色匕首,左脚安然静立,身体微倾,死亡之舞,就此翩然而起。 指间夹缝中,刀片的寒光一闪而逝。 簌,簌簌 锦华对着卓一凡翩然而舞,手起刀落,殷红的血珠子,顺着刀刃滴落。 “滴答” 卓一凡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他两眼环视四周,只觉周身死寂,看着面前的小娘们儿,下意识的摸住喉结。 满手鲜红。 见红的瞬间,卓一凡精神几欲崩溃,浑身如抖筛,剧烈颤动,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锦华,呀呀了两声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下颌位置全是殷红的血液,脸皮上写满狰狞,呈现出一种不堪忍受的神色。 锦华带着杀戮者的兴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卓一凡痛苦的表情。手劲加重,甚至将整只手掏进了卓一凡的喉咙,指甲掐住那根略有弹性的肉管子,在手上揉搓把玩。 如同被死神紧扼,卓一凡恐惧到了极点,同时又不甘心输在小娘们儿手上,两手剧烈挥动,像一条扑腾的鱼,他死死瞪着两只鱼眼,渐渐的,胳膊挥动的越来越慢 看着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卓一凡,锦华突然眼中一滞,终究于心不忍,以尖锐的指甲,予他了断。将卓一凡的尸体随意扔下,走到黑色匕首前,弯腰捡起。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也算是赎罪了,唉,善恶到头,终有报” 最后斜掠一眼,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抽出帕子,将手上污血拭净,头也不回,离去。 绽放着殷红梅朵的帕子随风飘落,缓缓盖住了,卓一凡死不瞑目的那张脸。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女煞 锦华云里雾里的从地道中爬出。 她累极、饿极、亦怕极。看着头顶上的一点亮光,将粗硬的麻绳在腕上轻轻一缠,一手抓住绳,身子一跃,两脚蹬向长满青苔的井壁,凭着绳子的拉力,一点一点向上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爬出枯井,从供桌下钻出,已然筋疲力尽。 锦华一边靠在供桌上平缓呼吸,一边在心中敲定主意,卓一凡的宅子有古怪,她准备连夜离开。 心思打定,锦华便起身去取高宽的骨灰。 屋内没有电灯,亦无烛火,只堪堪窗外一轮银辉借光。 锦华将将经历一场生死,在这幽闭的空间中,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惧意。 然而,没过多时,乌云蔽天,月辉尽散。屋子里又瞬间落入一片幽冷的黑暗。 “轰隆隆” 强烈的闪光将屋子照的亮如白昼,随后光明即刻沉泯,伴随着万千铁锤击打洋铁板的雷声,“哗啦啦”瓢泼大雨,紧随而至。 锦华两手已经抓住青瓷瓶,冷不丁被雷声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警惕的转身,扫了一眼被雷声震得发颤的门窗,见无异常,方才抱住青瓷瓶。 “梆梆。”抱起青瓷瓶的瞬间,供桌下响起一道非常细微敲击声,锦华站在供桌旁听的清楚,那道声音像是绵针一般刺入脑子。 她不由自主的猜想,那道声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想起供桌下的枯井,锦华脸色苍白如纸。 她一手搂紧青瓷瓶,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抽出那把缴获的匕首,握在手上,一步步向后退去。 “梆梆。”敲击声越来越响。 锦华用力握着匕首,急急朝木门的方向逃去。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影,她不由瞳孔乍缩,来不及收脚,险些一屁股坐地。 那那是 锦华揉了揉眼睛,狠狠拧了一把手背上的嫩肉,她疑心是自己太累了,看花了眼。 随后“咯咯”类似于小女孩的笑声,令她认清了现实。 那玩意居然跟着她从地道里爬上来了 抓紧匕首,锦华吐了一口唾沫,目光狠厉,径直朝女煞的方向斩去,她心上被卓一凡之死消弭的恐惧,再一次被唤醒了。 女煞雪白的脸皮被匕首穿过,出现黑色的龟裂,那双黑不见底的笑眼骤然变得凶狠异常,浓密如同海藻的长发卷为锐利长枪,从四面八方,朝锦华的方向重重击来。 锦华心里忍不住骂卓一凡那个变态,她急急躲开女煞的攻击,背部撞上门板,以防腹背受敌。 女煞见锦华躲开,登时发狂,那张雪白脸皮上的龟裂纹倏然炸开,露出红色血肉,从脸皮开始,白皮褪尽,变成了无皮女煞。 看着赤红肉块拼组的人形,锦华胃里忍不住翻滚,她猜测是卓一凡杀死的那些女人,怨气日积月累变成了煞鬼。雷雨之夜,地磁变化强烈,方才被引出。 无皮女煞看着锦华,两手如同鹰爪,屈抓而来,那东西凶猛异常,非锦华手上一柄普通匕首可以对付。 锦华挥舞着匕首直面迎敌,她微微喘息着将匕首插入了女煞的手心。一击还未用力,只见女煞已经甩开匕首,血肉模糊的脸皮在她眼前晃动,尖声细气:“还我的皮” 锦华惊惧的看见女煞双手抓上自己的脸皮,一股子像死鱼一般浓重的腥臭萦绕鼻息。 “还我皮来。” 锦华攥紧拳头撞开女煞,一手扒拉着门上的内锁开门,一手抱紧高宽的骨灰,两只脚亦不闲着,见内锁无法开启,便开始了踹门行动。 女煞一对眼珠子里流露出嘲弄的意味,尖尖细细的小嗓子又道:“你出不去的。” 锦华瞪大了一双星眸猛地朝女煞看来,待看见女煞的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尽量压制住心里的恐惧,平静回答:“我一定可以出去。” 女煞笑了,血肉模糊的脸皮上呈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凑近了锦华,又说:“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留下他陪我。”说着,女煞指了指锦华手上的青瓷瓶。 “他”锦华顺着女煞所指的方向看去,脸皮一僵。这女煞居然想 女煞似笑非笑的看着锦华,此时又一声闷雷炸响,明光闪烁打在了女煞身上,锦华瞧见她那身块块分明的皮肉,干呕了一声。 女煞见她这般不给面子,阴煞之气溢于周身,手指若钩,再次袭来。 锦华被女煞逼靠门上,心中希望濒临破灭,她忍无可忍,对着女煞的脸皮击出一拳。 并未有拳头破肉的感觉,那一拳像是打在空气中,锦华看着自己击出的拳头,突然感觉脖颈一寒,垂眸看去,大惊失色女煞紫红无皮的双手已经紧紧扼住了她的颈子。 喉咙的禁锢越来越紧,锦华憋红了脸,白脸上涨出一抹潮红,她瞪圆了两只眼睛看女煞,女煞不知何时从她手上抓住了匕首,慢慢的划开她胸前的衣扣,一点一点,见锦华瞧过来,她森然一笑:“既然你不答应,我就要拿回我的皮了。” 衣扣掉落,衣衫垂落两肩,露出大片雪肌,女煞贪婪的看着这身雪白皮肉,喜道:“真是一身好皮。” 但随后,衣衫落地,女煞眼光凝滞,暴跳如雷:“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皮你对我的皮做了什么” 锦华看着身上宛若爬虫的丑陋伤疤,心思游移,没有贺榕的药,她这三年,这身皮还是留了疤痕。 想起贺榕,她不由紧了紧怀中的青瓷瓶,她在想,当时,他待她,是真的好。 女煞围着锦华打量,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那身被毁坏的皮肤,眼中阴晴不定,她探出手指,在锦华完好的皮肤上,疯狂摩挲,低呼:“好皮,好皮” 锦华头皮发麻,她盯着女煞打量,突然目光一顿,有了发现这或许不是鬼祟,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女煞身后的地面上,一道浅淡的影子微斜映其上。锦华目光回转,望向女煞,不露声色的捏紧了拳头。 而此刻,门外,雨声又起。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雨夜 拳头破空而出,入肉。 感受到肌体碰撞的感觉,锦华心里了然这个无皮女果然是人。 无皮女没有想到锦华会贸然出手,来不及躲闪,眼睛生生挨了一拳。 趁着无皮女愣神的当口,锦华猛劲抽开了横插在门板上的门杠,瞧见木门上的虚缝,心中暗喜。 无皮女愣神片刻,反应过来,两只黑亮的眼珠子几乎喷火,她握住匕首,径直又冲锦华斩来。 贴着门板滚过,堪堪躲过一击,锦华没料到无皮女如此难缠,迎面又遇,看着刺在眉心的锐利匕首,咕咚一声吞下了卡在嗓子眼中的唾沫。 门外,风雨脱缰,雨点“叭叭”狂扫,竹林“飒飒”狂舞,雷霆以万钧之势在天幕驰骋,声音宛若战鼓,震耳欲聋“轰隆隆” 伴着雷雨的浩大声势,电蛇狂舞,一道刺目白光透过门窗射来,“吱呀”一声,尖锐的寒风伴着雨点撞在身上。侧脸看去,锦华睁大了眼。 门被吹开了。 无皮女眼睛一斜,显然也注意到了,在锦华动身的瞬间,急急朝大开的屋门奔去,但她对门外的世界仿佛是害怕的,小腿像在跳舞,一个劲儿发颤,在被风雨打住的时候,突然尖叫出声。 锦华被这声尖叫惊住,跨门动作一顿,很快便反应过来,一脚踩在冰凉的雨中,向院门的方向逃去。 夜雨凄寒,在雨中只奔走不大会儿,身子便僵了大半,而夜色黑沉,探手不见五指,锦华不知无皮女有没有追来,这邪性的地方她是半刻也不愿待下去了,没有回头,凭着记忆,在夜雨中狂奔。 等跑出宅院的时候,全身已经被雨水浸透,空寂的街上汇着四面八方而来的雨水,像个水塘子。 一脚深一脚浅踩在雨水中,这时,雨已经小了许多,身子是滑的,瓶子也是滑的,又冷又僵又饿又累,几次都差一些抱不住瓶子,心里只期盼着找到一家客店,先住进去。 夜黑的紧,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各个店铺都是紧闭着,寻找客店甚是困难。 锦华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底的焦躁,她总归将阿宽的骨灰带了出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客店应该也是能够找到的。 白崇不喜雨,他将一件灰色羊毛呢子斗篷披在媛媛身上后,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护着还在使脸子的小姑娘下了火车,他们一路上倒了几趟车,他就道了几次歉,可没成想,小姑娘是个驴脾气,认死理,犟的要命。 看着淅沥的雨水,白崇心里有些焦躁,他从衣兜里抽出了一个素银制的雕花盒子,弹开盒盖,从码得整齐的香烟中抽出一支,点了火,夹在指间,深吸了一口。 嗅到呛人的烟味,苏苏蹙起眉头,她瞧了白崇一眼,撇了撇嘴,又挪开了眼,面对白崇,她仍旧拉不下面子。 白崇将苏苏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底叹了口气,小姑娘只是一腔热血,国内局势,又怎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妄论,那位张大帅之死,背后所隐藏的利益纷争,又岂是他们所能那些从遥远国度传来的书籍,他也只是看看,小姑娘居然当了真。唉,到底是他宠坏了她。到时候,战争真起的时候,小姑娘这般,他怕自己真的护不住她。 “苏苏。”到底忍不住,低低喊了一声,白崇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完完整整的讲给小姑娘听,他爱她,宠她,惯她,但他没有至高的权力,没有在乱世中护她周全的把握,他所能做的,只有阻拦她。这世道,虽然言论自由,但那些被刺杀而死的还少吗 “白崇,你想说的,我都清楚,你还记得那位戴先生吗你还记得那篇杀吗白崇,不自由,毋宁死国之强盛,在于我们所有人,救国的道路” 白崇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他堵住了她的嘴,厉声:“苏苏,别说了” 苏苏淡漠的挪开双眼,看着前方淅沥而下的细雨,面无表情的回应:“白崇,我对你很失望。” 白崇又点燃了一支烟,他深吸了几口,拿在手上,过了一时忍不住将烟卷丢进了雨中,看着那点红光迅速熄灭,拉住了苏苏:“我们先找地方住下,这些事情我先不跟你谈,我们都冷静冷静。” 苏苏缄默不言,任他拉着,火车站附近有旅店,白崇东寻西找,找着了一家档次不错的,他撑着伞,尽量将大部分避雨的地方留给苏苏,提着竹藤箱子,穿过大马路,朝旅店的方向去。 苏苏将白崇的动作看在眼里,她心里有些暖意,但她又忍不住想,白崇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有着普通的理想,他不懂她,不懂至高的理想,不懂为了理想而付之一切的献身,他只在乎赌场的生意,只在乎白家后院的琐碎事,他是个窝囊的男人 白崇一半身子在伞外,他那身昂贵的西服已经彻底湿了,凉意透过衣服钻进毛孔,凉的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当他将目光转向被自己保护的完好无损,一点雨都没沾着的小姑娘,原本压抑的心情又舒畅了,并不在意自己被雨水淋湿,心里念着小姑娘身子差,去旅店了要吩咐茶房多煮些姜茶送来。 旅店里,前台有个伙计,懒洋洋的趴在台子上打哈欠,见有人进来,眼睛一扫,见他二人打扮像是个富贵人,立即就精神了,坐正了身子,招呼:“您二位快进来,外面的雨可真大。” 白崇扶着苏苏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同伙计说话:“开一间上等的客房。” 伙计一听,笑了:“您来的可真凑巧,我们就剩两间房,不过上等房也就这一间。那位是您的太太可真漂亮。” 白崇接过了伙计递来的钥匙,心里因伙计的话而感到快活,他还没笑两声,苏苏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伙计道:“要两间房。” 这个伙计是个多嘴的,看了苏苏两眼,劝道:“夫妻吵架床尾和,有些事儿吧” 苏苏坚持:“要两间房。”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住店 白崇对苏苏的倔强选择了妥协,他在心中无奈自嘲一番后,提着藤木箱子,将小姑娘送到了上等客房。 用钥匙拧开门,白崇提着箱子进去,先对客房诸多细节审视了一番,见屋子整洁、床榻柔软,还算看得过眼,便将箱子放在了床边,扭头跟苏苏嘱咐事宜。但当他回头后,却瞧见小姑娘垂着脑袋,极没有精神气儿,很是担心,一边探手测她体温,一边急急追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苏苏用眼睛余光偷偷观察白崇的面部表情,默不作声,避开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白崇动作一僵,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放下了举着的那只手,温声温语:“有什么事情尽管叫茶房,等姜茶过来了喝下就早些睡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苏苏看着白崇神色自如,嬉皮笑脸的模样,越发气恼,不应声,也不瞧他一眼,只管低头盯着两只沾着泥水的鞋尖,心里直道,这个男人果然是个窝囊的。 白崇瞧着苏苏的动作,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小姑娘在使性子,她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可劲儿的欺负人。话多说无益,白崇还是希望小姑娘能够自己想开,她没有经历过世事,太单纯,只一腔血,是会吃亏的。 掩上房门,白崇看着灯光昏黄的走廊,回头又深瞧了一眼方才的那间屋子。 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决定这次寻到了那位荣小姐,跟着苏苏去高家下聘,白家的事情他已把握在手,拿到家产不是难事。等娶了苏苏,再生个大胖小子,国内战争起了,他就带着苏苏和儿子去香港避难,他们一家三口总是能够生活下去的。 屋外的雨淅沥不断,苏苏拉开厚厚的床帘,看着屋外的落雨,不知道自己该作出怎样的抉择。 她一路上始终想着三年前与白崇相遇的场景,可她怎么也受不了白崇的那些话,个人的命运与国家命运是紧紧相连的,前段时间的围剿活动,李先生的就义让她难过了许久,她虽然不懂政治,可她知道什么是理,知道真正干实事的是什么人,可白崇怎么就不明白她的想法呢 苏苏闭上了眼,深感疲惫,希望尽快找到荣姐姐,问一问荣姐姐她该怎么办,她爱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让她失望,让她难过,让她不知所措,他不懂她,这一点,更悲哀。 躺在冰凉的被窝里,白崇依然在想这个问题苏苏是个活在理想中的女孩子,按理说,这样的姑娘不适合做妻子,更适合当做金丝雀在宝石笼子里金米玉露的娇养。可如果能这样娇养他定会拍掌叫好,但苏苏这个女孩子是见过世面,思想独立的盘算半刻,白崇睡意已经非常浓重,他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睡去了。 窗外,淅沥的小雨又渐渐大了,噼里啪啦砸的窗户叭叭作响,凶猛的雷蛇又出来兴风作浪,“轰隆隆”扰人清梦。 锦华在街上真寻到了一家小客店,她进点的时候,伙计正打算锁门,瞧她进来,见其衣衫狼狈,语气不耐的说:“只剩一件上等客房了。” 锦华在身上摸了摸,心里咯噔一声,她身上一个子都没,这可如何是好。 伙计见她慢吞吞,语气有些不善:“要不要住店啊。我这儿可是急着关门” 抱着青瓷瓶,锦华渐渐沉静下来,她先搜刮了一下首饰,将头上卡着的,耳朵眼里塞着的,颈子上套着的,腕子上戴着的,全都取了下来,这些首饰是好东西,发卡是碎钻的,耳坠子、镯子和项链都是一块老坑翡翠上的,抵上一夜房费还是绰绰有余。 伙计瞧见锦华将一对耳坠子拍到了台子上,眼珠子骨碌一转,语气好了许多,他拿过耳坠子在小灯下照了照,见坠子水光油滑,颜色透亮,知道是好东西,又瞧锦华貌美,身上的衣服虽然湿了水,但像是好料子。 心里猜测是北平城里那位大爷家里跑出来的姨奶奶,登时弯了腰,脸上贴笑:“您先喝口热茶暖和暖和,小的这就给您拿钥匙。” 锦华身子僵冷,不想说话,点了点头。 伙计瞧见了,心道这女人态度如此傲慢,自己的猜测定然不假,面皮上的神情也就越发恭敬了。殷勤的奉上一杯热茶,又给她找了一块干毛巾,腆笑着请她坐在堂子里的椅子上,而他自个则是上楼清房去了。 这家客店常年住客不少,拖欠房租的租客也不少,伙计之所以跟锦华说还有一件上等房,就是有一个租客整整欠了两个月的房钱还没有还,伙计寻思着赶人,又找不到时机,锦华来了,这就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伙计盘算好了,这位太太是个有身家的,现在的老爷们,哪一个不对娇滴滴的姨奶奶耳提面命但凡那人敢反抗,他就抬出这位太太出来吓唬。 傲慢的爬上了楼梯,伙计梆梆敲了靠里的一间屋门。 “谁他娘的拍老子门儿”屋子里传来一声怒吼。 伙计慢条斯理:“姓王的,你赶紧收拾走人。” 房门一下被掀开,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眸,来人扫了伙计一眼,不耐烦道:“你见我王鲲什么时候欠过账,我说了下个星期就给,外面还下着雨,你这样赶人,良心被狗吃了” 伙计说不过他,气急:“哎,我说,今天可是来客人了,你欠着房租不说,还想让我把客人赶出去” 那个叫做王鲲的斜了伙计一眼:“我可没这样说。”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伙计气急败坏。 王鲲抓住了他的手指:“我去见见客人,没准儿我心情好就勉强些让他住进来。”说着,便赤脚踩着木地板出去瞧。 “呦,还是个娘们儿得嘞,让她住进来吧。” 伙计看着王鲲老子是爷的表情,脑袋发晕,叫道:“王鲲你不要欺人太甚那位太太可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跟你住一间屋子快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王鲲看着伙计小人得志的模样,有些反感的皱起眉头,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作势要往楼下扔:“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你信不信,今天老子非把她睡了不可” 锦华将楼上的声音听的清楚,皱了皱眉,她抬脸向楼上瞧,恰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还没等回过神,身子便已飞起,被一双热乎乎的大手抱在了怀间。 “小娘们儿可真俊,真招大爷喜欢”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八章 病倒 “王鲲你这王八羔子,还不快放下太太”伙计瞧见王鲲真奔那位姨奶奶去了,恨不得抽自个耳刮子,他心里恐极,生怕王鲲冒犯那位,自己到时就算赔上脑袋也赔不起。 锦华皱着眉头,两眼如钉,刺住腰间的那双手,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松开。” 王鲲嬉皮笑脸,一股子泼皮流氓气:“小娘们儿够辣,今儿晚上跟着哥哥,包你爽快。” 伙计自然是听见了王鲲的话,他没想到王鲲是个二愣子,不吃硬,又瞧见那位姨奶奶黑了脸,脑袋更晕,软了语气妥协:“兄弟,你别犯浑。要不,我再宽限你几天。” 王鲲眼睛微微一瞟,嘴角淡淡一勾,不耐烦的嗤笑:“放屁呢大点儿声” 伙计被他气得发狂,涨红了脸,,咬着牙恶声恶气道:“你快将这位小姐放下得下月再把房钱给我” 锦华一手护着手上的青瓷瓶,将王鲲眼中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横竖被人当枪使,耍了一遭。 “怎么这般瞧哥哥,喜欢上了哥哥不成”王鲲尤为敏感,瞧见锦华打量,目光立即斜了过来,即便脸皮笑着,可那笑容中却感觉不到一丝真诚,像是粉着白漆的墙面,白底之下,心是黑的, 锦华冷不丁全身打了个寒颤,当她再将目光投去时,王鲲又将脸面转向了一脸愤愤的旅店伙计。 伙计见王鲲依然我行我素,抓住楼梯边摆着的掸灰用的小鸡毛掸子,吞掉糊着嗓眼子的唾沫,咬牙径直冲了上去:“小姐,我来救你” 王鲲一手捞住锦华,一手抓着楼梯扶手,撑着身子,旋了一个大圈,锦华被他摆弄着,一脚蹬住了伙计的心窝子,伙计出身未捷,像只王八,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地上可怜的扑腾。 锦华转的发昏,手上打滑,险些将青瓷瓶摔了,当王鲲停下时,她毫不犹豫,一巴掌响亮的抽了上去。 王鲲像头危险的豹子,眯着黑黝黝的眼珠子,手劲发重捏住了锦华的下巴:“敢打我” 因为心火未熄,故而眼睛精明逼人,锦华像只发狠挥爪子的狸猫,一巴掌又抽了上去:“打的就是你” 王鲲就没见过这么敢打老爷们儿的小娘们儿,他心道非要治治这娘们儿的毛病不成,直接顶着楼梯栏杆,欺身压上去,霸王硬上弓,嘴皮子堵住了小娘们的两瓣小花。 跟做梦似的,王鲲云里雾里轻飘飘浮着,像是吃外国人店里头的,小娘们儿的嘴唇是甜的,软的,他恨不得再尝一口,囫囵吞肚。 “嘶”还没快活够,王鲲很快又被噩梦惊醒,吃痛吸了口气,一把松开怀里的姑娘,两手摸住了向外冒血的嘴皮子。 “你这娘们儿居然是属狗的” 话音落,“啪”的一声,迎面便是火辣辣的耳刮子。 “嘿我说你这娘们儿咋不讲理”王鲲被打了脸皮发红,他知道大姑娘脸皮薄儿,被自个轻薄了肯定要气恼,可没想到这大姑娘这么盛气凌人,上来就是耳刮子。 锦华不言,两眼喷火,恨不得将这厚脸皮的登徒子给碾碎喂狗。 伙计眼睁睁看见闯祸精把这位姨奶奶冒犯成这样,急火攻心,真就昏了过去,歪了脑袋,僵挺在地上。 屋外大雨磅礴,闷雷不断,看着面前的泼皮有一会儿,锦华便两眼发酸了。 从地道到这客店,她撑了一路,要不是抱着那点信念,早就晕倒了。 越发累极,皮肉也连带着滚烫起来,身子软绵无力,一阵接着一阵儿,火气窜头,可偏偏头昏脑涨,晕得厉害。急火攻心,晕倒是早晚事。 “阿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锦华发现自己跟前多了好几道人影子。 晃了晃身子,想往前走,但一双脚怎么都踩不稳,左脚一歪,险些跌坐在地,好在一个厚实的肩膀撑着,让她勉强站住了脚。 锦华知道接住她的是谁,心里不愿意,可架不住身子软绵,眼前一抹黑,到底昏了。 王鲲自认为自己前半生是个磊落的君子,他头一回见了姑娘这么把持不住,扶着“投怀送抱”的小娘们儿,见她脸皮莹白,像上等白玉,又瞧她五官精致惹人怜爱,小心探了探她的额头,烫的厉害,不由心中一软,把她先前的暴行一股脑全给忘了,打横抱起,小心翼翼踩着楼梯朝屋子走去。 作为一个单身汉,还是个不讲究的单身汉,王鲲屋子里各种味道齐全,本来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抱着馨香如花的姑娘进去了,突然鼻子就通了,被那股子臭气儿熏得受不住,又跑了出来,提溜着一卷铺盖将姑娘包好,大义凛然又钻进屋,好一通收拾,直到光可鉴人,才将姑娘抱上了床。 探了探小娘们儿的额头,王鲲自觉的又去打了一盆水,他将一块新毛巾浸了凉水,给小娘们儿敷上了。 目光在娇颜上游移,王鲲心里忍不住琢磨,要是他东山再起,这娘们儿甭管是北平哪位爷的小老婆,都要抢过来收入房中,如此可人,只此一面相睹,他便心动了。 锦华再一次梦见高宽,那一幕,她怎么都忘不得阿宽笑容浅浅,如若暖阳。他身上,一条青虫噬肉噬骨,但他忍着疼,温柔的说:荣华,你是个好姑娘。 平日里这些话,憋着,跟旁人啊,都说不得。 所有想说的话,都在梦里: “阿宽,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让你一起下墓了,小狗蛋的事情,我也不跟你吵了,我不爱钱的,可那钱不一样,我想让荣家重新的站在上海滩,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被自己逼得发疯了,我想钱想疯了,那些来路不正的我也拿了,可我就是想风风光光的回到上海滩,你知道这些钱根本不够的。” “阿宽,我不是个好姑娘。我骗了你,其实我叫荣锦华,我想跟你坦诚些的,真的想过跟你坦诚的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宽,我没有小姑奶奶的能耐,现在连送你回去的本事都没有。” “阿宽,我对不起你”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一滴接着一滴,王鲲在一旁照应,手背被滴了泪,他先是一愣,下意识仰脸瞧头顶上的白墙,当他瞧见满脸泪的小娘们儿时,心口像被一击,连忙探手摸她额头的温度。 越来越烫了sjgsf0916: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相离与相别 接触了王鲲几日,锦华对他印象虽无改观,但较于先前,态度确确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主要是因为生病期间承蒙照顾,再冷脸,着实不好意思。 抱着恩怨两清的心态,锦华典当了剩下的那些首饰,准备明白按医院护工的价钱跟他做结算,最后两人咖啡厅里坐坐,权作告别。 北平实在不可久留。高宽之事,她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神农架之行,迫在眉睫,据相约之日,没几天工夫可以徒消了,她须得妥当准备。 想到这一点,锦华头疼的紧,慕少秋嘴里的话,不真不假,她虽有怀疑,可指不出来到底可疑在什么地方。所以在这一点上,对神农架之行又极没把握。 握着骨瓷金边的欧式咖啡杯,锦华垂下浓密的眼睫,看着杯盏里褐色的液体,握着银夹放了半块方糖,浅抿。 王鲲受不了那鸡屎味的东西,只尝了一口,便喝不下去,他心里极不是滋味儿,两只眼始终溜着桌上放的现大洋,心里哀呼,小娘们儿不中意他,要划清界限。 王鲲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怎么说,他横竖也是个大老爷儿,怎么能拿女人的钱,还是自己看上的姑娘的钱。 他自诩大侠士,又将银元推了过去,目光灼灼:“我见小姐伶仃,方才出手相助,小姐不必见怪。” 锦华以为他嫌银元少,心思一沉:“王先生想要多少” 王鲲觉得脸皮被凌空甩来一巴掌,心道小娘们儿辣的够呛,拿钱作践他人格,心里憋屈,憋了一会儿,实在闷不住了,冷脸反问:“你能给多少” 锦华见他脸色不善,谈吐硬气,寻思着泼皮要狮子大开口,算计了手头余钱,找了个中值数,回道:“再加十银元,不能多了。” 王鲲看着小娘们儿那条白藕似的小臂,顺着那半截白玉,目光向上爬,瞥到了小娘们儿跟塞了两个大馒头一般的胸脯,喉咙滚了滚,火热的视线旋即落到了那两瓣可爱的粉樱上,他食髓知味,嘴巴里涌起一股子甜香,目光终而定在那双漠然疏离的眉眼上。瞧着那双眼中的冷,不由自主,所有燃烧的欢欣被这道目光给扑灭了,心里极不是滋味。 摸了摸脸皮,心道自己也算是个美男子,怎么这小娘们儿就不为所动呢 锦华瞧见泼皮目光死盯着自己,从手包里又掏出了一张十元的票子,放在银元上,一同推给了泼皮。 “多谢当日相助,小小回礼,不成敬意。” 王鲲瞧着那张钞票,又看了看面前姑娘精致的小脸,不死心,取了钞票,又将银元推了过去:“我只要这么多就行了。” 锦华看着桌上的银元,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两日早将青瓷瓶打包好了,寻思着喝了咖啡后去火车站附近找家客店住着,这几日,实在不行就带着高宽的骨灰回去。 银元她给了王鲲,自是不打算要回去,再说,给王鲲的钱都是满打满算好的,她也不想占这个便宜。 “这钱你拿着吧,说了给你的。”锦华看了看腕子上棕色皮带的洋表,见时间不早,准备先行告离,去车站需要不少时间,她得趁着天黑之前,在车站旁边订下住宿的屋子。 看着面前亮闪闪晃眼睛的银钱,王鲲头一回觉得无可奈何,他是个正直的绅士,极少同娇俏的姑娘接触,不能理会男女交际的门道,眼睁睁看着佳人浅笑告辞。 他想,他吻了她,她总该有所念想吧。 回头,看着她走出咖啡馆,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消失在人潮中。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 如同一切初涉情场的青年,王鲲那一颗被爱神射中的心脏顿顿发疼。 他猛地站起身子,像一匹发疯的野马,朝玻璃门的方向冲去,他跑在人群中,左右四顾,寻找那个美丽的姑娘。 天地白茫茫一片,灰色的人影擦身而过,人群仿若河流,围绕周身。 王鲲没有寻见她。 他心灰意懒的往旅店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拿出那张十元的钞票使劲儿瞧。 他记住了她,荣锦华。 他也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得到她。 许下心愿,王鲲吊儿郎当的走进了客店,看着柜台的伙计,贼兮兮一笑,瞧见伙计脸色跟见了鬼一般发白,便笑呵呵的走上了楼梯,用钥匙扭开门,看着整洁的屋子,将那张十元钞票,整齐的夹在了枕头边的字典中。 锦华坐在黄包车上,看着身前的脚夫卖力奔跑,念起了上海滩的繁华种种,心里不由叹了口气,回上海的日子,不能继续这般拖着了。 风水轮流转,早些回去,也能根据局势早做打算,前些日子,她听闻风声,说是国民政府两派,相互绞杀的厉害。她备了这么一份贿赂的银钱,如果真如流传所言,一份银钱定是不行,至少要备上两份。 暮色四合,夕阳残红。锦华在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车站,她一手拿着手包,一手小心提着青瓷瓶,付了车费,寻了一圈,瞧见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可以的旅店,快步走去。 “荣姐姐” 锦华回头,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你们怎么来了” 苏苏穿了一件粉色的洋装,衬得小脸粉嘟嘟,锦华越瞧越欢喜,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苏苏拉住。 “荣姐姐,你跟我一起住吧。白崇,帮荣姐姐拿东西” 白崇眼眸温柔的看着苏苏,他爱极了这个姑娘,对她言听计从,跑过去接那荣小姐手上的东西。 那日两人闹过别扭后,白崇怎么也想不到,小姑娘会在大半夜跑去找他,跟他道歉,说她爱他。 我爱你。想起这句话,白崇忍不住眉开眼笑,他对苏苏选择了俯首称臣,选择了顺从,他的坚硬到底抵不住她的一句话。但同时,白崇亦知道,苏苏经过挣扎,还是选择了他。 无论战争,还是流离变化的局势,谁都不能将她从他的血液里分开。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章 隐瞒 月华如水,流泻。 苏苏仰躺在旅馆的雕花大床上,黑玛瑙一般的眼珠子,泛着晶莹,她抱着印度棉的薄被,笑嘻嘻同锦华说话,说些女孩子的秘密。 苏苏讲了许多,锦华一字一句的细听着,心里对苏苏认识了大概:出生于书香世家,双亲都是留过洋的先进人士,算得上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幼年在英国长大,后来回国便就读于贝满女中了。 “那你为什么不读了呢”锦华看着窗外皎白的月光,对苏苏中途的辍学觉得可惜,无论从家庭背景还是其他而言,苏苏有着良好的资本。 苏苏听了锦华的话,咧嘴一笑,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我啊,偷偷跟白崇一起私奔了。” 锦华有些惊讶,没想到苏苏会率真的说出私奔,要知道清誉对女孩子而言是极重要的,打量苏苏有一会儿,苏苏突然侧过来脸,目光纯净的像个孩子,语气里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荣姐姐也讲讲你吧。” 锦华一愣,下意识拒绝:“我能有什么讲的。不过是个普通人。” 苏苏皱着鼻子:“荣姐姐才不会普通呢,哥嗯,好姐姐,你讲一讲吧。” 她心里想的是:哥哥看上的人才不会普通呢。 差些说漏嘴,不过还是巧妙地掩饰过了,苏苏自见到锦华的第一眼起就把她当做是嫂嫂一样尊敬。当年她从家里偷偷跑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哥了,瞧着漂亮嫂嫂,苏苏心里莫名有些发酸,也不知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锦华想到过往,眼中一黯,沉默有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笑,慢慢回忆:“我呢,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小就很疼我。” 苏苏默默地记在心里,荣姐姐是家里的独女,以后姑嫂相处,她要对荣姐姐好些。 “恩,然后呢。” 锦华瞧着小姑娘如饥似渴的求知眼神,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呀,又不是给你讲课,怎这般看着我。” 说着,清了清嗓,继续道:“爹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要第一时间买给我,娘呢,喜欢把我打扮成小公主。” 锦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谈及爹娘,突然提起,眼角莫名溢出一滴清泪,她趁着苏苏抓枕头的瞬间,迅速的抹掉了那滴眼泪。 继续:“其实一直都挺笨的,什么也学不好,小时候跟着一位法籍的钢琴老师学琴,你猜我学了有多久才学会的卡农” 苏苏托着小脑袋,月光洒在她柔美的侧脸,显得颈部极长,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嗯,在贝满的时候跟音乐老师学过一些,不过是哥哥教会我的,学了大概有一个多月。” 锦华揉了揉苏苏那一头细软黑发,笑道:“苏苏是个聪明姑娘,我当时学了有大半年呢,即使这样,依然弹不出来老师的味道。嗯,苏苏还有哥哥” 苏苏想对荣姐姐摸根知底后,再说出那层关系,但被她这么一问,却犹豫了,咬着唇瓣,不知当不当说她与哥哥久未联系,是想知道哥哥的消息的,故而心里有些踌躇。 看着靠在床头,眉眼明倩的女子。苏苏想起高宽那个老实木讷的模样,想起那个陈腐的家族,觉得她应对荣姐姐多番考察,这样才可将她唯一的哥哥,放心的交给她,毕竟,像荣姐姐这样的女人,哥哥是降不住的。 憋住了心里的焦躁,回道:“恩,哥哥长我几岁。是大娘的儿子。” “嗯。我在圣玛利亚读书的时候,总羡慕人家兄弟姐妹多呢。” 苏苏瞧见那张极其美丽的面孔上爬上一缕忧伤,心道自己年幼时总排斥大哥,竟不知兄弟姐妹少,也有无奈。 心里越发心疼荣姐姐,连忙转了话题:“荣姐姐原来在圣玛利亚读书啊。我先前也想去的,但爹娘舍不得让我一人去。” 锦华点点头:“在圣校,我的成绩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这一点总让母亲恼火,在旁的小姐面前,我的家政课和算术都是极差的,我自己也总觉得丢光呢。圣校出来的淑女” 苏苏见她没了话音,问道:“怎么了,那些淑女怎么了” 锦华嘴唇一撇,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这个人,大概是不适合在圣玛利亚读书的,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子。” 苏苏没有再问,她瞥见了荣姐姐隐藏在半黑暗中的脸她是忧伤的,可那忧伤却是不愿与人共享的。 苏苏选择沉默,锦华亦没有再回答。她的思绪陷入了年少烂漫的那些年她还是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初识渚家的大少爷渚忠君。 那时候的生活像是五彩斑斓的画片。 父母宠溺她,男孩子们则围着她打转,她和女同学们去咖啡店里吃冰淇淋、奶油蛋糕,嘻嘻笑着打趣对方。 或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在家里的玫瑰园里开茶会,穿着坠满玫瑰花刺绣的粉裙,画着精致妆容,高扬下巴,在盛开热烈的玫瑰花从中,骄傲的接受追求者的奉迎。 一切都是美好的。 “荣姐姐” 锦华清醒过来,看着呼唤她的小姑娘,在苏苏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眉眼透着天真,对这个残酷世界,报以温柔。 “嗯。”她应了一声。 苏苏的声音隔着薄被,轻轻传了过来,她用被子挡住了脸:“荣姐姐,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白崇。” 锦华想起白崇瞧苏苏的模样,身上不由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心里有你。” “我知道。”苏苏从薄被下探出了头,声音里有些委屈“可他只想着自己,只想着赌场的生意,他是个窝囊的男人。” 白家的事情,锦华有所听闻,白崇手段刚硬,窝囊一词,她不知苏苏从何讲起。 “荣姐姐知道庶民的胜利吗”锦华对上苏苏那一双像水晶一般纯洁剔透的眼睛,心中一叹,在成人的世界中,苏苏还是个小孩子。 “荣姐姐不知道吗”苏苏一瞬间黯淡了黑瞳。 锦华听高宽谈起过,当时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她叹了口气,回道:“知道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男人面对国家危急的命运不闻不问,只谋私利,这样的男人难道不窝囊吗荣姐姐,他是自私的,可我为了他从北平跑到湘西,呆了整整三年,我疯狂的爱着他,他却让我非常失望” “白崇在外办事,雷厉风行,手段刚硬,对你疼爱有加,又百依百顺,是个好男人。苏苏,你要分清生活和理想。”锦华思量再三,觉得小姑娘单纯是好,但乱世中,太单纯,会被人吃的不剩骨头渣子。 苏苏瞧着荣姐姐,沉默了一时,突然抬起眼,两只眼睛亮的逼人,她问:“那个哥哥呢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锦华一怔,没有听懂苏苏话里的意思,追问:“哥哥,什么哥哥” “哥哥没有跟你提过吗他有个妹妹,叫苏珊。” 脸色一刹煞白,锦华不自觉将眼睛溜向房间的角落,高宽的骨灰静静的躺在那里。 “听说过。”她尽量保持着平静回答苏苏。 “哥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苏苏看着锦华,又问了一遍。 锦华哑然,她没想到,苏苏居然会是高宽的妹妹,维持着镇定,摇头:“他认为君子有道,大概是同意你的。” 苏苏笑了,有些坏心眼的深看了锦华一眼:“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想的。” 锦华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她脸皮上挂着“制作不大高明的面具”,僵硬赔笑应和:“对的,对的。” 她的手,在被面下捏紧。 高宽的死,她不能让苏苏得知,白崇惯着这小姑娘,若是苏苏真的要为哥哥报仇,吹吹枕头风对她下手,那她的后路可就全断了。 阿宽,对不起,要先委屈你了。 锦华看了一眼月光打下的角落,毅然扭过脸。 那里,盛放高宽骨灰的青瓷瓶,莹白的像块玉石。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探高家(一) 一簇簇浓緑像是坚固的堡垒,又似忠诚卫士,将一座有着欧式建筑风格的青砖小楼虚掩。 此处静寂无人,站在树下,隐约可以瞧见小楼阳台的黑铁栏杆。 而风声摇曳,树叶飒飒作响,更趁得此处别样寂静。 苏苏换了一身旧式的鹅黄绸缎裙袄,半新的缎面上白玉兰的绣像栩栩如生,竖立的衣领和袄子的圆角下摆都镶着密密的嫩绿花边,同色的马面裙摆比袄子简单些,镶的是同色花边。 锦华瞧着苏苏前清式样的打扮,甚为奇怪,不但苏苏如此,一向只穿西服的白崇也破天荒的换了石青色长袍,油头梳得整齐,胸前别着一个金壳子的八仙过海图样怀表,手头提着花纸包的礼盒,一脸紧张。 苏苏仰着她那线条柔和的下巴,伴着萧瑟的风声,静静地看着那座小楼。 “我们走吧。” 白崇一手搂住了她纤瘦的肩,他瞧她的目光,透着胜似暖阳的温柔。 苏苏点头,深吸了口气,抓住了面前男人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她与荣姐姐一夜交谈后下定了决心,她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可以改造这个男人。 锦华瞥了眼苏苏,一双手隐秘的按住包中的青瓷瓶,她日思夜想,要将高宽落叶归根的高家总算到了,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现下所站的地方并非是高家前院,照苏苏的话说,他们几个抄了近路,走的路是高家的后门位置。 站在一扇漆着白漆的小门前,苏苏高喊了一声李妈,等了许久无人应,这时,一声尖锐的小汽车鸣叫在三人背后响起。 锦华侧过头瞧,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抱着一个身穿当下最时髦的童装的男童从小汽车上下来。 妇人瞧见锦华盯着她打量,不愉快的皱起眉头,态度甚不友好,眯着吊梢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苏苏猛地转过了身子,两只眼睛噙着水色,一脸激动,看向妇人,但随后,她便一脸不可思议的低呼:“小春你这是” 妇人变了脸色,摸着耳眼子上璀璨闪烁的钻石耳扣,将苏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通,声音冷寒:“你怎得回来了” 锦华瞧着那妇人,猜她是个七窍玲珑,见风使舵的人物,果不其然,妇人的冰冷只是一瞬,很快便脸皮带笑,踩着高跟皮鞋,娉婷摇曳而来。亲密挽住苏苏胳膊,软声:“姗姗,你怎得回来也不说一声。” 苏苏看着她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手上牵着的小男孩,心里顿然明了,不由全身发冷,她话语中本能的带着一丝嘲讽:“小春,哦,不我该喊你小妈。” 妇人腻白的肥手一顿,她高傲的仰起下巴,黑乌乌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耐:“姗姗,我有今天还是拜你所赐。” 白崇瞧见苏苏受欺负,冲锦华不住使眼色,他是男人,亦非高家人,不好在高家的女眷面前多说什么。 锦华拉住了苏苏,对她摇摇头,在锦华看来,这种情况下最好按兵不动,一来是为苏苏考虑,毕竟苏苏离家三年,还是同男人私奔,父母与儿女的情分,尤其是大家族的情分,极其寡淡。更何况,苏苏还是个女孩子。二来,苏苏同这做娼的女人论辩是侮辱自己的教养。 “这位是”妇人瞧锦华的眼神中明白写着外人瞎搀和什么。 苏苏仰起头,挽住了锦华的胳膊,声音有力:“我嫂嫂。” “那个弃子可真是下作,我可得好好问问大姐是怎得教育孩子,天天在外头败坏高家的名声”说着,她眼睛一斜,瞄住锦华,又道:“这年头,什么小猫小狗,也敢随便进我高家的门。” 苏苏冷色肃寒,锦华还未来得及劝阻,苏苏那一巴掌便狠狠抽到了妇人的脸皮上:“丫头该有丫头样,小春。” 妇人捂着红彤彤的脸皮,心里发狠,一咬牙,扭住了儿子的身上的皮肉。 小男孩见他娘扭他,呜呜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由呜呜的哭泣声变为了哇哇的大叫声。他在地上爬来滚去,白衬衫变得乌黑。 好在白崇有备而来,白崇先前想着没准儿会在高家碰到些小孩子,就在来之前从铺子里买了一包水果糖。 小男孩哭了一会儿,被白崇手上的糖块吸引,嘻嘻笑着跑了过去,凑在白崇手心里抓糖吃。 妇人没想到儿子为了一颗糖叛变,气得牙根痒痒,一把扭住儿子的耳朵扯到身边,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竟然为了一颗糖出卖你老娘,你想吃什么,娘没给你买过吗” 小男孩在白崇手里抓住了糖块,正捏在嘴里唆的滋滋有味,他在家里颇受宠爱,哪里肯理会他娘的话。 “三太太,您可回来了,老爷正在花厅里找你呢”妇人还想说什么,后门里突然跑出个身穿蓝粗布的老妇。 “李妈。”苏苏看见那老妇,娇娇呼了一声。 老妇瞧见苏苏,三角眼中,老泪纵横:“哎呦,我的小姐,您可回来了您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跟夫人说,夫人都快急死了” 苏苏看着老妇,也是泪眼:“我这不是回来了,李妈,带我去找娘吧。” 老妇瞧见妇人扭着肥臀离开,压低了声音:“您可回来了,要不老爷就真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夫人她” “怎么了”苏苏抓住李妈的胳膊,眼圈发红:“娘怎么了” 李妈叹了口气:“夫人,病了。怎么也看不好。唉,小春这个贱蹄子,居然趁着夫人生病爬上了老爷的床” 苏苏瞧了锦华一眼,锦华明白她的意思,拉住白崇,耳语:“我们先在这边找旅馆住下,过一会儿再来找苏苏。” “可” 锦华掐住了白崇的手背上的皮肉:“人家亲爹亲娘不比你心疼苏苏” 瞧见苏苏彻底进入小门,锦华平静的看着白崇吩咐:“准备好东西,我们夜探高家。” “你不是说” “大家族,你比我要更清楚,白家的斗争,你不是经历过了”瞧着锦华眼中的似笑非笑,白崇叹了口气。 “可她为了你,连女孩子的清誉都不要了,固然说现在婚姻自由,可一个封建大家族的女孩子,又怎能拥有这份自由”锦华说出这番话,特意对上了白崇的眼睛,苏苏对他有情,却认为他是个窝囊的男子,夜行高家,或许就是突破的一个契机,当然,锦华也另存了心思。 在地道中卓一凡的那番话让她忍不住怀疑,高家,究竟是怎样的家族呢。还有卓一凡的罪恶行径,若不是有人掩护着,他又怎么可能杀了那么多女人后,依然逍遥法外。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二 夜探高家 (二) 再次站到高家门前,已近深夜。 乌黑黑的天面儿上,没得半个星子,墨云蔽月,只余一痕银钩,发散着白惨的光。 高家围墙的一排树林子黑压压一片,模糊的树影儿摇曳,透着一股子阴冷。 锦华看了一眼天色,摸住了背在身上的青瓷瓶,白崇见她动静,瞧过来,轻声问:“我先过去,还是你先过去” 锦华瞅着他两眼中不住的闪烁,憋笑回答:“都可以。你先过去找苏苏,我不急。” 白崇没有理会她的打趣,而是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应道:“我撑着你,你先翻过去。” 锦华有些意外白崇没有选择先过去,正欲问话,一道强光如同一柄利刃,割裂黑漆漆的大路,朝她二人的方向射来。 锦华一僵,白崇眼明手快拽着她横侧着靠在了石墙上,低语:“不要说话。” 车子在高家后院的门前停下了,鸣笛一声,车灯闪烁了两下,便突然熄了。 锦华看着车中的一点红光,一颗心嘭嘭跳着,越跳越快,在快跳出了嗓子眼的时候,咯吱一声,高家后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身穿碎花旗袍的女人。 这时,刺眼的车灯又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一个穿着条纹西服的高瘦男子从车上下来了,他手上捏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脸上蒙着一层阴霾,眼睛透着不耐,直勾勾的看着旗袍女人。 “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找我难得,今儿晚上老东西居然没有找你。”男人的声音满是调笑,但却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疏离。 锦华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兀得全身发寒,那人瞧瞧见她了 想起那双含笑的眼,锦华全身的血液都不由自主的倒流,她捏住了白崇的手,白崇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他也看见我了。” “你瞧什么呢”旗袍女人声音像是甜腻的蜜糖,听得人不大舒服。 男人靠着车子,低垂眸子,吸了口烟,声音淡淡:“瞧见一只漂亮的小野猫。” “你呀都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看那些东西”旗袍女人扭着身子走了过来,涂着红蔻丹的手指头戳上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不动声色的抓住了女人的手腕:“有事说事儿,别动手。” 女人有些气愤,另一只手锤了过去:“你这会子嫌我了,在床上的时候” “毕竟你是我大哥的妻子,我们叔嫂之间总该保持些距离。” 女人愤愤在地上跺脚:“哼,那个小蹄子回来了,你大哥又去那个老娼妇的屋子了,这回他们一家子可有你受得了” “说话别这么难听嘛,好歹我们都是一家人。嗯你说苏珊回来了。”男人掐灭了烟。 “真不知道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平日里那么狡猾的人,怎么这会子” 男人换了个姿势靠着车子,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锦华身上,他低低一笑,又将目光转到了女人身上,有些苦恼道:“这可怎么办,苏苏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女人声音顿了顿,她朝男人靠了过去:“我还不知道你,当时我跟在那小蹄子身边的时候,可没见你宠过她。” “小春,人不能忘了本分,好歹你也是伺候过我那侄女的。怎么一口一个小蹄子,我高家的人,自有我高家的人来说。”男人从车上挪开,站直了身子。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跟人私奔的”女人像是一只乱蹦的蚂蚱,一下子便朝男人的方向扑了过去。 男人不耐烦,两眼中有些光火:“小春,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忘记了你是怎样得到的这一切。” 男人的声音有些大,锦华听的一清二楚,与白崇相视了一眼,二人皆了然。 “高家想不到和白家” “嘘。”锦华单指竖在唇边示意白崇噤声,道:“继续听。” 夜色深沉,月色越来越暗了,锦华瞧着那对男女,只能依稀看见两道模糊的身影。 旗袍女人在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黑云彻底遮蔽住了月光,像是打翻了墨水瓶子,四处黑的探手不见五指。 旗袍女人说话了:“文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男人的声音不冷不热:“我这个人向来不值得别人爱。” 旗袍女人凄厉地尖叫了一声:“你高文轩你个王八蛋,提了裤子就不认人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忘了谁帮你在那老东西面前说软话的吗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 锦华听了那个小春的话,不由蹙起眉头,先前见她以为是个精明人,可没想到如此糊涂,不过这对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春,你安静些,你是想把高家的人全招过来不成” 小春安静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个混蛋我我真是瞎了眼”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苦,想要什么,天宝金店的金簪子好不好” 小春破涕而笑:“你可真坏,总是糊弄我,想用金簪子打发我可不成。” 高文轩哄女人很有一套,他软了声音:“我那里还有些蓝宝,你想做戒指什么都可以。不过,事成之后,我才可以给你。苏珊那小丫头被老家伙娇宠大的,没什么心眼。你大可不必惊慌。” “好,都听你的。”小春声音娇娇,低若蚊鸣。 “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小春声音软绵:“别。” “还有什么事” 小春声音更低:“留下来” 锦华听不大清,想靠过去听仔细些,这时候男人的那台车子突然鸣笛了一声,黑暗骤然被打破。 看着突然亮起来的车灯,锦华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实在,太险了 锦华对上了高文轩的笑容,在汽车白刺刺的灯光下,她清楚的看见了他的长相。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外貌生的与高宽有三分相像。桃花眼、高鼻梁、薄嘴唇,十足的美男子。不过两只黑眸里透着邪气,不像是善茬。身材没得说,像是在军营里经过锤炼的,或许是那身西服将他身材修饰的,看起来宽肩窄腰,极有味道。 锦华挪开眼,她心里有些忐忑,高文轩的看她的眼神让她莫名有些不安。 “你瞧什么呢”女人的脑袋也探了过来,她头上的金步摇簌簌作响。 高文轩抓住了小春,将她抱在怀间,耳鬓厮磨:“没什么,不过还是方才的那只猫。” 话说的有意无意,他那目光又飘向了锦华,这一次,锦华不仅瞧见了他眼中的肆虐,更看清了他的口型小母猫。 “对了,忘了说,三年前那个小崽子不是出去了他在外头结了婚,今天小蹄子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那个女人过来了。” 高文轩摩挲着小春的后背,低头亲吻她,有些诧异的笑了一声,问道:“哦什么样” 小春被高文轩亲到了痒痒处,娇笑:“还能什么样,人样呗。” 锦华脸色好了许多,看着那个高文轩眼中流转的眼光,掐住了白崇的手:“我们要不先走吧。” “不过,这个女人还真是特别。”小春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高文轩的怀中挣脱。 高文轩也不恼,抱着两只小臂满是趣味的听小春讲话:“怎么特别了” “我注意到她很在意一个罐子,眼中始终含着一丝忧伤,你说,不是那个小崽子死在了外头吧,这下老东西可就绝后了。” 看着小春幸灾乐祸的笑容,高文轩脸色一沉:“怎么会绝后,不是还有你那个” 小春腻白的肥手堵住了高文轩的嘴巴:“死鬼,不许胡说,希明是你的儿子。” 锦华摸住了身后的青瓷瓶,不由自主看向了一旁的白崇。 白崇这时候也在瞧她,眼中一片清明。 “我没有告诉苏苏,也不会告诉苏苏。” 锦华攥紧了两拳,咬着嘴皮子,低语:“谢谢。” “不过,还希望荣小姐以后能离苏苏远一些,荣小姐这样的人,苏苏不适合” 锦华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白崇,还请你以后尽好本分,不要委屈苏苏。” “这个自然不必荣小姐费心。” 锦华看着白崇眼中的漠然,知道自己不应多说,索性闭上了嘴,白崇和苏苏的矛盾自有白崇以后忙的,她不讨人喜,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至于高文轩和小春那对男女,则在车旁亲、嘴,白崇盯着他二人的动作,抓住了锦华:“走。” 看着大开的铁门,锦华心里一沉,跟上了白崇的步子。 “小春。” 高文轩的声音恰在此刻响起。 锦华身上冒了层虚汗,还没等听见高文轩说什么,便被白崇拉进了高家的院子。 高文轩的声音清楚的从身后传了过来:“小野猫跑进了高家的院子,我们也进去吧。” 小春迷迷糊糊的答应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轻轻一锤高文轩的肩膀,痴痴而笑,娇声浪语:“你可真是大胆。”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惊肉跳(一) 苏苏不知荣姐姐有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手持书卷端坐在老铜绿玻璃台灯下。 她后背火辣辣的疼,一边忍着痛楚,扫视书上文字,一边对着紧锁的大门望眼欲穿。 这个家是容不下她了,她亦分秒都待不下去。 心思百转,白日与爹相遇的情形在她脑子里越发清晰,那杀进骨子里的屈辱,逼得她忍不住心酸,趴在书上,低低呜咽。 她跟着李妈进院子没多时,小春后脚便跟来,她心气儿高,亦听荣姐姐的话,不愿跟这做娼的女人白费口舌。 可没曾想,她去瞧娘,推门便看见与娘素来不吵架、不脸红的爹竟然一身威风的,呵责病榻上的娘,劈头盖脸没有半分夫妻情谊。 他的话恶毒至极,斯文毁尽。 这样的爹爹实在陌生,将将一脚跨进门,苏苏便忍不住掐紧了腕子,低头垂泪。 而跟在他身旁的小春是个眼尖的,瞧她进来,当即大声嚷嚷起来:“呦,苏珊回来了。” 这声喊像是火上浇油,苏苏瞧见往日里待她如珍如宝的爹爹居然随手抓着半人高的瓷瓶朝她砸来。 对上爹爹喷发着怒火的那双眼。 那一瞬间,苏苏忍不住心骇。 爹爹的目光里没得半点温情,全然一片肃杀冰寒。 “孽女你还有脸回来” 娘拼足了劲儿,从床榻上翻滚了下来,在地上滚爬着,抱住了爹爹的双腿。 三年不见,娘变得瘦瘦小小,像一把就能拎起的骨头。美貌早已不复,黑寡的皮肉紧包骨头,蓬头垢面,脸色苍黄,与痴肥的小春相比,天上地下,哪里是曾经贵气逼人的高太太。 “姗姗快走。你爹烟瘾犯了,你快走”看着娘在地上佝偻残喘,对着她哑声呼喊的模样,苏苏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噩梦。 她没有走,木然看着爹爹发狂的将屋子里一切可砸之物砸碎,看着小春扭着肥臀搀扶着爹爹大摇大摆离开,看着娘满脸泪在地上呜咽。 直到李妈蹑手蹑脚的进来屋,直到娘恶毒的咒骂声响起,苏苏这才清醒过来。 “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看着娘红肿的双眼,苏苏觉得四面八方的寒气都往皮肉里攒,她哑然失声,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说不出一个字。 李妈将娘扶上了榻,又将屋子收拾干净,苏苏站在这间充斥着苦涩药味的房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我的好小姐。让太太先休息会儿吧。”苏苏看着身边的李妈,拼命吸了口气,腔子里都是苦的,她点了点头,低低向娘道了福,便跟着李妈走出院子。 没曾想,小春在院子里等着,描眉画眼的脸皮上全然是不知廉耻,苏苏漠然相迎,面无表情的从她身旁走过。 “老爷找你。”小春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看到的,有些自讨没趣,留了话,便离开了。 苏苏站在院子里,身子僵硬,她实在想不通,这三年,家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好小姐,听李妈的话,回去换身衣服,好好的梳洗,然后再去见老爷。我去给小姐做饭去。” 苏苏鼻尖一酸,一手抓着李妈,问道:“李妈,家里到底生了什么事” 李妈脸色暗淡:“自从那小娼妇爬上老爷的床,什么都变了,不过幸好,幸好,小姐回来了”话到最后,李妈的眼睛里燃起一点亮光。 苏苏如李妈所言,收拾打扮好,去寻父亲。 刚跨进书房门,看着满室的乌烟瘴气,看着在软榻上举着烟枪一脸醉生梦死的男人,苏苏扭头便走,结果,就是现在的样子,她被锁进屋子。 看着书,苏苏心里沉静了许多,她先前是怕小春给荣姐姐为难,便对荣姐姐使了眼色,让李妈晚些去给荣姐姐开门,引她过来。 但现如今,她是期许荣姐姐把她和娘救出去。 抹掉了眼角的泪,苏苏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忍。 锦华与白崇对高家院子完全不熟,他二人像被高文轩玩弄在股掌之上,那个活见鬼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他二人始终在一个院子里打转,怎么都出不去,而夜色浓至转薄,一点点青白已经爬上墙头,天快亮了。 锦华有些焦躁,等天亮了,她和白崇还找不到苏苏,摆明是让人抓现行的。 可白崇却一点也不急,锦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不想跟白崇说风凉话,他想的太早,苏苏情愿跟他,但高家可就难说,若是他现在掌管了白家还好说,虽然白家落他手上是迟早事,但高家,可不跟他讲这个。拐了高家的小姐,这是多大的事啊。 锦华没好气的瞥了白崇一眼,借着渐白的天色,将院中建筑扫视一二,一边探路,一边在心里嘀咕,那个高文轩真不是东西。 被锦华骂着的高文轩此刻正在小春那块沃土上奋力耕耘,他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瞧着小春那身白肉,突然失了兴致,草草了事。 小春正在云巅,突然跌至谷底,赤条条躺在床上,全身凉飕飕的觉得甚为耻辱,又气又恼,泪眼嗔道:“文轩” 高文轩点了支烟,背对着小春,坐在铺有锦缎垫子的圆凳上,他深吸了一口,手指抖了抖烟灰,回头瞥了一眼泪眼朦胧的小春,站起了身子,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穿身后,淡淡道:“你早些睡吧,爷儿今天不想干。” 高文轩抽完了烟,准备离开,这时,小春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在高文轩身后抱住了他。 高文轩有些厌恶,皱起了眉头,转身瞧着那不识好歹的女人,一脚蹬了过去,他玩腻了。 “高文轩,你这天杀的,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听着咒骂,高文轩火气更重,在他看来,女人不过是玩具罢了,就像从小他喜欢的小泥偶一样,一旦得到了,就想要下一个。 “闭嘴。”脑袋上的冰冷令小春清醒过来,她觉得心寒,自己一心一意,为之生儿育女的男人,竟如此待她 低低啜泣,小春坐在地毯上,两只眼木然的看着高文轩收回手枪,走出屋门,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高文轩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的新玩具已经来了。 “小野猫,我们很快又要见面了。”他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优雅得体的走出了满地残花的院落,朝不远处的绿树阴森的院子走去。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四 心惊肉跳(二) 树影摩挲,有风吹过。 “吱呀”一声,青灰色的院门被风撞开,伴随着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秋风卷扫片片落红。 闻声而寻,瞧见来人,锦华早在意料来人是高文轩。 高文轩英俊的脸皮上,唇角漾着淡笑,两手插着衣兜漫步而来,虽然身上的条纹西服将其修饰的笔挺如松,但依旧难掩骨子里的邪气儿。 瞧着衣冠楚楚的高文轩,锦华有些惋惜,这人样貌生的好,没成想,表里不一,是个人渣。 高文轩眼帘微抬,瞧见对面佳人的小动作,笑意愈浓,将她头尾打量一番,见她肤白如雪,明眸皓齿,是个美人胚子,心里满意许多,玩具越符合他的心意,他便越舍不得让别人多瞧一眼,比如 白崇心底一寒,他在生意场上玩弄手法这般多年,最熟悉不过那男人瞧他的目光,存了杀意。 站在高文轩对面,窥见那道阴毒目光,锦华侧脸看向身边的白崇,心底的起了一点念头,如果两个老爷们儿真干起来,那她趁当跑,正赶好时候,白崇生的人高马大,应该不畏那人渣 但下一秒,锦华便推翻了灵光一现的念头,实践告诉她高文轩不是想拿下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都要同时拿下。 迎接她的是一只大手,那只大手像抓小鸡崽一样,抓住她一条小臂直接卸骨,锦华另一手反抗,却被高文轩紧紧抓住,他大掌狠狠一扯,扯得手臂筋骨酸痛至极,锦华怕他有后招,便停了动作,将希望寄托在了白崇身上。 她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将目光斜向白崇的方向,顿时,大惊失色高文轩对待白崇的甚是直接,握着手枪,直接开打。 枪壳子里的射出的金色弹子势不可挡,破皮直入白崇的右肩大臂。 毒这高文轩实在是毒 锦华心里发狠,苏苏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若都死在了她的面前,她真是没脸见小姑娘了。双手动弹不得,唯有口齿和腿脚灵便,看着高文轩的喉咙,她想都不想,直接一口咬了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咬死这狗娘养的。 高文轩没想到这只野猫没了爪子,还有利牙,喉咙翻滚着的疼,他手一歪,打枪的方向偏了又偏,子弹擦着白崇的头皮射到了树干上。 口中血腥味弥漫,锦华知道高文轩被自己咬破了皮,舌头方探到滚动着的小结,一阵强力突然将空气从她的口鼻抽离,稀薄的空气收缩,胸膛起伏的速度愈来愈快,愈来愈急。 那高文轩,居然扼住了她的喉咙。 “你松开,我就松开。”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高文轩肚皮的位置传了过来,锦华没想到,这高文轩居然还会腹语这种把戏。 见锦华没有动静,高文轩随后又道:“不要逼我。” 锦华身子一僵,高文轩的手竟然在她身上游走 身体像被点燃,不自觉的朝高文轩的身上靠拢,锦华压抑着心中的焦躁,慢慢的松开了嘴。 “卑鄙”挤出两个字,她恨不得将高文轩手刃。 高文轩如约松开了掐她喉咙的那只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很是可恶。 由于憋气太久,两脚落地,软的厉害,锦华险些失了面子瘫坐在地,可无论如何,她总算扳回一局。 高文轩不甚在意喉咙上的伤口,看着锦华脖子上的红印,探出两指摩挲,似心怀柔情,他那眼睛里竟透着些许心疼。 锦华瞧见高文轩的目光,喉咙里一阵恶心,一巴掌甩开:“别碰我。” 高文轩不言不语,两手有力,探抓她小小的下巴。 他将她的眉眼细细打量,心中满意更甚,他素喜精巧玩具,瞧见锦华如此合他心意,倒觉得玩具有些脾气还是蛮可爱的。 锦华面对高文轩的感觉越来越奇怪,她两臂不能行动,只得被高文轩抓着,为砧板鱼肉。 白崇喘着粗气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救下锦华,另一个便是寻找苏苏,看着荣锦华的背影,白崇心里的天平早已倾斜,谁对他更重要,他一清二楚。荣锦华的利用价值也该到此结束了,她死了或许比活着更有利可图,湘西的产业 “跟我打个赌怎么样”高文轩翘起嘴角,目不斜视的看着锦华,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意儿,眼睛里满是笑意。 高文轩皮相确实好,锦华险些被他那一笑晃花眼,心道他定然不怀好意,便不作回答,任他自个儿蹦跶。 “如果他抛弃你走了,你便输了,如果他来救你,你便赢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高文轩手指抚摸着怀中佳人光滑如玉的下巴,心里痒痒,恨不得即刻将这玩具彻底拥有,他说完话,声音一拖,桃花眼水光潋滟,微微一侧脸,半勾薄唇,又道:“如果你赢了,我放你走。” “那输了呢”锦华瞪圆眼睛,她心里对这任意妄为的变态甚是不满。 高文轩一点她额头,觉得她此刻模样太可爱,不由自主凑嘴在她桃面上轻轻一啄,随后抬头:“以身相许。” 锦华差一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扭动着两臂不管事儿的身体在高文轩的禁锢下扭动,口气生冷:“想都别想“ 高文轩收拢放在她腰上的手臂,他发现自己爱惨了新玩具,太多玩具都是投怀送抱,玩不久便腻了,可这个竟然拒绝他,不为他的外表和财富所动,实在是令人着迷。 锦华全然不知高文轩心里所想,恨不得赶快逃离这个变态,度日如年的感觉,实在难受。 “离我远点,跟个娘们儿似得叽叽歪歪”话音未落,锦华便瞧见了高文轩危险的警示。 “我让你试试,看我是不是个娘们。”高文轩低笑一声,欺身而来,嘴唇如雨点般落下,锦华决心,等两条手臂正了骨,就把这变态的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高文轩驯服玩具有自己的一套,他见她眼中厌恶,收了吻,眉毛轻挑,起身。 “你输了。”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 看着面前残留在地的血痕,锦华心里有些许失落,先前设想过,猜测过,知晓自己可能会陷入这样的境地,但她也明白,白崇做出的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高文轩没有料到她会如此淡然,眸光一转,掩饰心中一点惊诧,唇瓣微微翘起,开口问道:“你那同伴抛弃你,不伤心吗” “他是明智之选,我何来伤心之说” 她这话乍得将高文轩的后话顶住,高文轩十指交叉相握,眸光一闪,侧身凝视,见她一脸平静,眼中不由多了些许欣赏。心神一晃,凭然生了惜花人的心思,叹她非寻常娇花。 面对高文轩,锦华心里没有太大把握。 力不能敌,唯有以智相谋,高文轩老奸巨猾自己会是他的对手吗 高文轩这人总给她一种心理上的威慑,这种感觉与对战蛊七爷和卓一凡完全不同,他像猎手一样警惕,可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痞气,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喉咙有些发涩,舔了舔发干的嘴皮,锦华从高文轩身上挪开了眼,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她当下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从他身上找寻到弱点。漂亮皮囊加上楚楚可怜、千娇百媚的姿态,对大多男人而言,是颇具杀伤力的武器。 对于她态度的变化,高文轩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高先生,天亮了。”锦华素喜先发制人,谈话亦不例外。 高文轩瞧见她眉眼可爱,听她问话无厘头,心知她突然逢迎定是不怀好意,不过见她如此有勇有谋,心里哭笑不得。 他半生阅女无数。无论是良家的,还是做娼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就连洋妞也玩过。他生的薄情风流,又游戏人间惯了,突然瞧见这么个小东西,心动,是真的。 高文轩想问她的年龄,想问她的名字,但想了想,高文轩觉得自己的想法委实可笑,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老大家那小杂种在外头娶得新妇。 “嗯,天亮了。”高文轩回话,眼光不正不斜,恰恰望进她黑亮可爱的眼窗里。 锦华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好,她两条胳膊不顶事,可还有两条腿可跑,但逃跑又是不明智的,再三思索,她还是决定和高文轩啰嗦下去,为白崇拖延些时间,不然套出些关于高家的事情也好。 小春恨高家兄妹要命,而小春又是为高文轩办事的,高文轩似乎在密谋什么顺着逻辑猜测,锦华心里咯噔一声。 恰在此时,高文轩开口了:“高宽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锦华一哆嗦,抬头瞧他,故作茫然:“什么” 高文轩见她装傻,并不在意,高家动静皆在他手,甚至琉璃街的生意也在慢慢蚕食,笑:“这里是高家,你们偷偷潜入高家,究竟所为何事” 高文轩贼喊捉贼,锦华觉得有些可笑,回道:“我是苏珊小姐的朋友。” 高文轩沉默片刻,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先前的戏弄之意,他在盘算,这个女人,是高宽的新妇,从他的布局安排上讲,是留不得的,可他又偏巧真看上了,心里两难。 “不知小姐怎么称呼”高文轩长袖善舞,素是一把好手。 锦华知道高文轩早就摸清了她来历,但不戳破,明白该装的还要装下去,优雅得体,浅笑回道:“高先生称我为小荣好了。” “原来是荣小姐。”看着高文轩的一脸惊喜,锦华觉得他早先动过手,现在出来装文明人,实在虚伪。 “高家的花园在北平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不知道荣小姐肯不肯赏光” 锦华看着高文轩的身影朝她压来,他那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轻轻一提,正了骨,之后,他又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姿态不容拒绝。 两个人故作和气,看起来倒像是一对佳侣。 锦华不知道高文轩是什么心思,但现下情形又最好不过,侧过脸,一派自然的微笑应答:“高先生的邀请,怎敢不赏脸。” 高文轩对她的回答满意极了,她谈吐得体,若是跟了他,定然是极大地助力,更何况,她漂亮又可爱 论巧取豪夺高文轩有千万种方法,当他想谋得真情实意,却在心里犯了难。收拢心思,高文轩熟练地抓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锦华没想到,高文轩真带着她在高家府邸里闲逛,高家建筑一半西洋一半东方,园林设计极有苏式园林的味道,但其中布置着白铁的雕花桌椅,多了些许洋气。 “这里风景甚好。”高文轩一屁股坐到了靠椅上,指着前面的花丛介绍。 锦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瞧过去,见朦朦的雾气罩着假山碧湖,恰似瑶台仙境。回道:“的确风景甚好。” 与此同时,白崇已经寻到了苏苏,他一手抓着雕花木门的隔窗,一手拼命的击打青铜小锁,宽慰苏苏道:“苏苏莫急,我马上就过去。” 苏苏困乏至极,听见白崇的声音倏然从书桌上坐了起来,急冲冲跑到门前,欢欢喜喜的叫嚷:“白崇,带我走。” “荣姐姐呢白崇,荣姐姐来了没” 白崇动作一顿,重重的扔下锁,冷声道:“苏苏,这些事情,我以后再跟你讲。” 苏苏冰雪聪明,又对白崇甚为了解,知道他定然抛下了荣姐姐自己过来的,但心下又有些疑惑,因为她当时跟李妈嘱咐的是让荣姐姐一个人进来。 “白崇,你见了李妈没有” 白崇一头雾水:“什么李妈”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正说着,苏苏听到一道脚步声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白崇的声音恰在此刻传来:“来人了。我先躲过去。” 苏苏看着窗外黑影一晃,知道白崇已经走开,挪着步子,慢慢朝床榻的方向去,在钥匙声音响起之时,迅速地倒在了床榻内,踢开了两只绣鞋。 “小姐,起来洗漱了。早些要给老爷去敬茶呢。”苏苏闭着眼,眼皮一颤。 李妈来了。 装作一夜好梦的样子,苏苏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李妈早上好。” 李妈笑眯眯的递来新衣,瞧见苏苏没有脱衣躺在床上,脸色一怔,随后又笑着将衣物递了过去。 苏苏微笑着接过衣物,眼明手快,一掌斩向了李妈的后颈,冲着门外道:“白崇,我们走。”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交锋 锦华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走到这一步。 看着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的高家祠堂,看着与她跪在一排的苏苏和白崇,看着手握茶盏,面无波澜的高文轩,看着一脸死灰的高家老爷,看着摆在眼前的青瓷瓶,忍不住,将两只拳头顶住了冰冷的水泥地面。 憋了一肚子气,但怨不得旁人。看着手背在地面上压出的一道红印,锦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中了高文轩那老贼的圈套,她在心里盘算翻身的机会,高文轩的局她不相信没有漏洞。 漠然瞧着四周,淡然喝着茶水,高文轩将众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最后目光凝滞在锦华身上,他满意自己悬崖勒马,及时断了为一个女人而毁掉计划的错误念头,更为即将到来的定局而得意。 “荣姐姐,那瓶子里真是哥哥的”苏苏眼圈通红,不敢相信小伯父那阴冷语调里所论述的通告,希图从荣姐姐口中辨出真伪,于是侧着脸,低低追问,但她定力不够,将将开口,便哽咽不能言。 锦华看着苏苏的泪眼,面上挤出一抹温柔且富含歉意的笑容,她对不起阿宽,又因将苏苏当成亲妹子看待,面对苏苏的追问,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在心里为自己辩驳的话语,所有赤诚之言,全都一股脑的,卡在了喉咙里,像涨落的潮水,不断拍打着一颗愧疚之心。 苏苏见荣姐姐一脸黯然,不由六神无主起来,她觉得脑子发昏,身子要往地上栽,眼前是看不到希望的一片黑,怕得要命,“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哭声将堂子里的众人吓了一跳,面如死灰的高老爷也清醒过来,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儿,心里多少得了安慰,父女之情被唤醒,不由对着女儿招手:“姗姗,过来。” 高家众人的目光全部在这瞬间,如同乱箭,朝着高老爷射来。 满意的看着堂子里混乱的局面,高文轩心里乐开了花,高宽一死,高老大便没了子嗣,唯一的女儿跟人私奔,还有小春通奸的丑闻,高老大的毒瘾,每一条,都足以自己得以压倒性的胜利。 抿了口茶水,高文轩得意极了。 可不曾想,他眼中隐匿着的快活全然落入了观察他破绽的锦华眼中,锦华心里大概猜出了高文轩的目的,如果不出所料,高文轩谋划的是高家,更准确的说,是高家的财富。 白崇比锦华更为敏锐的嗅到了高文轩和善面孔下的阴谋,高家长子已死,苏苏与他若是以私奔的关系,那么高老爷在族中的威望将会一落千丈,现在的高老爷需要一个人来美化,也需要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 白崇选择做那个添彩的人,在高老爷将苏苏拥在怀间,父女情深的瞬间“梆梆梆”脑袋朝着水泥地,狠劲儿的磕了三个响头,拱手,一脸恳切:“小婿不孝,还请爹责罚。” 高老爷被惊醒,有些愕然的环视四周,瞧见族人们的目光,心中一叹,知道那姓白的小子给自己的台阶是非下不可了,他自不会被那贼小子牵着鼻子走,留了后招:“你我父子何必生分。”说着,目光又转向了看戏的众人,解释:“三年前,这孩子为了那不成器的丫头,愿意入赘我高家,我见他脸皮薄,才没有大办婚事,哎,谁料这孩子忠义两全,跟着宽哥儿一起去了湘西,为我高家挣下了不少产业。” 姜还是老的辣,高老爷也是个雁过拔毛的,看这架势是想趁着机会吞了白家,锦华心里不由为白崇捏了一把汗。 高文轩嘴角半勾,桃花眼微眯,甚是慵懒,他的底牌还在后面,此刻只是静观其变。 恰在此刻,白崇话锋一转:“我与大嫂在湘西有些生意往来。” “哦”高老爷眼中透着一点寒芒,慢慢转到了锦华身上,他气血翻滚上涌,心里头抑着滔天恨意。 锦华没曾想白崇会把话引在自己身上,瞧着高老爷来头不善的目光,和高家族人打量的眼神,心中凌然。 高文轩挑了挑眉,高宽之死是他捅出去的,这一点也只是他的猜测,不过看当下情形极有可能是真的,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个让他甚为心动的女子,高文轩颇为期待。 锦华对着高老爷行了一礼,姿态优雅得体,言语有意避开:“在湘西确实与白先生做过一些生意。” 女人在外抛头露面毕竟是少数,高家族人里已经冒出了声浪。 “什么生意” 高老爷朝一旁看去,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向眼高于顶的胞弟会对这些琐事有兴趣。 面对高文轩的审视,锦华决心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笑容满面,回道:“古董生意。” 高老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变为了土灰色,他带着怀疑的语气,又问了一遍:“古董生意” 高文轩极有兴味的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对着锦华微微一笑,不过他唇角翘起的弧度实在诡异,高家族人一瞧便知这位高家有名的混世魔王又要开始捉弄人的游戏了。 “你帮我看看,这扳指是什么来历。” 接过扳指,锦华后背一片凉意,高文轩那种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打什么牌,只能步步试探。 想起高文轩先前邀她看景,锦华便忍不住头皮发麻。 高文轩在邀她看景时,夺了青瓷瓶,将青瓷瓶的包封打开作势喂鱼,她这才又同他动起手来,谁料他装疯卖傻引来高家众人,恰恰苏苏所居正是通往此地的必经之途,他三人被一网打尽。 在这一点,锦华并不认为高文轩是设定好的圈套,在她看来,高文轩不可能吧白崇寻找苏苏的时间算计的这般清楚,只能归结为巧合,可若是巧合的话,但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定了定神,锦华沉下心来,路总能走下去,高文轩也必然不会永远的幸运,完美的计划也好,因缘巧合也罢,她所能做的,就是一步步的走下去。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七章 针尖麦芒 看着平置在手心里如同一点绿水的翡翠扳指,锦华心头波澜微荡。 高文轩的玉扳指是好东西。 从材质看,玉为绿翡,色浓清透,石料细腻若二八少女皮肤,光泽莹润似水,无杂,无絮,单论质地,足称上品。 眼眸微垂,锦华暗自瞥了一眼高文轩,这般好物,定然来历不凡。 心里有数,细看扳指,眼皮不忍发颤,瞪大了眼。小心脏在腔子里突突狂跳,锦华晓得,这是自己心乱了。 宝贝,这玉扳指是件大宝贝 扳指自打她在这行厮混,见过不少,无论是汉朝的,宋朝的,明朝的,满清的都见过,就连商朝的也有幸得见。 这扳指啊,前身叫韘,为骑射所用,春秋战国特流行,汉时极受贵族喜爱,用制与身份挂钩,宋、元、明的扳指造型多沿于汉,主体椭圆,器体扁平,两侧多纹饰。到了满清,扳指设计更是登峰造极,出现形制与圆筒无二的扳指,当然,这些并非重点。 东西里能买上高价甚至是天价的,在于来历。 这扳指的雕花是龙纹 翡绿龙纹,雕刻精巧绝伦,龙身、龙鳞细微可见,而龙之形体灵动似如活物,甚至透着灵气,足以见得工匠刀法是何等的精湛,简直是大师手笔。 手指摩挲着扳指,锦华眼中透着些许喜意,她在行当里厮混多年,算是半个惜宝人,在各个行当里,越懂行越是能看出不一般的东西,就拿古玩这行所言,碰着真宝贝的时候,光远观东西不粘手就能看出形之巧妙与器物之美所在何处,甚至觉得东西的每一道花纹都是美的。 从玉扳指上拉回心思,锦华看着高文轩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审视。 古往今来,龙纹为皇家特有,这龙纹绿翡扳指定为御用之物,高家八辈儿祖宗也不可能跟爱新觉罗扯上联系。想起前段时间,道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孙大麻子炸陵,锦华猜测这东西的出处极有可能出自东陵。 据传闻高大麻子从东陵里抬了成千上担的好宝贝,龙眼大的南海珍珠就有好几箩筐,珍珠玛瑙论担挑,零碎物件儿数不胜数。 高文轩这东西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莫非跟着孙大麻子一起去了东陵这孙大麻子断然不会让普通人白白分上一杯羹高文轩让她鉴看扳指的用意是什么,假借扳指敲山震虎还是以扳指暗喻 细思极恐。 高文轩将锦华的神态动作,一点不落的看在眼里,手指颇有兴味的敲打桌椅,见她极快的将扳指递过来,心里有种莫名的爽快,清了嗓子后,中气十足的问话:“可看出扳指来历” 迎着高文轩颇含挑衅意味的目光,锦华颔首,高文轩心思坏,这番问话定是不怀好意,可为难自己他又能得什么好处呢循序推断,端倪还是窥得一二。 或许高文轩为难的,不是自己,是高家族里当家的那位,高宽他爹。 说好不是,说坏也不是,高文轩既然存了这份心思,无论她说好歹,就算说出个花来,他也总能鸡蛋里挑骨头无中生有。 何况,现下在名义上,高文轩占了便宜。 高家长幼有序,长辈问话,锦华不答也不是个理儿,在心里骂了一声高文轩不是东西,便笑眯眯开口:“伯父喜欢,何必苦揪来历,能入伯父法眼的,当是无价之宝。” 高文轩眼中的幽暗深不见底,不知是褒是贬,夸道:“你倒真是能说会道。” 高家众人都等着这位混儿爷的后招,没想等来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不免有些失望。 高文轩将玉扳指套上大拇指,瞟了一眼旁观全程的高老大,那老不死的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轩弟。” 高文轩扭过脸,嘴角咧出极其细微的弧度,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大哥。” 锦华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那位高家家主的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看着他的兄弟,艰难的张着嘴巴,嘴巴张了张,可是没说出一句话他的姨奶奶,那个痴肥的小春,极其灵巧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娇娇唤了一声老爷,她的身旁跟着衣着时髦,个子低矮的小男孩。 瞧见小男孩过来,高家家主松开了抓女儿的那只手,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小男孩身上,环顾着族人,预备散会。 苏苏看着自己被甩开了那只手一时怔住了,鼻子酸涩,与听到高宽死去的消息是另一种难过,她看着面前的白崇,看着荣姐姐,喉咙痒得厉害,眼泪莫名就掉了下来。 “喂,你怎么哭了”小男孩坐在高家家主的膝上指着苏苏问话。 场面无疑的尴尬。 高文轩漫不经心的看着戏,他知道自己要准确的把握抛出筹码的时机。 白崇有意站在苏苏身边,将苏苏拉到了一旁,堂上几人之间的氛围怎么看都是诡异的,吵闹的高家族人们也安静了下来,锦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高文轩,堂子里静的一片死寂。 “大哥,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过了许久,高文轩慵懒低哑的嗓音打破了堂子里的寂静。 “小叔想说什么。”小春嘴快的应话,她仍记得他抛下她的情急,极想借着机会出口恶气。 高文轩没有回答,只是扫过来一眼,那一眼里的漠然令小春如坠冰窖。 小春显然没有想到高文轩对她这般生冷,委屈的红了眼。 高老爷抓住了自己的小妻子,看着自己狼子野心的胞弟,他的烟瘾犯了,全身都在颤抖,讲不出一句话。他的心里是清明的,恨的要命但无奈更多。 高文轩正在掂量着自己该出哪张牌,他不喜大刀阔斧的动手,在他的的游戏规则中,一点一点的引诱敌人,看着敌人落入圈套,慢慢的挑逗折磨更符合人生的坏趣味。 如今对待大哥,他有些犯难,除了不想坏了自己的趣味,心里还生出了一丝不忍。 锦华眼睛一溜高文轩,见他皱着眉头,又将目光转到了苏苏身上,苏苏同她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的转开了视线。 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锦华有些失落,苏苏知道了高宽死去的消息,果然同她生分了。可她又有些委屈,按理说,她是不欠任何人,就算高宽为了她去死。哎,说到底,她都是那颗心作乱的。 “听说那枚钥匙,大哥给了宽哥儿”长寂中,高文轩开口了。 高家堂子像被添了柴火的水炉,沸腾起来。 “族长真的把钥匙给了宽哥儿吗”一个长袍子,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在他之后,几道声音陆陆续续的响了起来。 场面有些不受控制。 钥匙锦华心有疑惑,她收拾高宽遗物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钥匙,甚至在高宽的手书中也没有见得他嘱咐什么。 高老爷张了张嘴,高文轩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既然宽哥儿没了,想必侄媳妇应该是知道钥匙在哪里的。“ 他话音将落,除了高老爷,近乎所有高家人的目光都聚射在锦华身上。 “交出钥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交出钥匙”又有人喊了一声,声音大了许多。 “交出钥匙”这是一众高家人的喊声。 对于高文轩的拉仇恨,锦华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高文轩是为了得到高家,可以尽可能的胁迫他的大哥,要知道,抓住她是没有用的。 但想着想着,锦华又推翻了先前的推断,高文轩或许是拿她杀鸡儆猴给他大哥一个暗示。 高文轩究竟是怎样的算计,他很快便给了答案,高文轩站起了身子,整理了一番身上的条纹西服走到了他大哥面前,指着他大哥那具颤抖的身体说道:“大哥,我一直尊敬你,可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连祖宗留下的东西都给丢了。我哎大哥我真的非常痛心你瞧瞧福寿膏把你毁成了什么模样” “族长拿大家的钱吸大烟”族人中,不知谁又喊了一声。 “唉。”高文轩不说话,但叹息的声音更具有煽动力。 面对愤怒的族人,高老爷颤抖的更厉害,锦华心里疑惑更甚,高文轩口中的钥匙究竟是什么钥匙,居然有如此之大的魔力,让高家族人为之疯狂。 高家,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大哥,不如你就退位让贤吧。”高文轩这一次的话是摆明了的“逼宫”。 高老爷瞪大了眼,含糊的吐出了一句话,听起来有些悲哀,他道:“文轩,我们是亲兄弟。” 高文轩显然道行更深,面不改色,一脸叹惋道:“大哥你走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吗” 脸色灰白的高老爷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重重的一靠,喘着粗气,探手去抓自己那没心肝的兄弟,但被躲开了。 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摇晃着身子,很是虚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小春被他拽着,人仰马翻的脑袋栽地。 锦华从高老爷的身后挪开了步子,想要趁势逃走,直觉告诉她,高家的家务事她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但还未走两步,便被高文轩扯住了胳膊。 “松开”锦华有些发恼,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 高文轩不松手,神气沉静,目光定定的看着锦华:“你可不能趁乱跑。” 锦华想不出来高文轩留她的用意,如果说愤怒的高家族人需要一个平息点,那么这个平息点就是他们口中的钥匙。高文轩想要从兄长手上篡夺家主的位置,篡夺高家的财富。高老爷能成为高家族长,锦华不相信高文轩能够轻易的撺掇高家族人推翻想了想,锦华有些头疼,高家像罩着一层迷雾的岛屿,神秘引人却又危险重重,而她,该做那个探索者吗 锦华正心思重重的时候,苏苏的尖叫声打破了堂子里的喧嚣。 锦华瞧过去,只见苏苏被白崇护着,几人夹击,将他二人困在其中,白崇的拳头虎虎生威,挡在苏苏身前,一拳一个撂倒来势汹汹的高家族人。 苏苏如同小鹿,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着惊慌,锦华瞧着于心不忍,想要赶到白崇身边护住苏苏,然而在她行动的瞬间,高文轩更快的拦下了她。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痛楚,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却幽幽闪烁着她看不懂意味的黑眸,锦华莫名的心慌,高文轩太像一只蛰伏在周身的巨兽,他太沉稳,又太狡猾了。 僵持有几秒,高文轩突然放开了手,锦华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朝苏苏的方向奔去。 “荣姐姐”看着苏苏眼中的震惊,锦华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顿时脚步踉跄在堂子的雕花黑木柱子旁,一个身穿灰色袍子的青年男子,狞笑着抓住盛放高宽骨灰的青瓷瓶,他手腕微倾,嘴巴对着苏苏,咧着阴毒的笑容,作势要往地上摔。 看着混乱的场面,锦华半月前的牙痛又开始发作了,她清楚地感觉到牙口里的疼痛,像是针扎似的疼,一波接着一波,宛如水纹上荡起的涟漪一样,一晕一晕在周身扩散。 “高老九你赶快放下”苏苏柔美仿若面皮变得狰狞,不住发颤的双手,看得出她在强抑着心中怒火。 灰袍青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放肆,他抓着瓶子作孬,两只手一提溜,迅速松开,苏苏一颗心随着青瓷瓶的动静而上下起伏,锦华亦同样如此。 回头看了一眼高文轩,锦华心里纳着气,从修养而论,她不好发作,虽然已经被逼的发狂。 高文轩静静的看过来,没有任何表示,那个灰袍子瞧见高文轩哆嗦了一下,抓着瓶子低下了头:“二叔。” 在场的众人看了过来,高文轩皆无表示,淡淡扫了一眼众人,姿态倨傲而孤高。 他看着在地上垂首,头发蓬乱被毒瘾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兄长,又一次重复道:“大哥交出钥匙,我们什么都好说。” 高老爷垂头丧气,他将自己的手从小春怀中抽出,看着与自己相差了几乎半载年岁的胞弟,呆呆地望了许久。 “文轩,我们是亲兄弟啊” 锦华听见,高老爷用一种低缓沉闷的语气呼了一声,他染着风霜的鬓发上两根头发耷拉着,看起来十分的颓然。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局中局 看着高老爷的颓然,锦华避开目光,侧脸将视线转到了一旁被白崇紧护着的苏苏身上。 苏苏正满眼通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似是羞愤,又似是难过,脸色很差,白惨惨的像一张薄纸,平日里透着灵秀的水眼睛变得毫无神采,或许是因为哭泣,她的眼皮有些垂塌。 锦华低叹了口气,她是过来人,知道大家族的争斗就是这般残酷,这种内部争斗不能为外人道,因为其本身就是生存的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被算计也好,被欺凌也罢,在大家族中必须有争夺的意识。 高老爷技不如人,输给高文轩也是情有可原。身为一个家族的掌舵者,他早应看得通透。 一切皆为利所趋,一切皆为利所往,兄弟亲族之间的情义是锦上添花,一个孤独的人格,要贯彻孤独。 “文轩,我们是亲兄弟啊” 高老爷不知何时又发出了一声悲呼,锦华看着高老爷摇摇头,在她看来,高老爷输了,他希图以血脉情谊博取同情是多么的愚蠢。 一怔,看着高文轩的身影,锦华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若自己是高老爷,面对高文轩,会怎样呢 伴着经历的见长,比于过去,锦华越来越信奉杀伐果决才是正途,并非未在高老爷的角度上思考过这个问题。 高老爷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懦弱。 在高文轩出击的时候,高老爷应当快准狠的抓住时机,进行反咬。族人暴动时,他应该以绝对的权威进行镇压,很可惜,他皆懦弱以对,所以有此结局,锦华并不感觉意外。 将目光转向高文轩,锦华没想到会同他面面相对,他那双黑眸仿若浩瀚不见边际的宇宙,黑的纯粹,一眼望去便像陷入泥潭一般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直到苏苏的一声低唤,锦华这才反应过来,高家堂子里只剩下苏苏和白崇两人在等她,高家的族人连带着高老爷,高文轩全都不见了。 面对苏苏,锦华始终背负着那种愧疚,语气一顿,微笑:“苏苏,我在。” 苏苏的态度很漠然:“荣荣小姐,我们走吧。” 知道苏苏到底是记恨自己,锦华心里苦笑一声,亦不愿热脸贴上冷屁股,便也淡了笑容,应道:“好。” 苏苏抱着盛放高宽骨灰的青瓷瓶,不愿白崇帮忙,固执的一个人在前带路,她面容冷峻,像蒙着最彻骨冰冷的霜雪。 看着苏苏,锦华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悄无声息的捏住了拳头,她想置身事外,却没了三年前的洒脱。 这是怎么了 锦华不明白,只想赶快离开北平回到湘西,解决最实际的事情,去往神农架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她准备呢,小宽还在家里等着她还有贺榕。 锦华并不知道自己低估了高家的复杂程度,回到苏苏住处后,白崇便拉她到一旁将她错过的一幕说的清清楚楚,白崇的人生准则已经变为了一切为了苏苏,他在高家的事情上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原本阐述。 出乎锦华意料,她猜错了高老爷的结局。在她发呆的那段时间里,竟然是高文轩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堂子。 “怎么会”看着白崇,锦华很是不可思议。 “怎么不会姜还是老的辣,我那老丈人可不是我们想象中那般简单的人物。”白崇摸着鼻子,似是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神情满是一个大写的服气。 按照白崇的叙述,锦华在脑子里尽可能的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抱着一举破敌的心思,高文轩看着自己那没出息的兄长,在众族人面前继而火上浇油:“高家之所以发迹,全靠老祖宗留下的宝藏,每一代的家主都掌握着这个宝藏的钥匙,可惜啊,到了我们这里” 高老爷被胞弟气的脑袋发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呆滞的看着堂子里的雕花屏风。 高文轩却不依不饶,嘴角半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感慨道:“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族人中喧嚣又起,被高文轩逼得发急的高老爷突的站了起来,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直指着高文轩,语气难过中透着一丝不可置疑的坚定:“文轩,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高文轩自然是不愿理会高老爷,嗤笑道:“不敢高攀,我娘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 高老爷沉默的低下头,目光毫无焦距的盯着脚下的水泥地板,声音冰冷冷的又问了一声:“文轩,你真的这样想” 高文轩点头。 叙述到此,白崇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锦华一眼,他很兴奋,对着锦华卖关子:“你猜猜,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锦华想了想,她与高文轩和高老爷不过短短两天的接触,并不能很准确的评判出这两个人,她觉得高文轩像是一个谜,而高老爷,比高文轩要更难说最初觉得他是一个足以担当家族的人,但随后她便发现事实并非这样,所以又认为他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人,但白崇又说这位高老爷赢了 百思不得其解,锦华看着白崇摇摇头,实话实说:“不好说,但一定相当惊险。” 白崇摇摇头,眼睛闪烁明亮,二人隔了一米左右的距离,锦华清楚的感觉到了白崇对高老爷态度的转变,如果说原来是因为苏苏而对这位丈人不得已恭敬的话,现在白崇绝对是全心全意的崇拜他那位老丈人。 “一句话,他只说了一句话便扭转乾坤” “一句话” 想了想,锦华猜测高文轩一定是有什么把柄捏在高老爷的手上,否则高文轩又怎么可能会气急败坏的离开。 开口问道:“说了什么” 白崇伸出了三根指头,神秘兮兮道:“准确的说,是说了三个字。” 看着白崇卖关子,锦华心烦的厉害:“到底说了什么” 高文轩见她脸色不善,撇了撇嘴,回答:“卓一帆。” 锦华整个人几乎木了,瞪大了两只眼,呆呆的看着白崇,声音微弱“谁” 白崇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回答道:“卓一帆。” 这一次锦华听的分明,脑子很迅速的转动着,为自己的下一步行动理智分析,牵扯到卓一凡的这一点她是不奇怪的,因为在琉璃街的时候,她也分析过,认为高家和卓一帆极有可能存在着某种关系,但现在被证实了,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在暗道中杀了卓一帆,如果高家的人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也不能完全的牵扯到她,完全脱身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荣小姐” “嗯”锦华知道自己方才走神,略有歉意的看着白崇,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好好整理一下脑子里混乱的思路,还未等白崇开腔,立即迅速的说道:“白崇你说的这些我了解了,你好好照顾苏苏,我先走了。” “哎哎哎”白崇摇摇头,事关苏苏,对这个荣小姐他倒是没有太坏的看法了,无奈的看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白崇又将全部精神转向了苏苏,想起死搂着青瓷瓶不放的苏苏,白崇便忍不住的头疼,他固然理解,但苏苏却跟走火入魔了一样,他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高家比白家要更为复杂,苏苏唉 低叹了口气,白崇决定再试一试,将青瓷瓶从苏苏的手里拿出来。 锦华不自觉走到了高文轩先前带她去的地方,很意外,见到了高文轩的小情人小春。 小春穿着一件花鸟图样的桃粉色旗袍,坐在白铁雕花小椅上很是醒目。离得老远,锦华便瞧见了她身上挤着的一团肥肉,小春的那件旗袍实在修身,将她身材的缺点暴漏无疑,的的确确不忍直视,锦华在她身后站了有一回儿,忍不住盘算要不要先离开。 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小春却扭过来脸,虽然隔得远,锦华却感觉到了小春的失望。 小春的确是失望的,她以为会等到自己宝贝不得了的男人,没成想等到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叹了口气,懒洋洋的又扭过了脸,看着湖面,心里盘算等那死鬼过来,非要使尽全身解数让那男人哭着求自己不可。 看着小春的动作,锦华更不爽快了,索性走到白椅前一屁股坐下,也不管小春瞪圆了鱼泡眼,细细分析自己的金蚕脱壳之计。 “哎,你说说,你怎么就嫁给了那个小杂种。” 还没想出个头绪,锦华便瞧见小春抻着脑袋凑了过来,她把玩着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甲,颇有恶意的嬉笑着。 锦华没理她,继续在心里猜测,按理说的话,极有可能是高老爷一直都防着高文轩,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苦肉计来蒙蔽高文轩,但高文轩也不是个傻子啊,但这和卓一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卓一帆是个双面间谍不成 “哎呦,真是没教养。”小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锦华微微侧目便瞧见了她那张猩红的大嘴,小春的妆容实在浓艳,配上个花衣裳,锦华同样也想不通卓一帆的审美观。 “荣锦华” 说曹操曹操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文轩,锦华有些愕然,不过小春比她更夸张些,直接扑了过去。 锦华明显的感觉到了高文轩动作一僵,坏心眼的想笑,但碍于他就在跟前站着,便憋住了笑。 高文轩不漏痕迹的将手从小春的肥手里抽出,他本想将小春狠狠呵责一通,卓一帆的事情一定是小春给捅出去的,她在他身边睡着,人可是却来越不老实了,差一些便会前功尽弃。 再加上小春日渐发福,越显丑陋,让人看都不想看一眼,高文轩越想越气。碍于荣锦华在,他不便发火,便冷冰冰的看着小春,吐出了一个字:“滚。” 小春不可思议的看着高文轩,她紧绷在身的桃粉色旗袍猛地一抖,肥腿上的白肉咕嘟嘟一颤,一脚踩在了高文轩的高档皮鞋上。 这女人看起来痴肥,倒是个有性格的,锦华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高文轩铁青的脸皮,坐等下部戏。 不过她失望了,高文轩竟然是个文明人,锦华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对小春说:“大嫂,你踩到我了。” 小春又气又恼,不过锦华没猜出她有没有要甩高文轩耳刮子的动机,在她高扬胳膊的一瞬间,那身脆弱的旗袍再也撑不住她浮夸的动作,嘶啦一声,袖子和身体衔接的部分,分家了。 高文轩不厚道的笑了,锦华瞧见小春整张脸绿如菜色,她重重哼了一声,踩着脚下的高跟皮鞋,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只剩下二人独处,锦华觉得全身都不自在。 高文轩这次穿的是一件格纹的西服,打了领结,皮鞋也擦得锃亮,总而言之,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闪闪发亮,让人忽视不得。 走肯定是走不得了。 硬着头皮坐下,锦华将目光直对着身侧的假山。 “你见了卓一帆,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想到高文轩会开诚布公,很是意外,歪着脑袋看过去,对上他幽邃的目光,心里无由慌乱起来,高文轩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她去找卓一帆除了带路的那个妇人,可是没一个人知道啊。 高文轩之后的话更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因为是你,我不会追究。” 锦华手指缩在衣袖中禁不住的敲击铁椅的把手,高文轩果然是查到了,莫非他见了那个妇人不成 “高先生这话说的,我一个小女子能干来什么,先生,说笑了。” 锦华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略表歉意的垂下脸,对着高文轩又道:“恕小女子失陪” 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皮笑肉不笑:“若你不怕,何必逃跑” “先生这话可真真霸道唔” 锦华一脸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文轩,心跳如奔雷。 “我想要你。”高文轩说完话,瞅准了那瓣能说会道的小嘴,径直压来。sjgsf0916: 第一百五十九章 鹿死谁手(一) 面对高文轩来势凶猛的袭击,锦华一腿顶开了他的小腹,她用力猛,差些将高文轩弄进池子里。 高文轩那身昂贵西服在假山上擦了过去,划出一道极其显眼的白印儿,但他没在意,反而率意靠在了假山上,喘着粗气儿,笑嘻嘻说下流话:“你不让我亲你,是怕爱上我嘛” 锦华坦诚相告:“我只是觉得你配不上我。” 高文轩觉得她这话说的有意思,存了穷根究底的念头,倚着假山,闲逸的撑着下巴,又问锦华:“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配得上你” 锦华皱着眉头,她没打算同高文轩开腔,高文轩倒来她这儿探寻私人问题来了,别过脸,不言不语,装作没听见。 有这么句话说得好,家花不如野花香。高文轩吃了闭门羹,心里越发痒痒,看着锦华,看有一会儿,突然道:“我这种男人就该配你这种女人。” 锦华没应话,等他下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继续道:“两个不同的男女在一起才会般配,比如我有钱你没钱,我性格好你性格差,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补的。” 锦华对此很不以为然,不愿意再和高文轩多说话。 虽然风流是他的对外名片,在旁人眼中他是聪明和富有的。但在锦华看来,高文轩这人,空有一身好皮囊。说他说的好听些叫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实际上,就是个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 高文轩见锦华一直不吭声,渐渐失了兴味,他不再将话语纠结于此。而是将话题引到了锦华关心的高家。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在高文轩讲到高家的时候,锦华看到他的眼睛里喷发出火花。 无疑,他是恨高家的。 “卓一凡死了,我知道是你干的。”这一次,高文轩的提示又准确了一些。 有了几次较量,在高文轩面前锦华比先前镇定了许多,她声音如往常一致:“我不认识什么卓一凡的。” “哦。那大概不是你吧,”高文轩迎合着她,可眼睛里确实分明的活络心思,他不信任她,又不表现出来,锦华知道高文轩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猜他心里指不定打着什么坏心思。 高文轩心里的确是有些想法的,一个男人活着无非是为了钱、权、女人而转,他喜欢锦华,想法也很简单,只是想和她谈男女朋友罢了。 不知何时,阴云蔽日,院子里变得昏沉,起了大风。 四周皆是风声,像是撕裂破布衫的声音一般,风撕扯着空间,呼呼作响。 池子边静美的景致被风吹的悦动了,高文轩在锦华跟前挡风,糊了一嘴被风卷下的树叶子。 高文轩将脏兮兮的树叶子一把丢掉,又吐了口唾沫,他想到了锦华说他配不上她的问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看来,他对锦华的好已经超之于他寻常待女人的态度。 二人闲说了不大会儿,但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内容,高文轩从书籍讲到了音乐,见识并非她想象中的差劲,但无论高文轩说些什么,锦华都没有接话的兴趣。 高文轩见自己不讨人喜欢,过了一多时便知趣的离开了,令锦华有些奇怪的是在高文轩走后,那个跟着苏苏的李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荣小姐,老爷请。”李妈不卑不亢,谈吐间礼仪得体。 锦华有些好奇但之后又有一些紧张,高老爷叫她是因为什么呢在心里猜测,锦华自己也知道,高老爷叫她,应当同她与高文轩的谈话有些关联。 看着李妈,锦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同李妈客套后,便跟上了步子,她早些去见那位也好,高宽的一些东西还在湘西,而她一个人又不知该怎样处理。 距离去神农架约定好了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不晓得湘西是怎样光景。锦华心里感慨,面前浮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没想到,贺榕在湘西的日子相当快活,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了爱情的苦痛和枷锁,所剩下的便是快乐了吧。 媛媛是一个好的伴侣,也是他温暖的避风港湾,他们度过了许多充满惊喜的夜晚。 一开始,贺榕是拒绝的,但到后来,他发现,媛媛只是想让他快乐,她不惜一切的待他好,贺榕至今仍记得那个狂迷的夜晚,她灌醉他,然后把自己的全世界交给了她,他掌控着她的世界,并在她的世界中重重一击,最后留下生命延续的种子。 想到这些,贺榕觉得自豪,女人是柔软的,男人是刚硬的,天地让他们结合,这是道法自然。 湘西发生的一切锦华完全不知情,她心中尚且残余着一点印痕。在去往高老爷房间的路上,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在想,在虫墓楚国大巫的墓的时候,贺榕带着的那个小丫头是想要她的命的,那去了神农架呢小丫头会不会依然我行我素呢 后怕的厉害。 “来了,快坐下来喝口热茶。”一路心思重重,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高老爷的书房,看着矮胖的高老爷,锦华突然清醒过来,歉意一笑,接住了高老爷递过来的水杯。 高老爷不直接说,旁敲侧击,半个下午不到的时间,他便问了七七八八。 果然如锦华所料,高老爷问的问题很多,但大差不差,都是问高文轩的,他要锦华留意高文轩的动向,给了一笔费用不少的佣金。 锦华这算是借着高文轩的名头算是小赚了一笔,接了现大洋后,随后便又苦恼起来高文轩瑕疵必报,寻她算账,这可如何是好。 高老爷见锦华接了大洋后,随后又抛出诱饵,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锦华,说道:“荣小姐可否愿意帮我在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身边调查一个人” 锦华心里咯噔一声,生怕高老爷说的那人会是卓一凡,可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锦华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感情是这高老爷是拿她当作埋伏在高文轩身边的间谍啊。 卓一凡已死,调查之事锦华断然不会接受,她将钱递还给了高老爷,同时也说明自己的来意:“高伯父,我的时间有些紧张,还请伯父见谅。”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章 鹿死谁手(二) 秋夜。静寂。 净白月色的照拂下,层层叠叠的山影间,如同长龙的列车在绵延不断的山脉上攀爬,气笛呜叫,轰隆而过。 返往湘西的一等车厢内。 一抹静美的身影,安静陷坐在红皮软椅上,她披在身上的灰绸大衣在柔白壁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柔如珠的光芒。 她很美。带着一点忧郁的气质,撑着侧脸,凝望蒙罩着倒逝光影的玻璃窗子,狭长的眼角上细密如扇的黑色睫毛沾着一点晶莹,在盈盈如玉的面皮上滚落一道无形印痕。 这是荣锦华一个人的归途。 看着窗子有不大会儿,锦华从衣兜里掏出了银丝掐花的化妆小镜,对着亮闪闪的水银镜面,在嘴唇上擦了一层薄薄的蜜丝佛陀唇膏。 回到湘西,便意味着一切都将回到正轨,高家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自那日,高老爷对她提出要求被婉拒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她,而苏苏,祠堂一别已然为终点,她二人再未曾相见,关系越来越淡。 此去湘西,是高文轩建议她的,说来也怪,在与苏苏关系冷淡的同时,她同高文轩之间倒是越来越熟络,这里面有一些互捧的缘由,因为卓一凡的缘故,他们相互牵绊愈来愈紧密。 在谋略上,高文轩的建议很中肯,不但分析了留在高家的利弊,亦分析了前往湘西的利弊。日子久一些,锦华发现,高文轩并非是完全的坏人,高文轩帮她将苏苏的情况摸的清楚苏苏选择代替高宽守护高家,白崇则决定将白家的产业转往北平,在北平短暂的时间里,锦华不知该忧该喜,苏苏一下子成长了起来,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坚强。 火车从山端爬下,窗外的夜色变得更加浓重,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锦华听见火车在前进中发出“”铛次”的低沉歌声,在黑夜中,这歌声像是安魂的夜曲,渐渐的,锦华有了睡意,阖着眼,靠着柔软光滑的皮质座椅,她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一夜好梦。 醒来时天已大明,虽然记不得睡梦里究竟梦见了什么,但锦华知道自己是笑着醒过来的。 距离湘西仍有不短路程,打发时间是件麻烦事,看着不远处围做一堆,穿金戴银的阔太太们,锦华抻着脑袋凑过去看热闹,这些太太们在聚众打牌,她们打扮入时,发型大都是短卷发和插着簪子的盘头,衣装全是时髦的洋装或者样式略显保守的衣裙。扫了一眼这些阔太太,锦华心中一动,她想借机与这些太太们攀关系,毕竟这头等车厢里的达官贵人可不少,少说的话,认识几个,没准以后会有大用处呢。 赌坊在去北平前暂予了苏苏,白崇现下想将湘西的生意迁到北平,不见得不会狠狠地反咬她一口,毕竟他们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 虽然不想承认她怀疑他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一点上,锦华还是非常认可高文轩的见解。 在清醒的这么一瞬间她突然的想念他们,想念苏苏欢喜的唤她荣姐姐。 殊不知苏苏也是如此。 北平的月色一如既往的明净。 看着皎洁明月,苏苏默然立在窗下,静立许久。 她在想,荣锦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白崇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她,对于高宽的选择,苏苏心里极不是滋味,按白崇的意思,高宽对待荣锦华如珍似宝,所以他的死十有八九是为了荣锦华。 苏苏想起白日爹喊她去书房的情景,爹说荣锦华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想过荣锦华会走,可她却不愿荣锦华一个解释都不给的离开,在旅店的时,她们促膝夜谈,而高宽的骨灰与她不过咫尺之遥,可她 想到这里,苏苏整个人都是难堪的,荣锦华欺骗了她,这种耻辱实在是令人难以释怀。还有一点也是她永不能释怀的死去的人是她的亲哥哥,唯一的哥哥。 “苏苏,睡了没”听见敲门声,苏苏擦干眼泪,开了窗子看过去,瞧见白崇沐着月色凝望她。 别过脸,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白崇,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白崇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小姑娘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可劲儿的欺负人,因为有要事商量,他也就不由着小姑娘胡来了,正色道:“苏苏,你先开门,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苏苏站在屋内,看着那个半掩的雕花木窗抽了抽鼻子,她听见白崇语气不同常日,知道他应当是有要紧事的,用帕子将鼻子胡乱擦净后,下定决心走到了门前,放下锁杠,一把开了门。 白崇一颗心狂跳,他兴奋至极,小姑娘将自己关在房里怎么都不肯见他,可把他吓了一跳,他是真怕小姑娘突然不要他了。 “苏苏。” 迎面以对白崇的拥抱,苏苏全身一僵,眼泪倏的便滚了下来,她从白崇怀间挣脱而开,偏过脸不去瞧他,娇声娇气道:“离我远一点,你脏。” 白崇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装束,他这些日子来寻苏苏,每天都特意沐浴焚香,换了崭新的西服才来寻的苏苏,可小姑娘却说他脏。 “苏苏,你瞧,不脏的。”周身检视后,白崇对着苏苏软了语气。 苏苏皱着鼻子,朝他看了过来,一脸嫌弃:“不光脏还臭” “苏苏,乖。”白崇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了,探手要去摸她的额头,他担心小姑娘是生病了。 “白崇,你有什么事快些说。”苏苏这次掩着鼻子躲开了白崇的伸来的手臂,她眼中显露着真切的厌恶,白崇看出来了,不是因为脏,也并非因为身体臭。 而是,因为苏苏,讨厌他。 看着苏苏清亮的眸子,白崇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他脸上挤出笑容,故作洒脱,笑嘻嘻道:“我决定跟着你留在北平,白家的生意,我准备挪到北平来,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那些赌场”苏苏嘴角上的笑容很是讽刺,看得白崇心里阵阵发疼。 “嗯,我决定好了。”白崇捏紧了拳头,回道。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回到湘西(一、二) 锦华输了一些银钱,博得了一位年轻太太的同情,那位太太见锦华输得可怜,便自告奋勇的要帮她扳回场子,锦华瞧见那位太太手上只带了一个小的可怜的钻戒,猜她经济并不可观,有些不大好意思,便委婉拒绝了。 除此不说,她输钱是有用意的,女人打麻将有打麻将的乐趣,输钱是奉迎的好手段。她拒绝那位太太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若是让那位太太坏事可就麻烦了。 对于锦华的婉拒,那位太太约摸也觉着自己的话确有冒昧,脸皮绯红,略有尴尬,嘴角上挂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另转了话题。 锦华见那位太太面露难堪,略有歉意的微微一笑,认真倾听,对于那太太所提出的话题极有兴味的回答,谈吐得体而又不失幽默,渐渐的找到谈话的乐趣,二人相谈甚欢,竟将那些搓麻将的太太们也引了过来。 女人之间的友谊极好建立,一件衣服或者一件首饰,一个话题便可将两个人拉近。 “今年巴黎的时髦款朱太太拿到手了吗”一位擦着红嘴唇的太太道。 锦华正诧异那位朱太太是谁,这时与她交谈许久的那位太太开口了:“这个啊,老朱早就给我定下了。” 红嘴唇太太满眼艳羡,捧道:“啊,朱县长可真是爱您呢。” 锦华观察着那位朱太太的神态,见她脸上神情淡淡,没有什么喜意,眉心有细微的褶皱。心里有些明了。 “嗯,他的确爱我。对了,荣小姐,我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对于朱太太拿她将挡箭牌,锦华没有在意,她力求不得罪在场的太太们,巴结上一两个有面子有来头的太太。 “讲到海棠,您说您最喜欢这种花了。”锦华看着瞧过来的众太太,微微一笑,柔声道。 朱太太脸上呈现出一种小女孩才有的神态,声音里略带喜意:“对啊,海棠花开的时候最好看了。” “玫瑰才好看,那些大使馆的洋先生们最喜欢送” 一个细长眼的太太还没说完,便被一位的太太堵住了嘴。 “老三,你说话动动脑子,别让人家在背后指点我们没见过世面。”这位马脸太太穿了一件棕色的皮风衣,阔腰带将她身材修饰的细为高挑和纤瘦。 细长眼太太涨红了脸,看起来对那位马脸太太的话极为不满。 细长眼太太吐了口唾沫,看起来不是一个服输的主儿。 果然,如锦华所料。细长眼太太呸了一声,对着马脸太太刺道:“怕是老爷没有给你送过玫瑰花吧。” 马脸太太不以为然,伸出亮闪闪的一双手,炫耀道:“看到没,这才是实在的。” 马脸太太说话时,朱太太看了过去,锦华瞧见她面色郁郁,怅然一叹。 “可不是,金银珠宝才是实在的,现在的男人肯买金镯子,肯买大钻石,可怎么都不肯陪人多说说话。”红嘴唇太太也忍不住感慨。 锦华听着这些个太太们的感慨,心里盘算着说什么好,这个话题她做为未婚人士,不好露怯。 “荣小姐喜欢什么花”朱太太的脸色不大好,她又将话题错开,对锦华提问。 对于朱太太的提问,锦华没有想过,姑娘喜欢漂亮的花朵是自然,可她实在不能准确的说出自己喜欢什么花,三年前的时候她喜欢漂亮娇矜的玫瑰花,现在,她喜欢什么,却一点也说不准。 人总是会变,喜欢没有长久。 “您为什么喜欢海棠花呢”锦华没有回答,而是问朱太太。 “我做姑娘家的时候很喜欢这种花,这种花,一簇簇开的极美。”朱太太脸上显现出怀念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玫瑰开的热烈,寒梅开的清冷,唯有海棠是温和的。” 看着朱太太的眉眼,锦华突然觉得朱太太在这些个太太之中,像是一朵婷婷静立,不染淤泥的青莲花。 “荣小姐,你以后多来陪我说说话如何我知道突然对你提出这个要求,冒昧了。” 锦华握住了朱太太的手,她大概的猜出了一些朱太太常日的生活,她看着朱太太点头应道:“只怕太太到时候嫌弃锦华话多呢。” 朱太太手绢掩唇,笑眼弯弯,她拉住锦华走到一边铺有酒红软毯的沙发前,邀锦华坐下,附耳笑道:“我们说我们的,不理她们。” 对于朱太太的特殊对待,锦华不知该哭该笑,这位太太怕是不合群的人,自己虽然喜欢这太太的性子,但说实话,这种交际只是随性而为,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她们只知道珠宝和男人,她们同我好,是因为我的财富和我的男人,只有你,待我真诚。”朱太太的一番话说得锦华脸红,她原先道朱太太身家单薄,不好意思以恶相待,却不曾想,朱太太将她想象的过于美好。 “太太”一时之间锦华不知该回答什么。 朱太太温热的手掌抓着她,故作薄怒,嗔道:“怎么还叫太太。” 锦华笑嘻嘻改口:“姐姐。” 认了朱太太为姐姐后,二人七七八八聊了许多,这位朱太太,与那些莺莺燕燕的漂亮太太们完全不同,她是个有见识,有手腕的女人,除了偏执和清高,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如此看来,锦华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这位朱太太的背景足以让她在湘西站住脚跟,她走的是黑路子,想要走的长久,势必需要一把保护伞。 对于朱太太,锦华没有太多谋算的心思,只想在去往神农架的时间里,朱太太能帮她避过一些麻烦。 想了又想,锦华决定对朱太太坦诚相告,良好的友谊关系是互利共赢,朱太太若是真诚相待,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在锦华叙述完后,朱太太抓住了她的手,一句承诺:“妹妹只管放心。” 锦华见朱太太如此爽利,心下颇为感动,她沉吟片刻,对着朱太太开口:“我将赌坊的两成毛利赠与姐姐,麻烦姐姐了。” 朱太太侧脸看着锦华看了许久,应道:“好。” 锦华回到湘西已有几日。 朱太太引她在湘西见了不少人,如果说,从前锦华走的是下等人的圈子。那么现在,她借着朱太太这股好风,青云直上,进入了上流圈子的社会里,虽然比于三年前没有甚么名头,但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一夜狂欢,褪下衣裙,安静的平躺在柔软的床塌上,锦华默默在心里谋划,她准备过两天就去见贺榕和穆少秋,去往神农架的东西她已准备,除了小宽没有安置好,一切妥当。 因为无法保证自己从神农架万无一失的回来,种种打算她都要做到最好,看了看窗外的那轮明月,锦华又从床上跳下,开了灯,趴在书桌前,拿纸笔算计小宽的花费用度。 从某种意义上讲,小宽是锦华的缔造品,她全心全意的想要将小宽打造成为高宽的影子,算计着用度花费的同时,又为小宽罗列了一份算计精密的计划表。 锦华设想过,如果国内没有战争,物价水平稳定的话,她留下的那些钱应该能支持小宽读完大学,当然,她也不能很确定,小宽要顺着高宽的路走下去,画材是一笔不小的耗用,西洋画老师的佣金也是与日俱增 如果她能从神农架回来的话 将脑袋里的念头甩开,锦华摸黑去客厅倒水,因有月光,屋子里算不得黑,倒过水后,捏着杯子,她忍不住向高宽屋子的方向,踱了过去。 将他送回高家后,锦华无比清醒,高宽已经成为了她的劫难,他的影子在她心上始终挥之不去。 轻轻的扭开高宽的屋门,锦华发现心在狂跳,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两手捏了捏,她放在门把手的手指,又无所适从的放了下去。 自从北平回来,她没了打开高宽屋门的勇气。 “阿宽,晚安。”对着高宽虚掩的房门微微一笑,锦华强迫自己挪开黏在那处的目光,她握着水杯一步步走开,眼泪在远离屋门的那一瞬间,掉落。 活着的人,到底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将自己的情绪归于活着的痛苦,总算能喘上一口气,坐在灯下,她从书架上随意的抽出一本书,摊开书本,一夜静坐。 看天色一点点的变亮,锦华默默合上书卷,扭身对桌子上的镜子照了照,见气色有些差,便用手指沾了点胭脂,在两腮点了点,慢慢晕开。 脸色好了一些,她便又是那个美貌的荣锦华了,她聪明,漂亮,所以可以仗着这些本钱,爬到高宽的头上去,她啊,是他的小姑奶奶,唯一的,总能化险为夷的小姑奶奶。 手指在面皮上一顿,锦华闭上了眼,在桌子上扶袖甩开映着她面容的镜子。 破碎声响起,满地都是镜子的残片。 看着镜子残渣,锦华心里好受了一些,决定中午去学校里将小宽接回来,去馆子里大开吃戒,像过去和高宽从墓里出来一样。 等天彻底亮了的时候,她换了一身花色旗袍,用凉水洗了把脸,素颜朝天去街上寻吃食。 她少有不化妆的样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完美的妆容,精致的脸皮,优雅得体的姿态,是她面对世界的盔甲,虽然她从内心深处并非是一个成熟优雅的小姐,但却有着十足的小姐派头。 现如今不化妆出门简直是件大奇事,摸着脸皮,锦华囫囵吞下了大碗的面条,面条是烫的,穿过食管,落进胃里,鼓胀肚皮,渐渐和人一起变得冰冷了。 吃食后,锦华觉得整个人体力充沛,乘了车子,往小宽的学校去,她有近乎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小宽,也不知道小宽现如今怎么样了,想起小宽的调皮劲,便忍不住皱眉,她想,到时候到了学校要好好的问一问小宽的老师,要是小宽在学校里调皮捣蛋她一定要结结实实的抽他几鞭子。 到了学校,学生们还在上课,锦华在校园里坐了不大会,便有些不耐烦因为日头渐渐的爬了上来,所以阳光有些刺眼的照了过来。 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锦华决定去这里拜访拜访校长,校长室在教学楼的一旁,位置很好找,锦华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要同校长讲什么话,一边走了过去,小宽的教育成了她的心事,不能说她偏执,她只是想让小宽再优秀些,她自己教小宽书时,小宽学的不大好,所以将小宽送到了学校,她始终觉得不大放心,小宽起步晚,接受教育比旁人要晚的太多。 不管怎么说。她同小宽都是陌生人,因为他与高宽极其相似的脸皮这才收留了他,所以说小宽是高宽的替代品,可这一点对待小宽似乎有一些不公平,想了想,锦华也没能想出来,她究竟在什么地方对待小宽不公平了。 穷究到最后,锦华不愿想下去了,恰在此时,她走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前,恰在此时,迎面撞见了小宽。 小宽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呆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怯懦的招呼道:“小姑奶奶。” 锦华眼瞅着小宽,见他全身粘着污渍,不用想就知道他干了什么,心里埋伏了好久的火,一下就窜了上来,她盯着小宽,很大声的追问:“你怎么不去上课” 小宽的头更低,几乎快要贴到地面的时候,锦华觉得额头一疼,仰脸看见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年轻男人,那人比她高了整整半头,如果锦华没有看错的话,那人正拿手指头弹她额头。 锦华深感不可理喻,一手推开了那个男人,拽着小宽往校长办公室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教育道:“我跟你怎么说的,你全忘了” 小宽被她拽着,连忙摇头,咬着嘴皮子,怯怯道:“没,小宽不敢忘。” 锦华这次是真被气着了,说的话有些发狠:“如果你还想过原来的生活,我可以把你送回去。” 小宽的脸一下子煞白,他突地跪在了锦华的脚下,不住磕头:“小姑奶奶,小宽知道错了。”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离开前夕 带着小宽,站在秃头校长面前,锦华深感面上无光。 因她是位年轻小姐,这位校长先生虽有责怪之意,但口气并未太重,只简明扼要的告诉她,小宽在学校里打了同学,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小宽打的人我会亲自去赔礼道歉,校长先生还是让小宽先复课吧。”锦华陪着笑,眼睛剜了小宽一眼,示意小宽赔礼道歉,可小宽却静默的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子呆瓜样,对她使得眼色并不理会。 校长抬眼扫了小宽一眼,合上了手上的书本,站起了身子,在身后的黑油漆书架上换书,不经意间扭头瞟了锦华一眼:“高宽这次动手有些重,被他打的那位同学已经住进了医院。” 锦华看着小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揣测校长话里的意思,寻思着要不要先说些软话,她去神农架的日子不远了,小宽待在学校的话,还有人照应些,到时真有什么不测的话,她也不至于太担心小宽不能过活。 于是,点头弯腰:“我家小宽给您添麻烦了,我会给那位同学相应的赔偿,也会给学校相应的支持,还望校长先生” 说着锦华又扭住了小宽的耳朵,小宽被她掐着,面无表情,只是眼睛里透着一丝宛若小兽的哀伤,锦华被他这眼神瞧得发怔,顿时软了脾气,但还是硬着心肠,抓住了他的手,弯身对校长鞠躬:“麻烦校长了,小宽这孩子聪明,是个读书料” 她将将弯下腰,小宽便一胳膊甩开她的禁锢,挺直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坚持道:“我没有错” 锦华被小宽这么一顶,当即脸上挂不住,脾气上头,但碍于外人在,不便发作,同校长又客套几句,在训育处主任那里缴了钞票后,将他一把拽了出来。 阳光大好,校园里的小湖泊上一片洒金,将小宽拉扯到柳荫下,看着他那越发像极高宽的眉眼,锦华本来想好的措辞一下全卡在了喉咙里。 “小姑奶奶,你去哪里了”小宽突然扭过脸,似笑非笑的瞧着她问话。 锦华发现,一个多月未见,小宽似乎长高了许多。 她抬手想要去拍小宽的脑袋,却被小宽一手抓住了。 小宽后背靠在金丝柳上,脸皮上挂着不羁的笑容,他随意捞着黑色制服,白衬衣卷至大臂,胸口的扣子扯得七零八乱,微敞着,露出结实青春的肌肉,眉眼间痞气十足。 锦华扫了小宽两眼,呆了几秒,清醒过来,她想起高宽的君子为人,越发对小宽看不过眼。 抬手去抓他手上的制服,想要帮他弄齐整些,却不料那小兔崽子,突然将她按在了柳树上,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在树荫下亮的逼人。 “小姑奶奶,你去哪了”他又问了一遍。 锦华看着小宽,心里羞恼,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打下一巴掌:“你在学校就这样读书” 小宽没想到她刚说话就动手,嚎了一声,但不敢还手,围着柳树绕圈子转。 锦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冷冰冰瞧着,没有追他打,看了有一时,不知不觉,眼睛有些酸涩。 “你是高宽。” 小宽听她说话,停下了,无缘由,觉着心情有些悲凉。 “所以你要很优秀,很优秀,优秀到让我仰视你。”说出这句话,锦华闭上了眼,她的脑海中浮现高宽的眉,高宽的眼。 小宽摸着颤抖的胸脯,他那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狂跳。 “仰视我吗” “是。但你要非常优秀,你要成为非常非常优秀的高宽。”锦华唇角微微扬起,探手想要勾画他的眉眼,现在的小宽,实在太像高宽了。 “如果,我非常非常优秀,小姑奶奶就会仰视我吗”小宽不可思议的又问了一遍,他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锦华,誓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锦华眼睛有些迷离,这几日,她被自己逼的快要发疯。 看着小宽,她突然起了倦意,困顿的厉害,迷蒙中仿佛陷入了一场幻梦,恍惚中,看见了与她嬉闹着的高宽,看见了抓着她苦口婆心的高宽,看见了如暖阳照散所有晦暗,告诉她,喜欢她的高宽。 眯着眼,睫毛微微卷翘,玫瑰花一般的红唇微微撅着,有些撒娇的意味,媚态十足,看着小宽,轻轻的唤了一声:“阿宽。” 小宽看呆了,小姑奶奶是那样的柔媚,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从男人的角度看,她实在太美了,就像故事里描写的神女一样。他忍不住凑了上前,试探性的抱住了她,嗅着她的馨香,低低的唤了一声:“小姑奶奶。” 锦华被这句话点燃,她眼眶中滚落下一滴清泪,看着那一抹,深刻在心,思念的眉眼,低头压去。 深深的,刻骨的,绝望的,一吻。 “阿宽,我对不起你。” 兜兜转转,锦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一直以为自己需要的是最强大,最有权势,最有财富的男人,事实上,她需要的,是那个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对她马首是瞻,护她周全,宠她如珍,爱她如宝,使她有枝可依的男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会怎么样呢 长叹一声,虽在幻梦,心更清醒高宽到底没了。 眼泪糊了满脸,她松开了小宽,神色自如,微笑道:“小宽要成为世上最优秀的高宽啊。” 小宽摸着湿凉的额头,呆呆的看着她:“小姑奶奶” 锦华保持着笑容,应道:“小宽,我们今天去下馆子,你放学了收拾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话,她便毫不留恋的转过了身子,肩膀挺得笔直,笑容拿捏的恰到好处,对着不远处站着的灰袍青年微微一笑,迈开步子,缓慢的走出校门。 她纤细的身影宛若一片薄薄的剪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将整个人吹跑。她太瘦弱了。小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心里,像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波纹四荡,涟漪起,再也不能风平浪静。 见她远离后,小宽对着灰袍青年耸了耸肩,一甩肩上的制服,慢吞吞的朝着教室的方向晃去。他心里不断的进行天人交战,末了,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小姑奶奶,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高宽。” 距离小宽放课还有几个小时,锦华在这段时间里去火车站的宾馆寻了贺榕,因为看清楚自己的心,对他也就没有太多纠缠,公事公办的道明来意。 媛媛比先前丰满了一些,脸盘子圆圆的,身上多了一丝柔软的媚态,锦华一瞧便知道她是受到男人滋润的,不由自主抬眸瞥了一眼贺榕。 贺榕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西服与媛媛身上的水蓝色的洋装恰得益彰,两人坐在一起看起来青年才俊,佳人如花,极是登对。 媛媛一分钟都离不得贺榕,趴在他的怀里做小鸟依人,拿眼睛得意洋洋的斜瞧来。 对上媛媛饱含挑衅的目光,锦华摸了摸脸皮挪开了眼,她对贺榕的感情,经历种种已经淡了下去,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的留恋,但锦华自己也说不准。 “荣小姐最近去了什么地方”媛媛依然是从前的心性,贺榕还未开口,她便快言快语的抢了先。 锦华一如先前,依然不喜欢回答她的问题,将目光转向了看着自己发呆的贺榕,问道:“贺司令,媛媛小姐的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贺榕的回答令媛媛有些不满。 锦华点了点头,对着一旁伺候着的茶房优雅的招了招手,扭头对着他二人微笑:“我有些口渴了,点一杯咖啡,贺司令不会介意吧。” 贺榕看着她神色自如的模样突然有些失落,摆摆手:“荣小姐自便。” 锦华将贺榕的失落看在眼里,实话说她喜欢这样的逗弄,即便她对他已经没了感情,她还是想要看一看他难受的样子。 茶房很快将咖啡送来,当着媛媛的面,锦华轻抿了一口,而后将咖啡杯推到了贺榕面前:“贺司令要不要尝尝,味道比印度的咖啡还要好一些。” 贺榕看了一眼媛媛,拒绝了:“荣小姐来找我,怕不止喝咖啡这么简单吧。” 锦华见贺榕面露不快,便没了戏弄他的心思,坐直身子:“贺司令,我要去神农架这一路万无一失,今日特来同贺司令商量。” 贺榕靠着沙发,瞧见荣锦华面容恬淡,心里有一种岁月离逝的惆怅,他们经历过轰轰烈烈的岁月,有过不可思议的故事,他突然想问一问,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做到将他轻易放下。 看了她许久,贺榕没有问,一来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可笑,二来,他不想再与女人纠缠下去,他清楚,要是他问了这么一句话,媛媛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 深深的凝望,贺榕将自己所有情感放在了这一眼凝望中,他将荣锦华细细的,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她已经彻底的告别过去,脱胎换骨了,她的眼睛里闪耀着淡然而有自信的光芒,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贺榕突然想不起如何叙述荣锦华的变化,她很迷人,迷人到让他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尊敬。 媛媛背地里使劲儿扭了一把贺榕的胳膊,她受不得自己的男人看别的女人看直了眼,更受不得这个女人是荣锦华。 “贺大哥。”媛媛饱含妒意的娇呼唤醒了贺榕,贺榕正了脸色,看着锦华平静微笑的样子,渐渐冷静了下来:“荣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要贺司令保证我从神农架平平安安的出来,曾经在墓室里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说着锦华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窝在贺榕怀里的媛媛,她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让媛媛退出神农架一行。 贺榕看了怀中的媛媛一眼,面露难色:“荣小姐,这个有些不妥吧” 咖啡已经凉了,锦华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见快到小宽放课的时间,便没了续杯的打算,起身:“贺司令还是好好的想一想吧。我们还有几天的考虑时间,穆先生那边,还请贺司令通告一声。” 面对贺榕,锦华不知道这次的相聚算不算是告别,走出旅馆的瞬间,她的心是快活的,这一次将感情收整干净,她没了软肋,也没了铠甲,但她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坚不可摧的荣锦华。 乘着洋车赶到学校,恰逢学生们放课,小宽在学校门前等着她,锦华瞧见了,便付了车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她带着小宽去了学校附近街上最好的馆子,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两个人抄着筷子抢食,大快朵颐。 酒饱饭足后,懒洋洋靠在软椅上,看了小宽有一会儿,锦华决定明白告诉他,她要去神农架。经历今天的事情后,锦华警觉到她必须要让小宽知道她没有闲工夫帮他收拾烂摊子,让他知道,他必须在学校里安分守己。 捏着青瓷茶碗,小宽听见锦华的话,微微一愣,随后低头浅抿了一口茶水,问锦华什么时候去,要去多长时间。 锦华有些意外这毛小子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挑了挑眉,很快便释然了,心里宽慰知道自己先前的一番话说动了他,笑着回道:“过两天就走,去一个月或者” 想了想,锦华还是没有把后话说出来,改了口:“没几天,只是和朋友一起去玩。” 小宽“哦”了一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过了许久,又问:“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锦华瞥了他一眼,握住小瓷水壶,倒了一杯清茶,看着淡黄色的茶水,举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严肃道:“不可以。” 小宽没有说话,锦华瞧见他身上依然是那件脏兮兮的制服,就从身后抱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纸盒子,推到他面前:“试试吧,我前些日子帮你定的衣裳到了。” 小宽收下她的礼物,静静抱着纸盒子,沉默有一会儿,突然开口,低声道:“我在学校没有打架。只是那个人骂你我才打他的。” 锦华抓茶碗的手晃了晃,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伸脚踩住了高跟鞋,站起身子,从一旁矮桌上拿住手包后,又坐了回来,抽出几张钞票,数了数,塞到了小宽手里:“在学校里多吃些饭,以后不要惹事了,好好读书。” 小宽没接钱,咬着发干的嘴皮子,倔强的看着锦华:“我没有做错,所以你今天不能怪我。” 锦华看了他一眼,又从手包里抽出了一张钞票,塞到了他手心里:“以后多买些书看。” “小姑奶奶,我真没动手”小宽朝着锦华扔出那张钞票,两手按在黑漆桌面上,脸皮有些扭曲,。 锦华瞧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笑出了声,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抱着肚子哎呦。 见小宽面露不快,她收敛了笑容,斜了他一眼,端着茶碗倒了一杯茶水:“他骂我,又不是骂你,你没必要在意。” “可他骂的是你”小宽拍了一下桌子。 看着他这副样子,锦华淡淡瞟了他一眼:“一个月没有见,不光学会小混混的架子,还学会在我面前拍桌子了” 小宽低了头,声音软了下来:“小宽不敢。” 这句话虽然说得违心,但锦华还是字正腔圆郑重其事的说了出来:“小宽,你不必管他们怎么说,你只要记得,你是高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高宽。”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客迎门 送回小宽,锦华又是一夜难眠。 四更天时,将将有困意。 眼皮打架,脑袋昏沉,手上水经注的字符全都飞了起来,终于撑不住,连人带书,阖眼滚躺在软榻上。 暗夜将尽。 天色由清冷的蓝墨色渐渐转至惨淡的浓白,四处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半掩的窗子被秋风吹得呼呼作响,一阵阵凉意从窗子外钻进来,直冲人汗毛眼里钻。 “啪、啪、啪” 恰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静寂。 寒风和着敲门声,呼啦啦一卷窗子,“吧唧”一声,窗子撞上了木框,一股透心凉的寒气儿撞进了屋子。 “嘶。”锦华打了一个寒颤,被凉风冻醒,看着迎面儿又被吹开的窗子,顿时睡意全无。 敲门声仍在继续,“梆梆梆、梆梆梆” 声音更响。 枯坐在榻上,魔怔有一会儿,锦华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来寻她,就连贺榕和穆少秋都不知道她的住地。 心里寻思,猜测可能是小宽从学校跑回来了,想起昨天刚与他谈话,他今日又犯了毛病,不由火气上头,真觉得这孩子非得打一顿才会明白事理。 于是气冲冲的起身洗漱,随手抓起一件薄呢大衣套在身上,一脚踩住踢踏在地毯上的粉绒绣花拖鞋,便冷着脸,气势汹汹的走去开门。 拽开门,巴掌预备落下。 很意外,来人不是小宽。 门外站着一位青年人。 看着青年,锦华心思一沉,有些防备的抓住了门把手。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盯住他上下一番打量,锦华心里发悬,这人穿着黑缎材质的长袍马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面容略显青涩,戴着同色系的礼帽,礼帽上装饰有缎子的黑色花结。衣料华贵,不似寻常人家的青年人。 青年没有回答,但身子却朝着锦华又进一步,看他抻脑袋的动作,锦华心跳了又跳,这人似乎在看她家中有没有人 朝院门里退了退,锦华想起高宽的屋子里还放着手枪,垂眸思量对策,抓住铁门的瞬间惊见一抹赤红。 血玉 忍不住余光扫去,看了又看,锦华确定那人腰上别着的是一块血玉。 同道中人 一派自然的睁大了眼睛,故作漫不经心的又从院门内走了出来,锦华尽量隐蔽着去打量那个青年。 青年抱着两臂,不住抚摸着腰间挂着的沁红血玉,见锦华瞧过来,同样瞧了过去,一双眸子清润傲然,全身发散着一股子贵气。 他瞧了锦华有不大会儿,微扬下巴,一脸高傲的从袍子里抽出一张薄纸:“荣小姐拿着吧。” 锦华有些狐疑看着他,心有迟疑,不敢随意的接过那张薄纸,正在犹豫,这时候,自青年身后,又走出了一个同样装束的黑皮汉子。 “守仁。先生让你快些。”黑皮汉子眼睛微斜,粗声粗气的,对着青年催促。 青年两手微微一顿,斜了黑皮汉子一眼,不由分说,又将那页薄纸从锦华手中抽了出来,扭脸对着黑皮汉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跟先生说,再催让他自个儿来。” 锦华挑眉,虽然不知道那位先生是谁,但觉得这青年人的脾气还是很有意思的。 “我呸,你以为先生给你赎身,你就是先生的人了吗”汉子很是不满,满脸不屑,虎步走了过来,他手上抱着一溜包装精美的纸盒子。 青年的目光在那些盒子上跳了跳,怒极反笑,皱着鼻子,脸皮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珠子直瞅着天,有些自嘲的骂道:“先生还真是有心,让我这前人来给后人送东西,也不知道这一次先生能快活多久,反正我这残花败柳之身” “嘿,你还有脾气了赶紧打住,你也不嫌臊得慌。”大汉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到了青年的后脑壳。 “对,我还真有脾气了哼,全给那娘们儿吧,全给她吧”青年瞪着两只眼珠子,将手上的薄纸一甩,丢在了黑皮汉子的黑脸上,气呼呼的跑开了,看着青年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锦华有些不明所以,方才那青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哎,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暗自瞥了黑皮汉子一眼,锦华收敛了心思,在心里盘算来盘算去,猜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会是朱太太的人吗 这一点锦华很快就排除了,因为朱太太不喜欢这样故作玄虚,有事邀她会提前说好,并不会这般没头没尾的过来。想了又想,锦华觉得自己认识的达官贵人有限,熟络的男性更是少数。 黑皮汉子瞧着青年离开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放下纸盒后,又弯身在地上捡起那张了薄纸,微微折叠,夹在了纸盒子的缎带包装间,随后,对着锦华抱拳躬身:“夫人好。” 锦华被他这一声唤,惊了一跳,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黑皮汉子口中的夫人是喊自己,脸皮上有些僵硬的一咧:“先生有礼,实在受不得。” “夫人这是说什么话,自打夫人走后,先生每天都在念叨着夫人呢。” 锦华在汉子身后瞧了瞧,又在四处看了看,见空无一人,压低了声音:“不知那位先生是谁” “这个嘛”汉子的眼睛闪烁,却不发一言,锦华心里明了,一咬牙,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对着汉子恭迎:“请。” “打扰夫人了。”汉子相当腼腆,又自顾自的说:“先生命我来给夫人送衣裳,本来还怕夫人不会收下呢。”说着,汉子冲着锦华微微一笑,十分狡黠。 将汉子迎进了门,锦华心里存了套话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的柔和了,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将院门插上了锁,随后对着汉子又一屈身:“先生请。” “夫人你,真是” 黑皮汉子对锦华此番,甚是受用,随即扬起一阵爽朗的笑声,惊得树上飞鸟四起,枝桠上的枯叶簌簌落地 。 锦华暗中观察着,觉得汉子是个爽快人,心里一盘算,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套出那位先生的来历,好奇心害死猫,她那颗心始终像被小猫爪子挠,痒痒的厉害。 汉子步入中堂前在走廊上蹭了蹭脚上的泥土,随后才礼貌的跨进堂子,将那些纸盒子整齐摆到桌上后,在屋内挑了个客位,见锦华坐下后,这才坐下,声音不急不缓的表明来意。 据那汉子介绍,他叫黑皮老三,过去是陕北地区有名的盗墓贼,现在跟着先生混口饭吃,做些古董买卖,此番而来是来邀请锦华晚上去公馆里头赴约,说那些纸盒子里是先生亲自选的衣服,请她务必要穿上前去赴约。 至于是如何找到她的,在锦华的问话下,黑皮老三支支吾吾,只说有自己的法子,锦华见他不愿回答,也不好逼迫,但心里清楚,找到自己应当跟那位不知名姓的先生定有几分关系。 想到此,锦华心里有几分复杂。 那位先生存的心思,她实在猜不上来,这段时间,且不说高家的那些事情,光现在去神农架和小宽的学业已经有够她忙活的了,旁的人她也很少接触,这段时间里,除了想了想,锦华心里忽然闪逝一个人影高文轩。 这段时间里,她就认识了一个高文轩。在北平的时候,高文轩同她时而若即若离,时而亲密无间,时而又满腹算计,花花肠子多得很, 自己现今住的虽说是高宽的宅子,但高宽死了之后,高家人又没有什么表示,那个无名先生,直觉告诉锦华,极有可能是高文轩,可这会子高家正逢事儿,高文轩赶来湘西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想了想,锦华猜不出一个所以然。 黑皮老三一直默默的注视着锦华,见她面色阴晴不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连忙起身道歉:“夫人,我这人嘴笨,若说错了话,您可得见谅。” 锦华回过神来,正了脸色“老三,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话说的直白,让老三不禁一愣,但老三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般直白的的人也非未见过,只是有些忍俊不禁。 老三忍住笑意,道:“夫人还是亲自问先生吧” 接着老三又道“先生说,夫人会知道的。” “为什么”锦华见老三唇角泛起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下意识开口问道。 老三回答的极为含糊:“先生说,同夫人说过的,夫人想一想就知道了。” 锦华心里一动。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极其兴奋,对的,是兴奋。但这兴奋不过是一瞬的心思,过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她又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而兴奋。 看着老三,有些不甘心,锦华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焦躁的抓了抓椅子把手,再次问道:“老三,你们先生到底说了什么不可以再详细一些吗” 老三摸摸鼻子,又抓抓头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夫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见了先生后,夫人就会知道了。” “哦”锦华冷静了下来,那位先生想尽法子吊着她的兴味,实在令人费解。 “你怎么就肯定我今晚会去赴约呢”锦华把玩着腕子的手表,换了一个坐姿,一脸笑意的注视着老三的眼睛,她就不信今天从这黑皮汉子的嘴里抠不出来一句话 “先生说,您会去。”老三径直迎着锦华的眼睛,毫不避闪。 锦华被他这一口一个先生说堵了个结实,张了张嘴,索性起了身,从茶桌上提了小茶壶,在老三面前晃了晃:“你口渴不渴,要不喝些茶水吧” 给老三倒了杯茶,锦华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有些从北平给小宽带回来的糕点,昨日去学校的时候忘记带了,现在恰好派上用场。 将几样点心盛了盘子,锦华笑眯眯的将一大盘点心端到了老三面前:“不要拘谨,来尝尝。” 老三将手在袍子上擦了擦,捏住了一个圆实的驴打滚,和着热茶送到了嘴边,锦华一边瞧着,一边准备着随时见缝插针。 “味道怎么样”说着锦华又给老三倒了一杯茶。 老三嚼了一个,忍不住又拿了一个,点点头:“味道跟在北平的一样,夫人真是巧手。” 锦华笑眯眯,瞧着老三运动的牙口,推敲的问道:“你还去过北平” 老三点点头:“恩,在琉璃街待过一段时间。” 锦华听到琉璃街,心中一动:“我原来在琉璃街可没有见过你呀,老三你讲讲,你在什么地方管事了” 老三抬起头看着锦华的笑脸,看了有一时,将手上的驴打滚囫囵塞到了嘴里,借着茶水吞咽,摇摇头:“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夫人怎么可能见过我。” 锦华见问不出话,也不气恼,她抱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想法,又给老三包了一些糕点,塞到了他的怀里,心下算计着:要不晚上就去试试,碰碰运气,去赴那位无名先生的约会。 老三拿着糕点,又喝了两口热茶,看着锦华突然有一种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不安,他想了又想,决定对夫人稍稍透露一些隐秘,希望可以帮助夫人捍卫住她在先生面前的地位,敲了敲手指头:“嗯,夫人,我有些事情不知当不当说。” 锦华一听有戏,心里乐开了花,给老三又倒了一杯茶水,从屋里的架子上掏出一盒子卷烟,亲自的为他点上烟,递了过去:“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只管说就是了。” 老三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烟卷,深吸了一口:“先生” 锦华竖着两只耳朵,仔细的听着,老三说了先生没了后话,锦华有些急:“什么呀先生怎么了” 老三用手掐了烟,锦华见他如此生猛的样子,话又止住了。 他看过来,看着锦华,将烟卷放到了桌上,长叹了口气:“夫人,我说出来,您可别气。” 锦华点头:“不气,不气,我自然不会生气。” 老三有些惆怅的拿起烟,想起自己方才激动之下给掐灭了,又放了下去:“那个守仁,原来是个红倌人,先生被他灌了迷魂汤才帮他赎了身。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夫人可要小心些” 锦华听他说完话,不抱什劳子希望了,收了茶壶,又端走了点心,准备赶人。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四章 风波不定 老三走后,锦华迅速换掉了一身行头。 她此刻站在屋内的穿衣镜前,打扮有些男子气。 那头浓密如海藻的头发被她悉数扎进了花格呢的便帽下,她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下了,上身穿着了一件浆洗硬挺的白衬衣,下身则套了一条墨黑色的花呢西装裤,外穿英式风衣,未着香粉,不染颜色,英气逼人。 她生的美,换上男装后又是另一番风情,英气中夹带着一丝文雅,看起来像是个门户里出来的少爷。 在镜子前收整着装细节后,锦华咬牙钻进了高宽的屋里,从临门的书桌抽屉里摸出一把勃朗宁,小心藏在衣袋中,未作停留,踩着锃光发亮的皮鞋,匆匆掩门离去。 但凡黑色交易,无一不与帮会和黑色势力有所牵连。 锦华要去的正是一家地下赌场,她在湘西三年,来过那家赌场有几次,赌场里围聚着不少亡命徒,不到万不得已,她极少会选择去那种地方。 这一次,黑皮老三的出现让她莫名觉得不安,但她又不愿节外生枝,只好去赌场里溜溜,找人好好调查一番那位不知名的先生。 黑玫瑰在湘西的“地下世界”里也算是个有名头的人物,但同时也是一个谜,没有人能查到她,即便查到也只是查得些蛛丝马迹,譬如白崇手头的资料。 锦华招兵买马,手头也算有些人,但她极少干些威逼利诱的事情,她那些人做的是合法生意。所以她算是空有黑玫瑰之名。 湘西的“地下世界”拿捏在一位有来头的大哥手上,这一点是地下世界众所周知的事情,锦华亦不例外。 早先她有过投靠那位大哥的心思,但地下世界比之于青帮,在等级制度上过之而不及,类似于洪门,分为十排。 一排称大爷,二排称为圣贤二爷,三排为当家三爷,五排称为管事五爷。六排称化冠六爷,八排称贤牌八爷,九排称江口九爷,十排称大老幺。 口说十排,实则为八排,称外八排。一排内又分内外八堂,等级阶级甚为有序。 锦华若是想同那位大哥套近乎,势必要入堂子,她素来闲云野鹤惯了,脾性自是受不住,便能避则避,不过她的诨名因为赌场生意还是打下来了。 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路,锦华收拢了身上宽大的衣袖,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失眠,身子累出了病,将将走了些路,便脑袋发昏起来。 不行,必须得把这谱事儿解决了才行。 晃了晃脑袋,锦华继续往前走,按记忆里的地图,她要在穿过小道后,转两个马路口才能到达。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 锦华全身冒了一层虚汗,丁点的力气都没有,她蹭着小道的青灰色石墙蹲了下来,准备休息会儿再走。 “伙计,有没有钱,借兄弟花花啊。”她刚蹲下去,前方不远处走出个留着寸头的黑褂子,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尖刀的闪光在眼前打晃,晃得人头晕眼花脑袋疼 “大爷,放了我吧,我就是个穷学生。”很意外,那个小混混拦的另有其人。 瞅见跪在小混混身下,一身学生制服的少年,不由多看了两眼。 荣锦华心里跟明镜似得。她知道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 但那少年的背影直哆嗦,看起来十分可怜,更何况,他与小宽年纪差不多,若是小宽被小混混指着轻轻一叹,到底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意外有了好心肠,想要救下他。 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朝小混混过去,锦华摸住了衣袋里的勃朗宁,她本想将手枪留着去地下世界用,但在此时,体力不敌,想要救下那年轻人,只得依赖火器弹药了。 “走。”行至少年前,锦华低喝了一声。 少年有些发懵,迷迷瞪瞪的扭过脸瞧锦华,看见一根铁管子迎着他,不由一屁股,吓坐在了地上。 “我说小个子,大爷本来打算收拾完这小子之后再去收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着,黑褂子一巴掌已经呼呼的穿风抡来。 锦华给手枪上了膛,面无表情指着黑褂子:“要么走,要么死。”她昏的厉害,即便握着手枪,心里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一枪打中小混混,只得将计就计,唱一出空城。 “呀呵你以为你有枪大爷就怕你了给我等着,大爷马上就过来”好在那小混混有些眼色,见锦华手指头要扳动手枪,一脚一秃噜,拔腿就朝巷子外跑。 见小混混离开,锦华身子立即软了下来,她有些踉跄的晃了晃,扶着灰墙,面无表情的收了枪,扭过脸瞧见少年一双干净似小鹿的眼睛直勾勾巴望着她,嘴角微微一撇:“你看什么” “好厉害”见那小子瞧着她惊呼,锦华嘴角扯了扯,没有表示,她自己什么鬼样子自己清楚。 看着少年,见他瘦弱可怜,顺便的好心提醒:“没事了,就赶快回家吧。” 少年听她这般说,脸色瞬间煞白,闷闷的垂下脑袋,有气无力的回道:“我来找我爹。” 锦华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闲事,因为身子难受,声音有些冷硬:“那你就去找你爹,不要再往巷子里钻。这里不干净。” 说不上是不是好心,锦华末了又加上了一句话。虽然她不曾为人父母,但自打收留了小宽,不知不觉的多了一点本能的母性。 少年对着锦华,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了谢,便又朝巷子里去。 锦华无奈的抓住了他的衣领,指着身后的方向:“呐,走这边。” 少年垂着小脸,没有动静,锦华瞧他闷葫芦的样子,看了看手表,心道自己下午还要去找贺榕和穆少秋说事,赌场的事情不能太耽搁,于是便对少年嘱咐了一声:“我有事要先走了,你没事就赶快回去。” 说完话,她也不管少年听不听,径直迈开步子,扶着墙,慢吞吞的往地下赌场赶路,并不知晓那少年竟然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身体困乏,行走艰难。穿过小道后,看着两边空戚戚的马路牙子,忍不住鼻尖一酸,荣锦华虽不是性情柔弱的姑娘,但还是有一些触景伤怀。 穿过两条马路,渐渐的看见一些大大小小绘有美女的广告牌子,广告牌两边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大把公馆,锦华瞅了两眼,勉强辨认出自己要去的地方。 怔了会神,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家门前安置有石狮子的公馆附近停下了,公馆黑黝黝的大门紧闭着,两旁的石狮子倨傲的仰着下巴,眼睛朝天。 “快走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锦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歪着脑袋瞧了过去,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诧异,她几次走的都是大门,没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侧门。 一团毛茸茸的头发在侧门的空隙间晃动,锦华没看清站在侧门旁的矮个子是谁,但声音很是耳熟,忍不住走近想瞧一瞧。 刚迈开步子,一道黑影像是飓风一般,急冲冲的朝人卷来,撞得人七荤八素,差些脑门儿栽地上。 “姐姐,姐姐,带我进去吧。”歪着脑袋看了半天,瞧见那双鹿眼,锦华知道撞她的是谁了,探手揪着那小兔崽子的耳尖,将他从身上扯开:“走开。” 那小子不依不饶:“姐姐,带我进去吧。” 他又哭又嚎,完全小孩子的把戏,小宽比于他,简直成熟太多了,锦华一指头戳开了他的脑门儿,面无表情:“走开” 侧门口站着一位穿蓝褂子的伙计,见锦华衣着时髦,一派神气,便主动上来帮忙拉扯,将少年的手指头从她衣服上掰开了,躬着腰迎她进门:“小姐请。” 锦华扫了伙计一眼,这人她没见过,想来是地下赌场换了新人。 心里盘算着,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满脸委屈的小崽子,招了招手:“过来。”带少年进去是临时起意,她心想自己身子不适,与其挪着步子进去,倒不如让这小子搀着,省些气力。 “这”伙计有些迟疑。 锦华顿了顿脚步:“我带来的人,到时候我会负全责。” 她既然发了话,伙计琢磨了一下便不再拦,锦华弯腰走进了侧门,院里有不少护院打手,比于她先前日子来,至少多了七八个。 眼睛一瞟,当没看见走了过去,但她心下还是荡起微微波澜,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赌场生了什么事端。 又穿过一排矮房,引路的伙计在一件房前停下了,锦华四顾一瞧,发现这里的排置的格局也变了,按原来的格局看,进门就能找到场子,走楼梯下就能直接到赌场。 但现在锦华走进了屋子,这里是简易的吊梯间。 看着由钢铁构造,宛如笼子一般的吊梯,锦华对着一旁傻愣愣瞧她的小子努嘴示意:“你先进去。” 见少年钻进去,锦华紧随其后,她踩着铁条,压在少年身上懒洋洋的等吊梯下落穿过一段不长的黑暗,眼睛随即便受到了刺激宽敞的大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四处都是牌桌,四处都是攒动的人头。 眼睛扫过去,锦华知道这地方究竟什么变了,从前是玩牌赌,现在连人都算上了赌博的筹码。 “打打打” 他们来的赶巧,赌场里正进行着拳赛。一些好战分子看着台子上赤膊相斗的两人摩拳擦掌,而一些投机家,则在观察行情压宝赌博。 “爹”锦华在吊梯里猛的被少年顶开,看着少年脑袋往吊梯外凑,锦华惊得一把拽住了他。 “松开我”少年又喊了一声。 锦华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门儿:“你特码想死” “我爹我爹”少年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锦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一个中年男人歪在场子上,满头满脸都是血,有伙计扯着他的两腿,正往台下拽。 看样子,那人方才在格斗中输了。 “我都让他不要来了”少年抱住了锦华的胳膊,他两只眼里噙着泪花,看着锦华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 “小姐小姐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锦华松开了他抓过来的手,摇摇头,即便她能够帮,但在这种场合下也不会去帮,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地下赌场亦有地下赌场的规矩。 少年的眼睛里潜藏着荒原,荒原之上了无生机,充斥着黯淡,死寂和绝望。 锦华听见他祈求的声音,磕头的声音,以及,哀嚎的声音。 她的心在腔子里跳动,砰砰砰,沉重的跳动着。 但这个忙,她帮不得。 吊梯彻底落下了,一脚踩到地面上,锦华回过了神,看了少年一眼,开口:“到了。” 少年没有动,锦华拍了拍他的肩膀,猛的对上了他的眼。 看着那双眼,锦华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那双眼睛,像垂死挣扎的狼崽子一样,眼珠子里只有一点森冷的光,冷幽幽的,让人心悸。 少年嘴角翘了起来,锦华见他深看了自己一眼,突然就冷笑着打开了吊梯的小门。 心里咯噔一声,待反应过来,乍就明白了,连忙要去抓他,却一手抓了空。 少年的身影宛若利箭,射向了斗台中央,他横冲直撞,如同一只斗狠的蛐蛐,抡着拳头便砸向了胜利者。 台下在喧哗:“打打死这个小杂种” 锦华摇摇头,她甚至能够预想到接下来的血腥场景。 从吊梯上下来,她心上怀着一点悲哀。 “你打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孬种” 这声音 锦华猛地抬起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跳在台子上的人影。 小宽 急急忙忙,几乎是撞向台子,她整个人都是昏的,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恨不得立即确认一番。 走到了台子前,一颗心扑通扑通作响,祈祷希望那人不是小宽,锦华试探的喊了一声:“小宽” 看见那个人影扭过来脑袋,锦华彻底的软了腿脚。 台子上的人,是小宽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挺身而出 喧嚣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打打死那个小杂种” 在暴动的人潮中,锦华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魁梧的胜利者向小宽挥出拳头。 如同巨锤一般的铁拳破风而出,胜利者的皮肉在凌空震颤,足以证明那拳头使了多大的的气力。 几乎是一瞬间,拳头已经擦到了小宽的额头。 “啪,啪,啪” 枪声打破喧嚣,赌场乍然死寂,随后人群陷入更狂乱的躁动,数以千计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齐齐钉在了锦华身上。 她开枪了,坏了赌场的规矩。 小宽以为拳头打中了自己,以为自己要死了,两手夹紧裤缝,双眼紧紧的闭着,睫毛微颤,等待死神的降临。 但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疼痛,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眼泪夺眶而出:“小姑奶奶” 锦华被恐惧和愤怒冲昏头脑,在看见小宽被拳头击打的瞬间,整个人几乎钉在地上,她想到阿宽被蛊七爷捉弄的样子,想起阿宽在她怀里咽气的样子,她不能容忍他再一次的受到伤害,小宽,亦不能。 怔了有几秒,锦华慌忙跳上台子,一把扯住了小宽,将他拉在一旁,来来回回的审视,见他无碍,方才舒了口气,随后忍不住发难,一巴掌抽了过去:“你这混小子怎么来这种地方” 小宽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任她摆弄, “你怎么来的,学校不管这些吗” 听见她问话,小宽顿时哑了声。 方才的那个心急救父的少年此刻趁当跳了起来,狐假虎威冲到糊了满身血的胜利者身边,拳打脚踢,棍棒伺候。 台子下冒出一声比一声高的咒骂声,在看客们眼中,锦华和她同伙的行径无疑是卑鄙的,更何况她使了枪。 面对众人的发难,锦华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但现下不是教训小宽的时候,她得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才行。 这种场子,退出去难,犯了事儿退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瞪了小宽一眼,锦华在台上鞠了一躬,朗声道:“抱歉抱歉,只是错手,还请诸位海涵。今日诸位损失会照价赔偿。” “说得轻巧,我们今天压了庄,这损失,你赔得起吗”台子下的一个灰长衫冒出了声音。 随后,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小娘们儿,你懂不懂规矩,你今天可是犯了赌场的规矩,这么吧,要么陪爷们儿乐呵乐呵,要么就按规矩留下一只手,怎么样” 哄然大笑声四起。 锦华举起了手上的勃朗宁,冷冷一瞥:“谁他娘的在放屁,别怪我黑玫瑰,手不听使唤” 台下静了一静,突然起了一声嗤笑:“黑玫瑰有意思,来我这场子,就算是白玫瑰她也得守规矩” 场子里彻底的静寂了,锦华顺着说话人的声音看去,顿时捏紧了小宽的手,小宽被她抓得疼,也仰脸看去。 锦华认得那人,四方脸,板寸头,三角眼,青布长衫,这样打扮的在这地下赌场中只有一个人赌场的管事,黄六爷。 “六爷见谅,我只是看着两个毛头孩子” 黄六爷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孩子进我这地方的可没有孩子。” “六爷可不能这样说,这俩人就算不是孩子,可都还是学生呢。” 黄六爷爆出一声狂笑,他猛地冷了脸,眼睛微微斜着在锦华脸上扫了一通:“赌场可不说这个,想必黑玫瑰小姐要比我清楚地多吧。” 锦华有些头疼的看了小宽一眼,她脑袋几乎快要炸开了。 “这个,六爷,咱们能不能走个人情,毕竟大家都是在道上混口饭吃这么吧,六爷,您说个价,只要我能出的起。”锦华软了声音,决定先礼后兵,要是真闹掰了,她就动手干上一票。 黄六爷眯了眯眼,抖了抖身上的青布衫子,他眼扫四周,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他讲话,威风凛凛地咳嗽了一声:“这个嘛” 锦华等他下文,她心里猜测这位黄六爷十有八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她。 看了一眼小宽,她还是决定先把小宽送出去,自己同这位黄六爷周旋。与小宽使了眼色,希望他可以趁乱逃跑,或者先找地方躲起来。 然而小宽却曲解了她的意思,愧疚的垂下脑袋,咣当一声,跪在了台子上,低低道:“小姑奶奶,高宽知道错了。” 锦华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把将小宽拽了起来,她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她与小宽真的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要生死与共了。 这时候,黄六爷揪住了小宽的话。 他摸着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围着小宽细细打量,过了好一会,有些迟疑的问锦华:“高宽高家人” 锦华见他面色有疑,决定在此做文章,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他是高家人。” 黄六爷听锦华说完话,突然就笑了,他目光在锦华身上游移了半晌,而后捏着一撇胡须,眼珠子提溜转:“真是高家人” 见这老狐狸眼中的怀疑,锦华压下心里的毛躁,面沉如水的回答道:“是的,这小子真是高家人。” 黄六爷抬手从台下招来一个伙计,耳语半天后,又扭过来脸,看着锦华,漫不经心的说:“既然是高家人,就等大爷过来吧。若是你说假话,就算是黑玫瑰,我也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锦华眼睛闪烁,她不知道黄六爷说的高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北平的高家不不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北平高家真有这么厉害的话,高宽怎么 想了又想,锦华掐灭了脑子里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世上的高家有那么多,若真是她知道的那个高家,这就太巧合了。 小宽看着锦华的背影,默默的握紧了拳头,是他没出息,让小姑奶奶受累了,看着那个蓄着山羊胡子的男人,小宽决定擒贼先擒王,要了这老王八的命 他实在太年轻,只凭着一腔血造势,这种行为无疑是错误的,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极有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小宽”看着小宽从自己身后跳出来,挥舞着拳头一个猛子扑向黄六爷,锦华整张脸都绿了,她现在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越是焦躁,小宽越是造出来麻烦,她气得厉害,可看着与高宽相似的面孔,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她啊真是给自己造孽 在锦华喊小宽的中途,堂子角落的一侧暗门里走出了一个光脑袋的汉子,他那脑袋锃光瓦亮,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瞧见他脑袋泛着的那层头油。 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锦华被那光头汉子吸引了目光,没能拦住小宽,小宽像一只大鹏鸟,扑腾跳起,伸着两只胳膊,紧紧的扑抱住了黄六爷的脑袋,随后一甩拳头,虎虎生风就要朝黄六爷的脑瓜子砸下去。 待那汉子走近了,锦华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冷的,是惊的 光头汉子,正是不久前找过她的黑皮老三。那个陕西盗墓贼。 锦华下意识想躲,没曾想老三眼尖,老远站着,一眼就瞅见了她,并且热情的对着她招了招手:“夫人怎么来了。” 黄六爷正跟小宽搏斗,恍惚中听见光头汉子的招呼,猛地愣了神,被小宽打着了也浑然不知,地下赌场霎时喧嚷又起,更为混乱了。 锦华装作没看见,忽略掉了光头汉子的招呼,但随后,她脑子里突然的灵光一闪如果说光头汉子是这地下赌场的人,那么那位无名先生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早就被盯上了,那位先生定是在赌场见过她的,除此之外,锦华不敢猜测那位先生的身份,会是地下世界的大爷吗看来,她粘上了一个大麻烦,这样说的话,她今日来赌场会不会也在那无名先生的意料之中,如此说来,她钻进了一个大圈套。 她正想着,老三已经走近了。 面对老三,锦华照例如前,一番客套。她想拖延时间,就多费了一番口舌恭维对方。 与此同时,小宽的计划遭遇了滑铁卢,他太过年轻,不通战术,虽然开始一战大捷,但还是不能与黄六爷同论,他被黄六爷抓着胳膊,一个背身摔在了地上。 锦华见此,闭上了嘴,急匆匆要去护住小宽,这时却听见了黑皮老三的声音:“老六,你先停下。” 这黑皮老三在地下世界比黄六爷的排位还高 锦华一挑眉,心里渐渐平静了许多,她许是因为跟黑皮老三打过交道,心中并没有先前的担心。 “这位是夫人。”锦华正等着黑皮老三的后话,没成想他跑到了自己跟前对黄六爷介绍。 黄六爷面对黑皮老三,脸色好了许多,他脸上被小宽挂了彩,心情不甚舒畅,但还是压住了心里头的火气,反问道:“夫人” 过了没多时,他不用黑皮老三提醒便反应了过来,凑到黑皮老三身边,低低的问道:“真的是夫人。” 黑皮老三呼了他一巴掌:“我跟你扯皮干什么” 黄六爷苍白了脸,自顾自的又嘟囔了一句:“真的是夫人” 锦华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但她也知道黄六爷突然变了脸色,想必那位无名先生真的是来历不凡,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黑皮老三和黄六爷,默默的呼出了一口气。 同黄六爷说过话后,黑皮老三对着锦华躬下了身子,行了一礼:“夫人,请这边走,先生请夫人品茗一叙。” 锦华看了看小宽,心里飘忽不定,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是她一贯的作风,但现在小宽同她在一起,就不是她一个人要面对这些困难了。 犹豫不定时,小宽脱开了黄六爷的钳制,跑到了她的身边,两手抓着她两只小臂,眼中满是乞求:“小姑奶奶,不要去” 老三的声音再一次从她身后响起:“先生说多日不见夫人,极想同夫人一较棋艺。” 锦华打定主意,探手掰开了小宽抓她的手指,扭头对着黑皮老三商量:“将他先送回去,否则我不会去。” 小宽眼中依然写满了祈求:“小姑奶奶,不要去。” 锦华压抑住心底的柔软,漠然看着小宽,嘴角有些嘲讽的翘起一侧:“你回去之后安生呆着,今天的事是你惹出来的,我帮你擦干净屁股,你不要在惹是生非了,这笔帐等我回去,自会跟你算清楚。” 小宽哑口无言,看着小姑奶奶不带正眼瞧的从他面前走过,他顺从的让黄六爷抓着,上了吊梯间。 锦华跟在老三身后,满脸疲惫的叹了口气,小宽该吃些苦头了,她实在太惯着他了,现在就来了地下赌场以后还了得。 “夫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瞧着老三突然扭过来脸,锦华被吓了一跳,心里惊神儿,连忙摆手:“没,没什么。” 老三“哦”了一声,默默地扭过脑袋,一路上再没说过话,锦华发现,老三在地下赌场里要比去找她的时沉默的多。 十来分钟后,锦华被老三引到了一间装潢偏向欧式的房间内,天花板是带有宗教意味的石雕,十分的华丽精致,看得出这件屋子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但奇怪的是,屋子里的家具极少,只有一个包铜红丝绒的高背沙发静立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除了进门的方向有一大块空隙外,剩下的边边角角则全都被古玩填满。 锦华看着地板上的那些古玩,忍不住抓了抓下巴,她有些紧张那些古玩她大多认得,因为这些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她和高宽的手里流出的。 那位无名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千方百计找她来,又有什么用意呢 锦华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会儿,架不住头脑昏沉,试探的坐到了屋内的高背沙发上。 沙发柔软,一屁股坐上去像整个人浮在云朵上,渐渐的靠在了椅背上,轻阖上眼,蜷成一团,睡在了沙发上。 在她熟睡后,大开的门外走来一个细瘦的男人,手上抱着睡毯,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若是锦华清醒些,瞧见他没准会大吃一惊,但她已经睡熟,便不得而知了。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闻蛊门 醒来时,屋门已经在外落锁。 使劲儿拽了拽,房门依然紧闭,没能打开。 此时此刻,屋子里只荣锦华一人在。 昏暗的房间里,天花板上独独一盏蒙着厚厚灰尘,半亮不亮的小灯开着,那些个形态各异的古玩依然密密实实的堆放在地面上,幽闭的空间莫名令人后背生寒。 看着围在周身的古玩,锦华忍不住将手指扣紧了搭在身上的毯子,她知道有人来过了,并将她锁在了屋里。 忍住想骂娘的冲动,抬眼一扫四周,除了那些古玩,没得半点线索。不安如同潮水流贯周身,呼出一口气,在屋子里转了半天,锦华心里多少安定了下来。 担心自己的同时,她又有些担心小宽。 那位无名先生让黑皮老三将她引来此地,却不同她相见,反倒将她困在此处,这分明是变相的囚禁或者玩人,结合她所遇所闻,她猜测小宽不见得会被送回家。 不过这一点上,锦华真是冤枉了黄六爷,在黑皮老三的示意下,黄六爷押着小宽坐在福特小汽车内正往她的住地赶路。 黄六爷心里叫苦连天,他本以为以自己的能力解决掉这些软柿子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没想到自己倒霉透顶踢上了铁板子,恶狠狠瞪了身边的毛孩子一眼,黄六爷心里盘算回到赌场到底该如何同大爷禀告。 坐在黄六爷身边的小宽,心思重重的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光影,虽然坐在车子里,但他的心和脑子全部捆在了地下赌场的小姑奶奶身上。 他整个人都乱成了一团麻,小姑奶奶漠然的表情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小姑奶奶这一次啊,看来是真的生他的气了。 叹了口气,小宽垂下了脑袋,没有遇到小姑奶奶之前,他以乞讨为生。 他生来无名,亦无父无母,自幼四海漂泊,天地为家。 可小姑奶奶为他取名,他像是重新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了,他有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高宽。 更令他开心的是,小姑奶奶居然会把如此卑微的他,带回家。 有时候,他在想,小姑奶奶是他的神女,他要当牛做马的伺候她,孝敬她。对于打架和去地下赌场这一点,他很抱歉,他并不是故意要气她的,他只是想替她分担一下生活的艰辛,他看不得她憔悴的模样,看不得她时而眼角滚落泪滴,看不得她为学费而四处奔波。实话说,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进入学校大门的一天,没想到自己会有拿起书本的机会,越是这样,心里越是难安。 小汽车仍旧在路上疾疾奔跑,小宽的思绪仍旧在无边无际的飘荡,而锦华则在绞尽脑汁的猜测那位无名先生的做事手法。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一边回想着同老三打交道时的场景,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测。 不过想了又想,并未想出个所以然,反倒越来越觉得不安,极想用一支香烟来镇定一下情绪。 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方才摸到了随身夹带着的小包。对着头顶上的那盏昏黄,借光从包里抽出一盒哈德门,取出一支叼在嘴唇上,擦着洋火放在烟下“嘶嘶”点着了,甩手熄火,两指捏着烟卷深吸一口,颇有趣味性的从鼻喉中呼出辛辣的气体。 一抖烟灰,看着手边袅袅盘旋而起的烟白,她心里方才一点点的沉静下来。 放松到至极,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指尖微翘捏烟卷,迷醉的抽上一口,突然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锦华一边抽着烟,一边盘算,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坐在这地方等着,看谁能耗得过谁,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琢磨着如果那个无名先生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不是铁定送死吗 抖了抖烟灰,锦华瞟见了立在沙发旁边的镇墓石,那些青面獠牙的镇墓石,饶是她这些年摸了不少,乍一见,也觉得毛骨悚然。 伸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石雕,锦华准备将这石雕的脸面转了靠里的一侧,她嘴巴叼着烟卷,胳膊肘子撑着身子,往外挪了挪,一手将镇墓石扳过了脸。 瞧着沙发旁边剩下的镇墓石,锦华瞧着心里不喜,想着要不要将这些鬼祟的东西,全部转过去。眼睛随意的一瞄,锦华觉得自己像被缪斯女神光顾一样,脑子里一下便灵通了。 她猜那位先生的确在跟她玩棋,不过并非有本体的棋,而是棋的布局。 黑皮老三跟她讲那位先生想要跟她一较棋艺,简直是鬼扯恩不对 先前她只是简单扫了一眼,没有细看,如今发现了古玩所隐藏的秘密,不由静下心来,蹲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查看,观察。 按古玩的主色来看,总共可分之为两色,一黑,一白,正是围棋的黑白两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断,锦华踩到了沙发面上,纵观全局。 她似乎猜对了,那位无名先生的确在跟她下棋,他利用古玩在这房间里摆下了一谱棋,但是如何解棋,锦华还真是没有参透。 站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棋局,锦华心里还是有些焦躁,她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则忍不住捏紧了下巴,她和无名先生为对战双方,那么他二人,究竟谁为黑子,谁为白子,这又是一个问题,还有一点,无名先生究竟是在同她下棋,还是让她解棋呢 锦华心中甚为疑惑。无论是从哪一方面看,对她而言都是极为困难的,且先不说棋局布的如何,但就对棋的了解程度而言,她亦甚是匮乏。 在淑女的传统教育中,琴棋书画,锦华只勉强在书这一点,通得一些。在她十几年的受教生涯中,棋类游戏中,只西洋棋玩得巧妙。但对传统的围棋、象棋便就大不了解了。 想了又想,锦华想出个损招,既然她不懂围棋,可没说她不能破坏棋局啊,虽然卑鄙了一些,但聊胜于无,总归算得一条出路。 说做就做,她将地上的那些黑乎乎的铜器和镇墓兽全都摆在了一堆,把白色的玉石和瓷器放在了一堆,将这些全部收整好后,气喘吁吁的靠在了沙发上,观察屋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无得变化,古玩还是那些古玩,房间还是这个房间,房门还是依然的紧闭着。 “你倒是闲的无聊,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将我这地方搞得天翻地覆。” 听见熟悉的促狭笑声,锦华瞪着两眼看过去,门被打开了,门栏处赫然立着高文轩。 高文轩依然是他最擅长的西洋式打扮,头发上擦着头油,梳理的相当排场,身上的西服是锦华前些日子在朱太太那里见过的图样,据说是巴黎最新男装的款式。西装裤笔直无褶,小牛皮鞋锃亮。 一身要费不少钱的行头,将高文轩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锦华得出结论。 “好久不见。”高文轩踱着步子走过来,一手夹住了她嘴上叼着的烟卷,一派自然的拿到自己的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 锦华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高文轩,有些意外,见到他的一瞬间,还有种自己在北平的错觉。见他蛮不讲理的从自己这里抢烟,将手头半包哈德门丢了过去。 高文轩接住了,瞧了瞧,啧啧道:“他俩说,吸来吸去,还是他好。” 锦华撇撇嘴,大不以为然:“你广告词倒是记得挺熟。” 高文轩一手把玩着香烟盒子,没有回话。 一时之间二人的气氛有些尴尬,锦华瞧着他张了张嘴,还是开口问道:“你不是在北平,怎么来了这里。” 高文轩将香烟盒子放到了沙发上,从裤兜里取出一个绸缎小盒子,塞到了锦华跟前:“呐,我可是千里迢迢来给你送礼物的。” 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高文轩的礼物,高文轩见她接了东西,脸上有了笑意,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锦华打开了盒子,见珠白色的衬布上平躺着一个高细的玻璃瓶子,嗅了嗅,味道香浓,知道高文轩送给自己的是香水。 “巴黎货,特意从北平过来拿给你的。” 听了高文轩的话,锦华挑了挑眉,又将手上的香水退了过去:“我不喜欢洒这些东西,你还是留着送给小春吧。” 高文轩听见她提小春,知道她有奚落自己的意思,抱着两臂,拒绝接收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 锦华将香水盒子放在了他坐着的沙发的一旁,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高文轩翘起了二郎腿,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似要将她脸皮上的虚假笑容剥开,认真的看清楚她这个人,含情脉脉:“你在那里,我总能找到。” 高文轩的话实在肉麻,锦华只愿与他保持君子之交,说了几句玩笑话,错开了话题。 高文轩脸上收敛了先前的调笑,他是情场上的老手,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正经,要在什么时候浪荡,温文尔雅的看着锦华,点头称是。 再次碰见高文轩锦华可不认为这是意外,心里有些打鼓,但她也知道自己在高文轩口中套不出话,于是脸上始终保持着虚情假意的笑容。 “好了好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 高文轩有些看不下去她面上故作温和的笑容,有些怀念最早见到她时,她脸上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仇恨。 锦华等着高文轩的后文,见高文轩瞧着她看,知道自己要先恭维他一番:“我就说嘛,能让高先生来这种小地方自然不可能是一般的事情。” 高文轩很受用,嗯了一声,靠在沙发的背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很是随和的开口:“我来湘西的确有些事情,所以锦华,我需要你的帮忙。” 锦华在心里推敲高文轩的话,她听的清楚,知道高文轩要她帮忙,心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高文轩这个人花花心思太多,她怕中了他的圈套,尽管在北平的一段时间里,她们的关系还算得上亲密。 高文轩瞧了瞧锦华堆在一起的古玩,又道:“这赌场高家入了份子,先前掌握在高宽手上,如今高宽死了,我来这里算是接手生意。” 锦华没反应过来,高文轩口中的消息将她生生惊住了。 这地下赌场是高家的 看着高文轩,锦华收住了目瞪口呆的表情,镇定的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不知道高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锦华帮忙” 高文轩看着她一派正经的模样,也坐正了身子,很认真的说:“其实,你可以问我叫文轩。嗯,我听说,你要去神农架。” 锦华不知道高文轩是如何知道自己要前往神农架,有些奇怪,但还是维持着面上风光,淡淡道:“高先生把话说清楚些吧。” “现在的高家你应该知道,苏珊有心夺权。” “我觉得高先生没必要” 话未说完,高文轩止住了锦华的话,往她身边坐了坐,靠的很近:“锦华,你有没有听说过外八门。” 摇摇头,看着高文轩,锦华心里沉寂了许久的不安,再一次躁动起来,她觉得高文轩在拉一只同船的蚂蚱,本能的想要避开。 然而,在她摇头的瞬间,高文轩已经将她作为了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说道:“外八门自古以来联系紧密,八门分别盗、蛊、凤、千、神、机关、索命、红手绢。为实不相瞒,高家正是其中一门,但我大哥一心唉,我不忍看高家,看八门在他手上没落啊,我来到湘西,正是为了寻找蛊门。这家赌场也是为了八门接头所建。” 听着高文轩的肺腑之言,锦华咬了咬嘴上的干皮,高文轩所说的蛊门,不正是蛊婆婆和蛊七爷所在的家族 高文轩说的话,她不能全信,既然高文轩查到了她的动向,那么这就说明,蛊婆婆和蛊七爷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他按兵不动又是为了什么呢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同行 看着高文轩半隐在昏暗中的侧脸,看着他似乎满是诚恳的笑容,锦华靠在沙发的红丝绒靠背上缄默不言。 高文轩提出,要与她同赴神农架。 从利害关系而言,无论是落寇湘西,还是北平一行,对锦华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历练。 自打三年前被唐明带到湘西,她便制定好了计划。她的舞台在上海滩,所以她的戏也要在上海滩唱下去。 神农架之行是为了寻找往生蛊,寻找往生蛊是为了寻找东皇钟的碎片,寻找东皇钟碎片是为了唤醒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在一定程度上是她的铠甲,是她的仰仗,她要神神气气的回到上海滩,势必要做好万全之策,不光光要钞票开道,权利护驾,更要有可以震慑众人的底牌。 但现在 锦华闭眼吐出了腔子里的郁气,她到底越活越糊涂了,这些日子被高宽的死刺激,儿女情长怠慢了正事,时局变化匆匆,怎么能经得住她这般拖沓,若要回到上海滩,湘西的产业势必要出手,等回到了上海滩的话 思绪到此,锦华忍不住侧眸。 扫了高文轩一眼,她用近来少有的冷静在心中权衡利弊和高文轩接触虽然有风险,但利益也会是非常的可观。 北平原先掌握在那位被炸死的张大帅手中,虽说张家的小六子承父业,但无论是明面儿上的,还是暗地里的,军阀之间总归都是有所交集,虽说北伐,但这些个大头不都是归了编。孙大麻子炸陵的事情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还不是被压下了,都是有那些高官在背后撑着。她的心思不大,只求让荣家重新的在上海滩站起来,杜月笙她有心设防,三年前她被耍的团团转,现在不愿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要回上海滩,回到上海滩,这些都是必须要按步骤谋划清楚的,关系户和裙带关系都要捋清楚,上海滩除了杜月笙之外的庇护是必须要有的,如果能借着高文轩巴结上 摇摇头,锦华否定了心里的盘算,高文轩心里的谋算她并不清楚,况且高文轩先前来意不善,若她还没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弃兵保帅,怕是会被反将一军,全军覆灭。 “这件事情的话,还请高先生给我些时间考虑,队伍并非我一人,所以高先生要加入我们的话,还得同他们几位商量,望高先生见谅。”没说拒不拒绝高文轩,锦华折中暂缓了这个话题。 高文轩听了她的话,知道她心里另有盘算还在犹豫,便不甚在意了,在高文轩看来,他所提出的这个要求只是试探,要他铁了心想去神农架的话,根本不会同她提议,他自己满可以找些人带队过去。 来到湘西,与荣锦华接触,交集,他早早的在心里谋算好了,他看上了这个女人,也有决心将这个女人占为己有,当然他同她说的都是真话,外八门和高家,他还都存了心思,所以说,他要的是一箭双雕。 “嗯,我自然是能够等得的,锦华,不如你带我见一见你的那些伙伴,我想同他们接触接触。亲自同他们说这件事。”高文轩一派爽快的说道,他脸上的笑容很是干净,完全让人感觉不到他是否存了坏心思。 对于高文轩的提议,锦华想了想便答应了,以她对贺榕的了解,贺榕断然不会让高文轩同去,媛媛凡事都顺着贺榕,既然贺榕不愿,他定然是不愿的,高文轩跟她过去,定是会吃一番苦头,饱受一番打击。 想到高文轩悲惨的境地,锦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二人乘车去,黑皮老三驾车,老三见了她依然夫人夫人的叫,高文轩不阻止,反而气定神闲的火上浇油,在上车之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帮她撑着车门,喊道:“夫人,请。” 这种情况,锦华无一例外的同先前一般装傻。当做没听见,大摇大摆的坐上了高文轩的小汽车。 实话说,自打她知道高文轩就是那无名先生,是地下赌场的大爷后,便没了先前的紧张,越来越不成样的松懈了。虽说在高家见识过高文轩变态的一面,但高文轩像是天生有这种魔力,一开口,漂亮话、恭维话、风趣话,便说的人晕头转向,乐乐呵呵的忘了他的坏心眼。 小汽车一路驰骋的上了大马路,贺榕的住地在火车站旁的大旅馆,黑皮老三听着高文轩的吩咐,车开的非常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宾馆大开的门前。 大概是先前伙计扭送她去了警局,高文轩将将搀扶着她下车,那位在门前迎客的伙计,瞧见她立马变了脸,火急火燎的往宾馆里面赶,随后锦华便瞧见媛媛从宾馆里面赶了出来。 她是精心雕饰后才出来的,大概是跟了贺榕的原因,她的衣装同先前相比,有了一丝妇人的韵味,她穿着一件艳丽的包身旗袍,喇叭管袖子紧包着白肉,腿上绷着透明丝袜,脚踩黑色高跟皮鞋。比之于三年前绿衣绿裤的样子,虽然旗袍衬得她身态风流,但的的确确少了先前的天真和轻快。 荣锦华是媛媛记恨了三年的情敌,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相恨。虽说锦华现在对贺榕没了心思,但看见小姑娘生机勃勃的和自己斗狠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她,于是浅浅一笑,细声细语的问道:“怎么见着妹妹来了,贺司令呢怎得没有过来。” 她说完话后,高文轩满是惊诧的瞧了过去,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也从未听过她这般温声细语的说话,乍得见着她这一面,颇具兴味,再看对面女子面露狰狞,知道她在使坏,便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媛媛被荣锦华撩起了心里的怒火,她才同贺大哥幸福生活没多久,这个浪蹄子又来勾她的贺大哥,当然没有什么好态度,冷冰冰的堵道:“贺大哥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听见媛媛这般说,锦华故作无奈的对着高文轩耸了耸肩:“看来今天你见不到人了,要不你先打道回府” 高文轩看着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知道自己也在被她算计,面不改色,义正言辞道:“我效仿程门立雪见贺司令也不妨。” 锦华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么执着去神农架,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出来他去神农架,到底是为了什么,对着媛媛笑道:“这位高先生对贺司令慕名已久,不如媛媛小姐通报一声。” 媛媛有些迟疑,每次贺大哥见过荣锦华后总会有一段时间魂不守舍,他们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能听见他在睡梦中喊那浪蹄子,她在心里憋了好久,忍了好久,甚至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啊,为了贺大哥什么都可以忍受,但见了荣锦华,压抑许久的情绪实在忍不住要爆发,她怎么有脸,得意洋洋的过来,明明三年前她是那样的伤害贺大哥 媛媛思绪联翩,当她想到荣锦华的所作所为后,恨意滔天,脑子里仅存的那一丝理智完全炸开她要抓着这个浪蹄子狠狠地给她一个大耳刮子才好。 看着媛媛扑过来,锦华知道自己这回过了火,激得媛媛没了理智,一把将高文轩拉挡在了身前,对着媛媛身后喊道:“贺榕,你快来拉住媛媛小姐。” 媛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顿住了,全身颤抖,她松开了抓在高文轩脸皮上的手,安定了下来。 高文轩平白无故破了相,真不知该哭该笑,不过这一次,他算是真切的认识到了荣锦华,她比想象中的更具有吸引力,甚至让他觉得他们是一样性情的人。 “媛媛你先冷静些,我同贺榕已经没什么了,我这次来,是这位高先生想和我们一同去神农架。” 媛媛猛地抬起了脸,两只眼里像燃烧着烛火,眼光亮的逼人,她死死瞪着锦华,隐隐有些发狂:“你永远别想和贺大哥一起去神农架,只要我在一天,你永远别想跟我的贺大哥在一起” 有些疲惫,锦华想不通媛媛为什么会如此的针对自己,她同贺榕已经淡了,况且贺榕也已经与媛媛在一起了,不想同她争执,心里有些埋怨自己,早知道她如此固执就不刺激她了。 高文轩看清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燃烧着的硝烟,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在他看来像荣锦华那样的女人应该不乏追求者,可这般间接的逢了情敌,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抓住了锦华的手,紧紧的握着:“夫人,何不介绍介绍你同贺司令的关系。” 锦华被他猛地一抓,有些愕然,高文轩的话太像情人之间的嫉妒吃味,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正木着,高文轩贴耳过来:“我帮你解围,你先应和着。” 感受到高文轩手心里的炽热,侧脸看着他同高宽相似的眉眼,锦华发现自己的心里是空的,空洞洞的,缺了一大块,那是什么都不能弥补的。闭上眼,松开了高文轩抓过来的手。 面对媛媛,声音狠厉,语气毒辣:“我没工夫跟你玩过家家,贺榕是谁的跟我都没关系,大家都有正事,今天我来就是跟你们商量,你甭拦着,赶明没了这事儿,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们。” 看着媛媛绯红的脸蛋,看着她瞪着自己的眼神,锦华心里对儿女情长的不耐加重了些,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反正是幡然醒悟了,她既然要断掉一切,就该快刀斩乱麻,断的清楚些。 贺榕站在房间里的阳台上,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旅馆门前的身影,默默的忍受着内心的焦灼。 他突然想到,媛媛是需要东皇钟的,荣锦华也需要东皇钟,若是在神农架真的寻到了往生蛊,真的找到了东皇钟,他又该如何抉择呢 想了又想,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对荣锦华这场梦的该结束了,他最早遇见她,她是在污浊人世中挣扎的破落小姐,她费尽心机想要活命。 他喜欢她,喜欢到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给予她,他有女人们喜欢的一切,聪明的头脑,漂亮的皮相,以及权势和财富。她生的美,又曾有过良好的家世,让他觉得她就该被宠爱着,住在漂亮的大宅子里,当一个不问世事,不知柴米油盐的漂亮太太,但他没想到,面对他的求爱她却拒绝了。 贺榕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跟着她不畏生死的下了墓,到后来的一切,也都是他预想不到的,如果他按着自己最初的轨道走,会怎样呢 可能在北伐的混战中夺得一席之地,从此以后位高权重,富贵逼人,娇妻满堂。又或许如同常人的生活轨迹,一世安宁。 媛媛选择了妥协,她咬着嘴唇,恨恨的看着荣锦华,她虽然恨荣锦华那个浪蹄子,但也明白,一切要紧着贺大哥来,那人找贺大哥,若是有什么大事,被她给耽搁了可不好。一咬牙,没好气的对荣锦华说:“你们跟我过来吧。” 同高文轩相识了一眼,锦华对媛媛的选择说不上开心,她莫名有些后怕,怕高文轩若真如了愿,跟着他们一起去神农架,中途不知又会有怎么样的变故。 媛媛去寻贺榕,锦华和高文轩则被留在了大堂的沙发上,两人面面相对,很是无趣。 锦华同茶房要了咖啡后拿着一旁的小报打发时间,高文轩同样要了咖啡,但没看小报,而是看向了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男人。 在高文轩看来,贺榕只能担得起不过如此四个字,大老远扫过去,他便知道了那位贺司令的经济情况。深青色的长袍材质看起来像是意大利面料,算不得便宜,但也算不得贵,除了一双鞋子擦得发亮外没什么装饰,就连头发也没有擦一点发油,嗯,除了长得还算可以外没有半点优势了。 心里有数,他不忍得意起来,在他看来,他比那位仁兄的生活水准和竞争优势不知好了多少倍。 贺榕走了过来,看着喝咖啡的两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这一次只有他一人,媛媛没有跟过来。 瞧见贺榕来了,锦华收了报纸,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同他讲话:“这位是高先生,他想同我们一起去神农架,我带他来跟你和穆先生商量。”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吃瘪 沙发的位置紧邻大堂的窗子。 寸寸暖黄穿透雕花窗栏,俏皮地从镂空间隙中钻了进来,贺榕沐浴阳光,背窗而坐。 这是下午三点半左右的太阳,不灼不烈,恰有一点温润,贺榕的心也同这阳光一般温和,眼光平静,不急不躁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端起茶房送来的清茶,浅浅一抿。 看着贺榕的一派镇定,锦华不自觉的将眼睛黏到了脚上皮鞋的花边上,先前她以为自己能将贺榕当成陌生人对待,但如今见了他,心里又全然不是在媛媛面前的洒脱。 “久仰先生大名,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先生果然不同凡响。”高文轩率先出击,对着贺榕伸出了手,他下巴微抬,眼睛斜向贺榕,虽然嘴上客气,但动作却是十足的倨傲。 面对高文轩的下马威,贺榕淡然的扫去一眼,他举手投足之间,蕴着一种风轻云淡,与高文轩的肆意张扬对比,君子淡如水,温如玉。 锦华将贺榕的动作瞧在眼里,在她看来与其说贺榕君子,倒不如说是他性子漠然,贺榕这副样子她先前领略过,对待外人,他是一个相当冷漠也相当淡然的人。 “多谢高先生谬赞,贺某亦久仰高先生之名。”到底,贺榕还是有礼貌的回话了,他的声音很单调,听不出来悲喜,只是他没有握高文轩的手。锦华从这一点猜测,他应当是不喜高文轩的。 高文轩的手僵在半空,他觉得自己被贺榕一耳刮子响亮的打在了脸上。作为夹在他二人之间的女性,锦华准备说句风趣话打个圆场。 这时候,先前没跟着贺榕过来的媛媛,手拿着盛放水果冷拼的托盘不知从什么地方走近了他们,瞧见这尴尬境地,知道贺大哥又干了得罪人的事情,于是面露温婉,看着高文轩恳切的解释道:“我家先生有些洁癖,还请高先生见谅。” 说着,她将托盘放在了三人面前的矮桌上,而后一派自然的坐到了贺榕身边,一派自然的挽住了他的手臂。脸上漾起称职太太的笑容,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一般,春风和煦的询问锦华:“荣小姐近来怎么样” 锦华被媛媛手上的大钻戒晃花了眼,她注意到媛媛这次又换了一身行头,打扮的洋气而又轻快,身穿了一件绿格纹的香绡纱旗袍,款式很素雅,恰恰鹅蛋脸上又架了一副金边平光镜,多了一点女学生的书卷气,头发微卷只用水钻夹子抓了一边,剩下的则散着,脸上的浓妆已经被尽数擦去,只稍稍施了一点粉,素雅可人。 如同三年前的第一次相遇,瞧着这样的媛媛,锦华的心湖再一次被投进石子,她心里面有一点淡淡的不甘心,她和贺榕抵不住时间,她认了,可她却不能忍受这个叫媛媛的小姑娘使着三年前的伎俩,陪在贺榕身边。 “多谢媛媛小姐关心,我很好。” 对着媛媛微微一笑,锦华并未泄露隐秘的心事,将目光转向贺榕,决定先以大事为主,先就此翻开这一页,沉吟了片刻,问道:“贺司令可否愿意高先生同我们一起前往神农架” 贺榕瞧着她,心口像被细针刺痛,他越是想要告别她,越是迈不开这一步,三年前如此,在墓里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荣小姐怎么看”捏着粉彩茶杯,贺榕错开了同她相视的眼,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啊,他鼻音有些浓重,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受了风寒感冒的。 “高先生是一个不错的伙伴。”锦华回答含糊,其实高文轩去了好,不去也好,这一点在她看来并未有太大影响的,但她就是抉择不了,在某种程度而言,高文轩这枚棋子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知道高先生可有什么仰仗,毕竟深山路险。”贺榕轻抿了一口清茶,抬眼瞥了高文轩一眼,锦华有些好奇贺榕心里的盘算,随着高文轩的目光看过去,但目光所及,他又迅速的挪开了眼,她并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高文轩听着贺榕的话,晓得他是让自己拿出本事来,心想,我的本事又岂是你能知道的。 “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微微一笑,高文轩答道。 贺榕心里有了打算,做决定的瞬间,他尽量不去看荣锦华,男女的情谊说起来容易,但真的见了面,过去的一切像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看着她,他的心,怦然又动,乱如麻。 这个女人,他是爱不起的,他已经没了督军府,如今伶仃一人,他还有些资本,但那些是他来保命的,况且 贺榕看着挽着他笑脸盈盈的媛媛,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他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现如今他有妻,有家庭,他不能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梦而断送一切,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去挥霍了。 “荣小姐,我觉得高先生能加入我们是极好的,至于穆先生那里,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去神农架还有几天,不如你先同高先生商量事宜,我同媛媛另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贺榕的确确选择了落荒而逃。 由爱到恨,由恨到怕,荣锦华的影子始终刻在他的心上,时时缅怀,难以忘记。 “贺大哥,我们停一停。”媛媛跟着贺榕一路疾步,她穿着高跟皮鞋,故而有些吃不消,喘着粗气儿,叫停了贺榕。 贺榕身形一晃站住了脚,扭过脸不耐烦的看着头发跑的蓬乱的媛媛,下意识埋怨道:“你又整什么” 话说了一半,瞧见媛媛眼中噙了泪,眼圈也红了一圈,顿时如梦初醒,掐断了后面要说的话,他自己有一套大男子主义的标杆,认为媛媛既然跟了他,他就该好好待她的,并在心里再次提起老念头荣锦华已经是过去的了。 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他抓住了媛媛的小手,软了脾气,温声细语的安慰:“你不是说想去吃小牛排我们一起去,别哭了,再哭妆就花了。” 媛媛揉了揉眼角,抹掉了垂泪,娇蛮的一把挽住了贺榕的胳膊,声音虽然犹带哭腔,但愁容着实已换笑颜,她将委屈掩到了明媚的笑容之下,甜蜜蜜的依偎着贺榕:“贺大哥你真好。” 贺榕扯了扯嘴角,轻轻叹了口气,他想了又想,觉得无论是当前的局势,还是他现下的窘境,他都没了对抗的力气,叹息过后,突然生了安定的心思,冷不丁对媛媛说道:“等从神农架回来,我们就把婚事办了吧,到时,我亲自上门提亲。” 媛媛依偎着贺榕的胸膛,因为他的话,长长的睫毛上粘上了几点晶莹,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胸膛中有一种苦尽甘来的酸涩,低低应道:“好。” 与高文轩面面相对,实在乏味,将最后一口咖啡咽下肚皮,锦华决定趁此机会摆脱高文轩,跑路回家。除了不想同高文轩多作交流外,还有就是因为担心小宽,她要回去看一看小宽究竟有没有安生的待在家里。 “锦华,我今日做东,我请你去吃些东西吧。”刚站起身子没几秒,便听见了高文轩的邀约。 扭过脸,义正言辞的拒绝:“不了高先生,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高文轩追上来,死皮赖脸:“我送你。” 不言不语,冷眼看着高文轩跟在身后,锦华收回目光,在心里暗自揣测贺榕的心思,以她对贺榕的了解,贺榕的性格根本不会同意高文轩跟着他们一起去神农架,他让高文轩跟着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宾馆,黑皮老三还在门前等着,但已经等得困乏,吧唧着嘴靠在车子上打瞌睡。 看着黑皮老三,锦华挑了挑眉,斜了高文轩一眼:“高先生先走吧,我想在这附近转一转。” “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你。”高文轩说着,疾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走多快,高文轩就走多快。 “无赖啊你” 高文轩恬不知耻:“是啊,我是无赖,我是男无赖,不过,你不也是女无赖吗” 瞧高文轩的架势,锦华知道自己躲不过,二人沿着火车站的小街,一路走了过去,一路一言不搭一言的对话。 “锦华,你喜欢吃些什么”看着路边卖吃食的小摊,高宽轩停下了步子。 锦华本想当做没听见,继续往前走,但被高文轩拽着,无可奈何的随手指道:“那个,我喜欢吃那个,对,还有这个,那个,这个” “锦华,你喜欢什么花” 白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发现他们熟识之后,高文轩的无赖本性更显,撇了撇嘴,:“我都喜欢。” 高文轩自然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知道她在随口的敷衍自己,可还真就去了,对着卖花的小姑娘塞了钞票,连着整个竹篓一同和花抱了过来,轻轻松松的将一篓花捧在她的面前。 “你还真是”对于高文轩的所作所为,锦华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无可奈何的从竹篓中抽出一支,在他面前晃了晃:“呐,我就喜欢这支。” 高文轩哑然失笑,见她脸上得意,低低的唤了她一声:“锦华” “嗯”侧脸看过去,锦华等他下文。 “锦华,我想跟你说,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面对高文轩无头无脑的话,锦华握着花枝堵住了他的嘴:“别,我可比你有良心的多。” 高文轩从她手上抽出了花朵,一把抓住了她的指尖,轻轻捏在手上:“我们都是自私自利的投机者,就算这世界是消亡的,就算国家是危机着的,我们一样能过的很好,你要看清楚这一点。” 锦华将手指从他手心里抽出:“你想说什么” 高文轩笑而不答,看着他脸上的神气,锦华心里莫名发虚。 “高宽的死,你根本不需要负太大愧疚,你心里清楚,其实你并不痛苦的,只是想让自己愧疚一些,那个小宽,我见过了,你做这些都是没有必要的。” 锦华怒极反笑:“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事情” “锦华,别这样,固执的女人不讨男人喜欢的,我只是不想让你误入歧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对女人总是好心肠。况且,你要和我一同对付高家,我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 “放屁,谁答应你要对付高家的”锦华实在听不得高文轩的那些屁话,忍不住,手肘子朝他撞了过去。 高文轩躲开了她的攻击,转了个身儿,抓住了她的小臂,她本就生的细瘦,力气确实不抵他,被他抓了个正着,困在了他结实有力的胳膊下。 “可你也没有拒绝。”他眼中含着笑意,又道。 锦华被他这一番话堵得哑然,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高先生,你不是就跟我说这些事情吧” 高文轩摇摇头:“自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神农架的事情。” 锦华心里头确实光火,但她好脾气的压住了,对高文轩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们为什么要去神农架” 锦华愣了有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才她心里还在盘算,如果高文轩问的是神农架的风土人情,她也好用手头上搜集来的资料糊弄几句。 眯住了眼睛,将高文轩从头到脚细量扫视了一番,她向来警觉,此行对高文轩松懈的戒心,又牢不可摧的建立了起来。 “高先生去神农架又是为了什么”锦华反问道。 “锦华你懂得,我们是相同的人,我们对任何事情都是从自己的实际出发的,当然回答这个问题要牵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不如我们下馆子里坐坐”高文轩答非所问。 “不了,高先生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还请高先生见谅,锦华先行一步。”虽然面无表情的同高文轩告别,但她心里实则早已按耐不住,高文轩说话,没说两句就要戳她痛处,她做事情的确是从自己的实际出发的,但她真不是没良心的人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教育小宽 归家之后,锦华疲惫的瘫在沙发上,冷眼瞧看小宽蹑手蹑脚的为她端来饭食。 “知道错了”看着汤面之上圆滚滚的荷包蛋,锦华瞟了小宽一眼。 “小姑奶奶,您先吃了饭再来打我吧。”看着小宽像小哈巴狗一样两手捧着筷子,锦华脸色多少好看了一些,从他手上接过筷子,和高文轩周旋这么久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搅了搅面条,见面汤清亮,面条不软不硬,想来小宽为她煮面废了不少心思,心肠一软,对着小宽态度柔和了许多。 “你怎么就去了那里先生不管你吗” 说到这里,锦华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小宽跟着她不过几个月,就学成了这幅样子,以后长大了可还了得。 “小姑奶奶,我听同学说” 锦华放下了手上的筷子:“说什么” 小宽支吾了一会儿,咬着嘴皮子,怯语:“说那种地方收益最大,比他们家里种鸦、片赚得都多,说在那里当拳手一晚上能赚三十多个现大洋呢。” “所以你就去了” 听了小宽的话,锦华全然没了吃食的心思。 小宽两只眼珠子里潜藏着对未来的雄心,地下赌场里的一番见识为这个年轻人打开了新世界,让他见识到了赚钱的另一种手段,所以他的眼睛乌漆漆,灼灼逼人:“小姑奶奶,那个地下赌场真有这么厉害吗我见那些人一天都能赚到上百块大洋,还有鸦片烟,那里的” 锦华被气得厉害,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矮桌山,在她看来小宽是穷怕了,才会在这样的年纪有那些坏心思,想了想,觉得应该同他好好交流一番,他这个年纪说教说教应该还能改过来,于是压着脾气,温和道:“小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或者靠自己的头脑。” 小宽摇摇头,用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说话:“小姑奶奶,你不知道,我在街上乞讨的时候见多了,种地的都被欺负坏了,龙山县和凤凰县,遍地都是鸦、片,所以不能种地,我们得去欺负这些种地的,才能有利可图。” “那好好读书当一个科学家不是很好吗或者好好跟先生学画画,以后当一个画家不是也很好”锦华努力为小宽绘制未来蓝图,希望扼杀掉小宽心里头刚刚冒出来坏心思的苗头。 想了想,小宽又摇了摇头:“小姑奶奶,我读书没有天分的,在学校里我什么都比同学差,也经常考不及格,而且” 晃神的功夫,锦华突然想到了高文轩的那一番话,心里有一些感伤,端详着小宽,在心底问自己,究竟能不能将这个孩子培养成高宽,实话说,她有一些被高文轩的话动摇。 “小姑奶奶,我可以不去上学的,您能收留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读书太费钱您赚钱也不容易。” 锦华自小受的家庭教育,在钱财观上,父亲教育的无非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其他的,关于做人这一点的教育,她并没有学的透彻,至于上学读书,她同小宽的境地差不了多少,并非是上学的料子,读书她倒是可以,但读书与上学又是两回事。 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小宽,但锦华觉得,如果想要小宽成为像高宽的人,势必要小宽乖乖的去上学,小宽连君子之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得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学校读书不可,反反复复的琢磨,锦华决定从现实出发,给小宽贴合实际的举例子:“你大字不识几个,以后怎么帮到我以后想上山当土匪还是卖鸦、片,开赌场让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提到小姑奶奶了,让他们骂小姑奶奶没管教好你是不是” “哼,谁敢编排小姑奶奶的不是,我就用拳头把他打趴下” “那你把他打趴下后,他依然要说呢” “那就把他打死” 看着小宽满是戾气的面孔,锦华心底有一点颤动,照高文轩的说法,她不应该这样费心费力的这样管教他,人的关系大多建立在利害之上,或许读不读书不甚重要,但小宽这种以暴制暴的思维若不阻拦,假以时日,必然酿成大祸,上学读书最重要的是在思维上的培养,这一点锦华深有体会。 “那要全湘西的人都编排我呢你能把他们全部打死吗” 小宽哑巴了,绞着两只手指满腹心事的看着锦华,过了许久,硬着头皮说出了心里话:“可小姑奶奶小姑奶奶你为了我的学费太辛苦了。” “这世上没有干什么不辛苦的。小宽,我们想要得到东西就势必要去付出。所以你不能辜负了小姑奶奶的付出是不是所以得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听先生讲课是不是这样才能以后报答小姑奶奶啊,你要成为一个正人君子,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成为嗯,以后不准偷偷从学校逃课了,也不要再跟同学打架了。” 见小宽重重点了点头,锦华眼睛瞟了一眼高宽的房间,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学校好好读书,等我回来会检查你功课的,若是不合格,我可不会饶了你。”嗔怪的一点小宽额头,又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去睡吧。” 小宽没有动。 “还有事” “没了没了。”一吐舌头,小宽疾风似的闪开了,他一溜烟跑到了楼梯口,在昏暗的角落里摸着手指头上的刀伤,偷偷的看着小姑奶奶吃面,他方才想问一问小姑奶奶,面的味道好不好,他跟着隔壁的婶子学了一个下午才学会了和面和切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这碗面。 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面条,锦华全然没了吃食的心思,一翻身又躺回了沙发上,在心里默默思索高文轩下午的话,八大门、高家、她竟然在赌场听信了高文轩的屁话。 在湘西,赌场生意赚不了多少,鸦、片才是敛财的手段,湘西鸦、片泛滥,而且是合法之举,龙山县甚至有乌金国之称。 方才听了小宽的话,锦华想到了这一点,高文轩这个人他自己都说了他是唯利益所趋的人,如此大的利润,她还真不相信,鸦片生意高文轩没有沾手,他会从北平过来,鬼才信他是因为什么八大门呢不过高文轩吃的应该是小利,他走的是黑路子,湘西是陈大爷的天下,在这位太岁爷头上动土,高文轩作为一个外来客,想必还没这个本事。 地下赌场是高家的生意,这一点,锦华依然耿耿于怀,高宽对她到底还是有所隐瞒的。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看着窗户外的星子,她不再思索这些迷雾似的事情,而是将思绪转到了去神农架的事情。 湘西这边火车很少,光去北平她都坐船,坐轿辗转了一路,若是去神农架,走水路是必不可少,最近水患严重,她莫名有些怕生事。 看贺榕对媛媛的态度,媛媛此行是必然,高文轩嘛,穆少秋那边没听到风声,他去和不去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眼睛有些轻蔑的眯了起来,想到高文轩,锦华满脑子里都是他说的那些话,恨得她牙痒痒,有些后悔,心道自己走之前应该狠狠的踩他一脚才对 被她记恨着高文轩,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冲了澡,换了新衣,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夜观天象。 平日里高高渺渺挂在天上的白月亮,今日竟然变成了一轮泛黄的铜月亮,天上星子细碎撒在黑洞洞的天幕上,时而闪烁,时而幻灭,看得不甚真切,如梦似幻中,有一点淡淡的恐怖。 想起荣锦华,他突然觉得有些累,这个女人虽说与旁的女人不同,但实在太累人了些。 不过嘛,虽然有些累,但乐趣还是有的。 摸了摸下巴,高文轩想到了自己今日对她说的那番话,他可以打包票那番话是他老早就想说的,而且绝对的真心实意,从他御女多年的经验分析,女人像是骡子,在独立的同时,不应该完全的放养,还应该给她套上一条不甚明显的缰绳。 他对荣锦华确实调查过,摸根知底他倒没这个本事,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她的事情,去神农架,他是有一层打算的,那个同她一行的贺司令和上海滩如日中天的杜先生有些联系,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姓穆的,在赌场里的烟馆里住过些时日,这个人似乎和蛊门有点关系。 想通了事情,惬意的抽根烟,高文轩是作息有规律的人,所以在一根烟抽完的时候,他便转身回了房间,喝了杯白水,舒舒服服的躺在了特意从洋商手上高价买来的软床上。 一夜好梦。 早上醒来时已经是日上杆头,看了一眼天色,锦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沙发有些硬,睡的她全身疼,懒洋洋伸展了四肢,许是没盖被,受了凉,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去洗漱。 今日她没有什么事情可忙,决定带着小宽去街上逛逛,购些书籍,或者去馆子里吃上一顿。 开了衣柜,取出了一件新制未穿的蜜合色花鸟刺绣旗袍,在妆匣子里挑了挑,挑了一对珍珠耳扣和一条珍珠项链来。换了衣服,戴好首饰,在穿衣镜前照一照,就觉得什么地方差了一些,在柜子里一通翻找,又找出一件烟灰色的披肩来。 看着镜子里的倩影,锦华微扬了下巴,她这些日子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渐渐下了去,露出了小而精致的脸蛋,她觉得她扬下巴有一些傲然的作态,虽然有些刻薄相,但着实要比往常要美上一些。 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见新衣服还算合身,便利落的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淡淡的敷了些粉,描眉画眼后,用粉色的唇膏在嘴唇上微微的涂了一层,因为胭脂用完了,所以手指蹭了一些口红,在脸颊两侧轻轻的点了点,慢慢的晕开了。 “小姑奶奶,我买了早餐。” 听见小宽的声音,锦华扭过了脸,见小宽今日头发梳的齐整,穿了她给他新制的西装,虽然面容青涩,俨然有了成年人的阵势。 瞧了瞧,锦华心里有些膈应,因为她给小宽制得衣服差不多除了大小,几乎与高宽同款式,虽说小宽的样貌同高宽相似,但两人穿衣服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换身衣服吧,一会儿我们去街上,那几件西装你不要动了,穿那件藏青色的学生服好了。” 说完话,锦华又扭过了脸,披上披肩,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又弯身在妆匣子里找出了珍珠嵌蓝宝石的胸针,夹着固定住了披肩。 小宽看着她打扮的身影,忍不住又站了一会儿,她无论做什么事情动作都是很美的,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道软风,又像是被风吹着的细杨柳。 收整妥当,找了要拿的手袋,瞥见小宽还傻愣愣的站着,锦华想了想又喊住了他:“别换了,用过早餐我们就出去。” 小宽反应过来,见她又喊住了自己,不免有些惊慌,他来之前照过了镜子,因为觉得自己穿这身西装很帅气,还对着镜子沾沾自喜了一阵儿,她一会儿让换了,一会儿又让穿着,倒是让他更紧张了,莫非今天自己穿的,出门丢了小姑奶奶的脸了吗 扫了眼桌子上的吃食,见是豆浆和肉包子、小菜,锦华便坐下了,小宽很自觉地过来舀盛,因为手上刀伤未愈,所以拿碗的手有些发颤,豆浆的浓白汤汁在桌子上溅了很多,弄得原本干净的桌面凌乱不堪。 皱起眉头,锦华从小宽的手上拿过了汤勺,自打高文轩和她说过那些话后,不知不觉的,她对小宽的确有了些许看法。 “去拿抹布过来吧。我来盛。” 小宽垂下眸子,一脸若无其事走出了屋子,在踏出屋门的瞬间,他抓住了被汤汁淋湿的伤口,那里,像是针刺一般,顿顿的疼,心也是,顿顿的疼。 “滴滴滴。” 门外骤起小汽车的鸣笛,锦华侧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宽,再拿对碗筷。”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高文轩来了。sjgsf0916: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教育 归家之后,锦华疲惫的瘫在沙发上,冷眼瞧看小宽蹑手蹑脚的为她端来饭食。 “知道错了”看着汤面之上圆滚滚的荷包蛋,锦华瞟了小宽一眼。 “小姑奶奶,您先吃了饭再来打我吧。”看着小宽像小哈巴狗一样两手捧着筷子,锦华脸色多少好看了一些,从他手上接过筷子,和高文轩周旋这么久她还真是有些饿了。 搅了搅面条,见面汤清亮,面条不软不硬,想来小宽为她煮面废了不少心思,心肠一软,对着小宽态度柔和了许多。 “你怎么就去了那里先生不管你吗” 说到这里,锦华心里还是有些郁闷,小宽跟着她不过几个月,就学成了这幅样子,以后长大了可还了得。 “小姑奶奶,我听同学说” 锦华放下了手上的筷子:“说什么” 小宽支吾了一会儿,咬着嘴皮子,怯语:“说那种地方收益最大,比他们家里种鸦、片赚得都多,说在那里当拳手一晚上能赚三十多个现大洋呢。” “所以你就去了” 听了小宽的话,锦华全然没了吃食的心思。 小宽两只眼珠子里潜藏着对未来的雄心,地下赌场里的一番见识为这个年轻人打开了新世界,让他见识到了赚钱的另一种手段,所以他的眼睛乌漆漆,灼灼逼人:“小姑奶奶,那个地下赌场真有这么厉害吗我见那些人一天都能赚到上百块大洋,还有鸦片烟,那里的” 锦华被气得厉害,一巴掌拍到了面前的矮桌山,在她看来小宽是穷怕了,才会在这样的年纪有那些坏心思,想了想,觉得应该同他好好交流一番,他这个年纪说教说教应该还能改过来,于是压着脾气,温和道:“小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或者靠自己的头脑。” 小宽摇摇头,用一副小大人的语气说话:“小姑奶奶,你不知道,我在街上乞讨的时候见多了,种地的都被欺负坏了,龙山县和凤凰县,遍地都是鸦、片,所以不能种地,我们得去欺负这些种地的,才能有利可图。” “那好好读书当一个科学家不是很好吗或者好好跟先生学画画,以后当一个画家不是也很好”锦华努力为小宽绘制未来蓝图,希望扼杀掉小宽心里头刚刚冒出来坏心思的苗头。 想了想,小宽又摇了摇头:“小姑奶奶,我读书没有天分的,在学校里我什么都比同学差,也经常考不及格,而且” 晃神的功夫,锦华突然想到了高文轩的那一番话,心里有一些感伤,端详着小宽,在心底问自己,究竟能不能将这个孩子培养成高宽,实话说,她有一些被高文轩的话动摇。 “小姑奶奶,我可以不去上学的,您能收留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读书太费钱您赚钱也不容易。” 锦华自小受的家庭教育,在钱财观上,父亲教育的无非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其他的,关于做人这一点的教育,她并没有学的透彻,至于上学读书,她同小宽的境地差不了多少,并非是上学的料子,读书她倒是可以,但读书与上学又是两回事。 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小宽,但锦华觉得,如果想要小宽成为像高宽的人,势必要小宽乖乖的去上学,小宽连君子之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得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学校读书不可,反反复复的琢磨,锦华决定从现实出发,给小宽贴合实际的举例子:“你大字不识几个,以后怎么帮到我以后想上山当土匪还是卖鸦、片,开赌场让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提到小姑奶奶了,让他们骂小姑奶奶没管教好你是不是” “哼,谁敢编排小姑奶奶的不是,我就用拳头把他打趴下” “那你把他打趴下后,他依然要说呢” “那就把他打死” 看着小宽满是戾气的面孔,锦华心底有一点颤动,照高文轩的说法,她不应该这样费心费力的这样管教他,人的关系大多建立在利害之上,或许读不读书不甚重要,但小宽这种以暴制暴的思维若不阻拦,假以时日,必然酿成大祸,上学读书最重要的是在思维上的培养,这一点锦华深有体会。 “那要全湘西的人都编排我呢你能把他们全部打死吗” 小宽哑巴了,绞着两只手指满腹心事的看着锦华,过了许久,硬着头皮说出了心里话:“可小姑奶奶小姑奶奶你为了我的学费太辛苦了。” “这世上没有干什么不辛苦的。小宽,我们想要得到东西就势必要去付出。所以你不能辜负了小姑奶奶的付出是不是所以得在学校好好读书,好好听先生讲课是不是这样才能以后报答小姑奶奶啊,你要成为一个正人君子,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成为嗯,以后不准偷偷从学校逃课了,也不要再跟同学打架了。” 见小宽重重点了点头,锦华眼睛瞟了一眼高宽的房间,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学校好好读书,等我回来会检查你功课的,若是不合格,我可不会饶了你。”嗔怪的一点小宽额头,又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去睡吧。” 小宽没有动。 “还有事” “没了没了。”一吐舌头,小宽疾风似的闪开了,他一溜烟跑到了楼梯口,在昏暗的角落里摸着手指头上的刀伤,偷偷的看着小姑奶奶吃面,他方才想问一问小姑奶奶,面的味道好不好,他跟着隔壁的婶子学了一个下午才学会了和面和切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这碗面。 看着桌上已经凉了的面条,锦华全然没了吃食的心思,一翻身又躺回了沙发上,在心里默默思索高文轩下午的话,八大门、高家、她竟然在赌场听信了高文轩的屁话。 在湘西,赌场生意赚不了多少,鸦、片才是敛财的手段,湘西鸦、片泛滥,而且是合法之举,龙山县甚至有乌金国之称。 方才听了小宽的话,锦华想到了这一点,高文轩这个人他自己都说了他是唯利益所趋的人,如此大的利润,她还真不相信,鸦片生意高文轩没有沾手,他会从北平过来,鬼才信他是因为什么八大门呢不过高文轩吃的应该是小利,他走的是黑路子,湘西是陈大爷的天下,在这位太岁爷头上动土,高文轩作为一个外来客,想必还没这个本事。 地下赌场是高家的生意,这一点,锦华依然耿耿于怀,高宽对她到底还是有所隐瞒的。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看着窗户外的星子,她不再思索这些迷雾似的事情,而是将思绪转到了去神农架的事情。 湘西这边火车很少,光去北平她都坐船,坐轿辗转了一路,若是去神农架,走水路是必不可少,最近水患严重,她莫名有些怕生事。 看贺榕对媛媛的态度,媛媛此行是必然,高文轩嘛,穆少秋那边没听到风声,他去和不去都是不一定的事情 眼睛有些轻蔑的眯了起来,想到高文轩,锦华满脑子里都是他说的那些话,恨得她牙痒痒,有些后悔,心道自己走之前应该狠狠的踩他一脚才对 被她记恨着高文轩,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冲了澡,换了新衣,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夜观天象。 平日里高高渺渺挂在天上的白月亮,今日竟然变成了一轮泛黄的铜月亮,天上星子细碎撒在黑洞洞的天幕上,时而闪烁,时而幻灭,看得不甚真切,如梦似幻中,有一点淡淡的恐怖。 想起荣锦华,他突然觉得有些累,这个女人虽说与旁的女人不同,但实在太累人了些。 不过嘛,虽然有些累,但乐趣还是有的。 摸了摸下巴,高文轩想到了自己今日对她说的那番话,他可以打包票那番话是他老早就想说的,而且绝对的真心实意,从他御女多年的经验分析,女人像是骡子,在独立的同时,不应该完全的放养,还应该给她套上一条不甚明显的缰绳。 他对荣锦华确实调查过,摸根知底他倒没这个本事,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她的事情,去神农架,他是有一层打算的,那个同她一行的贺司令和上海滩如日中天的杜先生有些联系,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姓穆的,在赌场里的烟馆里住过些时日,这个人似乎和蛊门有点关系。 想通了事情,惬意的抽根烟,高文轩是作息有规律的人,所以在一根烟抽完的时候,他便转身回了房间,喝了杯白水,舒舒服服的躺在了特意从洋商手上高价买来的软床上。 一夜好梦。 早上醒来时已经是日上杆头,看了一眼天色,锦华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沙发有些硬,睡的她全身疼,懒洋洋伸展了四肢,许是没盖被,受了凉,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去洗漱。 今日她没有什么事情可忙,决定带着小宽去街上逛逛,购些书籍,或者去馆子里吃上一顿。 开了衣柜,取出了一件新制未穿的蜜合色花鸟刺绣旗袍,在妆匣子里挑了挑,挑了一对珍珠耳扣和一条珍珠项链来。换了衣服,戴好首饰,在穿衣镜前照一照,就觉得什么地方差了一些,在柜子里一通翻找,又找出一件烟灰色的披肩来。 看着镜子里的倩影,锦华微扬了下巴,她这些日子瘦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渐渐下了去,露出了小而精致的脸蛋,她觉得她扬下巴有一些傲然的作态,虽然有些刻薄相,但着实要比往常要美上一些。 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见新衣服还算合身,便利落的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淡淡的敷了些粉,描眉画眼后,用粉色的唇膏在嘴唇上微微的涂了一层,因为胭脂用完了,所以手指蹭了一些口红,在脸颊两侧轻轻的点了点,慢慢的晕开了。 “小姑奶奶,我买了早餐。” 听见小宽的声音,锦华扭过了脸,见小宽今日头发梳的齐整,穿了她给他新制的西装,虽然面容青涩,俨然有了成年人的阵势。 瞧了瞧,锦华心里有些膈应,因为她给小宽制得衣服差不多除了大小,几乎与高宽同款式,虽说小宽的样貌同高宽相似,但两人穿衣服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换身衣服吧,一会儿我们去街上,那几件西装你不要动了,穿那件藏青色的学生服好了。” 说完话,锦华又扭过了脸,披上披肩,在镜子前左右照了照,又弯身在妆匣子里找出了珍珠嵌蓝宝石的胸针,夹着固定住了披肩。 小宽看着她打扮的身影,忍不住又站了一会儿,她无论做什么事情动作都是很美的,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道软风,又像是被风吹着的细杨柳。 收整妥当,找了要拿的手袋,瞥见小宽还傻愣愣的站着,锦华想了想又喊住了他:“别换了,用过早餐我们就出去。” 小宽反应过来,见她又喊住了自己,不免有些惊慌,他来之前照过了镜子,因为觉得自己穿这身西装很帅气,还对着镜子沾沾自喜了一阵儿,她一会儿让换了,一会儿又让穿着,倒是让他更紧张了,莫非今天自己穿的,出门丢了小姑奶奶的脸了吗 扫了眼桌子上的吃食,见是豆浆和肉包子、小菜,锦华便坐下了,小宽很自觉地过来舀盛,因为手上刀伤未愈,所以拿碗的手有些发颤,豆浆的浓白汤汁在桌子上溅了很多,弄得原本干净的桌面凌乱不堪。 皱起眉头,锦华从小宽的手上拿过了汤勺,自打高文轩和她说过那些话后,不知不觉的,她对小宽的确有了些许看法。 “去拿抹布过来吧。我来盛。” 小宽垂下眸子,一脸若无其事走出了屋子,在踏出屋门的瞬间,他抓住了被汤汁淋湿的伤口,那里,像是针刺一般,顿顿的疼,心也是,顿顿的疼。 “滴滴滴。” 门外骤起小汽车的鸣笛,锦华侧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宽,再拿对碗筷。”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高文轩来了。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章 神农架之途 一湾碧水中行至武昌。 两岸远山虚隐,天地水色皆醉于一片浓绿,就穆少秋所言,神农架地界甚广,他们预备从武昌补给后,乘船走至巴东,由巴东神农架林区而入。 湘西一路而来,耗时一周有余,吃食储备也消耗的七七八八,将在码头下船,高文轩便拽着锦华要往码头附近的小馆子去。 穆少秋不言语,跟在二人身后,看样子也要去寻些吃食,贺榕则看着武昌城的地界,面如沉水,不知是自言还是他语,恍惚中长叹了口气,见三人走远,挽着媛媛随于三人身后。 码头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馆,方方正正的白色小平房上挂着乌木的牌匾,上面笔走龙蛇的用红漆写着鲜味馆三字。 因为肚里馋虫翻滚,高文轩没看牌匾,循着香味,一头扎进了小饭馆,锦华被高文轩强托硬拽坐到了馆子里的长凳上,闻到香味肚子也不禁咕咕叫起来。 高文轩紧靠她而坐,穆少秋跟着她二人进来馆子后,也不客气,径直坐到了二人对面,看着身穿紫红衣裙的老板娘递来菜单,指着点了几道菜后,将菜单递给了高文轩。 高文轩一边看着菜单,一边对着锦华评判小店吃食,将穆少秋点的菜食划去了两道,又点了武昌鱼和水煮肉片,饭食则要了五碗喷香的大米饭。 锦华晕了一路的船,对吃食并没有太大要求,她懒洋洋的坐靠在白墙上,眼睛余光则落在了穆少秋的身上,这个穆少秋跟穆叔实在太像了,看到他,她总能想起来先前和穆叔的争执。 世事难言,小狗蛋在他们从墓室出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躺在两张薄板子制成的小棺材里,被寨里的人葬在了山上的竹林里,因为他是孩童,又是暴病身亡所以没有进入祖坟的权利, 看了穆少秋有一会儿,锦华将目光投向了将将踏进饭馆一只脚的贺榕。 他带着媛媛坐了过来,身上的蓝色花格呢袍子随着脚步的踢踏而在半空翻飞出一条弧度,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骨节纤细的手指,再看媛媛笑靥如花的俏脸以及眉眼里毫不掩饰的光彩,莫名的,觉得疲惫。 恰在此时,高文轩在桌下抓住了她。 瞪了高文轩一眼,要将手从他的禁锢中逃出,因高文轩不放手,故而两人手臂一同磕打在了桌面上,声音之大惹得穆少秋促狭而笑。 话说那次她同小宽出去的那日,高文轩有本事找到了神出鬼没的穆少秋,大清早载着穆少秋坐着车子去她那里蹭了一餐早饭,大大出乎她的意料,穆少秋对高文轩为人赞不绝口。不过纵然穆少秋赏识他,锦华觉得自己也不会多看他两眼,在她心里穆少秋也是要提防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那一笑不大正经,穆少秋随即又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手指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了路线图,要求饭后他四人兵分两路,去市场上分别购置吃食和必要的工具,比如罗盘和睡袋,而他,则去这武昌城内找一位能在神农架老林里带路的高人。 毫无意外,锦华同高文轩分在一组,贺榕则与媛媛分在一组。 街道上,人声喧嚣,锦华一边逛着街上的摊子,一边颇无趣的听高文轩讲话,他总揪着贺榕的问题问东问西,实在讨人厌。 瞟了一眼前方同贺榕亲亲热热小鸟的媛媛,锦华被他撩拨的暴躁,侧脸瞪了过去:“赶快买完东西赶快回去,你要是再白话,我可不跟你一起去了。” “你喜欢他是不是” 很惊讶高文轩会这样说,但巴掌比反应更快,在他话音未落前,她一巴掌已经拍了过去:“你瞎说什么呢” “你喜欢他。”这一次,高文轩的声音更肯定。 瞧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决定不理他,一个人在前走,准备买了东西就回去,她早就过了伤春悲秋的小女孩时代,对爱情对人生也没有太多的感慨,在她看来,她现在唯一值得做的就是尽快解决往生蛊的事情,尽快的回到上海滩。 见锦华没有回答,一个人自顾自的往前走,高文轩知道自己猜透了她的心事,虽然没有听到她亲自说出那些话,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滋味,走上了前,拉住了她:“哎,你等等我。” 锦华放缓了脚步:“你要是在胡说就撕烂你的嘴巴。” 看她气定神闲放狠话的模样,高文轩不自觉的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也是可以谅解的,不如” 斜了他一眼,锦华冷笑了一声:“高大爷,我的事情,不劳您操心。” 高文轩止了声音,仰天摸了摸下巴,静静的跟在了她身后,他面对女人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同她说话时,他总感觉自己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油腔滑舌,偷偷爱慕着女孩子的少年郎。 可他的心终究是硬的,很快便又从少年郎变回了北平城里的高家混混爷,嘴角不羁的勾起一侧,抬手从她身后揽住了她。 “喜欢他不如喜欢我,我比他高,比他有钱,也比他长得好,我的那活还好,更何况我们是相似的人,人总该和自己的相似的人在一起。怎么样” “你配不上我。”锦华依然是那句简单的话回应。 “那他那样的男人就能配得上你”高文轩嗤笑了一声,指着贺榕的身影挑衅的问。 锦华知道高文轩还是狗改不了的德行,颇有些鄙夷的白了他一眼:“能配得上我的男人定然是天纵之才,或是旷世明主,再不济也要有汪精卫那样的本事。” 高文轩挑了挑眉:“你这野心不小啊,主意都打到了汪精卫那里。不过嘛,旷世明主大概是难找到了,那些兵大头要么老的老,残的残,或是妻妾满堂,你要是跟天纵之才和旷世明主充其量做个小老婆,跟我还能当个大老婆。” “人各有志,所以高大爷,您还是找您的小春吧,别总来缠着我。”硬气的横了他一眼,锦华转过了身子,穆少秋让买些吃食,她已经买了一小袋米,预备再买些压缩饼干,她在山上认得野山菌,也跟着苗家老爹打过野味,若在神农架,有空闲就焖米饭吃,没空闲就吃压缩饼干顶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粮食够他们在那树林子里撑得半月。 高文轩背着米认命的跟在锦华身后,他那身昂贵西服上尽是尘土,精心梳理的发型也被风吹的乱如杂毛,本来高文轩觉得:男人嘛,在姑娘面前就得表现表现,但他恰好在商店橱窗里看见自己这副熊样,顿时忍不住撂了挑子,心想着自己有的是钞票,何必这样自毁形象,准备掏些钱找个脚夫。 锦华在前走着,走着走着见高文轩没了影,左右四顾,见他站在商店橱窗外,又折了回去,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找威风道:“你要是不行,我来搬也可以,大男人居然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被她说的心里光火,高文轩一手提着米袋,虎步走到了她面前,一手也将她扛了起来:“爷有的是力气。” 猛地身子悬空,还真是把锦华吓了一跳,忍不住锤了高文轩一把:“作死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快放我下来” 高文轩逗了她半天,方才兴味阑珊的将她放了下来,旁的姑娘在那种时候早就娇怯怯叫了出来,要么红着脸伏在了怀中。她倒好,将人半个手臂都锤麻了。 “高先生”正想着,高文轩恍惚中听见了那位贺司令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这才清醒,顺着那声音扭过脸,在身后瞧见贺司令手上提溜着一大袋锅碗瓢盆,脸色铁青的看过来,当然目光更多是落在荣锦华身上。 有种捉奸的感觉,贺榕瞧着头发蓬乱的锦华,眼睛像一把黑刀子刺向了她身后的高文轩身上,他气急了,同时又有些黯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上犹如提着千斤重,正将他往地底下拽,他清醒与她之间的距离,但还是有一些的不甘心。 高文轩对贺榕的眼刀子不以为然,他当然看到了那位贺司令眼中的阴冷,先前在他看来,这个不过如此的贺司令是比不上他的,无论是那一方面,可在锦华身上,让他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他,高文轩,竟然不如那个破落的小军阀。 目光在小军阀身上扫了一眼,高文轩眼光更锐利的攻了上去,他正瞪得起劲,小军阀没劲儿的逃了。 “回去吧。” 贺榕的这句话是对锦华说的。 这样落寞的贺榕锦华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见到的他无非是两种模样,一种是爱她宠她捧她上天的欢喜,另一种是恨她气她目眦欲裂的愤怒,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乍就勾起了她的心底的一点愧疚,她被他这目光瞧着,心软了起来,想起了他曾经的好,想起了自己对他的坏,想起了自己承德的不告而别,想起了或许是自己造成他的家破人亡。 “贺大哥。”媛媛瞧见荣锦华与贺榕四目相对,一下撒了手上提留的小水壶,脚踩着地面,蹬蹬冲了上来,一巴掌朝荣锦华的脸皮打去,气的眼泪都出来,一边抽噎着一边愤愤的骂道:“你这贱蹄子,贺大哥过去被你害成了什么样,现在他是我的,不准你再过来。” 那一巴掌没有落到锦华脸上,而是被高文轩抓住了,高文轩眼睛直勾勾盯着贺榕,一手将媛媛的手甩开了:“你和你的女人,都离她远一点。” “贺大哥,你不要” 媛媛的手刚抓住贺榕的胳膊,便听见他的薄唇中冷冰冰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整个人像被冰寒的冷水从头上浇下,全身都是冷的,媛媛看着贺榕,脚步有些虚浮,她将自己的全部,自己的身体,甚至自己的灵魂都交给了这个男人,可他他竟然让自己滚 “贺榕,你以后好好待媛媛,我们之间早就已经过去了,这次去神农架,我希望我们这些人不要有个人恩怨,索性今天就把话说开吧。” 贺榕觉得面上无光,想要离开,可他的两条腿像钉在了地面上,听着她的话,一句话都应对不来,心里面恨死了她,恨死了她可他更狠自己没出息,至今都没出息的忘不了她。心上残余的火一见到她就被点着,若是不见她可还好,但那该死的东皇钟,该死的无形蛊又将他们牵扯了起来。 “我们走吧。”高文轩握住了锦华的手,他低下头心疼的看着她毅然且决然的面孔,弯下身子蹲到了她面前:“上来。” 锦华知道自己无论有多么不甘心,有多么的难过,有多么的犹豫,她都知道自己不能再柔软下去。 面对贺榕,她得硬起来,将他当成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安安心心的耍自己的阴谋诡计,她不能因为贺榕,因为过去而继续退让了。 嬉笑怒骂的踢了高文轩的屁股一脚,神气道:“别想着偷懒,快背着你的米,我们坐车子回去。” 她踢的轻,差不多是轻轻的一点,高文轩瞧着她,被那灿烂明丽的笑容晃花了眼,她生的美,可她平日里要么懒洋洋,要么冷冰冰,要么一脸嘲讽,少有过笑容,脸皮长在她脸上总有些暴虐天物的意味,如今乍一见,他在心底坚定了决心,得让她多笑笑才行。 几人在武昌里的一家旅馆住下了,因为去往巴东的船票要后天才有,所以得住下两日,穆少秋找来的据说是一个在神农架职业采药的道人,师从于茅山,神通广大。 锦华见那道人是个小年轻,也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姿态,不免有些怀疑,但她的确疲了,又加上穆少秋信誓旦旦的保证,便暂时的相信了。 高文轩抱着两臂上下打量着这个被吹捧的神乎其神的小道士,心里头琢磨,这小道士叫猫修道人,这可真是个怪法号。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魂 “喂,小道士,你带我们的路到底有没有问题啊这都转悠一天了。” 听见前方传来高文轩的吆喝,锦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天色,扭身一把抓住了身后的媛媛,喝道:“别墨迹,跟上队伍” 他们已经进入林区三天,一直由穆少秋的口中的小道士引路走,不过小道士似乎空有虚名,没什么实际本事,带的路奇奇怪怪,伴随着林子的深入,锦华心里越来越不安。 神农架里树木林立,这里尽是直耸如云的桦树,浓密的枝叶几欲将整片天空遮蔽,锦华几人所在的区域,天空像是一张面饼从中间咬开,四处昏压,只余一小块湛蓝的天空透着光。灌木树丛和菌类依附大树生长,地衣在大树脚下铺开,藤蔓亦非少数,龙盘虎踞,根节错落,根须入网,走在树林里,是名副其实的进入了天罗地网。 不但如此,林子里充斥着一种类似于动物尸体腐化和潮湿木头混合的气味。 莫名打了个寒战,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锦华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会儿,怕是要下雨了。 “快些跟上他们”看着与前方四人间距的大段距离,锦华又扭过脸对着媛媛催促。 这次行动,按在武昌的计划行事,四个男人在前探路,她们两个女人在后垫底。 和媛媛一行,锦华的确不愿意。 但高文轩坚持,加上碍于团队大体,实在没办法的受了命。憋屈憋得心肺疼,贺榕与那小姑娘的关系,她又不能太黑脸,只得无奈的在心里安慰自己虚长几岁,要照顾这个小姑娘。 令人头疼的是,这小姑娘是个没头脑的,居然穿着高跟靴子进林子。 唉。锦华又叹了口气,反身一手抓住了她:“你过来,我先背你过去,你再慢些,我们今晚可就得在这林子里度夜了” 媛媛俏脸上一片潮红,气得红了眼圈,很是不满浪蹄子对她的喝令,一甩胳膊,撒开了手,心里委屈的要命,脚是疼的,心是酸的,整个队伍里没一个关心她的,就连贺大哥也不瞧她一眼,为了他,她可是特意穿了裙子,可林子里冷得要命,寒气儿直往后背攒,就连老天爷也不爱她 “你们等一等,贺榕你过来。”见媛媛这副样子,锦华知道她是被贺榕惯得无法无天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无奈的对前方喊了一声。 四人停下,回头瞧过来,穆少秋和小道士没有动,贺榕同高文轩折了回来。 贺榕是短衣打扮,高文轩这次依然是西洋打扮,穿了运动裤和胶鞋,鞋面上沾满了黑色的泥污,他急匆匆过来,一手抓住了她:“怎么了,扭了脚了吗” 锦华指了指身后:“你先把她背到前面,我还好些。” 高文轩没动,而是看向了小军阀那个正主。 贺榕一愣,脸色有些不大好,但还是快步走到了媛媛面前,将她打横抱起,默不作声,往前方走。 高文轩瞧着他的臭脸,很是愉快的抓住了锦华的胳膊,腆着脸,笑嘻嘻:“要不我也把你抱过去吧。” 一眼瞪去:“撒手” 话音将落,恰在此时,林子里起了风,树木潇潇,宛若流动的黑海,看着晃动的树影,锦华心里骤然一沉,小道士的脸色更紧张,此刻众人间的气氛宛若箭在弦上。 过了一会儿,小道士说话了:“可以走了。” 锦华心有余悸,方才树影晃动时,她在林子里瞧见了一只奇怪的大鸟。 同高文轩相顾一眼,见高文轩面露古怪,晓得他定然也是见着了。 “那是什么东西” 小道士抹掉了额头上密布的汗珠,一脸严肃:“九头鸟。” 锦华同高文轩面面相觑,还要说话,小道士脸色急急的催促:“快些走,此地不宜久留,那九头鸟还会回来的。” 九头鸟意思是指有九个头的鸟吗 锦华心里有些震撼,什么鸟竟然会有九个头,虽然类似于九头鸟的传说她在山海经上看到过,在大荒北经中有这样的记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凤鸟飞腾,继之以日月。” 不不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看着小道士,锦华禁不住又问道:“那鸟真有九个头” 小道士一边看着她,一边紧盯着树林子上方的天空,张了张嘴皮子,未能说出半句话,一道尖锐凄厉的鸣叫声如同警报一样在林子响起,声音大如虎啸,近如咫尺之遥,余音不绝。 “跑”小道士脸色煞白,两脚跳起大大喊了一声,身形如同一只急速发射的羽箭,不管不顾的朝林子里侧冲去。 发愣的看着小道士跑开,锦华两只脚僵在了地面上,她在四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拼命的想要挪开身子,但在小道士跑开的地方,那东西已经已经来了 庞大的红影从林子里一排排的树缝中横冲直撞的砸了过来,身形像是一个大磨盘,全身都是红色,九个头颅各不相似,撞得树木梆梆作响。 这一次看得真切,虽然没有注意到九头鸟是人脸还是鸟脸,但一颗心已经在非常急速的跳动了。 “砰砰砰砰砰”枪声在林子里再掀高潮。 “啾”九头鸟凄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锦华,快过来。”正晃神,高文轩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他手上握着从皮夹子里抽出的一把黑色的手枪,两只手在颤抖。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安慰锦华,不住的低语:“老子管他什么九头鸟,敢过来,老子就把它射成筛子” 惊魂未定地躲在高文轩背后。恍惚中,眼底依然浮现着那道巨大的红影,心慌厉害,不知不觉湿了眼眶,眼泪糊了半张脸。 感受到身后的异样,高文轩从身后探出颤抖的手臂,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嗓子低哑地安慰:“我在呢,不怕。” 眼泪不自觉更汹涌,发颤地握紧高文轩伸过来的手,虽然怕得厉害,但还是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了手枪,子弹上膛。 “不要怕,锦华,不要怕,我在的。”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高文轩慢慢将整个手臂从她手上抽出:“我数一二三,你不要打枪,朝猫修道士的方向跑。” 心底的恐惧像是吞月的天狗,一口吞掉了理智。她咬紧了嘴皮子,尽管嘴皮已经被咬破,已经渗出了血珠子,她还是拼命的咬着。 见锦华没有动静,高文轩一边戒备着林子,一边迅速地扭过了脸,瞧见她像小女孩一般,小手拽着他的衣角,脸上挂着未干的晶莹泪痕,顿时心疼的捏住了她的小手。 锦华的眼睛空茫茫一片,她没有任何感觉的站立着,意识被囚禁在那一瞬的光影中,只能看见那道如同太阳的热火穿过树丛朝她撞来,怕极了,真的害怕极了。 见她眼神空茫,高文轩狠下心,下了手劲抓她,他手上还有些枪子,准备掩护她让她先跑。 疼痛到底有些效果,锦华被他抓得清醒过来,她方才离那只九头鸟最近,差一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锦华,不要怕,我数一二三,你就跑。” “我没事的,谢谢,我现在好多了。”伸手握住高文轩的手,看着他的眼,锦华坚定的点了点头。 高文轩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我是个男人,理应保护女人,你先走。” “姓高的,我不想再欠你们高家的了,也不想帮你把骨灰送回去。你一个人对付不来这东西。” “好。”高文轩捏紧了她的手:“我们开完枪就跑。” 同时的开了枪,锦华没想到高文轩竟然一把甩开了她,自个儿向前对着九头鸟又击了一枪。 “高文轩,你过来”锦华没想到高文轩会来这么一出,从地上拖着身子爬了起来,迈腿冲到了他身边,气冲冲揪住了他的衣领。 此刻,九头鸟又是一声嘶鸣,两只大翅在树枝缝隙间扑腾,伴着树叶窸窣,一道相似的鸣声应和着它的声音响起。 “走”几乎是同一刻,二人重重踩在落叶上,齐齐迈开双腿,朝林子里遁去,有多快,跑多快。 “那东西竟然还有同伴。”一边喘着气,高文轩忍不住感慨。 锦华没有应声,穆少秋和那小道士应该早就跑了,贺榕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记得贺榕站的方向也离九头鸟很近,贺榕是逃了呢,还是 心头莫名的不安。 “不要回头。”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抓的很用力。 咬着牙扭过脸,锦华知道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管不住贺榕的生死了,看了高文轩一眼,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碰触的那一刻,高文轩很是愉悦,方才她扭头的时候他便看穿了她的企图,事实证明,他们是同样的人,同样只顾自己的人。 “我们会没事的。”高文轩微微一笑。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全部的暗了下来,锦华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高文轩护着她,从包里摸出了手电筒,打亮了。 他们两个人完全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界,见周围没有树,锦华猜测他们已经跑出了树林子,因为夜晚无月无星,四处黑洞洞,只能模糊的看见远处群山的黑影,看不清楚此处地形,故而还未能猜出二人身处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心些。”相互嘱咐了一句,二人背对着身子拿手电筒四处照看,看见眼前的什物,锦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前面的草丛里潜伏着一条大白蛇。 “怎么了”高文轩侧着脸看来。 “蛇。” 有一息沉默,高文轩问道:“枪里还有多少子弹” “是白蛇。”锦华忍不住道,民间一直有白化成仙的传说,她虽说不信这种说辞,但此刻着实不敢妄然动手。 “你信这世界会有鬼神吗”高文轩的声音低低的从耳边传了过来,笑的她全身发痒。 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锦华默了几分钟,突然吐出了一句话:“我读过物种起源。” 高文轩不说话了,他在脑子里思考说辞,过了半晌,还是坚定自己先前的观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们怎么办”锦华在灯光中看向高文轩,如同第一次在高家门外前看见他的情形一样,他的脸庞一半隐藏在黑暗中另一半脸被手电的强光照的透白。 实话讲,高文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们两个都是受过科学文化熏陶的人,但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还是忍不住怀疑,纠结了有几分钟,高文轩同锦华商量道:“要不就动手吧。” “你不是说宁可信其有吗”斜睇了高文轩一眼,锦华摇摇头“我从前听人讲过蛇仙作弄。” 高文轩被她这一眼看的不自在,捏了捏手上的枪把子:“要不我来吧,我不怕。” 灯光又向那条白蛇潜伏的草丛照过去,锦华暂且阻止了他:“我再看看那条蛇在不在。” 将将灯光打过去,就瞧见了泛着绿光的蛇眼睛,那条大白蛇盘着身子依然原地不动。 “走了吗”高文轩问。 锦华看着那条白蛇,突然想起了先前跟着自己的大青蛇,去北平的时候,在卓一凡的地洞里它同她分别了,若是大青蛇在的话,没准情况会好上一些,大青蛇成了精,白蛇是仙,两个同种族的不寻常蛇应该有很多的交流话题,要是大青蛇在的话,那他们也就不会这样的辛苦了。 “再等一会儿。”锦华顿了一下,回答。 高文轩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森林里的黑夜,寒气正浓。加上夜晚又常常是野兽的活动时间,所以神农架的黑夜算是极其的危险。 夜色越来越深,凉意也越来越浓,锦华忍不住抱紧了两臂,她穿的虽然不大厚,但也算不上薄,这夜冷的真是见鬼。 “冷吗”正郁闷着,高文轩伸来了手,他的手掌发散着男人的热,像小火炉。 有些不大好意思回答,正掂量着说什么好,突然肩头一沉,高文轩的风衣已经搭在了肩上。 “天冷。”说完话,高文轩抱住了她:“我就隔着衣服抱抱你。”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雨夜 “轰隆隆” 沉睡的山林被突如其来的雷鸣惊醒。 闷重的滚雷在乌压压的山林上方翻滚而过,一道接着一道耀眼的金色光束穿透黑云,如同天神的锐利光剑一般,急速地斩破天幔。 黑森森的天空像被割开了一道细瘦的缝隙,细密的雨点从天洞下坠落,啪嗒啪嗒的洗扫山林。 雨点落到了眼皮上,将锦华从睡梦中惊醒。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抬手抹掉眼皮上的雨点,锦华看着手电筒光束下的雨点,伸手推了推抱着她的高文轩:“下雨了。” 先前她看天色,猜测可能会有雨,可没想到,大雨就这么下了起来。 高文轩唔了一声,并没有松开环在她腰上的禁锢,反而力气更大了些。他空闲的那只手伸进了随身的背包里,慢吞吞地摸出了雨伞,一手艰难的支开了伞把,手臂晃晃悠悠的将伞面撑在了头顶。 伞下空间极为狭小,锦华感觉到周身的空气都停滞了,高文轩紧紧的抱着她,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像是坠落的雨点,咚咚咚的在腔子里急促跳动着。 雨,越来越大。 “你先放开我。” 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艰难,锦华终于忍不住,一指头戳住了高文轩的胸脯,他的皮肉和她的手指仅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的身子是滚烫的,手指刚刚触碰,锦华便因为这滚烫的温度,急忙挪开了。 有些不安,探手去摸他的额头,亦同样的滚烫。 “高文轩,你先松开我。” 他没有松手,嘴巴嚅动了几下,因为雨势凶猛,回答声泯失在轰鸣声中。 伴着雷声、雨声,远处的森林里又炸起了一道响雷,四周尽是令人胆颤心惊的野兽嘶吼,由近及远,由远到近,一浪接着一浪传来,如同声势浩大的海潮一般,翻滚不绝。 这场雨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是有些好处的,大雨起了,那只盘踞此地的白蛇不见了。 抓住高文轩的胳膊,锦华拍了拍他的脸,她有种不祥的预感,高文轩的种种反应表明他生病了。 “高文轩,你先醒醒,我们找地方先躲一下。” 雷雨天,树林子自然去不得,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他们总该找个躲雨的地方。 此处是空地,雷劈下来的概率很大,他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高文轩”又拍了拍高文轩的脸皮,锦华心里莫名的焦躁,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又同穆少秋、小道士还有贺榕等人分散了,这可如何是好。 手劲又加大了些,拍了三回,才把高文轩拍醒,高文轩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半阖着眼,晕头晕脑的说:“锦华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说着,他又没了声。 锦华又探手摸了摸高文轩的额头,感觉到热火一般滚烫的温度,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高文轩八成是发烧了。看着他身上薄薄的衬衫,锦华声音软了许多,哄道:“文轩,我们先走,找到避雨的地方,你再睡好不好” 高文轩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锦华扒拉着他的两条胳膊,从他怀里脱了身,随后架住了他的两条胳膊:“文轩,能走吗我扶着你,你把手电筒给我。” 高文轩虽然生了病,但还不至于不省人事,只是头晕和昏睡,意识还是有的,慢吞吞的将胳膊肘上夹得手电筒拽了下来,递到了她的手边。 见高文轩还听指挥,锦华知道他的病还能架得住这一趟折腾,将手电筒捆扎在腰上,肩膀顶住他的胳膊肘,一手撑着伞,一脚深一脚浅的朝一处岩壁走去。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吃力,高文轩一个大男人差不多将身子全部压了过来,单单迈开步子都觉得艰难,更不要提走动了。 咬着牙,奋力的顶着高文轩的身子,大概是颠簸太甚,高文轩迷迷糊糊中有一点清醒,抓住了她的手腕,哑声道:“别动,锦华,把东西给我,我背你走。”说着他就要蹲下来。 如今一场患难,锦华觉得高文轩没有那么坏了,见他蹲下,忍不住红了眼圈,吃力的将他拖了起来,摇摇头:“文轩,我扶着你过去。看见了吗那里有块石头,我们先去那里避雨。” 高文轩见自己被她拖了起来,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太惨,背不住她,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好。” 锦华又同先前一样抓住了他,一边迈腿,一边说:“文轩你抓紧我。” 高文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依稀的看着她瘦小的身影一次次的艰难晃动,弯下,继续晃动。半阖着眼,低低的喘息道:“锦华,实在不行你把我留下来,自己先找地方避雨吧,我身子好着呢。” “放屁,你别瞎说,你没良心,我可比你有良心的多,要走一起走”骂了一声,啐了一口唾沫,锦华轻轻拍了他一巴掌。 高文轩没有说话,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的对待过,他身边的女人要么是温室里的娇花,要么是昂贵精致只可远观的珠玉,她呢高文轩突然觉得她就是根生命力顽强的狗尾巴草,低低的笑了出声:“你啊” 话没说完,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锦华停了下来,帮他拍了拍后背,声音里有些担忧:“你别说话了。” 高文轩点了点头,似是答应了,但突然之间他的脸皮变得非常的狰狞,一边指着大腿,一边瞪着眼,嘶着声音喊道:“有蚂蟥,锦华,你先走开” 将手电筒冲脚底下打去,在白光下,清晰地看见了那些虫子,它们蛰伏在草丛中,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身子呈黑色软体状,像是黑色的鼻涕,蠕着身子往人身上爬。 高文轩运动裤上血迹斑斑,还有不少蚂蟥朝他的小腿肚上爬,她身上也沾了不少这东西,有些爬在她的裤角上,有些则正往她的皮肉里钻。 “文轩,你先别急,我帮你抓出来。” 锦华一边安抚着高文轩,一边手忙脚乱的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小罐细盐,抓了一把,朝高文轩的腿上撒了过去。 冷不防,伤口上被撒了盐,高文轩疼的几乎要叫出来,他压住了心里的狂躁,也从盐罐子取出了一把盐,朝锦华裤腿上的蚂蟥撒了过去。 一时间蚂蟥们遭受到了生化武器的攻击,不论吸血吸没吸过瘾,纷纷从二人的裤腿上掉了下来,见蚂蟥掉了下来,高文轩索性往腿上糊了一层的盐,又往脚下撒了一层盐,暂时的分割出一小圈安全领域。 疼痛令他清醒了许多,因为一整天的折腾,他的脸色很差,眼是肿的,嘴唇是干白的,脸上像是被粉了白漆,苍白的厉害,前所未有的有了一丝丑态。 “锦华,我的运气真差,还连累了你。” 锦华抓住了他的胳膊,转移了话题:“好些没有,好了我们继续走。” 高文轩眼睛定定瞅了她半刻,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真是个现实的女人,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因为已经清醒,高文轩坚持不要锦华搀着他,锦华将他的风衣还给了他,他依然没有接手,脸上是冷硬的,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要维持男人的自尊心。 “好啦,不要闹了。”锦华强硬的将风衣搭在了他的身上,他因为淋了雨,又加上出汗,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变得透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结实而修长的身形,手指触碰到他的肩膀,看见那身若隐若现的肌肉,锦华脸上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红晕。 “你真是的,明明自己的身体那么差。”高文轩贴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在了怀里。 锦华瞧了他一眼,轻轻的将他的手从身上放了下来:“生病了就安生点。” 高文轩呲了呲牙,又不着调起来:“我这不是把你当成好兄弟吗这次经过患难之交,你就是我高文轩的好哥们儿了。” “你还真是个没规矩的。”锦华扑哧一笑,她现在多少精神了一些,方才搀扶高文轩累的她全身发软,恨不得立即找到一个避雨的地儿,一头栽下去睡个天昏地暗。 高文轩恬不知耻:“谁让我是个混混儿爷,混儿爷面前还讲什么规矩。” 说着他又毛手毛脚的过来勾肩搭背:“好兄弟,我们来相互取暖。” 锦华一巴掌将他拍开:“高文轩,你再闹我可不管你有病没病。” “我身体好着呢,不信你瞧。” 说着,高文轩用力地拍了拍胸脯,见她没有瞧过来,不由苦涩的勾起了嘴角,缓慢的呼出了一口气,正了脸色:“我们走吧。” 锦华搀着他,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雨小了一些。 找到一片避雨的地方真可谓是路途艰难,兴许是老天爷见他二人可怜,在那处岩壁,锦华眼尖的寻到了一处堪堪二人避雨的地方。 先让高文轩进去了,她随后也跟着钻了进来,将雨伞堵着了洞口。除了防止扫雨,还能暂时的阻挡野兽。 将手电筒放在地上,锦华将洞穴扫量了一遍,这地方明显是什么动物的住地,其中还有些许红色杂毛。 高文轩生了病,锦华有些不忍心使唤他,就自己把这洞穴收拾了一番,从两人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了睡袋,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地上。 “要不点火吧”见高文轩打寒战的模样,锦华从包里取出了洋火,她方才瞧见这洞穴里有些杂草,她背包里还有些草纸,先引火,那些杂草还是可以烧一段时间的。 “就是没炉子,那个酒精炉在贺榕那里。”一边燃火,锦华有些感慨的同高文轩对话。 进了山洞,高文轩身子暖和了一些,但还是禁不住的发抖,两排牙齿格格的磨在一起。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一边打着颤,一边同锦华说。 锦华又何尝不这样想,对着他微微一笑,点着了火。 收拾好一切,她又去摸了摸高文轩的体温,依然是热的,甚至比先前还要烫。 “你带药了没” 高文轩摇摇头,他又咳嗽了一声,哑声道:“药和锅碗都在他们那里。其他的你自己看吧。” 锦华将高文轩的背包拿了过来,一股脑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高文轩的背包里除了一身换洗的衣物,剩下的还有几包压缩饼干,半酒瓶威士忌,一个记事本,一支铅笔,一瓶风油精,一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钱夹,香胰子,刮胡刀,半盒子弹,还有一团黑乎乎的药膏。 举着那团黑乎乎的药膏,锦华闻了闻,知道那是福寿膏,默默的放下了。 将干净衣服给高文轩丢了过去,想起他腿上的伤口还没有清理,又将他叫醒了。 高文轩挣扎着从睡袋里爬了出来,他先前发肿的眼皮肿的更厉害了,像是长了脓包一样鼓得老高。 “你背过身去。”看着高文轩一本正经的模样,锦华忍不住发笑,先前在高家的时候,高文轩表现的极像色中恶狼,没想到,他居然会觉得害羞。 不过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锦华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逗他,万一撩拨出什么事情来,对她而言是极不划算的。 高文轩身上能脱得几乎脱了差不多,身上只留了一条大裤衩,赤着两只脚板坐在睡袋上。 “咳咳。你过来帮我看看背上有没有伤口,我觉得后背有些发疼。” 锦华扭过脸,看着火光中的高文轩,不免有些惊艳,他的身材线条是极好的,虽然因为发肿,脸皮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依然不影响他的男性魅力。 莫名觉得尴尬,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还是走了过去,过去时她在地上捡起了那半瓶威士忌,方才她瞧见了高文轩的小腿,那地方糊了盐,不见得没有蚂蟥钻进皮肉里,不但如此,他身上的伤口也需要消毒。 瞧见高文轩的后背,锦华忍不住嘶了一声,他后背上有一条极长的疤痕,那条疤痕看起来结疤没多久,像是蜈蚣趴在皮肉上一样,粗粗的鼓了起来。 “这” “那只九头鸟碰到我了。”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三 抉择 听了高文轩的话,锦华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好,迅速的用威士忌帮他处理了伤口,高文轩的这种情况并不是威士忌清洗了伤口就能够解决的,想起那只恐怖的九头鸟,锦华依然心有余悸。 高文轩自个儿将腿上的伤口处理后,侧躺在了睡袋里,没有闭眼,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生有绿衣的地皮发呆。 两人的睡袋,隔了有半米左右的距离。 “锦华。”突然间,高文轩喊了一声。 从睡袋里探出脑袋,看过去。昏黄的火光之中,锦华清楚地瞧见了他那孩子气的、没出息、可怜巴巴的神情,心里面,顿时像被人锤了一拳头,高文轩的软弱她是极受用的,故而心里有一点隐秘的情感被唤醒,嗯的,应了一声。 “你不会丢下我吧”沉默了半晌,他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又变为了一种滑稽的谄媚脸皮鼓鼓的,眼肿得高高的,因为笑容全部的挤在了一团,像是一团七彩斑斓发起了的面团。 从高文轩脸上收回目光,锦华慢吞吞的钻进了睡袋里,高文轩有这种想法是现实的,她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会不会抛弃他,这一点她自己也不能确定,索性还是沉默以对。 这时候,高文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锦华,我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我们我们是相同的人这种情况下” “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把你丢下,自己跑路的,对不对”高文轩的话,到底让人心里面不舒服,听了他的解释,锦华坐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 得到她的回答,高文轩的心里顿时冷了起来,他全身都因为这凉而打起哆嗦。 他早就知道他们是相同的人,此刻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些话,既然他们是同样的人,他便是能把握住她的。 锦华想了很多,她心里面是迷惑的这世上到底什么是明智之选呢她经历了这么多,反倒活得麻木了,道理听过太多,各式各样的文章里都是提倡这种舍我其谁的风度,而她求的,不过是活命而已,可她是真的不愿,不愿意去伤害他的。 扭脸再去看高文轩,他已经睡下了,闭着眼,肿起的眼泡变平了一些,比先前发肿的模样好了太多。 看着面前燃着的一团火苗,锦华突然间想到,她同高文轩认识有三个月了。因为关系渐渐的亲近,也愈来愈多的见到他的其他面。他这人说不上坏,就是比谁都要看的现实,就像方才一样,她没有想太多,只是本能的将他当做伙伴,他这般一提,倒是提醒了她,让她不得不去思虑了。 以活命作为根本指南,每一步打算势必都要周全的为自己考虑,神农架的惊险,已经领略过一些,如今她一个人带上高文轩这个病号,茫茫林子里找到穆少秋他们谈何容易,不说山林野兽,其他的呢 危险防不胜防。 与活命相比,良心算得了什么呢去他娘的狗屁良心吧 她坐了起来,摸索着在地上摸到了那盒香烟,抽出一支,哆哆嗦嗦的在火边点燃了,高文轩的烟有些辣鼻子,吸了一口,眼泪不自觉的就被呛了下来。 吸了一口烟,呼出白气,仿佛呼出了腔子里闷着的恐惧,听着洞穴外雨声的淅沥,锦华捏紧了烟屁股,会心一笑。 一夜很快过去。 在经历最浓重的黑暗后,天色渐渐的转至白色。 失眠的经历对锦华而言是家常便饭,看着伞外钻进来的光,她起身收掉了开了一夜的手电筒,高文轩还在睡觉,昨夜他呓语了一宿,精神状态非常差。 收了手电筒后,锦华顺手去探他体温,谢天谢地,他的高烧已经退了下去,感受到手掌下的温热,锦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总算暂时的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将睡袋和背包收整之后,取出了随身带着的指南针,现在的位置在东南方向。 “醒了” 回头看过去。 高文轩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后,他已经收整好一切,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眼上的肿也消了一些。 “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等会儿吃些压缩饼干,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高文轩将睡袋放在背包里,看着地上散了一堆的烟屁股,默不作声的踢到了一旁。 有些尴尬,锦华拿着手上的饼干走了过去,昨夜谈话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变得疏远了。 “嗯,我抽了你的那盒烟,钱我会按市价给你的。” 高文轩依然没有回话,锦华将手上的压缩饼干递了过去:“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一下,我们” 高文轩脸上是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打断了她的话:“不舒服跟你说有用吗” 锦华一时答不上话,这一点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辩驳的话明明有太多,可无一例外的卡在了喉咙里。 这时候,高文轩又扭身去拿地上的背包:“我不饿,我们还是赶路吧。” “好。”锦华拿着饼干的手不自觉的缩了回来,她低下头,脸色如常的拿起了背包:“我们现在在东南方向。” “我们要在两天之内出去神农架。” “可” 锦华正要说什么,只见高文轩丢下了手上的东西,他脸色平淡的在她面前解下了衣扣,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声音沉闷:“我撑不了太久了。或许你可以丢下我。” 看着高文轩后背的伤口,锦华忍不住干呕,昨天看的时候,他后背上只是肿起来了一小块,但今天,那个肿块变成了密密麻麻鼓起来的小疙瘩,疙瘩圆鼓鼓的,里面像是有脓水,有的地方已经溃烂,长着像是虫卵一样的小黑点,蔓延了半个后背。 “文轩,我们” “我只想要活命。”高文轩扭过了脸,他的面容是冷峻的,饱含着他此刻话语里的决心,他的眼睛里发散着一点幽冷的光,那种光看起来极其的骇人,让锦华觉得如果她不答应的话,高文轩就会立刻的拔刀相向。 “我只想要活命。”高文轩又重复了一遍。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迂回 “你这小崽子,不是在这里采了几年的药,这带的是什么狗屁路”在蝙蝠洞下躲雨躲了一宿,穆少秋心情像洞穴外淅沥的雨水,他端着饭碗,心烦的看着刺溜汤水的小道士,一耳刮子抽向了小道士的后脑勺。 小道士抱着碗,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差一些将小碗扣在脸上,登时没了吃饭的兴味,一只手抱着脑袋闷闷不乐,自个私下嘀咕:“这能怪我吗这怎么能怪我我怎么知道会有那东西出来” 贺榕茶饭不思,正巧见着二人矛盾,便跳出来打圆场:“穆先生消消气儿,荣小姐和我们跑散了,不知穆先生,我们要不要回去寻找他们” 小道士一听话,也不觉得脑壳疼了,乍就鼓起了圆眼睛,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回去,要回你们自个儿回去,那地方是九头鸟的领地,不能再回去了,要是回去,咱们都得死” 小道士说的是实在话,穆少秋听在耳朵里,盘算在心里,眼瞅着贺榕也在心里盘算起来,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他的意图在于往生蛊,其他人的生死嘛跟他有什么关系。 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穆少秋将视线落到了媛媛的身上,这小娘们儿恨那位荣小姐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同时也是个没脑子的,再利用她一次,倒是个好主意。 媛媛瞧见穆少秋投来的目光心领神会。在她心中,她的贺大哥像是神明一般的人物,她明白他的理想,也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权利比荣锦华这个女人要重要得多,只要没有了荣锦华,他同她之间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细水长流,这个男人总归会全身心的属于她。只要没有了荣锦华,他们理应是这世界上最般配的夫妻。 捏紧了拳头,盈盈一笑,她又变成了甜美可人的小姑娘,如同软水,温温柔柔的缠住了贺榕,压低声音旁敲侧击:“贺大哥,就听这位小师傅的话吧,神农架我们可不能耽搁,穆先生不是说了,他只要往生蛊,北平的天已经变了,贺大哥你要明白孰轻孰重” 贺榕有些动摇,荣锦华是他心上盛开的一朵罂粟花,他中了她的毒,他需要她,可她是个坏女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已经不堪对她的爱,现在,他还要为了她而断送理想吗 贺榕深感疲惫,痛苦不堪。荣锦华和权利,两个都是梦寐以求,一个是爱,一个是未来,该如何抉择,他心里犯了难。他将左手当成了荣锦华,将右手当成了权利,两只手相互扳动,决心那只手赢了,他就选择哪一个。 穆少秋将贺榕可笑的行为看在眼里,决定趁虚而入。他两条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扭着,两只眼睛狡猾的闪烁着光彩,声音里满是对贺榕肝脑涂地的情谊深长,趁热打铁道:“贺老弟不必担心,只要拿到了往生蛊,蛊门可供贺老弟调遣。” 穆少秋的一番话像是突然照进贺榕混沌头脑中的一束阳光,这道阳光为他暂时的驱散了阴霾。 “穆先生说得可当真”说着话,他的心情激动起来,不自觉右手猛地用力,一把扳动了左手,取得完全性的胜利。 穆少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到时候,只要贺司令一声令下,八大门蛊门可供司令调遣。” 贺榕预见到迎接他的会是百花怒放的前途,不自觉的扬起了笑容,心里对荣锦华犹如海潮一般涨起的情意又迅速的落潮,心里面一道声音为他脱解他也是不得已,毕竟神农架是这样大,找到一个人又是那么的困难,他有想要找她,对她的情意是真切的,只是抵不过现实罢了,他们要往现实了看。 “那么下一程,穆先生认为我们应该去那里”媛媛挪着步子跟着贺榕走在了穆少秋的面前,一脸恭敬的问道。 穆少秋捻了捻胡须,示意了小道士一眼,小道士连忙站直了身子,头头是道的回答:“神农架之名始见于同治时的兴山县志。以炎帝神农氏越百川,尝百草,播五谷,升仙为神,驻守此地而闻名。曾经是罗、微子、杨、庸、巴、楚等国的属地。穆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往尼叉河去。” 说完了话,小道士连忙看了穆少秋一眼,见穆少秋满意的点点头,方才舒了一口气,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没有去过那地方,我们带的这些东西恐怕也不能支持我们走到尼叉河,我建议,先下山找当地人带路。” 媛媛眼观贺榕的脸色,娇滴滴的应和:“贺大哥,我们先下山做补给也好啊,到时候有了当地人的帮助,没准我们就能找到荣姐姐呢。” 贺榕同穆少秋相视一眼,见穆少秋点头,爽利道:“一切听穆先生的。” 穆少秋老神在在的瞟了小道士一眼,率先走出了洞口:“我们走。” 与此同时,锦华正与高文轩吃力的扒着藤蔓往山下走,他们来的方向是东北,现在的方向是西南,按原地返回的话朝相反的方向走,应该可以。 如所见,碍于高文轩的强硬,锦华同意了他的要求,他那一句话将她堵死。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这句话说得合情合理,说得她不得辩驳,他是为了救她一条命,被九头鸟所伤,既然如此,她就借此将他的恩情还回去吧,高家她已经蒙受了高宽的情意,高文轩的情意,她是怎么也承不得了。 “等等。锦华你慢些。指南针的方向乱了。” 锦华抓着藤蔓听了高文轩的话有些愕然,她停下了脚步从衣袋里掏出了指南针,果然如高文轩所言,指南针的方向乱了。 “这里的磁场不稳,我们恐怕迷路了。”高文轩苦笑了一声,他那肿着的脸上全然无奈。 “我们怎么办”锦华觉得脑子里乱成了浆糊,不自觉的开口问道。 高文轩眼睛灼灼,猛地盯住了她:“锦华,你信命吗” 还未等她回答,高文轩又道:“我不信,所以我们就来赌一把,我们就朝哪个方向走”说这高文轩的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山林。 “你真是疯了”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五章 柳暗花明 走在绿阴阴的树丛中,锦华真觉得自己就是疯了,竟然跟着高文轩一起发疯。 往常里,她是有主见的,高宽也好小宽也罢,就连贺榕也扭不住她。她这个威风凛凛的女霸王,头一次的,在高文轩这里吃了瘪。这是她怎么都意想不到的。 “你想活命,就不怕死在了这里”看着高文轩吃力行走的模样,锦华于心不忍的扶住了他,同时闷闷的哼了一声。 “可你还是跟着过来了。”高文轩的声音里有些许得意,默了一会儿,他又道:“关于我是不是会死,这一点嘛,锦华,你大可以放心,你何时见我打过无准备的仗。” “你这意思是你知道出去的路喽。”看着高文轩脸上的笑容,锦华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极想恶狠狠的拍他一巴掌,但想到他溃烂的后背,又僵硬的将手缩了回来。 “不知道。”高文轩摇摇头,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一点令锦华很是郁闷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一起赴死的傻瓜蛋。 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应话,将目光转向了树荫里打下来的细碎的光斑,另转了话题:“现在大概快中午了。” 高文轩眼睛瞟了瞟腕子上的手表,这时候,他又有了健康时候的神气,莫名想来一支香烟,在背包的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因无所获,便停了手上的动作:“先停下吃些东西吧。” 锦华将背包卸了下来,提溜着蹲在一旁的生有青苔的大石头上翻找,将半袋子饼干递给了他,同时心里有细微的担忧,他们手头的吃食,很难能支撑两天。 接过饼干,高文轩撕开包装纸吃了一些,看着锦华微微皱起眉毛,晓得她心里不爽利,安慰道:“我们没准不多时就能下山了。” 锦华没吭声,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要同他争吵,心里发怄,气他那人是顶没良心的,又恼自己怎么就狠不下心将他就地扔了。 瞧着锦华的臭脸,高文轩笑而不语,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她的眉眼,她未施粉黛,看起来年龄小了许多,又加上瘦瘦小小的,故而有种小姑娘的模样。他长她半载,无论是性情、相貌还是年龄,他们都是天作之合。 一时间心情大好,高文轩抬起手指,饶有兴味的戳了戳她的脸皮,将手上的饼干塞进了她的嘴里:“好了。你别再想有的没的了,呐,把这块饼干吃完,我们就继续赶路。” 锦华捏着嘴里咬了一半的饼干,狐疑的看向了高文轩,有些搞不懂他,同时也不明白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将半块饼干彻底吞进了肚皮,一擦手,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好了,可以走了。” 高文轩此时在看石头上的青苔,眉毛皱着,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只见他又蹲下来在石头周边瞧了瞧,弯下腰细细的看过二人脚下的被踩压的草后,颇有信心地指向了一个方位:“我们往那边走。” 锦华看了看石头上的青苔青苔在石头的北面,也就是说北面常经太阳的照射,按地理学上讲的,这么说的话,他们要走的方向 真相快要浮白,高文轩的低喝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拿好枪,有东西过来了。” 一惊神,锦华回眸看向高文轩,却见他已经全副武装,两只手紧紧持枪,直对不远处的一蓬草头。 高文轩握着手枪,很是紧张,他将才听到声音,凭着经验,可以确定来物极有可能是大型动物,他们现在跑,恐怕会打草惊蛇,于是,他决定一枪子给干了,也算搞些口粮。 “嘘,不要说话。”见锦华欲言又止,他举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锦华被高文轩这阵势刺激得全身发毛,现在他们不能再生事,他的身子在折腾一遭,指不定会怎样,心急之下,握住了高文轩的手腕,摇头道:“你先走,这里我可以应付。” 高文轩没言语,两只眼直勾勾的盯着传来声音的方向,他手上紧紧捏着枪,眼中是一片狠厉毒辣。 “高文轩听我话,去后面。” 高文轩有所松动的侧过来脸,他骂了一声:“荣锦华,你个蠢货” 这时候,声音又一次传来,这次声音清楚了许多,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行人,但可以肯定并不是穆少秋那些人。 高文轩缓缓的收了手枪,瞥了一眼锦华,猛地抱着背包,坐倒在地上,两手捧做碗状,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 锦华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头大得很,将要说他,却被他一手,扯坐在了地上。 “把枪收起来,跟着我一起喊。” 锦华没有照做,因为这时候已经有人过来了。 是两个男人,年龄一大一小,二人一样打扮,皆是头缠白练,青布衣裳,衣服很是精致,绣有一些图样,背着箩筐,看起来像是在山上采药的本地人。 年龄大一些的是个中年人,脸色黝黑,腰上别着一个水烟袋子。锦华打量时,他正脸色担忧的看着高文轩,口中说的话是土话,他二人都没能听懂。 高文轩花花肠子多,直接将身上的衣服扯了下来,后背对着那人晃了晃。 只见那人疾步走到了他跟前,细细察看过他的伤口后,急匆匆在背上的箩筐里取出来几株草药,大口嚼碎后,摊贴到了他的伤口上。 锦华在一旁瞧着,有些瞠目结舌,贴在高文轩身上的那几株药她只认得一两味,其他都是没有见过的,她先前有打算采药替高文轩治疗,但九头鸟的的毒性她前所未闻,便也不能为他开出药方。 “谢谢。”高文轩将衣服穿到身上后,对着那人行了一礼,这时那个年纪小的开口说话了,说的话有些学生气,虽然还有股湖北味儿,但多多少少,两人能够听懂,是问他们是那里人,怎么到了这地方。 “我们是登山会的人,来这里进行考察。”高文轩咧着嘴角,一派正气的说瞎话,彬彬有礼的对着那个小青年伸手行礼。 小青年见高文轩衣着气派,谈吐文雅,顿时倍感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高文轩的手指。 两人行了握手礼后,小青年走到了与其同行的中年人面前,先是与中年人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阵儿,随后站直了身子,同样有模有样,礼貌的介绍道:“我是阿吉,这位是我的父亲,我们是山下寨子里的人。” “幸会幸会。”高文轩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这时候,他脸上突然呈现出痛苦的神色,身子摇摇晃晃站不住脚,眼看就要往地上栽。 锦华有些发急,连忙去抓他,这时又听那小青年说:“快把他扶过来,我们这就下山。” 手忙脚乱将高文轩扶到了小青年的背上,总算歇了口气儿,这时候高文轩却冷不丁地抓住了她的手:“锦华,我恐怕要不行了” 锦华气得七窍生烟,高文轩方才分明是装的,他抓她手时,还挤眉弄眼来着 小青年以为他怎的了,心里头更慌。连忙看向中年人,中年人瞟了高文轩一眼,捏着烟杆子沉思了一会儿,不晓得同小青年说了什么,二人的脸色俱在一瞬间沉重了下来。 作为知情人,看着那对父子的脸色,锦华晓得高文轩的话是说给那对朴实的父子听的,心里头跟打鼓似得忐忑不宁,生怕高文轩使手段,以至于弄巧成拙,被人发现了下不来台。 “小姐,请跟着我们一起下山,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牢牢跟着我。” 锦华点了点头,站在了小青年的身后,小青年从衣袋里取出来了一包药粉塞到了她的手上,只见中年人在前同他招过手后,他便转了身子,脚步如风一般行动了。 高文轩懒洋洋的趴在小青年的背上打瞌睡,锦华在后紧随。 看着高文轩的做派,她真真觉得这人坏透了,净干一些欺负人的买卖,对小青年不免有些同情。当然这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上,在她的立场上看,她只希望小青年更憨厚些,将他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送下山。 穿山过林,又行了不远,所行之处,林木生的密不透风,视线所及,变得更加的晦暗。小青年走的更快了些,锦华这些时间与穆少秋那一行人一路上紧赶慢赶,脚上生有不少水泡,追着小青年不免有些吃力,鞋子里汗津津,脚汗像针刺一般扎进了皮肉里,疼痛难忍。 她掐着手上的嫩肉,咬着牙又追了上去,不过小青年似乎有意等她,每每见她过来,才又向前赶路。 锦华跑的气喘吁吁,比夜雨搀扶高文轩还要觉得累,因为小青年简直将她带进了蛇林,一条树上攀着好几条竹叶青,全部挺着颈子同头皮擦过。 真是活该,她本想在心里骂一骂高文旭,但脑子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和大青蛇待有一段时日,对蛇这种动物,她倒是不怎么怕,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这些蛇会不会平白无故的咬人。 许是小青年给她的药的功效,穿行林子的一路,都没有蛇同她亲近共舞,多数是见到她就厌恶的溜开了。 穿过林子,山里起了瘴,烟云渺渺,站在朦胧的雾气里,已经能够看见村落的灯火,等他们彻底的进入村子,天色已经尽暮。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村子,站在村头,小青年的脚步有些虚浮,高文轩倒也识趣,自个儿从小青年的背上跳了下来,他攀住了锦华站着,不要脸皮的继续装生命垂危。 锦华白了他一眼,但他二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也不便揭穿他,安静的跟在小青年身后,预备等高文轩的病症解决了,出一些钱财,也算对得起良心。 高文轩瞧见她的眼白,默不作声的捏着她手心里的嫩肉,这一点让锦华很不满,她总感觉高文轩自打被九头鸟伤了就变得越来越耍赖了,他们的关系按理说是没有这么亲近的,但现在却越来越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你安生些吧。”瞪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反手箍住了他的手腕子。见小青年瞧过来,嘴角微微扬起,同他点了点头。 小青年这个年纪在村子里。多少已经谈婚论嫁,见他二人举止亲密,见怪不怪的又挪开了眼,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其实小青年是想问一问要不要他帮忙,毕竟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扛一个大男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费力的拽着高文轩跟上去,锦华真觉得等高文轩好了之后,要躲的远远。 高家的人,高家的事情,除了苏苏,与她都是无关的,苏苏是阿宽的胞妹,她总该要照顾些,至于高文轩,跟她更是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若他再耍赖,她就把他两条胳膊斩了 想着不过瘾,她又暗中掐了高文轩一把,见他呲牙咧嘴,方才满意的跟着小青年进了院门。 小青年家的屋子,同其他村人的屋子差不多,都是土墙。 村落与县城相比总归是落后和贫穷的,锦华对住宿这一点并不大挑剔,而高文轩则是皱着鼻子跨进了院门。 屋不大,两间房。尽管如此,这对憨厚朴实的父子还是为他二人腾出了半间屋子。由于没有多余的床铺,锦华和女主人睡在了一间屋,高文轩因为发烧占了小青年的屋子,父子俩人对凑着在铺了被褥的桌子上躺一夜。 对于高文轩的伤,锦华特意问了问小青年,小青年让她不要担心,说是有法子,想起高文轩的后背,锦华便忍不住犯恶心,那些水泡倒不是让她担心的,让她忧虑的是水泡里跟虫卵一样的东西跟蛊婆婆习蛊的时候她听过一些骇人听闻的虫子,虫子的生命力比任何动物都要顽强,况且吃掉人的虫子并非是少数。 于情于理于良心,她做到这一步算是对得起高文轩了,剩下的,就得靠高文轩自己了。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悔 高文轩捏着果子,看着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矮棚子发呆,直到瞧见领着一大帮小娃娃咿咿呀呀读书的锦华看过来,方才故作漫不经心的扭过脸。来回了几次,发现小娘们儿压根没正眼瞧他,颇不是滋味的摸了摸身上已经结疤的伤口,唉的叹了口气。 他心里面很焦躁,一方面是因为锦华在村里干上了教书先生的活计,把他孤零零的扔给了阿吉。二是怕小军阀同穆少秋联手。来神农架的这一路他大有注意,穆少秋对他与贺榕不偏不倚,皆示好以对。 表面看或许觉得没什么,会认为穆少秋是个老好人,实际上,道上干事情最怕的就是这种老好人,要么穆少秋是傻,要么是他在布一场大局。 将手上的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嘎吱一口咬了一大嘴,心里头盘算来盘算去实在没什么兴味,四顾将村子打量了几眼,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小村子,散散落落几户人家,低矮的墙,虫爬似的安置在灰褐色的泥土上,村子外围全是绿树,阡陌穿插其中,构筑了村民的口粮来源。与其他村落相比,并无特别之处。 眯着眼,高文轩又看了看头顶上白茫一片的天色,寻思着村子里实在不能再待下去了。实际上关于要不要离开的事情他两天前就与锦华商量过,小娘们儿的态度并不明确。 啃完了手头的果子,高文轩下意识抬手去拿下一个,手指头摸了一圈摸到了一个光溜溜的青瓷盘,扯着嗓子不愉快的吆喝:“阿吉,阿吉” 隐约中听见高文轩的声音,锦华拿着石笔的手顿了顿,飞快的在石板上写下最后一道数学题,让这些个萝卜头们拿树杈子自己写,脚步匆匆往树荫下高文轩的方向赶。 阿吉今天要去采药,没空料理高文轩,清早临走前知会了她。 “呦,这不是荣大先生,可是个大忙人,怎么想着来看我这个病人了。”刚走过去,便听见了高文轩阴阳怪气儿说话声。 气儿不打一处来,锦华并不想同他一般见识,低低的喝道:“高文轩你够了,学生们还在上课呢,今天阿吉去采药了,没空照顾你,你瞧见了,我也没什么空闲。” “我渴了。” “渴了就自个儿倒水去。”锦华瞪了他一眼。 “我后背疼。”高文轩闭上了眼睛,显得很痛苦。 “后背疼”锦华有些狐疑,猜是他唬人的把戏,冷笑了一声:“呵,别装了。” 高文轩是真的后背疼,虽然他有想要唬她的打算,但后背却突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灼烧感非常强烈,他全身都因为这痛而变得汗津津,但碍于脸面,他还是捏紧了拳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来。 见高文轩没有说话,锦华以为是他被自己堵得说不出来话,横了他一眼,进屋为他倒了杯水,重重的磕在了小桌上,又毫不犹豫的扭身朝棚子里去。 萝卜头们蹲在地上手上捏着树杈子冥思苦想,锦华看了着石板上的自己的板书,又瞧了瞧小萝卜头似的学生们,她从前读书时以为读书上学是她的固有权利,事实上,在村里长大的孩子是很少能有读书的机会,阿吉是因为父亲行医卖药攒下的余钱才堪堪读书,每年学校里的各种缴费让家里人头大的很,在村子里教书是阿吉的愿望,锦华之所以答应阿吉讲几天学,是因为阿吉拒绝了她的钞票。 这一点,锦华有些想不通,明明阿吉是需要钱的,可他还是拒绝了,让她给他讲英语,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些基础的知识。 “先生,这道题我算出来了。”瞧见一个小男孩举手,锦华快步走了过去。小男孩的脸上脏兮兮,晶亮亮的眼睛里含着期许,还有一丝怯怯。 弯腰看着泥土上扭曲的数字,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锦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男孩写一加一等于三。 “为什么等于三呢” 小男孩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另一个小男孩抢着回答道:“因为他爸爸和他妈妈加起来,他们家里一共是三口人。” 听着孩子的童言无忌,锦华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候,小男孩问她:“先生,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呢” “一加一本来就等于二啊。”想了想,锦华觉得自己的说法太笼统,就同他举例子:“我给你一颗糖,他给你一颗糖,你一共有几颗糖呢” 小男孩指着他旁边的瘦个儿摇头:“他是不会给我糖的,他爹出去山里就没有回来了,他娘是不会给他买水果糖的,他娘生病了,没有钱给他买糖吃。” 瘦瘦的小男孩眼睛里掉了泪,他捏着小小的拳头,含着泪花看向大山,眼中是一片茫然。 锦华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所触动,她只是觉得这么些年,她所拿所得都太过于心安理得。她是荣家的小公主,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不知晓人间疾苦。漂亮衣服,精美的食物,华贵的珠宝,好像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读书时她想的是穿怎样的衣服好在众人面前的大出风头,荣家出事的时候,她还是尽力的维持着面子上的自尊心。到后来的一步步选择这么一瞬间,她真切的想到了小狗蛋,想到了穆叔,想到了高宽的那一番话。 是她错了吗 “高先生高先生”阿吉的声音中止了锦华的思绪,她扭头看过去,发现原本大摇大摆坐在树荫下的高文轩僵挺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几乎像箭一般冲了出去,锦华看着眼前的一幕大惊失色高文轩全身发红,两眼紧闭,除了口吐白沫,没有任何反应。 “阿吉,他这是怎么了” 阿吉摇摇头,迟疑了片刻,一把掀开了高文轩的衣服,高文轩的后背上结疤已掉,看上去并非自行脱落,而是被一条条黑虫顶落。 那些虫子通体乌黑,外形有些像蚂蝗,但比蚂蝗身上多长了绒毛,生有两只触角,看起来非常可怖。 饶是锦华玩了三年的蛊虫,但当她看见这些虫子从高文轩的后背爬出,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阿吉,这是怎么回事” 阿吉看着高文轩的后背愣神,听见她的声音又抬起头看过来,他的肩膀在打颤,突然向后退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片污物。 “不就是几条虫子”她心里发起狠来,仗着自己不怕虫子,伸手就朝高文轩的后背抓去,见阿吉傻愣愣的瞧着,厉声道:“站着干什么,快给我拿罐子” 阿吉跑前跑后,手忙脚乱的拿过来一个小瓦罐,锦华忍着恶心将这些虫子从高文轩的背上抓了下来,虫子搅和在高文轩的皮肉里看起来相当的恶心,而他皮肉又渗出血水,结疤软软的,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那些没有掉落的血痂,锦华狠着心给他扯了下来,血痂下,无一例外都是虫子,一点点将虫子夹出来,他那后背几乎成了莲蓬的模样,看的阿吉一个劲儿恶心。 高文轩被疼醒了,他趴在锦华怀里喘着粗气,看着锦华皱着脸,居然笑了:“我他娘的就知道你这娘们儿狠心” “少贫嘴”她是讨厌他的,但看到他的笑容突然就想到了高宽,他们的面容相似,笑容相似,他们两个人,乍就在记忆中重合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发颤,眼睛不由自主的紧随他,手掌不由自主的堵住了他的嘴唇。 高文轩被看得不自在,一手拍开了她,嚷嚷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老子身子骨好着呢,哎你那手是不是刚抓过虫子” 莫名的红了眼圈,虽然觉得自己问的话矫情,还是不自觉的开口:“疼吗” “疼。真疼。”高文轩又笑。 “阿吉,拿止血药、酒精和绷带过来。” 阿吉听她使唤,快步跑了过来,抓了抓头皮,实诚道:“没有酒精,只有半瓶酒。” 锦华叹了口气,看着高文轩的伤口又道:“都拿过来吧。” 阿吉将白酒和绷带递了过去,锦华看着高文轩,咬开了瓶盖直接浇了上去。 高文轩疼的嗷嗷叫,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心道这娘们儿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他方才瞧见她的柔情百转那是看花了眼 “你这恶毒的娘们” “哦我怎么恶毒了,你说说看。”将止血药给高文轩洒了上去,绷带缠紧,锦华没有心思再同他白话,按高文轩的这种状况必须要去县城里的医院,她方才用酒消毒不知道会不会刺激他的伤口。 她一问,高文轩倒不说话了,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又像小孩子置气一般扭过了脸 “阿吉,我把钱付给你,你先帮我找一辆去县城的车,不管什么车,牛车,马车都好。帮我在车上铺一层被褥,找到车我们就走,越快越好。” 阿吉知道事情紧急也不耽搁,抓了锦华递过来的钞票拔腿就跑,锦华同高文轩大眼瞪小眼,看了有一多时,又听他问道:“神农架怎么办,你不是和穆少秋来找东西的” “恩,你觉得我该怎么办”神农架的事情她近些日子一直在思虑,穆少秋要的无非是往生蛊,贺榕和媛媛同她是一样的,求得是东皇钟的碎片,这样的话,只要贺榕没有拿到东皇钟碎片一切都好说,既然不能同他们一起去寻找往生蛊,那杀人越货她也是做得的。 “让阿吉带着你去找他们,我自己可以” “放屁你别老自个逞能,我让你放枪后就跑,你逞什么英雄你那伤是自找的,别又推我身上,我比你有良心的多,要不早把你扔山上了。” 高文轩看她跟竹筒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晓得她是将心里的火发泄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她,等她不说了,捏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有良心的。” “得了吧你,要不是看你是高家人,我才懒得理你呢。” 高文轩心里不大高兴,他脑子里首先想到了高宽那个小杂种,捏紧了手指,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和蔼可亲:“真是谢谢荣小姐了。” 锦华摆了摆手:“不用谢。以后你没事儿别招惹我就成。” 高文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对待女人,骨子里向来是高高在上,少有不痴迷他的女人,也少有不爱慕他的女人,可这样的他居然会栽在她的手中,他在她面前已经如此卑微了,可还是抵不过一个死去的人。 荣锦华啊荣锦华,你是真的看不懂吗还是你就这样心硬如铁 高文轩不肯在她面前再露出丑态,忍着疼痛从她怀里挣脱,站直了身子,尽力控制两条胳膊,在痛楚中,体体面面,整整齐齐的穿上了衬衫,他在此时又变成了步步谋划,披沥暗夜的高家二爷。 阿吉没多时便回来了,回来时驾着一辆牛车,牛是老牛,车是破车,但锦华顾不了太多,指挥着阿吉铺了一层褥子,当她准备和阿吉一起把高文轩抬上去的时候,高文轩却拒绝了。 高文轩高姿态的看着牛车,直言拒绝:“我不去” 锦华真是拿他没辙,索性使出了杀手锏,拿眼神指挥着阿吉,趁着他不备,一手刀将他劈昏了。 同阿吉将他抬上车板后,全身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真心累,瘫软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阿吉看了过来,同情似得笑了笑。锦华咧了咧嘴角,当是报以微笑,同时抽出了几张钞票递了过去:“阿吉,谢谢你了。” 看了看钞票,这一次阿吉没有拒绝,接过后塞进了随身的小包里,手臂微扬,鞭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老牛身上。 看着渐远的青山,锦华默然良久,终而脸色毅然的扭过来脸,她的嘴角上勾起一抹决然的笑意。无论何时,她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从来都不会后悔。 这一次,亦,不悔。 青山之上,流云寂寞俯瞰,青山之下,牛车孤独前行。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冤家 医院里有一股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锦华坐在病床旁边,平静的看着被包扎结实的高文轩不发一言。高文轩因为感染,还要在医院里待上半月观察,那教会医院的洋医生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意思大概是嫌她将人送晚了,要是再晚些高文轩恐怕会并发脑膜炎。 她让阿吉去缴费,自己留下来看护高文轩,高文轩安静的趴在雪白的被褥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高文轩的半张脸,他的脸色可真是和被褥颜色有得一拼,白的吓人。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一把小折扇,眼睛紧闭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疼。 这一次,高文轩被折磨惨了那半瓶白酒实在是刺激,他后背上的伤口旧伤添新伤,这一次没得半年,伤是彻底好不了的。其实锦华原本还有些愧疚心,但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就立刻将那点愧疚忘得一干二净了,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要怪高文轩的,如果不是他对九头鸟穷追不舍,他又怎的会受伤,如果不是他耍威风将衣服给她,他又怎么会患风寒,所以说,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看了高文轩有一会儿,锦华又将目光挪向了窗子外的朦胧山影。 她动了心思高文轩建议阿吉带着她上山去找贺榕他们,他自己一个人留在医院。这一点她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拿定主意,那个叫猫修的小道士,带路很不靠谱,穆少秋也没有明说往生蛊究竟在神农架的什么地界,所以去找他们还是不去找他们,她纠结来纠结去还是纠结不出来答案,至于高文轩,把他扔在医院里找个护工就好,费不了太大事,况且他还是有胳膊有腿的,就算没护工,自己还是可以料理自己的。 “荣小姐。” 听见阿吉的声音,锦华收敛了心思,端起笑容朝阿吉看过去,阿吉带着单据回来了,支吾了一会儿说是他们的钱不够。 锦华接过单子看了看,他们是急诊,要另算钱,药用的是最好,住的也是单间,这些都要花上不少钱。 在手提袋里翻了翻,从中又找到了几张钞票,她留了一些餐费,剩下的一并给了阿吉,即便是这样还是没有凑够。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叹了口气,锦华决定等高文轩醒来,问他要不要住标间儿,毕竟高级病房的规格太高了,他们又资金不足。 等了一个晚上,高文轩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屋子里没开灯,他看见床头端坐着一个黑影,险些被吓着,当他开了灯,瞧见是锦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嘿,吓我一跳,你怎么也不开灯啊。” “你总算醒了,我们钱不够,我就来问你要不要住标间儿。”锦华看着他,本来想一番寒暄,但想了想还是就事说事比较好。 高文轩比晕倒之前更不快活了,心里想着这小妮还真是个没心肝的,什么都要同他算计的一清二楚,想着想着他自己觉得很心酸,撑着床坐了起来:“我们还有多少” 锦华将钱包里的钞票全都抽了出来,摆到了他的面前:“我还有这么多,你的全部缴费了,钱只够住几天,和用药。” 高文轩在身上摸了摸,他的衣服早就换成了医院的病号服,所以他一无所获。 锦华看着他的动作,又道:“你身上我让阿吉搜了一遍,没什么值钱的。” 高文轩不说话了,他隐隐之中觉得羞愧,因为他从未有过这么落魄的时候,偏偏他落魄的样子还是小娘们儿陪着他,故而有一种男人的丢面子。 “你想丢下我”他本来没打算这样说,但话出口却成了丧家之犬垂死挣扎的味道。 锦华两手握着撑在靠椅上,翘着二郎腿,本来想说些聪明话唬他,一时想不出来漂亮句子,就实话实说:“有这个打算,本来想给你找个护工,但现在看来可能要委屈你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死寂,高文轩垂着脑袋,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前的碎发高高的耸了起来,看着像是斗败了的,垂头丧气的大公鸡。 “怎么就不能”见她挑眉,十足的没心肝模样,高文轩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能什么”锦华心里算计着贺榕几个在神农架的进程,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程。 高文轩不理她,后背梆的一声,重重撞在了床板上,锦华见他后背朝下睡,有些发急,从椅子座儿上站了起来,手疾眼快的扯住了他:“你快起来” “我睡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不是不管我吗”高文轩说话跟吃枪药了一样,语气很是不善。 “你跟我烦什么浑,想当你的混混爷儿就回北平去,跟我置什么脸子”锦华比他还横的回话。 高文轩气急败坏:“荣锦华,这是你说的” “就是我说的嚷嚷什么,就你嗓门大” 高文轩张了张嘴,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拍门声还让不让人睡了要吵回家吵去 锦华看着被捶打了发颤的房门,主动缓和:“高文轩,这里是医院,我是文明人,不跟你吵。” 高文轩怎么听都觉得她这话里有一层贬低自己的意思,暗地里大口呼吸了好几次,压下了心里的火:“好,你是文明人,我不跟你吵” 默了一会儿,他又道:“反正你不能丢下我,要走咱们一起走。” “你刚开始不是让我带着阿吉一起走怎么这会儿跟个娘们儿一样叽叽歪歪”锦华嘴角一歪,冷笑了一声。 “刚开始是刚开始,现在我没有一分钱了,你得养着我。” “你这话要不要脸,我凭什么养着你,你生了病,看病理所应当花你自己的钱。” “要不是我救你,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里”高文轩也同她一样,嘴角一歪,冷笑起来。 看着高文轩的模样,锦华知道他这是有意的翻旧账了,不过她也不怕,因为她并不欠他,她的时间不多,只有这一晚上可以耗,但这漫漫长夜她有的是精力同他耗。 高文轩看着她的蛮样子,心里直道不能让她跑了,他是要同她纠缠在一起的,若是她跑了,不回来了,这可怎么办。所以他改变了主意,与其放她,不如纠缠着她,穆少秋和小军阀那里他不急,蛊门是八大门中的一门,虽以刁钻毒辣闻名,但他也有办法搅和进一腿,人为利所趋,他们这些人的关系是建立在利益上的,那个潦倒的小军阀,他倒不认为能有他的本事。 “你这个蠢娘们儿总该为自己留条后路。没了我,你以为在老奸巨猾的穆少秋面前,你能占得了便宜,别忘了,贺司令和他那太太可是恨你恨不得抽筋扒骨。”说着,高文轩走过来抓住了锦华的手。 锦华从他手里抽不出来,横了他一眼:“松开” 高文轩不理睬,继而推心置腹:“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锦华,你离不了我的。” 话一说完,他用不了她开口,便撒开了手,侧着身子,脸朝白墙躺在了床上。他在赌,在北平厮混了这么些年,他比谁都要了解利益的诱惑,更何况他们两个是同样满腹算计的人。 锦华心里是通透的,高文轩总是可以拿捏得住她,这一点让她很不爽,在他面前她突然就失去了在贺榕、高宽以及小宽面前的随心所欲,这个男人是不听她使唤的,她先前固然清楚,但到了现在才彻彻底底的明悟了。 暂时的,选择妥协。 “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件事了。你先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来神农架”眼睛里蕴着一点冷光,锦华死死的盯着高文轩的后背,希图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高文轩见她另转了话题,心里暗叹一声,转过来身子,脸上的笑容在灯光之下暧昧不明。 “自然是真话。”锦华观察着他的动作,判断着他此刻的心理,她一直没有猜出他的动机,总感觉不踏实。 “我来神农架”高文轩是个精明人,拖长了声音吊她兴趣。 “来神农架怎么样”锦华捏紧了手。 高文轩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看着锦华紧张的面容,脸上又挂上了他往常的坏笑,又道:“你真想听真话” 锦华的手捏得更紧。 “我偏不告诉你。”高文轩笑嘻嘻的又坐到了床上。 “你”锦华差一些锤他,但憋了好一阵儿好歹忍住了,她把他送来医院是道义,但他现在病情稳定了,自己又有手有脚能顾住自己了反倒来跟她扯皮了,没心肝没心肝 要走,他也是拦不住的她又何必管他的死活她决定了明天早上,天亮她就走 心意已决,锦华抱臂同高文轩大眼瞪小眼的对坐,高文轩于她一起干耗,两人硬生生看黑夜褪尽。 将欲破晓的天色最为瑰丽,鸭蛋壳一般的青色渐渐的变得透白,随后融合在一片粉红中,远处山影逐渐的由深变淡,浮出一点虚影,天际的粉红渐渐的变为橘红,随后转至为如火烧一般的艳红,像是烧着了一片天,而太阳那只金乌鸟,烈火涅槃,金光耀眼的冉冉升起。 贺榕抬头看着初生的日头,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身边的媛媛,他们在村中补给后,照着小道士的指路,一路朝尼叉河去,但已经走了五六日,小道士带的路越来越陡峭,他同媛媛在这峭壁上挂了一宿,媛媛好容易才被他说动,穆少秋和小道士在前方等着根本不管他们死活,没一个人来搭把手。 媛媛全身发颤,两条腿几乎是软的,看着身边的贺榕低低的唤道:“贺大哥。” 贺榕对媛媛态度越来越不耐,他现在发现自己需要的是一个能与自己并肩的女人,而非什么事都娇怯怯等着他的女人。 “不要怕,过来” 媛媛向前挪了一步,一颗小石子在她脚下滚落,坠进了无尽的深渊中。看着那颗小石子,媛媛抖动的更厉害了。她越怕,心绪也越复杂。 若是她掉下去了该怎么办那贺大哥不是就便宜了那个荣锦华,越是这般想,她越发不敢挪动一步了。 贺榕很无奈,他身上背着东西,此地路窄,并不能把媛媛背过去,只能这般耐着性子引她过来。 “媛媛,你慢慢的,慢慢的过来。”贺榕伸出了胳膊,准备一把将媛媛拉到身边,他屏着呼吸,手心里不住的冒汗,实话说,他很紧张。 穆少秋早等的不耐烦了,他同小道士露宿了一宿,山上霜露沉重,身上沾了不少湿气。 这地方陡峭,山像是被竖劈开,地又滑溜溜的,傻子才去冒风险找他们呢。 虽然他不去,但面上也给做足了,对着峡道上的贺榕吆喝了一声:“贺兄,我们不急,你小心些将弟妹带过来。” 贺榕有些尴尬,他头一次在心里这么厌烦媛媛,她现在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不识大体,实在是唉 无可奈何,贺榕决定实在不行就放下背包,将媛媛拽过来。 媛媛巴巴瞧着,她在这岩壁上冻了一宿,全身都是冷的,她也想过去,可就是怕。 “媛媛,你不要动,我将你带过来。”小心的取下背包,小心的将背包放在脚边,他挪着步子,一点点的朝媛媛的方向挪了过去。 “贺大哥”看着贺榕,媛媛热泪盈眶,她的男人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勇敢,她低低应了一声,满心欢喜的等着贺榕来背她。 贺榕不敢看脚下,这种情况下,他也是害怕的,这是身体对危险的本能恐惧,他一步步的,慢慢的,终于到了媛媛面前。 将媛媛打横抱起,贺榕两腿颤了颤,因为动作幅度大,脚下打滑,不留意踩住了活动着的石块。偏偏媛媛紧贴着他的胸膛,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使得他身子不自觉的要往前栽。 “媛媛,你松开些。”身子晃了晃,贺榕头上又冒出了一层汗。 好在媛媛是听话的,松开了一些,贺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慢慢的挪着步子穿过了峡道。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八章 踌躇 锦华这一夜煞费踌躇,她不愿与高文轩的关系过于僵持,但考虑里又有一种矛盾的成分很大程度上,她是拒绝同高文轩有所交集的,但因为势单力薄,处境堪忧,所以不得不去为后路考虑。 瞟了眼窗户,见天色彻底大白,不着意的伸了伸懒腰,侧脸目光回转到高文轩身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嗤笑了一声:“真是个驴脾气” 高文轩还是先前大眼瞪小眼时的姿态,僵硬的坐在床榻上,腰杆子挺得笔直,似乎一晚上都没有挪过身儿,听见她发话,立即还嘴道:“真是个牛脾气” 他们两个人俨然是两个大小孩,使着拙劣的手段,逼着对方就范。 锦华斜了高文轩一眼,她真是没有见过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心里闷的厉害,忍不住又讥讽道:“你可真不是个绅士” 高文轩扶了一下后背,他有些坐不住了,方才一动,逼得伤口火辣辣的疼,但当他看向一脸愤愤的锦华,还是不由自主的端着笑脸回道:“荣小姐也不是一个淑女。” 他的笑脸还带着病色,并不大赏心悦目,反而无由的让人心烦意乱,恶狠狠瞪了一眼,锦华觉得自己素来的好修养全在他这里失了灵,她不想多说废话,索性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见锦华动身,高文轩愣神有片刻,倏然从床上跳了下来,紧跟在她身后,也顾不得病痛,抓着衣袖,追问道:“你去什么地方” 他知道他这副样子是不符合他的身份的,也是极没有面子的,但还是不由自主,不可阻挡的想要接近她。 锦华指尖在门把手上停留了片刻,因为她这三年活得肆意,少有屈着性子忍耐的时候,让自己冷静了几秒钟,这才回过头凝视高文轩,嘴角上浮起了素来擅长的虚假笑容:“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帮你带些回来。” 有些意外。 高文轩怔了怔,看着她脸皮上柔情似水的笑容,眼中闪过了些许迷茫,就这样瞧看了不大会儿,很快便恢复了一些神气,心上的不安被这股神气驱除了个干净,没出息的喜笑颜开。 她那是关心吗 心上有一道声音,这样问。 “你等我一下,我穿上衣服和你一起去。”说着,高文轩便急匆匆迈开步子,他跑到了挂衣物的架子前,火急火燎的探手一抓,一把便将挂在衣服架子上的衬衫扯了下来。 这件衬衫在他未醒前被锦华拿去给医院的清洗工浆洗过,很是干净。他捏着衣服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一边迅速的脱掉了病号服,一边将身体塞进了白衬衫里。 在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上的问题有了答案。 她果然是关心他的 锦华站在门前等着高文轩,在看见他脸上笑容的一瞬间,心里有些不大滋味,不为别的,只因为那笑容太真实了,真实的像是他由心而发,他那笑,笑的她直心虚。 “好了。” 在锦华愣神的功夫,高文轩便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他换上了先前的西洋式打扮,头发用手理得整整齐齐,虽然后背伤势未愈,但身子却站得笔挺如松,又加上人靠衣装,所以现在看上去还真挺像回事儿。 看着高文轩伸来的胳膊,锦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挽他出去,她打开了锁,拉着门率先走了出去。 刚打开门,很突然的,便瞧见一团东西滚到身上,压住了脚。 定眼一瞧原来是阿吉,阿吉被唐突醒了,揉了揉眼皮,瞧见他们两个,张着大嘴巴,深深的打了一个哈欠。 “阿吉,你怎么不进来睡”锦华收住脚步,弯下身子将阿吉扶了起来。 阿吉摇摇头,从身上掏出一把零碎的银钱来,左右四顾了一番,见无闲杂人等,又将他二人扯回了屋子里。 “荣小姐,高先生,我回去跟村里人又借了一些,你们看够不够” 锦华拿着床头柜上的单据看了看,又点了一遍阿吉给的银钱,阿吉解了他们的燃眉之忧,给的钱加上先前的手头的钱,恰好够高文轩的医疗费。 “谢谢阿吉兄弟了,过些日子有了银钱就还给乡亲们。”锦华对阿吉道了谢,高文轩因为抱有别的心思,倒没觉得阿吉解了燃眉之火,反而觉得阿吉这是来添乱来了,现在钞票到位,锦华自然是不可能留着照顾他,所以他很自然的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给医院缴完了全款,又给高文轩留了饭钱,锦华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大功告成,可以退居二线,解决自己的事宜了。 阿吉一听她说要在山上找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高文轩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心里很快又有了新的盘算。 穿过陡崖,贺榕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他将媛媛放下,又回去取了背包,因为在那道窄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所以他又累又疲,肚子里也是空的,媛媛看见自家男人憔悴的模样,心疼的厉害,赶着快到晌午,用手头现有的食材做了一顿喷香的焖米饭。 穆少秋因为没有上前帮忙,怕自己的忠实战友对自己心生疏离,所以一个劲的夸着媛媛的手艺,小道士默默吞吃着米饭不发一言,贺榕看着媛媛,吃了一碗米饭就没有再动筷,他突然的想起了荣锦华,心里怅然叹了口气,林子里这么大,她是死还是活呢 当然,贺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分思虑,吃了饭,将锅碗瓢盆简单洗涮后他们便继续赶路,小道士说要到尼叉河,还要穿上好几个林子,林子里有蛇,让他们小心一些。 众人一同穿越七扭八歪的树林子,这些树大概是常年受不到阳光照射,所以发育的很不好,贺榕四下一顾,突然地就停住了,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一闪而逝 他回头看了一眼穆少秋,穆少秋心里正算计着到时候找了往生蛊他该怎么样金蝉脱壳,冷不丁的被贺榕看过来,他心里咯噔了一声,猜测:莫不是这小子发现了什么吧sjgsf0916: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缠烂打 高文轩心里的确有了新盘算,既然荣锦华视他如洪水猛兽,恨不得逃得远远的,那他就非要死缠烂打。 三人在医院外的餐馆享用过一顿丰盛的散伙饭后,高文轩用帕子抹干净了嘴,老神在在的看着将要离开的两人,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他早就知道荣锦华那小娘们儿是个小没良心的,她还真是一路秉持着她那个没良心的原则,就连送他回医院也不肯。 “等我们从神农架下来就来接你,若果你想走的话,可以同你的那群弟兄发电报,让他们来接你。”临走前,锦华抱着朋友之间的好心肠同高文轩嘱咐了一番,她是想尽快离开他的,又不想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化,只好能躲就躲,同时她疑心这个平日里满腹盘算的男人是要给她当上的,因为在北平高家和在神农架的山林里她好几次都被他左右了,她现在也万不可中他的圈套,故而走为上策。 阿吉和高文旭匆匆几句话告别,便跟上了锦华的步伐。他其实很同情这位高先生,自己生了病,没有人陪,也没有人照顾,他凭着自己同村里姑娘相处的经验猜测,高先生一定是同荣小姐吵架气着荣小姐了,所以荣小姐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阿吉是个心肠善良的好青年,跟在锦华身后走了没几步,他又扭过脸,同情的看着按着桌子沉默想心事的高先生,折回来身,走到高先生的面前,伸出援助之手:“高先生,要不我把你先送回去吧。” 高文轩正想着怎么跟着荣锦华他们一起回去,他喝着粗瓷碗里的白水,盯着面前的大半碗剩饭发呆,并没有注意到阿吉的声音。 阿吉见高先生没说话,看了看渐远的荣小姐,于是唉了一声。 这一声唉竟然奇迹的打乱了高文轩的思绪,高文轩一抬头,看见站在一旁的阿吉,有些奇怪:“你怎么还不走” 阿吉说:“我想着把高先生你送回去呢,不过,高先生,你放心,只要荣小姐找到人,我就来医院接你。” 高文轩看着阿吉动了别的心思,摸索了手上的翡翠指环有片刻,一咬牙,卸下了自己这个宝贝物件,塞到了阿吉的手里:“好兄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听了他的话,阿吉低头瞧躺在手心的扳指,心道自己是以朋友的高度在同他谈话,他却觉得自己是为了钱财,突然感觉自己的人格被侮辱,将扳指拍到了桌面上:“高先生有话直说。” 见他不为金玉折腰,高文轩有些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了,这个阿吉没有接触过社会,在大山里长大又是个读死书的愣头青,故而才会这般高文轩笑了笑,他不强求,又将扳指戴在了大拇哥上,用机巧的语气说道:“我想跟着你们回去,让我藏在车上怎么样” 阿吉摆摆手,当日高文轩后背上钻出虫子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怕他回去再生变故,猜他是怕一个人在医院寂寞,就劝道:“高先生还是等身子养好了再回去吧,我怕高先生你寂寞,就带了些书给你。” 高文轩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道:“好兄弟,让我偷偷跟着你们回去吧,你背着锦华就行。” 阿吉严肃起来:“高先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高文轩听阿吉的话,见他一嘴革命,心道他还是个进步青年,知道自己不用多说话了,因为学校里的这些青年们最轴,认死理儿。于是摆摆手,权做与阿吉告别,当然他还另有盘算。 心想着,高文轩一摸兜里的钞票打算行动,他准备先去医院把他这些时日要用的药先带走,然后租辆马车追上他们。他看得出来,荣锦华那小娘们儿对小军阀贼心不死,他又怎么能养贼股息,坐视不理呢他看上的玩具可没有拱手让人的意思。 高文轩这人乖戾惯了,以强硬的态度成功在医院取了剩下的药,他看了看手头的药袋子,哼着小曲儿下了楼梯,意外的瞧见阿吉的破牛车还在。荣锦华盘坐在破车上闭目养神,阿吉不晓得去了什么地方。 看了牛车半天,高文轩找到了战略的突破口,见阿吉给车上铺了不少稻草,他心里一合计有了办法,抬手召来医院附近行乞的小乞儿,塞了一张钞票,令他先将荣锦华引开,说是有位高先生有急事找她,让她去附近找。 小乞儿拿了钱,兴冲冲的去了,高文轩猫着腰在医院门脸的柱子旁瞧着,见锦华将信将疑的走开了,便快速的跑到牛车上钻进了稻草里。 锦华心里不快,走了一半路程又折了回来,天高皇帝远,她就当自己已经回去了,高文轩找她肯定又是那些事,何至于给自己找麻烦受,一屁股又坐到了车上,等阿吉过来驾车,阿吉方才跑去给高文轩送消遣的书去了,想到阿吉,锦华觉得阿吉这一路对她和高文轩实在太照顾了,等找到穆少秋他们,有了钱财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高文轩扒开了一点稻草,看着小娘们儿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心里相当刺激,在小娘们儿上车的一瞬间,他还真有种带着弟兄火拼的感觉。 “荣小姐。” 听到阿吉的声音,高文轩迅速的掩住了稻草,他屏着呼吸,竖着两只耳朵仔细的听他二人的对话。 看向皱着脸的阿吉,锦华睫毛一抬,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没有见到高文轩” 阿吉点点头,末了又说:“高先生似乎很难过。” 垂下眼,锦华思量了片刻,不由笑了:“阿吉,别管他,他那人心眼儿多着呢。” 高文轩在稻草堆里将锦华的言论听得一清二楚,他将稻草扒开了一条小缝,对着锦华的背影作势挥了挥拳头。心道:好哇,荣锦华,看你以后不乖乖求着我 阿吉坐上了车,回头同锦华道了一句坐好喽,一挥鞭子,驾着老牛转了个弯,尽管垫了稻草,牛车还是发出了吱吱的挤压声。 高文轩在稻草中被颠的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下药袋子脱了手,一下被颠出了稻草外的被褥上。而荣锦华,正躺在被褥上,悠闲的卧看云起。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章 驴头狼 森林像是张开大嘴的巨兽,吞噬一切。黑暗布下天罗地网,自脚下铺陈。穿透丛林的日光不知何时退却,朦胧的瘴雾里,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恍惚中,仿佛有一道疾风,从耳边掠过。 看着一闪而逝的白影,贺榕猛地一抖耳尖。 一个颤栗,眼光突然清明起来。 他既紧张又警惕,汗津津的两只手不断交替着捏紧手枪,如同一只挣扎者的猎豹,结实有力的小腿死死压着步子,豹眼渗着寒光,冷幽幽的环顾四周。 小道士捏着符咒,跟在其右侧,穆少秋同媛媛二人紧随在后,他们几人,一颗心几乎完全的吊在了嗓子眼。 “哈哈。” 恰在此时尖锐而又短促的笑声在迷瘴中兀起。 三个男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凝固,那道宛若幽灵的白影,再一次的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快到不可思议 哆嗦的看着四处,站在三人身后的媛媛几乎被吓得魂不守舍,恐惧像是疾风一样在脑子里飞旋而过,她的身体手脚已经不受理性支配了,全身打着寒战,牙齿咯吱作响,手指颤抖着指向面前的丛林。 那那是什么 腔子里,心脏如同擂鼓,有力的击撞着。 “咚咚咚” 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声浪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一瞬间近乎沸腾野兽的嚎叫犹如排山倒海的巨浪,又似九天擎雷“吼” 震碎山林。 媛媛有些站不稳,她死命抓着手,尽管指甲已经完全的掐紧皮肉,但她还是牢牢掐着手心不放。她能够感觉到,腔子里的心脏伴随着嘶吼声在震颤。 就在这刹那,嗓音不由自主的破空而出:“贺大哥” 贺榕转过来脸,丛林上方,老鸦在半空盘旋,“哇哇”的叫声,凄厉之极。 顺着媛媛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贺榕捏着勃朗宁的手紧了又紧艰难的吞咽下喉咙里的唾液,那是 密密麻麻的绿眼睛。 穆少秋也看了过来,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这是” “什么” 小道士抓住了穆少秋的肩膀,很坚定地回答道:“驴头狼。” 贺榕看着那些如同磷火一般隐在黑暗中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捏住了手腕,顾名思义,驴头狼不过是长着像驴头一样的狼,狼群虽然可怕了些,但并不是极难对付 “贺大哥”媛媛看着那些怪东西,她怕,真的怕极了,低呼了一声,跌跌撞撞的扑到了贺榕的怀中,当伏在他怀中的那一刻,她几乎热泪盈眶,没有什么能比这个男人更让她觉得心安了。 贺榕看着她脸上的惊慌失措,一颗心又在不经意间火热起来,他一把将她抱住,护在身后。目光透着坚毅,息着一点冷灼的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的那片绿眼睛,半屈后腿,缓慢的蹲地,在触碰到草皮的一瞬间,迅猛地捞起手枪,直指面前的这群怪物。 “不要动手”小道士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声音里很是焦躁:“你疯了吗这可是驴头狼群你要激怒这些怪物吗” 话到最后,他声音变得像在呐呐自语,眼睛失神的看着一步步从深林中朝他们逼近的驴头狼,干白的嘴唇发起颤来。 很显然,狼群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驴头狼比狼更可怕,我们完了。”他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眼中更加的黯淡,低低的叹了口气。 看着意志消沉,扰乱军心的小道士,贺榕眼中寒光凌厉,力气颇大的揪住他的束发,将手枪顶在了他那溜圆的脑袋上:“你再胡说,老子一枪毙了你” 小道士回过神来,张大嘴巴,眼神呆滞滞的看着贺榕,过了好一阵儿,眼眸间这才看到一点情绪的波动,他这几日在这山里先是遇到了骇人听闻的九头鸟,现在居然又碰上了驴头狼。恐惧同心里的愤怒交织,逼得他无处可逃。 “啊” 只听他狂叫了一声,撑地而起,扑簌簌抖落身上的草屑,握住了背上束有红穗子的道士剑:“干贫道跟你拼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狼群,穆少秋心急如焚,赤膊上前抓住了小道士将要拔剑的手掌,眼眸阴鸷如鹰眸,硬生生逼回去了小道士喷发的熊熊怒火。他既捏住了小道士这个软柿子,又敲山震虎给了贺榕警告,故而在几人的小团体中夺得了绝对权威的地位,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都冷静些。我们四个只有两把枪,干不过这些狼崽子,不知道,茅山术” 他一说话,小道士就知道他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忙拒绝:“我不过是采药谋生” 贺榕冷笑了一声,先前他就觉得这毛头小伙是个装神弄鬼的,这可真给他说准了。 听见贺榕的冷笑,小道士旧很又添新仇,看着狼群觉得横竖都是要死,也变得色厉,抓紧了寒光凛凛的道士剑,将矛头转向了穆少秋:“穆施主许诺过,我只负责带路。” 穆少秋面沉如水,抬眸斜睨了小道士一眼,他在思考对策,从绿光的数量来看,这些狼不下数十条,看阵势,狼匹像是一个有纪律,有经验的部队一样,整整齐齐,有条不紊的单行排列。 隔着老远,他便已经能够预见到他们即将迎来与这种凶恶动物的疯狂战争。 恰在此刻,与众人相对的一头灰毛发的驴头狼张开了血盆大口,森白尖锐的牙齿从它口腔牙床中显露了出来,燥红的舌头趟在牙床中间,它厥着厚大的前掌刨动了地上的土石,在一片尘沙中高扬起头颅,低低的呜鸣了一声,像是在一声令下,它身后的狼群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声:“嗷嗷嗷” “啪啪啪” 眼看驴头狼从山坡上跳下,贺榕冲着那驴头狼的脑门儿连开三枪,他凌空跃起扣动扳夹,又飞射出一粒子弹。 血珠飞溅而出,四射而下,伴随着驴头狼沉重的落地声,狼群再一次的发出“嗷呜”的低鸣。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惺惺作态 穆少秋掂掇后,眼中溢出一抹阴冷。 姓贺的擅自行动,已然激怒狼群,臭道士又是个不顶用的,他那手绝技,本打算在夺取往生蛊时震慑他们。 但现在筹谋至今,不可功亏一篑,只得冒着被虫蛊反噬的危险,临危受命,解众人之危。 心念瞬间,他已然手法绝妙地召出了虫蛊。因有一点震慑贺榕的私心,手上的动作越发迅猛,犹如天女撒花般,将蛊虫飞弹而出。 贺榕看在眼里,心中炽热。他在大巫墓里见识过穆少秋的本事,如今又一见,心里的拉拢之意更胜从前。 于是脸皮带笑,微微颌首,一边维持爽利的形象,一边用感激的声音谢道:“多谢穆先生相助。” 穆少秋在转身前已然收敛了面容上的肃寒,见贺榕如此能装,自然也是做出一派春风和煦,微微笑道:“解贺老弟之忧,应得应得。” 说来也奇,他那一手控蛊的本事实在精妙,原本凶悍的驴头狼竟然如同撒娇的小狗一般耍宝作揖,看的一旁的小道士一脸神奇。 小道士浸淫道术多年,又因茅山术同蛊术同宗,他多少听闻些草蛊婆的纪事,可没想到穆少秋的本事比他见识过的捉鬼拿魔的师兄更胜一筹,心里当下俯首称臣,脸上笑意加深,黑亮的眼珠子里毫不掩饰崇拜之情:“穆先生真是厉害。” 穆少秋对他二人的恭维很是受用,嘴唇微微一翘,并未多言,而是抬手招呼众人继续赶路。 “哈哈”恰在此时,先前的那道笑声又响了起来。 媛媛一个哆嗦抱住了贺榕的胳膊,贺榕眼睛在她身上一瞟,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觉的媛媛实在是小题大做。 小道士侧耳听了不大会儿,献宝似的在穆少秋面前头头是道的讲述道:“这是雪枭的叫声。这种动物通体雪白,也叫猫头鹰,叫起来的声音非常的急速,所以听起来像是有人哈哈在笑。” 媛媛趴在贺榕的胸膛上,侧脸现出一只眼睛,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故而显得娇痴,惊疑的问道:“真的” 小道士点点头:“对的,不信你可以问一问穆先生。” 因为先前的威风,穆少秋已经以人格魅力征服了小道士,小道士说完话后,又眼睛亮闪闪的朝穆少秋看了过去。 穆少秋纵然脸皮厚,但被人这般瞧着,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他不自在的点了点头:“恩,这是雪枭的声音。” 此事到此为止,几人又继续前行,有了小道士的解释,贺榕暂且将先前见到的白影当成是雪枭,但他心里又有着一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那个白影从他身边窜过时,他似乎隐约的瞧见了,模糊的记得,那东西比雪枭大的多。 不过赶路要紧,他并没有多费心神,同众人一起举着手电筒穿行阴沉沉的树林,媛媛依然黏着他,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贺兄离开神农架后打算去上海”没曾想,穆少秋倒是听了一路,停下休息时,突然问道。 贺榕心里有些紧张,他对穆少秋有这个拉拢的心思,在大巫墓里的时候穆少秋也答应了,只要他能找到往生蛊就跟着他一起打天下。那么问题就来了,穆少秋此时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句话,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呢 以保守应对,贺榕故作出随意的样子回答道:“小弟还没有做好决定,妇人之言,穆老哥不要当真。” 穆少秋哦了一声,随后便没了话音,脸也扭到了一旁,不知同小道士笑容满面的说着什么。 贺榕头上冒了一层虚汗,他有些发急,按现在的情况看,穆少秋方才一问无疑的试探。 虽说,他并不是非得需要穆少秋的助力,但穆少秋的能力,对他实在太富有诱惑力了。当然,他现在须得保持镇定。 心里这般想着,贺榕很快便沉静了下来,在从前,他的性子素来淡漠冷郁,所以维持这样的形象很容易。 穆少秋同小道士说着话是实在的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眼睛余光始终留意着贺榕。 此时,媛媛正靠在贺榕的怀中心里甜如蜜,没了荣锦华那个碍事的眼中钉,她同贺大哥在一起果然就幸福多了。她柔情一片的仰起脸看着贺榕的下巴,情到深处,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穆少秋看着媛媛的动作,慢慢的挪开眼,贺榕的态度他并不能很确定,但碍于人家两口子亲热,他也不好偷窥,于是一边烤着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道士说话。 此时天已经黑透,这夜天色极好,漫天的星子都出来了,亮闪闪的漂亮极了。而一痕月牙挂在天边,像是快被吃完的大饼。 高文轩躲在稻草里看着天上的那痕月牙打了一个饿嗝,他先是将月牙想成是被自己吃掉末了的黄金大烧饼,看了看,觉得还是像油炸的菜角,瞧了瞧,油炸菜角又变成了半牙哈密瓜。 他跟着牛车从县里颠簸到了山间的小路上,中午的散伙饭他因为心里气愤也没有吃多少,现在饿得肚子咕噜叫。 唉了一声,他又瞧了瞧被褥上躺着的大姑娘,看见大姑娘的胸脯想到了两个大馒头,他又寻思着没有大馒头吃,有点咸菜也好啊,没有咸菜来碗稀汤也好啊,他总要来点什么垫巴垫巴肚子,祭一祭五脏庙。 饿得实在受不了,扒拉着稻草探出了脑袋,他这一顶,把靠在稻草上的阿吉吓了一跳,阿吉忙活了几天,已经非常累了,现在又是晚上,驾着车已经昏昏欲睡。 看见高文轩的头三秒,阿吉以为见鬼了,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差一些从牛车上摔下来,过了有几秒,他反应了过来,心里想着,哦,原来是高先生啊,但过了一会儿,他彻底明白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高先生,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高” 高文轩一把堵住了阿吉的嘴,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大姑娘,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拍了拍胸脯,随后再看阿吉时,他便将混混爷的凶相毕露了,跟土匪一样指着阿吉问道:“小子,有没有吃的,快点给爷拿过来” 随后,不用阿吉说话,他便眼尖的看见了阿吉身边放的大包子,阿吉张了张嘴,刚想说这包子是给他爹带的,还没说成话,包子便被高文轩一口给吞了。 狼吞虎咽的将阿吉杯子里的水喝得一干二净,高文轩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靠在稻草上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气,他又将稻草扒拉开,钻了进去,指着阿吉吓唬道:“你不准跟锦华白话,小心”说着他晃了晃拳头。 阿吉咬着嘴唇默不作声,他发现生了病后,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的高先生突然变了,有些不知所措。 高文轩瞧着他那副书呆子的模样有些嗤之以鼻,皱了皱鼻子,将扒拉在一旁的稻草往身上盖,白日的时候稻草盖在身上是闷的,但到了晚上可不一样,山上冷,所以稻草全可做被子。 “荣荣小姐” 正快活的忙碌着,高文轩觉得莫名后背发冷,他听见阿吉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正想说他几句,却发现一道黑影罩在了身上。 僵硬的抬起脑袋,那黑影不是荣锦华又会是谁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月夜 高文轩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可没想到荣锦华只是淡漠的瞥来一眼,又仰面贴着被褥,不发一言的面朝星海。 眼珠子溜着那个疏离的身影,他心里极不是滋味,怔了怔神,不自觉的看向了四处的山影。 夜渐深了,月影疏淡,星子也不知何时隐去了,荒烟和夜色已经彻底的融为一体,看过去,树影叠嶂,一片寂寥。 他心里有些许怅然,想起在医院里同她的争执,心里猜测,她是不是生气了,他宁愿她是生气的,宁愿她像从前一样,指着鼻子爽爽快快的骂过来,可她始终的默不作声,始终的冷冷淡淡,始终的当他是个陌生人。 牛车在盘曲的山道上慢爬,等到穿行过林子时,大抵到了一天里最黑的时候,那半痕月牙也不见了,四处都是冷的。 躺在稻草堆里,高文轩前所未有感受到了何为可怕的孤独,就像在纯粹无比的黑暗中行走,不知前路,亦无归途,只能默默的忍受,故而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前半生的罗曼蒂克。 要说,他是会追女人,讨女人欢心的男人,可同时,也是一个不会爱的男人,他没有爱过任何人,在他的世界中,女人是类似于小汽车的高级玩具,给他带来生理、心理上的快感和激情,他懂得对付女人的手段和把戏,但却没有深入她们内心的兴趣。 审度的半天,高文轩有些惊惧的发现荣锦华是这些女人中的意外,不知何时,她成了掩埋他心脏的坟墓,他在意她,在意的非常不快活。 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兆头。 和女人接触,他始终保持着自我的理智。如今因为荣锦华,他有些丧失最为尊崇的理性,这让他如何不为自己的变化惊恐。 “高先生高先生我们到了。”阿吉的声音恍惚在耳边响起。 魔怔了一会,高文轩架不住阿吉的魔音轰炸,清醒了过来。 像淋了一场大雨,他全身都是湿漉漉的,看着手心里的汗水和阿吉的注视,尴尬一笑,故作镇定的下了车。 “声音小一些,大叔和大婶在休息。”锦华站在牛车旁看着高文轩,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这句话突然给了高文轩信心,不管她说什么,她总归跟他说话了。 将面部表情调整到最自然,高文轩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没有” “你怎么这么废话”锦华睨了高文轩一眼,她心里约摸有一点生气,但较于生气,心里面更多的被理智占据,她在稻草堆里看见高文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除了有事情需要他时殷勤,其他时候敬而远之最好不过。 昏暗中,高文轩的眉宇中潜藏着一言又止,眼波里光彩灼灼。 锦华感觉到,高文轩在很细致的打量她。 许久,他叹息了一声:“你真是这世上最无情无义的女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对高先生一直秉持着君子礼仪呢。” “可我并非一个君子。” 锦华微微一笑,高文轩说得的确是真话,尽管心里是这么想,但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在谈话的技巧中,她要虚伪着来。 红唇翘起,神态表情也拿捏到位,正要说话,霎时被他堵住了嘴唇。 高文轩满意的看着她措手不及的瞪大眼睛,又继续道:“你也不是个淑女,所以我们最不适合这些束缚人性的准则。” 锦华拼命的想要从他手上脱离,也没有听见说什么,两只手抓住了面前的腕子,膝盖奋力一顶,在阿吉倒抽凉气的嘶嘶声里,终于在他手上挣脱。 阿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荣小姐,她的作风实在大胆,那有那有女孩子家朝男人的那地方蹬的 同为男性,他很是理解贺先生,觉得贺先生很是可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掺和人家的私事,迅速的跑过去扶住了贺先生,同时忍不住谴责荣小姐:“荣小姐,你你怎么怎么能干这种事” 锦华被阿吉说的哭笑不得,看着他脸上的红晕,瞟了一眼高文轩,皮笑肉不笑的施了一礼:“实在对不起高先生了,锦华方才实在心里着急。” 高文轩瞧着她,甩开了阿吉的手臂,一步步朝她逼去,终于将她堵到院里的石墙时,方才开口,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宠溺:“要是踢坏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锦华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道他这人不正经,只晓得占女人便宜。同时嘴角一扯,眼睛睁得大大的,故做出一副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妹妹模样,眉眼弯弯:“锦华天资愚昧,不能理解高先生的话,还请高先生见谅。” 高文轩定定看了她不大会儿,突然就笑了,具有攻击性的伸出手抓她,一手扳正了她的脸,嘴唇撞了上来。 后背抵在坚硬而又潮湿的石墙上,锦华虽然抗拒高文轩的进攻,脑袋却被他按到了墙上,他是富有技巧的猎人,纵然她再狡猾,在他面前也是青涩的,被他彻底的擒住了。 他的吻湿漉漉,温热热,让锦华心里有小鹿乱撞,他的嘴始终追着她的嘴唇不放,坏心肠的将她往墙上推,并将全身的力量压了过来。 迷乱中,锦华被他吻得晕头转向,错眼将他看成了高宽。 接受的同时,反身将他一推,推到了墙上。心里所有积压的思念,抱歉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她攻城略地的动力,她咬住了他的嘴唇,探舌而入,犹如滑鱼,灵巧的撩拨。 高文轩的心在颤动,他感觉到黑暗中仿佛炸起了一束烟花,他身处在灯火辉映的美妙境地里。 恰在他最快乐的时候。她的吻停下了,毛茸茸的头发垂在他的胸膛上,娇小的身子伏在他怀中,气喘吁吁:“阿宽,我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消失的那钩纤月此刻又在云层里冒了出来,白惨的月光打在他二人身上。 高文轩听着她话语里的欢喜,觉得月光是冷的,同时还有一点寒心,可他就是不舍得将她推开,当他发现对她的感情发生质变时,就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演练过了,如今真切的发生了,反倒觉得像一场迷梦,或许真的是迷梦吧。 他将她从怀中拉出,重新的按到了墙上,在月光的窥视下,捂着了她的眼睛,掩住了她的鼻息,轻轻的撕咬耳垂,他这样做时,心里面有一点忐忑,他要告诉她他是高文轩,不是高宽。 虽然她将他错认成了高宽。但在这一点上,高文轩还是有些开心的,因为高宽是死去的人,纵然在她心上住的再久,也不能陪在她的身侧,这是欢喜,亦是悲哀。 锦华在高文轩营造的快乐中迷醉,她有多久没有同人亲吻过了,她自己也不清楚,作为女子,还是希望有男子陪伴在身侧的,她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因为她清楚的看见了阿宽,在这么一瞬间,她差一些落泪,心道阿宽是可怜她,借着时日来她的梦里看她了。 心思百转,柔情满怀,女子的娇,女子的痴,全部化作了低低的呼唤:“阿宽,阿宽。” 高文轩捂着她眉眼的手僵硬了,他顿了顿,禁锢她的力气大了一些。 感受到异样,锦华不禁觉得有趣,在梦里阿宽居然还会生气,安抚道:“阿宽,你不要生气了,小姑奶奶就是想叫叫你。” “小姑奶奶”高文轩有些受不住,冷哼了一声。 看着她如花的笑颜,看着她欢喜中女儿家的娇痴,看着她的满心欢喜,他感觉到,她在一脚一脚的践踏他的心,在一刀又一刀的戳他的伤口,她是这世上最可恶最无情无义的女人。 高文轩松开了蒙着她双眼的手,嘴唇一翘,坏心思的问:”你看看我是谁” 锦华刚开始还是笑着的,轻轻锤了他一下:“阿宽,别闹了。” 但见他异常的沉默,于是遂了他的心意,睁大了眼仔细瞧,看着月光下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不由皱起了眉,心里琢磨了许久,盯了也有许久,渐渐冷静下来,突然全身一颤,冷了声音:“高文轩” 高文轩点头,流氓气儿的打了一个响指。 瞧见迎面的巴掌,他早在意料之中,捏住了她的细手腕:“我可是被荣小姐轻薄了呢,该打巴掌的是我才对。” 锦华另一只手打了过去,他依然轻轻巧巧的捏住了她的另一手腕,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盛满危险。 语气极为轻佻道:“荣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 “无耻” 锦华被他抓着,脸贴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像是箭雨,肆虐的扫视而来,时不时的落到她红肿的嘴唇上:“方才荣小姐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 “荣小姐是想说方才意乱情迷,将我看成了旁人吗我这样的混爷,荣小姐也能认错吗还是说荣小姐早就对我蓄谋已久了”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许多,但锦华还是压住了心底的愤怒,她不是礼义廉耻至上的人,也非贞洁烈女,亲吻算不得什么事,她愤怒只是因为将自己最隐秘的感情暴露,也愤怒高文轩竟然扮做阿宽占她的便宜。 闭上了眼,过了许久,方才又睁开眼,目光清冷,声音也犹如寒冰:“我只当被狗咬了,今日的事,我们当没有发生过吧。” “看来我也是被狗咬了呢。”高文轩摸住了嘴唇,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锦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她看来是费力不讨好,整了一个东郭狼在身边,也亏得她将那些虫子从他身上抓出来,真是自作孽 高文轩看着她目光里的闪烁,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从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征服女人需要金钱,需要时间,需要开阔的胸襟,需要幽默风趣的口才,需要知识武装的头脑。 这些东西他都有,金钱,时间,胸襟,风趣,知识,头脑,她想要的,他可以费尽心机的送给她,可她凭什么就看不上他 心里盘算了片刻,高文轩心里镇定了一些荣锦华想要回到上海滩,想要钞票铺路,权势开道,可不是一个朱太太就能解决的,所以他相信她还会回来找他。 拴住一个女人,金钱是个好手段。 摸了摸下巴,高文轩心里舒坦了,觉得今天自己还是极有收获的。他目送荣锦华臭着一张脸离开,看着渐白的天色,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费尽心机的得到,无论是高家、八大门,还是荣锦华,一切,来日方长。 火光在枯柴上翩翩起舞。 贺榕看着那团火,将手从媛媛的怀中抽了出来,看着她熟睡的娇颜,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 一个人在夜晚总能想到许多,他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误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落入了一个圈套,有人在一步步的算计他们,当然不是指神农架的这件事,而是指他从承德再次遇见荣锦华,坠入情网开始。 人贩子、盗墓四人组、武烈河、唐明、忽必烈墓室、刘秉忠、东皇钟、不死人。 种种一切的经历都觉得顺理成章,还有和刘秉忠融合的记忆,这些他都真实的经历过,可即便是亲身经历的,但到现在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问题来了,荣锦华为什么要对督军府动手有什么动机 他觉得是很奇怪,三年的时间,他始终在回想着和荣锦华的对话很显然这件事,她也是不知道的。而他,因为被愤怒冲昏头脑,所以才会长久以来对锦华表示仇视 徐某人 贺榕想到这个人突然眼睛亮了亮,忍不住一拍大腿,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个人。 徐某人是关键的一点在承德的时候他在,在上海滩的时候他也在,同程爷去洛阳的时候他也是在的,就连去大巫墓,他还是在的。 可到底,整个的脉络又是怎么排铺下来的呢是谁在利用他们这些人徐某人,又是怎样的存在呢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三章 男女关系 翌日,天将放亮。 林瘴迷迷的神农架下,村子里,又开始了繁忙而充实的一天。 家家户户起了炊烟,白的雾气顺着烟囱爬到了天际,几乎亲吻到了如苍狗般游浮幻灭的白云,在这片蒙白中隐约可见鸭蛋青一样的天色,一点金光隐藏在鸭蛋青色后,渐渐的冒出来,像是给远处的青山镀了一层金边。 空气里湿漉漉,隐约混合着一种燃烧秸秆和米粥的味道,有一点呛鼻,但更多的是白米被煮烂的清香,路过一些人家的门前除了粥香,还能闻到一股野菜面饼的香味,实在香极,香得肚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看着面前的喷香的米粥,和热乎乎的野菜饼,锦华舔了舔嘴唇,饭食暂时的驱散了她心里的不快阿吉家里今日有女客来,故而不能带她上山了,同时,高文轩坐在身边更使得她有些拘谨。 呼噜噜吸了一口粥,将从昨夜积郁的怒气和着米粥吞下肚,又大口的吞吃了一个烙的焦黄的野菜饼,肚子圆鼓鼓的饱了。 此刻舒舒服服的打一个饱嗝是最爽快不过的,但见餐桌上的众人瞧着,锦华又将这个怀胎的饱嗝扼杀了,硬生生咽下了肚。 高文轩慢条斯理的掰着面饼,眼睛微微斜着她面前的空碗,一同昨晚的样子,潜藏着图谋不轨的笑意。 锦华挪开眼,将目光放到了阿吉身上,不免有些惊艳大概是因为有女客来,阿吉今日刻意的装扮了一番,身上穿的是一件苍青色棉布制的长袍,头发也修剪的整整齐齐,少有的带上了他平日里最宝贝的金丝边近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颇有小先生的气质。 至于阿吉的面相,还算可以。 他有一张极像南方人的面孔,窄方脸,深眼窝,大眼睛,阔鼻梁,除了皮肤有一点农家人的黑外,不失为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咳咳。” 刚着想问阿吉话,高文轩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因为深知他那人的把戏,所以锦华没有理会,却见阿吉和他爹对视了一眼,同时起了身,一个去探高文轩额头的温度,另一个则去查看他后背的伤口。 在回来筹钱的时候,阿吉将高文轩的症状同他爹讲了,这一点他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后背上长满了虫子出于医者父母心的行医宗旨,高文轩现下在阿吉父子的眼中完完全全是特级保护对象。 “高先生,你感觉怎么样”阿吉见高文轩的后背无大碍,立即舒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一点紧张的问高文轩。 高文轩摇摇头,他看了锦华一眼,随后又吐出了两个字:“不好。” 阿吉将目光投向给高文轩把脉的爹,见他爹没有反应,又将目光转至高文轩,问道:“高先生有什么感觉。” 还没等高文轩回答,这时候阿吉爹突然说话了:“只是发热,不要紧。” 锦华扭过脸瞧着高文轩吃食的模样,他看起来那么的气定神闲,哪里有生病的模样,分明就是装的。 “荣小姐,你今天能不能照顾一下高先生。”心里正嘀咕着,阿吉突然同她做了这么一番的请求。 心里想了想,锦华到底点头了。阿吉家里今天有女客迎门,实际上那女客就是同阿吉说亲的女子,阿吉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听说是邻村一家富户的女儿。至于这女孩子长的什么样,这一点锦华也不知道,因为阿吉也从未跟她提过,她知道的这些消息还是早上给阿吉娘帮手时,阿吉娘说的。 但锦华按着逻辑猜测,也晓得阿吉一家都对这女客看重极了为了迎接女客的到来,阿吉娘将屋子里打扫的焕然一新,平时昏暗的屋子今日也亮堂极了;屋内的白墙上周周正正的贴着阿吉的字画和奖状;桌椅刷补了新漆,泛着油光水润的光泽;地面大概是砌了掺和了豆浆的泥沙,平平整整的;就连门前的垫脚都变成了一块大青石板。 这些足以见阿吉一家人对女客的看重,而她,又怎么能因为和高文轩的尴尬,而破坏阿吉家里的一桩美事。她是做不来的。 看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只求他今日不要来招惹她,安安生生的在床上躺着养病就好。 吃食罢,帮着将碗筷洗涮后,锦华还要再帮忙,便被不好意思的阿吉娘推去了高文轩那里。 扶着高文轩进了他现在正住着的那间屋,进屋后,锦华怕女客过来,高文轩出去惹麻烦,便直接将屋门反锁了。 进了屋子,只剩下两人在。 在锦华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高文轩立即撕去了伪装,在她反锁门的时候压了过来,将她整个人堵在了门板上。 “高文轩,你真是幼稚,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好了,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这些日子东奔西走,还要受着高文轩时不时的折磨,锦华简直受够了,他一撩拨便发起了火。 高文轩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说我幼稚” 锦华推开了他,一眼也不瞧他,径直走到了书桌前的椅子旁,懒洋洋的一屁股坐了上去,背对着他,说道:“你自己清楚,自己生病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先前是我眼瞎,害怕你生了什么事,才不顾一切的把你送去医院。你倒好,在医院住了两天,以为自己好了,就神气了是不是今天阿吉家里有客人来,你安生些,我不想与你吵。” “荣锦华,我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怎么生病的,为谁生病的,你不知道吗我有让你送我去医院吗你只怕我拖累你,你这人永远都只会为自己考虑。” 锦华怒极反笑:“好哇,我就是只为我自己考虑,我凭什么考虑你你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你自己造孽还要怪到旁人身上吗呵,算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好了有本事你走。” 高文轩按了按暴跳的太阳穴,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可偏偏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她的心,压着火气,问道:“荣锦华,你这是什么意思” 扭过脸看着他,锦华冷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她是真的不想同他争吵,故而还是以讲道理为上:“高文轩,我很累,我不想跟你争执这些,没意思,你去休息吧,今天不要坏了阿吉一家人的兴致就好,今天我会照顾你,这些问题,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高文轩静静的立在门边,屋子里是暗的,锦华的脸庞看不分明,但他却是在脑海中记得她的,他心里的话,千百般都想说与她,他喜欢她像是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喜欢啊。 话到嘴边无话可说,男人的沉默大抵如此。 锦华架着两条腿百无聊赖的坐着,房间里很暗也很闷,就像是一个小箱匣子,把人装在里面的小箱匣子。 她翻了翻桌上的书本,因为高文轩住的这间屋子是阿吉的,里面堆了许多的书,不过大多是学校发的课本。 看了看内容是讲化学知识的,没有兴致瞧,便又将书本给合上了,看着面前的那一帘窗发呆。 高文轩看着她的背影,走了过去,他虽然不屑于自己的行为,可还是走了过去,他在椅子后面拥住了她,低低的唤了一声:“锦华。” 他的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疼,但锦华是个硬心肠的,面对他软不下来,坚持着原本的硬,又或许她本就不解风情的,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人带椅将高文轩推了去。 强硬有千万种手段,在黑暗世界里,高文轩披沥暗夜,没有人比他更为狠戾了,他可以把看上的女人强势的占有,也可以在不喜欢她们的时候随手抛弃,他是从死人堆里,从勾心斗角中爬到今天的,他可以杀人不眨眼,也可以满腹算计的推翻别人的幸福世界。 但现在,他只是尽力的想要她看见自己干净的一面。 大概是他这半辈子作孽太多了吧。她是不喜欢他的,怎么样都不喜欢。 锦华没有想到高文轩不会躲,椅子压着他,他带着椅子滚到了地上。阿吉的家里不比在湘西的住地,没有铺地毯,地面是冷而硬的。 锦华连忙伸手去抓他,但已经晚了,他的后背和脑壳完完全全的砸在了地上。 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高文轩抓着椅子突然就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可就是想笑。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号子一般的响亮。 锦华一方面过意不去,她很想控制自己不去对他发火,可他偏偏总是要招惹她。另一方面她方才听到了声,像是那位女客到阿吉家里来了。 万般无奈下,走了过去,她对着高文轩伸出了手:“你不要闹了。” 高文轩看着她,笑声乍得停了,他抓住了她微凉的手,他疑心自己是要跟着她站起来的。 然而,并没有。 他轻轻巧巧的将她也拉在了地上,使得大姑娘撞在了自己的怀间。 翻身欺压,动作如云流水。 尊重,他给她的尊重实在是够多了,猫儿尖利的爪也是时候修剪了。 亲吻如同雨点一般落下,夹带着男人炙热的气息。 锦华莫名其妙的想起昨夜的吻,他将她按在石墙上,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男人,像是烈火,燃烧的她迷醉。她莫名的羡慕他的力量。 看着锦华如同白缎子一般的脸庞,看着她浓秀的眉眼,高文轩停下了动作他是这世界上同她极其相似的人,也是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他想要的是她的爱,是完完全全的囫囵的她。 翻身而下,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的禁锢,贴在耳边威胁:“乖乖的不要动,否则我就真的要了你。” 锦华心里是迷茫的,脑子也是乱的,她看不清楚自己要走的方向,手确更快,在身上摸出了一把护身的小刀。 感受着腰上的一点凉意,高文轩无奈极了,嘴角勾起,笑了。心里只道:连抱抱她都这么的困难。 “你把刀子收起来罢,我不会动你的,只是想抱一抱你。” 锦华在他怀里沉默,他的温暖恰好,他心脏的跳动声使得她心安。 一个孤身的女人面对无穷尽的危险世界,一个裙下之臣就像是一把保护伞。 很久之前,在没有走过这些路,没有见过这些人的时候,她是想要借着男人的疼惜和权势爬到金钱或者权利的高塔上。 但是现在,她宁愿变成自己的保护伞。高文轩的好、坏、一切种种,都曾看在眼里,但他们已经渐渐的逾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渐渐变为男女之间的关系。 可男女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情与爱,灵与肉,控制与被控制 一切都不是纯粹的。 “锦华,我知道你要回上海滩。”高文轩还是忍不住使了这一招,他心里平静的不起波澜,有那么一点悲哀。 锦华决定了从他身上起来,听见他的话,又停住了,知道他还有下文,没有接话,等他继续说。 “朱太太给不了你任何帮助,你在湘西的产业也给不了你任何助力,不过我可以从你手上买下它们。” 锦华眼皮跳了跳,她实在想不到高文轩竟然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不但知道小宽的存在,就连她与朱太太交往也知道了,甚至她要回到上海的目的都知道。 “你到底为什么从北平来找我到底为什么跟来神农架”心里越来越不安,锦华从他怀里挣脱,揪住了他敞开的衣领问话。 高文轩从地上坐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慢慢的靠过去。 锦华在他的逼近下,身子向后倒去,最后居然又被他压住了,有些恼羞成怒,刚想掏出刀子,手腕被他牢牢抓紧。 他的眸子在昏暗中像是天上的星辰,他的身后是一片虚无。 他说。 为了你。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四 上山 自话后,锦华对高文轩能避则避,次日一早,便上了去山的路。 阿吉背着采药的箩筐跟在后面,脸上愁云一片,锦华晓得他是为聘礼烦心那日女客来,说的话她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女方同意了亲事,日子也定下了,但却非要一份不薄的聘礼,阿吉一家人先是乐呵了一阵儿,很快又犯起愁来,而阿吉本人,也将要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娶妻生子,出去工作,另一个则是继续读书,不娶老婆。 无疑的,哪一样,对阿吉而言都不是简单就能割舍的。 进了山后,阿吉一边采药一边赶路,锦华因为不识路,故而不敢跑得太快,也不敢离他太远,走了一会儿,便停下来等他,他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从一株草药旁又跑到另一株的旁边,来来回回,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锦华觉得自己像是无头苍蝇,她对往生蛊一无所知,如今该去什么地方寻得,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从手头搜集来的资料看,也只是能简单的推测出穆少秋一行人的活动区域。 暂且一说神农架由来,其源兴山,隶属于房县西南。房县春秋称为“房渚”,战国为房陵,秦作房陵县,秦汉至明隶属汉中郡,明清便于襄阳等等。 为界山,其名始见于同治时期的兴山县志 兴山县志有云:兴山县国,峰峦重复,界以凡水分路,其山脉皆出于县西北神农架,县境第一高山也一名神农龙架,高寒,为一邑最幽深险阻,多猛兽,产百药 穆少秋认为往生蛊在神农架内,这一点锦华没有怀疑。 种种史料表明西周时期,楚国确有在神农架活动的痕迹。例如:左传文公二十六年记载:“楚大饥,戎伐其西南至阜山,师于大林”而阜山就在神农架境内,公元690年,楚占濮地,攻罗、杨,后灭彭,灭麓、庸、巴,完全占领房县,可见穆少秋意指往生蛊在神农架内不无道理。 结合种种,锦华认为穆少秋最有可能在的区域就是尼叉河一带。 其实她并不很确定,因为穆少秋那老鬼滑得很,手上掌握着隐秘可他所知道的那些又是什么呢想了片刻,锦华突然想起了在大巫墓时穆少秋所言的那一番话。 先前锦华觉得他那番话有几分诓骗的成分,往生蛊也说的极其晦涩,模模糊糊的提了一点的皮毛蛊经为大巫墓的蛊术秘传之书。而往生蛊就蛊婆婆所言,记录在蛊经最后一页,然而,蛊经的最后一页却是空的,这说明这其中是有猫腻的。 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呢 一切都太像密罗的蛛网,一不留神就会被缠住。 锦华有些头大,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定了定神,收敛了心思,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是纠结, “锦华,好巧,居然在这里碰见你们了。” 锦华扶着额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面前的高文轩,觉得自己真是摆脱不得他,明明赶着他没起床的时候就同阿吉上了路,可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是被他给跟了过来。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这一次,就算你死在了林子,我也不会管你的”白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去拽蹲在地上采药的阿吉,天晓得她快疯掉了,天晓得她怎么就甩不掉那个天杀的,简直是孽缘 “荣小姐别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嘛,只是出来透透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嘛。”高文轩眼光灼灼的看过来,他现在相貌早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桃花眼中总是含着一片深情,锦华看着他,莫名的记起了他的话为了你。 他那日的姿态是浪荡的,先是很正经的说“为了你”,而后又嬉皮笑脸的加上了一句话“为了你,赴死也亦心甘情愿。” 什么赴死也亦心甘情愿,分明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本质就是个好色男人 锦华总从这两次高文轩的动手动脚,内心的防范围墙已经修筑的坚不可摧。 “高先生,你怎么也来了你的伤”阿吉正采药,被锦华一抓,扭过头来,猛地就清醒了,很是吃惊的看着面前的高文轩。 高文轩摆摆手:“不碍事的。” “阿吉,你别管他,他跟我们没关系。” 一边听着锦华的话,高文轩一边从衣兜里抽出了一盒香烟,点了一支,缭绕而起的白烟迅速的将他和荣锦华隔开了,他的这行径有些恶劣,但他却不可置否。 “咳咳。”闻到高文轩的烟味,锦华被呛的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又道:“高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当着女士抽烟。” 高文轩的手从白烟后伸了过来,锦华瞧见他的手上平放着一个烟盒,他笑嘻嘻的声音里有一点玩世不恭的意味,他道:“荣小姐不是比我还抽的凶嘿,别说这些废话了,荣小姐也来一支吧。” 锦华将他的手打开:“鬼才抽你的烟。” 高文轩拿着烟盒的手在半空晃了晃,另一只手直接掐灭了香烟的一点火光,白烟散却,荣锦华的俏脸在他面前浮现了出来 像一只温怒的小兽。 高文轩这样想。 “阿吉,我们走。”将目光从高文轩黑漆漆的眼睛上挪开,锦华朝着阿吉喊了一声,高文轩既然乐意跟,那她就让他跟着,惹不起她躲得起,她要快些走,把他甩在这个荒山老林里自生自灭。 想到最后,她心思不免有些狠毒了,自从北平回来后,她的戾气越来越重,对于高文轩的几次冒犯,都在强烈的压抑着心里嗜血的杀意。 阿吉看了看高先生,又瞧了瞧荣小姐,心里着实不知如何是好,秉持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心理,坚定的站在了高先生的这一边,他扭过脸看着荣小姐,认真道:“不如我们就带上高先生吧。” 锦华没想到阿吉会临时倒戈,看着高文轩翘起的嘴角,也笑了:“阿吉,不是我不想带高先生,你想一想,高先生的伤可还没好,昨天还发热呢,他应该好好养病才对,若是高先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办啊,毕竟这一路可不是说话的。” 高文轩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他的眼看起来也像微微的翘起来了一样,向上挑了一道弧,瞧起来像是一只笑面虎。 “我的伤我自有分寸,定然不会叨扰荣小姐。”荣小姐三个字他声音咬的特别重,故而锦华猜测,他对她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立时回话,声音也重:“高先生既然这么有把握,那锦华也不多说了,高先生自己料理自己,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高文轩打断了她的话:“荣小姐说的这些,高某都晓得,荣小姐不必重复了。” 锦华被气笑了,对的,她的确是被气笑的,气急了,反而生不出气了。 高文轩看着她的笑脸心神有些恍惚,她笑起来了模样和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有一点小姑娘的感觉,没有心眼,干干净净,明明丽丽的,像是在阳光下生长的向日葵一样,眉眼舒展,明艳动人。 于是,高文轩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锦华的笑容在瞬息间收敛了下来,她没有动,眼睛像是刀子一样,死死地戳向了高文轩,声音冷寒似冰:“松开” 高文轩顺从的松开了手,实话说,看着向日葵一样的姑娘瞬间变成“煞鬼”,他心里确确有些不是滋味,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忍住了,他有前百般的方法将她占有,但他要她全身心的属于自己,只要坚持到她回上海,一切都可苦尽甘来。 心思一沉,垂着眸子,低低的笑了一声。 对的,一切都可苦尽甘来,现在,只需要忍下去。 锦华瞟了高文轩一眼,见他含笑而立,桃花眼中一片水光潋滟,含着媚态,不由嗤的嘲笑了一声,对着阿吉摆了摆手,也不管高文轩有没有跟着,便继续赶路。 山回路转。 穿过了半个林子,倏忽见了一条小河,河水清冽,阳光照射下,水面上泛着粼粼的金光,看起来可谓水光潋滟群芳好。 虽然河水算不得深,,但确确水流湍急,阿吉没有停,三人踩着大石头过河,这时候,水中突然闪过了一个青影,溅起了一大滩水,锦华离那青影最近,河水差不多湿了整件衣裳,她正想问阿吉那青影是什么东西,却在不留意间被身后的高文轩打横抱起。 高文轩这一次很是野蛮,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冷着声说道:“你要是记恨我,就咬我,这里有危险,你别闹。” 阿吉听到了高文轩的话,有些疑惑的扭过来脸,待看见高文轩脸上的肃寒,一下子也警惕起来。 锦华瞪了高文轩一眼,扒高文轩的手,她怎么都扒不开,心里很是不平,暗骂道:这人什么逻辑,过个河就有危险可笑摆明了他就是想出风头嘛。 高文轩自是瞧见了她眼中的愤愤,眸光微转,从身上摸出了手枪,紧跟在阿吉身后,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警惕着脚下的路。还是有些不放心,高文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朝水面开了两枪。 阿吉没想到他会突然开枪,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随后他们周围突然像是爆发了一样,各种动物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高先生,快走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在高文轩看来,阿吉一向都是那种木讷的人,脸上也少有表情变化,他这算是头一次见阿吉这么害怕,不过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此处危险,跟着阿吉的步子,飞一般的穿过了小河。 谁料,上了岸,突然的,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在声潮中更响亮的传了过来,说不上那个声音为什么是奇怪的,但的确奇怪,像牛叫,但却有嘶嘶的蛇吐舌头的空气震动声。 阿吉的脸更白了,他的目光看向某处,压低了声音道:“高先生,你那一枪开得唉我们这一次,生死由天了”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高文轩听了阿吉的话,狐疑的朝他所望的方向看去,一片浅黄中,阳光斜洒,淡金色的光束贯穿了枝叶稀索的枝桠,在地散射出浅浅的影子,美丽而又静谧,像是浪漫主义画家笔下的一幅油画,景比画更有味道。 阿吉苦笑了一声:“不知道高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蛇王,或者蛇化蛟的故事。” 高文轩看着阿吉被阳光照得赤金的面庞,感觉四周有种虚张声势的恐怖,方才那道青影他瞧了个大概,大致的看清了,那是一条看起来像大蛇的东西不假,虽然看见那东西的时候,他本能感觉到恐怖,但阿吉牵扯到蛇王和蛟,就有些言过其实了,所以他是不信这种说法的。 “阿吉,那些话都是哄骗小孩子的,什么东西会那么神通广大,枪子儿才是厉害的。”握着手上的枪,高文轩向他灌输自己的人生信条。 看着高先生不相信的模样,阿吉脸闷的发红,开始他也是不相信的,但世上的怪事也非完全科学就能解释的,物种起源说人是猴子进化过来的,其他的动物呢,会不会也进化成像人一样的生物,村子里流传过蛇王报复的传言,据说蛇王数米之内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杀死。 “高先生,不可信其有,但也不可信其无啊” 锦华看着阿吉脸上的惊恐,又看看高文轩脸上的自大,选择了缄默不言,世上的千千万万,远不是他们认知所可以解释的,她拍了拍高文轩的手,让他放自己下来,在她看来,富贵险中求,危险永远是培育生命之花的沃土,他们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前去一探究竟 高文轩抱满怀,自是不情愿撒手,锦华阴郁的看了他一眼,在身上摸出了手枪,冷笑了一声,翘起嘴角,指住了他的脑门:“放下或者开枪,你选一个。”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危机四伏(一) 双眼如同沉寂无波的古井,面无表情的看着满是怒气的小姑娘,高文轩嘴角微微翘起。 在此刻,他是愤怒的,同时也是隐忍着的,尽管他的表面像是磐石一般有着漠然的外壳,但在内心,却是如同烈火一般,在熊熊的烧灼。 荣锦华逼他到了这一步,她不退让,他自然也不会退让。 抱着以生命为赌注的心思,高文轩决定豪赌一把他们的关系,总该要荣锦华做上一个决断。 他要看她究竟会不会动手,若她动手,便也认了,若她不动手,便是给他机会,他定然会穷追不舍,来日方长。 锦华两眼如刺针,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高文轩,几日来积攒的愤怒在心底彻然爆发了,像是因为风暴而汹涌拍起的海浪一般,彻底的,吞没了她的理智,她被愤怒所包围。 她捏着枪,冰冷的枪杆准确无误的指着高文轩的眉心。心里面有一道声音在游说,蛊惑:只要开枪,一切痛苦,一切焦躁,一切不安,都会结束了。 “荣小姐你冷静些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等下山了,下山了我们再说。”阿吉被二人的阵仗吓住了,他看着锦华手上的枪杆子,朝手心里吐了一星唾沫,搓了搓手,一边希图阻止她而奋力大喊,一边要上前拉她手臂。 很显然,他的喊声起了作用。 锦华冷冷的朝阿吉看过去一眼,低喝了一声:“闭嘴” 阿吉打了一个哆嗦,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突然的害怕荣小姐这个细瘦的小娘们儿,尽管这是不可置信的,但他的的确确的因为害怕而颤抖。 高文轩将荣锦华的表情尽收眼底,看着她满眼的戾气,看着她像是毒蛇一般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感觉脸皮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 她竟然如此的恨吗 高文轩问自己。 心悸之余,怒火渐渐平息。在看向她眼睛的一瞬间,高文轩觉得他这般的认了命,可到底还是心有不甘,若是小姑娘恼他,全然可以拳头捶打他,可以拿话刺他。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枪指着他,甚至拿命威胁他。要知道,他最不怕的便是枪子儿,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想到这里高文轩真觉得心里很难受,他从未像这样低三下四的对待一个女人,从未这般狼狈的被一个女人对待。可自从遇见了她,他便不是从前的高文轩了,他心生柔软,黑心里有了一点白。 “荣锦华,收掉枪,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锦华信奉蹬鼻子上脸只准有再一再二,可高文轩却再三再四的击怒了她,先前她是想着和高家的情分,什么狗屁情分,她这人最不相信的就是情分,把玩着手枪,低笑了一声道:“高文轩,你要是想跟着我,就一切听我的,可你再三再四的找麻烦,现在我手上的枪子儿可不认人。” 针锋相对。 无言。 长久的无言。 空气里发散着树叶腐败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喘不上气,但气氛比气味更使人压抑。 高文轩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即便他是喜欢她的,可依然不能容忍她这般睥睨的瞧他,一个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他突然想用社会的规则去约束她。 “荣小姐,似乎霸道了些。”目光相触,和煦中卷夹着森冷。 “那高先生认为锦华该是什么样呢”锦华盈盈而笑,媚眼如丝,如妖,似烈酒:“高先生既然想跟着我,就该遵守规则。” “规则锦华,你不要说笑了,规则是这世界上最乏味的东西。更何况你也没有遵守规则不是吗”高文轩嗤笑了一声,又接着道:“这一点我很有必要忠告你,一个女人在外面总要忌讳一些,虽说女子解放了一些,但社会终究是男人的。” “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锦华唇边掠过了一丝冰冷的笑。 “我只是想告诉你什么是规则。”高文轩耸了耸肩,做出一副调皮样,他手臂一捞,锦华身子晃了晃,被他彻底的压制在怀间。 “松开”猝不及防的又落入他怀内,锦华霎时牙根痒痒。 “你可以毙了我,你既然想动手,我就成全你。”高文轩扬起了唇角,八颗牙齿闪闪发亮,他是故意的,一个女人再怎么坚硬,终归也是会心软的,他不信她会动手,这一路来,他一次次的试探,他坚信她心里总归会有他一点的影子,而他就是要逼她去正视,他要将借着神农架之行,将高宽那个小杂种的影子从她心里面抹去。 “荣先生”听了高文轩的话,阿吉惊异的低呼了,这个荣先生真是的,万一擦枪走火可怎么办。阿吉为高文轩担忧的同时,目不转睛的看向了握枪的锦华,这个荣小姐做事与旁的姑娘不同,下得去狠手,他真是担心荣小姐真就毙掉了高先生。 “你是吃准了我不敢动你”锦华拿着手枪在他眉眼上描画,他这人生得好皮相,可偏偏是一个狡诈心肠黑心肝的。 “你敢吗”高文轩定定的注视着锦华,不知是不是他花了眼,总觉得她这几日身上带着戾气,染得眉眼都显妖了。 “敢。只是舍不得。”锦华低笑了一声。这段时间她极其清醒而又极其的茫然。 对于高文轩,她的确是舍不得。 她清醒的纵观全局:贺榕态度不明,媛媛一心想要她的命,穆少秋那人断然不会帮她,所以她能靠的除了自己就是高文轩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高文轩应该是喜欢她的,仗着他的喜欢,她便有一个仰仗,便与贺榕穆少秋等人有所牵制。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她的骄纵和肆意,会使高文轩渐渐的与她疏离,她给不起他想要的东西,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委婉的拒绝他。就算心有不甘,但以高文轩的心气儿,也断然不会再回头找她。所以她的每一步行事都是算计好的。高文轩要拉拢但不能惯着来,在痛击他的时候,同时也要给一些甜头。 至于迷茫,则是她与高文轩关系渐渐的僭越了,甚至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那个吻让她迷离,他那番话也常常不经意就跑进了脑子里,她的性情因为他而焦躁,就同方才拿着枪指他一样。 唉。 “舍不得什么”高文轩心情莫名的好了一些。 “舍不得太多。” 高文轩被勾起了兴趣,唇角浮起了一抹笑容,眼睛也亮了起来:“你说说。” “嗯,你先把我放下。” 将她放下了地,高文轩这才有种后知后觉上当了的感觉,刚想问话,但见她焦躁的向前方走去:“你还走不走,还不快些” 男女纠结自有兴味,他二人之事就此掀过,在林子的另一头,贺榕等人正与一兽交战。 全身红毛,有巨人高,似人非人,似猿非猿,可谓怪矣。 “娘的,这次要再让这畜生跑喽,老子就不姓穆”穆少秋骂骂咧咧扯着小道士向那怪人追去,贺榕则护着媛媛在一旁小心行事。 穆少秋的蛊虫对付驴头蛇已经折损了一些,他为了休养生息,不愿把蛊虫放出来,而贺榕的勃朗宁没了子弹,偏偏这怪人刀枪不入,他们四人两天前就同这怪人交战过一次,可没想到,打的酣畅之时,毛怪竟遁去,现在毛怪再现,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行我们就撤,一路上不知道还要碰见些什么,但我们不能再在此处逗留。”贺榕一边拉着媛媛,一边与穆少秋建议道。 “放屁,这么个玩意儿,我们抓了它还不容易,带的那点粮食早完了,老子吃蛇早吃腻歪了,这次非要换换口味不可,娘的,这毛小子上次老子就差点抓住他了,居然给跑了,还不是你那小娘们儿吓得放走的,要么来跟我一起抓,要么就看好你那小娘们儿。”穆少秋近来对贺榕也懒得扯皮,嘴里不干不净,听得贺榕脸皮通红。 小道士被穆少秋拽着跑的七荤八素,他看着穆少秋眼中的绿光有些哭笑不得,那东西他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传说中山鬼长得和人差不多,而这东西恰好是人形,但又不像猿猴,所以他猜测可能是山鬼。山鬼这东西很是恐怖,据说煞气逼人,是深山老林中天生的阴物。 “停停停,我跑不动了”小道士跑的实在没办法了,叫停了穆少秋,哪里晓得他刚喊出声,后脑壳便被穆少秋呼了一巴掌:“你这小秃驴没什么本事,连抓个猴子都不行,少他娘的给老子白扯,过去堵着那东西,不然老子把你给炖喽” 看着俨然一霸的穆少秋,小道士叹了口气,这姓穆的这几日全然不是他先前崇拜的那个了,总是动不动对他拳脚相加,言语恐吓。心里不舒坦,但小道士还是听从了穆少秋的话,举着道士剑朝“山鬼”撞去。 果不其然,他孱弱的身子被“山鬼”一臂抡飞了,像是飘摇倒坠的风筝一般在半空中掉落,重重掉在了落叶堆里。 见小道士出师未捷,穆少秋咬了咬牙,决定派出他的蛊虫小分队,手指一碾,召出了九条金蚕,以血为引直接朝那东西撞去。 穆少秋生的高大,站到了那“山鬼”的面前,霎时被对比成了一个小矮人,更不要提蛊虫了,“山鬼”抬起一脚,迎面朝他脑袋踩去,幸他眼疾手快,腿部横扫,迅速向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的站住身来。 “都给老子麻利的来”穆少秋不知晓的为何偏偏同这毛怪杠上了,他眼睛一瞟,瞄住了贺榕。 贺榕心里只骂这狗娘养的,他飞奔而去一把将小道士捞住,朝媛媛的方向而去,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媛媛,毛怪来的蹊跷,而媛媛又是身娇体弱的小姑娘,一路跋山涉水同他走了这般艰险的路很是不易,他不能让媛媛跟着他生了什么差池。 “喂,小道士,你清醒一些,帮我看住她,我们之间的恩怨先一笔勾销,要是你没护好她,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道士正头昏脑涨的迷糊着,那一跤他摔的可不轻,那“山鬼”简直力大无穷,想一想,他现在都还是心有余悸,摆了摆手,将手上的道士剑丢了过去,嘱道:“你小心些,那“山鬼”力大无穷,你借巧力击它要害” 贺榕接过剑,大概是患难见真情的缘故,看小道士顺眼了许多,正打算道谢。 这时候,又听得穆少秋的吆喝声:“你们他妈都别闲着呀没看着老子正水深火热吗” 贺榕快步朝穆少秋的方向去,要是在三年前,有人敢像穆少秋这样跟他说话,他没准早把人给毙了,但现在虎落平阳,他还要借着穆少秋的力,借着蛊门、八大门重新的名震四海,不得不跟在穆少秋的屁股后面夹着尾巴做人。 “早晚有一天,非把这作威作福的老小子给毙了” 心里暗骂一声,贺榕手抖剑斜,剑刃凌厉,飞步朝“山鬼”的脚腕子攻去,人质脆弱无非在心脏、四肢交界处,而这“山鬼”身高远非他所能及,所以只好选择了这么个攻击方式。 “你这崽子是不是就会使枪,你往什么地方戳”瞧见贺榕的动作,穆少秋很是不满意,他架势着要夺剑。 这一下,贺榕被他一推,差一些被“山鬼”擒住,登时心里恼怒起来,喝道:“你这老鬼,少白话,今天要不是你招来这东西,我们怎么会” 然而他后话未言,便见那“山鬼”竟越过他,朝小道士和媛媛的方向去,媛媛此刻与小道士面露惊惧,连连后退,但那“山鬼”速度惊人,早已绕到了他们的身后。 “原来这毛怪看中了这个小娘们儿啊居然还会使调虎离山之计”穆少秋看着眼前的情况感慨了一声。 他这一声感慨使得贺榕心里极不是滋味,虽说媛媛这一路,让他有些厌烦,但这丫头毕竟是他宠爱了三年的,现在他们又有夫妻之实,他又怎能容忍旁人对她的觊觎,更何况同他抢人的是个畜生,这让他怎能不愤。 迎风拔剑,疾步而去。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危机四伏(二) 看见贺榕持剑而来。 一瞬间,媛媛的心跳近乎停了。 在这刹那,她全身因为惶恐和激动而不自觉的颤抖,她深深的,崇敬的,仰慕的,满心欢喜的,看着她的盖世英雄,欣喜到热泪盈眶。这些日子,因为荣锦华,她爱他爱到筋疲力尽,如今,他又重新的使她精神抖擞了。 “贺大哥。” 柔肠百转,甜蜜蜜呼了一声, 贺榕听见媛媛的声音会心一笑,伸手将她拽于身后,贴身护住,随后但见他面色冷肃,直面毛怪,两脚恰似凌空,飞旋而起,手上的道士剑倏地刺向毛怪的关键部位。 毛怪虽狡,却不尝与人斗恶,本能的用手护住自己的宝贝蛋,躲闪不得,毛手被剑刃划过,红毛上渗出点点殷红血珠。怒气十足,不由锤胸顿足,吃痛大叫。 “好”穆少秋在后观战,见贺榕旗开得胜伤了畜生,心中大喜过往,不由拍手叫好。 毛怪备受奚落,更怒,巨掌重重踏地,枯叶窸窣被踩了粉碎,恰在此时,它嘴巴大张,一道嘹亮而又奇特的叫声从它的喉咙眼里,如同洪流一般奔泻而出。 不好 四人心里皆咯噔一声。 “贺司令,快动手这畜生在召唤同伴”小道士机警,率先觉察到事态的严重,嗓子又沙又尖,如同怪鸟鸣叫,急促促的大声提醒。 贺榕心里本就存了趁胜追击的准备,方才只是被毛怪突然一叫唬住,在听见小道士声音同时,利剑已然刺去。 毛怪全身的毛发在空中飘摇,只见这畜生红了眼,一毛拳破风而出,巨大的毛拳头像是七星大铁锤,拳势夹劲风,发散着恐怖的气息。直迎贺榕的面门而去。 在这畜生面前,贺榕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他感觉到畜生的力量竟是如斯恐怖,两脚给装了弹簧一般弹跳而起,急速朝后退去。 见贺榕后退,穆少秋两眼眯了起来,望向小道士的方向,满腹盘算。 小道士瞧见穆少秋望来的一眼,不自觉的看向了贺榕,穆少秋的意思是 有所犹豫,随后又摇头,小道士选择了自己的道义,小心的踩着树叶子,走至身旁的大树下,搬起了一块大石头,瞅准了毛怪的脑袋,全身发力,使出吃奶的劲儿,朝毛怪的后脑勺砸去。 “嘶” 恰在小道士搬起石头的那刻,一双冷冰冰的环眼在石头后面显露了出来。在小道士掷出石头的瞬间,这什物从地上飞起,勾住了他的脑袋,滑腻腻,冰凉凉,还带着一股子腥味。 像是蛇 小道士拼命的想要将蛇从脖子上扯下来,谁曾想,这蛇居然将他的身体拖在了半空。 脸色大变,小道士这时起了喊人的心里,但他却是想叫,那蛇便缠的越紧,不一时便将他的脖子彻底的缠了个结实。 贺榕同毛怪斗得不分上下,那里会顾得上小道士。 倒是,穆少秋看得一清二楚,他脸色变了一变,心中大为骇然,犹豫救,还是不救。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但那东西看起来并不完全是蛇,更像是一条化蛟的蛇,却说流传,五百年蛇化蛟,为走蛟,是邪物。若是救,没准会搭上自己,若是不救,尼叉河之途还要耽搁,不伦他救还是不救都是一摊子破事。 走蛟行动甚快,在穆少秋犹豫的时间里,已经将小道士拖了大半远的路程。 贺榕刺出一剑,伤了毛怪的小臂,此时也已累极,抬眼看去,却见小道士没了身影,又见穆少秋满脸迟疑,怅望树林,心中甚为不妙,走了神,被毛怪一拳头打飞了去。 媛媛紧跟在贺榕身后,只见眼前有风而过,只是揉了揉眼的功夫,便见一只毛手朝自己抓来,惊骇之余,羞恼万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链子,一颗接着一颗,豆大的珍珠从她白生生的脸庞上滚了下来。 她眼睛四顾,见自己的盖世英雄倒在地上,心中更添愁绪,快步朝他的方向去,但毛手却似乎更快一些,一把捞住了她的小蛮腰,朝林子深处,脚速如风一般,遁去。 贺榕摔昏了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毛怪砸中,恍惚中一多时,揉了揉发疼的脑壳子,突然记起媛媛,猛就瞪大了眼,朝一旁看去,那里有媛媛的身影,就连毛怪的身影也不见了。 冷幽幽看着那处空地,一拳头击地。 现下,摆明了就是毛怪将媛媛掳走了 穆少秋看着小道士被拖走的方向,心下仍在犹豫,犹豫中还有一丝懊悔,看小道士的情况,八成是活不得了。 他重重的一拍手心,脑子里一片精明,现下如今,稳住贺榕和那小丫头才是上策,心念至此,不得已背过身来,准备助贺榕一臂之力,干掉毛怪。 却,对上了贺榕阴鸷冰刺的眼睛。 “这”穆少秋先是疑惑不解,但对上贺榕的眼光,霎就明了,知道这其中也有一点自己的过失在,便不多言,坦然告知小道士被走蛟掳走。 那料得,贺榕居然嗤的笑了一声,脸现嘲讽之色:“穆先生的意思是有蛟将小道士掳走吗先生瞧见了,为何毫发无损。” 穆少秋见他语气很是不善,说话夹枪带棒,心中甚明,他不信自己,不由双眉倒竖,脸现怒意,但随后又收敛了去,道:“方才也是情急,那走蛟甚快,短短之时便将他拖了好远,老哥也是无奈之举,贺老弟若信便信,老哥也懒得同贺老弟解释” 贺榕眼中转了一转,似是分辨穆少秋话中真假,如今媛媛被掳走,他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便也不同穆少秋扯皮,直言道:“方才我与那畜生一战,不留意被畜生扇飞,媛媛被掳,还请穆先生同我去寻那畜生,贺某势要将那东西剥皮扒筋,挫骨扬灰” 穆少秋默了片刻,没有想到更好的主意,无奈之下同意了他的要求,他们来时总共六人,如今缺了四员大将,只剩他二人。 余路难啊难 高文轩依然是老样子,就算锦华拿枪指过他,他依然是先前那副样子,嘴里的话依然将锦华气得牙根痒痒。 锦华实在是无可奈何,走着的同时,心里想着,自己怎得就没狠下心肠呢,要是狠心把他给毙了,可就没这么烦人了。 阿吉走在林子里,抽着凉气儿跟在高先生的身后,他打心眼里同情高先生,这位荣小姐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过他对这二位心生疑惑,心中暗道:也不知这高先生是怎得想的,也不知这荣小姐是怎么想的,现在真想变成这二位肚子里的蛔虫,将这二位的心思一探究竟。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阿吉是不想要冒险的,但作为好人的准则提醒他不能将这两位扔在这荒山野岭,故而在责任心的驱使下,他不得已的跟着这二位。 “阿吉,你再说一说,这蛟和蛇王,究竟有什么好怕的,比枪子儿还可怕吗” 说着,高文轩眼睛斜了身旁的锦华一眼,见她不耐烦的瞪过来,又扭过脸同阿吉说话。 阿吉跟在他身后,心里正想着变蛔虫的这回事,冷不丁的被问话,愣了有一多时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高先生笑眯眯的脸,有些奇怪,但还是耐心的解释道:“这些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平常采药我没敢往深里去,听说有这么一个说法,五百年蛇化蛟,生两角,为走蛟,村里的老人都说走蛟有灵,在走蛟的洞穴里许下心愿就会灵验,但也有的说,这走蛟是阴物,万万接近不得,否则就会被吸了魂,没了性命。还有一点,我也忘了同你们说,这也是我方才为何变脸色的原因,在神农架里,这里的动物好像受到神物的庇佑,你们方才开枪就是坏了忌讳啊” 锦华在前听着阿吉的话,在心里琢磨,她不算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心里也是不相信什么东西会有通天地的神通,不过,这地方邪性倒是真的,那白蛇是真把她给吓着了。其实古往今来的传说,在新文化的浪潮中被洗礼,旧的反对新的,却被新的土崩瓦解,她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也读过国外传输来的新科学,赛先生和德先生她昏昏然也近观远观了,但此时什么新的旧的对她都没用,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高文轩听阿吉的话像是在听志怪故事,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瞟了锦华一眼说道:“锦华,你听阿吉这小子的话,心里怎么想的我说我们一会儿没准儿就碰到狐仙了,就是聊斋里讲得美貌如花的狐仙女。” 锦华淡淡斜了高文轩一眼,听他插科打诨,也没甚笑意,嘴角懒懒的一咧,忍不住先打击他一通,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同狐仙来一场人妖恋不成,就你这不被狐仙给吸干了。” 锦华这么堵他,高文轩在意料之中。 比于先前的不冷不热,不发一言,她能这样简直好太多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他们关系的一大进步,他认真的想了想,虽然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些调皮话,但瞧见了她眉眼里的冷,又憋住了,哼了一声:“我可没这样说。” 锦华见他这次没说诨话,看了看腰上别着的那杆枪,心想着是自己真是拿枪把他教化了,想了想,摇摇头,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要是高文轩能被她这一杆枪给教化,那高老爷又何必头疼他这个弟弟。 想到高家,锦华又不自在的想到了苏苏,她走之前苏苏仍同她生着气,也不知她和白崇两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卓一凡的那件事,她本来是要问高文轩的,但话到嘴边几次又给忘了,今日既然想起来了,就顺势的问:“我先前想问你来着,今天想起来了,卓一凡的事儿,你还没跟我说。” 高文轩没想到锦华会突然提卓一凡有些奇怪,想了片刻,问她:“你想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的太多了,比如高宽为什么会送给她一个像是东皇钟的铃铛,她先前以为是东皇钟的,但实际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铃铛,还有卓一凡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还有那个像鬼一样的无皮女人究竟是谁,居然神出鬼没。既然百宝居是高文轩的产业,她不相信高文轩不知道这些事,更不相信他没有庇护卓一凡。 “哦,我忘了,你先前在百宝居住过一段时间。我那地方修有机关,是为了逃命用的,卓一凡嘛,他打小跟着高宽一起长大的,不过我们几个也相差不了太大,我是遗腹子,他先是跟着高宽一起倒卖古董,我见高宽有兴趣,就帮他开了一间百宝居,之后卓一凡就投奔我了。”高文轩眼中满是怀念,一五一十的说来。 他说的这些,锦华也是能猜到的,所以高文轩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价值,更像是他放出来,来哄骗人的迷烟,怕是掺了不少水分,他平日里叫高宽都是小杂种,还帮着开店,鬼才信。 心里这般想,脸上越是和颜悦色:“是嘛,没想到你和阿宽的关系这么好。” 高文轩明显的皮笑肉不笑:“毕竟,我们是叔侄,是骨血至亲。” 一路上,两人再也没了话说,少有的,一致选择沉默。 越往树林深处去,越是有一种晦色,这里仿佛看不出季节变化,树叶是黑绿的,簇成一大团,看上去像是阴阴沉沉的黑云。 “小心些。”高文轩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围墙”,关切的出声。 感觉到手上的温暖,锦华侧脸看过去,心里砰砰的跳了起来,高文轩扭过来脸,恰同她望进眸子里。 “喔,不好意思,我当才没注意到。”高文轩略有歉意的回答,之后又迅速的甩开了手,挠了挠头发,以至于他看起来有一些痴气。 “哦。”锦华将脸扭了过去,趁着高文轩看别处,低头盯着被他握过的那只手,看了好大会儿,不自觉握了起来,指甲掐进皮肉里,疼痛使得整个人清醒了一些。 不能在和高文轩接近了,似乎越来越乱了。 “高先生,荣小姐你们看,那地方好像有人” 恰在此时,阿吉的声音在前方传了过来。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致幻黑蟒 锦华同高文轩相视一眼,二人疾步朝阿吉所在的方向赶去,还未至近身,便隐约在阿吉身上闻到一股类似于腐肉的腥臭。 心里有些奇怪,尽管如此,锦华还是从高文轩身边撞了过去,站到了阿吉的身边,阿吉见她过来,扭过来脸,眼睛圆咧着嘴角笑了一声。 高文轩揉了揉被撞的发疼的肩膀,他感觉到阿吉有些不对劲儿想要抓住锦华,可这小娘们儿就是倔驴子。 阿吉那声笑,笑得锦华心里发毛,见高文轩看过来,她暂时稳住了心,站在秃平的杂草间观察阿吉面前的人形,那人形是一具看起来很新鲜的女尸。 女尸赤身躺在草丛中,全身的皮肤呈现出像擦了香粉一样的灰白色,白肉上生了不少的紫红色尸斑,面容如同生前,细腻润泽,看起来应该死去还没多久。 但奇怪的是她那身白肉上看不见丝毫的伤口,不但如此,就连她周身的草地上也没有任何野兽行动的痕迹,那么她究竟是如何死在这荒郊野岭的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女尸的嘴角不管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微微翘起的,似乎死亡对其而言是一种极其幸福的事情,但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黑眼珠子圆鼓鼓向外凸起,分明是死不瞑目,这样与她的笑容对比实在是 瘆人。 锦华没敢盯那女尸太久,大概是因为这是没死多久的尸体,跟在墓里开馆材的感觉完全不同,她心里面有些发毛,胳膊上也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隐约觉得身后有阵阵阴风。 高文轩皱了皱眉,蹲下身子要去拨弄女尸的肢体,这时候,却见先前迷迷瞪瞪的阿吉突地腿脚发软的平跪在女尸身旁,涕泗横流,糊了满头满脸,很是狼狈。 顺着高文轩的目光看过去,锦华心里同高文轩一般,除了一点疑惑,剩下的便是惊惧,阿吉平白无故的做出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诡异,莫不是鬼上身了 “锦华,你先站后面。” 心里正思量着,只觉眼前的光线暗了暗,抬头看去,见高文轩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他一手持枪,一手要去抓阿吉的胳膊。 犹豫了片刻,锦华心里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站在了他身后,叮嘱道:“你小心一些。” 高文轩没有回话,看着阿吉抹泪的手,枪杆子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冷喝:“站起来” 在这霎时,阿吉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但很快这抹笑很快又变得模糊了,阿吉的面部表情变得相当诡异,看起来象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他突然的由一个瘦弱的青年人变成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一手抓住了高文轩的胳膊,另一只手竟然掰着高拿枪的手腕,按动了扳指。 看着眼前的一幕,锦华心里咚咚咚的打鼓,她如今什么依仗都没有,就连那些阴阳的物件儿也没有带,若是阿吉对她动手 还未等她做出反击,阿吉已然从高文轩手上夺了枪,枪头正对准他二人,面皮上是宛若魔鬼的笑容,他发疯一般朝着高文轩的射击。 “锦华,跑” 在躲避子弹的间隙,高文轩屈身朝阿吉撞去,他结实的手臂用尽全力的抡起一拳,拳头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阿吉的脸皮上,阿吉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枪内的子弹已经空了,他按了几下,见打不出弹子,便扭身与高文轩扑在一团。 伴着两人的厮打,林子里的凉意越来越发的浓重,老鸦的叫声凄凄,更衬的气氛异常恐怖,锦华看着斗殴的两人,欲要将他二人分开,这时却听见树叶梭梭摇颤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双阴毒的环眼隐藏在墨绿树叶间,即便遥遥相望,锦华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潜藏着的一点森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高文轩扭头看来,他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阿吉的拳头已经擦过了他的脑袋。他骂骂咧咧的啐了一口浓痰,随后又同阿吉扑做一团。 “高文轩,住手” 高文轩是战场上的老手,此刻一拳压顶,占了上风,拳头卷夹劲风,已然砸向了阿吉的脑袋,听见锦华的喝止,拳到中途硬生生给停住了。 然而阿吉并未停下动作,而是反压高文轩,手肘朝他门面攻去。 眼见高文轩要被击中,锦华不假思索,将腕子上的玉石镯子直接朝阿吉的脑袋砸了过去。 恰在此刻,树上的东西现出了身形,赫然是一条大黑蟒,这时,锦华方才注意到,阿吉不知何时被这大蟒缠住了脚。 阿吉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已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冲高先生拳脚相加未收势的两拳,眼前顿时黑了,他这人甚是斯文,跟人既不吵架,也不脸红,更不要提和人打架了,这种事情他是万万干不来的,登时要与高先生赔礼,身子一挪,险险往前栽,低头看去,差些就昏了。 高文轩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同阿吉一道望去,面露惊色,但他虽吃了一惊,却不露怯,在怀里摸了子弹盒,从阿吉手上拿了枪后,往弹匣子装了一排子弹,啪啪啪朝那树从打去。 大抵是黑蟒动了,树影摇坠,四处尽是树枝断裂的咔嚓声,在一片狼藉中,这黑蟒现了身,三人再看,女尸突尔无影无踪。 锦华同高文轩对视一眼,迅速又挪开眼,两人的心中皆不太平。 而阿吉,哆嗦的看着黑蟒,两腿发软,但见黑蟒鳞皮乌黑,油光水润,脑袋竟有半人高,生有半个凸角。 “这这蛇要化走蛟了快快跑”阿吉此刻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斯文,迈开软似面条的两腿,就要向来时方向逃遁。 黑蟒的速度快似闪电,急如奔雷,在阿吉动身的片刻,发散着恶臭的蛇头,俨然大张蛇嘴而来,殷红的信子恰似红布条,已然朝阿吉卷来 在锦华愣神时机,高文轩像是提小鸡崽一样揪住她的衣领, “愣着干什么,走” “可阿吉” “管他作甚,你不要命了吗” “可” 高文轩一手刀斩来,不顾她再说什么,将她扛在肩上,奔走而去。sjgsf0916: 一百八十八章 争执 待锦华醒来,天色已暗,灰白色的天际线上,有孤雁南翔。 在寂寥的林子里从上仰望,那一点小小的影子像是透明杯面上粘着的茶叶,四起的林瘴,像是沸水浇在杯面上浮起的白烟。 锦华倒在高文轩的怀中,高文轩靠坐大石头上,他手上点着一只烟,猩红的火点像是一个红印子。 “给我也来一口。”看见高文轩手上的香烟,锦华一把从他手上夺了过来,她塞在了干白枯裂的嘴唇间,有些哽咽。想起那只黑蟒,她依然心有余悸。想起他二人抛下了阿吉自己跑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喉咙里好像憋着一股子酸楚,忍不住要嚎啕而出,可她又怕自己在高文轩面前哭了,狠狠的抽着烟,好让辛辣的烟味压制那酸楚。 然而,并没有用。 “你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拦着我啊你知不知道”看着高文轩没心没肺怡然自得的样子,锦华被他激怒了,从他怀中挣脱而出,扭身去捶打他,他们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能把阿吉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臂,盯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了有一多时,好像要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透了,过了几秒钟,乍就笑了,眼中满是嘲讽:“不然呢留在那里,我们给阿吉陪葬” “你身上明明还有子弹,我们明明可以救阿吉的,阿吉一家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吗阿吉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你让阿吉一家人怎么办” 锦华动了动又冷又僵的两只手,抓住了高文轩的衣服,在抓他的时候,哆哆嗦嗦又抽了一口烟。喉头的酸楚一阵又一阵儿的向上涌,她觉得恶心,觉得愤怒,觉得不安,极想把高文轩结结实实的揍一顿,阿吉最后的声音始终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她真觉得自己恶心透了,居然和高文轩干这种勾当。 “得了,得了。锦华,你收掉那该死的愧疚心吧,我们只剩下一颗子弹了,打死那条黑蟒,乖乖呦,几个壮汉都不一定干掉那东西。”高文轩又点燃了一只香烟,他想借着香烟让自己冷静下来,带着锦华跑的时候,他紧张透了,生怕那东西跟上来,他也没有唬她,他身上的子弹确实只剩下一颗了,而口粮大部分是阿吉背着的,他们现在,说是弹尽粮绝也不为过。 “高文轩,我真该那一枪打死你。”看着高文轩那副没良心的模样,锦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一多时的话脱口而出。 高文轩拿烟的手颤了颤,他抬眼瞥了锦华一眼,随后那眼睛便不曾挪开了,他的那黑幽幽的眸子里充斥着危险的气息,如同冷钩子一般的嘴角在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勾了起来,他叼着烟卷,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冷冷的命令道:“你说的,再说一遍。” 看着高文轩像笑面虎一般的笑容,看着他皱起眉宇间的冷锋,看着他那双锐利如鹰鸷的眼眸,锦华生怕自己再说一遍,高文轩会毫不讲理的一巴掌抽过来。 “你说,你要打死我,荣锦华,长本事了嗯”高文轩死死的盯着他心爱的小姑娘的眉眼,恶狠狠的将烟头砸在了地上,明显的,他是愤怒的。 随后,锦华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他像抓捕猎物的野豹,猛扑而来,有力的胳膊如同铁锁链一般将她牢牢的捆在身上,炙热的嘴唇烫的她不知所措,他完全的丧失了理智,动作还要继续,嘴里不住的嘟囔着:好啊,荣锦华,你要打死我 锦华感觉到一阵眩晕,腔子里流窜的气流越来越紊乱,她感觉到全身都像软面条一样,不由自主的瘫软在了他的怀间。 他的吻仍在继续,他是那样的蛮横,那样的无礼,那样的用力,他的牙齿在她唇瓣上撕咬,他的舌头在她的领地里攻城略地,甚至连她最后一点空气都要剥夺,手指捏住了她的琼鼻,让她主动的,在他的唇齿中捕获氧气。 一吻缠绵,一吻尽,一吻又起。 “荣锦华,你看,你是离不开我的。”高文轩看着小姑娘红扑扑的小脸,心满意足的轻轻一啄。 锦华的脸皮早已通红,高文轩的所作所为令她觉得屈辱,一巴掌要打过去,他又似平常那样,轻轻巧巧的制服了她。 “乖乖的,不要惹我生气。”肆虐的目光像是将人扒光了打量,他的目光始终逗留在她那像是刚刚经受过风暴的小花骨朵一样的嘴唇上。 一瞬间他仿佛成了至高无上的圣主,而她则像是他的子民、奴隶,这种屈辱和反差,让锦华很是不甘,她像一个老娘们儿一样,用着属于女人的最锋利的武器指甲壳,一爪子挠上了高文轩的脸。 高文轩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感受到脸皮上的痛处,他心里那点怜香惜玉之心完全的烟消云散了,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非常复杂,又爱又恨,又疼又惜,他的理智再一次的脱离他,他心中妒火爱火共燃,将他彻底的烧昏了头。 “荣锦华,荣锦华”嘴里不住的念着这个名字,高文轩在忍让中彻底的爆发了,他同她一路而来,她一次次的用一个死去的小杂种的名字来撩拨他;一次次又对他好,让他继续的对她抱以幻想,可当他全心全意,甚至把心都掏出来的时候,这个狡猾的女孩子,又再一次的玩弄似的拒绝了他。 锦华看着两眼通红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的高文轩,心里又烦闷又厌恶,没甚好语气的低喝了一声:“你又发什么疯” 高文轩感觉到一盆又一盆冷水伴随着她的话语朝自己泼来,可非但没有泼灭心中的怒火,反而更使他怒火中烧了,他钳制住了她的手臂,歇斯底里的追问:“我哪一点不如那个小杂种,我哪一点不如他” “高文轩,你幼稚不幼稚,撒手对,你就是不如他,你连他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sjgsf0916: 第一百八十九 各有所难 贺榕几乎要发疯了,他同穆少秋在林子里找了一大圈,别说是大活人,就连媛媛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找不到,天晓得他现在有多担心,媛媛平日里娇娇柔柔,却什么都不怕的跟着来了神农架,他非但没有照顾好她,反而让毛怪将媛媛给掳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贺老弟不要着急,媛媛小姐会找到的。” 听见穆少秋的话,贺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扭过来脸,因为饱含怒火,故而眼瞳格外的发亮,甚至隐约可见燃烧着的小火苗:“穆先生这是什么话,若不是穆先生招惹那畜生,媛媛何至于被那畜生掳走” 听贺榕这么一说,穆少秋忍不住叫屈:“天见儿的,贺老弟,你可不能这样把什么屎盆子都往你老哥身上扣啊,这事儿它能赖我么,那畜生,我们先前都跟它斗过一次了,这次看,明显的,那畜生有备而来啊,没准就是为了媛媛小姐呢。” “放屁”贺榕作为一个有涵养的人,也忍不住扯着穆少秋的脖领子开骂:“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老子好吃好喝一路待你,你他娘的吞了老子多少大洋现在老子的女人出了事儿,你他娘的还在这儿说的风凉话,老子毙了你” 穆少秋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哟,光杆儿司令还是看看自己的枪里有没有子弹吧,还在我这儿说这大话,也不知道谁是个孙子” 贺榕面露窘色,穆少秋将他扒露个干净,这使他忍不住恼羞成怒,但当他心里盘算着自己万丈光明的前途,又将这愤怒隐忍了下去,虽然做不出来低声下气,还是软了声,面无表情道:“穆老哥,我们还是赶着天黑之前找到媛媛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单枪匹马强,穆少秋又是一个玩把戏的老手,盯着贺榕看了有几秒,哈哈爽朗大笑道:“贺老弟说的极是,我们这也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吧” 贺榕经历这些事情后,对穆少秋的虚情假意有了免疫,脸上虽是笑着,心里头直骂这老鬼不是东西,冷笑了一声,跟上了穆少秋的步子。 已近黄昏,林子里的凉意已经非常的浓了,四处弥漫着肃杀之气,霜威已经初现,枯叶在凄冷的风里打颤,在空中战抖作响。 听着风刮树叶的声音,贺榕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沉暮凄凉,他与这树叶一般耍赖似的挣他残命,以他的心气儿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媛媛媛媛”穆老鬼在前喊着,声音听起来颇是急切。 贺榕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扯住了他:“那畜生听见我们的声音不跑才怪,你还是别吆喝了” 穆少秋住了嘴,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贺榕的脸,说道:“既然贺老弟不让我叫,我便不叫了。” 贺榕将穆少秋的脸部变化尽收眼底,他实在是一个狡狯的老东西,说着心口不一的话,眼中明明满是盘算,却要装出一副真诚的样子,看他那高高翘起的鼻尖简直是一个船钩子,转溜的眼睛和得意翘起的嘴唇是多么的厚颜无耻 “穆先生这话可是说错了,我可没有阻止穆先生喊话,只是怕那畜生被吓跑了。” 穆少秋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谑,随后便用着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道:“呀,就听贺老弟的吧,还是贺老弟想的周全,怕那畜生会被吓跑。” 说着,他又嘻嘻的笑了两声。 要说一团和气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好好说话,可这穆少秋再三挑衅,让贺榕淡定不下来了,他心中骂着:狗屁的前途,让老子这么憋屈,把这老鬼一枪崩了才爽快 但他也只是想一想,并未落实于行动,脸上依然是和蔼的面具,同这穆少秋做表面上的逢迎:“穆老哥,大事为重,你瞧这天快黑了,我们就算找不到媛媛,也得找一个休息的地方啊,这林子可不太平。” 最后一句话,他是像提醒穆少秋收敛些,提醒他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唇亡齿寒,要互相帮衬才对。 穆少秋听出了贺榕的威胁,瞥了他一眼,见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像是一滩幽冷的池水,而这双眼睛正一转不转的盯着自己,心里霎时的提防起来,收敛了笑容,轻哼了一声,向前大摇大摆的走去。 山林里越来越暗,黑暗由四面八方而来,掠进这些已被黑暗渲染的发黑的紫色乌柏林里,像涌起的海潮一般,涌在周身。 贺榕甚至能够感觉到四处的空气都因这黑暗的降临,变得异常的粘稠,黑暗来的异常之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眨眼的功夫里,银钩似的月亮已经爬上来了。 天上无星,只有月,在黑隆隆的树影上方,半痕月格外的显眼,皎白的光像是白刃似的,劈开黑色的幕布,圆月亮大概是只挤进来一角,所以只有瓜牙似的大小。 凉风和凉月光像是一起卷在了身上,正走着,贺榕打了一个寒战,穆少秋正在打哈切,瞥见贺榕的动作,又看了看天色,索性停了下来:“我们今天就睡在这地方吧,” 他用鞋尖,指了指脚下的枯草地,将身上的行李袋丢了下来,既然穆少秋发话了,贺榕不好拒绝,便也停下了,在四处用绳子圈了一块地界,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穆少秋将帐篷的四角包了个结实,随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吩咐贺榕道:“到底是上了年纪,动一动就没力气了,你把火点起来,今天晚上我们还是抓蛇吃吧。” 穆少秋那老东西是个会享受的,贺榕见识过,虽然平日里也是他抓的蛇,但这一次,他却异常的不情愿,冷哼了一声,把火点了起来,随后一屁股也坐了下来:“要吃你自个儿抓去” 这世上,最无奈的,大概便是爱了。 无数的喜欢堆积在一起,升华质变为爱情。 高文轩发现即便她是这样坏的,自己依然是不可救药的喜欢着她,喜欢着这个躲藏在坚硬外壳中的小姑娘,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的眉眼,许久,终究不顾一切的,抱紧了她,侵略的气息仿若千军万马一般直迫而来,长叹:“锦华,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对于高文轩的示弱,锦华躲开了他灼灼的眼光,将目光挪向了天际的孤雁,她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高文轩虽然自私冷血,可对她却是极好的,几次都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回上海滩,她可能会需要到他,还有与穆少秋等人的争斗中,他也会是一个极好的助力。 除了这些,对于,她恐怕真的没有想过,活着已然艰难,爱情完全是奢侈。 “锦华,你心里到底是有我的。”高文轩的声音带着嘶哑,回荡在耳畔,他的话语坚定万分,使她无处遁性。 喜欢大概是有一点的,这个人待自己好,怎么可能不会有一点心动。 锦华笑了笑,眉目在昏暗中模糊一片,她活在自我中,没办法逃出自我,只能如此浅笑的回答,道:“高文轩,我不愿辜负你,可我更不愿辜负我自己。” 高文轩岂会听不懂她的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可他又说服不得自己,说服不得自己放弃她。 自在高家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便被深深的吸引。她貌美,却偏不是画里的美人儿,她鲜活,狡诈、野心勃勃。 后来,他顺着她的足迹一路前往湘西,领略过她在男人堆里谈笑风生,看见她拔枪护人毫不哆嗦,他查了她的身世,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却选择像男人一样活着,柔弱美丽的女子依附一个富贵的男子,以婚姻和肉体作为买卖,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这样得来的富贵岂不容易 高文轩不愿意这样被她拒绝,又道:“锦华,你需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锦华叹了口气,突然笑了:“高先生,既然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就告诉你,我这个人不愿欠别人的,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我们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当没发生好了。” 高文轩步步紧逼,他指着她的心口的位置,问道:“可这些都已经发生过了,又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我既然亲了你,便会负责。” 锦华瞟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现在早不是原来封建的时候了,况且我们都不是上等人物,我不需要你负责,既然你愿意担起做男人的责任,就对小春负责好了。” 高文轩简直被她逼得快要发疯了:“如果你是介意小春,我回去就把她处理掉” “高文轩,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总该要去尊重别人,小春跟你生有了一个孩子,你这样对她总归是不对的,还有阿吉阿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为什么你眼里总能看到旁的不相关的人荣锦华,我对你,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别跟我说什么良心,狗屁君子之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些话都只是说说而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真的,难道你不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 看着高文轩脸上嘲讽的笑容,锦华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到,他既然执迷不悟,又何必苦口婆心的告诫,现在天色已经暗了,阿吉八成是找不到了,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养精蓄锐,迎接明天。 如同入定的老僧,盘腿坐在大石头上,只是她忍不住又点了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看着那勾弦月在灰黑色的天空上渐渐现出身形。 计划一步步早已规划好,从神农架得到往生蛊后,就去大巫墓里寻找东皇钟,然后带着东皇太一回上海滩,不管旁的,她一定要千方百计的让荣家再次站到上海滩的大世界里,骄傲的拿回曾经属于荣家的一切,为了这些,她蛰伏了太久,委屈了太久,谁都不能阻止。 拿往生蛊,照现在的情形看不是一件容易事,就算拿到往生蛊,媛媛也定会从中作梗,那个穆少秋,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想了想,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吐了口烟圈,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高文轩,锦华突然感觉自己摊牌摊早了,万一这高文轩求爱不成,背后捅刀子怎么办,贺榕断然不会帮她,他们的关系一直剪不断理还乱,这些也算是她自己自作孽,如东皇所言,她总是关键时刻心软,现在,即便过了三年,还是没能学会铁石心肠。 三年前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锦华的脑子里回放,翩然的光影,一点点的将她拉扯入回忆之中,她是一个普通人,命运却将她拉扯进了一个无底洞,她似乎只能往下堕落了,扒人祖坟,开赌场,做些黑地里的勾当,每一件活计都不是干净的,即便她仍存着一点善心,她早就在泥潭里染得一身黑了,要是让父亲知道,八成真会从黄浦江里跳出来,结结实实的抡来一棍子。 头顶上的月光一如既往的皎洁,捏着烟屁股,锦华对着头顶上银钩似的月亮吐了一个眼圈,而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这夜,有月却无星辰,一团黑里,白月亮格外的瞩目,她瞧着那痕明月,突然有了童心,想要问一问这毛月亮怎么在黑夜里让自己这么不染尘埃呢 月亮不会回答,只是将自己的光芒普渡四方。 高文轩疲惫的靠在树上,他偏过脑袋看捏着烟卷的小姑娘,心在腔子里一时不停的跳动着,夜风吹在身上,使他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今日的话,完全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虽然不曾后悔自己说出这番话,但荣锦华的态度,确实让他觉得心寒,偏偏又没出息狠不下心将她忘记,真是身心疲惫。 “身处在黑暗中的人,当遇到可以驱散黑暗的光明时,光明让这个作恶多端的人心碎。 荣锦华,你想让我怎么办”看着她的身影,他不由又哑声而笑。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章 命运交响 撞见贺榕和穆少秋实属意料之外。 事情还要从二人争执后讲起。 且说高文轩被锦华拒绝后,像是愣头小伙一样无所适从,但他又不甘心如此,势要让锦华刮目相看,被自己逼得实在没法子了,不愿意坐以待毙,于是急中生智,靠着脑子里存着的一些琐碎的地理知识判断方位后,死马当活马医,撺掇着锦华,二人朝记忆中的下山方向赶路。 要说怎么世事无常呢,许是上天注定,他们在穿过乌柏林的时候,竟与同是落难兄弟的贺榕等人不期而遇。 “干让爷又碰见这小军阀了”高文轩一见贺榕就要掐架,他本就是个混儿,又因为与锦华两日来矛盾不断,憋屈的厉害,故而全身上下隐藏着一丝好战因子。 在锦华没抓住他的时候,他便已然朝着贺榕的门面击去一拳。 贺榕身形矫健的躲开他这一击,面无表情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满脸却是掩饰不住的倦容,似乎又瘦了许多,两只眼睛大廓落落,深深的黑眼圈像是毛笔沾墨在他眼下各抹了一道,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简直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有些嫌弃的皱了皱鼻子,贺榕又将目光放在了荣锦华的身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似有千百般交集涌上心头,她犹是那颗朱砂痣,红沁一点惹人怜,但她到底不是过去那个讲究行头排场的小姑娘了,往日里总爱别个钻石夹子的长卷发束的紧紧,如同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样,挽成一个小包。没有华服加身着实不及过往明艳,许是又瘦了的缘故,身形看起来很是瘦削,再加上未施粉黛,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满是干皮,除了眼睛里的精光显得尚有些精气神儿外,比于媛媛简直是云泥之别。 有些失望的挪开眼,如今能遇见他们,也算是老天有眼,贺榕正想同他们告知媛媛的事情。这时,穆少秋却一胳膊肘子撞开了他,主动上前同二人搭话:“谢天谢地,荣小姐和高先生死里逃生,我可是惦念了你们一路,只是这林深路远,实在是不好搜寻二位” 高文轩一路而来,算是日久见人心,登时打住了这个狡诈的穆狐狸的糖衣炮弹,叫唤道:“哎呦,疼死我了,锦华你快帮我看看我的伤口怎么样了。” 他这无疑是给穆老狐狸打脸,但这穆老狐狸也算是脸皮功夫修炼有一定水准的,脸厚打去无声。 但见穆老狐狸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满是关怀备至的对高文轩笑脸逢迎,三言两语后要去扒高文轩的衬衣。 锦华见高文轩闹腾够了,拍了他一巴掌。 即便那晚把话给他指透了,他第二天反倒一脸不在意的说:我先前太正经,不讨你喜欢,以后我就不正经些,你总归会动心的。话说罢,他凉湿的吻便落到了眉眼间,轻轻浅浅很合心意。 对现在的高文轩,锦华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她心里面有一丁点,小小的贪心,因为现实她需要高文轩的顺水推舟,于是便装聋作哑的随他去了。 从几人身上收回目光,锦华嘴角满意的勾起了一角。 既然穆少秋肯拉下面子同高文轩这般胡闹,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同贺榕之间定是有所矛盾的。 原先他待贺高二人不偏不倚,是想从二人中保持一种中立的态度,高文轩对贺榕似乎天生怀有恶意,而锦华自己与贺榕的那点事,穆少秋在大巫墓里也是有所耳闻,他们几个人纠葛在一起,他什么事情都不掺和,做甩手掌柜,既不惹人又不损己,但现在 锦华深瞧了贺榕一眼,见他身边没有小跟屁虫,心料,此事定与那没头没脑的小姑娘有些许关联。 果然,贺榕在穆少秋之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我们几人往尼叉河的方向去,遇见了一只全身红毛,身形高大的畜生,由于穆先生想吃那畜生的肉,导致媛媛被掳走” 锦华将事情了解七七八八后,心里面还是矛盾的,媛媛一直将她当做仇敌,既然能趁此次机会将那没脑的小妞彻底抹杀掉,往生蛊的争夺必然也会少一个阻力。 可人命 心思正狠,斜眼瞥见高文轩探手过来,锦华微微一笑,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了,扭脸瞬间,恰好撞见穆少秋似笑非笑的眼。 “看来高先生和荣小姐好事将近,恭喜恭喜。”穆少秋存了巴结高文轩的心思,凡话总捡着高文轩喜欢听的说。 高文轩自然是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谢道:“多呈穆先生吉言。” “什么时候的事” 听见贺榕突然插入的声音,锦华忍不住心间一颤,刚想解释,高文轩却一手搂了上来:“贺司令还是操心自己的女人吧,让一个畜生抢了女人,可真是” 高文轩的话实在是难听,锦华虽然心里有些许爽快,但还是告诫似的在他伸来的胳膊上扭了一把,却见贺榕一拳头朝着高文轩的脸面打来:“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 贺榕是愤怒的,他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颈子超前抻着,露出嶙峋的锁子骨,他眼眶红红的,淡青色的眼白上鼓着密密麻麻的小红血丝,鼻尖像是一把尖尖的戳子恨不得戳倒面前那张嬉笑的脸,伴随着因为怒气而在腔子里不断呼出的气流,鼻翼好似不断收缩鼓起的小气球一般起起伏伏,充血的眼珠子闪着骇人的光芒,眼中喷发的怒火几乎照亮了树下的暗荫。 他此刻的愤怒,一如三年前的夜雨,甚至比三年前的那晚还要恐怖。 锦华看着贺榕哑然失笑,他们相识了这般多年,爱恨纠葛了这般多年,无论在哪一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男人,很少会喜形于色,也鲜见怒于言表。 却两次的,因为一个女人,而大动肝火,为的还是一个笨头笨脑的小姑娘。 要说女人的小心思锦华还是有的,她虽与贺榕分道扬镳,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也有一点淡淡的悲哀,他们这些人的人生全部朝不同的轨迹前行,渐行渐远。 高文轩抓住了贺榕的拳头,另一手捏住了锦华的手腕,他手上的力气很大,捏得她发疼,锦华只得话说一半便住嘴了:“贺先生对媛媛小姐的担心,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只是” “人要有自知之明,贺先生,要是有这扯皮的功夫,还不如去找你那娘们儿。” 高文轩说话慢条斯理,挤眉弄眼对贺榕火上浇油,锦华劝不住他,又怕他说些什么刺激人的,索性闭嘴充当哑巴。 贺榕捏着手上的勃朗宁,恨不得将面前的高文轩射成筛子,但勃朗宁里并没有子弹,所以他的愿望落了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咬牙切齿,他问锦华:“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锦华手始终被高文轩捏着,她心里清楚,不管怎样,她是不好接贺榕的话的,他们还是断的清楚比较好,可贺榕这副样子又使得她心里难受,他本不该这样的活着的,本不该受人奚落,末了,到底还是开了口。 她话是对高文轩说的:“你多少收敛些。” 高文轩垂眼看她,黑亮的眼中是一片笑意,他回道:“一切都听你的。” 锦华扯了扯嘴角,权当没听见,如今闹到这种局面并不是她想要见到的,这时候,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高文轩是个死缠烂打没脸皮的,你怎么说他,他总是笑嘻嘻。就算他发了火,可还是没几分钟又好好的,想要教训他,最后结果,往往便是被逗笑了。 最终是穆少秋出来打圆场,穆少秋用满是推心置腹的眼神看着高文轩,一摸下巴上的灰黄的胡须,拱手安抚道:“高老弟啊,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着,各退半步好了,你看荣小姐不也是这样认为的。” 随后,他又站到贺榕的身边,眼睛在贺榕身上滴溜了一圈,方才说话,但话不比在贺榕面前的好听,多少有一些鄙夷,他道:“呀,贺老弟就不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了,现在怎么找到媛媛小姐才是当务之急,贺老弟就不要一心二用啦。” 世态炎凉,贺榕知道自己应该退求其次,可穆少秋的话,他心里面怎么听都不是滋味,人心里有一种执念,道理都是人说的,可想去看开又怎会容易,想他重权在握时,谁不是一脸逢迎,可一旦失势,谁不是痛打落水狗 就连 贺榕的目光在锦华脸上逗留了片刻,终究漠然的挪开了。 将高文轩从身边推离,锦华叹了口气,贺榕既然愿意跟她彻彻底底的分的干净,她应该庆幸才对,贺榕方才是决定放下了,可自己又在意什么,心里忍不住自嘲,摇摇头,准备跟上穆少秋的步子,而高文轩却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 “锦华,我们都不是留恋过去的人。” 锦华顿了顿,感觉整个人都是疲的,默了一会儿,拂袖将手从高文轩手中抽出,淡淡回道:“高先生说的话,我都知道,也请高先生以后自重些。” “你生气了”高文轩声音有了凉意。 一句话说完,他又继续追问道:“因为我那样对他,你心疼了生气了” 锦华被他问的焦躁,开口有些发冲:“高文轩,你有完没完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两天大概是魔怔的,不要再说这些疯话了。” 高文轩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不由自主的戳了上去,这是他近来发现的,锦华有一个小毛病,心里愤懑的时候,总会将腮帮子鼓起来,很应和气鼓鼓这句话。 “高文轩,你” “不要说话,”高文轩将手从她的脸上拿开,随后又笑道:“锦华你生气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青蛙。” 锦华当场愣住了,高文轩说她像一只青蛙,她眨了眨眼睛,一巴掌拍上了高文轩的脑门:“你才像青蛙” 高文轩在前走了两步,又鼓着腮帮子扭了过来,他用腹语发出类似于小女孩的声音问道:“呀,你怎么知道我像青蛙呢” 锦华被他逗得想笑,嘴角抽了抽,将笑意压了回去:“正事要紧,再不走,就赶不上队伍了。” 高文轩不甚在意,低低笑了一声:“怕什么,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们。锦华,媛媛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神农架。” 最后的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情人间的喃喃细语。 锦华的笑容在这一瞬间冷了下去,再次看向高文轩,眼中多了一丝忌惮,高文轩这个人就像蒙着一层迷雾,她是看不透他的,可他,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因为几次对媛媛心软,使得自己陷入险境,经过几番挣扎,锦华决心还是遵从了那句“后顾之忧不能放任自流。”,选择对媛媛动手来一个干净。 可不曾想到,高文轩竟然在言语中对她的动作一清二楚。 那高文轩的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又想告诉她什么呢 锦华的心,在这一瞬间又忐忑起来。不由自主的跟上了高文轩的步子。 高文轩在看见她的时候唇角微微的扬了起来,对付小姑娘,他还是有办法的,虽然有一些卑鄙,但只要管用,便不失为好手段,只要后面的一切朝他预想中的道路发展,对付这头小倔驴子的缰绳,他便永远在握。 四人往林子的更深处前行。如果不逢阴雨天气,神农架的秋林是极美的,远眺似水墨,近观若油画,在暖黄阳光下,重叠的山林,紫柏、黄杨、青松、白桦,色彩斑斓宛若珍稀的宝石,闪烁中带着一丝清新自然,华美却不失灵秀,简直美得令人动情。 暖黄的太阳挂在紫色的枝桠上方,几近深秋的太阳还有一丝暖意,和秋风一起招抚在众人的身上。 前路如何,谁都没有答案。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一 动手(一) 月上中天,夜色异常澄净,稀廖的晨星盘踞夜空,寂寞的向下俯视,徐徐的凉风吹拂着山林,穿过密叶的间隙,从四面八方来,到四面八方去。 锦华盘坐在高文轩身旁,暗自窥视着依偎在贺榕身旁的小姑娘,寻到这小姑娘是在一个偏僻的断崖,距离林子很近,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说来可笑,连锦华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她寻到了媛媛,那时候,高文轩把手枪已经塞给了她,可她还是将这个满脸仇视的小姑娘带了回来。 叹了口气,锦华不由自主的侧脸看向了高文轩,诚如他所言,这个时候,和她绑在一起的蚂蚱,只有他了。 高文轩仰脸看天,不发一言,瞥见她的目光,过了片刻,方才开口,只听他低低的问道:“为什么会心软” 是啊,为什么会心软呢锦华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看见媛媛之前,她心里是坚定的,可当她看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阴暗的石穴里低低哭泣,却突然的觉得,被娇惯的小姑娘有些小性子,并不过分,况且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心坏。 “她也是个可怜人。”想了想,找了一个还算合适的措辞,回答道。 高文轩笑了:“这世上谁又不是可怜人” 见锦华垂下眼,他犹疑了半会儿,终究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想一想吧,如果不能妥善的解决掉她,对你而言,终归是大麻烦,你不愿动手,我可以帮你。” “那我就再想想。”锦华看着被自己擦拭的明晃晃的枪杆子,又看了看媛媛的背影,将手枪塞还了高文轩。 高文轩默了片刻,锦华的回答使得他心里很不快,他疑心她是为了贺榕而对那个媛媛心软,可又不敢太指责她,怕两人又陷僵局,只得将手枪收回了腰间:“锦华,贺榕的事情,我想要同你好好谈谈。” 锦华看着高文轩眉眼里的坚定,知道他想说的无非还是那些话,索性拒绝了:“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 高文轩觉得她的话像是生在心里的小刺,刺得心里阵阵隐痛,越是痛,越是忍不住对她轻慢。 “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不敢面对我” “我心里无鬼,只是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谈的价值。”锦华吐出一口气,将手上的烟一把掐灭了。 高文轩怔了怔,看着她的淡漠,心里不由直道:你看,你又这样了。 心里虽明,他还是忍住了心里的火,轻浮的笑道:“他们花好月圆,我们这两个蚂蚱也不如谈谈人生吧。” 他是无话可说的玩笑话,知道会等来她的厉声拒绝,可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有些惊讶,反倒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高文轩,你从神农架回来后,可有什么打算”锦华见高文轩不说话,便自己先开了口。 “你想我什么打算我便什么打算。” 锦华看着高文轩幽深无底的眼眸,像被吸进去了一般,有些失神,突然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她回神,他又嬉皮笑脸了:“自然是唬你的,我的确有些打算,只是” “只是不能告诉我。”锦华白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使她越来越动摇了。 “那是自然,如果你真想知道。”高文轩点了点头,突然凑近了盯住了她。 锦华心里生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从他身边起开了:“你千万别说,我还真没兴趣。” 高文轩的笑容一瞬间有些凝固,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嬉皮笑脸:“也好,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我同你先前商量的那些,你可要早作打算,现在局势不明,朱太太不见得能保住你,我从北平离开的时候,听闻白崇已经动手了,你也知道,你和苏珊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苏苏要对我动手,这怎么可能。”在锦华眼中,苏苏并不是一个心硬的人。 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道:“这怎么可能,许是你收到的消息错有误吧。” 高文轩不可置否的笑了一声:“高家的本家虽然在北平城里,但生意却是分布在五湖四海,比如上海,生意是同唐家一起合作的,做的是古董生意,不过上海的生意是我在管,那位唐老板回头我引荐于你也是可以的,说不定你们还是旧识。” 锦华偏头看着高文轩,心情越发的古怪起来,高文轩的话句句入她心坎,他待她是上了心的,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可他这般对她,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她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贪心,虽然告诫自己,现在欠的情意,以后都会还的,可真到这个份面上了,又有些不大滋味。 高文轩看见锦华眼中的困惑,嘴角勾了勾,压住了心里的喜意,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了,靠在树上看天上的星月,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月影也渐渐的淡去了,只余几颗星子挂在黑缎子一样的天幕上,这天的夜晚,美得很纯粹。 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锦华醒来的时候,见高文轩早就收了睡袋,蹲在树旁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一斜,瞥见贺榕等人在吃食,不由瞪了高文轩一眼,从睡袋里麻溜的钻了出来。 “荣小姐醒来的可真是早。”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锦华的嘴角撇了撇,小姑娘果然不是一个消停的,才刚见面没多久,有牙尖嘴利的出来找刺激。 锦华没有理她,动作也没有停,收了睡袋,用清水洗了把脸,便随意的坐在了众人的面前,对着媛媛伸手:“饭给我。” 媛媛没想到荣锦华不与她吵,忍不住扭头瞧了贺榕一眼,动作僵硬的扭了脸,悻悻然的为她盛了一碗稀粥。 锦华接来碗,咕噜噜一碗粥就下了肚,看的媛媛目瞪口呆,她缓过神时,讥讽的笑了一声:“荣姐姐现在可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锦华现在越来越率真了,看来媛媛小姐也是这般想。”高文轩接过媛媛的话茬,满是宠溺的看了过去,一边说,一边动手擦掉了锦华嘴唇上粘着的饭粒。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二 动手(二) “你见着了吧,那小丫头就是个喂不饱的中山狼,你尽早动手也好解后顾之忧。”走在山路上,高文轩看着在前的贺榕,扭过来脸,同锦华嘀咕道。 锦华憋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她对媛媛虽有杀意,但这杀意却是极其微妙。她真正杀过的人是卓一凡,那时候是真逼的没了办法,便动了手,可媛媛,到底是小姑娘,并非是卓一凡那种无恶不作的坏胚子,还有贺榕,若她真的动了手,同贺榕的关系怕是又要理不清了。 眼睛在高文轩脸上盘旋了片刻,锦华拉住了他:“你消停一些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的确,此刻并非他们做闲的时候,因为那毛怪不知何时在山口候着他们了,媛媛看见毛怪猛的大叫了起来,全身打着哆嗦,直往贺榕怀里钻。 毛怪大概是听见了媛媛的尖叫,狡灵灵的眼睛黏了过来,扑跃而起,一个猛子跳到了她的面前,贺榕看见毛怪怒不可遏,,抓着道士剑便要冲过去,穆少秋虽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出于团队考虑还是拦住了他。 “锦华,你瞧这好戏可真是好玩儿,你猜猜那毛怪会不会喜欢这小姑娘。”高文轩的话丝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声音不大不小,恰落在贺榕的耳朵里。 “姓高的你少他娘的在这儿放屁”贺榕认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骂了出来。 看着高文轩明显的火上浇油之举,锦华实在是无可奈何,拽着了这位祖宗,祖宗眼珠子转溜,煞是狡猾,在耳边低道:“锦华你拦我干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好机会你可别闹了。”锦华头疼的紧,高文轩脑子活络得不着调,她实在是猜不出他的想法。 “既然你不愿意动手,我就让旁人动手,你猜贺榕会不会杀了她”高文轩见锦华没有明白,又稍稍的提点了一下。 锦华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高文轩实在是太毒了,如果不出所料,他极有可能会说这畜生玷污了媛媛,逼得贺榕要么杀了畜生,要么会忍受不得的杀了媛媛。 “你这” “血腥又不是我们沾染的,我们只是推波助澜而已。”高文轩眼睛瞟着贺榕,冷冷的勾起了嘴角,又扭来了脸,冷静的为锦华解释。 “可” “别告诉我,你还在犹豫,锦华,真不知道你在黑路子上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活了三年,心狠手辣是必须的,你要是再心软,没准那死的就是你,你真以为那小姑娘天真不知世事,扯淡她背地干了什么,找穆少秋说了什么,你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心有多黑”高文轩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同锦华话后,他又接住了贺榕的场子,继续添油加醋:“小军阀,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先把你女人从畜生手上抢过来,你想想,你这女人可是和畜生过了三天两夜啊。” 贺榕两只眼睛瞪得圆滚,可谓是怒目圆睁,一抖道士剑,猛地就朝高文轩斩来:“你再胡说,老子就绞了你” 高文轩不依不饶:“你有种就来绞了我啊” 恰在此时,媛媛的尖叫声又响了起来:“贺大哥,贺大哥,快来救我” 贺榕停了追逐高文轩的脚步,朝媛媛身边赶去,他盯着毛怪,拼了命的挡在媛媛身前,剑刺而出,直指毛怪脑袋。 媛媛娇娇怯怯的躲在贺榕身后,看起来可怜巴巴,锦华被高文轩拉扯到了一个观战视野开阔,且地理位置相对安全的地界,看见二人,心有不忍,问道:“我们不上去帮忙吗” 高文轩正看得爽快,听她这般问,有些恼火:”帮什么忙我都帮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傻着呢哎,我说,荣大小姐,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痴啊。” “我总觉得我们做的确实不对,贺榕他本不该这样的,还有媛媛。” “荣锦华,你脑袋是真进水了吧不管是阿吉,还是这高文轩,还是那个黑心的小妞,你可真能耐,狗屁人命,老子就知道我们俩的命最打紧,他们生死跟我高文轩没一毛钱的关系,就是你,荣锦华,老子忍气吞声,为了你做到这份面上,你可倒好,一心想着那个小军阀,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总在我面前卖什么乖”高文轩眼睛里闪烁不断,他骂了一长溜,看着锦华,无可奈何的抓住了她。 他握着手枪,将手枪固定在了锦华的指间:“你不是打算杀了那丫头,那就动手吧。” 锦华不可思议的看着高文轩,心里就此起了涟漪,再也无法平息下来,高文轩此刻抓着她的手,摆正她的姿势,直指着媛媛的后背,他的笑容是那样的残忍,他说:你要是打不中那丫头,就会打中小军阀。 “高文轩,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样的极端”锦华从他手上挣脱而开,一巴掌结实的甩了过去。 巴掌毫无悬疑的落在了高文轩的脸上,响亮至极。锦华一时也清醒了过来,看着高文轩有些发怔。 高文轩嘴角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嘲讽,只见他突然的扳住了手枪,直指着自己的眉心,很平静,宛若不起波澜的海面,笑容之下是四起的恐怖。 “那你就打死我好了,你先前不是要打死我吗既然你不想打死他们,就打死我好了。按下去,,就会永远的摆脱我,你不是很想摆脱我吗荣锦华,我给你这个机会” 锦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哆嗦了一下,触电一般松开了高文轩的手:“你你真是疯了” 高文轩苦涩的笑出了声:“我也情愿我是疯的,贺榕,高宽,你的世界总是围着他们两个旋转,就连那个阿吉,你也是关心的,为什么偏偏我高文轩就不入你的眼昨天,你问我打算是什么,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些甜头,荣锦华,我真是受够了” 纵然高文轩心思再缜密,纵然他再怎么混世,荣锦华的这番行为还是让他忍不住推翻了铺设已久的棋局,他发现自己一路而来,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荣锦华的面前,彻彻底底的,毫无尊严。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三章 命中注定 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看见高文轩的这副样子,锦华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不曾想过自己会在他的心里这般的重要,也不曾想过他会因为自己这般的痛苦。本能的想要去安抚,但理智却将本能胎死腹中,终究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高文轩将她的漠然尽收眼底,一颗心像是大海之上飘摇的小船,茫然无措,又孤单无依,同时还有一点恨意,爱恨交加,他最后抑制不住的拥住了她,他在想,就算是自己没出息,就这一回没出息好了,他是爱她,爱到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他想要她的表示,那怕一句话的解释,想要听她喊文轩,想要她的示弱。 结结实实的抱了满怀,宛若抱着一个炙热的小火球,高文轩的全身都是滚热的,这种热使得锦华忍不住心里发颤,理智让她推开他,本能却不忍放弃,偏偏他将她困的紧,耳鬓厮磨,声音低沉暗哑,他一张嘴,莫名的,有什么,横冲直撞的,闯进了心。 他说:“锦华,我不怪你,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你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只是你也有你的无奈。” 锦华望着高文轩俊朗的眉眼,满心都是踌躇不心动是假的,即便养个小猫小狗都是有感情的,她和高文轩接触了这么个把月,实在是难以将他彻底的剔除在生活之外,同时她也是需要他的,他会给她极好的助力 “你说你心里是有我的,锦华,你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们” 锦华将头扭到了一旁,张开了嘴,咬着唇瓣,半刻,又张了张嘴,末了,终究说了出来:“高文轩,我们我们还是冷静一下吧,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高文轩在一瞬间亮起的眸子又在这瞬息中黯淡了,他像是自嘲一般,摇摇头,低笑了一声,随后用很平静的声音问道:“这是你想说的”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丝毫感情的变化,锦华从他这异常的沉静里猜测不出自己应该回答什么,还未回话,便又听他道:“文轩仰慕荣小姐许久,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是荣小姐想要的,文轩便尊重荣小姐的选择,从此之后不会再麻烦荣小姐了,也不会再让荣小姐忧心了。” 锦华本能的想要去抓住他,但扑了个空,他这般的从她身边走开了,毫不留恋,决绝而去,,看着他的背影,锦华觉得心里空落落,嗓子里堵着,有些喘不上气,想要喊住他,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高文轩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愤怒,尽管他快速的从她身边逃离了,不然,得不到她,他会忍不住的,想要毁了她。 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许多次,他不止一次的想过,用各种办法占有她,例如用鸦、片套牢她,让她离不开他,若是再不行就给她注射吗、啡,不管怎样,他都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彻底的,全身心的留在身边。 锦华一个人站了很久,心口像是小针刺痛一般,顿顿的发疼。 她这算是和高文轩闹掰了。她知道该哄着他,或者虚情假意的蒙骗他,如果那样做的的话,他们不至于陷入如今的境地,可她不愿意那样做,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愿意,但就是不愿意。 高文轩走了没多远便停了下来,侧耳等待她的呼唤,即便这种概率是小的,他还是满腹紧张的等着,他这是已经驱散了心里面的坏想法,心道,只要她喊他,那怕她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冲向她,原谅她。 等了有几分钟,高文轩忍不住扭过了脸,见树影阴沉,她仍痴站在一片昏暗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实在可怜得紧。脑袋几乎快要贴到地上,始终低垂眉眼,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傻妞。”高文轩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轻叹了口气,又转身折了回去,环抱住她,将她迫在树干上,嘴唇碰了过去,深吻,吻到两个人气喘吁吁,依然不肯停息,依然深吻。 “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 锦华感觉到耳际的,抬眸定眼看着高文轩,突然笑了,他说的对,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她的心里确是有他的,不知何时他成了印在心上的影子,难以消除,难以捉摸,让她难受,让她辗转反侧。 高文轩见她没有回答,心里有些悲哀,他痛恨现在这个没出息的自己,为了她低到尘埃,即便饱受她的苦,还是不由自主的爱着她。 “既然你不回答,我就听一听你的心跳。” 说着,他便更紧的拥住了他,紧到两个人心口相贴。 他的吻落到了她的额头,从她的额头吻到她的嘴唇,两唇相触,他看见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看见她不由自主的环住他的脖颈,心里的薄冰熔化,仿佛有春水一泻而下。 欢喜到喜不自胜,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只是一念之间,锦华做出了这个选择。 她心里想着自己终归还是要有新的生活的,终归还是要好好的度过每一天的,何至于委屈自己,何至于因为一切杂事委屈到不敢去爱的地步。从前她为了巴望更好的一切放弃了贺榕,等她悔之已晚的时候,她同贺榕早已渐行渐远。还有阿宽,她不能再让自己活在对他的抱歉中了,活着虽然要面对痛苦,可活着更有活着的幸福。她既然是喜欢高文轩的,高文轩既然也是喜欢她的,他们两情相悦,她为何还要逃避呢 一切都想开了,不管是要复兴荣家,还是其他,她应该去让自己接纳爱情,让自己去变得更好,喜欢的一切就去做,心里认定的事情就去做,强颜欢笑从前做的够多了,现在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下去,生活的无奈并不要求苟且,选择委屈求全的,只是自己罢了。 “高文轩,我” 高文轩抬眼看她,眼底是最璀璨的星光:“我都知道。”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四章 犹豫 高文轩目光落在锦华身上,如同看着稀世珍宝一般,他的目光始终不肯挪开丝毫。 他爱得狼狈,清楚亦清醒,知道以锦华的性子,定然会再次拒绝他。 一切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但他只不过是想要最后的抱一抱她。在短短的瞬息中,他的思绪翩然,将前路规划的仔细,他绝不能再因为贺榕等人乱了心绪,乱了的棋局要重新的布谋,无论是北平的高家,还是荣锦华,他都会势在必得。 锦华看着高文轩眼中的坚定和认真,心里无端有暖流涌过,她明白自己的心,也明白自己一旦做出了这个选择,便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她又问了自己一遍,真的选择了他吗 心跳犹如打鼓,因为他而悸动。 “锦华,先前我只是一时的激动,希望你可以原谅,以后我会尽量的控制自己的。”高文轩开了口,暗哑的声音里满是认真。他待她甚是小心翼翼,恨不得端着心到她面前。 锦华张了张嘴,看着高文轩眸间的小心翼翼,发现,他似乎误解了什么,想要告诉他一切埋在心里想要说的话,但话到嘴边,却又难言。 这种话,她又该如何与他相提,在他心中,自己是个再现实不过的女子,如此的昏了头,怕是会被他耻笑吧。 摇摇头,锦华选择了沉默,她有些痛恨这样的自己,明明心里已经做好了迈开这一步的准备,但却始终的迈不开这一步。 高文轩松开了手,伴与她身侧,负手而立,他额前被风吹乱的发遮挡住了他的眉眼,他就这般的站在晦暗中,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为什么留不得媛媛的理由。 “锦华,你性子太软了些,外强中干可不行。你要知道,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学会保护自己,我们这些人的战斗往往不见硝烟,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需要自己成长起来,学会心狠,这样才能保护自己,那小丫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世上,谁都是无奈的,她无奈,难道我们就不无奈吗穆少秋和那小丫头心有谋算,小丫头更是想要除掉你,我建议你,最好先下手为强。” 锦华叹了口气,高文轩的话无不是为她考虑,她动媛媛的打算,一日一日变得消沉,虽说她同贺榕早已没了情分,但现在的情况谁也看得出来,贺榕是在乎那个小姑娘的。 “这件事,我还要再考虑。”实活实说。 高文轩是不想说出这些话的,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一吐为快:“是为了小军阀锦华,你说过,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人,定然是天纵之才,或是旷世明主,再不济也要有汪精卫的本事。小军阀,你看他那怂样,那里像是一个男人,他既然选择了那个小丫头,锦华,他明明心里没有你。” 锦华不大想同他谈论贺榕,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道伤口,伤口虽然愈合,但疤痕犹在,她不想再去回忆疼痛,她需要的是未来,是幻想中的花团锦簇、万丈光明。 “我” 话刚出口,在他无奈的目光中,又卡在了喉咙里,吞吐不得,自己难受。 “锦华,我都知道,我也可以理解,只是我希望你可以自尊自爱。” 他说的一本正经,锦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反问他:“自尊自爱” 许是她语气有几分尖锐,高文轩变了脸色:“锦华,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和他的过去,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曾今嫁过他,可这一切都是过去了,不是吗我们总该要向前看的。” 高文轩查过她,这一点锦华也是预料过的,可她没想到高文轩竟然将她查的如此仔细,她突然的感觉到一种屈辱的感情笼罩在周身,高文轩的爱,是不是太令人窒息了呢她心头又是一阵的惑然。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忍不住,又将他拒之千里。 高文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面做的滑稽,他只有将自己伪装成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的混混爷,才有勇气这般的面对她,笑着回道:“好。” 锦华站在树下。 这些时日秋意已经非常浓了,树上的枯叶在萧索秋风的吹打下瑟瑟发抖,抬头看着那片在饱受折磨,却依然依恋着大树的枯叶,锦华突然觉得,她或许爱的并非是高文轩这个人,而是他所给予她的情感,她享受着他给她的宠爱,却忍受不得他的指责,她到底是真的对他心动吗 心里空荡,满是迷茫。 高文轩站在穆少秋身旁,冷笑看着和毛怪作殊死斗争的小军阀,他爱的女子,竟会对这种男人念念不忘,而他,竟然抵不上这样的人。 “高老弟方才干什么去了”见高文轩过来,穆少秋扭头瞟来一眼,满目了然的坏笑道。 高文轩听见穆老狐狸的话并没有回答的兴趣,老狐狸老奸巨猾,这般问话不定打的是什么主意, 穆少秋没有等到高文轩的回答,掐着手心,眼中闪过一点厉色,这姓高的可是越来越不尊重他了。 不过他仍旧背地一套表面一套,故作平常一般,漫不经心的问话:“怎么没见荣小姐” 高文轩听到锦华的名字,心里顿时沉了下来,他前日在找野味的时候将小丫头和穆老狐狸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穆老狐狸想要的是往生蛊,小丫头则想要锦华死,虽然老狐狸没明说,但他对小丫头的态度却是支持的。 “锦华啊这个我自然不能告诉穆先生,只是穆先生问锦华可是有什么事” 穆少秋脸皮堆笑:“高老弟什么时候跟老哥这么见外了,方才见老弟不在,我是怕你们出了什么事。你也知道,这山上野兽猛禽,五毒俱全,荣小姐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出了什么事可不好。” 最后的话,穆少秋的声音颇重。 高文轩警觉起来,扭过来脸,仔细的看了一眼穆少秋,却见他一脸坦荡,笑眯眯的迎接着自己的审视。 狐疑的转过脸,高文轩又将目光放到了同毛怪缠斗的贺榕身上,扭脸的瞬间,他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随后便见他不顾一切的朝锦华在的地方冲去。 而贺榕的身后,那该死的小丫头,不见了。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面对媛媛 看着顶在眉心上的乌漆漆的枪杆子,锦华对着面前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表情,想了想,还是觉得微笑妥当。 小姑娘看见她的笑容甚不快活,厉声叫了起来:“荣锦华你嘲笑我” “你怎么过来的”锦华敛了笑容,漫不经心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的褶皱。 实话说,她不大想看见媛媛,因为高文轩的一番话,始终有所动摇。 媛媛冷笑着迎接锦华的疑问,她的笑容是蔑视一切的,甚至是得意的,她答非所问:“荣锦华,杀了你,贺大哥就会永远的属于我。” 锦华无声的看着媛媛,轻轻的叹了口气,先前觉得小姑娘可怜,现在越发的觉得她可怜了,她在爱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于此同时,也失去了自我。 “你叹什么气狐媚子,别想耍花招,在墓里,我没有打死你,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媛媛歇斯底里的低吼,整张脸因为嫉恨而变形,两只眼睛几乎拉成了一条线,露出阴沉的,可怖的眼光。 锦华现在看到媛媛,除了一点怜悯,曾经的恨意伴随着她对贺榕感情的消失而荡然无存,媛媛嫉恨的面孔在她看来,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困扰,她唯一动摇的是高文轩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自己也知道媛媛会是一个大麻烦,如果自己想要前路顺当,就应该毫不留情的将这个绊脚石铲除。 可 “你今年多大了”媛媛生的俏生生,看起来正是如花的年纪,小姑娘这个年纪正是受尽宠爱啊,戴花,穿漂亮的礼服,跳舞,吃可口的奶油蛋糕,读书,和优秀的男同学约会。 媛媛被荣锦华乍一问,有些发怔,莫名困惑起来,看着荣锦华,突然的不知所措,呐呐了两声,口气又强硬起来:“荣锦华,你休想混淆视听” 锦华手上捏着从身上摸到的刀片,自经历过卓一凡事后,她始终有随身带刀片的习惯,小姑娘近在咫尺,若是出手,必然会万无一失。 只是,她看的出来,这一次,媛媛想要杀她,并没有上一次的决心了,媛媛看起来有些动摇,没有握枪的手始终绞着衣服,若是她心里头坚定,早就不闻不问的开枪了。 将媛媛的神情尽收眼底,锦华手捏住了媛媛的手:“放下吧,我没有同你争贺榕的打算。” 媛媛瞧见她伸手过来,立即紧张起来,更紧的捏住了枪把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少糊弄人你这个女人嘴里的话” “你见我何时哄骗过你们我和贺榕早就没有可能了,况且我心里已经有了旁人。” 媛媛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你说的,可是真的” 锦华点头:“自然。” 媛媛看着荣锦华,她的面前浮现贺大哥的脸,在很久的时间里,她恨荣锦华几乎恨到了骨子里,可现在,荣锦华的变化越来越大了,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相比,渐渐的面目全非。其实在荣锦华救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已然动摇,她先前以为,荣锦华全部是做戏给贺大哥看的,但似乎又不像是做戏。 媛媛的挣扎落在锦华眼中,锦华微微的扬起了嘴角,如果可以,她愿意更加坦然的面对他们,贺榕也好,媛媛也罢,她不愿再活于仇恨,担忧和痛苦中,如果可以和平解决,退让一步又如何呢 媛媛握着手枪的手渐渐的松动了,她又说:“不行,你得发誓,发誓以后不会喜欢贺大哥,也不会接近贺大哥。” 锦华举起了一只手:“我荣锦华发誓,如果再接近贺榕,喜欢贺榕,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高文轩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眼前的一幕,看着荣锦华的背影,他像是看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看见她安然无恙,忍不住眼中有些湿润。 媛媛发现高文轩出现,再一次的举起了手枪,她这一次两只手捏住了枪把手,一会儿对准锦华,一会儿又对准高文轩,嘴里不住的叫嚷着:“不对不对,你一定是骗人的,你这个坏女人,一定是骗人的。” 锦华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脸,回眸看见了高文轩,高文轩身后是浅蓝的天空,蓝中发白,是一种很柔和的蓝。她对着他盈盈一笑:“你来了。” 高文轩点头,眼中的惊愕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满目的灼灼而开的花朵,溢满柔情:“我来了,不要怕。” 锦华扑哧一笑:“你见我何时怕过。” 高文轩厚脸皮道:“我见过你在我受伤的时候怕过。” 锦华疑心他听到了她方才的那一番话,脸皮不觉有些发烫,双手不自居的捧住了脸,想要遮挡住他胶着的视线,觉得这样子未免太矫情,又迅速的扭过了脸。 “不知道媛媛小姐拿着枪是什么意思,贺司令可是找你许久了。” 媛媛哆嗦了一下,猛地抬起了脸,一脸震惊的问道:“贺大哥在找我吗”她既甜蜜又觉得惶恐,若是贺大哥发现了她对着荣锦华举枪该怎么办,贺大哥心里是有荣锦华的,即便贺大哥不说,一路而来,她都可以感受到,贺大哥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了,如果贺大哥知道她拿枪对准荣锦华,会不会,会不会 媛媛不敢再想下去,忽起忽落的心境将她包围,她到最后,满脑子都是贺大哥的身影,咬着嘴唇,犹豫的看了荣锦华一眼,收了枪,急匆匆的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高文轩走了过去,将她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的扫量了一遍,见无碍,如卸大任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你没有拿枪,我真怕那丫头对你动手。还好你没有事。” 独自面对他,锦华莫名的紧张起来,她问道:“你都听见了” “什么”高文轩一时没有听懂。 “没什么。”锦华觉得心跳的厉害,末了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我来迟了,锦华,抱歉,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神农架。”高文轩以为她吓着了,许诺着抓住了她的手。 见锦华看着自己,高文轩默了片刻,又撒开了手,干笑着补充道:“哈哈哈。我不是要抓你的,只是不自觉,谁让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两条蚂蚱呢。”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生事端 听着高文轩的话,锦华不由侧脸瞧他,望进他的眸,如同望进一潭幽池,不知不觉的陷落了。 在此时,他又上前一步,再一次的抓住了她的手。喉咙滚动,低叹了口气,手臂收紧揽住了她的腰肢,他说:锦华,我很害怕。 静寂无声。 锦华没有开口,默然的凝视高文轩,他少有不整衣冠的模样,此刻在她的面前,却是一副凌乱至极,头发因为奔波匆匆而随意的耷拉在脑袋上,身上的衣衫犹染土屑,锦华猜测他怕是来的途中跌了跤。 不由自主的关心:“你怕什么 高文轩有些受宠若惊,他看着锦华的眼睛,两眼宛若闪烁的星辰,他惊喜她的关心,同时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说道:我怕你在那小丫头手上吃亏。” “那你看我像是吃亏的人吗”锦华抿嘴,反问。 “不像。”高文轩笑了,重复了一通:“你不像是会吃亏的人。” 锦华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你还怕什么。” 高文轩突然接不上话了,他感觉到了锦华对他态度的变化,猜测中有一点狂喜,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方才,锦华是在关心自己吗 喜笑颜开。 高文轩脸上的笑意慢慢的荡开,全身都好像发散着奇异的光芒,他抖擞的站在锦华面前,声音清朗,他说:锦华,我好开心。 锦华觉得高文轩的性子越来越像是一个顽童,盯着他看了有不大会儿,嘴角浮起了一道笑容,她贪心的想,如果每天都是这样该多好,没有疲惫,没有争斗,没有喧嚣,岁月静好,人世烂漫。 可人生,那里会这样的风平浪静,那里会一世无忧 她在贺榕的背后,看到了一把斩来的道士剑,握着道士剑的,正是贺榕。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了媛媛”他的声音里充斥着厌恶,饱含着愤怒,甚至夹杂着恶毒,总而言之,这是锦华从未在他口中听到的声音。 兵戎相见,他恨意滔天。 锦华一时有些迷糊,高文轩将她护在身后,替她开口说话了:“小军阀,少他娘的没事儿找事儿,你那娘们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荣锦华,你太令我失望了,居然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贺榕的这一番话,使得锦华心里极为难受,看着贺榕的目光变得恍惚起来,在一段极长的时间停息中,她的目光穿透他,看到了从前的光影斑斓,她听见自己学着高文轩的混混口调问道:“我从前怎么样,现在怎么样,跟贺司令有什么关系” 她是本能的保护自己,在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收缩。 “贺榕,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我们讲明白吧。媛媛究竟生了什么事” 贺榕捏着道士剑的手指紧了紧,逝去的景情犹在眼前,媛媛那一声贺大哥的娇呼犹在耳畔,但荣锦华面容上的无情,却在这一刻,唤醒了他。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你们竟然用枪打伤了媛媛,现在好了,媛媛被那群毛怪” 听了贺榕的只言片语,锦华多少猜到了一些,媛媛是被毛怪再一次的掳走了,她注意到他用了群字,意思是说不止一个毛怪 同贺榕相识了一眼,看见贺榕眼底的狠厉,锦华摇了摇头,贺榕的意思是随他们去吧,让她不要掺和,反正那小丫头是死有余辜。 锦华对着高文轩嘴唇翕动了几下,随后扭头对贺榕的道:“我们顺着脚印把媛媛找回来吧。” 贺榕自然是求之不得,高文轩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但见锦华执意,到底点了头。 方才,锦华同他说了四个字唇亡齿寒。 媛媛连续被掳走两次,定是有隐情的,锦华突然间想到了当年她同东皇说的话,东皇告诉她,媛媛的体内有古怪,即便他们把东皇钟拿去了,媛媛依然活了下来,如今毛怪将媛媛掳走,甚至打上门来,这会不会和媛媛体内的古怪有所关联呢 这是一点,剩下的,就是他们要用这个手段来安抚贺榕,转而牵制贺榕,往生蛊穆少秋定是势在必得的,那么贺榕呢她相信,贺榕不会弃之媛媛不顾。 锦华清醒的分析着,决定命运的路,她不能再栽跟头了,若是往生蛊真的能带她找到东皇钟的碎片,她要一鼓作气的将东皇唤醒。 “呀呀呀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下面下面那地方被那些山鬼毁的不成样子” 高文轩听见穆少秋的声音心道这麻烦刚走,又有一个大麻烦过来了,拽住了锦华,不愿她再与贺榕白话。 锦华被告文轩拽住,见贺榕脸色更差,当做若无其事的模样转了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看去,恰瞧见穆少秋一脸蓬头垢面的从丘坡下窜了上来,嘴里啊呀呀叫个不停,四肢更是夸张十足的抖动。 贺榕淡淡的瞥了穆少秋一眼,没给什么好脸色,也亏得穆少秋是个能屈能伸的,对贺榕没甚在意,刚上来,便朝锦华和高文轩的方向挤来。 “高老弟,你也不说帮老哥一把。”穆少秋见到几人顿时松了口气,过了半刻,又道:“媛媛小姐被那些怪物给绑走了。” 贺榕脸上阴晴不定,他将穆少秋的话听的分明,这老小子跟他掐了一路,没什么好心,所以他断定,不怀好意的老小子使的这招分明是要敲山震虎。 山或许就是荣锦华二人,虎,则是他自己,掐着手心,贺榕被这三人气得两眼冒星,恨不得将那他们捆绑结实了丢远些。 穆少秋见众人没有回话,抹掉了头顶上的汗点子,转而继续同锦华言语,他看了看高文轩,又瞧了瞧身边的景致,唉的叹了口气。 瞥了一眼贺榕的脸色,瞧了瞧高文轩的笑容,在穆少秋身上逗留了片刻,锦华心里一合计,站直了身子,同众人建议道:”既然人齐了,我们就把事情简单一说好了。” 穆少秋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说的,不都是那点破事。” 贺榕心里一直在隐忍怒火,听见穆少秋的话,想起娇娇可怜的媛媛,在被掳走前,捉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喊贺大哥,无由起了一阵心疼。在靠身的大树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顿时树叶飒飒,震落不少的枯叶在地上。 “穆先生现在说什么屁话,媛媛被那毛怪掳走的时候,我可是喊过你” 穆少秋抻着脖子,死不认账:“谁见了你什么时候叫我的” 贺榕怒不能忍,一剑又要斩来。 锦华看着贺榕的动作,垂下了眼,她在低头的同时,不由看了高文轩一眼,高文轩恰在望她,嘴角上始终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笑得很是灿烂。 他挪着步子走在了她的身后:“不要再看那小军阀了,看我。” 锦华噗嗤笑了一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作甚” 高文轩贯彻没脸没皮方针:“作甚都行,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看他。” 锦华扭了脸,没有再理他。因为现下,穆少秋与贺榕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揉了揉眉心,确实头疼,高文轩叫停了两位:“小军阀你还想不想找你那小妞了穆先生可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见他二人同时停下,他又道:“得嘞,您二位啊,还是别吵了。 对着高文轩比了一个大拇哥,锦华看着已然清净的两位继续道:“现在找到媛媛才是要紧事,能不要浪费时间就不要浪费时间吧。” 高文轩在后应和,点头称是。 贺榕停下了,穆少秋一个人不好作怪,便也停了下来。 见二人停下,高文轩趁锦华揉眼的工夫,清了清嗓子,开腔道:“我们顺着脚印去找那些毛怪,那畜生应该没有走远。” 锦华将高文轩的话听在耳朵里,想在脑袋里,不得不说,高文轩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做事确实不含糊。 “锦华,你认为呢”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高文轩恰在此时,将话茬又递给了她。 “恩,我觉得可行。”高文轩的办法算不上是好办法,但现下条件艰难,只得退而求其次。 贺榕和穆少秋一时也找不出反对意见,再加上贺榕找到媛媛心切,几人确定路线后,便急匆匆的上了路。 锦华走在穆少秋身后,高文轩自是伴于她左右,两人耍着把戏,时不时互看一眼,又迅速的挪开眼。 高文轩惦记着事儿,一直想开口,但见锦华跟他玩闹,一时也忘的九霄云外了,锦华的笑脸相迎,令他有一种神仙快活的恍惚然,他要说的,无非还是媛媛的那件事情,他反复想了几次,还是觉得要断草除根,否则一旦星火燎原,迎接他们的,极有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锦华虽然同高文轩逗弄着,心里还是会想到媛媛,她承认自己的性格中有一点可怖和阴冷的成分在,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原谅媛媛是因为自己没有被逼到绝路,当然还有一点,是她不想去摧毁一个尚有回头路可走的小姑娘的人生。 这算是同理心。 作为一个走在泥泞中的人,她有责任去劝阻一个尚可走回头路的人。 “高文轩,我跟你说一件事。”犹豫了片刻,锦华还是叫住了高文轩。 高文轩拉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凑了过来:“想说什么爷听着呢。” “没正形。”锦华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 高文轩立即收敛了笑容,做出淡漠疏离的模样:“荣小姐有事”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锦华更是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你还是原来的说话样子就好了。” 高文轩嗯了一声,深情的勾住了她的下巴:“荣小姐是想让我正经些还是不正经些呢” “”锦华看他一派胡言乱语,登时又扭过了脸。 高文轩一直瞧着,见她别过了脸,当即求饶:“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心里有种天字头一回的感觉,锦华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高文轩见她笑,也笑。 两个人都是笑眼眯眯,笑起来停不去了。 锦华看了一眼身前的穆少秋,敛了笑容,压低了声音与高文轩讲话:“我想同你说的,还是上次的那件事情,恩,她的年纪还小,还有一条漫长的人生路要走” 她将开口,高文轩便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他的人生经验使他深谐人世之道,无奈的看着锦华,他摇了摇头:“锦华,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那是个小姑娘,就算她未来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但她既然做了那些事情,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世间的所有事都是有所代价的。” 高文轩在一些认知上确实与她相同,但一步步走过来,走到如今,锦华觉得人心虽然叵测,但当一个人站在悬崖的边缘,要拉住他,适者生存,现实中是人赋人权不假,但任何人都有在泥潭中仰望蓝天的权利。 “高文轩,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自己应付的过来。” “锦华,你不要闹孩子脾气,这世界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很黑暗,你应该学会的是去保护自己。” “即便在黑暗中,我们这些人不是一样的期待光明,期待爱情吗不然,你怎么变好了” 高文轩有些头疼,他耐心的对锦华解释道:“可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不一样。” 再争执下去,两个人怕是又要别扭几天,锦华索性止了话,不再理会高文轩,只跟着穆少秋的步子往前走。 即便二人压低了声音,穆少秋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旁人的死活他是不顾的,故而并没有在意,不过嘛,他是真嫌弃这两个人聒噪。 顺着脚印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脚印的痕迹消失了,密不透风的树林里,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了。贺榕看着脚下的土地,突然的屏住了呼吸,回头,盯着穆少秋的脸有片刻,他苍白着脸说:“我们又转回了刚进山的路。” 穆少秋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林子上方一闪而逝的红火,突然就明白了,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眉头紧锁:“那孙子带的什么狗屁路。” 贺榕知道他是骂小道士,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到了站在后排的锦华身上,问道:“不知荣小姐可有什么高见”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七 莫名死去的穆少秋 锦华扫了一眼贺榕,高文轩这时更紧的抓住了她,他挡在她身前对着贺榕说道:“既然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继续走下去。” “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啊。”穆少秋接话,看着雾气蒙蒙的山林,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他这声笑,不知为何听起来十分的诡异,锦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感觉到后背因为他这声笑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穆先生认为我们要坐以待毙喽”高文轩皱了皱眉头,锦华恰在此刻听见他附在她耳边,低低的说:“这老东西有些不对劲,你小心些。” 看来高文轩也感觉到穆少秋的不对劲了,锦华捏着他的手,不着意的点了点头。 穆少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冽,他说话时声音刺啦刺啦的,像是寒风刮啦树叶子的声音,让人不由的哆嗦,脸上的笑容更像是僵在脸皮上一样,有些凸起的眼睛里满是沉沉死气。 锦华凝神看穆少秋,方才见他,他还没有这样,现在突变,很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锦华。”听得高文轩的一声唤,锦华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扭头之际,却发现穆少秋这时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眼神很是凶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先前的样子。 锦华心里有些打鼓了,左右四顾,又瞧了瞧贺榕。这时,贺榕看穆少秋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了,锦华瞧见他捏紧了道士剑,很是忌惮的看着穆少秋。锦华心里有一些紧张,疑惑也越来越大了。 三人最后靠在了一起,锦华夹在二人的中间,这一次高文轩与贺榕也没有掐架,两个人都满脸肃穆的看着穆少秋。 锦华觉得手上有一点凉意,低头看去,发现是高文轩塞给了她一个玉刻的兽牙,他低低道:“你先带上,当是辟邪。” 锦华捏着玉坠子,看着高文轩空荡荡的颈子,又将坠子塞给了他:“没事的,这地方又没有邪物。” 这时贺榕接话了,他目光直勾勾的盯在了穆少秋的身上:“这可不一定,他既然让你带,你带着便是。” 锦华在穆少秋身上瞧了瞧,并没有看出来黑气,若穆少秋真是邪物的话,她应该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没想到真的有伥鬼。”贺榕见她不信,低低的感慨了一句。 锦华心里一颤,恍惚之中觉得后背发寒,听贺榕这么一说,她心里头更觉得压抑了,各种荒唐的念头接踵而至,无休止的重复着,她心里头有一道声音这样的告诉她:贺榕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这意味着此刻站在他们身前的穆少秋并不是一个活人 心里这般想,再次看向穆少秋,锦华确实发现了不对劲儿穆少秋的脸色是非常的白。白如雪,还混着一点青,是一张充满这阴郁,且毫无血色的面孔。 麻痹、困厄、恐惧笼罩在心头,身上的凉意越来越浓重,全身也越来越发毛,犹豫再三,锦华暗自瞥了高文轩一眼,还是带上了他的玉石坠子,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高文轩不自觉的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将手枪塞到了她的手上,嘱咐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跑。” 锦华有些哭笑不得,就算落跑也得认路啊,这地方荒无人烟 高文轩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对着贺榕点了点头。 只见贺榕左手捏符,右手持着道士剑,对着穆少秋打了一个剑花。 而此刻,天色也越来越暗,凉气更重了。 “贺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在贺榕刺出一剑后,穆少秋突然又变得像先前一样的正常,他与贺榕扑在一团,一把揪住了贺榕的脖领子。 高文轩狐疑的看着小军阀。 他先前的的确确的感觉到了穆少秋的不正常,但现在他也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小军阀抓住了穆少秋。 如果真如小军阀所言穆少秋是伥鬼的话。按理说,鬼魂并没有实体,小军阀应该是抓不住那穆少秋的鬼魂的。 他心里有疑,捏紧了锦华的手,手心里汗津津一片。 恰在此时,昏暗的树林里又窜出了一个如同轮盘的红火,便随着红火出现的,还有类似于鸟的嘶鸣。 这是,九头鸟的声音。 穆少秋张望着停下了与贺榕的争斗,木愣愣的看着那团火光跪了下来,像是行礼一般,实在是诡异的很。 贺榕手上的剑刃贴在穆少秋的脖子山,白刃下有点点的猩红。 即便如此,可穆少秋还是毫无反应的跪在地上,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始终对着火光跪地,看起来像是虔诚的信徒。 锦华与高文轩相顾了一眼,锦华心里砰砰直跳,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穆少秋到底真是中了邪,还是变成了伥鬼,看不出分毫,可贺榕却说这老狐狸变成了伥鬼。 高文轩看着锦华眼中的迷茫,不由攥紧了拳头,本能的觉得穆少秋有问题,从前他也听闻过这种情况,有的人会在山里碰见不干净的东西。 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穆老哥,然而穆少秋并没有给出回应,头始终是耷拉着的,像是死了一样 想到这里,高文轩有一些惊悚,猛地对贺榕喊了一声:“小军阀,你瞧一瞧,看那姓穆的还有没有气。” 贺榕将一张符纸拍到了穆少秋的额头,穆少秋在贺榕的动作下,晃了晃身形,嘭的一声突然倒在了地上。 锦华看着穆少秋,胃里有一些发酸,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穆少秋的脸上、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紫灰色硬壳虫。 “这”高文轩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贺榕摇了摇头:“我刚才没有看见他身上有这些虫子。” 想到曾经蛊七爷养虫的疯狂做法,锦华看着穆少秋并不能确定这穆少秋究竟有没有断气,大着胆子从高文轩身后挤了出来,召出随身的蛊虫,对着蛊七爷的身子丢了过去。 蛊虫开始吞噬蛊七爷身上的硬壳虫,咯吱咯吱的甲壳碰撞声在静谧中格外的响亮。 锦华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她感觉到穆少秋身上的硬壳虫爬到了自己的身上,全身不由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穆少秋身上的虫子似乎源源不绝,一层又一层的硬壳虫覆盖在他的脸上,渐渐的将他包成了一个灰色的大球。 “点火。”锦华摇摇头,对着直视她的贺榕喊了一声,养蛊人最怕的便是蛊虫的反噬,如此多的蛊虫将这穆少秋包住,看样子这姓穆的和蛊七爷是一样的养蛊法。 贺榕在背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一盒洋火,擦着了一根,朝着穆少秋丢了过去。 然而,火并没有点燃,而是“呲”的一声,冒起了一层白烟,锦华找了些草纸,扔给了贺榕,贺榕接住了草纸,捏成了一团,又擦了一根洋火,这一次,依然没有点燃。 三人的脸色同时变白,贺榕又从身上摸出了一道符纸,这一次他煞有其事的念了咒,用道士剑朝着穆少秋斩了过去。 符纸在贴向穆少秋的时候,林子里,突然起了风。 风卷着黄色的符纸,卷着枯叶子,哗啦哗啦的作响,那道符纸在空中被硬生生的撕扯成了两截。 贺榕倒抽了一口凉气儿,有些不信邪,再一次的摸出了符纸,运着全身的气控制住了符纸,再一次的朝着穆少秋击了过去。 符纸再一次的被撕裂,像是嘲讽一般落在了贺榕的脚下。 贺榕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握着道士剑的手有些颤抖,他看着锦华,沉默了半刻,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动不了他,三年前对你做出那件事后,我也大受损伤。” 高文轩看着他二人,听着贺榕的话,抬眼看了锦华一眼,见她两眉紧皱,满是认真的盯着贺榕,心里像是被人挤了一拳,极其不是滋味。 三人间的气氛变得非常压抑,而这时,黑暗也已降临。 太阳西沉,但未落,天上还有一点余光,但被林子遮挡了的半个天空却是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一点暮色变化。 高文轩抬眼看了看天色,抓住了锦华的腕子:“我们先找地方歇脚吧,这地方不能再呆下去了。” 锦华一时也没得办法,点了点头,看着贺榕,说道:“贺先生也一起走吧。”她没有提穆少秋的这件事,三人心照不宣,既然高文轩死的不明不白,尸体也解决不掉,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离开这地方。 贺榕跟在了她的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被虫子包住的穆少秋,觉得穆少秋的身影始终在眼帘中晃动,他在惊疑中有一些惘然,穆少秋死了,一切都陷入了迷局,他的梦也已破碎,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依然是,无尽的未知。 锦华心里面也有一些失落,就目前看来,穆少秋应该是四人中唯一知道尼叉河路途的地方,但现在,穆少秋死了,往生蛊的寻找更是难上加难,她应该放弃这场危险重重的冒险吗 没有答案,锦华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心头各种纷杂全部的融合为一道声音,宛若空谷回响一般在心头回荡,击撞。 她现在只想活着走出神农架。 仅此而已。 三人的困局并没有持续太久,贺榕将他二人带入了一处洞穴,据贺榕说,这地方有不少蝙蝠,让他们小心一些。 三人点了火,围坐在一起,简单的吃食了一些,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锦华疲惫的靠在高文轩的肩膀上,贺榕默默的注视着她,他看得见她脸上的倦容,也看得见高文轩注视着她目光的深情。 他突然觉得有一种宛若三年前一般的,像是幽灵一样的,无形的恐怖包裹着他的周身,他逃不开这恐怖,他幻想的生活被这场突如其来的不可捉摸事件摧毁的一干二净,现在就连媛媛也下落不明。 “锦华。”贺榕开了口。 锦华看着贺榕在火光中被照的发亮发红的脸庞,应了一声:“贺司令有什么事。” 话音落,她便觉得腰上的重量又加大了一份,低头瞧去,嘴角不由扯了扯,扭了一把高文轩。 这男人的嫉妒心还真是重,现在吃起醋来了。 高文轩笑眯眯的抓住了她伸来的小手,柔情蜜意的将她抱在了腿上,低低道:“你还真是不老实。” 锦华听见他这一语双关的话,脸突然热了起来,一股淡淡的羞恼,像是窜起的火焰一般,涌上了她的全身。 她维持着一本正经,看着贺榕继续方才的话题,问道:“贺司令有什么事想说,尽管开口,现在我们三个都是一条船上的,我和高先生,你尽可放心。” 高文轩同贺榕掐惯了,锦华的这些话,使他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许久或是埋藏,或是潜伏的不安,在这一刻全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他斜睨了小军阀一眼,像是在宣布占有权一样,更紧的抱住了锦华。 锦华突然被高文轩勒住,有些喘不过气,只好先看着贺榕一派自然的笑眼眯眯,随后,一巴掌拍上了高文轩的手臂。 高文轩吃痛,松开了手,看着锦华,迟疑的放开了手,有些闷闷不乐,说道:“你去跟他好好商量吧。” 锦华知道他是脾气上头,没有理会,坐在了贺榕身边,目光闪烁中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锐利:“贺司令可是想说,关于穆少秋的那件事情吗” 贺榕摸不清楚自己的心,在看到火光下,如此光彩照人的锦华,一颗心又不自觉的在胸腔里跳动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因为她的神采而兴奋,于是,便有些忘乎所以了,不自觉的握住了她的手:“是的,我想说的,正是穆少秋的那件事。” 高文轩眼睛都快掉了,他死盯着贺榕抓着锦华的那只手,誓要盯出一个洞来,他的心在醋坛子里浸漫,酸的他不堪言语,若是说他不介意锦华与小军阀的过去,这是假的,他在心里挣扎了无数次,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可以接受不完整的她,但每一次,他理智的头脑总会因为她与小军阀同框的画面而发昏。 锦华心里的思量有许多,首先因为阿吉的事,村子他们怕是暂时回不去了,媛媛也得找,往生蛊她也不想放弃,还有,她要活着走出神农架。 看着贺榕片刻,回道:“坐等时机。”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冤家 时机不是坐等的,荣锦华心知肚明,她这般回答贺榕,也只是因为暂时没有主意。 现在,天色深了,还有一大晚上时间容得她思量,她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于是没瞧贺榕,也没理会高文轩,离他二人不远,独坐着冥想。 在小军阀面前,高文轩被锦华扫了面子,心里正闷着一口气,偏偏小军阀盯着锦华的后背眼睛都不带挪,令他心里更为气愤,遂而重重哼了一声,扭了脸。 贺榕眼瞧着锦华稳坐在地的背影,心里百般滋味难言,种种回忆交汇成河,他一人在长河中苦苦求索,悲喜穿过他的四肢,苦乐浸泡他的思想,他在时间的起落中不可自拔。 高文轩他本就看不起这小军阀,如今见他恍恍惚惚没得精神气的模样,又瞧他眼巴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火气儿简直不打一处来。 更多了一点鄙夷,又哼了一声:“小军阀,别总想着懒蛤蟆吃天鹅肉的美事。” “你要是没事做就闭嘴。”贺榕扭过脸,目光在高文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又淡漠的挪开了眼。他一面忧心媛媛,一面又抵制着腐蚀着他心脏的,对荣锦华深深的思念。 人大抵是贱的,当她在他面前低若尘埃的时候,他想尽法子拼命的折磨她。可现在她不爱了,她将他放在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地位,他反倒觉的难过了。在大巫墓里的时候,她明明对他仍存留恋,可到底为什么,他们又渐行渐远了 贺榕想不明白。 在这样的时间里,任何话都多说无益,强大的隐忍力将他从对女人的羁绊中暂时的解脱而出,他将思绪拉到了对后路的安排中,心思变得狠厉起来。 他决定媛媛能找到便找,若是找不到,他便收手,暂时的同锦华联手,有钱有势,女人总归是不缺的。 实话说,贺榕并不想将盗墓作为他的最终事业,他在上海滩的那三年,虽说表面富贵,但这也是经营古董店换来的,天知道他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怎么跟着一群盗墓贼在墓里头憋屈。他是战马上的风流人物,人生的事业也必然是在战场上的厮杀。 想了想,贺榕还是决定去投靠一位老友,蒋桂战争虽说军阀阵营败北,但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他那位朋友应该会欢迎他的加入。 心里有了布局,心情好了许多,嘴角微微的浮起了笑容,贺榕在背包里取了水壶,灌了一大口凉水。目光前倾,又不自觉的放在了前方的倩影之上。 看着漆黑的夜空,着实已经有了困意,但头脑被迎面的冷风吹着,却越发的清晰起来。锦华抱住了两膝,清醒的打着算盘。 穆少秋的死实在诡异,但他死之前应该会有死前的征兆的,可回想了几遍,还是没能发现这其中隐匿的死亡之谜。 蛊虫反噬可能是造成他死亡的一方面原因,但以穆少秋控蛊的本事,反噬的几率实在不大,还有他为什么要对着九头鸟下跪,那种虔诚的神态,想一想仍会使人觉得寒意渗骨。 唉了一声。 锦华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夜色,心里一片通透。 以现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们去寻找往生蛊无疑的自寻死路,现在虽说剩下四人,但这四人实质上是三缺一,媛媛生死未卜,去寻找媛媛也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 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高文轩,锦华琢磨了一会儿他先前说的那些话。 那些话虽说不无道理,但她心里面确确有自己的准则。 论语中的君子准则,在高宽死后,在她心里牢固的建立着,每当贪欲来袭时,她总会与自我进行一场战斗。 这战斗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她摆脱不得,也停止不得,已然成为习惯。 高文轩自然是看见了锦华的目光,心里的柔软仿佛被人触碰,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颤,匆匆起身,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盘腿坐下。 锦华这一次毫不避讳的抓住了高文轩的手,她一方面是想要做给贺榕看,好让贺榕彻底死心,另一方面,是她总归要给高文轩一些甜头。 “想说什么” 高文轩在甜蜜和痛苦中挣扎,情、爱的一点温存总可以使他变得精神抖擞,他如同犯了鸦、片瘾一样耽溺在这场爱恋中,毫不保留的奉献自己的全部。 锦华抓紧了高文轩的手,在这一瞬间,她将自己坚硬的外壳卸了下来,靠在了高文轩的怀间,轻轻道:“让我靠一会。” “嗯。”高文轩应了一声,任她靠在怀间,清冽如竹的香气在空气中发散,高文轩朝着香味的方向低了低头,恰在此刻,印住了她柔软的嘴唇。 高文轩怔住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出于理智的放开了她。 两个人嘴唇只是轻轻的一碰,他心上却在刹那生出了一只狡狯的手爪,搔得心痒痒。 锦华敏锐的感觉到了高文轩对她的疏离,这种疏离是从他们在小山丘上的争执开始的。这个男人始终是不受她掌控的,她突然的疑心,有些忧虑起来,猜测他莫不是腻味了。 他想逃,她非要靠过去,她总是有一点的任性。 最后高文轩不敌,被锦华彻彻底底的霸占了大腿。 看着锦华的强势,他有些哭笑不得,锦华刁蛮的时候,真真切切的像是一个淘气而又闹腾的小姑娘。高文轩自认为,纵然他再怎么混世,心智总归是成熟的,而锦华,却是半成熟的心智中夹着一点孩童的天真。 心里这般想着,高文轩看着锦华笑容满面的模样沉敛了下来,低垂眉眼,故作生气的威胁道:“你在闹腾,小心我把你吃了。” “哇,好可怕。”锦华看着他下巴上生出的碎胡渣,笑嘻嘻的回答道。 这些日子,高文轩怕也是遭了不少罪。 她心里叹息了一声,更紧的拥住了他:“高文轩,等从神农架出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高文轩心里一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在他心上蔓延,他暗中直道自己心甘情愿的被她算计,可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恩,你在湘西的产业,若是想出手,我会按市价收下的。” 锦华本来还有些懒散,提到钱便来了精神:“打算出多少,我那些人你会换下吗他们有些家境不大好” 高文轩心里的快活,在看到她殷勤的模样,彻底的沉寂了下去,他不大想同她继续这个话题。 感情靠利益纽带牵绊,本就是痛苦,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步步算计,他因为嫉妒,因为算计而引发的痛苦交杂在一起,堆积在一起,引诱着他点燃一腔愤怒。 “你总是要管他们这些不相干人的闲事。呵。” 听着高文轩的冷笑声,锦华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从他腿上坐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锦华,你坐下吧。夜晚风大。” “是你要说盘下我的生意的,这些都是你说的,我只是问一问你,你生气什么” “锦华,你先坐下。我的确在跟你说生意,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先坐下好吗” 高文轩突然愤怒的面孔着实将锦华吓了一跳,她怔了半刻,回过了神,心里有一点委屈,不甘心的追问道:“我只是问一问,你生什么气” 她现下的每一句话对高文轩而言无疑是折磨,她越是表现的不明所以,高文轩越是觉得痛苦。 他的骄傲和自尊心被她的每一句话捶打着。他喜欢她,爱着她,不愿意旁的人分走她的光彩,分走她的温暖。 这些话,一句都说不得。 “锦华,这件事,我们还是先不要提了,很晚了,休息吧。”沉默许久,高文轩嬉皮笑脸的转了话题。 锦华看在眼里,一把揪住了他:“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高文轩,你是懦夫吗有话难道不能说出来吗” 高文轩听着她的话,突然就笑了,笑容冷冽的像是寒风,就这样对着她席卷而来,他抓住了她揪衣领的手指,反身逼来,有一种绝望的味道在,他亲吻住了她的嘴唇,强硬犹如抵死缠绵,强势到不由分说。 由毛毛细雨,到倾盆大雨,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令她惊呼,令她软绵,令她收敛了所有的利爪。 在情、爱之上,她终究是怕的。 看着锦华眼中的怯意,高文轩停了亲吻,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小姑娘,睡觉时间到了,你早些睡吧。” “你呢”锦华不由自主的问。 高文轩举了举手上的烟盒:“我抽支烟。” “我不困,我也要来一支。”锦华抓住了他手上的烟盒。 “抽烟总归对身体不好。”高文轩瞟了她一眼,收掉了手上的烟盒。 “既然不抽烟,我们就继续聊天吧。”锦华不经意间抓住了他衬衫的下摆,摇了摇他的手臂。 高文轩目光凝固了片刻,看着她,心里所有的坚硬在这一瞬间全然的松懈了,她向来是硬气的,何时做过这般小女儿的动作,如今却在他面前娇怯,这让他怎能不心动。 他重新的坐了下来:“想聊什么” 锦华仍旧疑惑他突然之间的愤怒,张了张嘴,还是问了:“你方才为什么生气” 斜了她一眼,高文轩抽出一根香烟,夹在了两指间,擦火点燃,深吸了一口气。 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生气” 只是好奇吗 高文轩注视了锦华片刻,抖了抖烟灰。 “只是想生气。”高文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回道,同时对着锦华扬了扬眉毛。 “那你就对我生气”锦华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 高文轩没有做出任何让步:“是啊,我就对着你生气了。” 锦华手指扶了扶额头,她习惯性的将额前的碎发理了上去,又问了一遍:“你是因为想要生气,就对着我生气了吗” 高文轩凝视着她澄澈的眼眸,嘴角勾了起来,吊儿郎当的问道:“不可以吗” 锦华不知道应该再对高文轩说什么了,她有一些失望。 “锦华。”突然间高文轩开了口。 抬眼看过去,看见他眼中的嘲弄,锦华失望中又有一点愤怒:“怎么” “你和我到底想保持怎样的关系” 锦华脸有些发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气愤:“你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一个女人要走黑路子,总归是艰难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倾囊相助。” 绕说锦华平日里再怎么聪慧,这一时半刻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话,更无法理解他的态度。 他太像是变化多端的天气,一时对她像是风雨交加的粗暴,一会儿又变得阴晴不明的暧昧了,更别提前几日对她的阳光灿烂,关怀备至。 “不知道高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锦华也恢复了一本正经,问道。 “做我的情妇。我想,我也猜到了你的目的,你想风光的回到上海,身上的资金又不够,所以你才一步步冒险,吸引我,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我可以给你钱” 他话还未说完,但听“啪”的一声,锦华的巴掌已然准确的打在了他的脸皮上:“既然高老爷不会教育弟弟,那么我来帮他教育好了。” 高文轩捏住了她的手腕子,目光灼灼的逼了过去:“你和我的事情,不要牵扯到高家,更不要牵扯到那个老东西的身上,他不配,你也不配。” 锦华实在想不到一天不到的时间,她同高文轩关系又恢复到了原本剑拔弩张的糟糕境地,她承认她是在心里认可了他,可也没必要让自己被他刺到这种地步。更没必要这样的忍让着他。 她大好的岁月,凭什么让这个人在其中作威作福 “松开。”她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低喝了一声。 高文轩瞧着她,松开了她的手,脸上像是带着假面具一般的笑容,他说:“既然你不愿意当我的情妇,就同我保持些距离,你的殷勤就到小军阀面前献吧,我高文轩不缺女人。” “你自然是不缺女人,连自家嫂子的床都爬,又怎么会缺女人。”锦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阴毒。 高文轩的笑容沉了下来,他的嘴唇薄薄的像是一条缝,又像是刀片,他再一次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问道:“荣锦华,你真这么想”sjgsf0916: 第一百九十九章 暗中的算计 “是,我是这样想的。”下巴骄傲的扬起,眉眼璀璨如星,红唇轻佻的勾弧。 就这般凝视着高文轩,锦华桀然一笑,眉眼如锋同他僵持。她不愿意取悦他,在这瞬间,她宁愿自己是一条冷漠无情的毒蛇,清醒亦残忍。他的侮辱令她难过,以她的性格定会瑕疵必报,在他咬来的瞬间,要更用力的反咬一口。 高文轩面对着锦华的步步紧逼,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他目光投向了别处,连瞧也不瞧她:“荣小姐,我们总该要保持些距离,天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目光炯炯,不理不睬的盯着高文轩的眼,锦华一把将他按到了洞穴内的岩壁上,她心里一团火焰跳动着,气得快要发狂,恼他的态度,却厉害不起来,声音沉沉的问道:“你究竟怎么样想,直接告诉罢,我不想再猜测你那些暗示了。” 高文轩的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岩壁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对上锦华清冽的眉眼,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冷笑着反问:“我又能怎么想” “高文轩,你说过的,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锦华有些暴怒,所有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一团火由心里窜到了喉咙间,烧得干哑,她的声音几乎嘶哑到了极点,每一句话都是从喉咙眼里,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从心口到喉咙满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听着锦华的话,高文轩如同墨染的眸子微微的抬了起来,他那目光里仿佛藏匿着浩瀚无际的宇宙,那双眼漠然至极,黑得深不见底。 她听见他是笑着说话的。 空气里,他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残忍的话语同脸皮上的温柔笑容丝毫不符,在这极短的时间间隙中,他的话犹如刀割一般的尖锐,他一字一句的说,锦华一字一句的听着。 他说:“荣小姐怕是会错贺某的意思了。” 锦华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她突然没有了追问的勇气,慌忙从他身旁了起了身:“不要说了” 可他,却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从后背抱紧了她,呢喃:“锦华,锦华。” 锦华感到脖子上有一点凉湿,她听见他突然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名的,心好像抽动了一下,锦华手指一摸脸,发现湿漉漉的一大片,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他的拥抱隔着衣物是温热的,丝丝暖意顺着衣服纤维、皮肤、毛孔钻进血液、骨骼、心脏、灵魂。 他扳正了她的脸,目不斜视的看着,有这么一瞬间,锦华以为他又要吻来,惊慌的垂下了眼,却见他看了她不一会儿,满是疲惫的松开了手:“锦华,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话,他便坐在了洞口的位置,捏着烟卷,默默的抽起烟来,身前除了一点猩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锦华扶着石壁,动作缓慢的蹲坐了下来,心里仿佛有什么被轻轻的敲打,和着凉浓的夜风,轻轻的打了一个喷嚏。 高文轩手上的小红点晃了晃,锦华有一点紧张的看过去,但见他只是抖了抖烟灰。 不知道心里的空洞是不是失落,锦华突然的提醒自己,不要再陷落了。 于是,便止了脚步,如所愿的扭身走到了火堆旁边。 花火摇曳,躺在睡袋中的贺榕已经熟睡,金色火苗跳跃的影子打落,灯影阑珊,像是浅墨画在脸上。 锦华从包里取出了自己的睡袋,一番收整,也钻了进去,热火在睡袋附近炙烤大地,隔着睡袋传送进一点余热,温暖恰好。 高文轩依然在洞穴外抽烟,在洞内看去,只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背影,看不分明。 困意上头,锦华渐渐的阖上了眼,一夜长梦。 梦中同她样貌一致的女子穿着浅黄的洋装,像撒娇的猫儿一般,偎着爹娘游园。 娇娇低语,浅笑吃冰,在花园的一头,遇见了叫做忠君的男子,二人吟诗作对,情投意合。 再后来,画面一转,变成了全家人吃年夜饭的情景。她依然是荣家小公主的模样,带着钻石王冠,穿着大卫衣铺里最漂亮的洋装,笑容满面,受尽了众星捧月的宠爱。 突然之间,烛火灯影交杂,尖利的喧哗声击碎欢乐,一阵长久的黑暗后,图像变成了她站在空旷混乱的公馆里,被人推搡的赶出雕花铁门外,大雨磅礴,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泥里,污渍染透了绣满玫瑰花的白裙。 泥水走尽,画面变得扭曲,在墙皮剥落,不见天日,老鼠蟑螂满地跑的屋内,头顶上日复一日的滴落着冰冷的雨水,冲花了她精心描画的妆容,她有一个年纪小的丫头,在某一天里,厌恶的将她一个人抛下。 再之后,便是绵长无期的黑暗,她别无选择,只能在黑暗中走下去 直到“荣小姐荣小姐我们要走了,快起来吧。” 恍惚中有隔世之久,睁开眼,看着立在面前的男子,锦华莫名的红了眼眶,喊她的人是高文轩。 “怎么哭了”一旁站着的贺榕,见她抹眼泪,迅速的伸来了一条格子布的帕子。 “谢谢。”锦华尴尬的一笑,沉静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脸,尽管脸皮是僵硬的,她还是迅速的调整好了合适的表情,将帕子递还了回去。 贺榕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还了。” 他话音刚落,又一条绣着绿竹的银缎帕子被人揉成一团,大力塞进了手心里。 锦华惊愕的仰起脸,看着高文轩脸上的黑眼圈,和他郁结的低气压,有些不安的晃着身子,呐呐了半刻,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他开口说话了。 依然如昨夜的冷冽,他说:“今日的天气有些凉,记得加衣。” 锦华怔了许久,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心里面有一点快活,她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高文轩的口中说出来。 心里的寒冰消融,不安瓦解。 “对不起。” 道歉同时响起。 高文轩同锦华相处了这般久,早已将她的性情摸透,他一夜未眠,候着她坐到了天亮。 本来他是气的,也硬了心想要冷一冷她,可见她在睡梦中,哭得一脸泪,疑心她是做了噩梦,便隔着睡袋抱着她安抚,刚抱住,又惊奇的,见她似小孩子一般停了哭喊。 不由自主的心生柔软,不由自主的再次妥协,不由自主的选择隐忍退让。 见锦华收拾妥当了,高文轩对着她伸出了手:“锦华,走吧。” 锦华犹豫了几分,在他收手的前夕,终究抓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他的手干燥而又温热,将她的手牢牢的包紧,他们两个手臂时有时无的碰撞着,在触碰到他的时候,锦华不由一阵儿面红耳赤,隔着单薄的布料,她清楚的感受到他手臂上坚实。 他是一个高大而又健壮的男子,锦华看着自己才到他胸膛的身高,突然的冒出了这么个心思。 贺榕看着手牵手的两个人,心里面越发的不快活,有那么一点愤世嫉俗的酸意,他脑子里有这么一句话时时问自己那么,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他静静的看,愤愤的想,表面不露声色,内里的世界却是十足的动荡。 他问不了任何人,感情走到这一步,他说不了什么了,他们都不年轻了,这样的年纪是不适合小年轻的把戏的。更何况,男人是不以爱情为重的,爱情就像是生活的插曲一样,只有女人才会将爱情当做全部。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鄙夷的看了面前的高文轩一眼,暂时的,在心里面有了一些慰藉。 高文轩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锦华也没有,两个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选择忘记了,现在因为这一次牵手,两个人的关系循序渐进的发生了变化,尽管是很细微的变化,却多了一点情人间的亲昵。 她对他的称呼越来越频繁的在文轩和高文轩之间转换,而他,在行进之中,跟她说神农架的夜色很美,应该两个人一起喝着百年的桃花酿,撑上一局棋。 他们这一点倒是有些不务正业了,两个人都不再提下一步的计划,反而更多的谈起书,谈起诗,谈起古玩,谈起春花,谈起秋月,谈起美食,谈起艺术,谈起时间慢走,可以闲散的岁月。谈一切繁华热闹,不可辜负的生活。 两个人都聪明的避开了让对方不快的话题,反倒有一种琴瑟和鸣的意味。 贺榕冷眼旁观二人,心里不禁有一些悲凉,他看着自己手脚,看着积水中反射的,虽然俊朗却掩饰不住疲惫和沧桑的轮廓,觉得自己走了太多的错路,白糟蹋了时间,也白糟蹋了自己。 寻了几日,三人一无所获,那些毛怪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贺榕焦急之中已经有些认命了,他合计了一下时间,他们这些人在神农架度过了一个多月之久,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的下旬,现在已经快要到十一月初,也就意味着快要到冬天了,所以神农架不能再待下去。 这日在林子里吃食的时候,他略微的对二人提了提。 贺榕正翻烤着蛇肉,不着意的听着高文轩说话,眼神示意了一下锦华。 锦华瞧见了他的眼神,从包里掏出盐巴递了过去,高文轩对着烤蛇肉洒了一些盐便递给了她:“尝尝,看我今日的手艺可有长进。” 说罢,他便拿另一条剥了皮的蛇在火堆上烤食,转动着烤架,当然也留意者小军阀的话,他在贺榕的话里听到了关键词,应和了一声:“的确快到冬天了。” 贺榕孤零零许久,此刻觉得高文轩其实也并非那般遭人嫌,态度缓和了许多:“不晓得高兄是什么打算,现如今我们找了几天,媛媛怕是也找不到了,那穆先生也是惨死了的,现如今可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能相互依靠了。” 高文轩对待生活有一种玩闹的成分在,在神农架的这些时日,他的野外生存技能已经修行的大有可为,他担心的并不是冬天,而是所带的调料不够了,他看了看手上的盐巴,斜睨了小军阀一眼,说道:“我们的确该下山了,带的那些盐巴已经快没了。” 说着,他又喊了一声锦华,并对着锦华晃了晃手上还有不足半小瓶的盐巴。 锦华吃着蛇肉,心里面在盘算贺榕的那一番话,贺榕方才说的她听得一清二楚,贺榕的意思看来他是打算放弃媛媛了,这一点锦华是全然没有想到的,因为贺榕在她眼中是一个痴情的男子,当然这是她的亲身体验而论,想想贺榕这几年对媛媛的宠爱,锦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只默默的吃食,并未说话。 高文轩的心思通透,那位穆先生虽说与蛊门有所关联,但一路来看,想必也并非是什么关键人物,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下山对他而言是没得损失的。 贺榕提出了下山的要求,可锦华却是只字未言,这说明她还是有所目的的,因为此,高文轩才想逼着她说出来,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那晚之后,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聪明的顺迎他,可她越是这样,越是令他觉得不安,这种不安像是踩在浮冰之上,即便每一步走的小心,还是不抵命运的无常。 高文轩将手上的蛇烤好了,洒了盐巴,瞟了小军阀有半刻,将蛇肉递了过去:“贺司令吃吧。” 贺榕道了谢,一大口的咬掉了焦酥的肉,蛇肉吃起来像是鸡肉,比鸡肉硬上许多,烤的焦的吃起来像是在咬棍子,嘎嘣脆的同时,有一些顶牙,不过他没有将精力放在吃肉上面,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烤蛇肉的高文轩,等待他的回复。 贺榕又烤起了蛇肉,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将贺榕的话听在耳朵里,贺榕也看出来了,于是他发表了这几日来的第一次长篇大论:“高先生,你就别提蛇肉了,眼见着冬天快到了,这林子里冬天可是不好过,要么我们就下山” 高文轩打断了他的话,将目光挪到了锦华身上,他问道“锦华,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sjgsf0916: 第二百章 选择在于谁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锦华看着高文轩微微一笑:“贺司令所言甚有道理,既然媛媛小姐找不到的话,我们尽早走也是可以的。” 高文轩捏着树枝,目光始终投在火中翻烤的蛇肉上,尽管如此,锦华依然能够感觉到他有所隐藏着的不快。 语气顿了顿,瞥见高文轩眉毛挑了挑,锦华心里一合计,眼珠子一转,又继续道:“高先生是日理万机的人,湘西那边的想必还有诸多事宜。” 烟火熏燎中,眼睛发酸的很,高文轩眯着眼睛低低的笑了,他突然的可怜自己,也可怜荣锦华。 他将她看得真是透彻,即便这种情况下,她依然坦然自若的隐蔽着自己的情绪,明明是要在这里找到往生蛊的,却依然的这么虚伪选择顺从,这些话,她全然的可以告诉他,全然的可以信任他,可惜,她没有。 有些失望,没了吃食的兴味,高文轩索性将树枝穿着的蛇肉扔在了架子上,两腿撑坐在地,温和的笑道:“好啊,这边的路我也算是记得了,若是想走,我们一会儿收整一下就离开。” 听着高文轩的话,锦华看了一眼贺榕,不清楚他为什么会选择半途而废,明明也是想要拿到东皇钟的,她决定要找贺榕谈一谈。 高文轩扑了火,同时也将锦华的神态尽收眼底,他告诉自己要给她坦诚的机会,他只当自己在希望中与绝望拉锯,在爱的煎熬中苦中作乐,对锦华的行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去那边再抓几条蛇,你们先在这边等我一会儿。” “你不是还没有吃东西,吃了东西过去吧。”锦华看着架子上的蛇肉,拉住了他。 目光凝视她许久,高文轩又将目光转到了被烤得焦黑的蛇肉上,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不了,我不饿。” 虽然觉得高文轩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锦华并没有太在意,一听他说不饿,便也不再强求。 眼瞧着高文轩离开有大会儿,她便与贺榕开腔:“贺司令莫不是忘了东皇钟” 贺榕闻声,将最后一口蛇肉吞下肚,看着锦华,脸皮上突然间显露出了一点疲惫:“东皇钟并不是好东西,锦华,在忽必烈墓室的时候,我同你已经说过了。” “贺榕,你明白的,东皇钟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贺榕嗤笑着说:“锦华,从在承德开始,不,准确的说从上海滩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只知道,我们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锦华感觉到心漏跳了一拍,又听他道:“在承德,在人贩子那里遇见你的时候,我承认,我确实很心动。但自从东皇钟出现后,我们的人生全部都因为那该死的钟而改变了原有的轨迹,还有那个唐明,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怎么了,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我曾经将我的全部放在你面前,你选择了他,践踏了我。还有媛媛,她本不应该牵扯进我们之中,可是你呢为了所谓的东皇钟,想要她的命,三年前,我毁了你的脸,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作为朋友,我认为你该收手了,东皇钟改变不了什么。” 锦华心潮起伏,她感觉到有些发晕,强撑着镇定回话:“贺榕,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切,这样说话,会不会太武断了。” 若是人生可以再来,会怎样呢贺榕突然的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早就不是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贺司令,沉默了片刻,回答道:“难道你就知道一切吗我的人生,因为你,已经被摧毁的一干二净。从前是仇恨支撑着我走到现在,但当我再次的接近你,在大巫墓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依然是爱着你的。可你呢你口口声声的爱呢你说不想再同我纠缠下去,说爱早就随着时间而被分解,我如你所愿的选择了媛媛,她天真可爱,你说过这样的女子最适合我不过。可你,却在旅馆里,心狠手辣的将媛媛推下楼梯” 锦华没想到,贺榕会如此的失态,忍不住解释道:“那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媛媛不是我推下楼梯的,三年前,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伤害她,只是” 贺榕打断了她的话:“只是什么锦华,我经不起折腾了,花在你身上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自己、我的家人、我的部下,我现在一无所有。我只想要回到曾经的生活,想要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人,安安稳稳的活着。” 听着贺榕的肺腑之言,锦华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大锤子,砸的她晕头转向,偏偏他说的都是事实,她一点也反驳不得。 时间无情。 大概是这样吧。 末了,贺榕看了她一眼,最后的说了一句话:“放过我吧,从神农架离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锦华,既然选择了高文轩,就同他好好的过下去吧,普通人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 锦华不甘心的想要拉住贺榕:“我只是想要荣家重新的站起来,你知道的,荣家是遭人陷害了的,我没有办法,在上海滩想要站住脚,需要手段,需要逢迎,需要有自己的势力,需要庞大的财富。” 贺榕笑了,他脸上的笑是锦华从未见过的,锦华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怜悯,他说:“锦华,没有人会一口吃成胖子,财富需要积累,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你不知道每一天都饱受威胁是怎样的感觉,我荣锦华,不想要这样活着,我是锦姐儿,我应该骄傲的” 贺榕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漠然:“锦华,你还是不懂吗你对荣家太过于执念了,或者说你对富贵的生活太过执念了,大家闺秀应该宠辱不惊的,钱又算得了什么呢上海滩的势力本就是新旧交替的,就像是人总有一死,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寻找往生蛊喽,不愿意找到东皇钟”锦华没有再同他辩驳的兴味,直接挑明了话。 贺榕摇摇头:“我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拉拢穆少秋,他的能力你也见了,那才是我需要的。” “你帮助我,我会回报的。”锦华两眼巴巴的看着贺榕,又道。 “你既然可以对他说明这一切,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锦华呆若木鸡的僵了身子,侧脸,回眸,看着冲她调侃而笑的高文轩,一下子便白了脸。 贺榕抬眼,看见高文轩也有些惊讶,但并未多言,他今日的那一番话已经表明了立场,而锦华与高文轩之间的私事,他更是无权干涉。 风微微吹,眼前的光景,被秋风撩起的头发遮蔽了,而锦华,只能依稀的看到高文轩朝她走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sjgsf0916: 第二百零一章 驯教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强撑着镇定,在滴答滴答时间行走的刻度里,锦华微笑着看向面前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她同贺榕的话,他听了多少,但输人不输阵,架子总要端好。 “与贺司令商量好了吗”高文轩帮她将头发撩到了耳后,看着她精巧的眉眼,笑容满面的问话。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他的动作扑面而来,锦华看着他手上的一点血迹,垂下眼,抓住了他伸来的手,皱眉道:“怎么受伤了” “应该是剥蛇皮的缘故。”高文轩看着她眼中流溢的关怀,薄唇扯了扯,很简短的回了话。 锦华心里也明白,高文轩此刻正在逼她说实话,但他兵来,她自然选择将挡,于是柔情满满,关怀备至的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高文轩的眼眸暗了几分。 女人的把戏若是借以关怀之名,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她的把戏虽不高明,可甚得他心。 看着锦华攥得紧紧的手指,高文轩心思复杂,突然的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逼她,默然许久,回道:“不妨事的。” “这怎么可以。我帮你先包一下吧。” 她越是这样,高文轩心里越是焦躁,他要自己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不抱任何目的。可看见她的动作,看见她堆笑的脸,便什么都明了。 “不用了” 得到高文轩的冷遇,锦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这般的态度,还真是让她骑虎难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冷意的问道:“为什么不用了” 高文轩的目光在她粉白的脸上掠过,她正鼓着乌溜溜的,湿润的眼睛,理直气壮的问他话,两片红红的嘴唇包着雪白的牙齿,灵巧张合,像极了花蕊含雪的玫瑰花。 “已经不疼了。”高文轩屏住了呼吸,强硬的压制住了心上的一点寒意,发出了剧烈的大笑声,笑声突然,大如雷鸣,可他眼中却毫无笑意。 锦华知趣的不再问话,心里暗忖他那笑并不是笑,怕是掩饰更多。各种的情绪交织在心,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高文轩没有再说什么,他的面孔像是没有血肉的大理石雕像。 锦华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人气氛的僵持,也明显的感觉到他周身发散着的拒之千里的冰冷气场。 不由有些好笑,鼓着气暗骂:这是跟我冷战吗 等了许久,见没有等来他往日里的率先道歉,犹豫中,锦华不由的长叹了口气,终了还是选择安抚他:“想问什么,我以后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今天什么都不要问了。” 她是强势的,高文轩清楚的感觉到。她有自己的主见,对于此,高文轩也有自己清醒万分的认知,可就算不是男女关系,单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也希望她能够坦诚的面对他。可她总是对他隐藏秘密,隐瞒真心,这让他很恼火,也很失望。 “好。”平静的凝视着她,在静默中,高文轩再一次的选择了妥协,他知道自己对她是无法拒绝的,她就像这个世界无法对抗的孤独;就像是手枪里永远为自己留下的那一颗子弹无可奈何的存在。 锦华等了许久,方才听着高文轩的回答,在这段等待着的时间里,她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近些日子,同高文轩的战争频繁爆发,而贺榕又是看戏的态度,现在高文轩又要将她逼上梁山,她简直一点办法都没得。 “谢谢。”红馥馥的脸上,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里是燃着火苗的,尽管如此,锦华还是微笑着的道了谢。 两个人几乎又恢复到了先前相敬如冰的冷战阶段,高文轩没有回话,走到了贺榕的身边,问道:“小军阀,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贺榕将二人之间隐蔽着的硝烟看在眼里,心上舒坦了许多,只要他们是不快乐的,那他便是快乐着的,即便他已经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 回答道:“好了。” 锦华两眼睁睁的看着贺榕,仍有一些挣扎,希图贺榕能念在旧日的情分上帮她一把,但贺榕这一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对她的顾盼视而不见。 “那就好,我们走吧。”高文轩背上了包,率先转了身,令道。 贺榕跟在高文轩的身后,瞧了瞧没有动身的锦华,又看了看身前已经行动了的高文轩,方才心里的快乐又淡了去,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成了两人之中的夹心,在那一方的面前都是不讨好的。 他叹了口气,扯住了满脸幽怨,蹲在地上的大姑娘:“趁着他还没生气,赶快起来吧。” 或许锦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她,正朝高文轩使小性子。 她对贺榕的拉扯视而不见,抱着背包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 走了两步,她的任性到底还是逼得高文轩转了身,高文轩将手上装着蛇肉的网兜丢给了贺榕,居高临下走到她面前,将她拦腰打横抱起:“不想走是吧,我抱你走。” “我不想走,就是不想走,你你把我放下” 高文轩低头凑近了她的脸,眼光定定不挪分毫,似乎要将她从头到尾的扒皮,他慢条斯理的说:“你要是有本事,再说一遍。” 锦华被他这副表情吓到了,突然就结巴了:“我我我” “你既然不想走,就告诉我原因。”高文轩不耐烦的堵住了她的嘴,声音凉凉,按耐不住的下了最后通牒。 锦华觑眼望着他,焦躁中有一点委屈,愤愤扭过了脸,白眼翻着,作势推他:“放开我” “不放,若是你不告诉我,这辈子我都不会放开你。”高文轩神气自如的瞧她。 “无赖” “我本来就是混混。” 锦华被气得哑然,她受了他一路的欺负,还要受他的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混蛋” “我是混蛋,我承认。”高文轩露出了白牙,平静的看着她使性子。 既然她选择作闹,那他逼她无处遁形又如何,沉默的爱,她永远不会看在眼里。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sjgsf0916: 第二百零二章 一瞬的快乐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锦华吃了高文轩的苦头,心里头恼他,紧凑的眉眼时不时的朝他横去,黑眸中闪烁有阑珊的星光。 她生的明媚,故而并不适合这种委屈的模样,高文轩侧脸瞧着她绯红的脸蛋和撅起的红嘴唇,不由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此时已近日暮,他抱着她也已赶了四个时辰的山路。在丛林的间隙中,可依稀望见对面的远山,重岩叠嶂的一个昏影,盘恒着稀薄的云烟,云烟上方是未落的太阳,铜圆镜似得反射着五光十色的霞彩,大红大紫交杂成一团,将整个天幕都染成了暖橘色。 只是山上的日落是快的,短短瞬间,霞光已然淡隐。绮色随着太阳的西沉落尽,埋在了死寂一片的山谷间。 高文轩在此处停了脚,将锦华稳当的放下后,看了看天色,招呼着贺榕搭帐篷。 两个男人的手脚还算麻利,锦华在一旁瞧着,被高文轩支使着在一旁生火烤肉。 她捡了几块大小恰好的石头围炉,拾柴聚堆,随后用小刀将蛇肉分段,架在木叉上,抹了盐面,竖插火堆一旁。 在火炙下,肉香很快发散出来,肉色也变得焦黄,滋滋的在火中作响,并且不断的向下趟落琥珀色的油滴。 高文轩此时同贺榕搭好了帐篷,两人一同坐了过来,在神农架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是靠吃烤蛇肉,烤鸟蛋,烤蘑菇过活,贺榕看着烤蛇肉并没有多大的兴味。反观高文轩,眼瞧着锦华洗手作羹汤的模样,目不转睛的不肯挪开眼。 许是他盯得紧了,他越是瞧,锦华越想躲着他,她那白脸皮在火光下,自眼角便染了薄红,浓秀的眼梢下有几分浅淡的风情。 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锦华终而忍不住开口:“你怎得一直瞧,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高文轩还没说话,便被贺榕抢了白,贺榕煞有介事的开腔道:“锦华,你可别这么说,高兄可是想帮你,这蛇肉是好东西,不能白糟蹋了,毕竟你并不善料理。” 锦华没有理会贺榕,将肉面翻了个身。 这时,夜色已经显露了,泛蓝的穹苍上,一痕银钩高挂,于黑黝的林叶间,扫下一地的碎月光。 三人坐在银白的月光下,锦华看着蛇肉上渗出的一层薄油,不由的,偷偷瞟了一眼高文轩,她的确如贺榕所言,不善厨艺,烤肉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是 罢 锦华已然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抬手取下了架在木叉上的肉段串子,递到了高文轩的面前。 举了有半刻,锦华看着高文轩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登时,话卡在喉咙里。 上下不得,有几分尴尬。 最后,还是低低的挤出来一句话:“你你来尝尝吧,肉好了。” 高文轩的眸子在月光下黑的奇诡,似乎也染上了一点银光,看上去眼睛亮得逼人,锦华被他瞧着躲闪不得,硬着头皮迎上了他灼灼的眼。 他在笑,笑的同时,两手接过串子,眉眼弯弯,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这时,坐在一旁的贺榕瞧了过来,也对着锦华伸出了手:“看高兄的阵仗,这肉想来味道极好,也给我来一串。” 锦华看着贺榕,见他一派自然的讨东西吃,知道白日的那番交谈后,他算是将过去彻底的放下了。于是,便不甚在意的,笑着将夹上的另一串蛇肉递了过去。 贺榕接过肉串后,将目光转向了高文轩:“味道怎么样” 高文轩看了他一眼,将肉块塞到了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品味。 在这一刻,锦华不由的丢掉了因为羞恼而在高文轩面前的虚假做派,眼巴巴地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观察着他眉目间的细微变化。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贺榕瞧着锦华攥在一起的两只手,看着她巴巴两眼中的紧张,心里面仿佛击起了些许涟漪,世故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了然,微微一笑的同时,又有几分怅然的低叹了口气。 情人之间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锦华与他的曾经,或许只是因为感动,又或许是因为愧疚,因为不断的纠缠,她犯了小女孩的可怜见儿,迷了心。而在高文轩的面前,她的性子倒是一点没遮拦,活得更像她自己了。 有几分嫉妒,但贺榕还是放开了自己的心结,得不到她,终究是他们有缘无分,经历了这么多,他早该,也应该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看了有一会儿,贺榕勾起了嘴角,莫名的在心里有些期待,他同锦华一起瞧着高文轩,等着回话。 高文轩先是吐出了一小块蛇骨头咀嚼了半天,面无表情的又咬来一口,最后,细嚼慢咽的将整块蛇肉咽下肚。 见锦华巴望着他,而后,眸中晦色一掩,抬脸,看着满脸紧张的锦华,面露赞叹。 顿了顿,笑道:“好吃。” 贺榕听着高文轩的话,挑了挑眉,将信将疑的咬下一小块烤蛇肉。 肉刚入口,他便眉毛一皱,见高文轩眼带威胁的瞧他,还是苦着脸将肉段咽了肚。 看着贺榕的满脸纠结,锦华不自觉的咬住了手指甲。她又瞧了瞧高文轩的满脸自在,有些纳罕,顿时将手伸向烤蛇肉。 贺榕瞟见她的动作,看着高文轩,有些夸张的开了口:“好吃锦华再给我同高兄来一串。” 高文轩默然半刻,扫了贺榕一眼,也对着锦华点了点头:“带你走了这么长的山路,确实饿了。” 垂敛的眉眼顿时变得飞扬起来,虽然嘴角染了笑意,锦华还是憋住了这份快乐,将肉串分成两段,很大方的分给了两人,开口道:“反正我不饿,这串就给你们吧。” 贺榕摸了摸下巴,对着锦华摆了摆手:“贺兄劳顿,我也就忍忍吧。晚上不宜多食,少吃些也好。” 说罢,他便抬起眼皮,看向了高文轩,不怀好意的眨了眨眼:“高兄慢用。” 高文轩没有任何迟疑的从锦华手上接过了烤肉,同先前一般,慢条斯理的将蛇肉解决了干净,他吃罢后,一抹嘴,说道:“蛇肉这种东西,做法简单,越是能够保留原味。” 贺榕笑了:“那贺兄说说,今日吃的蛇肉味道怎么样啊” 高文轩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锦华比了一个大拇哥:“肉质鲜美,味道很好。” 贺榕捏了捏鼻尖,扫了一眼锦华晶亮的笑眼,不发一言的转过了脸,他虽然性情清冷,但听着高文轩一本正经的说瞎话,忍不住的想要笑出声。 高文轩似乎早就察觉了他的意图,轻轻的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一本正经的,又道:“部队的生活艰苦,想必贺兄是吃惯了这些野味,不如让贺兄讲讲这蛇肉的吃法。” 贺榕脸皮一僵,心道这厮瑕疵必报,他打着哈哈继续道:“哈,确实,这东西,我早吃腻了,不过,蛇肉的吃法确实讲究,烤制未免不够精细。年前有幸去过广州的堂口,听人讲过,这蛇全身都能吃,蛇皮凉拌,清脆爽口,也可用涮锅、做煲,至于蛇肉可油炸,可红烧,肉不厚,很容易入味的,等我们下山了,可以在当地尝一尝红烧蛇块。” “要得要得。”高文轩斜了他一眼,更用力的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 只是这一瞬间,贺榕感觉到眼中不自觉的湿润了,他突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探头看了看头顶上皎白的玉勾,很爽朗的笑了一声:“你们两个聊,我有些困了,就先去休息了。” 说着,他便起了身。 锦华与高文轩隔火相望,对上他的眼,锦华的笑容慢慢的僵了下来,正了脸色。 “锦华。”他轻轻的唤。 树影索索,有风吹过,白月光被彻底的绞碎,在他身上洒落出像是碎钻石一样的光芒。 他一半的脸隐在黑暗里,另一半的脸在火光和月光中,在红光与蓝光的照射下,他的脸皮上折射出了一点妖异的俊美。 锦华看着他,突然的发现他的眼白像是白玉髓一样的透白,他的黑眼珠特别大,像是嵌在白玉环中的黑珍珠一样,她看着他的眼,仿佛看见了夜晚的黑海,而她整个人,仿佛的变作了一舟小船,在他的眼眸深处,摇曳,沉浮。 锦华说不上来自己急速的心跳到底是怎么了,她感觉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慌乱,突然的不敢看他的眼,突然的想要逃离。 “啪。” 他越过了旺盛的火苗,一手扣住了她的腕子。 锦华瞪大了眼,看着突然凑到她面前的高文轩,眼睛周围包着云雾一般,目光就此变得虚幻起来,朦朦胧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他将她拥在怀中,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他低低的叹息。 高文轩看着怀中一脸娇痴的姑娘,看着她毫无焦距的眼,低头对着她的侧脸轻轻一啄。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心里的苦楚,一点一点的隐忍,即便被逼到将要爆发,还是不自觉的选择隐忍,她方才巴巴看他吃东西的模样,像是耍娇的猫儿一样,简直令他心醉。 看着锦华许久许久,高文轩还是说出了那一句话:“对不起,今天不该对你发火的。” 锦华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如梦初醒,仰着脸瞧他,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了半圆形的像是展开的小扇子的阴影,她有些疑惑的问:“发火什么发火” 高文轩一时怔住了,方才想好的措辞在她这一句话下,彻底忘了没边儿,他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刮了刮她的鼻子:“算了,你不记得就不记得吧。” 锦华皱了皱眉,拍开了高文轩的手,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问他:“我做的烤蛇肉味道怎么样” 高文轩有些忍俊不禁,心想:敢情她的关注点在这里。 还没说话,便又见锦华红了脸道:“我一直在家政方面都做不好,烹饪很少及格,所以” 高文轩一听她的话,便什么都明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味道很好,真的很好。” 锦华的眼睛亮了亮,看着他不由自主的说:“那那我下一次还做给你吃。” 高文轩没有见过她这般女孩子气的模样,温温柔柔像是像是一朵粉红色的绒线花,眼瞳深了几分,应道:“好。” 恰在二人月下情浓时,帐篷里传来了一声哈哈笑,高文轩扭头看过去,接着便瞧见贺榕撩开了帐子,看着二人,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锦华很多年没有见过贺榕这副样子,冷不丁瞧见了,有些错愕,而高文轩,则挡在锦华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高文轩笑完,随后抬腿朝他踢去一脚:“穿上衣服再出来笑。” 贺榕收敛了笑容,看着被高文轩遮挡的结实的锦华,摇摇头,语气里明显的有数落高文轩的意味:“哎你这人,再怎么说我跟锦华都算是朋友。” 高文轩的眼瞳中有一点闪烁,他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贺榕问道:“朋友哪门子朋友” “吃醋的男人真可怕。”贺榕感慨了一句,一把将帐子放了下来,缩回了身子。 在回到帐篷的一瞬间,他变的沉静起来,今天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的感觉到了快乐。 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怎么样呢贺榕看了看自己在灰暗中的手指,又看了看他二人打在帘子上的虚影,轻轻问自己:“朋友,我们会是哪门子朋友呢” 见贺榕走开,高文轩这才转过了身,看着锦华沐在月光下的眉眼,轻轻的说道:“等出去神农架,我跟你去上海吧。” 锦华歪了歪脑袋,看着他,有些不解:“你不是要在湘西的地下赌场打听八大门的消息吗” 高文轩乍被她的话噎住,过了半晌,方才回道:“毕竟今时不如往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sjgsf0916: 第二百零二章 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心上的花朵悄悄自开,一瞬之间,心花成海。 与高文轩越来越亲密的同时,锦华清楚,自己的这颗心怕是越来越对他心动了,这个男人,她最初是讨厌的,现在看来却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了。 她在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在林子里树根下采了一些蘑菇,与昨日剩下的蛇肉搅在一起,做了一餐喷香的蘑菇烤蛇肉,方法如昨日炮制。 贺榕起来的时候见着了,立马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早餐。 他和高文轩睡在一边,自是知道高文轩大晚上来来回回解决个人问题跑了多次,故而在看见锦华的饭菜前就长了一个心眼。 不过,说实在的,看着平日里精明的锦华,突然这般的傻乎乎,他心里面还真是有几分不是滋味,都说爱情会让女人变得愚蠢,看来此言不假。 高文轩看着眼前的蘑菇烤蛇肉,脸色有些发白,他瞟了一眼小军阀,却见小军阀早已躲得远远了。 无可奈何的将蘑菇塞进口中,但当他看着面前的明媚笑脸时,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目光柔软的落在她弯起的嘴角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珍宝。 “不好吃吗”看见高文轩奇怪的表情,锦华皱了皱眉,昨晚她听见高文轩说好吃,今天特意的为他多加了一些蛇肉。 高文轩摇摇头:“味道很好。” 说着,他又面含微笑地咽下了一大块的蛇肉。 贺榕看着强逞英雄的高文轩,心中很是佩服他到底是一个狠人,对自己倒是能下狠手,同时也有一些作为男人的同情。 他瞟了一眼云烟缥缈,恍若仙境的远山,侧脸看着自己的右手臂,莫名的有几分失落。 无毒不丈夫,大丈夫总该心硬一些。 可他这几日却是止不住的思念媛媛,那个小姑娘待他总是温温柔柔,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大了声,是个娇弱的小太太,她年龄是小的,身体也是小的,在无数个夜晚,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掌握她。在兴致最浓时,他会细致的看她的眉眼,她有着白瓷一样的肌肤,眼中总是清亮亮的不染尘埃,生得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洋娃娃。可事实上,她的外表虽然是洋娃娃,心却已经长大了,她对锦华的几次动手,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去揭穿她。 高文轩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蛇肉扫下肚皮,整个人都觉得如释重负,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要圆无数个善意的小谎言,为了锦华,他这一次硬生生的吃了三人份的餐食。 “小军阀,该走了。”看着锦华去收拾东西,高文轩走到了贺榕旁边,不快活的拍了他一巴掌:“吃个饭你至于吗跑什么跑” 贺榕扭头,看着高文轩的一脸青,收住了要说的话,选择了善意的直言不讳:“你要再吃下去,没准真给吃出病了,不如告诉她吧,何必强忍着把东西吃下去呢。” 高文轩摇摇头,他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末了的时候,突然地感慨了一句:“她是真的开心。” 贺榕瞧着蒙白的云烟,嘴角咧了一个大弧:“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喜欢她啊。” “大概是吧,接近她,了解她,才发现她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也并非真的无坚不摧,她比想象中,更为柔软。” 说到柔软的时候,高文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起晚风中她仰起脸看他时那双干净且温柔的眼。 那一刻她对他没有算不尽的机关,也没有算计感情成本的斤斤计较,只有真心实意的一颗心。 贺榕打了一个颤,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开玩笑道:“你再说下去,我这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高文轩决定将煽情进行到底,他看着贺榕,目光里有几分温和:“小军阀,我发现你并非那么招人烦了。” 贺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扭过脸,很严肃的强调:“高兄,我没有龙阳之好。” 高文轩从他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背对着浓烈晨光站立着的锦华,在她身后,薄绡似的云片在强烈阳光的冲击下已经散尽,鸭蛋青的无际世界已经变成了金光与红波交融的海洋,稠密的颜色像是油画颜料的染就,又如织锦的绚烂,落在她的发丝上、后背上,为她凭空的勾勒出一双翅膀。 她看着他微笑,那一刻,她在他的心中,犹如降落人世的天使,举手投足,美得惊心动魄。 高文轩看得失神,贺榕在一旁瞧着他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兄高兄” 高文轩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对着贺榕咳嗽了一声。 贺榕虽然没怎么在意,但还是忍不住的笑着调侃道:“我晓得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高文轩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了一点薄红,随后,目光再一次精准而又坚定的锁定在了不远处的锦华身上。 多年之前,他是风流的浪子,以玩味人间作为面对残酷世界的武器。他赋予了自己不同的身份,变化多端的性格。却不曾想,到头来,粉饰的面具竟被她所打破。 遇见她,他从此不再是无情的浪子,不再是身处在黑暗中的敛财机器,他是有血有肉的高文轩。 锦华朝着高文轩走了过去,她将贺榕的话思量了许久,对于往生蛊,她依然不愿意放弃每当回想起三年前的一幕幕时,跳动着的心脏总是对东皇钟怀着深深的执念,这是无法抗拒的。 这些话,她想过与高文轩坦白,可面对此刻的高文轩她又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东皇钟的出现本就是匪夷所思的,它是不应该存在于人世的东西。或许正如贺榕所说的,东皇钟带来的,除了力量还有不可估量的危险,她走在荆棘路上,怎么可以将高文轩也拉入不见天日的黑暗。 笑容拿捏到最好,锦华掩饰住了眼底的不安,走到高文轩身旁,轻声说:“我们可以走了。” 站在高文轩身旁的贺榕有一些惊讶:“这么快就赶路吗锦华你可真是个行动派。” 瞧了一眼贺榕,锦华想到那时高文轩出现的实在太突然,所以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再次同贺榕商量。 贺榕自是看见了她的眼神,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便猜出了她的想法,心里忍不住感慨,纵是吃过了苦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贺榕没有犹豫,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意思:“往生蛊没有商量。” 锦华听得一清二楚,站在一旁的高文轩也听得一清二楚,他郁郁的沉下了自己那一颗不断收缩、不断起伏的心脏,有力的抓住了锦华的手指。 冷如寒冰的温度令他一颤,下一秒,从她身上传来的彻骨的寒意便仿佛顺着手掌心攀爬在了他的血管上,冷冻了他前时沸腾着的血液在他抓住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甩开了 高文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他低头看着自己蜷成一团却是空心的手掌,僵硬的侧脸看向锦华。 一旁的贺榕像是看戏一样的目光令他愤怒,锦华眼神的躲避更是让他羞愤难耐,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是敲大鼓一样急速的嘭嘭作响。 他知道自己在此刻应该冷静到不能冷静的地步。但他却始终想不通明明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她,还躲避什么 面对高文轩眼中的质问,锦华收敛了眼中的慌乱,挺直了脊梁骨,好使得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她笑着说:“快些赶路吧。” 高文轩瞧着她粉馥馥的笑颜,任凭她撕扯着自己的真心,嘴角勾起一抹荒冷的笑容,用发重的口气应下了她的要求:“好。” 在跟在锦华身旁行走的时刻里,高文轩感觉到心脏再一次的收缩,缓慢而又沉重的跳动着,每一下都震得胸腔发疼。 疼痛混杂着肚子里的交响乐,他苍白着脸,坦然自若的将自己当成走在命运雷霆中的盖世英雄。 只不过,过程中的悲哀比苦痛更为难受,也更难以忍受。 锦华收回了窥视着高文轩的目光,穿上了簌簌掉落防护壳的盔甲,硬了心肠告诉自己:命运的无常,容不得爱情的放肆。 她默然行走在极端感性与极端理性的边缘。铁打的信念在一边消融,一边铸结;自我的围墙在一层一层的坍塌一层一层的建造。 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脱下那层或许在她心中远超爱情的外壳。这样的人,大抵注定孤独终老。 在锦华这样自嘲的同时,冷瑟的秋风潇潇而过,在她将要再迈开步伐的分秒中,身后突如其来的,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疑惑的回头,却在刹那,血液倒流,脑子里顷刻间轰然炸响,那一刻,她来不及反应,感性已然战胜理性。 几乎是扑倒在地上,扑倒在高文轩的身边,她用力地抓着他的手,眼中有一点凉湿:“高文轩,醒醒快醒醒” 没有声响,没有回应,林子里死寂,只有心跳震耳欲聋。 锦华拍了拍高文轩的脸,希图他还有意识在。 而风声雨味,恰不凑巧将至,冰冷而又突然的风雨中有刺骨的冰寒,有啪嗒雨打落叶的凄苦,还有满目萧索枯萎的灰。 锦华的手在雨中被贺榕抓住,他将手上的伞递了过来,随后一手扶起了高文轩,扛在了身后:“我们先找地方躲雨,高兄怕是吃坏了肚子闹得。” “吃坏肚子”锦华不自觉的咬住了嘴皮子,她突然的意识到高文轩成这副样子是自己给害的。 贺榕嗯了一声,眼瞧着他们两个人,实在觉得疲累,决定好人做到底的帮这可怜受尽折磨的高兄一把,说道:“他昨晚上大概泻了一宿。” 锦华有些哆嗦了,想到高文轩一下塞了三大份的蛇肉,不由喉咙一紧,低低自语道:“他是傻吗” 贺榕一手撑起了伞,看着锦华,秋水眼中掠过一点无奈,凉凉地嘲讽道:“他的确挺蠢的。怕你难过不怕自己吃坏身体。” 静默有几秒,锦华挪开了眼,左右四顾,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处,对着贺榕指挥道:“快,我们先把他抬到那里。” 贺榕瞧了瞧,此处无地避雨,那地方有棱有角,勘勘站得住人,算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瞥了肩头昏沉的高文轩一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们都是在荣锦华面前吃瘪过的人,称得上难兄难弟。故而贺榕对高文轩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他想实在不行,他就把全部的事情告诉这位傻兄弟。 锦华一边在贺榕身旁护着高文轩的身体不被雨水打湿,一边看着他紧闭的眼,朝着那处避雨地赶路,心里头涩涩然,有些赌气的暗道:高文轩总说他们是同类,她才没有他那般傻。 赶到避雨地,确实刚好站下三人,伞顶在外,恰足避雨。 锦华与贺榕夹着高文轩并排站,锦华一手撑着伞,一手探了探高文轩的额头,他身上的温度滚烫的吓人,看样子是遇寒发热了。 凉秋风雨一息接着一息,看着已经小了许多的雨点,锦华将高文轩塞给了贺榕:“你好好看着他” 贺榕瞧着她有些不解:“你要干什么” “我去采药。” 贺榕从来没有见过锦华这般的不冷静过,她向来是把自己的安危和生死看在第一位。 惊忧之余,贺榕伸手拽住了她:“你消停会儿。你看看现在什么天气,高兄可不需要你添麻烦,你出了事,我怎么跟高兄交代。” 锦华在贺榕的拉扯下,不留意撞进了高文轩的怀间,她被吓了一跳,刚想抓着高文轩打量一番看他有没有受伤,突然感觉到腰上一紧。 不由自主的仰起脸。 在这刹那,锦华对上了高文轩垂下的眼,因为耷拉的眼皮遮挡住了大部分眼白,所以她对上的恰好是高文轩的黑眼瞳,他看着她,眼中像是淬火一般的发亮,炙烤得整个人无处遁形。 锦华看见他一手打掉了自己手上的雨伞,眼中浓烈的热火铺天盖地的压来,他捞着她的腰身,将她按倒了石壁上,低下头探舌而入。 锦华不自觉的去探他的体温,见他逼来,脑子彻底的短路了,他不是生病了吗 正恍惚的走着神,不自觉“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嘴唇上的疼痛让她回了神,木瞪的看着高文轩,全身软瘫在了石壁上。 高文轩满意地收手,声音嘶哑:“这是给你的小小惩罚,记住以后不要再甩开我了。” 话到最后,他的声音轻的像是呼吸一般无声,眼底溺藏着如落潮之水一般的决然。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sjgsf0916: 第二百零四章 局中局(一) 命运永远有着不可捉摸的美妙。 不论是焦灼万分、徘徊不定的荣锦华,还是忍受着红尘苦痛的高文轩,又或是在思念中挣扎的贺榕、谁都没有想到命运之手,会在这种时刻,再次的拨动齿轮。 这是赶路的第四日。 三人继续往下山的方向去。 高文轩凭着身体的好底子,在发烧的第二天,身子骨便不借外力的痊愈了。尽管如此,他仍喜欢做出生病的可怜模样,比如就在现在。 锦华一手搀扶着高文轩,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上蓝汪汪的天色,闭上眼,睁开,闭上,再睁开,可惜,她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场景,对上的永远是高文轩那双幽邃的眼。 自那日高文轩生病后,三人商讨会议中,高文轩以两票压倒一票的绝对胜利,要求锦华照顾到他痊愈。 锦华自那日开始,便开始了围着高文轩手忙脚乱打转的生活,高文轩总喜欢用交际场上和女人们讲得调皮话戏弄她,这一点使得锦华非常不快。 她鼓起腮帮子,暗自瞪了高文轩一眼,心里郁郁,随后又一把松开了扶着他的胳膊:“你都三四天了,现在应该好了吧” 高文轩方才正笑嘻嘻同她打趣,没想到她突然的发了脾气,漫不经心的收敛了笑容,凑在她脸前咳嗽了两声,做出虚弱状:“咳咳,锦华,你瞧,我又咳嗽了。” 没好气的又扶住了高文轩,一肚子火气撒不得,她说不上来心里面的怪心思,对待高文轩,烦躁中有一点心疼,心疼中又恨他牙痒痒,半撒气、半调侃的横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可真是一个药罐子” 高文轩哦了一声,正脸对着锦华,突然的变得认真严肃起来,冷不防,锦华瞧见他的黑脸,被吓了一跳,以为他生了气,却没想到他站直了身子,扬起眉梢定定的朝她看过来。 他的话半是玩笑,半是正经。语气非常的笃定,他说:“那你一定就是最后医我的药。” 锦华听出了高文轩的意思,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嘴角,突然爆红了脸,她感觉到脸皮火辣辣的热,眼睛也因为脸皮的滚烫热了起来,一时有些不敢瞧他,于是躲着他的眼,侧过脸反击道:“你就不怕我是毒药” 高文轩听到毒药二字,便嗤嗤笑了:“毒药也能以毒攻毒的救命。所以你就是我的命根子,药引子。” 锦华睨了他一眼:“那你可得小心毒药不能以毒攻毒,没准就被药的一命呜呼了。” “那么,你忍心将我毒死吗”他眼中漾出一点坏,笑容透出了一点邪气,又道:“纵然你是不愿意的,我也情愿为你欢笑饮鸩。” 锦华彻底涨红了脸,她能够感觉到高文轩是在捉弄自己,可他的每一句话,又令她禁不住的面红耳赤。 比如他说她眉眼生的最美,笑起来像是两钩弯弯的上弦月,他说她一笑,他的世界便尽是星辰了。 锦华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道,因为你,是注定被我捧在手心里的月亮,众星捧月难道不该是这个道理吗 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对着他做了一个怎样的表情,锦华猜测,大概是飞了他一个眼白。 看着高文轩黑森森的剑眉,锦华不由心思渐浓他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些呢,明明没有谈婚论嫁,却早就亲过也抱过,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目光顺着他的眉毛,顺着他长着暗灰色细柔毛的发际线,落在了他围着眼睛一圈的浓秀长睫毛上,他的眼睛像是秘密的花园。他抬眼,那些卷曲着的森林立马退却,只余幽深的眸候她静坐。 被高文轩的目光瞧着,锦华赫然多了一点羞涩,脸皮顿时红了起来,虽然被他直勾勾的瞧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在此刻,锦华却有一种女性面对男性之时的原始的羞耻心。 忍不住的想逃离他,离他又远了一些,谁料,他竟然的恬不知耻的凑了过来:“锦华,你今天的头发真好看,还香香的。” 锦华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但到底压住了笑意,低骂了他一声色胚。 可他笑眯眯的眼中却没有别地意味,只是单纯的夸赞,大概是,他也感觉到了自己被她所误解,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圆溜溜的小狗眼睛一般,湿漉漉的瞧了过来,这下锦华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忍不住嗔道:“哎,高文轩,你都多大的人了,别这样瞧我。” 恰在这时,前面走着的贺榕扭过来脸满是了然的瞧他二人,锦华对上贺榕的目光,突然的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又挪开了目光,正脸对向了高文轩。 高文轩同她并肩走在一起,看着她锋棱的眉眼,红菱角似的唇。 又扭过了脸,别开眼。 无论是在旧式还是新式的家庭中,一个女人决定了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势必是需要一个名分的。这个名分虽然在他看来并没得什么重要,可也代表了一种承诺结发为夫妻,一世一双人。 嫁娶之事,他自是不能贸然开口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比谁都要清醒。 爱是无法横跨的河流,他们身在咫尺,可还是要跋山涉川的得到爱的真谛。 他们,不仅仅需要一份男女之间的感情,更重要的是,坦诚和信任。 情与爱,灵与肉,只有得到完美的契合,才可称之为这世上唯一的爱人。 “锦华。”高文轩很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他很想问问她能不能把精致面具下的一切展示给他,他张了张嘴,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们都是披着坚硬盔甲的生物,一旦感情牵扯到了生活,他们,便都是弱者。 锦华看着高文轩,应了一声:“怎么了” 高文轩长久没有说话,他的面孔像是石头大刀阔斧削出来的,很肃穆,肃穆中还有一点悲哀。 他说:“锦华,我们之间,你以后可有打算吗” 锦华有些诧异,高文轩跟她少有说这般的问题,他们这一路上过得嘻嘻哈哈,很是开心,她有些不大明白,高文轩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实话实说:“大概是有的吧,文轩,其实,我们维持这样的状态不是很好吗” “你没有想过要和我有名有份的在一起吗”高文轩很不满意她的回答。 锦华真是不知道他又是怎么了,会突然的提出这个问题,犹豫了片刻,回答道:“这个我们是不是考虑太早了。” 她听出来了高文轩的话,高文轩此行,怕是有逼婚的意味,锦华的心里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她同他的进展,或许真的太快了,他们应该好好的冷静冷静才好。 为了暂且的打消高文轩的念头,锦华决定,无论他今日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理会,还有同贺榕商量的事,她也一定要再找着机会。 一路上心思重重,一谱又一谱的事情在她脑子里盘旋,锦华实在想不通高文轩想要跟她结婚的意图,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太久,他们或许一定程度上而言大概还算是陌生人吧。 她专心致志的想着自己的事,稳当的走了半载路程,结果在后半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高文轩夹带着,两个人一起的栽坑了。 锦华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贺榕喊她二人的声音响起时,她这才缓过神来。 她被高文轩护得紧紧的,抱作一团,在窄小的土坑里,两个人的姿势暧昧异常。 锦华闻到了高文轩身上的烟草味,那种味道凉凉的,很是寡淡的味道,可却又给人一种这就是高文轩的味道的感觉。 埋在高文轩的胸膛上,她又一次的红了脸,她感觉到了他们身体触碰着的热,也感觉到了他身体的与众不同的构造。 脸更烫了。 “贺榕,我们在这里。”高文轩看见她脸上的红晕,没有动,扯着嗓子朝上面喊话。 不一会,两人的头顶上便响起了簌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脚踩树叶的声音,但这种脚踩树叶的声音似乎很轻柔,与贺榕的步伐频率完全的不吻合。 锦华心里有些狐疑,但在此刻,高文轩比她更快一步的反应了过来,他摆了摆手,示意锦华不要说话。 两个人都噤了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随时会出现的人影,心里存着一个共同的疑问,如果来人不是贺榕,又会是谁呢 高文轩在土堆里站了许久,过了片刻,他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两眼瞧着她,似乎有话想要同她说,踌躇了半天,抓住了她的手:“我们掉进了陷阱,等会儿我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 “陷阱”锦华有些不解。 高文轩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哎的一声,叹了口气,他也只是突然想到的,穆少秋的那件事情他始终觉得诡异,还有小军阀,他在小军阀身上盯了许久,实话说,他认为他们方才所经历的是有人别有用心设置的圈套。 “穆少秋没有死。”高文轩将所有的事件排了一通,突然的想明白了,对着锦华极有把握的点了点头道。 “没有死。可是我们都看见了,他明明” 高文轩打断了她的话:“他当时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虫子,可也没有人能证明这被爬了虫子的人究竟是不是穆少秋。” 说完,沉默了半刻,他又借着继续道:“跟着我们一起进山的,或许不止我们几个。” 锦华听了大概,心里也在一刻不停的分析着,觉得他越说反倒越离谱了,皱起了眉毛:“当时你也看见了,我们一共是六个人。” 高文轩摇摇头:“不,不对,穆少秋的队伍一共是八个人。” “八个人,这怎么可能”锦华回想着先前的情景,对高文轩的猜想表示为不可思议。 高文轩没有着急解释,微微一笑,抬眼看着头顶上,阳光昏沉下来扫下的一片阴影,不由笑出了声:“穆先生还是亲自的解释一下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华有些错愕的仰起头,高文轩方才喊得是穆少秋 攥紧了两手,看着一旁坦然自若的高文轩,锦华登时说不话来了,她知道自己心里非常焦急的想要得到答案,如果高文轩所言是对的话,那么他们可就真的绕进了一场大局,那 她顿时的,紧张起来,既然穆少秋在此,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找到了往生蛊 “你确定,真的是穆少秋吗”锦华再一次的深看了一眼高文轩,她两只手不断的颤抖着,心里涌起了一种将要揭开真相的快感。 “荣小姐,好久不见,你和高老弟,过得还好吗” 看着头顶上的人,锦华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真的他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真的是穆少秋 “穆穆先生” 穆少秋笑:“对的,正是我。” 锦华突然的说不出话来了,她面前的的确确的站着穆少秋,这是她亲眼看到的,既然穆少秋是假死的话,那他的意图 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呢如果真如先前的猜测,他只是想要私吞往生蛊而设计的金蝉脱壳计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在此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呢意欲何为 锦华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可能,她感觉到最合乎情理的解释就是穆少秋没有找到往生蛊,同时他自己也沾惹上了麻烦,被逼到万不得已才来找的他们。 穆少秋在上方向他们丢下了绳子:“先上来吧,上来再说。” 锦华与高文轩相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抓住了绳索,锦华在前,高文轩在后,他一边叮嘱着她小心些,一边在后帮衬着抽起了她的后腰。 锦华感觉到他的触碰,不由红了红脸,紧张之下,一鼓作气的爬了上去,看见眼前的穆少秋,她差些又重新的栽进沟里,穆少秋此刻简直就是一层皮包的骨头架子,他像是曾经的蛊七爷一样,只有肚皮的位置鼓鼓囊囊。 “这就是我再次回来找你们的缘由。”穆少秋长叹了口气,他一张嘴便说话漏风,赫赫作响。 sjgsf0916: 第二百零五章 局中局(二) 穆少秋说完话后,凝视一方,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 他的面孔、皮肉、骨骼都仿佛浸漫在昏黄的林瘴中。在他身后,几分钟前还照耀着土地的阳光退散了,带着闪金的光耀从厚重的林叶的缝隙中打下细碎的光斑,光斑在他被阴影覆盖了大片左肩上,亮闪闪的像是一枚小金币,他如骨架一般的干瘦肌体一半站在阴影中,另一半则被乱糟糟的藤蔓遮挡着,整个人看不分明。 锦华看着这样的穆少秋,心里头有种恍恍惚惚、似真非真的感觉,就像脑袋泡进了水里一样。 喉咙很干。 她忍不住侧脸瞧了瞧身旁站着的高文轩她与贺榕、高文轩见证了穆少秋的死亡,也因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恐惧本该死去的人却突然的活了过来。 这说明,整件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在这一瞬间。 她感觉到,周际的人、景致、脚下的土地、以及身体仿若与世界分离,力量被抽空,她一直以来,行走的,是在一片白雪皑皑的莽原上,所有的肮脏和黑暗被掩盖,看到的只是一层又一层的假象。 她突然的意识到,这件事很有可能还要从大巫墓开始说起。 事实不争,穆少秋现在同过去蛊七爷的身体状况很相似。 蛊七爷之所以会变成这种怪模样,是他的心理扭曲造成的,因为他把自己当做了虫子的容器。 可穆少秋不一样,从一路的接触来看,他是一个相当理性的人,那穆少秋又怎么可能会同蛊七爷有相同的症结,两个人使蛊的手法,养蛊的手段完全不同,穆少秋的手法和手段都很高明 这般想的话那就只能说明在大巫墓里,对蛊七爷的判断是错误的,蛊七爷并非是被蛊虫反噬,而是 高文轩静默的看着锦华颤动的睫毛下睁得大而圆的眼,仿佛看见了她的恐惧,伸手抓住了她小小的手,牢牢牵着,在她耳边,低低安抚道:“我在身边,不要怕。” 锦华没有理会他:“穆先生既然走到如今一步,不如从头一一道来,或者可以从大巫墓说起。” 看着锦华眼中的精光,穆少秋眼中不掩赞赏:“荣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 锦华并未对穆少秋的赞赏给出反应,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公式化的回答道:“多谢谬赞,还请穆先生坦然相告。” 穆少秋的目光已经变得谨慎而小心,他看着锦华,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穆少秋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低沉的让人觉得心里压抑,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揪住了心的感觉一样。 “我是那座墓的守墓人。” 锦华眼皮轻轻一颤,抬眼问道:“然后呢” 廓落落的眼眶里,黑溜发亮的眼珠子像是燃烧的生命之火,穆少秋张狂的笑了起来,如同黑森林里凄厉尖叫的乌鸦,发出了一声如同破锣锵锵的声音:“谁都逃不了诅咒” 不自觉的,心脏跟随着穆少秋那诡异无比的声音而扑通扑通的在胸腔里急速撞击起来。锦华握住了两拳,调整呼吸,使劲的咬了咬嘴唇,试图使自己脱离这种状态,厉色看向了穆少秋,喝道:“少废话,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 穆少秋像是被那声厉喝吓到了一般,两眼目瞪。瞅她。 过了许久,他的眼神才变得清明起来,这时候,他又同先前一般的悲哀了,他像诉苦一般的语气说道:“就连我,也逃不过诅咒啊。” 锦华看着他,不自觉的开口问道:“诅咒什么诅咒” “往生蛊就是诅咒。”穆少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锦华在他的神情中感觉到了强烈的疲惫感。 她叹了口气,莫名的感觉到惶恐,心里的怀疑像是涌起的潮水一般,将她吞没,她依稀的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高文轩:“往生蛊,真的在神农架吗” 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神农架与大巫墓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而蛊婆婆曾经也跟她说过,往生蛊被楚国大巫用身体封存,一定意义上讲,楚国大巫极有可能就是往生蛊。 穆少秋点了点头,他抬起了手,他的手上掉落了一张染了血的小纸条,纸条落在了锦华的手上,她看着那张纸条,目光一凝落在了上面的几个小字上:“往生蛊,神农架。” 往生蛊三字染了血,看上去像是被人新加的,而神农架三字则是端端正正的小楷字。 高文轩在这时也凑了过来,他拿起了锦华手上的纸条,看了一眼,随后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穆少秋的脸说道:“那两个人也在吧,让他们出来吧。” “什么两个人”穆少秋的脸在树影中一晃,他的一半脸从树后显现了出来。 彻底的看见穆少秋那张脸,这次高文轩也有了一些动容。 那张脸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恐怖的脸皮,且不说那两个像是窟窿的黑眼,光是脑袋上起的瘤子都让人觉得恶心够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包围着他的那个浅绯色和青灰色完美结合的肉瘤,有些虫子还硬要往他的瘤子里挤。 高文轩瞥了一眼锦华的巍峨不动,便也气定神闲了下来,他抓着锦华的手指,寂冷的看着穆少秋,说道:“穆兄到了这一步还是不肯坦白吗” 锦华抬眼,他对她示意了一个安心的表情,低道:“一切有我。” 穆少秋看着高文轩有半响,有些动摇的举起了两只手,他犹豫了许久,不甘心的又看了高文轩一眼,见高文轩丝毫不为之动摇,心下一狠,拍动了手掌:“你们两个也出来吧。” 是 “荣小姐,好久不见。” 是那个日本阴阳师本田。 可他不是死在了墓中吗锦华不由捏紧了高文轩的手,现在只是出来一个人,另一个人 看着本田,锦华心里大致的猜到了是谁。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人极有可能是徐某人。 在大巫墓里,在他们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sjgsf0916: 第二百零六章 局中局(三) “荣丫头。” 看着本田身后的人,锦华大大的一震,她盯着面前的人影有半刻,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了。 “穆叔。”不自觉的甩开了高文轩的手,几乎像箭一般,朝那人冲去,赤着眼,通红了脸,眼泪滔滔,流得更多。 锦华想不到,也几乎不会想到,本田身后的人,跟着穆少秋来神农架的人,竟然不是徐某人,而是穆叔。 抓住了穆叔的手,她心里的酸涩在一瞬间充盈了全身,在这时间的流转中,连呼吸都变得发疼了。 她以为穆叔死在了大巫墓里,可没想到,穆叔竟然活着,而且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这令她兴奋,同时也使得她更悲伤自认定高文轩后,锦华几乎将高宽埋藏在了心底,可在见到穆叔的那一瞬间,所有泪腺,不攻而破。 “好小子,见到穆叔也不打招呼”穆叔同锦华相拥之后放开了她,也是红了眼眶的走到了高文轩的面前,高高扬着巴掌,作势拍打。 “穆叔。”锦华破涕而笑的抹掉了眼泪,穆叔龙马精神的样子,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啊,虽然他们曾有过争吵。 不过,她不能让穆叔平白无故的打高文轩,看穆叔的阵仗,约摸是把高文轩认成了阿宽 擦干眼泪,嘴角微微的浮起笑容,锦华忍耐着一腔悲苦,抓住了穆叔的手,同时也将高文轩拉在了身边,对着面前的穆叔介绍道:“穆叔,这是高” 嘴唇猝不及防的被人堵住。 一愣,惊愕的抬起头,恰恰,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眸。 他的眼中仿佛有着最深沉的黑夜,在凝视她的时候。 心里,莫名。 似有南风过境。 锦华勾起了嘴角,轻轻的抓住了高文轩的手,小心的将他的宽大的手掌,拿放了下来。 他的意思,她是懂得的,可她啊,不愿意委屈他。 爱情是公平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只需要他们两个主角,阿宽已死,她总该要看清些。 所以,锦华微笑的看向了穆叔,决定还是要说出真相。 高文轩心中轻轻一叹,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他为她未雨绸缪,机关算计,为她悲喜,为她担忧,他发现自己,渐渐的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穆叔。”锦华听见高文轩先她一步的喊了一声穆叔,当她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对着她眨了眨眼睛,而且更放肆的搂住了她的后腰。 惊愕之余,锦华听见高文轩的声音很小的凑在了她的耳边,他有些酸溜溜的说:“他从前是这样抱住你的吗” 锦华愣住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的扯住了高文轩的手臂,用商量的语气,小声回话道:“你别闹了,阿宽他” “不一样,荣锦华,你对我和对他完全的不一样。”高文轩这一次,声音高了许多。 锦华连忙抓住了他,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时候,当这几人的面,她不可能同他争执,只能耐下了性子:“文轩,阿宽他是为了我而死的,我们还是不要提这件事吧,穆叔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 高文轩斜来一眼:“就是不知道,我们才要装下去。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穆叔考虑吧,知道了小高宽的死,他得有多难过。” 见锦华垂眼叹气,他握紧了她的手:“我不准你再想他,你的全世界只能有我在。” 看着高文轩带着孩子气的脸,锦华敛去了面上的愁容,眼中澄净一片,她这般的看着他,心里好像被人暖热了一般,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 高文轩满意的转过了脸,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点幽光,但他还是笑嘻嘻的上前逢迎:“穆叔身子怎么样,好久不见哇” 穆叔吹胡子瞪眼,手指结准确无误的在高文轩的脑壳子上清脆的敲了一下:“你这小子,还真是有良心,我们家小狗蛋,可是在家里念叨你很久了,对了,那什劳子蛋糕,下次来的时候,再给我们家小狗蛋带些。” 小狗蛋穆叔竟然不知道小狗蛋死了吗 锦华全身一颤,不由自主的侧脸看向了一旁的穆少秋,穆少秋见她瞧过来,像是招呼一般点了点头。 锦华心里的迷雾越来越浓,心里的忐忑也愈来愈重了。她将目光挪向了高文轩好看的侧脸上,而他,也在锦华看向他的同时,扬起了嘴角,笑容绚烂的让人挪不开眼。 借着高宽的皮,高文轩与穆叔聊得非常开心,锦华也在一旁听了一些穆叔的话。 穆叔说的大多是她深更半夜和高宽酒馆厮混,饭馆撑肚的故事,要么就是他们一起去山上写生,出去玩。 穆叔笑眯眯的如数家珍,说了很久,锦华听着,看着高文轩不快活却依然笑容满面的样子,很是想要恳求穆叔不要再说下去了。 终于,穆叔停了下来,令锦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是末了的时候,穆叔又问:“小子,你去你荣叔家提亲了没有” 高文轩听完话,淡淡朝锦华撇去了一眼,笑道:“有这个打算。” 穆叔又拍来一巴掌:“还打算什么荣丫头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你不是一直喜欢着荣丫头吗我见你的那些画里可全都是荣丫头。” 说完话,穆叔便了然一切的笑了,锦华感觉到高文轩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眼光,不由有些头皮发麻。 果然,在穆叔不说话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身边,有些用力的拉住了她的手,他问道:“你方才也听到了穆叔的话,那我问你,你会答应我的求婚吗” 他的口气很认真,也很坚定,就像在说,你注定会嫁给我一样。 锦华有些迟疑,躲开了他灼灼的目光,看向穆少秋,另转了话题:“锦华就不同先生绕圈子了,先生不如直言,我们需要怎样做。” 穆少秋拍掌,走了过来,他那大瘤子伴着他身体的抖动晃悠,锦华眼瞧着的同时有些担心瘤子会不会掉下来。 “很简单,我们找到往生蛊,并摧毁它”穆少秋的话,斩钉截铁。 锦华捏着衣角,手心里满是冷汗。不知何时起,命运已经悄无声息的洗好牌了,可这手上的牌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她还没有看清楚牌的走向。sjgsf0916: 第二百零七章 局中局(四) 一副烂牌,若想打好打绝,除了需要一点气运外,对牌局的把握,人心的谋算,知己知彼的战术,都是不可或缺的成功条件。 虽然不晓得穆少秋这副牌会是什么走向,但锦华心里清楚,无论穆少秋要打什么牌,她的底牌,一定要稳打稳的掌握好,还有,她要保护好自己和高文轩。 穆先前的假死,已然说明了他要摆脱他们的决心,现在埋伏了陷阱,突然出现,并且费尽心机的想要拉拢他二人,摆明了是想找两人当炮灰。 还有一点,像穆少秋那样的人,既然开了口,就不会有轻易放过他们的心思,与其背后整手段,倒不如敞快答应他的要求。 运气天赋,不见得会赢,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除此外,之所以答应穆少秋,还有另一方面的考虑,那便是穆叔。 蛊婆婆和阿宽已经离去,她所在乎的人,所愿意拼了命保护的人,剩下的只有穆叔了和高文轩了。 越是这般想,锦华心里越是沉重了,她端着笑容凝视着穆少秋,希图说些什么套下他的口风。高文轩站在她身旁,同样若有所思的看着穆少秋。 过了有半刻,高文轩开口说话了,他两只手插着裤子口袋,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既然穆先生想同我们坦诚相见,不如再拿出些诚意来。” “哦”穆少秋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 “我想穆先生应该知道媛媛小姐和贺司令的去处吧。”高文轩再一次语出惊人。 锦华有些诧异的望着他,深感不可思议,这时候,他回望来一眼,浓黑的瞳中是让她安心的眼光。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当时贺司令可都看见了,那位小姐是被毛怪掳走的,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穆少秋冷笑了一声,甄声甄气的说道。 锦华心里一边在盘算,一边留意着穆少秋的神态变化,若是他唬人,应该会有些惊慌的,但看他的样子怒目圆睁,配合着那张脸,活脱个青铜兽。当然不排除,穆少秋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问。 “文轩。”锦华叫住了高文轩,她不大愿意和穆少秋撕破脸皮,很显然穆少秋是知道往生蛊的准确位置的,他既然有此遭遇,应当是在往生蛊那里碰了壁,所以才会如此的气急败坏想要毁掉往生蛊。 锦华暂且的这般猜想,她叫住高文轩也是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猜测。 高文轩看着锦华,神秘的一笑,他并没有朝她的方位走过去,而是继续的和穆少秋攀谈:“不如穆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穆老狐狸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盯着面前这个笑容里隐藏着毒箭的男子,突然的感到心悸。 把玩手上的扳指有半刻,高文轩看着失语的穆少秋,眉梢微微一挑,有些乏味的松开了扳指,他用不冷不热的声音对穆少秋说:“穆先生,不要担心,我只是想和你谈些有意思的事情。” 穆少秋哼了一声,一双冷瞳直勾勾的盯着高文轩,像是要将他的心肝透视出来一般。 长久的默然后,穆少秋终于有些松动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锦华瞧见高文轩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薄如刀锋的嘴唇勾起,若隐若现的浮出了一抹笑意。在那一刻,他那双如同黑湖一般的眼睛里发散着万千柔情,伴随着那一点头,也朝她递来。 在穆少秋的注视下,锦华不自觉的飞快瞥了高文轩一眼,他的目光令她两颊发烫,尽管如此,她还是故作淡然的,转过了脸。 高文轩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那一刻像是受赏要糖被忽视的小孩子一样,当然他比小孩子多有强烈的荣耻心。再次看向穆少秋时,确确有几分尴尬,他猜自己方才与锦华的交流怕是完全落在了这只老狐狸的眼中,老狐狸此刻看他的眼神,令他很是恼火。 “走吧。”他率先的转了身,朝着林子的浓密处去。 穆少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两条木杆腿麻溜的跟上了高文轩的步伐。 林子里的暗色已经有夜晚的感觉,密叠叠的枝叶堆在一起,那些拔天高的林木将整个空间遮挡的密不透风。 在一棵树下,高文轩和穆少秋停下了。他们距离几人逗留的地方并不远,从锦华的方位瞧去,还依稀的,能够瞧见他们的影子。 在高文轩和穆少秋离开后,穆叔一个人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个日本阴阳师则笑眯眯的朝锦华的方向走来。 “荣小姐,好久不见啊。” 锦华点了点头,在看向本田的同时,不住的向高文轩和穆少秋两人的位置看去,高文轩说媛媛的事情和穆少秋有关系,这一点,她是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又有些担忧,担心高文轩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得罪穆少秋。 “看来荣小姐心里不太平啊。”本田见锦华在他面前不甚在意,没有生气,反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唔。”锦华应了一声,目光扫到了本田的脸,不觉目光一凝:“本田先生,你的脸” 本田脸上的笑慢慢的松弛了下来,他不笑的时候,眼中像是一片幽冷的丛林,透着一股子神秘:“不碍事,荣小姐,我们说到什么地方了” 锦华看着本田咧开的白牙,心里突然就咯噔了一声,她凭然生出了一份惶恐。 那个本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这一次,锦华彻底的清醒了过来,留了一个心眼,在瞧本田的同时也瞧了瞧穆叔,发现穆叔也是这副表情的朝她看了过来,两个人在阴沉的丛林里,面上好似罩了一层森森鬼气,脸色青白的诡异。 “荣小姐,我们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本田再一次问道。 锦华看着他的脸,处于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先说瞎话:“哦,本田先生,你头上有只鸟。” “哦,不过是一只鸟,荣小姐实在太大惊小怪了。”本田依然是那副表情,只不过看着锦华的时候,赫赫咧嘴笑了起来。 锦华此刻,一颗心已经狂跳不止,在本田笑的时候,她瞥见了站在本田一旁的穆叔,穆叔和本田的神情一致,也咧嘴笑了起来。sjgsf0916: 第二百零八章 局中局(五) 世上究竟有没有鬼锦华突然的怀疑起了这个问题,纵然她信奉道士的一套,但还是不由的怀疑起来。 方才,她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瞧见了本田脸皮上出现的那一道类似于龟裂一样的细缝,他的皮肉像是硬瓷,那层瓷面的破裂完完全全看不见丝毫血肉,脸皮是纯粹的皮,又是纯粹的瓷。而裂缝下,则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那些虫子大小不一,正顺着裂缝向外爬。 锦华忍不住猜测,本田的身体,或许就像大巫墓里蛊七爷的身体和穆少秋的身体一样。 但比于穆少秋,蛊七爷和本田的样子,更像是虫子的容器。 琢磨到这里,锦华又突然的联想到了穆少秋所说的诅咒,不由的毛骨悚然起来。 莫非穆少秋所说的诅咒,是将人变作虫子的容器吗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锦华,并不知道,她将要面临的是多么恐怖的诡事。 与她心里活动形成强烈比对的是周遭简直如死一般的寂静。 离她不远的本田和穆叔,脸色肃穆,站得笔直,完全就像是大理石雕。 本田脸上的那道龟裂还在以缓慢的速度裂开,一只接着一只虫子,从他身上跌落,在地上兹哒兹哒作响。 锦华看着本田已经不敢再多谈废话,但面对这样的本田和穆叔,她实在的无话可说,故而紧闭了嘴。 这一发现使她心生惶恐。 如果说穆少秋等人是被诅咒了的话。那么,她和贺榕、媛媛究竟有没有被诅咒呢他们三个人同蛊七爷、穆少秋是进过大巫墓的,很有可能会接触到这种诅咒层面的东西。 静静的瞧着高文轩和穆少秋谈话的身影,因为接近黄昏,林子里的瘴气越来越浓,高文轩和穆少秋的身影在渐渐的淡化,到最后,他们仿佛融合在了瘴气中,看不见了身影。 再看见高文轩身形消失的瞬间,锦华有种猫儿炸毛的焦躁感,她恨不得立即此刻就是现在,跑过去看一看他们是否还在那里。 本田,就像是一尊守卫的石雕,冷面挡在她的面前:“荣小姐还是不要动为好。” 锦华身体晃了两下,收住了脚,她脸色有些发白,一只手小心的摸住了身上藏的刀片。 方才,在本田说过话后,穆叔也朝她走了会过来,于本田一同,两人几乎将她包圆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现在的本田和穆叔,一定程度上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是什么呢或许是怪物。 锦华静静的注视着本田,她并没有放弃跑过去找高文轩的打算,现在的情况虽然糟糕,但不至于使人绝望,她只要找准了时机,应该是能跑过本田的。 与此同时,高文轩同锦华做着同样的抗争,他的胸脯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在震颤,他看着面前的穆少秋,已经说不出话来。 穆少秋简直就是一个虫人。他头上的大瘤子因为方才二人的争执而被高文轩推撞在树上裂开了。 浓臭的脓水在强烈的撞击下,立刻被挤射而出,黄脓中夹杂着不少白或黑的虫卵,就像被黄水泡着的罗勒籽一样,看得人头皮发麻。 穆少秋大张生满水泡的嘴巴,摇摇晃晃的抓紧高文轩的两臂不放,眼中尽是疯狂:“谁都逃不过谁都逃不过谁都逃不过诅咒” 高文轩一脚蹬了过去,但穆少秋依然见鬼了一般的抓着他,这时,高文轩发现他的眼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力气大的异于常人,扑来的表情很是凶恶,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凉意仿佛从脚底传来,高文轩打了一个颤,心里发狠,大叫了一声,便用力甩着穆少秋朝周围的树干撞去。 他心里怕极了方才突然的意识到自己铸成了一个大错锦华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 他不敢想象了,不敢想象小姑娘在外面会遭遇怎样的情况,如果说穆少秋已然变成了这副样子,那两个人怕也会变成这种样子怪物,他们全都是怪物 穆少秋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嘶鸣,头猛地一抽,霹雳啪啪的骨节作响,黄牙齐排的露了出来,猛地就朝高文轩咬来。 高文轩感觉到自己像被一头蛮劲十足的公牛撞来,皮肉在空中震颤,像被拳击手的大拳头击来的力量冲击肺腑、五脏。他全身都是痛的,击打他的那股力量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是五马分尸的刑罚一样,简直能把人全身都撕扯了。 “干”高文轩吐出了喉咙里的血沫沫,再一次不甘心的朝穆少秋的脑袋踹去,他这次几乎用了能将穆少秋脑袋踢爆了的力量。 然而,脚,却被人抓住了。 穆少秋干瘦的手指看起来极轻松的捏住了高文轩的脚踝,他脸上依然冷若冰霜,但眼中却多了一点戏谑,就像是虐杀猎物的豹子一样。 突然的,恐惧不受控制,高文轩脚踩在地上,感觉下半身几乎是软的,无论他怎么的逼迫自己,身体本能的恐惧胜过了意识的操控。 高文轩睁大了眼穆少秋的两排黄牙离他是如此的近,它们是锋利的,就像是黄铜刀子,闪着瘆人的光。 “咕咚”唾液顺着喉咙吞下,高文轩在恐惧的驱使下,一拳头砸向了穆少秋爬满虫子的门面。 “咚”拳头不歪不斜的砸中了穆少秋的脑门。 手上满是粘稠的液体,腥味扑鼻。 在这一瞬间,就是这一刻,高文轩几乎全身都软了。 即便在地下赌场上与黑鬼打擂台,他都没有这般的害怕过,在击出那一拳的时候,他全身都在颤抖,全身都在冒汗,全身的细胞都在发狂的叫嚣。 “锦华对锦华”汗流尽了的时候,高文轩方才从迷蒙的意识中清醒过来,嘴里叫嚷着心上人的名字,拔腿就朝树林的方向跑去。 然而,就在此刻“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他的脚踝。 高文轩后背一寒,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去。 于刹那,几乎是电火之际。 一只分明就是白骨爪一样的拳头,直直的,朝他砸来sjgsf0916: 第二百零九章 局中局 (六)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像浸泡在冰潭中,经历着破晓之前最为黑暗的长夜,死寂和寒冷包裹着魂灵,在最深沉的绝望中挣扎,反复,挣扎,轮回不息。 锦华醒来了。 她动了动身体,感觉到自己像是破散了的骨架,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的,也没有一处不是僵硬的。试探着想要坐起来,却惊异的发现头脚都被人固定了 幸好,嗓子还能挤出一点尖细的声音。 “文轩”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锦华方才念出来这两个字来,她侧耳等了许久,遗憾的是,并没有等到丝毫的回声。 绝望感铺天盖地。 心一横,锦华砰砰地用拳头去顶头上的木板。 若是不能自救,便会在这棺木中活活饿死,活活憋死,总而言之,横竖都是一死。 “砰砰砰” “砰砰砰” 击打声不绝,但现实并未给予同情,反而一次次的甩来巴掌,一次次将她的幻梦击醒。 她拼了命的想要打开头顶上的盖子,但无论怎般挣扎,怎般努力,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棺木未动分寸。 叹了口气,锦华揉了揉眉心,感觉头疼得紧。 脑子里前时的记忆还在同本田斗智斗勇,但现在 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躺在在无限的黑寂中,锦华不自觉的眼泪簌簌,她在软弱的同时,一遍又一遍的试图用事情的来麻痹掉这份辛苦。 她在心里面不断地琢磨究竟遭遇了什么到底是怎么的,来了这种地方 心里琢磨的时候,心上一块地方,又不由的担心起了高文轩。 “也不知道高文轩究竟怎样了。”不免的焦躁。 “咚”她忍不住又锤了木板一拳 “钟儿。” 此刻,响起了一道男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锦华竟然感觉到,那是东皇的声音。 欣喜贯穿全身,两只耳朵细细的分辨着声音,越想越是喜不自胜,如果真的是东皇,那她就有救了。 “不要叫我钟儿”回话的,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钟儿,钟儿,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这道声音,多么的自豪,听着那一言一语,眼泪无由已经抹了满脸,锦华知道,这声音,无疑的,是东皇太一的声音。 “你离我远一点,都是你都是你毁掉了我的贺大哥” “钟儿,你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 声音转瞬又消泯,四处又陷入了死寂,锦华安静的躺在棺木内,全身都僵硬了。 她脑子几乎是木的,过了许久,方才反应过来媛媛,唤醒了东皇太一 真的还是假的,她现在已然不能反应过来了,只当自己陷入了一场迷梦,梦醒了一切都会复归原位,可现实会醒吗很显然的,不会。 有人撬动了棺木,呲呲挪动棺盖的声音非常的响亮,锦华心里一颤,连忙闭上了眼。 拥抱温暖。 有人将她捞起抱在了怀中:“谢天谢地。” 锦华睁开眼,瞧见了遍身狼狈的高文轩,他的脸上挂了彩,身上也满是污渍,但看着她的眼却是亮如环月:“还好你没有事。” 脸贴着高文轩的胸膛,锦华垂下了眼,潮湿的睫毛被水雾弥漫,眼角不知何时,趟落了一滴圆滚的泪水,随后,啪嗒啪嗒,大朵大朵的透明的水花侵占了她的眼眶,花朵一路蔓延而下,开到了身上、棺木上,以及他的胸膛。 “怎么哭了。”高文轩看着流泪的锦华,腔子里的一团肉被搅在一起,他低低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 他极少见她流泪,可这次 高文轩目光一沉,随后低下头来,同她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锦华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该怎么跟他说,说听到了媛媛和东皇太一的对话吗 锦华咧了咧嘴角,收了眼泪,又重新的满脸坚毅的看向他:“究竟是怎么了” 高文轩将她轻轻放在了地上,吻了吻她眼下未干的泪痕:“穆少秋和那些人都有问题。” 锦华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高文轩又说:“我跟穆少秋交手了。” 锦华看了看他脸上的血痕:“猜到了,穆少秋跟你交手的过程你完完全全的告诉我。” 看着锦华眼底的认真,高文轩不由摸了摸她额前的绒发:“锦华,我不希望你卷进去,这是男人的事情。” 锦华低头,抓着他的手,将手掌与他相合:“可上天注定我们要生死与共的,我说,你还是告诉我吧,两个人面对这件事,总是要比一个人轻松些。” 说罢,她沉默了片刻,又柔了声,像是自语:“文轩,我不知道给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我恐怕会害了你。” 想起自己听到的那番对话,锦华有一些疲惫,东皇究竟有没有被唤醒,她想要得到证实,高文轩跟这件事本来就是没有牵连的,现在,他也不得已的陪她跳入了泥潭中。 “你也知道会带给我麻烦啊。”高文轩点了点她的眉心,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我很开心,能被你需要,被你依靠。” 锦华咬了咬嘴唇,心底柔软的厉害,他待她好,她都是知道的,她也想待他好,只是需要掂量。 爱情本就是有成本的,她爱不起但本能的想去爱他,所以,要理智的算计好所有要消耗的感情成本,他想要的婚姻,她给不起,他所有想要的爱,她也最多只能给他一半。 想着想着,锦华不自觉的问出口:“为什么要对我好” “你这个人”高文轩还沉浸在穆少秋的那件事中,被她问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哭笑不得:“我不对你好,那你想让我对谁好” “将心比心,我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好。” 高文轩笑得眉眼倜傥,一派风流:“大概是因为你是特殊的吧,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锦华看着他笑,问话里不免有些醋意:“那我跟你那些女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的吗” 高文轩的目光掠过她眼中的风情,心里一颤,笑嘻嘻的数着她的手指头说道:“她们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 听他这般话,锦华心里自然是有些开心的,但她也清楚,高文轩和女人们调笑惯了,嘴巴一向会说话,忍不住指着他的薄嘴唇,说道:“你呀,真是能说会道。” 高文轩将她的手按倒了自己的嘴唇上,浪荡的瞥了她一眼,说道:“我这张嘴唇可不止能说会道。” 锦华一下子便窘红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剜了他一眼:“呸,色胚” 高文轩脸上虽是笑的,但他心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穆少秋那件事跟锦华在这悬棺中有几分关联,这般恐怖的事情,他又怎么能告诉她。 高文轩将自己的手指与锦华十指相扣,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此生此世,锦华我一定护你一世周全,所有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穆少秋的那件事,听我话,不要管,我会给你答复的。” 锦华没有说话,高文轩在一定程度上是传统的大男子,这样的男人,对待女人,总归的会将女人当做附属品,他忍她这般久,处处为她周全考虑,她选择接受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但她不愿意让他一个人承担压力,承担苦痛。 于是认真的看着他的眼,说道:“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高文轩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他很无奈的开口说道:“锦华,这些我全然可以对付,你只管跑你自己的,不要再给我添乱了。” 他们和平交流不得太长时间,每一次总要产生分歧。 看了高文轩一眼,锦华将所有要说的话哽在了喉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无声胜有声。 高文轩在一片静默中,看了她了许久,这样的场景很容易的使他联想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她当时是一脸看热闹的鬼机灵,站在黑暗中偷偷的窥视他和小春。 但现在,她刚绝而又坚定的看着他,目光犹如阳光下炫彩的宝石。 高文轩笑了:“明知道我拒绝不得。还总是摆出这副样子。” 锦华轻轻地在他掌心拍了一巴掌:“你明明知道自己拒绝不得,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 “大概是觉得会劝住你吧。”高文轩笑着回答道。 锦华见他已然缴械投降,便直接的开口:“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我们在的方位应该是悬棺群。这边离林子不远,想来我是被井田和穆叔给弄进去了棺材。本田和穆叔,我猜测是被穆少秋用蛊术给绊住了,他们现在应该是穆少秋的养蛊活体。” 高文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万物有灵,山上精鬼邪物怕是也有不少,我怀疑穆少秋很有可能是迷了心智。我同他缠斗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犹豫再三,高文轩还是开了口:“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人。” “不像人”锦华很是疑惑。 高文轩点了点头:“恩,他的眼神很可怕,戒备心非常强烈,这一点,你恐怕要注意些。不过到时候再同穆少秋碰面,你就躲我身后。” “好啦好啦,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还是尽早的制定计划吧。” 高文轩点了点头:“好。” 锦华与高文轩商量着做了两套作战方案,一个是应付穆少秋等人做的,另一个则是应付媛媛和东皇太一做的。 锦华将自己听到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还有就是东皇钟,东皇太一的事情,她也同高文轩坦白了。 高文轩皱着眉头,听完了锦华的话没有多做解释,锦华知道自己说的可能太过匪夷所思,高文轩不能相信,也是必然的。 “锦华,以后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完成,只是这东皇钟还有那个东皇太一,还是不要接触为好,媛媛既然有他帮忙,你要做好万全之策啊。” 高文轩竟然跟她说了这么一出,锦华实在是觉得好笑,好笑之余还有一点感动,无论如何,他总是为她遮风挡雨。” 静谧的悬棺从中,一切显得死寂,锦华与高文轩两人说过话后也沉寂了下去,就在锦华昏昏欲睡的时候,贺榕的声音在这片空间内响了起来。 锦华和高文轩同时的清醒了,两个人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躲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候着他的到来,锦华对贺榕的情意虽说依然淡去,但对贺榕的人品她还是相信的,故而并不理会高文轩对贺榕排挤的那些话语。 “一会儿贺榕过来,我们就把这件事跟他商量商量。” 高文轩敲了一下锦华的额头,直言拒绝:“不行,你想一想,他和我们走失了,要找我们,应该也是在林子那边找,早说他有问题,你不信,非要再吃一次亏不成要不是有人叫他,他来这鬼地方干什么” 高文轩的话没有客气,锦华一时的也堵不住他,看着贺榕有半天,突然的从他话里揪出了话:“我们不就是被穆少秋给盯上的,才来了这么一个鬼地方,没准贺榕也是这样呢。” 高文轩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小军阀可没有这么傻,锦华,你可不能这种时候犯傻” “你这是嫉妒吗”锦华觉得有些好笑。 高文轩掰正了她瞧他的脸,面无表情:“我是会吃醋的人吗好好瞧瞧,看这小军阀到底来见谁。” 锦华横了他一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她顺着贺榕走来的方向看过去,下一秒,便愣住了。 贺榕旁边站着的,正是满脸娇羞,小鸟依人的媛媛。 好心思,坏心思,全都在这一瞬间冒上了头,锦华看着高文轩不自觉的问道:“我们跟他分别不过一天,他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人的吧。” 高文轩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小姑娘一眼,在怀中摸了摸,将掏出的东西递到了锦华的手上。 “这是” “他们再一再二,我们都忍了,但是,锦华人善被人欺,你若是再犯傻,不定被他们再欺负成什么样,小军阀利用了你,也利用了我,他们总该付出些代价”sjgsf0916: 第一百一十章 局中局(七) 锦华将枪还给了高文轩,她摇摇头说:“这件事,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高文轩心里隐忍着,接过了枪:“锦华,这件事我不是一次两次同你提了,鱼和熊掌总该要选择一个。” 锦华看着他闪烁的眸子,知道他此刻一定是满肚子的牢骚,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笑道:“文轩,你说的我都知道,事情我们总该要理清楚再下判断,我相信贺榕的为人,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高文轩皱起了眉,他是真的想发火了:“锦华,你不要傻吧你想想,如果不是贺榕,那穆少秋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如果不是贺榕,你又是怎么被人封进棺材里的我可以相信你,毫不犹豫的相信你,可是,锦华,你总该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吧,你对他,对我,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锦华堵住了高文轩的嘴:“你声音太大了,他们会注意到我们的。” 高文轩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目光灼灼中,有一点隐蔽极深的忧伤,他猛地将她拥紧,喃喃向她倾诉道:“锦华,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哎罢,我信你。” 锦华没了话说,高文轩的信任即便一次次的重复,可他依然是疑心的,说白了,他并不信任她。 选择躲开话题,锦华笑着对他道:“先看看他们说些什么吧。” 说罢,她便转过了脸。高文轩本来想看一看她的态度,见她如此,不免的有些失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到相拥的二人身上。 贺榕拥着媛媛,抱得很紧。媛媛一派天真的看着他,二人远望去,俊男美女,恰如一幅画卷。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声音太低了,我们还需要往前去去。”听了一会,锦华有些无奈的扭过了脸。 高文轩看着她,没有说话,半刻后,将她按住,自己慢慢起了身:“你在这里等我,我过去。” 锦华看着他倦容之上的一点狠戾,犹豫了片刻,说道:“等等,你先把手枪给我。” 高文轩听了话后,起先并没有什么感觉,突然就明了,冷笑了一声,把手枪拍在了她手心里:“你这么怕我开枪伤他放心吧,我高文轩,没有卑鄙到答应了你,还放冷枪的地步” 锦华将他的气恼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大滋味,莫名的,鼻头涌起一点酸涩:“回来我们再说,我会一一对你说明的。” 高文轩深望了她一眼,这一次,他没有说一句话,猫着腰顺着棺材间的缝隙擦过去了身,此处崖壁虽然不高,但地形确确不好走,锦华在后看着他的背影,既紧张,又有一点担心,她突然后悔让他过去了。 且说高文轩在前窥视二人,还真听见了不得了的消息。 作为男人,他能够感觉到贺榕现在对媛媛的态度,就像他对锦华一样,他拥抱着她,像是拥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媛媛,我们回去就结婚吧。” 媛媛甜蜜蜜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听着她心心念念许久的回答,眼珠子像是两颗大星,明亮而顾盼有情,很是惊喜的说:“贺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好,等回去我们就在报纸上发公告吧。” 贺榕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凌乱的头发,看着她小小的脸,低头便吻了上去:“你若是想在上海办,我们大张旗鼓的排场一回,请一些上海滩的名流怎么样” 媛媛靠在他怀中,面容上是喜不自禁的欢笑:“一切都听贺大哥的。” 贺榕挂了一下她的鼻尖:“怎么还叫贺大哥” 媛媛扭捏了半天,看着贺榕的眼,试探的喊了一声:“先生” 贺榕应了一声,回道:“太太。” 过了片刻,他又问了一声:“你真的唤醒了东皇太一吗” 媛媛回道:“东皇太一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但绝无伤害之意,所以先生大可放心。” 贺榕看着媛媛的眉眼,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我知道,可东皇钟和东皇太一都留不得,他们是不应该存在这世上的东西。” 媛媛从他怀中起了身:“贺大哥,东皇也只是受到荣锦华的挑唆,若是你见了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高文轩看着面前不远处两二人依偎的身影,忍不住锤了一下身靠着的崖壁。 他想不到自己和锦华究竟是怎么中的圈套,也猜不出小军阀究竟是怎么摆他们一道拿到了往生蛊。 心里郁积,一片沉重,回头看了一眼锦华,顿时没了主意。 锦华看着高文轩的动作,心里已经猜测了大概,能让高文轩此刻气愤的大概就是应了他们的猜测。对于这点,她心里面也不好受,三人间的那段经历,美好到不容破坏。 可没想到竟然会是一出精心排编不留马脚的表演,令人心寒,更心悸。 她对着高文轩招手,示意高文轩回来说话,刚摆了手,却见穆少秋一行三人,站在岩壁下,眼光精明的正瞧着她。 锦华打了一个颤,此刻天色未昏,虽然背阴,她依然可以瞧得清楚,穆少秋的确是望着她的,那种目光像是豺狼虎豹垂涎猎物。 锦华对着高文轩摆手的动作顿时僵了下来,垂眸同穆少秋相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 现在除了带他们进山的小道士,也除了阿吉,人差不多全部到齐。 风吹林木沙沙作响,锦华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对着高文轩喊道:“文轩,你回来吧。” 既然现在人已经齐了,那么他们也就没有了躲藏的必要,穆少秋这时候过来,打得主意可想而知。至于贺榕和媛媛,看穆少秋的阵仗,他二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高文轩听到了锦华的喊声,贴着岩壁又挪了过来,他在走近她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锦华抬眼瞧了瞧他,没有拒绝,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轻轻地说道:“现在三足鼎立,我们见机行事。” 高文轩点了点头:“锦华,你放心,有我在,谁都动不得你。” 锦华看着草地上站着的穆少秋,侧脸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谁也动不了我,谁也动不了你。” 贺榕和媛媛听到了锦华的声音,两人有些惊讶的站在崖壁的山洞内看着距离他们不远的高文轩站起身子气定神闲的走离。 贺榕眼波里有四起的涟漪,他瞧了瞧媛媛,又瞧了瞧锦华和高文轩,张了张嘴,隔着半壁,遥遥喊了一声:“锦华,贺兄,原来你们在这里,可让我一通好找。” 媛媛挽着贺榕的手臂,目光里染了寒意,她瞧了瞧锦华,又抓紧了贺榕的手,低低道:“贺大哥,我们总归被发现了,该撕破脸就要撕破脸。” 贺榕低头看着她眼中闪逝的狠厉,手指抚摸着她的眼皮,摇摇头:“媛媛,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这一次毕竟是错的。” 媛媛看着贺榕,心里狠厉的念头被她掐断了一些,她靠在他的怀间,小声音发甜:“贺大哥,话虽这么说,但你看他们什么时候放过了我们,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们以后的孩子着想啊。” 媛媛说完话,脸皮已经通红,过了半响,声音细细的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贺大哥,我我有了。” 贺榕呆呆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的嘴角咧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强烈的喜悦感贯穿了他的头脑,他眼睛望着媛媛还是扁的肚皮,很是好奇的来回查看:“有了” 媛媛眼中的喜悦掺杂着一点阴冷的恨意:“贺大哥,我也是为我们的孩子考虑啊,荣姐姐针对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若不动手,那么受伤的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贺榕有些犹豫,尽管他有些被初为人父的喜悦冲昏头脑,但理智依然占据着上风,他看了媛媛有好大会儿,摆了摆手:“我会护着你的,锦华不会动手的。” 媛媛眼眶顿时出了眼泪:“可可贺大哥” 贺榕拥住了她,嘴唇在她粉唇上轻轻一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锦华和高文轩一同看着二人郎情妾意,一时两人皆是无言,高文轩摸着下巴,斜眼看了锦华一眼,问道:“什么感觉” 锦华瞟了他一眼,语气凉凉:“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文轩的脸色变了变,寒了脸,语气有些加重:“你说呢” 锦华扑哧一笑,伸出指头将他扭来的脸戳到了一旁:“你呀,非要自己找刺激受,活该” 高文轩哼了一声:“等下去,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锦华脸色微红,头偏到了一旁打哈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高文轩看着她,目光柔和万分,抓着她的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让人无奈。” 锦华听着他的抱怨,眼光扫了一眼阴沉着脸的穆少秋,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我们是不是不甚紧张了些” 高文轩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挑了挑眉:“孙子有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锦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从前没见过你这么有学识过。” 高文轩回道:“我只是不喜欢附庸风雅。虽然从前” “嗯” “哦,没什么。”高文轩笑得像是一尊佛像。 锦华虽然有几分奇怪,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了,高文轩能这般说,自然是有他的缘由。 高文轩也没有好奇锦华不问他话,他见她默然无声,微微叹了口气,手握她更紧,片刻后,又从兜里摸出了手枪,递了过去:“你防身用,一旦发现那小姑娘动手,就立即开枪,不要犹豫。” 锦华听着他的强调,明眸深处有一点挣扎,但她还是接过了枪,笑着同他戏道:“你见我何时犹豫过” 高文轩瞥来一眼:“无时无刻。” 接过高文轩递来的枪,锦华便知道,高文轩怕是要同贺榕与穆少秋撕破脸皮了。 其实这种情况下,高文轩和穆少秋联手针对贺榕是最好的一步棋,但锦华还是因为与贺榕的关系,而没有向他提议,对于此,她既紧张,又有一些不安心,想了想,还是抓住了贺榕:“再等等,看看情况。” 高文轩瞧着被她抓着的腕子,笑了起来,大言不惭:“一会儿子啊,就让你看看当家的能耐。” 锦华拍了他一巴掌:“少贫嘴,说正经的呢。” “我怕,真的怕。”高文轩看着,眼光微澜。 锦华忍不住打趣他:“刚刚不是还当家的,现在怎么立刻变怂包了” “小姑娘,你哟,我是担心你,你要是听我的话就好了,真让人不省心。”高文轩斜了她一眼,感慨了一声。 高文轩说完话后,下面的穆少秋突然的说话了,矛头正对着贺榕,只听得他语音抑扬顿挫,口气阴阳怪气:“贺老弟,真是好久不见。” 贺榕承了他的话,回道:“穆老哥,是死而复生呐,可真是让老弟担心啊。” 他话刚说罢,穆少秋便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不知道贺老弟剑术可有长进。” 贺榕微微一笑,眸光一转,偏到了高文轩的身上:“高兄,怎么见着穆老哥也不打声招呼啊” 高文轩此刻正与锦华说着话,刚巧贺榕送一个现成的例子,他就顺手拿着例子与锦华白话:“你瞧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是不主动,就是给别人当靶子。” 锦华心里暗叹了一声,贺榕既然将矛头转向高文轩,这就意味着三人僵持的局面正式的破壁了,穆少秋眼见着对高文轩示好,对贺榕刺出刀子,这就意味着,高文轩即将做出的两个选择要么与穆少秋为营,两人共同对付贺榕要么就是不计前嫌同贺榕谋事。 锦华心道自己不想看到的局面还是出现了。 以高文轩的性子,定然不会站在贺榕那边,至于穆少秋 他很有可能会站在穆少秋那边。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局中局(八) 目光紧随着在场的三人。 锦华心下已将三人的手段分析了透彻穆少秋若是要动手,必然会使蛊;贺榕的仰仗则是那一身道术;只有高文轩的底牌,她不曾了解。 不过事情还是出乎了锦华的意料高文轩没有同穆少秋站在一个阵营,也没有对贺榕表示友好的态度,算是个独立派。 只听,他回应贺榕道:“贺兄才是好手段,勘勘一日便寻到了媛媛小姐。” 贺榕同高文轩都是老江湖,自然面不改色,朝着高文轩扬起了唇角,他在此时又聪明的将战线扯到了穆少秋身上:“高兄怕是不晓得,穆先生在背后可是出了不少力。” 锦华看着高文轩皱起的眉头,对着他摇了摇头,她也突然糊涂起来,若是按贺榕说的话,先前媛媛被掳走的事情,莫不是他们联合设下的一场局可那毛怪,她和高文轩也是亲眼见着的,这样讲又有些不通情理了。 高文轩此刻与锦华是同样的心理,他在心里盘算了片刻,看着贺榕的一脸坦然,微微笑道:“贺兄与穆兄的关系可还真是好啊。” 贺榕侧脸看了看身边的媛媛,不知二人商量了些什么,贺榕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锦华瞧见他的目光不时的朝自己扫射而来,想起高文轩先前的嘱咐,心里砰砰砰的狂跳起来。 高文轩自然是留意了贺榕的目光,紧张的将锦华护在身后,他同时看着贺榕和高文轩,心里慢慢浮起一道清晰的脉络,突然扭头看着锦华,用一种很轻快的语气对她说:“弃兵保帅的意思你懂吧” 锦华不由的瞳孔骤缩,她听懂了高文轩的意思,高文轩是想挡在她面前让她找个时机先跑,她看着高文轩有片刻失神,回过神后,很迅速的摇摇头:“我不懂弃兵保帅的意思,要走我们一起走。” 高文轩笑了,那种笑容是荒冷的,他定神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活着才有可能。” 锦华看着他,突然的忍不住想要戳他一指头,她也就真的这样做了,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道:“你这段时间真是活傻了吧,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总是自己抗什么真以为你这样就能保护我难道还要我带着你的骨灰回北平” 高文轩黑眼瞳里流露出一点不快,锦华瞧着他这模样笑了:“你瞧瞧,你不是不情愿当这个傻大头,那还充什么二愣子” 高文轩伸手,像是捏鸭子嘴一样捏了捏她嘴:“真是不会说话。” 锦华拍开了他的手:“你想让我跑,正好啊,反正我是要回上海的,若是湘西的产业出不了手,我就先压在手上,手头的那点余钱,还真够我回去。等我回去,我就去扒一个高枝。” “你敢”高文轩变了脸色,眼中的那股荒冷淡不可见了,他看着锦华,嬉皮笑脸中是一派正经:“你这娘们儿,只能跟同我在一起,不论生死。” 锦华瞟了他一眼:“想得美,我荣锦华的男人” 高文轩堵住了她的嘴,目空一切,话语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荣锦华的男人,只能是我高文轩。” 锦华侧脸,瞧着他,怔了半刻,抓着他的手放了下来:“那可不一定。” 高文轩扳正了她的脸,浅浅的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敢不敢赌” 锦华仰着脸,高文轩看见她那双像是黑色琉璃珠一样的眼珠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她细密莹白的贝齿咬着嘴唇,说道:“有什么不敢的。” “好,那就看看我们能不能破开这场布局,来一场局中局。”说完话,高文轩便侧过了脸,锦华看着他菱角分明的脸庞,看着他在风中凌乱的碎发,看着他刚毅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跟他,或许并不赔本。 高文轩心里的那条脉络不断的放大,分支分流,密布如网。 穆少秋的谋算和贺榕的谋算应该不一样,穆少秋的布局应该是从武昌起就布下的,目的是河蚌之争,渔翁得利,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计划让其中一方占了便宜,故而狗急跳墙。找到另一方要联合行事,却不曾想被反咬一口,对方成了大赢家。 贺榕的目的,他还没有猜透,大概是为了控制穆少秋,这一点,他听他们说过几次,还有就是那个叫媛媛的小姑娘始终对锦华坏着恨意,这让他很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那毛怪,他们究竟是如何利用毛怪呢 高文轩看着小军阀和穆老狐狸,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手背,现在众人间的关系都是非常微妙的,穆少秋有意的对他伸出橄榄枝,连纵抗衡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只是,三人之间好比一个黄金三角,而这个三角又是当前最稳定的局面,想要三角坍塌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问题是三角坍塌之后呢 种种不确定像是未知的夜路,每一步都走的忐忑,高文轩知道自己的背后是他心爱的姑娘,如论如何,他都是不能输的,也输不起的,他手上现有的牌,并不能保证他的完全胜利。 这是有风险的赌博。 高文轩额头冒出了一点汗,如此情况下,说话开腔都是有讲究的,他看着贺榕,终还是开了口:“贺兄何故皱眉,可是有烦心事” 作为曾经大权在握的军阀,贺榕一向没有将高文轩这个痞子放在眼里,媛媛方才的威胁,令他万分挣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手黑心毒才应当是他的作风,可他实在下不去手,和锦华与高文轩的短暂相处,他是前所未有的快乐的,他突然的有些迷茫了。 贺榕没有回话。 穆少秋在此刻动了,只见密密麻麻的飞虫从他身体内流出,以光速朝分站崖壁的二人盖去。 锦华与高文轩心里同时的咯噔了一声,看来,穆少秋到底被逼急了。 锦华暗中召出了蛊虫,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出手挡住虫群的居然是媛媛。 金粉之中,她一人绝世独立,而站在她身后的,正是三年前陷入沉睡的,东皇太一。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跌落尘埃 东皇太一的存在,对于锦华而言,更像是指引着她行走的灯火,现如今看来,她终究是被东皇舍弃的那一个。 原因,是她不够心狠吗 明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条白骨堆砌的道路,还是一次次的选择拒绝,所以东皇便只好舍弃她了吧。 锦华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些发闷,她看着那个眉眼依旧,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东皇太一,突然的想起他跟在她身后笨拙的样子。 人世更替,东皇太一的选择固然没有人情味,却是再现实不过的。 感觉到锦华的僵硬,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指,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安抚道:“我在,丫头,不要怕。” 锦华勾起了嘴角,将手从高文轩的手心里抽出,她没有看他,声音很平静:“我怕什么呢我荣锦华,没有什么好怕的。” 高文轩看着被她甩开的手,放了下来,问道:“又来了你,你若心里滋味,何来跟我置什么气” 锦华将目光放置在媛媛身后的东皇太一身上:“我没有置气,若你不能忍受我,就离开我好了,我又没有哭着喊着求你跟在我身边。” “你这是什么话,用完就扔吗荣锦华,真有你的”高文轩被她吵得心情不快。 “人情淡薄,有来有去,本来就是这样。”锦华回头看他,目光清冷,她看着高文轩又重复了一遍。 “你犯什么傻”高文轩抱住了她的腰身,又道:“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这儿不一定。你本来就是一个浪子,为何偏就在我这里收了心,且不说你信不信,我定然是不信你的。” “锦华,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心里不难受,高文轩,我们的关系,你认为是什么呢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高文轩抓着她,希图能让她冷静一点,被她这么冷不丁的一刺,突然就没了话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锦华,这件事跟现在没有关系,以后我们再说。” “我走的已经很累了,我也想去依靠,可是这世界,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我可以给你依靠的。” “你的肩膀不够宽广。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锦华依然声音淡淡。 “你是真心的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锦华看向他的眼,眼睛里仿佛藏着一片大雾,高文轩在她的眼中看见的,是一片空茫。 高文轩打了一个颤,不由自主的将手从她的两肩上放下了。 锦华与东皇太一遥遥相望,她喊了他一声:“东皇太一” 没有任何回答,迎着她的是媛媛那张柔媚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怨毒的扭曲,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锦华听见她说:“荣锦华,你也有今天” 锦华静静的看着媛媛,没有丝毫悲喜,只是静静的看着,声有些发飘,她回答:“我也有这一天,算不得丢人。” 东皇太一站在媛媛的身后,像是一个守护者,俊朗的脸是漠然的,视线始终凝在媛媛身上,不过,他也曾顺着媛媛的目光朝锦华看来。 他那双眼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只一眼相望,便使人如坠冰窖,看着他那双眼,锦华是彻心彻骨的冷。 媛媛大抵是有了仰仗,声音也越发的阴冷起来,她对着锦华,把玩着手指:“荣锦华,你曾经做了什么,今天我都要让你一一还来。” 锦华哑然失笑,问她:“我做过什么你为何如此的恨我” 媛媛的两只眼像是两柄小剑:“你对贺大哥,对我做了什么,全都忘了吗” 说着,她便指挥东皇太一朝着锦华攻来,东皇太一一如三年前,所在之处雷云滚滚。 锦华看了一眼东皇太一,对着媛媛,鞠了一躬:“你还是让他少费些灵力吧,他的灵力经不住这样消耗的。” 高文轩抓住了锦华的手,一把将她扯在身后:“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锦华摸着自己的心口,看着他,面上是凝固的平静:“我知道。” 高文轩抓了抓头发,直接将手上的动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她都这般对你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锦华拿着枪看了一会儿,又还给了高文轩:“她比我,跟着东皇,更合适。” 高文轩简直要被她逼得发疯了:“好,你不开枪,我开枪总该可以了吧” 锦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看着东皇太一,三年前的种种过往如同风暴一般,席卷着她的大脑,她的思维、意识,已经彻底的乱为一团。她这三年干了什么儿女情长消耗了太多的精力,总想着要保护别人,却不努力的武装自己,却不拼尽全力的压榨自己。 东皇对她失望,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她的自大,阿宽又怎么会死,蛊婆婆也是被她卷进来的,穆叔也是,高文轩现在也被她卷了进来。 高文轩终是开了那一枪,而那一枪并没有伤害到媛媛,子弹被东皇太一挡了去,而高文轩也受了东皇太一的一味火。 高文轩不甘心,要再次行动的时候,锦华一把抓住了他:“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东皇钟也好。往生蛊也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识相些就离开吧。” “你是我高文轩的女人,我怎么能不管” 锦华吸进了一口气,又吐出了一口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毫无瓜葛。” “我不管,荣锦华,这辈子你都休想甩开我” 看着高文轩略带孩子气的动作,锦华揪住了他的衣领子:“这里不是北平城,这也不是高家,高文轩,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人生轨迹也不一致,你何苦对我死缠烂打。” “我喜欢你。” “喜欢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衡价的,喜欢怕是最廉价的东西,我不需要喜欢。” “你需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锦华背对着他,抹干了脸上的泪,又扭过来脸,变得冷冰冰了:“你除了高家的财产,除了湘西的地下赌场,你有什么我想要的,你给不起。”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 命运的碾压下,人是无力的,该暴起反抗还是麻木顺从 锦华看着面无表情的东皇太一,看着得意洋洋的媛媛,眼中闪逝过一点迷茫。 高文轩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无可奈何,她是唯一能解他的药,他简直爱毒了她。 “锦华。”他又一次不甘心的挽住了她的手。 锦华没有理会高文轩,再一次的甩开了他的手,平静的看着媛媛,心里既清楚又迷惑,她知道能令小姑娘如此疯狂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贺榕。如果说小姑娘因为嫉妒,才要对她赶尽杀绝的话,这样妒忌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媛媛看了锦华片刻,也将她同高文轩的争执听在心里,主意突然冒了出来,她将目光挪到的高文轩的脸上,水眼睛越发的可亲起来,声音也全然没有面对锦华时的冷酷。“高先生,我和贺大哥都希望你可以看清事实,站在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她的本事可没有这么简单。” 高文轩的视线好似能够穿透灵魂,他用一种冷冽的目光看着媛媛,说道:“她早些时就应该把你打死” 锦华在前听着高文轩的话,心里有一点奇特的感觉,心里摇摆的同时,暗叹了一声,这个男人啊,怎么能傻成这样。 媛媛被高文轩的话,激得脸色变了又变,她捏住了拳头,指挥着站在她身后的东皇太一朝两人攻去。 滚滚的雷云在东皇太一身后仿若大军压境,他看着众人的面容是肃穆的,肃穆的好似神祗,无情而又高高在上。 这时,慕少秋动了,那张苍老的如菊花的脸上,狰狞的纠结成扁扁的一团,层层叠叠的褶皱好似羊角面包上的纹理。只见他操纵着身后的本田和穆叔,一同向贺榕围去。 慕少秋一向是精明的,对局势的把握早已心知肚明,知道媛媛的软肋是什么,一旦他制服了贺榕,那么媛媛便是手到擒来。抱着这样的想法,慕少秋决定放手一搏。 锦华看着慕少秋的动作,眼珠子微微一转,有了主意,她看着媛媛,又瞟了一眼东皇太一,慢条斯理道:“你也瞧见了,穆少秋现在对贺司令动手,你若是于我继续纠缠,贺司令怕是会吃亏,不如我们联手,别忘了,东皇从前是跟着我的,我对东皇钟的了解可是远胜于你,就算你让东皇对付我,我也自然不会让你好过” 话到最后,锦华的眉眼间多了一丝狠厉。 媛媛被她的目光瞧得头皮发麻。又扭头望着被慕少秋三人包围的贺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她有些不相信锦华,特意吓道:“你少耍花招。” 锦华脑袋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她心里面清楚,现在自己只是暂时的唬住了媛媛,媛媛的仇恨,远不是几句话可以消除的。 见媛媛动身,她回头看着凝望她的高文轩,声音淡如清风:“你要是真打算跟着我,就算是死也别想摆脱掉我。” 高文轩晦暗的眼瞳中闪逝过一点欣喜,他看着她,郑重其事的说道:“就算你让我离开,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锦华面无表情的扭过了脸,嘴角上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迅速的伸手,一把抓住了高文轩的手,那一刻,她抓着他,犹如在抓一根救命稻草。 她是贪心的,他给她一点好,她便想要他掏心掏肺的对她好,方才她是试探他,她逼他到了那个份面他都不愿意离开她,那么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放开他了。 “子轩,若我一辈子不愿意放开你,你怕不怕” 高文轩走在峭壁之上,突然听见她幽幽的一声叹,愣了片刻,当即笑眼弯弯:“不怕,无论你怎样对我,只要不让我离开你,我便不怕。” 锦华听见他声音里的喜意,心底像是发酵了的蜂蜜,酸涩中有一点甜。 她看着已然朝穆少秋奔去的媛媛,压低了声音:“东皇钟和东皇太一的事情你不晓得,过去我同媛媛贺榕的恩怨,你也不曾知道,文轩,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我这些事情” 话说一半,高文轩捏了捏她的腕子,锦华感觉到手心一凉,低头看去,见高文轩将那枚翡翠扳指塞到了她的手心里:“这是我的信物。” 锦华一愣,看着手心里的翡翠扳指有半刻,突然笑靥如花,同高文轩玩笑道:“我可没有信物给你,若是你给了我,我便不会还你了。” 高文轩点了点头:“见物如见人,不论是北平的势力,还是湘西、上海的势力,任你调遣。” “你这是要做甩手掌柜的意思”锦华用玩笑掩饰住了心里满溢的感动。 “你呀不能说句好听的吗”高文轩在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道:“那个东皇太一的插手扰乱了我的计划,对于往生蛊,穆少秋定然有所隐瞒,猜不出,我也就不猜了。不过,贺榕和那小丫头你打算怎么对付,现在的形势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锦华嘻嘻笑了一声,甄声甄气的说道:“就算任性,不也有你给我擦屁股吗” 高文轩弹了一下她的脑壳:“真粗鲁。”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是也喜欢”锦华一边向前走,一边斜了他一眼。 “恃宠而骄。”高文轩默了片刻,又道:“你不是说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我想要的,你的确给不了我。”锦华猛地扭过来脸,盯着了他,她澄澈明亮的眼睛深处是一抹坚定。 高文轩听见她的声音像是飘渺的云雾一般,悠悠传至耳畔:“我想要的,谁都给不了,那是靠自己才能拿到的东西,或许我会很艰难才能触碰到它,但是,我坚信,我会得到它。” 高文轩知道她说的是要荣家重新的站到上海滩林立的辉煌中,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锦华,我可以” 锦华堵住了他的嘴巴,清明的眼中是固不可摧的坚持:“我要堂堂正正的,用我自己的力量,一点点的将荣家推上高台,文轩,我就是荣家,荣家就是我。”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二) 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锦华是第一次这般看清自己。 她想要心心相印的恋人,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上海滩。 三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需要东皇太一的力量,其实不然。 所有支撑的力量来源于自己的信念,来自于脚踏实地的努力,所以,她才会对墓中得来的财富觉得不安,觉得不真实,所以,她也一直的希图从别人身上得到能够支撑起自己野心的力量。 太长的时间里,错误的认识犹如障目的树叶,使她晕头转向的挣扎了这般久,久到如今才看清自己,但好在现在清醒也并不算太晚。 “文轩,我们同贺榕与媛媛,以及穆少秋的关系,你觉得应该保持怎样的状态” “三足鼎立,相互牵绊。”高文轩看着斗成一团的穆少秋贺榕等人开口。 “所以我们要隔山观火,看他们斗,在穆少秋快要失败的时候,加一把火,让他重新的燃烧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不动声色” “恩。”锦华点了点头,又道:“穆少秋想要见缝插针,这个机会我自然不会给他,但是,媛媛一心想要留下我的命,这可是个大麻烦。” 高文轩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口气里有一点责怪:“要不是你心软,如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局面。” “她本心不坏,大概我是一个中性的坏人吧,我有心利用她,但不想杀她。” “你这个理论还真是但你可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谁都想要好生活,她也不例外,她只是爱惨了贺榕,恨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唯一的变数是东皇太一,他到底是怎么被媛媛唤醒的,穆少秋口中的那个往生蛊究竟是不是东皇钟,究竟有没有被媛媛得到,这才是我想要知道的。” “那你还要被她追杀一路”高文轩扶额,锦华的理论,他有些不能理解。 锦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了高文轩片刻:“这怎么可能,就算她不嫌烦,我还嫌烦呢,我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玩,我可还要忙着赚钱养家糊口。” “既然你这么嫌麻烦,为何不肯一枪给个爽快如今在这里焦头烂额。”高文轩看了看对面的情况,还是坚持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只是一点同理心作怪罢了,再说,我们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那不就成了杀人狂魔生活不易,她不过被贺榕宠坏了,就像曾经的我,看不清自己。” “没想到小军阀的魅力这么大,居然让我们的荣小姐看不清自己。”高文轩的话有些酸溜溜。 “吃醋的男人,脑袋都不灵光了,我什么时候说贺榕让我看不清自己了我对不起他是真的,他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选择了抽身离开,所以一直心怀愧疚,再见到他时,我以为自己喜欢他,其实不然,大概只是愧疚的心理吧。” 高文轩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对他当真没有动心” 锦华扭过来脸,似笑非笑:“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高文轩一副认输的表情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不问了总可以了吧。” “女人是感情动物,有一个人待你好,拼了命的要给你一切,而且这个人皮相好,又是一个金龟婿,不心动是假的。” 高文轩来了兴趣,势要碾压小军阀,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了” “因为你傻。”锦华将他凑来的脸戳开了。她看着被东皇太一逼靠在一起的穆少秋三人,开口:“走了走了,我们的机会到了。” 高文轩和着她的步子,两人一同到了对面,打破了穆少秋的困境。 接收到穆少秋感激的眼神,锦华心里装着一本账。 穆少秋的底牌在东皇太一的面前怕是使得差不多了,东皇太一现如今是贺榕与媛媛的底牌,以她对贺榕的了解,自不会放任媛媛滥用东皇钟,还有东皇太一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荣小姐的速度可是比蜗牛还快上一点啊。”瞧见锦华出现,媛媛有些不快的挤出了一句玩笑话。 贺榕在她身边没什么表示,点了点头,当做与两人问好。 锦华笑得一派春风和煦,轻轻巧巧的挽着高文轩,走近身,与他二人白话:“真是让媛媛小姐见笑了,这边路不好走,慢些也在常理之中。” 媛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贺榕看着两人,此刻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东皇太一站在媛媛身边一张面瘫脸,眼睛无神,像是一个石雕人。 “不知道媛媛小姐与贺司令可是拿到了往生蛊”锦华扫了一眼穆少秋眼中的阴鸷,确是对着贺榕问话。 贺榕冷不丁被锦华问话,有些失神,但他随后又被媛媛掐了一把,登时清醒了过来,打着太极,话语暧昧不明:“往生蛊的具体位置可是只有穆先生知道。” 穆少秋闻言,眼珠子快要凸到地上去,头顶冒出白气,一张嘴简直的要喷出火来,锦华听见他哑着声音骂道:“放屁要不是那小丫头蒙骗我,你们又怎么能拿到往生蛊” 锦华暗地里同高文轩相视了一眼。 神农架一途,他们同贺、穆几人分开了不少时日,其中的猫腻,他们看来是不晓得的,于是两人都不言语,等贺榕与穆少秋说话。 贺榕的态度看来依然是要打太极,看着贺榕脸上的一团和气,锦华心里琢磨了片刻,勾了勾高文轩的手指。 高文轩仍在观望,看着媛媛不断抚摸着肚皮,心里突然的一动,对着贺榕道喜:“恭喜贺兄了。” 锦华有些奇怪高文轩无头无脑的一番话,眼睛掠过众人,见媛媛横来一眼,更是二杖摸不到头脑。 不过高文轩的一番话,却是唤醒了穆少秋颓靡的斗志,穆少秋早就察觉到了自己那位的“革命战友”的不自在,此时被高文轩一提,简直醍醐灌顶,暗地里驱使一只毒虫,朝着媛媛的方向,弹出了一指。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死不休 听见高文轩的道喜,贺榕不留意的皱起眉毛来,他自然猜到了什么事,但又不能肯定高文轩说的是不是那件事,面上强撑着镇定,稍稍向着高文轩斜去了一眼,慢悠悠的开了口:“不明高兄所言,何来喜之有” 高文轩料他会打哈哈,抬手指着他头顶上的一蓬枯枝败叶,笑道:“贺兄可瞧,抬头见喜,莫不是有喜临门吗” 贺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的瞧见了一只喜鹊鸟,那鸟儿正在枝头翘着长尾巴蹦跳,身上的毛粘连着不少土黄色的枯叶,黑豆眼像是两颗黑钻石,闪闪发亮,见人注意到它,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高文轩只是随手一指,没想到真就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定眼一瞧,微微张大了嘴巴,惊喜的又道:“呀,还是一只白喜鹊,看来贺兄逢了一件大喜事。” 高文轩表演浮夸,贺榕看在眼里,目光在挽着他的锦华身上跳了跳,随后又满是怜爱的将目光挪到了媛媛的肚皮上。 喜获麟儿算是人生大喜,虽然孩子在娘胎还没有动静,但他自己确确是欢喜的,过了寒冬的生日,年纪便不小了,也很想安定下来,如今妻子俱全让他怎能不欢喜。 高文轩始终留意着小军阀的神态变化,如今见那双秋水瞳滴出喜意,心下顿时明了,晓得自己猜对了,暗自拿度了一番,深感手上的筹码加重了一些,瞟了瞟锦华安静的脸,不由的也心情大好。 因为众人都是各怀心思,没人言语,停了战后,周际唯有喜鹊的叫声,越发显得安静寂寥、气氛诡异。 此时,空气也是凝固的,不知何时,如同蛋黄沙一样的太阳已经溜走了,灰白的天色有一点苍茫,像极了加了烟灰的浑浊的水。 锦华感觉到有点闷,在思索高文轩的话后,偷摸将贺榕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目光始终不时溜向媛媛的肚皮,心下也明了,知道贺榕怕是要当爸爸了,感觉到一点莫名,正漫无目的跑着神,被一道娇矜的目光刺住,不由脑袋发热起来,抬起黑漆漆的眼,对瞧了过去。 那双眼的主人,正眨巴着影沉沉的大眼睛。 眼睛里暗藏着尖刺,偷潜着妖魔鬼怪,始终不怀好意的朝她射来因为媛媛要保持娇女可怜的姿态,眼睛不敢太放肆,故而目光的杀伤力堪堪停留在让人不舒服的境地。 锦华受不了这种无息的硝烟弥漫,先挪开了眼,神态自如的弯起了嘴角:“恭喜贺司令了。” “呵。” 她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了一声冷笑,这声笑很突兀,使得两方都有些尴尬。 锦华没有说话,瞟了一眼冷笑的媛媛。 恰在此刻,高文轩手掌在背后搭住了她的右手,大手将她纤细的手指包在了手心里,有意无意的戳了她手心一下。 挑眉看了一眼高文轩,同他溺爱和安抚并存的目光对视了片刻,锦华又转开了脸。看着他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知道他是想提醒自己忍着脾气,好笑中有一点的好气,心道:难不成自己是一点火就着的脾性吗。 贺榕窥着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心里敲了半天的鼓,思量到了自己小妻子的话来。 虽然他对人情的把握并不大好,但也清楚过往成空,他与荣锦华早就碰撞不出什么火花,便乐知天命,接纳了命运安排,欢喜而又期待着小妻子肚子里的胚胎长成幼苗。但如今,见了他二人的目光,不由惶惶起来,各种心思全都冒上头。 盯着锦华半天,贺榕想起了三年前的情景,心里头一个大帽子不由自主便扣在了锦华的脑袋上。他知道自己是不应该怀疑她的,可还是不忍怀疑起来,他一边怀疑,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本意并非是想怀疑锦华,只是她实在有前科。 意外到底还是不容怀疑。 正在贺榕疑神疑鬼的时候,他那第一重要的小妻子此刻白着脸,双手捧着肚子不断地哎呦,密密麻麻的汗水从她额头上大雨似的坠落,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锦华和高文轩都是不明所以,贺榕更是又惊又吓到发狂的地步。 作为未婚女性,锦华虽然对女子生育有所了解,但未尝食髓知味,不解其中奥秘高文轩只同年轻姑娘打交道,眼界所掠自是白肉横陈,粉玉软香,那里见过这种阵势。更不要提常年在汉子堆里,兵营和坟地里打滚的贺榕了。 再说,女子生产是件避讳,三人更是不曾了解过女人流产的阵势,三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同傻了眼。 过了片刻。 媛媛的情况危急到了出血的地步,一股血流从她的两腿间顺着划下,浸透了裤腿,染出一道水痕。 贺榕惊惧之际,不由变了脸色,直接按着心里的假想确定了导致胚胎死亡的嫌疑人。 他一把按住了锦华的肩膀,扯了过来,不假思索的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高文轩看着贺榕眼底的怒火中烧,见锦华被他拉扯的七荤八素,心火也烧了起来,巴掌“啪”就打开了贺榕的手:“滚开” 两个男人的战争自然是拳肉相搏。 见高文轩阻碍,贺榕本能一拳直接砸去,高文轩身子敏捷,固然躲过一击,但也同贺榕的拳头擦脸而过,他怒不可遏的同时,拳脚共舞,虎虎生威的攻来。 贺榕红了眼。 爆发的怒火绷断了他脑袋里的那根弦,他推搡的揪住了高文轩的衣领,脑门撞向了高文轩的鼻骨。 作为四人中唯一理性未消的人,锦华也被局面搅得脑袋快要爆炸她一边阻拦着贺榕对高文轩的攻击,又一边照顾着奄奄一息的媛媛,而那个生死边缘挣扎的小姑娘始终记着仇,在锦华刚凑过去的时候,小姑娘便掐住了她的喉咙,手劲大得惊人,幸好小姑娘的手不大,否则真得出人命。 锦华咳咳了两下,把住了媛媛的手,高文轩被锦华的咳嗽声吸引,暂时冷静了下来,他眼睛余光瞥见小军阀家那恶毒的小娘们儿掐住了锦华的喉咙,当即就恼了,将贺榕反身摔到了石壁后,一手又去帮衬锦华。 场面在此时,可谓混乱到了极点。但也有几位闲人在,东皇太一面无表情的站在媛媛身侧,没有做出丝毫表示,而慕少秋三人此刻成了最大的受益人,慕少秋冷眼瞧着,没有阻拦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做好了渔翁得利的姿态。 锦华在高文轩的帮助下从媛媛手上挣脱了出来,她揉了揉发红的脖子,又同高文轩一起奋力按住了发狂的贺榕,高文轩更直接些,一手刀斩向了贺榕后脑勺。 这时,贺榕虽然没昏,但多少镇定了一些:“媛媛和孩子要是有事,我饶不了你们任何人” 说着,又折身去抱媛媛,他整个人像被大雨淋湿,后背湿漉漉,头发也是湿的,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抱着自己的小妻子有几分恍惚,在这一刻起,他又重新的恨起荣锦华来。 媛媛半阖着眼靠在贺榕的怀里,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她知道,她是胜利,在贺榕吼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她意识到这个男人的身心都属于了她,她忍不住喜极而泣。 贺榕看见媛媛的眼泪,当即慌了起来,手忙脚乱帮她抹着泪,一边抹泪一边哄道:“别哭别哭。” 锦华同高文轩十指相扣,在一旁看着贺榕与媛媛二人,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相视一眼,锦华心有犹豫,目光闪烁不定。 高文轩则是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脖子上的淤痕,问道:“疼吗” 锦华在他这一声问中沉默了许久,不晓得多久后,摇了摇头,低低回应高文轩道:“媛媛这次意外有古怪。” 高文轩点了点头,目光毒辣的扫了一眼慕少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在面对着锦华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声音,细语道:“有没有可能是慕少秋” 锦华点头的同时又摇了摇头:“怕不止慕少秋。” 高文轩眼睛瞟了一眼满脸默然的东皇太一,惊奇道:“难不成还有那个东皇。” 锦华不是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瞧着相拥在一起的贺榕和媛媛许久,终了还是没有说话。 方才在她看向媛媛的时候,小姑娘原本靠着贺榕胸膛紧闭着的眼,突然睁开了,乌溜溜的水眼睛里写满了得意,完全没有丧子的悲伤。 锦华又犹豫了片刻,抓住了高文轩的手,清冷的声音贴着高文轩的面颊传了过去:“那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贺榕和东皇太一你我肯定挡不住,枪里的子弹若还够,就直接动手。” 高文轩惊讶她此刻的狠戾,想起她先前与自己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不由有些纳罕,锦华看着他眼中的困惑,挪开了眼,又低低道:“我们不能平白地背黑锅,他们总归是个大麻烦,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东皇定是要在我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那小军阀” 锦华扫了一眼贺榕,没有回答高文轩的话。 她回头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慕少秋,开口道:“方才穆先生可是对着媛媛小姐下蛊了。” 她说的一派正气,慕少秋微微变了脸色,这时候,媛媛的声音冒了出来,犹带呜咽的声音如泣如诉:“贺大哥是荣姐姐,是荣姐姐” 贺榕的脸已经被愤怒挤压的变形,他看着锦华,对着媛媛痛心疾首道:“傻丫头,她都那般待你了,怎得还问她叫姐姐。” 锦华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想要避开的,终究躲不得。她心里清楚摆在自己面前的路无非是两条,一条是同穆少秋联手,连带着贺榕一起干掉,另一条就是被贺榕的怒火吞噬,被穆少秋、贺榕、媛媛、东皇太一抹杀。 她相信,此刻的贺榕,绝对不会思量从前的关系,杀她也绝对下得去手。也相信对亲生骨肉都能狠得下心的丫头,根本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清醒之中,有一点的悲哀,也有一点失望。 高文轩与锦华不同,他手上粘有血腥,不怕杀人,所以此刻已经起了杀心。 他愤愤看着面前的小军阀夫妻二人一眼,抓紧了锦华的手:“宽恕是有条件的,该心狠就要心狠,他们留不得了,只能杀” 锦华看着高文轩杀气四溢的眉眼,决定好了的话突然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 而在此时。 穆少秋与贺榕,同时的动了。 果然,他二人选择了联合剿伐。 在窄小的立足之地中打斗,无疑是困难的。 高文轩一手护着锦华,一边同穆少秋等人搏斗,几人争斗辗转,招式惊险。 此处是神农架与南坡的地界,陡峭的崖壁像是刀削斧劈出来的,缠山蜷曲的是一条如同黑蟒似的溪流,名为沿渡河,河水水流湍急,在褐灰色的岩石上冲撞出一道道的白浪,恰是浪花淘尽,滚滚东逝,奔流不息。 高文轩一边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动作,一边留意着脚下的路,正面迎对贺榕与穆少秋实在是失策,如今他仍有一计,不过要以身犯险。 高文轩看了看脚下哗啦作响的流水,握紧了拳头,一把揪住了穆少秋的衣领子,他拳头赛风,力道犹如奔雷,直接旋着那只老狐狸朝贺榕砸去。 贺榕眼中亦是狠厉,他抓着高文轩砸来的穆少秋,稳当的将穆少秋放了地,于此同时,吸了口气,一把捞住了高文轩怀里的锦华,拼了劲的朝外拉扯。 锦华全身被高文轩和贺榕挤得发疼,她拼了命的想要挣脱他们任何一个,可现实却像巨浪,将她一个海浪拍下,拍得没了影不知二人中的那一个推了她一把,她身子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向崖下栽去。 风刮的脸皮生疼,锦华身子在悬空中摇摆,她整个人都懵了神,待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上方有一股强烈的拉力。 抬头瞧去,是高文轩。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生死叵测 “锦华,抓紧我”高文轩的手汗津津的,他的声音几乎是嘶吼而出。 锦华仰着脸瞧他,看见穆少秋在后一手推向他,一颗心嘭嘭狂跳了起来:“文轩你先别管我,后面后面” 穆少秋许是听到了声音,手顿了顿,很快,他的神情变得狰狞万分,充满了疯狂的一双黑眼睛异常的骇人,他又猛地推向了高文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神农架你们谁都别想走出神农架” 锦华感觉到身体在半空中一抖,之后所有的一切便不受控制了,高文轩到底还是被穆少秋推了下来。 两个人相互握着的手被巨大的冲击撞开。 锦华感觉到身体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坠落,不由的叹了口气,心想她和高文轩真是连死都逃不开对方了,感慨之中,同时又有一点对高文轩的愧疚由始至终,他一直都不是穆少秋与贺榕等人的敌人,他承受的,是她争斗中的失败,也是她所要面对的尖刺。 “啪”突然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锦华,锦华,赶快回答我,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恍神了半刻,在他声音的呼唤中,突然的清醒了过来。 坠落感消失了。 “文轩。”看向他,锦华感觉到心脏在腔子里狂颤,一种莫名贯穿了她的全身,这是她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幸福,忍不住要哭出来的幸福。 高文轩点了点头:“我在。” 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抹掉了眼角的泪,锦华扒着岩壁,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又问道:“我们还活着吧” “傻妞。”高文轩嘴角翘起了一道弯弯的弧度,红红的眼眶中圈困着名为宠溺的情感。 “你才傻。”眼泪没出息,再一次的冒了出来,锦华又哭又笑的兑了他一句话。 “好了好了,不哭了,来,看看能不能扒住那边石头,我这边有点撑不住了。”话到最后,高文轩的声音有几分低不可闻懊恼。 锦华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们仍旧停留在半空中,不过暂时的巴住了悬棺的棺材沿儿。 高文轩的指甲几乎全部陷在了棺木的木头棺盖里,但他们依然在以肉眼可察的速度从棺材上脱落。 高文轩的手指甲很险的已经掰断了部分,甲壳内的粉肉由于强烈的拉力作用下,已经有些发乌。 锦华看着他在她面前故作轻松的样子,对着他挤出了笑,同时动作不落的连忙朝他所指的方向抓去。 高文轩瞧见她彻底扒住了石头,眼中流露出一点安定,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吁出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她时,又开起了玩笑:“锦华,你恩,该减肥了,你要知道,在女人没结婚前就发福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锦华仰着脸看他,看见的是他骄傲的,瘦削的下巴壳,太阳在他的下巴颏后露出金光,锦华被那道灿烂照的眼酸,莫名其妙的挤出了一句话:“就知道贫嘴。” 高文轩嘴角上悄无声息的勾起了一道弧度,他一边控制着自己的节奏,一边努力的朝锦华的位置靠去,嘱咐道:你先别动,等我过去。” 锦华没有动,等着高文轩过来,她在下面看着他,发现他身上的那条运动裤上有一条大大的口子露出里面长了毛的腿,腿上带着一点红,想来坠下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划破的。 她没有说话,却记在了心里,想着如果出去,就给他买一条时髦的新裤子。 “锦华,我过来了。” 回头,霎时对上高文轩白晃晃的牙,他脸上的灿烂堪比春日的花朵。 在这一瞬间,心里响起了什么破开的声音。 锦华突然的想到了一句话真像啊他这副样子像极了墓中对她强撑微笑的高宽。 回过神来,锦华顿时升起一点不妙,一种郁郁的情感笼上了心头,不由问他:“疼吗” 高文轩起先有一点惊讶,惊讶过后,漆黑幽邃的眸子里蒙上了一点星光,看起来极尽温柔,他摇摇头,轻轻说道:“不疼。” 伤口见了血又怎么可能不疼。锦华心里低低的叹了口气,但她没有揭穿他,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一点微小不可察的难过。走到如今,他对她连一点抱怨都没有,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感到焦灼难受。 “为什么呢”不知不觉中,话还是问出了口。 “什么高文轩眼中闪过一点疑惑,他问了一遍后,又问了一遍:“方才你说什么为什么呢” 锦华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心事,本能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有什么就告诉我。你是想问小军阀为什么不帮我们是吧他” “不是的,我没有问这个问题。”锦华伸出一只手堵住了他的嘴,截断了他的话。 “罢了,我也不逼你说。”高文轩看了她两眼,突然有些兴致阑珊,他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正了脸色:“他们兴许已经离开了,一会儿我们往上爬,怎么样,还有力气吗” 锦华点了点头,看着他眼中的关心,突然的,心底一片柔软,摆了摆手:“这点小程度,怎么可能有问题。” 高文轩一听,顿时笑了起来,眉宇间除了宠溺,还多了一点戏谑:“说大话可不好。” 锦华定定的看着他,不知怎么,话一股脑的脱口而出:“不管是怎样的我,你都喜欢吗” “说大话的你,犹豫不决的你,即便是那个不喜欢我的你,我统统的喜欢。” 锦华突然不敢瞧高文轩眼底的那份认真,眼睛溜开了一点。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了她的意料贺榕居然起了赶尽杀绝的心思。 一块约摸脑袋大的石头从二人头上径直砸了下来,石头后是媛媛狰狞的脸。 隔着老远,锦华都能感觉到媛媛眼中的恨意,她那张狰狞而又猖狂的笑脸写满了恨意,伴着石块一同朝二人砸来。 于此坠落的,同样,还有锦华的一颗心。 她看着奋力将自己护住身下的高文轩,整张脸霎时白无血色,心里搅作一团,突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可真是傻。 “文轩,你别管我了。” “说什么傻话妈的,那小娘们儿,老子非要弄死她” 锦华顿时想要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莫名更甚,低低的问:他是这样的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吗 不由的伸出手,正要推开他,只闻得咚一声响血色从他的下巴,脖颈,蜿蜒四下。 他对自己的疼痛毫不在意,声音里有一点庆幸,他说:“怎么样,锦华你没有伤到吧” “怎么就这么傻”眼中缭绕水雾,欲来山雨,在看着高文轩的这一刻,锦华心中的莫名不断的扩大,看着他,她突然的欢喜极了,她突然的想:纵然前路是艰难的,可有这样一个傻丈夫,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傻吗”高文轩嗤嗤笑出了声,他动了动身,在将她护到身体里侧后,笑道:“我可不傻,是你轻看了自己的价值,我怎么能轻易的放过一件稀世珍宝。” 锦华看着他,笑了一声,看着他,眉眼深深:“我这样的,算哪门子的稀世珍宝。” 高文轩凑在了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谁说的,你就是我的珍宝,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荣锦华,还算不上是稀世珍宝吗”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这样臊人脸的闲话。” “我说过,你是医我的药啊,嗯,我嘴唇这里大概被砸伤了,疼得紧。”高文轩嘻嘻笑着,没脸没皮的对着她撅起了嘴巴。 脸跟火烧一般,锦华在他的注视下挪开了脸:“疼一疼就不疼了。” 高文轩没有回话,心里面有些懊恼,心道自己是不是进攻太猛烈吓着她了,一时之间,两人都默然无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噩梦只是一个开始,在那个象征着导火索的石块砸下后,随后,更多的石头接连不断的砸向二人,锦华听着石头砸在高文轩身上的嘭嘭声,心跳在这一刻彻底的停止了,她在高文旭臂膀的缝隙间看着身下的白浪,脑子里闪过了一点灵光。 “文轩。我们到现在只有最后一搏了。” 高文轩没有回话,即便等了许久,依然是沉默的。 锦华心里的不安逐渐的扩大,她在他逐渐松懈的禁锢中轻巧的挣脱而开,看着他血淋淋一片的面孔,登时感觉天旋地转。 “文轩,你醒醒”锦华拍了拍他的脸。 高文轩眼皮颤了颤,终而睁开了眼,似是清醒,又似是浑噩,喃喃自语中有一点自豪:“不错,毫发无损。” 锦华苦笑不得,看着他这副样子,狠下了心,死命的将他抱紧,轻轻的说道:“文轩,我数一二三,你就松手。” 高文轩没有答应:“锦华,这点程度的小伤,我撑得住,跳崖风险太大” “说什么大话你现在怎么样难道我不知道吗怕什么,一条贱命没那么容易被阎王收走,况且你要死” 高文轩恍惚中看见她璀璨的眼,她轻轻的咬住了他的唇,整个人像是铁索一样缠住了他,又锁住了他,她说:“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床上。” 这一句话,将高文轩流逝的生命点燃了,他猛地睁大了眼,听着她大胆的情话,心里却是不能平息,他喜她心里终于的有了自己的分寸之地,随后又听见她说:“跳下去,我们两个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活下去,若是在这山崖上死撑,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下一个人。” 高文轩竖着耳朵,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在心里挣扎,一半的可能性,说明她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死在他的面前。这样的赌注,他实在犹豫至极。 看见高文轩眼中的犹豫,锦华更紧的抱住了他:“只有活着才有可能,若你先死了,我不会将你的骨灰送回北平,让你在这山上孤零零的一个人。” “真是心狠。”高文轩亲了亲她的脸,将手从岩壁上缓慢的放了下来,他箍紧了她,几乎要将她嵌在骨子里。 “锦华,若是有什么不测,我是说,可能的,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管我,就只管自己走。” “大男人,怎么这般矫情,高文轩你放心,要是你真有什么事,我肯定不会留在你身边。” 高文轩瞧了瞧她活灵灵的眼,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长吻中,两个人的身体同时的向着翻滚的河水倒去,急坠中,他对着她,轻轻道:“若是能活下来,锦华,嫁给我吧。” 锦华没有回答,固然他情深似海,她脑子里依然的有着那一份理智,婚姻的许诺她不敢轻易的答应,这种情感太过沉重,一旦选择了婚姻,她就不得不去扮演着多种的角色,妻子,或者母亲。 没有听到锦华的回答,高文轩心里有一些淡淡的失落,这样的情况,他是有考虑过的,但还是想要听得她的一声答复,例如“好”或者“我愿意。” “哈,我方才开玩笑的。”嬉闹掩饰住了尴尬,高文轩低头又亲了亲她的眉眼:“我知道的,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锦华默默的听着他的话,理智和理性相互牵拉,她张了张嘴,再落入冰冷湖水的那一刻,还是没有应下他的话。 水流湍急也冰冷,整个人浸漫其中来不及翻腾,便被一道激起的白浪拍下,高文轩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在水中昏了过去,他像是湿了水沉甸甸的棉花。 锦华一边吃力的拖动着高文轩,一边和激流抗争,即便被白浪一次次的拍下,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拖着高文轩朝近岸的方向游动。 不断的游动,不断的游动,不知道游动了多久,意识渐渐的淡薄,世界变得天昏地暗,锦华还是没能抵抗住自然的力量,她不甘心的阖上两眼,身体伴随着流动的河水,在白滚的浪里,冲向远方。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三个月后 大雪簌簌而下,世界被白色吞噬,触眼所及,一切都被笼罩在蒙白中天是白的,水是白的,就连大山也是白。 一切,白得令人绝望。 村庄是白色世界里唯一鲜活的存在,但也只是非常细微的鲜活。 村庄里几乎都是挣扎在土地之上的穷人,这些穷人们仇视镇上的富户,而镇上的富户也小心的提防着这些如同饿狼的穷人。 因为租佃关系,这些隐蔽着的仇恨被埋藏在白雪之下,女人们和孩子们对于饥饿的痛苦也埋藏在白雪之下,故而,在村庄的深处,始终的充斥着孩童们对饥饿的“颂音”,“我饿我饿”的声音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低如蚊鸣,但这种声音并未消逝,而是,始终的,日复一日的在冬天的村庄上空盘恒,在人耳边不断回响。 这种声音令人烦躁,厌恶。所以招致了斥责和打骂声,孩子的哭声起初也是有的,但到后来也变得非常微弱了,死寂中微弱的哭喊,这便是冬日村庄的鲜活。 此刻距离神农架之行已过三个月之久,在白雪覆盖下的一户农庄里,锦华穿着一件破旧的黑棉袄,身旁是面无血色的高文轩,两个人缩在四处透风的屋内,相互依偎着取暖。 看着高文轩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锦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怎么都不能相信高文轩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事情从那次跳崖后说起。 他们被渡沿河水冲来了此地。两人醒来后便在这村庄附近的河岸了。 锦华是先醒来的那一个,高文轩在她不远的地方躺着,身上虽然很多淤伤,但除了头上被石头打烂的伤口外,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口。 锦华以为一切都会好好的,可还是没有想到,自从高文轩睁开眼,他便谁都不认识了,就连她也不认识,问什么也都不知道,除了有一点傻力气外,不爱说话,也不爱动,经常一个人看着太阳发呆,然后吃饭睡觉度过了一整天。 锦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为两人身无分文,她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暂时的在村子里住下了。 他们来到村子的时候,尚且还存着一点秋意,锦华多方打听,带着高文轩借乘着去镇上的牛车,将身上仅存着的翡翠首饰出手了,当地的商户将价钱压得很低,市价几百元的东西被压到了几个银元。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话实在不假。 锦华想同那当铺掌柜再商量商量价钱,谁料那掌柜听她口音是外地人,便动见色起意的心思,把人哄骗到了后院,上来就要动手动脚。 因为性子受不得这种委屈,锦华在给了那人一个耳掴子后便带着高文轩离开了。但钱又是不能不拿的,于是她便又寻了一个商铺,那狡猾的商人又趁时机将东西价钱压到了两枚银元,锦华同他讨价还价,最后以死契九元钱典当了。 量于那点钱实在是不够路费,考虑下,锦华便带着高文轩在村子里暂时的住下。九个钱租了一间屋,添置些生活用具,剩下的便没有多少了。 村里人只当她是跟着丈夫过活的小媳妇,但时间渐久后,人们还是发现了高文轩的不正常。 无聊许久的村民在得知高文轩脑袋有问题后,开始变得沸腾闲嘴的妇人想从她这里扒得闲言碎语作饭后聊资,色眼的男人则是想从她这里占些便宜,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陌生的,面朝水田,敦实而又寡言的劳作者。 这样的日子,万不能与城市的生活相比的,与在湘西的生活也不一般。 在湘西的时候,锦华可以说是被蛊婆婆、高宽等人庇护的。 但在这个村庄里,锦华真切的感觉到了贫穷者对更穷人的鄙夷,对无所事事却能从田地获得大量财富的富人的仇恨,对女人的劳役,对金钱的苛索,他们是愚昧的,但在这愚昧中还有一点可爱,他们保留着性格中老实淳朴的一面,遗存着对土地所难言的深切的热爱。 “啪啪啪” 屋外响起了拍门声。 锦华拢了拢身上的黑棉袄,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高文轩,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走出堂屋时,突然注意到,屋里的窗纸虽然被重新糊好,但还是不抵凌厉的风雪,又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窗子糊好的同时,开了门。 看见来人,锦华有些惊讶。 敲门的是住在隔壁的鳏夫,两家很少说话,碰了面差不多是擦肩而过,招呼也不曾打过。 “这个” 锦华微微一笑,按照礼仪将人请进了屋,冲了茶水后奉了上去:“朱先生有什么事呢” 那鳏夫一下便红了脸,有些呐呐,他黑而发红的皮色上呈现出一点窘迫,待一碗茶变得发冷后,方才放下了手上的碗,不大利索的说道:“其实可以叫我朱老三的,我能不能向你们借一些粮食。” 锦华还没有说话,这时候听见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她扭过头,刚喊了一声:“文轩,你先别动” 随后她又扭过了脸,对朱老三发出拒绝借粮的声音:“我们并没有多少存粮,过这个冬天都可能很困难。” 朱老三的脸差不多埋到了地上,他自己也觉得借粮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他挣扎了片刻,还是仰起了脸,追问道:“真的不能借些粮食吗” 锦华摇摇头,家里的那点粮食想要度过这个冬天是非常困难的,若是借出去,她和高文轩怕是活不了。 “可可我那三个孩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饭了,就连稀粥都没有喝”朱老三眼中迸发出绝望的光,他眼睁睁的看着锦华,希图这个漂亮的女人能有与她外貌相同的心肠。 锦华皱了皱眉,现在不比过去,正是艰难时刻,此时若是将粮食借出去,那是傻子才会干出的事情。这并不意味着她对朱老三的一家子没有同情心,可同情心与命相比,与饿肚子的痛苦相比,她还是选择了后者,摇摇头:“粮食我们实在没有,你也知道,我们是刚来这里的” 朱老三灰黄的脸上突然变得凶狠起来,锦华将朱老三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里一清二楚,朱老三怕是被逼急了。 果不其然,随后便听见朱老三骂骂咧咧道:“傻子需要什么吃食,你这娘们给脸不要脸,快把粮食给我交出来。” 锦华沉了脸:“朱先生没事就请离开吧” 朱老三睁着贪婪的眼,眼睛里冒着凶光,朝着锦华扑了过来,他大抵被饥饿逼到了发狂的地步,话语中有一点抱怨的成分:“凭什么一个傻子就能有粮食吃,就能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对你们还有钱喝茶” 锦华猜透了朱老三的心思,在他动手之时,便一把抓住了他,按到了墙上,对于这种人她没有白话的心思,直接将人扭着推出了门。 然而朱老三扒着门框并不愿意离开,他的目光依然是凶狠的,凶狠中有一点颓败,他又像抱怨命运的不公一般嘶吼道:“凭什么一个傻子都能有粮食吃” 锦华听见屋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突然有些不大滋味,她担心是高文轩听懂了朱老三的话。 “给你。” 一小袋米不知何时伸到了朱老三和锦华的面前。 锦华顺着米袋看过去,瞧见了高文轩骨节分明的手指,瞧见了他淡漠的眼,瞧见他将粮食递到了朱老三的面前。 那一瞬间,锦华想要说的话无一例外的卡在了喉咙里,她发怔看着他。 而在这时,朱老三睁着贪婪的廓落落的眼珠子,反应迅速的夺过了米袋,临走的时候,有些嘲讽的嘟囔了一句:“傻子就是傻子。” 锦华看着朱老三离开,但想要去追,迈出门的时候,被高文轩拦了下来。 看了高文轩半天,锦华由疑惑、气愤,突然的有些惊喜,她激动的抓住了高文轩的肩膀,睁大了眼,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个遍,问道:“文轩,你知道我是谁吗” 朱老三的事情已经在她的心里被高文轩很有可能恢复的惊喜冲淡了,她巴望的看着高文轩,如果有可能,她恨不得将眼珠子直接黏在高文轩的身上。 等了许久,高文轩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他漠然的眼又变的模糊而又涣散了,锦华听见他口中冷冰冰的吐出了几个字:“你是谁” “我”锦华扒着门框的手放了下来,默默的关上了门,这时候,她什么话又都说不出来了。 她想到跳崖前高文轩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心想:正如跳崖前他所说的,他真就成了她的一个大麻烦,而她却没有丢下他的决心。 高文轩迷惘的眼中有了更深的疑惑,锦华要走,却被他拽了一个满怀,他贴近了她的脸,又问道:“我是谁” “你是高文轩。”锦华看着他,有几分心酸,但还是回答了。 高文轩听到回答后,眼中一闪,有一半的澄明,一半的困惑,他用一种好奇的口气追问:“高文轩是谁” “高文轩是你。”锦华不厌其烦的再次回答。 “那高文轩是我,你又是谁”他的脸凑了过来,那张面孔依然是英俊的,但却与往日给人的感觉不同,如果说过去的他是黑夜的话,那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 “我是荣锦华。”锦华瞧了他半刻,回答道。 高文轩这一次歪了脑袋,看了锦华有很久,突然的微笑起来,他说:“我记得这个名字,原来你就是荣锦华。” 他话音方落,锦华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的想要大哭一场,三个月来,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脆弱,即便和那些商人。那些多嘴的妇人斗智斗勇,她也一直是优雅得体的。 “那你是我的妻子吗” 锦华在他随后的话里怔住,愣神的时间里,只见他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抹了干净,他又说:“我只记得荣锦华是我的妻子。” 锦华突然的迷糊了,她在这一刻,分不清高文轩究竟是傻了还是失忆了,若说他是失忆了,可他的思维动作又非常不正常,如果说他是傻了的话,他却又如此深切的记得她,还有他方才面对着朱老三的表情,那分明又不是傻子的表情。 “文轩,你还记得高家吗记得苏珊吗记得高宽吗”锦华不甘心的想要试一试,看高文轩的状况应该是时好时坏,如果他都还知道过去的事情的话,那么他应该会在短时期内逐渐的回复的。 高文轩困惑的看着锦华的脸,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锦华有些失望,她瞧了高文轩一眼,摆了摆手:“天晚了,去睡吧。” 高文轩拉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 锦华微微一笑,放开了他的手:“我去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吃的,你方才给那个朱老三的实在是太多了。” 高文轩没有说话,锦华瞧见他垂着脑袋,像是闷闷不乐的孩童一般,由于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傻了,所以也不能确定他的难过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话。 “文轩,不妨事的,我们可以过下去的,我过些日子去镇上看看,找些活计。” 高文轩在她说话的时候猛然的抬起了头,猝不及防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迷茫的眼中全然是困惑和抱歉,他看着她,许久许久,低沉的声音从嗓子里挤了出来:“锦华,我” 锦华等着他的后话,却见他在此刻抱住了头,很痛苦的蹲在了地上,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虚汗,虚弱的让人心疼。 “对不起。” 在锦华向他伸手的时候,他如同一只发狂的兽,一掌拍开了她的手,他蜷缩在墙皮斑驳的墙脚,抱着头,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傻子。 锦华想要将他捞起来,却始终被他所躲避着,锦华无可奈何的同时有些困惑,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刺激到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她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上海滩是迟早要回去。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生活 锦华没有想到朱老三的事情只是一个开端。 就像放水的闸门一样,一旦闸门被打开,所有汹涌的暗流都在瞬间,一泻千里,势不可挡。 在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时,锦华便被门外的吵嚷声惊醒了。 揉了揉眼,对着透光的破窗纸发了一会儿呆,又扭过了脸去瞧高文轩,朦朦胧胧间发现身旁的榻上空无一人,她先是怔了一下,猛就清醒了过来,喊了一声文轩,见没人应,一下便从床板坐了起来。 她直接跳下了床,踩着湿冷的棉鞋,笼着身上的黑棉袄迅速的出了堂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联想到昨夜,锦华是片刻也安宁不下来,她怕极了高文轩会出事。 将出屋。 四起的吵嚷声由外传了进来,尖利的咒骂声像是匕首一样刺进耳朵里。 锦华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声,对着窗纸戳了一个窟窿,当两只眼睛朝外看去时,她心里的不安就此得到了证实几个举着农具的男人和带着孩子的女人将高文轩包围其中,他们的眼中发散着饿惨了的绿光,而高文轩则呈大字形,倔强的保护着通向这扇门的路,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我们要粮食给我们粮食,快让开”一个男人捏着高文轩的衣服企图将他推开。 高文轩紧抿着发紫的嘴唇,固执的摇头,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坚定:“不”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个拿着农具的男人一脚踢进了心窝子:“的给老子让开吧” 高文轩抓住了那个男人的脚,他腿脚踉跄了一下,没有站稳,趴在了地上,那个男人笑了起来,轻蔑的笑声里有一种自豪感,锦华听见他在对旁的人说:“看哇,这是一个傻子” 锦华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了门:“说谁傻子呢文轩,外面冷,快回来。” 高文轩扭头看了她一眼,他对着她扬起了一个傻气十足的笑容,摇了摇头:“我要保护你。” 方才那男人的笑容变得更大了,发出了一通响亮的类似于爆竹炸裂的笑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发现了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一般,对着一旁的妇人道:“看咯,这傻子要保护他那小娘们哩。” 高文轩的脸色变得青中发白,白中发紫,他从耳根子开始的半张脸都变成了愤怒的紫红色,看着高文轩要同那男人拼命的阵仗,锦华一把拽住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冷淡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那男人嘿嘿笑,对着锦华伸出了手:“自然是来借些粮食。” “我们没有粮食。”锦华皱着眉,拉着高文轩躲开了男人的手。 “放屁,朱老三家里的那袋米我们可都看见了。” 锦华握了握高文旭的手,冷不丁瞧见了他侧脸上的一块青紫,看着面前男人的脸顿时冷了起来:“要米跟朱老三要去,找我们做什么。” 男人不依不饶:“朱老三朱老三可是说了,这米是从你们这里拿来的” 锦华拍了拍高文轩的肩膀,在他耳边低低道:“文轩,你先进去。” 随后,她便扭过了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人等,决定先礼后兵:“我知道现在是冬天,大家今年的收成也不好,但我们的情况你们也瞧见了,我们也不好过。”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唬谁呢,朱老三说你们给的那米可是白生生的上等稻米。” 锦华深知这些人是被饥饿逼急了眼的,猜测他们其中应该是有心善的人,穷人才会同情穷人这一点不假,她心里有了主意,当即抹了抹眼,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选择了对众人诉苦:“昨天朱老三从我家里抢了米,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比得上一个大男人,那是我家里最后的一点余粮,我那男人你们也看见了,他是不久前才出事的,家里的那点米是我不懂事被人蒙骗了买的” 一些妇人的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同情,一个穿蓝布衣裳的,努了努枣红色的嘴唇,看着锦华,有些犹豫的说:“这年头谁都不好过,可是我这孩子” 锦华走过去,惺惺相惜的握住了她的手:“大姐,我们实在没有粮食,我男人的身子不好,朱老三拿了我们冬天的存粮,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孩子这样我也可怜,可我们现在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啊” 说着,锦华用黑棉袄的破袖子掩住了脸,呜呜的嚎出了声,她虽然没有真哭,但对那妇人说的,的的确确是肺腑之言。 想到两人以后的过活,她现在心里面还有一点怅然,高文轩的情况必须要去看医生,回不到湘西,她也没有余钱给他看病,高文轩给朱老三的粮食几乎是占了他们所有粮食的大半,高文轩自打傻了以后吃食也多,那点粮食根本不能支撑他们度过整个冬天。 在场的妇人们的态度有些松动了,有些见锦华哭的可怜,上来劝慰她:“等过了冬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锦华抹掉了眼泪,故作坚强的挤出了一抹笑容:“恩,等到了春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怜人微薄的快乐是建立在一个比自己更可怜人的基础上,这些妇人们比对看着没有男人可以依靠,粮食也被抢光了的锦华,心理平衡了一些,也对她生了几分同情,同时她们也有几分庆幸,自己是有男人可以依靠着的。 锦华将这些妇人的骄傲看在眼里,面上未露丝毫神态变化,她像是一只冷静蛰伏的老猫,冷眼瞧着,捍卫着自己的领地和尊严。 那个贼心不死的男人依然想要挑衅,在锦华说过那一番话后,他突然又咧嘴笑了:“你这娘们儿倒是花言巧语,朱老三可不是这样讲的,你和那个傻子可是喝着大锭白银贵的茶叶,一个傻子饿死也就饿死了,可是这些孩子,以后可是比那傻子有用的多。” 锦华怒极反笑,抖了抖身上的黑棉衣,将袄子系紧了之后,利落冲那男人抽去了一巴掌:“他即便再傻也是我的丈夫,滚再让老娘见到你打断你的腿” 在场的妇人有些惊愕,谁都想不到长相文雅,柔柔和和的小妇人会是这么个泼辣的性子。 锦华瞧见这些女人呆了眼,又垂下了眉眼,对着方才的那个蓝衣妇人低低道:“大姐,等开春挖野菜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带上我” 蓝衣妇人从愕然中反应了过来,瞧了瞧锦华,又瞧了瞧身旁的人,点了点头:“能。” 锦华听见妇人的回答,随即仰起了笑脸,她尽量使得自己的笑容甜美一些,她知道自己尚且存着一点青春的余温,还可以伪装出不知世事的天真模样,她对着妇人甜笑着又道:“我们一定会度过这个冬天的吧。” 她的笑容和语气里的怀疑,令妇人鼻头一酸,妇人点了点头,将矛头转移到了朱老三的身上:“那个天杀的,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明知道妹妹有” 妇人话说了一半,有些歉意的冲着锦华一笑,她方才想说妹妹有一个傻丈夫的,但突然想起了在女人面前不能随便说人家丈夫闲话的忌讳,便住了嘴,握紧了锦华的双手:“好妹子,开春采野菜,我们第一个来叫你,是吧姐妹们。” 说着她又扭头问身旁的那些妇人们。 锦华心里惦念着高文轩,他方才在外面冻了那么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回头看了看半掩的门,低低叹了口气。 蓝衣妇人瞧着她,微微一笑:“妹子想必是担心家里那位,外面天冷,妹子穿的也单薄,还是回去暖和会儿吧。” 锦华两手抓着蓝衣妇人的双手,作势要跪,她心里面清楚这妇人是个耳根子软的,自己只要再谦卑一些必然能够得到妇人完全的同情,当然,还有一点便是关于那个方才咄咄逼人的三角眼男人的,那样的人虽说得势不饶人,但只要这些妇人站在自己这边,一时半刻的话,那男人碍于面子也不会再找麻烦。 果然。 如锦华所料,蓝衣妇人撑住了她要跪下的身子:“碍不得,碍不得,妹子快起来。” 锦华同那妇人半推半就的起了身,她又瞧了瞧半掩的门,声音有些哽咽的对众人讲道:“文轩身子不好,就不留诸位大哥大姐了。” 三角眼拿着农具冷笑了一声,这时候那个蓝衣妇人为锦华出头了,她也哼了一声,指着三角眼数落道:“二狗子,你再这么混账,我就找你娘去。” 三角眼看着蓝衣妇人冷笑道:“三姑,可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呢,饿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就不相信他们没有粮食” 蓝衣妇人揪住了他的耳朵:“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是不是你没看见她一个女人家多可怜。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还有那个朱老三,居然抢起粮食来了,这村里什么时候容得他无法无天了。” 锦华贴在门板上听着蓝衣妇人的话,心想那妇人在村子里还是有些许威望,这件事后,应当带些东西去她家里走一趟。 高文轩两眼定定瞅着她的动作,低低的喊了一声:“锦华。” 他的声音低而轻,还有一点怯然,瞧着他这副样子,锦华心头一热,从门板上起开了,走到他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体温,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高文轩摇了摇头,仰起脸很认真的看着她,他说:“能跟我讲讲我从前是什么样子的吗我想要保护你。” 锦华看了他半刻,眼泪突然就收不住了,一滴接着一滴,一连串接着一连串的掉落,她扭过脸,擦干了眼中困着的泪,笑容满面的应道:“好。” 该如何同高文轩讲起过去,锦华突然的犯了难,她对他说不上了解,他的家庭,他的一切,她都是一知半解,还有那个叫做小春的女人,还有他的那个儿子,她都应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吗 锦华犹豫了片刻,开口了:“你是” 高文轩的眼中满是希翼,追问道:“我是怎样的呢” 锦华瞧着他亮晶晶的眼,突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另转了话题:“文轩,你吃东西没有,今天早上我们吃粥吧。” 说完,锦华便转身进了厨房,用碗称了一些米,淘洗了一番,便放进了锅里,加了些冷水,放在了火上,她蹲在炉灶旁催火,一边催火,一边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现下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回到湘西,贺榕与穆少秋想必是联手了,还有媛媛那个小丫头。 想起媛媛,锦华忍不住又朝高文轩所在的屋子看去,若是当时真的听了高文轩的话,将那小姑娘一枪崩了,现在还会是这样吗还有东皇太一,大概会站在自己身边的吧。 过往不可追忆,锦华心里思量了片刻,又将心思放在了粥上,火已经上来了,粥也煮开了,但米稀稀拉拉的,实在让人提不出来胃口。搅了搅粥后,锦华又瞧了瞧柜子里放的小半袋面粉,有些犹豫的摸住了油瓶,她预备给高文轩烙饼,前些日子学着做了一点一些腌咸菜,下饭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忙活了半天,锦华满头汗的烙了两个大饼,但同样的也浪费了不少白面,看着狼藉的厨房,她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不是在厨房待着的料。 米粥大概煮的时间长,看起来并不是很寒碜了,锦华垫着抹布端了锅,先给高文轩盛了之后,同大饼咸菜一起端到了他的面前:“文轩,快来吃饭了。” 高文轩沉浸在思考过去的事宜中,对锦华的声音过来很久后才做出回应,他看着米粥,瞧了瞧大饼,又瞅了瞅小咸菜,嘴角咧开了道大弧,满足的接过了饭食,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大饼,满足的看着锦华,夸道:“好吃” 锦华撑着下巴看高文轩吃食,看着他带有几分雀跃的天真,也笑了起来:“好吃就多吃一点。”sjgsf0916: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当铺 粮食比锦华预想中消耗的要更快。 在距过年不足两周期的时间里,那一小半袋堆起的白面已经被两人的嘴给推平,仅余了薄薄的一层粉面,覆在白布口袋上。 锦华抬手抖了抖面袋,在将最后一点面粉倒进碗里后,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高文轩,她没心情理他,只默默的做事。 这些日子,她动了不少心思,甚至想过重操旧业,夜半挖坟,但碍于冬天土层不好挖洞,便又另寻了生财之道。 她在众人滋事的第二天,便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烙饼,寻去了蓝衣妇人,那蓝衣妇人名何刘氏,是何家的三媳,平日里在村子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何家住在村西头,有三间大屋,都是黄豆泥砌的墙,泥用的是上好的黄豆浆和制,浆起地来,铁片子划过去,光溜一片,像是黄玉石雕一般,屋旁有竹林,纷纷落雪趁着潇潇竹叶,看起来很是雅致。 锦华与何刘氏聊了快一个下午,大抵摸清了村子里的一些情况,村子里能主事的有三个家族,分别为何、刘、宋三家。 何家是村里的排头老大,据说在清时这何家是有名的秀才老爷家,家里考取有不少的童试生。 用何刘氏的话说何家在村子里是头顶头的大家族,在县里也可称得名门望族。另外的两个家族便是刘家和宋家,刘家就是何刘氏的娘家,是村子里的老住民了,谁都不知道这个家族存在了多久,有的说在秦朝就盘踞在此地的,也有的说刘家同刘高祖有几分关系,总而言之,怎么往自己脸上贴金,何刘氏就怎么夸。 锦华默默地听着何刘氏的话,并没有作出回答,沉默给予了思考大量的可乘之机,在何刘氏说完话的时候,她已然制定了好计划,何刘氏透露出了两个非常有用的消息,一是何家在村子里有很大的威望,那个三角眼正是何家的小子,这一点使得锦华心里非常忌惮,看三角眼的阵仗以后还会是一个大麻烦。二是今年的收成差,他们还要去镇上的王家大院,向一位年轻的王姓乡绅借种子。 锦华很是留意这个王家大院,她心里有所预感这个王家大院很有可能是改变她与高文轩现下生活的一个契机,她因为急切的想要摆脱掉这种困境,所以对何刘氏的话语里多了些许的热诚:“大姐不如讲一讲这王家大院究竟是什么来头” 何刘氏只是一个妇人,她那两只小脚的行动范围最远也只是到达村头,她半载青春从来没有走出过村子,故而却对黄家大院知之甚少,她看着锦华摇了摇头:“这些我也不清楚。” 锦华没有再追问何刘氏,她赶在那个铜脸盆大小的太阳落山前便赶回了家。 之后的日子,因为连续的雨雪天气,锦华几乎没有再出去过,她和高文轩两个人靠着那点余粮,过活了大半个月。 “锦华。” 将不足半碗的面粉和成面糊糊后,锦华这才扭头看向高文轩:“等一会儿饭就好了。” “我我没有说吃饭的事情。”高文轩轻轻皱起的眉头表示他此刻心里的烦躁。 “那你想说什么”锦华将面糊糊搅和进了煮沸的大锅里。 高文轩没有说话,他瞧着锦华半刻,将手上的一物递了过来。 锦华看着高文轩手上的东西,顿时的哑了声,她从高文轩手上接过钱,低声的问道:“这钱从什么地方拿过来的” 高文轩没有说话,只是将钱往锦华的手心里推,银元沉甸甸的躺在手心里,就他们当前的情况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看了高文轩有半刻,锦华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高文轩用一副安静的表情站在橱窗的阴影下,他的侧脸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老旧而又呆板的古董画。 见高文轩不答话,锦华从他身边站了起来,她很认真的瞧着他,一字一句很认真的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高文轩没有等到预想中锦华的满脸兴奋,看着她的说教心里有些许不快,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凝留了半刻,最后还是开了口:“我这些钱是干净的。” 锦华瞧见他的温和,见他日渐清明的眼色,心里像是突然的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心又柔和了起来,压着声问他:“那你告诉我怎么来的,我才能放心。” 高文轩看着她,突然的撅起了嘴巴,他凑过去,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亲住了她,锦华听见了他低哑的,类似于说悄悄话的声音:“我把扳指当了。” “你你说什么”锦华像是一只迅猛的豹子,在一个瞬间的时间流动中,急迅地背过来了身,她的手和腰都靠在灶台上,满脸惊愕的看向高文轩:“扳指对扳指很重要的,我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吗不到最后,我们是不能将扳指当掉的。” 高文轩的眼中有晦明变化,他摇了摇头,固执的将手上的钱币塞给锦华,他看着锦华,意味分明的说道:“这些钱拿去花了吧,以后总归有办法的。” 这几个月同高文轩接触了不少时日,锦华知道他的精神时好时坏,但不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也不了解他现如今的头脑是否堪比从前,是否能让她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手头握着钱,心里思量了许久,如果按现实考虑的话,他们两个的确是需要钱的,典当扳指的钱的确可以解救燃眉之急。 但按心里面的想法考虑,锦华并不乐意高文轩典当扳指。 且不说他曾告诉她那枚扳指的不凡,更不要提,他曾告诉她的见戒如见人。 她心里面非常的清楚,知道回到湘西,那枚扳指才是它大显身手的地方。 “文轩,你将那家铺子的名字告诉我,然后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将当票和银元揣好,锦华亲了亲高文轩的额头,最终还是决定将扳指赎回来。现在的高文轩并不清醒,她要为他做好每一份的规划。 依然如同先前去镇上的,锦华再一次搭乘着牛车上了路,她担心自己走后再有什么人来打扰高文轩,临走前特意嘱咐了他,任何人喊门都不要开。 高文轩没有同先前一样乖乖的答应,态度有些不耐烦,锦华将他这几日的神态看在眼里,见他有了几分没傻之前的样子,很是惊喜。 现在坐在牛车上,她还是满腹心思的考虑他的事情。 在锦华看来,现在她和高文轩缺少的就是回去湘西的路费,她此去除了想要赎回高文轩的扳指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去王家大院一探虚实。 她自从在何刘氏的口中得知那位乡绅后,心里犹存这一点念头,可以说她无时无刻无不在思索这件事,她不打算在村子里逗留太长的时间,农事回本的时间太久,效率太低,实在麻烦,她决定同这位王姓乡绅打一打交道,借上一笔路费钱。 想了想,锦华不留意的捏住了手上的刀片,光滑的刀面令她觉得兴奋,那些隐隐之中的兴奋像是在全身各个细微的毛孔中埋伏许久,她感觉到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没有钱,可以抢啊,那个乡绅简直是送来的好机会。 牛车在窄窄的小道上前行,天色突然的变得灰黄起来,风也吹了起来,此刻正是风雨前夕。 四个小时的路程,牛车终于到达县城,县城不同于乡村,四处洋溢着声浪与繁华,男人的高谈论阔,女人的娇笑软语,孩童的耍痴撒娇,构成了县城乐章的主旋律。 锦华此刻站在县城外,捏了捏身上的银元,决定先往高文轩当扳指的铺子里去,她在路上也思虑好了措辞,晓得该怎样开口与那个掌柜白话,同时在车上的时候她也与车夫打听好了王家大院的位置。 眯了眯眼,锦华大步朝着县城里的青砖路走去,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快活,她告诉自己只是向那位王姓乡绅借些银子,并没有察觉到曾经作为好种子的自己,已经渐渐地变为了坏胚。 当铺在县城最繁华的街上,位置十分的显眼,将才过去,锦华一眼便瞧见了高文轩当扳指的地方,直截了当的朝着黄漆牌子的方向去了。 掌柜是个中年人,八字眉,羊角胡,圆眼,圆脸,生得一团和气的模样。 见锦华进来,掌柜的瞅了两眼便招呼道:“小姐,当东西啊。” 锦华接过了门房的茶水,摆了摆手,将身上的银元取了出来:“不,我是来赎东西。” 掌柜又低下了头打算盘,声音透着一丝懒样:“当票呢” 锦华在兜里摸了摸,将递给了那个掌柜,掌柜接过当票瞧了瞧,要将锦华掏出的银元退了回去,抱歉道:“小姐,您这是死当。” 锦华有些狐疑的从掌柜手上接过了当票瞧,果真看见当票上写的死当,心想高文轩怕是被当铺的人蒙骗了,她瞟了一眼掌柜,开口道:“叫你们东家来。” 听见锦华的话,掌柜捏住了胡须,声音里有一些不可察觉的轻蔑,他问道:“小姐,您方才是要叫我们东家来” 锦华点了点头,掌柜笑了一声:“就算叫东家来也没用,存的是死当,扳指就归当铺所有,这是铺子里的规矩,规矩不能坏” “规矩是人立的,有什么事情,等我见了东家再说吧。” 掌柜的瞧了锦华半刻,突然大声拨弄起算盘来:“姑娘,我说,你也甭死皮赖脸杵在这里了,我们东家是什么人,那能随便见人。” “你们东家莫不是绣楼里的姑娘我只听说绣楼里的姑娘不能随便见人。” 掌柜隔着木栅栏朝着锦华斜来一眼:“我们东家自然是王家最年轻的” “王家王家大院”锦华心里一盘算,感觉真是应了运气来了怎么都挡不住那句话。 掌柜的一仰头,显得很骄傲:“那是自然,我们东家就只有这一位,独一家。” 锦华看着掌柜的夸张的表情,轻轻拍了拍柜台:“那你们东家可真得跟我好好谈谈了,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有要事寻他的。” 掌柜半信半疑,继续做好审查工作:“具体是什么事” “要事。” 掌柜嘴巴一咧,脸上扬起了轻蔑的笑容,像是一只趾高气扬的鸵鸟,他又道:“你这样扒着我们东家的女人我可是见多了,甭费工夫,今天我们东家跟宋家小姐有约会。” 锦华没想到这位王家乡绅居然有这么忠心耿耿的掌柜,突然的想起了曾经的秦掌柜,她也是在这一刻,突然的想知道秦掌柜现在是不是还掌管着鞋店,上海滩是否还是一如曾经。 “松叔,我这不是在这呢,这位小姐说的话我方才可都听见了。”锦华正走着神,突然的在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同时一只手也在声音响起之时搂住了她的腰。 仰脸看去,锦华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这人倒是个熟人。 “你不是在北平” “看来荣小姐还记得我。”那人答非所问。 “当然记得你,王先生。”锦华将他的手从腰上放开。 “荣锦华,你怎么过来这里了” 锦华看见他靠过来,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王鲲,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王鲲笑了笑,锦华发现他比在北平时白了一些,也气派了一些,身上穿着银灰色的时样长袍褂子,挂着金边怀表,也带着书生气的金边眼镜,看起来派头十足。 “我是湖北人,自然是待在湖北,不知道荣小姐为什么过来了” “我想来就来,这是我的自由。” 王鲲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我是问你怎么来当铺了。” 锦华将手上的当票递给了他:“我是来赎东西的。” 王鲲低头瞧了瞧当票,对着忠心耿耿的松叔摆了摆手,只见松叔一脸苦相的走离了柜台,随后又手捧着一个绸缎盒子回来了。 “呐,卖你个人情。作为回报,晚上跟我去芙蓉楼里吃饭。” 说着,王鲲将盒子递了过来。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章 如何选择 迅速接过了王鲲抛来的盒子,待确认盒子里放的确是高文轩的扳指,锦华笑容满面的朝他鞠了一礼:“多谢王先生。” 王鲲两眼瞅着小娘们儿身上的衣裳,许久后才挪过了眼,笑容有几分不自然的问道:“你在什么地方住晚上吃完饭,我将你送回去。” 锦华自是瞧见了王鲲的目光,心道自己总是窘迫的时候碰上这人,面上有几分过不去,但也没显露,甚是不在意的说道:“我在镇下的村子住,不劳烦王先生了,过会儿我就走。” 王鲲在北平的时候就心急如焚的想要寻到她,如今阴差阳错见了面,却异常的冷静了,他也没挽留她,就说:“也好,你把地址给我吧,这不快过年了,我去给你送些年货。” 锦华有些犹豫,但想了想灶台的余粮,想了想还没吃饭的高文轩,到底战胜了面子上的窘迫,与王鲲道了住地,在告别的时候,她瞟了瞟自己黑得发亮的衣袖,先前想要对那王乡绅杀人越货的心思也没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湖北碰见王鲲,也想不到北平没钱住旅店的邋遢鬼竟然会是一个有钱的主。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她逃也似的跑离了当铺,走在冷风里已经很久了,脸还是滚烫的厉害。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虽说在北平时与王鲲有些交际,但锦华并不能确定王鲲的用心,更何况当今的世道没有什么说得准的,王鲲曾同她讲过一点,他手上是有队伍的。在北平的时候,王鲲不修边幅大大咧咧明显的土匪作风,但现在他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有钱少爷,如此大的反差还真是让人一时半刻接受不得。 走到借乘的牛车时,天色已经非常的暗了,赶车的那位已经载了一车的村里人,大老远瞧见锦华过来,当即扯着嗓子喊道:“快过来,就差你一个了” 锦华在一车人的目光扫视下跳上了车,抱着两臂,点头讪笑着缩进了车里:“让大家久等了。” 一旁嗑瓜子的女人抬了眼皮瞧了锦华一眼,手伸了出来,将瓜子塞进了锦华的手心,笑嘻嘻的开腔:“老妹儿,置办年货去了” 锦华接过了瓜子,看着那女人摇摇头:“家里那有闲钱,今年不是收成不好吗大家都不好过。” 女人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自顾自的嗑着瓜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挤了过来,凑到了锦华的耳朵边儿,低低道:“老妹儿,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活计吧。” 锦华看了看那女人的脸,昏暗中那张尖瘦的白脸带着一抹隐秘的笑容,锈钩子一样的红嘴唇上若有若无的藏匿着算计。 锦华从她的笑容里挪开了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瘦得惊人,两撇浓黑的柳叶眉几乎是挂在眉棱骨上的,调脂和粉伪造的好脸色也隐藏不住她身子的瘦,脸上的肉几乎凹陷了下去,白皮包着骨头,看起来像是行走的骨架。偏偏她又穿金戴银,老绿的绸褂子加身,隐隐带着甜腻的桂花香,打扮是十足的富贵,但整体而言,却是富贵里的穷酸相。 锦华顿了顿口气,还是出了声,毕竟她是需要钱的,这个女人虽说给她的感觉不大好,但临年关找上一个工作,摆脱当下的窘境也是极好的,高文轩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而且他似乎需要去医院瞧一瞧,他的痴病拖了几个月,不能再长拖下去了。 “什么活计”锦华问。 女人回道:“帮佣。” 锦华有些迟疑了,她生这么大,前半生是被人伺候着的,再落魄的时候也没有伺候过别人。 女人见她不答话,炫耀似的举起了手上的金镯子,在她面前打晃:“你瞅瞅,这可是实打实的金子,干得好别说是金子,就连钻石都有的嘞。” “钻石都有”锦华瞟了一眼这女人,晓得她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了,不过碍于车上人多,没有揭穿她。 旁边有人听见了她的话,插进了嘴:“什么活计” 说话的,是个圆脸的痴肥女人,染着红蔻丹的尖尖两指上带着银圈子,这个女人锦华识得,是常跟在何刘氏身边的年轻媳妇,家里的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死读书,夫妻俩在村子里出名的懒,不过她男人在村里也算是有本事的,在族里的私塾教学,每月有钱进账,所以今年收成即便不好,他们家过得还算可以。 女人恋恋不舍的从锦华身上挪开了半刻,随后将目光扫向了年轻媳妇,上下打量一番后,回道:“若是瘦些就好了,爷们儿都喜欢苗条的。” 话说罢,她又将目光转到了锦华的身上:“怎么样想好了没月钱可是这个数。” 说着,女人私底下比了一个数。 年轻媳妇眼都直了,惊诧中有那么一点渴求:“真这么多” 女人摸着头上的簪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又道:“不止呢,若是干得好,还有首饰戴,什么南珠、绿翡都是大把的赏,对了,平日里的衣裳都是好绸子做的,鞋面上一律龙眼大的珍珠。” 年轻媳妇巴巴瞧着女人头上的簪子,忍不住探手上去摸了一下:“这这是鎏金的” 女人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锦华,抓住了年轻媳妇的手,她将簪子从油腻的头发上抽了下来,指点年轻媳妇:“你瞅瞅,这可是真金,十足金没掺一点杂。你再瞧这个,这可是红宝,一颗就能把你买咯。” 年轻媳妇也跟着吃惊,叫了一声:“妈呀,这得是多少钱啊” 锦华有些好笑,没有搭理,她心想着要不要腆着脸跟王鲲借笔回家钱,若是王鲲肯借的话,她和高文轩便不必在此地待着。说起过年,小宽怕是还巴巴等着她回家一起过年呢,小宽是第一年能跟人一起过年,估计巴望很久了。 女人见自己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有吊起锦华的胃口,年轻媳妇她又看不上眼,于是从年轻媳妇手里抽出了金簪,又重新的插到了脑袋上,阖着眼养精蓄锐,思考对策。 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尽黑了,但村口却亮着一点黄光,牛车走到村口的时候,昏昏欲睡的锦华突然被年轻媳妇推醒了:“那是不是你家那傻子” 锦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高文轩喊她的时候才清醒了些。 看着举着灯笼,冻得全身哆嗦的高文轩,锦华有些哭笑不得,赶车人停了车,将她放了下来。 年轻媳妇和女人在说闲话:“唔,你说那男人吗是她丈夫,脑子有点问题” 锦华耳闻了一些,刚想发作,却被高文轩抱了个满怀:“怎么回来这么晚” 看着远去的牛车,锦华捏了捏他的脸:“天这么冷,出来干什么我不是同你说了,不要随便出来。” 高文轩沉默了片刻,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今天的月亮很好看,我想告诉你。” 锦华听着他傻里傻气的话,抓住了他指着月亮的手:“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外面冷,你出来应该多穿一件衣服。” 高文轩瞧了瞧她,又看了看月亮,很认真的说道:“不一样的,每天的月亮都不一样,今晚的月色最好。” 锦华瞧着他认真的脸,狐疑的看了看月亮,实话说她还真没有看出今夜的月亮有什么好的,深蓝的天幕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挂着钩子似得白月亮,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光也还是那么的惨白,好看没看出来。 “好啦好啦吃饭了没我们回去吧。” 说着锦华挽住了高文轩的胳膊,高文轩侧脸瞧着她,又将目光转向了头顶上的月华,低低道:“锦华,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嗯,我也喜欢。”锦华应和他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绸缎盒子,献宝的奉在他面前:“文轩,你瞧,我给赎回来了。” 高文轩没有接盒子,眼中闪烁着一点锦华看不懂的光,他说:“我们维持现在的生活好不好” 锦华愣了一下,干笑着将盒子又收了回去:“文轩,你现在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这件事就当是开玩笑好了。” 高文轩眼中涌出了一点受伤的情绪,他像是任性的小孩子一样说道:“我不想知道过去是什么样了,我想要现在的生活。” 锦华捏了捏兜里的盒子,看着高文轩,她瞧见他发蓝的血管在白月光下颤抖,他像是在声嘶力竭的向世界宣示梦想一样,很用力的发声。 但锦华清楚,高文轩现在只是暂时的没脑子,等他清醒了过来,算盘比她打的还要精呢,现在的生活,缺衣少食,他自然是不乐意的。 鉴于此,锦华用一种哄孩子的声音,应付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们先回去吧。” 高文轩听出了她的敷衍,他的小世界里因此呈现出了一种寥落的悲伤,他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感觉所来何处,只是感觉到淡淡的落寞,他看了一眼中天月色,又重复了一遍:“今夜,月色极好。” 锦华这几日来为两人的柴米油盐忙的焦头烂额,她从当铺回来,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很想休息,对于他的嘟囔也就充作两耳未闻了,她拽着他的手,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今天感觉怎么样呢头还疼不疼” 高文轩将她冰冷的手揣进了怀里,回道:“不疼了。你的手怎的这般冷” 锦华感受着他的温暖,一时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过了片刻,说道:“最近天比较冷,手也就跟着天气变冷了。” 两人默默的走在被月光罩着的白地上,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锦华想自己方才是想讲俏皮话的,但就高文轩的反应看,似乎并不成功,她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来一句有意思的俏皮话,索性闭上了嘴,默默的靠着高文轩的肩膀,一路而行。 靠在他的肩膀上,锦华的眼前时不时的会闪过与王鲲相遇的情景,想起王鲲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的看着自己身上的旧棉袄叹一口气。 不得不说,王鲲的出现令锦华在爱情的蒙蔽中暂时的清醒了一些,他令她看到了自己的不体面,也使那颗沉睡许久的虚荣心再一次的复苏了。在狼狈无比的生活逼迫下,虚荣一旦清醒,便会激流而下,势不可挡。 两人没用多少时就回了家,看着高文轩洗漱睡觉后,锦华又跑去了厨房,两眼瞅着小半碗面粉,思考对策。 她简直头大的很,这点粮食她一个人都不够,更不要提大食量的高文轩了,她胡思乱想着,突然脑子里又挤进了今日车上那女人的话,实话说,她老早就看出来那女人明摆着做娼的,是要唬她做皮肉生意的 “啪嗒。” 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锦华的思绪,那是石头敲打窗子的声音,她抬起头狐疑的看着窗子,不由全身打了一个哆嗦。 而这时,又一道石块击窗的声音响了起来。 锦华盯着窗子有片刻,直接抄起了扫帚,转身去开门,她猜是隔壁的朱老三又来混账,准备结结实实的给他一顿好打。 然而,开了门,锦华并没有瞧见朱老三的身影,反而被一道黑影猝不及防的按到了门板上。 “原来你住在这里。” 看着来人是白日见过的王鲲,锦华一颗心算是放了下去,随后一巴掌不客气的拍住了他的脸:“少废话,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自然是来给你送些东西,没想到你会住在这种破地方。不如去我那里住吧,我一定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王鲲啧啧了两声,捏着几枝寒梅进了屋,他身后的地上则放着两只猪大腿,一壶油、一袋米、一袋面,以及一些包装精美的甜点。 锦华从他手上接过了花,东寻西找没有找到合适的瓶子,就将自己的茶杯暂做花瓶,将那几枝寒梅插了进去。 “算了吧,我挺喜欢我现在住的地方。”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羞辱 对于锦华的回答,王鲲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那种笑容使得锦华莫名生出了一种无处遁形的狼狈,她低头看那支插在水杯里的腊梅,怎么都不敢抬头瞧王鲲的眼了, 腊梅花开六瓣,颜色像是红胭脂,中有一点黄蕊,在杯沿上方横支而出,恰迎着锦华的脸,发散着幽幽的冷香,锦华探手捏住了那朵花瓣,突然迷幻了似得瞧见花瓣上浮现出了王鲲的脸,吓得她又缩回了手。 王鲲看见她盯着梅花瞧,脸上浮出了一个早有所料的笑容,清亮的眼中溢出了笑意,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赶明带你去家里的梅园瞧瞧。” 锦华抬起了脸,对着王鲲瞧了有一会儿,直言:“天色不早了,王先生还是回去吧。” 王鲲脸皮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的神气,笑着又道:“你这么着急赶我走是做什么,老朋友总该叙叙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好的。”锦华一时找不出来什么话,只好僵硬的反驳。 “荣小姐还怕旁人说闲话吗”王鲲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瞧着灯火中的锦华,突然觉得她的眉眼生得可爱极了,低着头的模样更是有种女儿家的娇羞,不自觉声音放轻了许多,半开玩笑道:“荣小姐若是怕人说闲话,不如我就娶了荣小姐。” 锦华手指拨弄了一下那朵梅花,眼睛余光瞟了瞟里屋的方向,高文轩在睡觉,她怕他突然的醒了瞧见王鲲,于是对着王鲲又说道:“夜已经深了,王先生还是快些回家吧,山路不好走。” “没关系,今晚我可以住在这里。你同我讲讲,你是怎么来了这种地方,北平的那人待你不好吗”不用锦华开口,王鲲便坐了下来。 锦华一时没听懂了王鲲的话,这时候,王鲲又开口了:“你走后我想了很多。” “恩” 王鲲在灯火中仰起了脸,烛火将他的面孔照的一清二楚,锦华甚至能够看见他下巴上刚冒出来的细碎的青色胡须,他就这样的在她面前,一双明亮的眼中波澜四起。 “我想把你从那些人手上抢过来,锦华,我不管你的过去怎样,那怕你就是别人的姨太太,我也认了。” 见锦华没有回答,王鲲低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又说道:“我很高兴在这里碰见你,我差一些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锦华,虽然我没有北平的那老爷富有,但我可以竭尽所有满足你的愿望。” 锦华这时已经说不上话了,全身都是滚烫的,脸皮更是通红活像煮熟了的大虾。 她这般反应,并不是因为王鲲的那一番话,而是因为瞧见了站在王鲲身后的高文轩,高文轩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鲲的后脑勺,他发现了她的目光,抬起脸,清冷的目光从她脸上没做半点停留的扫了过去。 “文轩。”锦华看着高文轩,不自觉的越过王鲲朝他抓了过去。 高文轩任她抓过来,目光落在王鲲的身上,过了许久,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王兄,好久不见。” 王鲲的目光始终胶在锦华身上,自然也瞧见了她小心的男子,心里滋味杂陈,更多的是一种愤怒,他似乎明白了她方才赶他走的缘由。 过了半刻,他才将目光聚焦到小娘们双手挽着的男人,这男人他是打过交道的这人,皮相虽好,品行极差,是北平城里有名的浪子。 瞧着面前的两人,王鲲的目光发生了变化。 高文轩挽着锦华的手,面无表情的同王鲲相视,作为男人,他明白王鲲眼神的意味,知道王鲲是觉得自己是配不得锦华的,但也没做任何表示,两人静默相视。 “高兄怎么从北平过来湖北了”王鲲捏着拳头,声音淡薄的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他说出这句话时,感觉喉咙里很干,一腔的怒火都在燃烧,烧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发狂。 高文轩低头看了一眼锦华,甩开了她抱着自己的手,将她推到了王鲲的面前:“你说吧。” 即便过去高文轩再怎么生气,他从来没有这样待过她,锦华琢磨了半刻,心道可能是他磕了脑袋的缘故,心里虽然不快,但也没有计较,对着王鲲道:“这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我们出来,路上遭了难,就到了这里。” 王鲲两眼瞅着她不断张合的红嘴唇,嘴角浮起了一抹冷意十足的笑容:“既然荣小姐早就名花有主,何不对王鲲直言。” 王鲲话毕,高文轩的目光就此没再从锦华身上挪开过,锦华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两眼中喷发的愤怒能将她烧个洞。 保持着面色自如,锦华心里也觉得委屈,沉默了半刻,她对王鲲道:“王先生带着东西回去吧。” 王鲲一听她的话,突然炸毛,一拍桌子,又冷言冷语道:“锦华,你瞧一瞧高文轩给你的是什么生活,没吃没喝,你还要跟他” 锦华面对两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高文轩的态度突然让她觉得心寒,王鲲的热烈肆意又令她觉得惶恐,她本来就疲惫不堪的身心简直要被二人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自己怎么活管你什么事。”她对王鲲针锋相对,话里颇有些任性的意味。 王鲲虚着眼睛对锦华挤了笑,那抹笑带着一丝优越感,总而言之使得锦华感觉非常不舒服,王鲲又道:“我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罢了,我们虽然好不了,可我也不能见你这般作践自己,你知道高文轩是什么人吗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跟他。” 锦华瞄了瞄高文轩的脸色,看见他赤着脚静静的站在阴影中,一双眼像是黑玻璃,无忧无喜,冷森森的有几分恐怖。 高文轩淡漠的看着王鲲,看着锦华,始终没有说话,他在王鲲的刺激下眼前像是播画片一样浮现着种种,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目光凝固在锦华的身上。 在这一刻,高文轩比任何清醒的时候都要清醒,清醒中有一点悲哀,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留不住锦华的,她像是浮萍,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她的落脚地,而自己不过是她暂歇的旅店。 锦华莫名想笑,看着高文轩,她眼角却不自觉的趟落了泪,她感觉到了他不自觉的疏离,感觉到了他的冷淡,感觉到了他眼中的轻蔑,感觉到了他的不信任。 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都是沉默的,清冷的气流在房间里凝固,气氛冷至冰点。 “锦华,你想清楚,我在镇上等你。”王鲲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了这一番话,他受不了这种压抑,受不了内心无时无刻无不在的焦灼,叹了口气,留下话,便推门走去了屋。 锦华看着王鲲走出门,对着高文轩轻轻道:“我先去关门,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高文轩没有说话,他目光是锐利的,待锦华走到房门前时,他突然道:“你是想去送一送他吗” “我没有这”话未说完,锦华便被高文轩压在了门板上,他的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烧灼的呼吸烫的锦华一个哆嗦,使她突然疲软了下来。 不发一言的靠在门板上,锦华突然没了辩解的兴味,只当他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任他瞧着,任他作风作雨。 高文轩嘴唇贴到了锦华的嘴唇上,他又一次问:“方才他就是这样对你的吗” 锦华觉得高文轩的嫉妒莫名其妙,也觉得他现在很可笑,正了脸色,疲惫的说:“我同他没什么。” “他想要你。”高文轩一句话将锦华的辩解堵死。 锦华一面对着门外的冷风,一面又对着高文轩的热,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她看着高文轩,发不出来火,选择了妥协:“文轩,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也知道你身子不舒服,天冷,赶快去休息吧。” “我都记起来了,锦华,你想让我怎么说,走了一个贺榕,你又给我找来一个王鲲,真是好本事。我高文轩不缺女人,你也别扒着我不放手,你知道的,我最看不得你这虚情假意的模样” 锦华靠在门板上低低笑了一声,眼睛定定的看着高文轩,眼泪困在眼眶里,到底没有落下来,她别过去了脸:“随便你吧,既然你现在好了,我们就商量一下回湘西的事情吧,现在手头也没一个子,车费也是问题” 高文轩感觉到自己快要被愤怒吞噬,偏偏心爱的人还是这种态度,他突然的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留在身边,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他想让自己的种子在她的土壤上发芽,让旁的男人再也觊觎不得。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高文轩在锦华的惊呼声里将她一把扯进了屋里,一脚将门踢合上后,将她堵在了墙上。 锦华被高文轩压着,她感觉到他几乎在用全部的力量禁锢自己,他的手臂像是钢铁般结实有力,他的身体是最坚固的牢笼,他将她囚禁在那一方窄小的世界,不容遁形。 当他的吻落在面颊上、嘴唇上时,锦华感觉到自己几乎快要忍不住落泪了,在他带着怀疑,带着占有,带着愤怒朝她进攻的瞬间,有东西顺着他的嘴唇浸入了心,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忍让和温柔绞碎。 “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些,我给你就是,如果能让你有一点信任,这些我是不在乎的。” 仰起下巴,目不斜视的看着高文轩,锦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笑到最后,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她解着衣服上的纽扣,始终笑对高文轩。 高文轩停下了亲吻。 锦华冰冷的眼泪令他发热的头脑一下清醒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太聪明,可也傻到了极点。 叹了口气,他抓住了她解衣扣的手,将那双白皙的手拨开,直接将那件脏兮兮的黑棉袄扯了下来,强忍着心疼,淡漠的对着她说:“这样更快些。” 说着,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进里屋。 锦华在他的怀里,两人身上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料,他的身体像是火炉,烧得她害怕。 高文轩斜了锦华一眼,看着她皱起的眉毛,不由被逗得发笑了,但他还是黑着脸道:“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怎么现在害怕了” 锦华听见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知道他心里可能消了一些火,白了他一眼,耍赖道:“谁说我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 高文轩瞧见她耍娇的模样,猜不出是她真心流露还是有意奉承他,看了她半刻,弯下身子,小心的将她放在了床上,手扯着薄被被子盖到了她的身上:“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锦华看着高文轩似笑非笑的眼,心道他这火来的快,消的也快,知道自己今天安生些最好不过,于是闭了眼,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盘算。 高文轩在她闭上眼后,也躺在了床上,他没有瞧她,也没有动她,睁着眼看着头顶上的房梁发呆。 月光从窄小的窗子外打在两人身上,照成了一个模糊的影。 锦华感觉到床板一抖,晓得高文轩睡在了她身边,不由红了脸,虽说他傻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挤在一张床上,如今他突然的好了,反倒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两个人都睡不着,不知道是谁挑了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锦华抓着被子,听着钻进耳朵眼的低沉声音,心跳像是打鼓,她也不知高文轩说了什么,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高文轩此时已经将目光从房梁挪到了锦华的脸上,他看着她那张被月光照的白透的脸皮,突然的心头一紧,伸手连着被子将她捞进了怀里:“不准再有下一次了。” 锦华知道他说的无非还是王鲲的那件事,心头一酸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天晚了,睡吧。”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争风吃醋 王鲲那日愤愤离开后,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小娘们儿的消息,嘴上虽忍不住骂骂咧咧,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双腿,每天早上准时准点死皮赖脸的过来蹭吃蹭喝。 高文轩每日都会被他暗里巴拉一通,例如靠女人养,没出息云云。 每每闻言,高文轩只瞅着王鲲冷笑,王鲲除了言语攻击,武力上不敢随意同他开战,王鲲这辈子没爱恋过姑娘,但他从人生经验丰富的松叔那里学习到了不少妙解。松叔告诉他但凡女人没有不喜欢有风度而且多金的绅士的。 所谓对比产生真知,王鲲计划着要以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小娘们跟前,好让小娘们做出明智之举。 高文轩知道这怂包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见锦华冷眼相待,虽然心有怀疑,也懒得管了。 自那晚后,他有所反思,晓得情敌是个难缠的,也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意志不坚,决定反其道而行,暂时的从感情纠葛中抽身。将从前因病懈怠的计划一一拾了起来,暗地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去神农架的目的,一是为了锦华,二是为了顺着穆少秋摸到蛊门的踪迹。因为那什劳子东皇钟,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也因此长了一个心眼。 他将整条线捋了清楚。 且不说大局势如何,单就小关系而言:如果说锦华要回到上海滩,势必会遭到贺榕等人的打压,甚至可能会有丧命之险,这一点他是万不能忍受的。 这是好时机蒋桂战争,湖北暗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大有蠢蠢欲动之势。高家的生意在武汉也是有一份的,虽然动静不大,但在此时,趁当叼一口肥肉,正是扩展在武汉势力的好时机。 所谓发家的好时机,便是战争起来之际大发国难财。 作为一个投机者,高文轩敏锐的嗅到了大笔横财的铜臭味。他预感到会有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到来,或许会是在国内,又或许是在国外。 不但如此,高文轩自知自己全身的好战因子几乎都被王鲲逼了出来,在嫉妒心发酵的同时,野心也随之膨胀。他没打算瞒着锦华,在一个月色温柔,适合谈话的夜晚,心平气和的将此事同锦华讲了。 见高文轩突然笑嘻嘻的同她论事,锦华有些惊诧,自那晚后,他的态度就变得不咸不淡,两人的关系差不多停留在,各踞一方,倒头就睡的阶段。 抓着被子看了高文轩好大会儿,她正了脸色,思量了半刻,明说了自己的看法:“文轩,我觉得这件事不妥当,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想要在武汉站稳,需要不少的精力和财力,还有,我们要在年前回湘西,这你也知道的。” 高文轩靠在床上点了一支从王鲲那里拿来的哈德门香烟,袅袅白烟中他看着锦华活灵灵,俊俏俏的眉眼,突然的笑了一声,在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幽冷的目光穿透了白烟,落在了锦华身上,那双浸漫在昏黄灯光下的眼里满是锦华看不懂的意味,锦华听见他用狡猾的声音说道:“这件事自然不必我们插手。” 虽然有那么一点好奇,但锦华知道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于是不发一言的等他下文。 高文轩见她不说话,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收拢被面盘坐其上,锦华见他离自己那样近,一下子便红了脸。 高文轩又点了支烟,闪着精光的黑眼瞳在眼眶里打转,因为仰着脸,鼻子有一些尖翘,看起来活生生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锦华听见他又道:“你觉得王鲲这个人怎么样” 有些发怔,她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 要知道没提王鲲之前,他们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好朋友,那一晚后,高文轩再也没有跟她提过这个名字,即便王鲲白日来吃饭,高文轩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他突然问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离得那般近,高文轩自然是察觉到了锦华呼吸的急促,他眸间一暗,耍似的“梆”的一声往后一倒,后背撞在了床头的木板上,“吱呀吱呀”床身随之晃了两晃。 看着那张埋在被下笑嘻嘻的脸,锦华突然不晓得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脸皮,半开玩笑的说道:“真是个讨厌鬼。” 高文轩坐了起来,朝她的方向逼近,在将她逼靠在床脚的时候,他停下了,将她圈在怀里,问道:“开始讨厌我了吗” 锦华脸更红了,一把推开了他,没注意,自己从床上栽了下去。 随后便听见了高文轩没良心的笑声,高文轩一边笑着,一边将她捞上了床,他问锦华:“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你还躲什么” 锦华在他怀里不自觉的僵硬了,有时候她在想,他们的关系都那样亲密了,自己还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凉湿的吻在她苦思冥想不得所终的时候,突然而至,犹如撞地的陨星一般击中她的嘴唇。 感受到高文轩的亲吻,锦华抬眼看他,见他玩闹一般咬住了她的嘴唇,伸手朝腕子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了怀间,像是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锦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瞧着他的,但看他俊秀的眉宇间强忍的笑意,也能猜出自己方才的表情一定是不机灵的。 高文轩见她有些发恼,一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很认真的看过她的脸,随后指着她眼皮下方问道:“你这里什么时候生了痣” 锦华脸一向生的干净,过去还是荣家小姐的时候,脸像是白瓷,这么些年在外闯荡,风来雨去,白瓷渐渐变成了青玉,但也还是剔透晶莹没有杂质的。 听他这么一说,锦华有了一点想照镜子的念头,高文轩见她变了脸,当即又道:“唬你的,没有痣。” “真的”锦华有些不相信,又道:“那你把镜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高文轩不依,两个人一个挡着,一个进攻,最后两人衣衫凌乱的双双仰躺在了床上。 “无赖。”锦华瞟了他一眼得出结论。 高文轩衣领敞有大半,露出微微发红的胸膛,胸膛上方还残存着指甲印,他对着锦华一咧白牙:“女流氓。” 锦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两眼笑成了月牙,高文轩伸手戳了戳她含笑的脸,抻头咬住了红嘴唇。 牙在用力,吻在加深,有愈加激烈之势。 锦华一口气还没喘过来,高文轩便截断了她的呼吸,两个人埋在被里,你侬我侬之时,锦华有些煞风景的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高文轩停下了,用被子将她裹成了一团:“我去给你烧些热水。” 说着他便下了床。 锦华裹着被子看着高文轩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她摸了摸嘴唇,又看了看高文轩走离的方向,扑哧笑出了声。 男女之事,她是懂得的,方才高文轩亲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可一想想,若是他们真的坦诚相见,他就会完全的信任她,她又突然的不害怕了。 她心里有所意识,明白高文轩和她之间埋藏着名为不信任的定时炸弹,这一点,想必高文轩也是心知肚明。 高文轩冰天雪地里冲了一个冷水澡,将心里的火彻底的浇灭了,他扭头看着亮着灯光的小屋,踩着雪走了回来,他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爱着她,这份爱令他盲目和不知所措,她的心上到底都有谁的影子呢 高文轩不知道。 他走进了厨房,走到了灶台边,点了火撑锅烧水,看着跳跃的火苗,看着冒起的白气,看着咕噜噜翻起的水泡,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心头蛰伏的阴霾再次将他笼罩,按他的计划,武汉的事情,他势必要将王鲲扯进来,这一点或许有几分报复的成分,他与王鲲在一定程度上可称之为情敌,他的的确确受不得王鲲看锦华的眼神,每次当王鲲看着锦华的时候,他都有想要将那个男人一拳打到地上的冲动。 将水盛进了碗,熄了火,高文轩两手捧着碗又进了里屋,瞧着蜷在被里的小丫头,他不由眉梢又染了些许喜意,她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像是一只乖乖巧巧惹人怜爱的小猫咪,这使得他想起了初次见她的情景。 高文轩放下了碗,轻轻喊了一声锦华,见锦华睡熟了,他瞧了瞧桌上的水,叹了口气,不再叫她,也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见到王鲲的时候,高文轩按照计划同王鲲说了这件事。 王鲲正和白瓷碗里的肉包战斗,听了高文轩的话,先是一愣,又不发一言的继续同肉包作战,锦华在厨房细细的听着高文轩和王鲲的对话,见两人都没了声,把酱萝卜加了醋后,便端着酱菜和剩下的一屉包子,笑容满面的上了桌。 瞧见锦华过来,王鲲对着她举了一个大拇哥,啧啧夸道:“今天的包子真好吃。” 高文轩看着他那殷勤样,又将目光转向了锦华,瞧见锦华的笑脸,他突然觉得心口有种针扎的感觉,他极想将那怂包的眼捂住,或者拿枪威胁,告诉,说,荣锦华是我的女人。 但他没有这样做,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认为这种行为太幼稚,碍于自尊心也实在是做不来。 锦华对于王鲲的逢迎,挤出了一抹笑,她的水平如何她自然是清楚,见王鲲吃的这样起劲,实话说她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吃坏肚子。 高文轩阴郁的看着王鲲,这时候锦华恰朝他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撞,高文轩觉得心跳快了几拍,他不自在的看向了吃食的王鲲,这才平息了心率。 两眼对着王鲲,高文轩神游天外了半刻,突然回了神,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的想到锦华今日是化了妆的,而且穿了王鲲送给她的新衣裳,他盯了她那身衣裳半刻,又挪过了脸,心想着这几天找个机会,带她去做几身衣裳。 王鲲吃完了饭,心满意足的一抹嘴,他瞟了一脸阴郁的高文轩,有几分自得,随后同锦华说话,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呀,这位仙女是荣锦华小姐吗” 锦华忍不住笑了,刚一弯嘴角,便见高文轩发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她笑容不由僵在了脸上,对着王鲲应付道:“王先生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 高文轩的眼神收回了一些,但仍有部分是黏在她身上的,王鲲对高文轩包含醋意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他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子,他将盒子塞到了锦华的手上,故作一派正经说道:“送给你的。” 锦华瞟了一眼高文轩,刚想将东西退回去,却听见高文轩发话了:“王兄送给荣小姐的是什么宝贝,让我也瞧瞧,开开眼界” 王鲲一挑眉,他有几分对高文轩的打脸之意,开口回道:“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玩意,不过是白俄佬送的金刚钻手镯。” 高文轩在王鲲说过话后,将目光挪向了锦华,锦华看他眼神的意思,是让自己把盒子打开。 摸不清高文轩打的是什么算盘,锦华犹豫了几分打开了盒子,果然如王鲲所言,黑丝绒的里衬上躺着一对晶莹剔透,光华耀眼的金刚石镯子。 锦华看着那镯子,忍不住试了试,她看着自己的白手腕上那一对晃眼的镯子,突然心也跟着跳了起来,镯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淡蓝色的光,一转手又变成了七彩光,精巧极了,也美丽极了,女人们见了,怕是少有不心动的。 高文轩瞧见了锦华眼中的喜意,心里想的却是这种破玩意,他那地下赌场多的是,但他也不好当着王鲲的面让锦华把那镯子取下来,于是负着气,闷着心,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容满面的王鲲和气他、伤他,又在伤口上撒盐的没好心的小姑娘。 他心里真是酸的要命,比吃了醋还要酸,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他愤愤的起了身,一把抓住了锦华,将那两只镯子褪了下来,拍到了王鲲身前的桌面上,他将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套在了锦华的无名指上:“回头补给你。” 王鲲的脸色,难看至极。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争风吃醋 王鲲那日愤愤离开后,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小娘们儿的消息,嘴上虽忍不住骂骂咧咧,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双腿,每天早上准时准点死皮赖脸的过来蹭吃蹭喝。 高文轩每日都会被他暗里巴拉一通,例如靠女人养,没出息云云。 每每闻言,高文轩只瞅着王鲲冷笑,王鲲除了言语攻击,武力上不敢随意同他开战,王鲲这辈子没爱恋过姑娘,但他从人生经验丰富的松叔那里学习到了不少妙解。松叔告诉他但凡女人没有不喜欢有风度而且多金的绅士的。 所谓对比产生真知,王鲲计划着要以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小娘们跟前,好让小娘们做出明智之举。 高文轩知道这怂包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见锦华冷眼相待,虽然心有怀疑,也懒得管了。 自那晚后,他有所反思,晓得情敌是个难缠的,也知道自己心爱的姑娘意志不坚,决定反其道而行,暂时的从感情纠葛中抽身。将从前因病懈怠的计划一一拾了起来,暗地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他去神农架的目的,一是为了锦华,二是为了顺着穆少秋摸到蛊门的踪迹。因为那什劳子东皇钟,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也因此长了一个心眼。 他将整条线捋了清楚。 且不说大局势如何,单就小关系而言:如果说锦华要回到上海滩,势必会遭到贺榕等人的打压,甚至可能会有丧命之险,这一点他是万不能忍受的。 这是好时机蒋桂战争,湖北暗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大有蠢蠢欲动之势。高家的生意在武汉也是有一份的,虽然动静不大,但在此时,趁当叼一口肥肉,正是扩展在武汉势力的好时机。 所谓发家的好时机,便是战争起来之际大发国难财。 作为一个投机者,高文轩敏锐的嗅到了大笔横财的铜臭味。他预感到会有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到来,或许会是在国内,又或许是在国外。 不但如此,高文轩自知自己全身的好战因子几乎都被王鲲逼了出来,在嫉妒心发酵的同时,野心也随之膨胀。他没打算瞒着锦华,在一个月色温柔,适合谈话的夜晚,心平气和的将此事同锦华讲了。 见高文轩突然笑嘻嘻的同她论事,锦华有些惊诧,自那晚后,他的态度就变得不咸不淡,两人的关系差不多停留在,各踞一方,倒头就睡的阶段。 抓着被子看了高文轩好大会儿,她正了脸色,思量了半刻,明说了自己的看法:“文轩,我觉得这件事不妥当,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想要在武汉站稳,需要不少的精力和财力,还有,我们要在年前回湘西,这你也知道的。” 高文轩靠在床上点了一支从王鲲那里拿来的哈德门香烟,袅袅白烟中他看着锦华活灵灵,俊俏俏的眉眼,突然的笑了一声,在一支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幽冷的目光穿透了白烟,落在了锦华身上,那双浸漫在昏黄灯光下的眼里满是锦华看不懂的意味,锦华听见他用狡猾的声音说道:“这件事自然不必我们插手。” 虽然有那么一点好奇,但锦华知道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于是不发一言的等他下文。 高文轩见她不说话,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收拢被面盘坐其上,锦华见他离自己那样近,一下子便红了脸。 高文轩又点了支烟,闪着精光的黑眼瞳在眼眶里打转,因为仰着脸,鼻子有一些尖翘,看起来活生生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锦华听见他又道:“你觉得王鲲这个人怎么样” 有些发怔,她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 要知道没提王鲲之前,他们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好朋友,那一晚后,高文轩再也没有跟她提过这个名字,即便王鲲白日来吃饭,高文轩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他突然问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离得那般近,高文轩自然是察觉到了锦华呼吸的急促,他眸间一暗,耍似的“梆”的一声往后一倒,后背撞在了床头的木板上,“吱呀吱呀”床身随之晃了两晃。 看着那张埋在被下笑嘻嘻的脸,锦华突然不晓得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她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脸皮,半开玩笑的说道:“真是个讨厌鬼。” 高文轩坐了起来,朝她的方向逼近,在将她逼靠在床脚的时候,他停下了,将她圈在怀里,问道:“开始讨厌我了吗” 锦华脸更红了,一把推开了他,没注意,自己从床上栽了下去。 随后便听见了高文轩没良心的笑声,高文轩一边笑着,一边将她捞上了床,他问锦华:“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你还躲什么” 锦华在他怀里不自觉的僵硬了,有时候她在想,他们的关系都那样亲密了,自己还躲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凉湿的吻在她苦思冥想不得所终的时候,突然而至,犹如撞地的陨星一般击中她的嘴唇。 感受到高文轩的亲吻,锦华抬眼看他,见他玩闹一般咬住了她的嘴唇,伸手朝腕子轻轻一拉,便将她带入了怀间,像是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 锦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瞧着他的,但看他俊秀的眉宇间强忍的笑意,也能猜出自己方才的表情一定是不机灵的。 高文轩见她有些发恼,一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很认真的看过她的脸,随后指着她眼皮下方问道:“你这里什么时候生了痣” 锦华脸一向生的干净,过去还是荣家小姐的时候,脸像是白瓷,这么些年在外闯荡,风来雨去,白瓷渐渐变成了青玉,但也还是剔透晶莹没有杂质的。 听他这么一说,锦华有了一点想照镜子的念头,高文轩见她变了脸,当即又道:“唬你的,没有痣。” “真的”锦华有些不相信,又道:“那你把镜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高文轩不依,两个人一个挡着,一个进攻,最后两人衣衫凌乱的双双仰躺在了床上。 “无赖。”锦华瞟了他一眼得出结论。 高文轩衣领敞有大半,露出微微发红的胸膛,胸膛上方还残存着指甲印,他对着锦华一咧白牙:“女流氓。” 锦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两眼笑成了月牙,高文轩伸手戳了戳她含笑的脸,抻头咬住了红嘴唇。 牙在用力,吻在加深,有愈加激烈之势。 锦华一口气还没喘过来,高文轩便截断了她的呼吸,两个人埋在被里,你侬我侬之时,锦华有些煞风景的阿嚏一声打了一个喷嚏,高文轩停下了,用被子将她裹成了一团:“我去给你烧些热水。” 说着他便下了床。 锦华裹着被子看着高文轩的背影,一时有些恍惚,她摸了摸嘴唇,又看了看高文轩走离的方向,扑哧笑出了声。 男女之事,她是懂得的,方才高文轩亲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可一想想,若是他们真的坦诚相见,他就会完全的信任她,她又突然的不害怕了。 她心里有所意识,明白高文轩和她之间埋藏着名为不信任的定时炸弹,这一点,想必高文轩也是心知肚明。 高文轩冰天雪地里冲了一个冷水澡,将心里的火彻底的浇灭了,他扭头看着亮着灯光的小屋,踩着雪走了回来,他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爱着她,这份爱令他盲目和不知所措,她的心上到底都有谁的影子呢 高文轩不知道。 他走进了厨房,走到了灶台边,点了火撑锅烧水,看着跳跃的火苗,看着冒起的白气,看着咕噜噜翻起的水泡,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心头蛰伏的阴霾再次将他笼罩,按他的计划,武汉的事情,他势必要将王鲲扯进来,这一点或许有几分报复的成分,他与王鲲在一定程度上可称之为情敌,他的的确确受不得王鲲看锦华的眼神,每次当王鲲看着锦华的时候,他都有想要将那个男人一拳打到地上的冲动。 将水盛进了碗,熄了火,高文轩两手捧着碗又进了里屋,瞧着蜷在被里的小丫头,他不由眉梢又染了些许喜意,她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像是一只乖乖巧巧惹人怜爱的小猫咪,这使得他想起了初次见她的情景。 高文轩放下了碗,轻轻喊了一声锦华,见锦华睡熟了,他瞧了瞧桌上的水,叹了口气,不再叫她,也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见到王鲲的时候,高文轩按照计划同王鲲说了这件事。 王鲲正和白瓷碗里的肉包战斗,听了高文轩的话,先是一愣,又不发一言的继续同肉包作战,锦华在厨房细细的听着高文轩和王鲲的对话,见两人都没了声,把酱萝卜加了醋后,便端着酱菜和剩下的一屉包子,笑容满面的上了桌。 瞧见锦华过来,王鲲对着她举了一个大拇哥,啧啧夸道:“今天的包子真好吃。” 高文轩看着他那殷勤样,又将目光转向了锦华,瞧见锦华的笑脸,他突然觉得心口有种针扎的感觉,他极想将那怂包的眼捂住,或者拿枪威胁,告诉,说,荣锦华是我的女人。 但他没有这样做,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认为这种行为太幼稚,碍于自尊心也实在是做不来。 锦华对于王鲲的逢迎,挤出了一抹笑,她的水平如何她自然是清楚,见王鲲吃的这样起劲,实话说她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吃坏肚子。 高文轩阴郁的看着王鲲,这时候锦华恰朝他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撞,高文轩觉得心跳快了几拍,他不自在的看向了吃食的王鲲,这才平息了心率。 两眼对着王鲲,高文轩神游天外了半刻,突然回了神,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的想到锦华今日是化了妆的,而且穿了王鲲送给她的新衣裳,他盯了她那身衣裳半刻,又挪过了脸,心想着这几天找个机会,带她去做几身衣裳。 王鲲吃完了饭,心满意足的一抹嘴,他瞟了一脸阴郁的高文轩,有几分自得,随后同锦华说话,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呀,这位仙女是荣锦华小姐吗” 锦华忍不住笑了,刚一弯嘴角,便见高文轩发冷的目光射了过来,她笑容不由僵在了脸上,对着王鲲应付道:“王先生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 高文轩的眼神收回了一些,但仍有部分是黏在她身上的,王鲲对高文轩包含醋意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他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子,他将盒子塞到了锦华的手上,故作一派正经说道:“送给你的。” 锦华瞟了一眼高文轩,刚想将东西退回去,却听见高文轩发话了:“王兄送给荣小姐的是什么宝贝,让我也瞧瞧,开开眼界” 王鲲一挑眉,他有几分对高文轩的打脸之意,开口回道:“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玩意,不过是白俄佬送的金刚钻手镯。” 高文轩在王鲲说过话后,将目光挪向了锦华,锦华看他眼神的意思,是让自己把盒子打开。 摸不清高文轩打的是什么算盘,锦华犹豫了几分打开了盒子,果然如王鲲所言,黑丝绒的里衬上躺着一对晶莹剔透,光华耀眼的金刚石镯子。 锦华看着那镯子,忍不住试了试,她看着自己的白手腕上那一对晃眼的镯子,突然心也跟着跳了起来,镯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淡蓝色的光,一转手又变成了七彩光,精巧极了,也美丽极了,女人们见了,怕是少有不心动的。 高文轩瞧见了锦华眼中的喜意,心里想的却是这种破玩意,他那地下赌场多的是,但他也不好当着王鲲的面让锦华把那镯子取下来,于是负着气,闷着心,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容满面的王鲲和气他、伤他,又在伤口上撒盐的没好心的小姑娘。 他心里真是酸的要命,比吃了醋还要酸,在这种心情的驱使下,他愤愤的起了身,一把抓住了锦华,将那两只镯子褪了下来,拍到了王鲲身前的桌面上,他将大拇指上的扳指取了下来,郑重其事的套在了锦华的无名指上:“回头补给你。” 王鲲的脸色,难看至极。sjgsf0916: 二百二十五章 挣扎的爱 埋藏在锦华同高文轩之间的炸弹,到底还是猝不及防的爆裂。 命运好像永远有着自己的恶趣味,当一切都太过平顺的时候,它会突然的跳出来,无法控制的摧毁一切,这令锦华茫然不知所措。 那日,天有小雪,砂糖似的雪片从白茫的空中像是扫尘一般星星点点的落下,点点晶莹,又像是小水钻。 锦华坐在车内,静观风雪,雪有加大的趋势,在汽车驰骋的过程中,不多时,细雪渐渐变成了鹅毛雪,风扯棉絮一般在空中狂舞。 高文轩在她身旁慵懒地大嚼薄荷糖,黑眸微敛,不大同与往日,但明显能够感觉到他的兴奋和紧张。 见锦华瞧过来,他在身上的糖盒子里捏出了一颗薄荷糖,去掉了亮晶晶的糖纸,笑嘻嘻的将白色糖块塞进了锦华的嘴巴里。 锦华含着薄荷糖,眼睫微抬,瞟了一眼汽车前座的王鲲,见王鲲扭过脸在瞧他们,又面色自如的看向了高文轩,她这段时间心里始终在打鼓,一是猜不透高文轩的心思,二是摸不清王鲲的打算,在村里的时候,不知道高文轩同王鲲说了什么,王鲲最终决定和他搭伙来武汉谋事。 车窗外的世界不断变换,颜色渐渐缤纷起来,由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地变为了灯红酒绿、欢笑靡靡的人间乐园,寒冷无法阻挡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上一片乱花迷眼。 在一栋灰色的西班牙式建筑前,小车停下了,锦华在高文轩的搀扶下踩着亮闪闪的高跟鞋下了车,她身上穿着白色饰有玫瑰花的礼服,裙子下摆全是摩登的流苏,流苏间隙缀满了皓洁的玉珠子,一枚硕大的火油钻做扣,别致的钉在黑色狐狸毛的斗篷上,油亮蓬松的狐狸毛围脖上是她粉黛略施的心形脸蛋。 衣服的设计出自高文轩之手,锦华先前是想选白狐毛的,高文轩觉得白狐毛衬着颜色太单调了些,最后选了黑狐毛。 脱下黑棉袄,穿上黑斗篷,蓬松的狐狸毛将她的巴掌脸衬得更小了,如青玉的面色也越发显白,遥遥一望,珠光宝气,又是大上海那个光彩照人的娇小姐。 站在洋房前,高文轩一手撑着伞,一手神气十足的挽着锦华的胳膊,他是天生的衣裳架子,厚重的黑色羊毛呢大衣将他修饰的稳重精明,尽管他此刻正吊儿郎当的胡乱嚼着薄荷糖。 按了门铃,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灰色建筑内探出了一个脑袋,是一位穿着蓝布袄子,梳着团髻的老妈子,她身后细细的门缝里透出金色的光亮,在灰暗中俨然一个光彩耀眼的新世界。 老妈子油滑地问了几个问题,便折身回屋与宅子的主人通报,等了没多久,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欧仆过来打开了门,笑容满面的邀众人进屋。 屋里与屋外是鲜明的比对,璀璨耀眼的灯火拨开冰冷的雪帘将一行人从晦暗的世界拉进了富丽繁华而又温暖的天地。 锦华打量着屋内的装潢,揣度宅院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 屋子设计是典型的西洋式装潢,分有上下两层,室内几乎铺满了厚厚的红色暗花地毯,入门后的堂厅里内立了螺旋式的高耸楼梯,清一色的雕花黑铁栏杆,这一点有种哥特式的绮丽,台阶是柳木的,因为铺有地毯,所以露出了窄细的黑色边界。看上去富贵中又有一点厚重。楼梯将上下两层串联,灯火辉煌中颇具神秘色彩。 锦华只粗略的扫视了一番便收回了目光。 欧仆将他们带进了一间会客厅。会客厅里是更奢豪的装潢,白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裱在阔金框里的油画,两旁也安置有人物雕像,看起来更像是小的艺术品展示厅,不过东方色彩也是渲染了几分的,在沙发旁的小几上,稳置着男人巴掌大的牙雕菩萨。 高文轩见怪不怪的拉着锦华坐在了小皮沙发上,王鲲有些惊奇的扫量了一圈后,瞧见高文轩两手同锦华紧紧相握,有些懊恼,懊恼中又担心自己露怯,鼻里哼了一声撞坐在高文轩的身旁。 高文轩朝着锦华一旁挪坐了一点,瞧见王鲲扭曲了脸,嘴角当即扬起了一抹莫讳如深的笑容。 锦华安安稳稳的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扳指发呆,高文轩卖的关子她实在是看不懂,他行事手法像是顽童一般随性而为,但又好像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 因为心里有疑虑,所以锦华不由皱起了眉毛,高文轩眼瞧着,突然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戏谑又如真是无可奈何一般叹了一句:“你呀,真是所有事情都写在脸上。” 锦华被他那一声叹的红脸,捏住了裙上的流苏,眼睛一瞪他,刚想驳论一番,王鲲跳出来充当护花骑士,推了推金边眼镜,鼓着眼批评高文轩:“高兄怎么能这么说荣小姐,要我看,荣小姐是心如明镜,不染尘埃。” 高文轩似笑非笑的在王鲲脸上滞留了半刻,没有说话,他这招此处无声胜有声,把王鲲气个不轻。 王鲲捏着拳头,身上的浅灰色棉袍也跟着震颤,他捏了拳头有不大会儿,瞧了瞧锦华,还是将拳头松开了。 锦华暗地里掐了高文轩一把:“你别总是欺负老实人。” 高文轩不可置否的撇了撇嘴,从随身的小糖果盒里取出来一颗薄荷糖,平摊着手放在了王鲲的面前:“呐,请你吃糖。” 王鲲的脸色可谓是变化多端,他感觉自己要被气煞了,哼了一声:“谁吃你的糖。”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高文轩手上的糖都是花自己的钱买的,于是扑到了他的身前,探手要夺糖果盒子:“这些都是我的钱买的给我拿过来” 高文轩见他猛地扑过来,被大大的一惊,当即从沙发上翻了过去,王鲲收势不及,宛若脱轨的火车,脑袋直接撞上了那尊牙雕菩萨。 菩萨在小茶几上晃了两晃,不晓得怎得,竟然连带着小茶几,咣当一声落了地。 三人面面相觑,看着崩坏了的菩萨,高文轩不厚道的笑了声。 察觉到高文轩的笑容,王鲲脸上当即挂上了乌云,不快的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搞的鬼” 锦华虽说摸熟了高文轩的脾气,但少有见他这般的折腾人,瞟了眼王鲲的脸色,出来打圆场,充当和事佬:“你们两个人别吵了,我们还是考虑一下这牙雕怎么办。” 高文轩凉凉的说:“谁撞坏的谁赔呗。” 锦华瞧了瞧牙雕的成色,看了看剩下尚未损坏的地方,说道:“这菩萨是前清的玩意,到时候我们好好跟那位先生商量商量,总归没有问题。” 王鲲这些日子总被高文轩骑在脑袋上,绅士风度在此刻也伪装不去了,看着地上的牙雕碎片,漆黑的瞳里有乱云翻卷成海的仇恨,捏住了拳头,在锦华的惊呼声中朝着高文轩一拳砸了过去。高文轩的脸皮上弹又弹,随后王鲲又将拳头打到了高文轩的白牙上。 眼中逆着一点晦暗的光,高文轩淡淡的抹去了嘴唇上的血迹,对着王鲲咧嘴一笑:“过分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王鲲的心上,像是一盆水突然浇在脑袋上,王鲲的心,顿时变得犹如千斤重。 王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只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凝固、发冷、冻结,全部都因为面前的男人。 瞧见高文轩衣袖里暗藏着的枪,锦华一下子白了脸,挡在了王鲲的面前,看着高文轩尽量保持着冷静,对他安抚道:“文轩,王鲲跟你闹着玩儿呢。” “让开。”高文轩眼中森凉,冷意如同寒冰,锦华想不到高文轩也会这样瞧她,一下子,心里也冷了下去。 高文轩手捏着锦华的下巴,眼中有洞穿一切的漠然,也有非常细微的挣扎不舍,他像是疯魔,将枪顶在了她的额头上,他像是隐忍着怒气一般,刀片嘴里挤出了一句话:“荣锦华,你是我高文轩的女人。” 那双饱含着一切情感的眼睛,在璀璨的灯火中像染着火焰般烧了起来,他那目光烫灼的锦华无处遁形。 锦华看着他被灯光照成赤金色的脸皮,看着他身后如同孤鬼一般的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将他两人轻轻的一扯,很容易的隔开了。 “王鲲是个好人,你不该戏弄他,是你不对,高文轩。” 高文轩枯立在灯光下,手枪没有挪动分毫,他看着王鲲的一脸紧张突然的笑了,笑声中有几分暴怒,锦华听见他在耳边低低的说道:“真该一枪打死你。” 高文轩在爱中痛苦,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爱到极致便恨到极致,他对自己宠爱的姑娘简直又爱又恨,那份爱令他难过,那份恨更令他痛苦。 “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我。文轩,我们需要好好谈谈。”锦华道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已久的话。 “锦华,你也不曾信任过我,不是吗所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高文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缓慢的放下了手枪,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是一只迷途之鸟,不知归途,更不明前路。 锦华在这一瞬间也茫然极了,她心里牢牢固立的坚定伴随着高文轩的一言一语,崩塌殆尽,她感觉到自己在无穷尽的山林里奔跑,不停的奔跑,累极了,却停不下来奔跑的步伐。 明明有更重要的事,却因为这个男人蹉跎岁月,因为喜欢,她面子什么都不要了,明明回到湘西会有更好的生活,可还是每天跑东跑西的为他筹备,她以为他傻了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 这些,原来他都不曾看在眼里。 锦华没有说话,她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难过,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样,眼前是一片模糊。 她突然的看不清他了。 “锦华。”王鲲在后拉住了她。 锦华努力的睁了睁眼,发现高文轩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会客厅,她推开了王鲲的手:“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王鲲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像是当日在北平的感觉一样,他心里有挫败,有难堪,还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欢喜,这种感觉妙不可言,他侧脸看了锦华一眼,慢慢的走出了会客厅。 高文轩此刻站在二楼的一处抽烟,身后站立着一男一女,男的斯文,女的秀气,三人有一搭没一撘的说着话。 “文轩,你这是生什么气,我们可是有几年没见面了。”说话的是一个俏丽的女子,她身上穿着紧身的赤红色旗袍,一双玉莲涂着同色的蔻丹,踩着精致的檀木描金木屐,有节奏的敲击着地板。 高文轩被木屐的声音吵得头痛,他瞧了一眼斯文男子,不客气的说道:“唐明,你也不管管你家妹子。” 高文轩口中的唐明此刻腼腆一笑,如同一切羞涩青年一般,挠了挠头皮,呐呐说道:“文轩,其实这是我姐。” “臭小子,我不是让你不要说啦。”木屐哒的一声跺在了木板上,一声脆响。 高文轩挑了挑眉,他在此刻又变成了流连欢场的老客,俏皮话,风流话全都从嘴里冒了出来:“丽姐,我这不是夸你年轻嘛,跟阿明置什么气,女孩子生气皮肤就不好了。” 旗袍女子咯咯笑了两声,妖精似得扭到了高文轩面前,涂着红蔻丹的手指一点他的额头,嗔笑道:“你年纪比我还大呢,怎么叫我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讽我呢。” 高文轩眼睛余光朝会客厅的方向凝视了半刻,慢慢的吐出了口中的烟圈后,将烟头一掐,随后笑着捉住了旗袍女子的手:“丽” 他话未说完,便被女人单指堵住了嘴:“恩,这个称呼我很满意。” 恰在此刻,大厅里响起了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乐音。 高文轩恍惚中感觉到一只红色的蝶将自己牵引至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身体仿佛陷在柔软的海绵中,不受控制的起舞。 而先前同高文轩说话的斯文男子则在看着他一笑后,目光闲适的看向楼下满脸吃惊的女子。 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逢唐家兄妹(一) 锦华迅速的收拢了心思,冷静的看着头顶上的笑脸,从那句好久不见,她便已然断定同她说话的就是唐明。 再次遇见唐明本在意料之中,但在武汉,在当前的地点遇见唐明确确意想不到。 与唐明凝视的瞬息,锦华因为多月安逸而松懈的神经再次的紧绷了起来。 她设想过许多,心里的预感告诉她,高文轩来到武汉,要见的或许就是唐明,可高文轩与唐明究竟是怎样搭上的线,这一点,全然没有想清楚,因为她无力将思绪分心于此,她感性与理性并存的头脑以及紧绷的神经告诉她要保持冷静。 因为在此刻,她不仅仅瞧见了唐明也瞧见了唐丽。 那个像谜一样的女人一如三年前般魅力四射,打扮依然是摩登世界的宠儿,依然的妩媚妖娆,莹洁的皮肤有着月光石的颜色,睫毛浓秀,眉眼清晰,甚至大起大伏、凹凸有致的曲线也更动人了些。 将唐丽上下打量了一番,锦华在心里琢磨着该怎样开口,但她惊讶的发现,唐丽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在两人相视的第一眼起,唐丽已然强势的发起了第一波进攻。 她那双流动的水眼睛朝着锦华发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讯息,薄白的脸皮上晕出了玫瑰花色,烈焰红唇千娇百媚的勾起了细小的弧度,在将淑女笑不露齿的方法拿捏很好的同时,用一种风情十足的声音开了口,话是对着两位男士说的:“你们瞧那位小姐同我像不像是一对双生花” 高文轩此时在栏杆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锦华,他比在会客厅内冷静了许多,紧紧抿着薄唇,面沉如水,只是黑亮的瞳仁中不时的会闪过一些懊悔。 静静的听着唐丽的话,锦华思绪在三年前的回忆中游曳,她心里想着唐丽的说辞,很是纳罕,唐丽的话听起来很熟悉,熟悉到让她可以断定,那话定是从前在那里听过的,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来源何处。 唐明瞟了高文轩一眼,闲散的靠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巴,做出像是端详瞧看了好大会儿的模样,笑眼弯弯前来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可否赏脸与鄙人共舞一曲。” 锦华还未开口,高文轩便替她回了话:“这位小姐并不善舞。” “哦可真是可惜,这样的美人是适合跳舞的。“唐明的眼中流溢出一抹遗憾之色。 锦华从高文轩身上挪开眼,对着唐明做出调皮样,眨巴了眼睛回道:“不会当然要学。” 唐明若有所思的一拍脑袋:“不如我就教荣小姐前些日子上海正流行的狐步舞吧。” 锦华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应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唐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见她神态自然的回了话,脚步轻快的从楼梯上一步一跳的下来了,在快要彻底走下楼梯的时候,拉住了锦华的手,回道:“荣小姐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将我当做了外人不成。” 高文轩听着唐明这句颇有杀伤力的话,暗地里醋海翻腾。唐丽瞥见了他那张阴云密布,变换莫测的面孔,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掩嘴笑道:“你瞧他那样,喜欢那位小姐倒忘了礼法。” 不留意的从唐丽身边挪开了一点,高文轩在灯光下被耀得发蓝的面孔上,不自然的挤出了一抹笑。声音有些发凉,听起来颇有股咬牙切齿的劲头,他说:“是啊,唐老弟这般多年不见活泼的性儿还真是一如当年。” 唐丽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有答话,眼中摇曳着风情的光,千娇百媚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邀舞:“文轩,不如我们也一起跳吧。” 高文轩两眼盯着黑色的地板上不断晃动的白色流苏,心里面有种挫败感,瞧见小姑娘的的欢笑,更是五味陈杂,他没想到小姑娘竟然什么都跟他对着干,气愤之余抓住了唐丽的手,步伐稳健的步入了舞池。 “阿明,要不要换首曲子”唐丽像是一只轻盈的红蝴蝶,在滑出一步的时候对着唐明喊了一声。 唐明表现的很随意,总而言之是随便唐丽去了,锦华瞧见唐丽那只红蝴蝶收了翅膀,伴着有节奏的木屐声走到了留声机前,因她又换了一张唱片,所以后放的音乐锦华没有分辨出来。 高文轩的表情一直没有多大变化,他在唐丽身后站着,高大的身影将唐丽挡了个全。 “唐明我知道我们会再次碰面,不知你们来武汉有什么事情” 锦华瞧着手腕上的青蓝色血管,笑微微的低声与唐明言语,在审时度势方面,她一向有自己的灵通,心里清楚唐明唐丽既然能找来湖北,自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如果不出所料,极有可能与东皇太一之事有关。 狐步舞舞步缓慢,在滑步的间隙,唐明懒洋洋的回了话:“唐高两家是世交,丽姐和高文轩结有娃娃亲,丽姐不放心她的未婚夫,便来瞧瞧。” 锦华捏住了裙摆,在一个转身的瞬间,凑到了唐明的耳边:“我们是旧相识,何必糊弄我,丽姐的未婚夫唐丽在北平早结婚了,你们两个都是不死人。” 唐明的手捞住了她的腰,锦华感觉到他有些用力的抱住了她:“锦华,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放屁唐明这件事只有你和唐丽最清楚,你是后卿,是那个僵尸王,你们来湖北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僵尸王锦华,你莫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说什么胡话,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小时候你还整天追着我喊哥哥呢。” 锦华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再之后唐明的动作加快,在裙摆摇曳的刹那,她猝不及防的撞在了高文轩的后背上。 高文轩回头瞧了一眼,突然便从唐明的手上将她夺了过来,舞步加快,裙摆飞旋,流苏坠间的珠玉相撞,簌簌作响。 锦华被高文轩牢牢的禁锢在怀间,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高文轩怒火,两个人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旋转,直到气喘吁吁,高文轩才松开了她。 锦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火了,狠掐了高文轩一把:“你又折腾什么” 高文轩看了她不大会儿,从衣兜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嘎嘣嚼碎了之后,隔了有几分钟方才幽幽开口:“荣锦华,我不明白你打的是什么算盘,王鲲就算了,但唐明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逢唐家兄妹(二) 一切重新复归为谜题。 站在高文轩面前,锦华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中困在瓶中的孤魂,拥有着众多说不出口的秘密,只能安静的等待命运的审判。高文轩是偶然捡到瓶子的孩童,他的热忱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渐进而失去,就像没有永远的春天一样,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会淡无踪迹。 目不转睛的同锦华对视,高文轩发现小姑娘眼中的凶光是他从未见过的,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她,她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发起疯来朝着他毫不犹豫的一口咬来。 她说:“高文轩,你若信我便信,不信我也没办法,大不了好聚好散。” 高文轩没想到她会这般的态度,要知道他们经历过种种考验,就连生死的鬼门关也闯了过来,现如今,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皱了皱眉,压住了心里的火,好声好气的同她讲话:“锦华,你不要犯傻,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样的折磨我,心里就很好受吗” 言语是针,言语是刺,言语是枪,高文轩的一言一句将锦华的耐心击打的支离破碎,她本就像是刺猬,在高文轩面前本能的保护自己:“文轩,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不,我们就先分开一段时间,相互冷静冷静吧。” 高文轩抓住了她,他半生来的浪子生涯将他塑造为了游戏红尘的人物,当他重新的在滚滚红尘中蹉跎,当他重新的在中挣扎,当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体味到爱情的苦痛,突然的不明所以,不知所谓,变成了横冲直撞的毛头小伙。 “锦华,你明明知道我待你的心意。” “可你不信任我。”锦华哑着嗓子甩开了他的手,她又道:“或许我是喜欢你的,但我现在更想回到正轨,我有我的生活,我要回到上海滩,我不可能永远只围着你打转,高文轩,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 高文轩感觉到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一个大锤子砸了下来,他有一点清醒,但更多的是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锦华说了什么,声音一点点从口中挤了出来,排列成句,排列成章:“我努力的满足你一切要求,锦华,你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小军阀和那丫头根本不会放过你,我在保护你,去上海滩我们还要再缓一缓。珠宝华服,大洋金子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但你至少要为我保留一点男人的尊严吧,王鲲对你的觊觎你也是知道的,你对着他笑又是什么意思唐明一招手你就巴巴的去了,呵” 锦华没有言语,她抓着裙摆的玉珠串子,捏在手上,不断的摩挲,高文轩这一通话言之有理,他们两个人各有所据,锦华分明的感觉到有一条巨河将他们又隔远了,她对他又爱又恨,又喜又恼,如今喜和爱占了下风,恨和恼占了上风,于是她面无表情的瞧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下楼梯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我后天就回湘西。” 她到底还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子。 走下楼梯的时候,锦华瞧见了站在花梨木门前等着她的王鲲,王鲲面色如常的看着她,轻轻的说道:“走吧。” 这时,唐明却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伸手拦下了她:“锦华,你走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总该叙叙旧吧。” 唐丽伴在高文轩的身边,迎着众人的嘴角上却是一抹别有用心的笑,锦华被唐丽那一笑惊住了,在唐丽微笑的瞬间,她突然的想起了在杜家时曾与杜月笙相谈的一番话,唐明唐丽与东洋人也是有联系的,但他二人与荣家也是有所联系的,那么这对姐弟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唐明本田淳一僵尸王后卿 锦华预感到,她所知道的仅仅是这对姐弟的冰山一角,更大的秘密隐藏在她所无法触及的黑暗中。 锦华扭过身,看着唐明拱了拱手:“唐明,我们总归还会再见的,不是吗” 唐明遥遥同唐丽相视了一眼,当他面对锦华时,嘴角上温和的笑意掩饰住了话语的凌冽:“锦华,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但下一次见面,可要保护好” 唐明的话没有说完,锦华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了高文轩的身上,无疑,赤裸裸的威胁。 锦华将视线从唐明和高文轩的身上挪开了,在欧仆的带领下走出了院门,直到沉重的大门关闭,她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出了门,雪还在下。 接近傍晚的天色是苍茫一片的暗灰,这种灰显得异常的寂寥,也显得异常的阴沉,锦华看着天上飘摇而下的雪花,探出了手,雪花触手即消,只余掌心一片凉湿。 这种凉令她清醒,她心潮起伏的同时,回头望了一眼王鲲,王鲲身上的银灰色的长袍,使他渐渐的隐在了傍晚的风雪中,他的目光犹如凉湿的雪,穿透雪雾,和掌心里的凉湿,一同的冷了她的心脏。 锦华彻底的冷静了下来,活络的心思犹如指尖不停的飞击算盘,她对着王鲲说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四天,我可能要走的更早一些,或许明天就走。你一会儿自己走吧,我去附近找一家旅店。” 王鲲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看她的目光却有一点不加掩饰的炽热。 锦华正想喊他走,却听见他哆哆嗦嗦的问道:“你真的打算明天离开吗” 锦华点了点头,王鲲有些犹豫,但还是在此时问出了口:“能不能过了年再走” 雪天突然的起了风,夹卷着若有若无的雪花,擦过了脸,锦华在风声中没有听清楚王鲲的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王鲲已经将车开到了她的面前。 锦华对着王鲲摆了摆手,王鲲从小轿车的车窗里探出了头,锦华听见了他异常热切的声音:“上车吧,我带你去找旅馆,这里的路,你是不熟的。” 想了想,锦华还是上了车,她坐上车时,对着王鲲道了谢,却发现王鲲在此时将她一把按在了车座上,他的两眼中尽是疯狂:“既然高文轩不要你了,就跟我吧”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惊魂 听到布匹撕裂声,锦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实在没有想到王鲲竟然会跟她玩儿这么一手。在王鲲压过来亲吻的时候,她丝毫不甘示弱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手上的刀片已然在王鲲的喉咙划过,渗出淡淡的血丝,锦华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鲲,相信自己只要再一用力,他便会成为一缕亡魂。 感受到刺痛,王鲲停住了手,他在颈子上的痛处一抹,看到手上的血,像是赤身被人扔进冰天雪地中一般,莫名而起的寒噤使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自会客厅之辱后,王鲲便一直隐忍,冷眼旁观小娘们儿和臭流氓的恩怨纠葛,当他看到他们突然的反目成仇,他以为自己的时机来了,却没想到,小娘们儿的这一刀倒让他彻底的看清楚了。 冷笑了一声,笑声里道不尽的悲哀,再次看向小娘们儿的时候,王鲲眼中尽是穿行回忆的灰暗斑驳。 羞恼、仇恨、嫉妒、悲愤如同磐石一般在这瞬间牢牢的盘踞在他心中,被疼痛唤醒的一星半点理智,在这瞬间,又被抛至九霄云外。仇恨和苦楚成功占领他的头脑,他更用力的压住了小娘们儿,炽热的手掌如同铁链,将小娘们儿牢牢拴在身下。 男人的自尊心不容他后退半步,在看向她的时候,心里的执念一次比一次强烈就算被她割断了喉咙,也要彻彻底底的占有她,要为她烙上专属于自己的印记也要让她给予自己对待高文轩一样的目光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那怕她恨、她咒。 锦华捏着刀片的手顿了顿,看着王鲲眼中的疯狂,她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更冷静一些:“王鲲,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王鲲充耳不闻,动作仍在继续,炽热的吻如同雨脚一般扫掠锦华的嘴唇、脖颈,粗壮的四肢在雄性激素的操纵下如同一条缠人的大蛇,将她牢牢缠住,生理上的抗拒使她非常的不适,看着手上的刀片,她在狠心与柔肠间挣扎。 只要再用力一点,这个人,就会永远的停止 眼中闪过挣扎,锦华明白自己在这场风暴中无法决绝的夺取王鲲的生命,她愚蠢的选择了退却,收回了手上的利器,希图以情分唤回王鲲的理智,但事实上,她在他的攻城掠地下东藏西躲,狼狈至极。 王鲲被她的躲避激出了一身火气,他希图给予她美好的回忆,见她这般的不配合,心上的小火越烧越大,最后怒火中烧的扳正了她的脸,吻如潮水,一浪又一浪的将她淹没。 随后,王鲲一鼓作气,准备在首战告捷的激励下,破开最后一道防线,他手脚并用的扒下自己的长裤。 看见车窗外那张气势汹汹如同煞魔的面孔,王鲲抖擞的战意一下子便随着后背的冷汗淡了下去。 但他依然是不甘心的,决定死撑下去,一战到底,他抓住了锦华的细胳膊,希图在高文轩砸开窗子之前将她彻底占有。 高文轩怕极了,他死命砸着车窗,两眼死死盯着自己忍了又忍都不曾碰一指头的小姑娘,恨不得将王鲲那个怂包抽筋扒皮。 一道强光穿透车窗,锦华恍惚中看见了高文轩的脸,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在做梦,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越流越多,起初是毛毛细雨,到后来便是大雨磅礴了。 而王鲲,被一颗子弹洞穿脑门儿,截断生命之河。他身体和脸面则呈现出一种死态,两眼失神,瘫软在了小车的座椅上,黯淡的血花带着腥臭的死亡气息绽放在他的头颅之上。 车厢内,腥臭难闻,尽是四溅而出的红白之物,污浊沾染了整个车厢。 在生命流逝的间隙中,王鲲还有一点淡薄的意识,他死不瞑目的看着那个他恨到极点的臭流氓,看着他的小娘们儿被臭流氓夺走。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朦胧的泪眼中,王鲲的眼光随着臭流氓的离去而逐渐的涣散。他知道自己恨,恨臭流氓,恨小娘们儿,但更恨自己没出息,到死都没能占有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他彻彻底底的输给了臭流氓,满盘皆输。 锦华同王鲲的搏斗中伤了腿,无力动弹,她两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高文轩小心包进大衣内,想耍娇,想说负气话,想好好的气一气他,可张了张嘴,话非但没说出来,反倒糊了一脸冷泪。 她一落泪便止不住了,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哭一边想,自己竟然也会落到这步田地。 高文轩瞧着怀间的小姑娘,低头在她额间吻了吻,所有指责,在此刻全都忘了没影,他心里埋怨自己今天怎么能没忍住脾气,真将怂包逼成了硬包,怂包竟然胆大包天的对他的小姑娘下手。 两个人相望,一个泪眼,一个怅然,末了高文轩亲了亲锦华眼角下的泪水,选择妥协:“什么时候回湘西,我跟你一起回去。” 锦华将高文轩的示弱看在眼里,惊吓一场,她倒不知道说什么话了,高文轩将她抱进了唐家兄妹那座西班牙建筑里,至于王鲲的尸首,他同唐明一起出去处理了。 两个男人不在,只剩下锦华与唐丽独处,唐丽笑眼弯弯,拿了一件平素的常服给锦华换,在唐丽身边,锦华多少有几分坐立不安。 唐丽点了一支烟,她口红涂的颜色艳,在袅袅而起的白烟中隐隐可见猩红的嘴唇。 锦华听见她问:“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 “快四年。”锦华咬了咬唇,抬脸回答唐丽。 “原来已经四年了。”唐丽笑了一声,她那笑里听不出来情绪,笑容完全就是随境的陪衬。 锦华没有回话,唐丽也没有说什么,两个人都很沉默。锦华想起了王鲲的死,一时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唐丽抽着烟,显得很无聊,见锦华发呆,突然的炸出了一个炮弹,锦华被她那尖尖细细的嗓子问了一个措手不及,唐丽问她:“你和文轩,究竟是什么关系”sjgsf0916: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的宽容 锦华哑口无言。 她突然记起了唐明同她说的那些话,高文轩和唐丽有婚约在身。 根据从前的记忆,锦华记得唐丽是结过婚的,那时唐丽在医院探病的时候,还与唐明说过。 沉默了半刻,锦华决定先搪塞而过,唐丽与高文轩是否有婚约这一事,她要去高文轩那里确认,于是,看着唐丽,回答道:“朋友,我跟高文轩是朋友关系。” 唐丽两指夹着香烟,黑眸侧眯,闪烁不定,看上去有些作妖。 锦华看了唐丽很久,她发现唐丽的变化却是很大,从前便觉得她妖冶,是个妖精。 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妖了,而是勾魂夺魄,魅力无边的老妖。 、 锦华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时候,唐丽突然的朝她递来了烟。 被惊了一跳,看着唐丽的白脸红唇,锦华努力做出了自然的神色,一边控制着表情,一边用像奶糖一样甜蜜蜜的假音与唐丽扯皮:“丽姐知道上海滩现在怎么样吗” 唐丽抽完了手上的烟,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她脸上很有睡意,没有搭理锦华的话,慢悠悠的起了身:“阿明回来了,你告诉他晚饭不用喊我了。” 锦华看着唐丽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唐丽这个人她多少也算了解,照唐丽跟她说话的语气来看,她明明是认得她的,可唐明又为什么跟她要说出那一番话 锦华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唐明和高文轩是深夜回来的,两人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大衣已经冻住了,硬邦邦的像是冰棍子。 欧仆开了门后,便急匆匆的跑去厨房冲姜茶,锦华在门口迎着二人,惊讶的发现高文轩被唐明扛在后背上,身上满是酒味。 唐明进屋的时候,朝着锦华看了两眼,他将烂醉如泥的高文轩扔到沙发后,捏着随身带的薄荷糖扔进了嘴里嚼巴,一屁股坐在与高文轩相对的沙发上,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看着锦华说话。 “高文轩是个好人。” 锦华看见唐明,突然想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听见他突然冒出来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不知以当前几人的立场,该不该接话。 她一双眼珠子在唐明身上打转了不大会儿后,目光又重新的落在高文轩的身上,看着高文轩,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在这一时,她那一颗心柔软如水。 回了唐明的话:“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做错了事,要原谅他。”唐明不可置否的又嚼了一块巧克力,他神情淡淡,锦华一时猜不透他说的话是否另有深意。 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锦华没有多同唐明说话,不过,她也有所发现唐明同三年前似乎大不一样了,那种不一样的感觉锦华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或许是精气神儿的变化,现在的唐明给人的感觉是慵懒的,但过去的唐明 锦华没有多想,她在唐明的示意下,搀着高文轩跟在欧仆身后住进了客房。 两人的屋只有一墙之隔,锦华将高文轩送回屋后,便也去了自己的房,卧房的装潢与大厅一致,都是相当富贵的装饰。 锦华在房里四处的看了看,她这屋确实跟高文轩住的那件不大一样,墙有一点淡淡的红,窗边挂着带有女性特色的粉色幔帐,不但如此,还有一个大大的穿衣镜,穿衣镜旁有一个象牙白的衣橱。 锦华在穿衣镜旁照了照,开了橱门瞧,主要是想看看有什么换洗的衣裳没有,开了衣柜,她被吓了一大跳, 橱子里黑压压一片,挂满了漂亮裙子,锦华随手取了一件瞧,比划了一下,发现正是她的尺码,她对着穿衣镜试了几件,发现衣服跟她在朱太太那里看的款式一致,都是巴黎相当摩登的款式。 女人对漂亮衣服永远有着孜孜不倦的热爱,锦华从头到尾试了一通,她发现了曾经在上海滩同唐明相遇的那个宴会自己穿的那件银色礼服,不但如此,她发现,同礼服一起挂着的是一个光彩灼灼的王冠。 瞬间白了脸,锦华看着礼服和王冠有些颤抖,她自然不会忘记它们代表着什么,正想去找唐明问话,这时却听见高文轩拍门的声音:“锦华,锦华。” 锦华开了门,高文轩一下便扒着门,将脸埋在了她的怀里。 “我醒酒了。”高文轩过了半刻,笑嘻嘻的仰起了脸,锦华看着他眼中的欢喜,也笑了起来。 “醒酒了就去休息吧。” 高文轩没有说话,动作却是不曾落下,只见他两手从门框上挪到了她的腰间,他拥着她进了屋,轻轻的关上了门:“好累,让我靠一会儿。” 看着高文轩打瞌睡的模样,锦华确实感觉到了他的疲惫,两个人靠得这般近,她第一次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类似于树木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极了高文轩的性格,辛辣中有一点苦味,苦味到最后却是奇异的香。 锦华将他慢慢挪到了床上,帮他去鞋脱衣后,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高文轩一沾床便呼噜噜的打雷似得打起呼噜来,锦华听着他的呼噜声,不由的噗嗤一笑,她发现,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他的一切种种就像大树的根须一样,在她的心里难挪分毫。 撑着下巴坐在床边看高文轩的睡颜,锦华偷偷的亲了亲他的脸,她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欢喜,她又捏了捏他的手,看了看他手上的纹路,又瞧了瞧自己的,他们的生命线一样的长,他们的爱情线一样的平滑,他们简直是天作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没有情人能比他们更为登对了。 心里喜不自胜,锦华又伸手在高文轩脸上比划,她描画着他的眉眼,发现即便熟睡了,他依然是地道的美男子。 “还打算摸多少次” 眼睛突然的撞进一双黑眸,锦华吓了一跳,愣神了半刻,发现是高文轩醒了。 “你怎么醒了” 高文轩捉住了她的手:“你都快把我的眼皮划烂了,怎么不会醒” 锦华红了脸,恰在此时,高文轩一把将她拉在了怀里,卷着被子,两个人一起大咧咧的躺在了床上。 高文轩从枕头上侧过来脑袋,定定的看着她,命令道:“以后不要再跟着野男人跑了。” 锦华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没成想竟是说出这么一番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抬杠:“我什么时候跟着野男人跑了” 高文轩冷冷一笑,声音很是阴寒,他又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跟野男人跑,老子就杀一双”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章 一双人 回到湘西已经是年后。 高文轩与锦华有默契的对湖北发生的诸多事宜只字未提,开启吃逛模式。 高文旭荤素不忌,锦华无肉不欢,吃食方面,她与高文轩是一顶一的饮食男女。 除此之外,两人的关系也大有进展,高文轩低调的从地下赌场的豪宅搬进了锦华院子的破仓库里,院子里新搭了小厨房,两人每天笑嘻嘻腻在下馆子和美食试验中,读同一本书,赏同一轮月,种同一株花,一同的体味生活。 高文轩自持未婚夫的身份,少有说调皮话的时候了,他变得一身正气,与往日的混荡相比,变得更加的沉稳。 伴着锦华,像是她的影子。他告诉锦华,说他是她的男人,却不是她的天地,是围着她打转的月亮。 锦华听懂了高文轩的意思,知道高文轩到底选择了退让,在她大女人的时候,他愿意成为她的小男人,他愿意在背后默默无闻的替她顶下所有,愿意将所有的光耀完完全全的加在她身上,愿意的,去相信她 锦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的默契渐渐到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这种默契是好的,可也使得锦华不安,有时候,她会想,自己对高文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但这种话,她又没有办法对高文轩讲,他待她越好,她越是想得寸进尺的拥有他的全部,她痛恨自己的贪婪,痛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期间,她与朱太太见过几次,朱太太怀了孩子,在公馆里静养,从前清淡的眉眼染上了母性的光辉,像是坠入人世的仙子,也开始食人间烟火了,在黑白两道八面玲珑,心思锦绣,博得了一堂众彩。 锦华很为朱太太高兴,无论朱太太做出怎样的决定她在心里都是支持的,朱太太也很为锦华开心,她将四处搜集来的关于高文轩资料一五一十的交给了锦华,锦华明白朱太太的意思,但未多言,只对着朱太太微微一笑,将资料小心的收到了包里。 “锦华,若他欺负了你,就来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收拾他。” 锦华瞧着朱太太微微隆起的小腹,打趣道:“朱姐姐可是有孩子的人了,怎么能在我们儿子面前这样凶。” 朱太太理了理头上的粉缎包巾,笑着在锦华手上轻拍了一下:“你呀,谁说是儿子呢,万一是个女儿呢” 锦华围着朱太太转了两圈,笑着回道:“姐姐的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男孩” 朱太太摸着肚子,脸上满是笑意:“这才三个月,肚子还不大显呢,净跟姐姐贫嘴,不过是姑娘我也喜欢,老朱要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打断他的腿。” 锦华看着朱太太,正想调侃几句,却见朱太太正了脸色,朱太太有些遗憾的告诉她,赌场的生意一位北平来的小姐接手了,因为白家的关系,她没能阻拦。 锦华心里有数,知道苏苏和白崇动手也在情理之中,她没有多说什么,朱太太见她脸色如常,便又另转了话题:“锦华,你打算和他什么时候办了婚事,女人也就这几年青春,等过了这几年,连孩子也不好生养了。” 锦华眨巴着眼睛,故作出天真的模样,伏在了朱太太的腿边:“姐姐,我还小着呢,想在姐姐身边多留几年。” 朱太太噗嗤笑出了声,涂着银蔻丹的指甲一点锦华的额头:“你这个鬼精灵,我们是义姐妹,我又怎么能留得住你,姐姐给你一句提醒,看上的男子要先下手为强,那个高先生我打听过,像他那样的男人,在道上可是很受女人欢喜的,你可不要傻到将他拱手让人,该泼辣些就要泼辣些。” 锦华想到高文轩,对朱太太的话有几分吃味。 这时,朱太太起了身,神秘的从身后的衣柜里取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飞眼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含羞,她瞧着自己真心相待的义妹,悠悠开口:“打开瞧瞧,老朱托他同学从巴黎带回来的,我让多捎了两件。” 锦华听着朱太太的话,将盒子的外包装拆开来看,瞧见的是一件布料极少的桃粉色连体衣,当即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朱太太正从桌上的小瓷盘里捏一块点心,听见锦华的疑问,一下子脸了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她眉梢也染上了几分羞,点心从手上落了地来,她两眼瞧着掉落的那块点心,说道:“还不是女人里面穿的东西,据说是巴黎相当摩登的新款式,叫泳衣。” 锦华脸也跟着热了起来,朱太太羞则羞,该说的话却是一句不落下:“有些时候不能老让男人主动是不是这件衣服还是挺有用的,你瞧我就穿了一次便怀上了,锦华,我们老朱是个例外,怕老婆。可这世上,怕老婆的男人又有几个,你要是真心想跟他,就要学会用孩子牵绊住他,不然,那样的男人你是掌控不了的,对了他碰你了没有” 锦华听着自己这位已婚义姐的肺腑之言,心里盘算了半刻,摇了摇头。 朱太太喝了一口茶水,眉毛皱了起来:“又问道,那他同你提过这档子事没有” 锦华把玩着手指,狐疑的看了一眼朱太太,再一次的摇了摇头。 朱太太吃了点心,喝了茶水,又嗑了一把瓜子,眼睛在锦华身上溜了几圈,突然的感慨道:“那也不应该啊,你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是挺有料的啊,不应该啊。” 锦华没有答话,高文轩的隐忍力确实惊人,几次都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车,听了朱太太的话,她心里不由的一沉,她想到了当日唐丽与高文轩的亲密做派,心里的酸味儿一点点的漫了出来,她想到他和小春是有孩子的,虽然不屑与痴肥的小春相做较量,但心里的还是很不是滋味,整个人像是被一个悬勾吊着,不舒服极了,她看了朱太太半刻,不自觉开口问道:“朱姐姐,如果他有孩子呢” 朱太太有些瞠目结舌,僵了半刻,她突然的觉得自己这妹子在感情方面简直傻透了,叹了口气,问道:“他有太太” 锦华不好说高文轩和小春的关系,摇了摇头,有些底气不足的回道:“没有。” 朱太太是个伶俐人儿,听锦华的口气,便晓得锦华说的那个孩子是什么意思了:“私生子” 锦华想了想高文轩和小春的那些混事,点了点头。 朱太太心里说不气是假的,同时她也明白男人的脾性,知道这世道里找上一个各项条件都满足要求的男人确实是非常困难的。就拿婚姻自由而言,现实虽然已经是民国了,但旧风恶俗却是一点没变,一个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事,只是以她的性子忍不得这种事,老朱虽然也有这个意向,但是没胆子。她实在不愿意看着自己这个好义妹委屈。 她瞧着锦华,细长的眼中流露出一点担心,她叹了口气,对锦华说:“女人的前半生是上天给的,可后半生却依附在男人身上的,你和他要不再考虑考虑吧。沾花惹草的男人,我怕你降不住,要不,我让老朱帮你留意留意,看有没有什么家世人品都良好的青年。” 锦华看朱太太这阵仗,摇了摇头,眉眼中流溢出坚定:“不用了,朱姐姐,我相信他,他要是敢沾花惹草,我就削了他。” 朱太太被锦华的话逗笑:“小傻子,女人家那里能跟男人打架,传出去让人笑话,你要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姐姐,姐姐帮你出气。” 锦华点了点头,因为老朱心里念着自家太太的身体,朱太太并未与锦华聊太久,便被旷班早退的老朱小心的抱回卧房休息。 走出公馆,锦华突然瞅见了带着小宽在朱家公馆外的高文轩,有些惊讶,但她没说什么,看着高文轩在阳光下赤金的脸皮,嘴角缓缓的开出了一朵花。 高文轩拽着一脸没好气的小宽迎了过来,很自然的从她手上接过包,问道:“怎么待了这么久” “好久没见嘛,朱太太现在有了小孩,自己独得慌,就找我多聊了一会儿。”锦华扭脸对着高文轩笑了笑,虽然说她对朱太太的那些理论不大认可,心里还是莫名,窜起一种像是嫉妒的气流,但她又不情愿承认自己心里嫉妒,就是看着高文轩莫名来气。 “小姑奶奶,盒子里是巧克力吗”小宽处在成年与未成年的分界,他看着小姑奶奶和高文轩的亲密,很是不快,拧着嘴巴瞟了高文轩一眼,做出孩子气的样子,凑到锦华面前,挡住了高文轩的脸。 锦华这才记得自己从朱太太那里获得的礼物,虽然强撑镇定,脸还是不自觉的烧红了起来,见小宽要上来抓盒子,于是背着手将盒子藏在了身后:“不是。” “那是什么”小宽的眼睛眯了起来。 见锦华没有答话,过了没几秒,他突然的红了眼圈:“小姑奶奶是不是不喜欢小宽了。” 高文轩敲了小宽一个脑瓜子:“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锦华有些无奈,小宽总是不喜欢高文轩,她跟高文轩一旦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小宽就会耍性子装可怜。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可又没办法,小宽那个小鬼头精明的很,总是变着花样跟她耍这些小聪明。 同高文轩对视了一眼,高文轩看着她眼里的无奈,微微一笑,转脸又神情温和的看向小宽:“小姑奶奶不喜欢你,小姑爷爷可喜欢着你呢。” 小宽嫌弃的推开了高文轩:“你走开我才不要你喜欢,我要小姑奶奶。” 高文轩抓住了小宽的小身量一下子将他塞到了汽车的后座上:“很遗憾,你的小姑奶奶是我的。” 锦华朝着高文轩勾了勾嘴角,高文轩开着车门,做出恭迎的姿势,夸张的说道:“太太请。” 锦华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太太。” “谁是谁知道。”高文轩笑的春光灿烂。 三人坐在小汽车的后排上,一同没什么形象的大嚼猪头肉,干荷叶包裹的肉片肥瘦相间,肉类烧卤的香味与荷叶特有的清新混合,入口缠绵,像是舌尖上的狐步舞,醇厚的香味经久不绝,回味悠长。 一边吃肉,一边小酌,简直堪称人间一大美事。 小宽眼巴巴瞅着,也要加入二人的吃酒怡情中,锦华拦着,高文轩却是倒了一小杯的后劲十足的红薯酒递到了小宽面前,对锦华道:“男子汉总该要会喝酒的。” 这时候,小宽同高文轩站到了同一阵营:“对的,高先生说的对,男子汉就要会喝酒。” 看着小宽跟馋猫一样的表情,锦华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着他两人摆了摆手。 小宽欢呼了一声,却是抱着酒瓶子不撒手了,高文轩只给他倒一杯酒,便将酒瓶子收了起来,面对小宽的怒目圆睁,他也同样的怒目圆睁,小宽不敌他,便哼哼唧唧的甩脸子。 红薯酒的后劲上来的很快,小宽跟个大猫一样蜷躺在了座椅上,一下子醉的不省人事,高文轩眼瞧着小宽瞌睡,将锦华搂在了怀里,同时不忘嘱咐开车的黑皮老三:“一会儿将这小子送回去。” 老三忙点头称是,锦华看着高文轩,想起朱太太的那一番话,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高文轩一愣,也配合着锦华的动作,不过他没有继续,而是吧唧一声响亮的亲在了锦华红扑扑的脸颊上,眼睛不自在的瞟了瞟开车的面红耳赤的黑皮老三,同锦华开玩笑道:“小姑娘,你这可是在玩火啊。” 锦华朝他胸脯锤了一拳头,高文轩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脸上是一派的春色明媚,他又低声的说:“我们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亲,让那老小子看活春宫,我可不愿意。” 锦华有些害臊,亲嘴,拉手她少有干过,如今冲动之后,却是有些后悔,虽然面上神色自如,但讲实在的,心里像是有一百只小鹿蹦跶。 高文轩心里暖融融,虽然这些时日,他也曾对自己的决定后悔过,但看见锦华的笑脸却是什么都不顾了,他告诉自己,他爱她,想对她好,就是这么简单。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变化莫测(一) 锦华从未预料到会与苏苏不期而遇。 人群熙攘中,迎面相逢,抬眼相望的那一刻,周遭所有的景致都好似成了陪衬。 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锦华知道她是瞧不起自己的,涂了口红的嘴巴微微一扯,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苏苏,好久不见。” 苏苏站在锦华的正对面,自然看到了她,苏苏拉了拉身上的棕褐色羊绒大衣,心里一阵莫名,她全身都是冷的,像是浸泡在寒潭中,又像是被人浇了一大盆凉水,她突然怕极了看见这个毁灭掉高宽的女人,捏了捏手上提着的书本,看着面前的笑脸,一头撞了过去:“你怎么好意思” “苏珊,怎么这么没大没小,该叫婶婶才对。”高文轩不知何时站在了锦华身后,他生怕锦华受委屈,手掌不知轻重的一把捏住了苏苏胳膊上的嫩肉。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苏苏顿了顿身子,站住了脚。她扭过脸瞧看二人时,黑白分明的大眼中不由溢满嘲讽:“婶婶我何时有过叔叔” 站在苏苏身旁,锦华心知肚明,晓得苏苏仍旧记恨高宽的那件事,她心里也如同被捶打一般极不是滋味,越发的羞愧,也越发的难言。 将苏苏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通,她突然发现苏苏又瘦了许多,像是笔墨画中的人物图一样,轻飘飘的,头大身小,身子单薄如同纸片人,不由伸出手抓住了高文轩:“文轩,你先松开苏苏。” 苏苏闻言,白脸上气出了一点潮红,两只眼圈也是红的,显病的面孔上写满了愤怒,一向好性情的她,一向端庄秀丽的她,突然气涌如山的朝着荣锦华嚎了一声,杏眼变成了尖锐的刀子和着言语朝荣锦华射去,她冷森森笑了一声,指着荣锦华的鼻尖,一字一句的逼问道:“你怎么有脸继续待在高宽的地方怎么有脸跟着这种人厮混” 对于苏苏的歇斯底里,锦华无力反驳她的每一句话,她对不起高宽,无论如何都是对不起的,于是低下了头,缄默不言。 苏苏面容肃杀,她像是这春寒料峭中摧毁春花的冷风一样,将自己所有的仇恨一股脑向着荣锦华席卷而去,在北平的每一日里,她都将复仇的场景排演千万次,她无法相信荣姐姐欺骗她,她那么信任的荣姐姐,那么尊重的荣姐姐,可 荣姐姐伤害了高宽,背叛了高宽,也背叛了她。 “怎么不说话,荣锦华你也知道理亏” 高文轩扭住了苏苏的胳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他对着苏苏低低的骂了一声:“苏珊,闭嘴” 苏苏听着高文轩明里招呼,暗里威胁的声音,嘴角半勾了起来,她一手甩开了高文轩的禁锢,将手在随身带的帕子蹭了蹭,有些嫌恶道:“少碰我” 锦华将苏苏的仇恨清晰无比的看在眼里,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疼,在苏苏的仇视下,不自觉朝着高文轩伸出了手,她将他的手从苏苏肩膀上拿了下来:“文轩,你先松开苏苏。” 高文轩无奈的看着锦华,欲言又止的松开了手。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你以为我会原谅你荣锦华,赌坊只是开始,我要让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高宽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苏苏像是被侮辱一般的跳脚,若不是高文轩挡在面前,锦华猜苏苏怕是会一巴掌打过来。 “高家的人可不是任一个丫头调遣的,记住我的话,你要是敢去找场子,我就让那老东西以及你们这些贱种全部给她陪葬”高文轩将锦华拉在了身后,在苏苏面前轻描淡写的留下了一句话,随后他便握紧了锦华的手,作势要将苏苏拉走。 锦华松开了高文轩的手,定定的看着苏苏,伸手习惯性的想要去摸她的头发,但苏苏,却一巴掌响亮的拍到了她的手上,冷硬的骂道:“别碰我” 锦华神色自如的收回了手,没有再说什么,从苏苏身旁走开了,缓缓挽住了高文轩的胳膊,轻轻浅浅的对着满脸担忧的高文轩莞尔一笑,没有说一句话。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确自己的人生,也知道苏苏一时半刻是劝不住的,倒不如什么话都不要说为好。 “锦华,你何必。”高文轩眼中的担忧渐浓,看着锦华,他皱了皱眉,握住了她的手。 锦华没有回应他的话,笑吟吟另转了话题:“文轩,我们今天去做新衣服吧,朱姐姐给了我一个男装的新图样,我想你穿着一定好看。” 高文轩将她两只手抓在手心里,低头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轻轻一吻,笑容满面的回答道:“好,都听你的。” 锦华心里虽然有所惦念,但在面上却是一点都不肯流露,她明白高文轩的性子,知道她要是表现出一点情绪,这家伙说不定真会把苏苏一枪给毙了,这件事情没有必要闹得太僵,苏苏是阿宽的亲妹子,她要是对苏苏做出什么,那才叫忘恩负义。 高宽的那份情义,是怎么都还不了的。 高文轩牵着锦华的手,他暗里观察这小姑娘的表情,他横行霸道惯了,忍不住想暗地里做掉苏苏和白崇,他才不管什么叔侄情分,才不管什么白家,他就这么点本事,就是不能让他的小姑娘受委屈。 “想什么呢”高文轩捏了捏锦华的脸,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锦华愣了一愣,抬头看着高文轩的手指有半刻,突然的笑了:“我在想你穿什么花样的布料好看,条纹的怎么样还是要格子的我记得原来在上海,瞧见的那种白西装的颜色也好看。” 高文轩也笑了起来,他用力的抓紧了她的手,温温和和的回话:“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锦华睫毛微微一颤,瞟了他一眼,道:“这怎么行万一我挑的不好看,你不穿不就浪费了。” 高文轩凑在了锦华的眼前,腆着脸皮,得意的说道:“你瞧瞧我的皮相,穿什么不好看,你挑的,肯定更好看。” “得了吧你。”锦华被高文轩这么一逗,突然的轻松起来,一拍他的肩膀,又道:“今天去吃炒仔鸭” 高文轩点了点头:“求之不得,正想着吃鸭子呢,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苏苏的事情对情深意浓的二人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去布店买了衣料后,高文轩又找裁缝给锦华制了一件水粉色的旗袍,锦华嫌水粉色过于浓艳,高文轩却说,春天总要穿得像回事。 锦华有心使坏,就让裁缝多取了一件桃红的呢料,嘱咐道要给高文轩制一件漂亮大衣。 高文轩有些哭笑不得,对裁缝说小姑娘闹着玩的,不要当真。 锦华却非要逼着做,高文轩心想着反正还是做于她穿,于是笑着应了,临出门的时候,他对着裁缝林师傅使了眼色,林师傅招了招手,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锦华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没有揭穿高文轩,而是捞着他的胳膊,喜盈盈的跑去吃炒仔鸭。 进了饭馆,伙计小李便迎了上来:“老样子” 锦华和高文轩在堂子里寻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高文轩点了点头,又道:“今天多加一份炒仔鸭。” 小李去厨房报了菜单,随后便提着小茶壶来给二人倒茶,一边倒着水,一边讲话:“今天你们可是来对时候了,再晚些就没位置了。” 锦华看了四处空空的饭堂,挑了挑眉,问小李:“今天的生意这么好” 小李斟完了茶,将茶壶搁在了一旁,清了清嗓为二人解惑:“这您二位就不晓得了,今儿店里是给白家包下了,要不是看您二位是常客,才不会让您二人进来的。” “哦白家”锦华慢慢的喝着茶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高文轩。 高文轩把玩着茶杯,瞧见了锦华的目光,心领神会的对小李一招手,从兜里掏出了几个钱塞了过去,问道:“白家可是有什么事” 小李眉开眼笑的收了钱,四处瞧了瞧,见掌柜的在专心致志打算盘,于是在二人身旁坐了下来,绘声绘色的讲道:“白家二爷回来了,据说白家已经接到了那白二爷的手上,听说啊,白二爷从北平带回来一个女人,今天是要租下场子给那位小姐接风。” 高文轩一边听着小李的话,一边从筷子筒里抽出了两双竹筷,然后用茶水涮了涮,递了一双给锦华:“今天筷子有些没洗干净,凑活着用吧。” 锦华接了筷子后,两人都将目光转到了小李身上,小李一瞅这阵势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讪讪的自行催菜去了。 高文轩看着黑漆的大桌,将手上的筷子两头对齐摆在了茶杯上,虽然他动作利索,但眼神怎么看都有一种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高文轩摆了摆手:“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白家的厨子可是比这小饭馆里的厨子好得多,我说,他们怎么想着来着儿吃了。” 锦华想了想,高文轩这么一说,她也不由觉得奇怪了,的确是这样的,白家大富大贵,白崇宠爱媛媛都来不及,怎么会将媛媛带到这种地方吃食。 两人正想着不对劲,这时候,店子里“啪”得一声枪响,搅碎了寂静,连那个打算盘的掌柜都吓得软在了地上,一时间枪声、喧嚷声、算盘落地声,以及后厨噼里啪啦的碎瓷声,响作一团,可谓热闹至极。 锦华同高文轩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同起了身,锦华摸出了刀片,而高文轩则从身上掏出了手枪,两人循声而去,发现枪声响起的地方正是店铺二楼。 交换了一下眼色,高文轩又坐了回去,他将枪收到了袖子里,同锦华说道:“我们不要动,吃饭。” 锦华看了看一阵吵闹的二楼,又瞧了瞧高文轩,当机立断的坐了下来,她头上渗出了一点冷汗,在看向高文轩的时候。 高文轩自然是察觉到了锦华的不对劲,抓着她的手想让她安心一点,这时却听见锦华低低的耳语:“唐丽,上面是唐丽的人。” “唐丽”高文轩不由自主的抬头瞧,一边瞧一边有些不大相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阿明和丽姐要是过来,肯定会同我知会的。” 锦华摇摇头,抬眼正对着高文轩,十分肯定的说:“我确实看见唐丽了,确定不会认错。” 高文轩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他伸手抓住了锦华的手腕:“要不我们今天换些花样吃去吃火锅,毛肚怎么样” 锦华心里突然有几分不快,但还是憋住了想问高文轩的那些话,点了点头:“好哇,我现在突然不想吃鸭子了,我们就去吃毛肚吧。” 男人装傻,女人装痴,只要他们不直言直语,不撕破脸皮,总会是一对恩爱恋人。锦华在朱太太的带领下,多少学会了一点小花招,也知道女人总该要隐忍些,她静静的看着高文轩,起了身:“走吧。” 高文轩起了身,柔情似海的挽住了锦华的胳膊,他临走前又瞧了二楼一眼,眼中闪逝一点阴霾。 方才抬头,他确实也看见了唐丽,唐丽身旁是西装革履的白崇,白崇手上拿着枪与唐家兄妹针锋相对,高文轩猜出来,方才打出的那一枪怕也是白崇开的。高文轩心里清楚,唐家兄妹也好,白家和苏苏也好,现在他与锦华是最不适宜掺和进去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坐收渔翁之利。 跨出了门,高文轩眼中的阴霾彻底转变为了热烈的春光,握着锦华的手,笑嘻嘻的提议道:“吃完饭后,要不要去看看戒指,突然想起来要送你戒指的。” 锦华同他十指相扣,一言不发,过了半刻,方才道:“我们先去吃火锅吧。” 高文轩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更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打算交代了:“我知道你瞧见的是唐丽,但我们现在不便插手,这件事情说不清楚,晚上回家了我跟你解释。”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变化莫测(二) 仇恨令人脱胎换骨。 平静看着断壁残垣中腾起冲天的赤色火龙,苏苏面无表情的靠在白崇怀间,火光映着她身上炽红色的绸缎衣裙,为毫无血色的白脸罩上了一层病态的潮红,她立的笔直,在看向白崇的时候,嘴角方才勾起一抹隐约可见的笑容:“我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白崇将脸埋在苏苏后颈,先前看那烧得霹雳啪啦的赌场他有些晃神,现在将目光转向了怀中姑娘的时候,在她回眸的瞬间,他又仿佛看到了从前善良可爱的苏苏。无可奈何至极,他早知道那荣锦华是个祸端,没想到自从荣锦华之事后,苏苏真就性情大变。 苏苏见白崇没有回话,伸手朝他搭在自己肩膀的上的手掌甩了下来,声音有些发沉:“白崇” 白崇清醒了过来,知道这是小姑娘发火的前兆,遂松开了她,负手而立,弯着腰,微微垂眉,笑眯眯道:“办妥了。” 苏苏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赌场,虽然她没有任何表示,白崇却感觉到她心里有一种泄了愤的爽快。 他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像是最忠诚的卫士一般,低头将她护在了身体的保护中:“天太晚了,回去吧。” 苏苏有些僵硬的靠在了白崇的怀中,点了点头,随后在白崇要过来拉住她的时候,却是迅速的从他怀里挣开了,她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踩着地,在转身的刹那,朝着白崇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不要碰我,我还没有原谅你。” 白崇跟上了她的步伐,亦步亦趋,亦追亦随,他凝视着她的身影,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在北平的高家,他与苏苏举行了婚礼,高老爷认可了他,可苏苏却始终不愿他碰她,似乎在那件事后,她始终对他怀着厌恶,白崇尝试过许多的方法,但不可否认,苏苏是执拗的,她折磨他,要多狠心就有多狠心,可她又在伤害过他时,柔情满怀的陪着他睡了一觉,她将丰厚的土壤毫不掩饰的呈在他的面前,之后,她便向耍性子的小孩子一样,朝他索取。 白崇知道自己不敢让她任性妄为,可他却受不住她那双浸漫着雨露的眼,受不住她对他的突然冷漠,她是他的弱点,她心知肚明,所以毫不犹豫的利用着他的弱点。 苏苏看着天上的一痕银钩,仪态优雅的弯身坐到了小汽车上,她摸了摸车上放的诗集,安静的坐在了里侧,没有几分钟的时间,白崇也上了车,他坐在她的身侧,招呼司机开车。 苏苏的目光没有在白崇身上逗留太久,她对他永远的怀揣着恨意,这种恨意,时而浮现又时而的变淡,这令她感觉到困惑,但却无法磨灭她对他的仇恨,她对他,对荣锦华,对爹,对娘,对时局,甚至对整个世界都怀揣着恨意,她知道白崇对她的宠爱,也知道他的难过,她非要肆无忌惮的享用他的全部,只有这样,看着他们所有人难受,她才能心安理得的面对高宽,她要为他,为自己爽爽快快的报了仇。 白崇在车内的昏暗中,看见了苏苏闪烁的眼,她那双眼中隐隐约约潜藏着的恨意令他心悸,也更令他心疼,他抓住了苏苏的手,抓的很紧,到底道了歉:“对不起,你要是真想打掉这个孩子,我就去买药。” “你以为道了歉我就会原谅你吗白崇,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令我恶心,松开,我的孩子,管你什么事,你要明白这个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白崇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苏苏的话像刀子一样再次的将他疗伤许久的信念撕裂,他的难过无处宣泄,悲伤已经一点一点的溢出了心脏,他看着苏苏,颜面扫地的说出了心里话,他用几乎卑贱到骨子里的口气说道:“这是我白崇的孩子,苏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求求你,留下他,这是我白崇的孩子啊” 苏苏端正了脸色,摆出刀枪不入的姿态,她生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嚎啕,她的眼泪已经蓄势待发,它们正准备滔滔的滚落,她决不能让它们心意得逞。 白崇看出了苏苏的狠心,他这不光彩的一面落入了开车司机的眼中,尴尬中,白崇迅速的收拢了失态的颜面,他又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苏苏的身旁,发冷的语气中有不可拒绝的坚定:“这孩子,你不生也得生否则,荣锦华的事情,我不会帮你。” 苏苏波澜不惊的眼中起了一丝涟漪,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白崇,白崇一直以来的态度让她以为他是不会反抗的,但现如今,他搞得这一出让她很是意想不到 同样冷了声威胁:“白崇,你要是敢这样做,我就带着这孩子去死” 白崇疲惫的抓住了苏苏的手,他的话截断了她的后话:“苏苏,你不敢去死,你也不会去死。这世上,只有我待你好了,何况我的共同的敌人是荣锦华,只要没有她,我们就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你也就不会那样的痛苦了。” 苏苏松开了他的手,反唇相讥:“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痛苦了,我一点也不痛苦,白崇我不想再跟你继续这个话题。” 白崇埋在影影绰绰车灯下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悲哀,他侧脸吻住了她的嘴唇,轻轻浅浅的一印,他贴着她的脸,贴着她的眼睛,贴着她锐利的锋芒,认真的说道:“苏苏,我们是夫妻,注定要同心协力,这是命运的选择,我知道因为那件事让你不开心,可是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生活”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白崇,难道你这么的心安理得吗你为什么帮着荣锦华瞒着我你跟她是一伙的,只要你杀了她,杀了她,我就跟你好好生活”苏苏的头脑被仇恨占据,她本来就是情绪化的人,此刻像是发疯一样紧抓着白崇的手。 白崇听了苏苏的话,松开了她,靠在皮车座上,过了有一会儿,从怀里抽出了手枪,拎在手上,只见他对司机耳语过后,又行驶了不大会儿汽车便停下了,白崇拉开了车门,像一匹孤狼一般跳下了汽车。 “你干什么去”苏苏有些惊诧,想要拉住他,却见他回眸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如你所愿。” 苏苏一下子像被抽了全身的力气,她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高文轩离开的身影,突然的像掉进了无底洞,她心里是这般想着的,想着白崇真就去找了荣锦华,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的不情愿,她是不情愿他找到荣锦华的,但她又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她扭头看向了司机,命令道:“跟上他。” 司机有苦难言,这大半夜的跑一个人哪能随随便便就找到,何况这边的地形也不大好,有不少的街巷,再说白二爷跑了那么久的时间,现在找是不是太晚了。 司机看着那姑奶奶的脸色,没有多说话,他无奈的开了车灯,直直的朝前面的大路开过去。 苏苏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她仰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仇恨像触手一样将她牢牢裹紧,她感觉到所在的空间密不透风,而她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突然觉得面前眼花,想要喊白崇,将喊了一个字,后知后觉的收了手,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眼眶无形的禁锢中崩落。 于此同时,且说锦华与高文轩,锦华盘腿坐在沙发上,因为小宽去学校了,高文轩在小厨房里做菜,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无聊的在客厅里想东想西。 她瞧着阿宽紧闭的屋门心里有些不大滋味,高文轩住进来的时候提过几次要搬进阿宽的这间屋,锦华认为他们要真这样做就是鸠占鹊巢,没同意,高文旭见她态度坚定,所以也就没有再提。 “锦华,来搭把手。”跟高文轩在一起,她一刻也闲不下来,闲不下来便也想不起阿宽了。 锦华透过玻璃看高文轩在厨房掌勺的样子,看着他五官分明的脸,笑着起了身:“别喊了过来了” 高文轩颠了一下锅,看着突然起来火,摇着锅又在火上翻了一下菜:“快过来帮我洗个盘子,要不菜就焦了” “谁让你不洗碗的这会子担心菜会焦了,你不是大厨吗”锦华一边白话,一边悄悄的进了厨房。 高文轩在火边站着,额头上趟落了一滴汗珠,他又搅了一下锅,回锦华道:“你还说呢,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我做饭你打下手” 锦华从他身后跳了出来,手上拿着洗干净的瓷盘故作恭敬的放到了他身边的灶台上,嬉笑道:“大厨,盘子来啦” 高文轩利索的将菜舀进了盘子里,点缀了盘,往锅里倒了一点水,将锅涮干净后,又倒了一点油,他一边将切好的鸭子往锅里倒,一边嘱咐锦华:“别想偷懒,快去剥蒜。” “啧啧,大厨,你这做菜跟打仗似得。”锦华瞟了他的动作,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嘿,小姑娘,别捣乱。”高文轩扭脸在她嘴唇上迅速的偷了香,然后又将精力放在了炒鸭肉上。 锦华笑眯眯的跑过去剥蒜,不过剥蒜之前将摆好了的几道菜一一尝了个遍:“好吃,真不愧是大厨的手艺” 高文轩瞟见了她的动作,将鸭子收了酱汁后,无奈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用筷子,别用手,你刚才洗手了没有” “疼”锦华气鼓鼓的白了他一眼:“整天罗里吧嗦,高先生你怎么变成了一个老太太” 高文轩没理她,用碗舀了一点水,浇在了鸭子上,随后盖上了锅盖慢慢焖,他得了一点闲,便活灵活气的靠在灶台上问锦华:“我是老太太,你是什么” “我啊”锦华拖了一个长音,她不动声色的盛了两碗白饭,然后将饭菜放在了托盘上:“我先去摆桌,那鸭子是最后一道菜了吧” 高文轩点了点头:“既然你说是最后一道菜,那就是最后一道菜,本来还想做个蛋汤。” “啧,还显摆呢,大厨,晚上吃太多会发胖,你最近的身材真是惨不忍睹。”锦华还没等高文轩回话,便一溜烟的跑开了。 高文轩看着铁锅上慢慢蒸腾而起的白烟,低低的笑了一声,他捞起了衣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确定鸭子出锅还需要些时间,便站在玻璃窗前打量自己的影子,他有些疑心的看着自己的身材,心里很是纳罕:真的那么惨不忍睹 他虽然近日吃的多了一点,但还是像往常一样保持着锻炼,每天雷打不动的早上起来打一套拳。虽然他现在表面上退居二线,但依然掌控着全局,他是锦华的影子,就准备好了做一个影子的职责,而在湘西,有黑皮老三,做他的影子。 等高文轩照完身材,他瞧了瞧表,掀开锅盖尝了味道,随后又加了一点糖,他看了看客厅里的锦华的影子,迅速的将鸭子装了盘,然后喜不自胜的往客厅里赶。 锦华看着一桌菜,端端正正坐着等高文轩一起动筷,两个人吃饭是一种乐趣,抢菜是他二人乐此不彼的一大趣味。 等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高文轩还没有过来,锦华便站起了身子往小厨房瞧,没看见高文轩的身影她心里突然的一沉,一下子警惕起来,这也不能怪她忧虑,自打见到了唐家兄妹,她这心里便一直的忐忑,唐家兄妹来了湘西,这更是不得了,她真怕唐明对高文轩动手,就像他那日的威胁一般。 高文轩走出小厨房,心就凉了,他看见那个没好歹的白崇握着枪正顶着他的脑门儿,他第一反应是想张嘴喊锦华跑,但脱口而出却是:“你别动我的菜。” 白崇两眼阴冷的从高文轩脸上,挪到了他手上的菜盘子,森森一笑:“那就带着你的菜,一起见阎王爷去吧”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乱(一) 高文轩咬了咬牙,眼明手快,直接将手上盘子带鸭盖到了白崇的脑门儿上。 因为高文轩的动作猝不及防,白崇被浓稠而又滚烫的汤汁糊了满脸,他心狠手毒的一抹脸上的热鸭肉,“啪啪”两枪子儿,气急败坏的朝高文轩打了两枪。 高文轩有所预谋,却不料白崇丝毫不理会脸上的汤汁直接黑虎掏心捞他打枪,他手臂正作势夺枪,被白崇当脸伸来的手臂擒住,不及躲藏,明晃晃的弹子一击正中肩膀。 听见打枪的声音,锦华心跳如雷。 疾步如飞,直奔而出,待看见扭作一团的二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儿,在这一瞬,她心里震颤之如雷霆。 两人混战一团,犹如两只头狼相对,杀得难分难解。 高文轩中枪子的胳膊已经血染一片,在厨房黄光的照射下,染了血的白衬衣呈现出一种枝叶枯萎的土褐色,他一手死命拉扯着白崇的肩膀,如同过江龙般,身体顺势腾起,一腿朝白崇的脸皮踹去。 白崇不甘示弱,丝毫不给高文轩喘息的时机,一手擒住了高文轩的脚踝,指若鬼爪,掐死了高文轩动作,见其无力抽身,随后又扯紧他的腿脚,大臂一甩,如转轮一般将他在半空急速抡成一个圆圈。 高文轩被甩的七荤八素,却见此时,白崇一顿,后臂朝后一拉做出投掷的姿势,看样子是要将他往地上摔。 急中生智,腰身一闪,手刀若连绵不绝的海浪,高文轩再次凶猛的朝白崇的脑袋劈去,在这当口,锦华清醒了过来,连忙上前帮忙,她露出了手缝间的刀片,直对着白崇的颈子刺去。 白崇瞧见锦华,眼冒血光,登时便舍弃了高文轩,他凝视半刻,紧接着,突然便动了。 “龟孙”高文轩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方才见白崇对着锦华开枪,没成想竟是个虚招,那龟孙一跃而起掷了一什物,只见四处纷纷冒出一大群黑鸟,宛若天罗地网,从墙头而下,将他二人团团包围。 高文轩这时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锦华快走” “这” 锦华话未出口,便被高文轩猛力推出:“去找老三,告诉他计划有变” 那些黑鸟纷纷摘下了头罩,露出了鬼气森森的脸,锦华将走两步,便被那些面无表情的白脸团团围住,腐朽的气息在这些人出现的时候猛然暴涨,空气变得异常的沉闷,仍旧肃寒的春夜,在此刻像被离去不久的寒冬席卷而过,寒冷的骇人。 对上这些人的眼睛,锦华脚步像是钉在地上,她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真的见过,根本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一双眼,瞳仁冷如寒冰,完完全全的毫无感情,这样的眼睛只会让人感觉到冷,只会让人感觉到害怕。 然而事实上,那双眼本身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狭峭的眼廓将如血玉一样的眼珠紧紧包拢,一点逼人的光从像是石雕的窄小边廓射出,如同死神的镰刀,一眼相视便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受掌控。 锦华站了有几秒,回了神,她扭头看向高文轩,高文轩同她一样的望过来。 高文轩摇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锦华打量着将她与高文轩牢牢包围的人,心里顿时的明白了这些人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亡命之徒,又或许可称之为死士。 高文轩再与白崇僵持的时候,慢慢的朝锦华靠了过来,白崇并没有阻拦,他看着二人眼中流露出一种虐杀的兴奋。 高文轩谨慎行动的同时,一手捏住了锦华的腕子,锦华怔怔的看向了他,眼中的迷茫落在他受伤的肩膀上时,登时清明一片,流露出一点担忧:“文轩,你现在怎么样” 高文轩摇摇头,让她不要担心,他虽然同她说着话,但目光却始终的落在大门的方向,意图显而易见。 锦华听见他低沉有力的声音:“等会儿,我找到时机你就跑,去找老三。” 高文轩的声音有一些发哑,锦华听着他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轻轻的拥住了他,说道:“高文轩,我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也希望你能够坚持到老三过来。” 高文轩笑了,他在她眉心轻轻的印下一吻:“锦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还怕” “怕什么” 高文轩不说话了,他渐渐淡去了笑容,嘴巴抿做一条线,眼睛像是荒野之上的满天星辰,再一次看向锦华,他突然变得非常认真:“现在我放心了。” 锦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当她想要问话的时候,高文轩猛地揪住了其中一个黑大褂的衣领,他伸手捞着那个人,径直朝白崇所在的方向撞去。 对于这场骚乱,锦华知道高文轩说的时机来了,她没有再回头看他,她怕自己会犹豫,会留下来,否则两个人都跑不了。 几乎是夺路而逃,锦华用刀片戳开了身旁的黑大褂的脖子,听见身后传来白崇的骂声,听见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任身上沾满污秽,沾满血腥,任耳尖发颤,任心跳如打鼓,她始终没有回头,一路狂奔。 她不敢想高文轩会怎样,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再用一种假的错觉安慰自己,她一边奋力奔跑,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高文轩一定会没有事。 到了地下赌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锦华瘫坐在赌场门前,她去找了黑皮老三,黄六爷告知她黑皮老三被高文轩派出去办事并没有回来。 锦华喘着粗气,她眼睛湿漉漉一片,她突然感觉到害怕,她怕高文轩真出了什么意外。 她决定大干一场,再次进入赌场,直奔黄六爷的面前,道明来意:“黄六爷,大爷现在出事了,你带些兄弟跟我一起走。” 黄六爷知道锦华与高文轩的关系,但还是有些许迟疑,他顿了顿口气,打着商量道:“要不等一等老三” “放你娘的屁,等老三回来就迟了,不等老三,你给我一些人。”锦华心里窜起了一道火。 黄六爷这时突然的冷笑了一声,他抱着两臂很是不屑的对锦华道:“黑玫瑰,你说大爷出事就出事了我们大爷在这湘西,就算是那位姓陈的都不敢跟我们大爷翻脸,你这哪门子的胡言乱语,怕不是想占些便宜吧。” “白老二动手了”锦华捏住了拳头,然后继续道:“你给我些人,白家有死士,将他包围了” 黄六爷想了一会儿,口气有了些许缓和,但还是没有答应:“黑玫瑰,单凭你一个人的话我实在不能相信,这样吧,我先派人去看看,看看大爷是不是真被围困了。” 锦华不是泼辣性,但在此刻却怎么也忍不住了,一拳头朝黄六爷的颧骨砸来过去:“少他娘的废话,你到底给不给人” 黄六爷突然遭了打,捂着一半脸,眼中冒出了一团火:“黑玫瑰,你怎么说两句话就打人” “我没工夫跟你白话,要么给人,要么继续被我揍,你选一个。”锦华再一次对着黄六爷举起了拳头。 黄六爷被女人打脸,心里实在憋屈的很,他想想大爷对这女人不过玩玩,而他,则是跟在大爷屁股后面忠心耿耿的老臣,两番比较下,黄六爷硬气了起来,指着锦华对一旁的打手们招手:“兄弟们,给我打” 锦华环视了一番众打手,阴郁的开了腔:“大爷现在需要你们,是男人就跟我走。” 有一两个人犹豫了一下站在了锦华身后,剩下的大部分则站在黄六爷的身旁,看着自己压倒性的取得胜利,黄六爷感觉脸皮没有那么痛了,他揉了揉脸,嘴角上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黑玫瑰,弟兄们可是听我黄六的。” 锦华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三个汉子,鞠了一躬,她感觉到自己就算是拼了,也要带着这几个人将高文轩救下来。 “给我来两把枪,我们现在就走。” 黄六爷虽然不乐意,但也有一点后怕,他不敢做的太绝,在身上摸了摸,将随身的配枪丢了过去:“只有这一把,你要拿拿,不拿拉倒。” 锦华接住了枪,小心的收进了怀里,她知道在黄六爷这里继续白话,纯属浪费时间,于是拿了枪,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跟着她的一共有三人,两个瘦鸡,一个胖子。三个人只有那个胖子有枪,两个瘦鸡都是靠拳头打天下的。 锦华想了想白崇那帮人的阵势,心里不由有些发憷,他们这点人实在上不了台面,两个瘦鸡有多能打一个胖子跑起来也不利索,她虽然在心里感激选择跟着她的这三人,但在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满意。 所谓死马当活马医,锦华决定放手一搏,她带着三个小弟,气势汹汹的走出了赌场。 现在天已经黑的很彻底了,锦华带着三人默默无言的走下了台阶,这时候,站在她身后的胖子突然拍了拍她:“黑姐,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锦华沉浸在对营救高文轩的作战方案中,被胖子一拍有些不快,扬了扬眉梢:“什么声音” 胖子侧耳听了听,说道:“好像是有人再求救。” 锦华也跟着侧耳听了听,果真的听到了声音,四人顺着声音寻去,发现了一个全身烧得不辨男女的人。 其中一个瘦猴有些咋舌:“娘嘞,这大晚上给人吓死。” 锦华没有说话,这人在地上艰难的朝她爬了过来,明显这人是认识她的。 “呜哇”因为烧伤严重,那人说的话根本听不清楚。 锦华在胖子举着的手电筒的照明下,将那人仔仔细细的扫量了一通,心里不由一沉,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老罗” 那人点了点头,脸贴在她脚边的地上,他嘶哑的声音吼吼作响,看起来像在嚎啕大哭。 锦华心里现在说不上是怎样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像被人一拳又一拳的打在脸上,巴掌噼里啪啦打得狠,打得响,打得她整个人不知所措,她听见自己用十分肯定的声音问老罗:“赌场出事了” 老罗显得很激动,拼命的点着头,锦华看着老罗的全身的脓包,看着他面目不堪的样子,柔了声音:“老罗,我送你走。” 老罗呜呜了两声,锦华扳动了手枪,她眼睁睁的看着老罗身上开出丑陋而又黯淡的血花,当老罗彻底的静止的时候,她知道,老罗坦然的走了。 锦华猜到了这次动手的人是谁苏苏。 她没有想到苏苏竟然会如此的恨她,恨到想要摧毁她身边的一切。 锦华没有再多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感觉到夜晚有一点冷,风有一点大,她是真的害怕,怕高文轩会因为她丧命。 “老三,老三这时候办什么事”又走了半路,锦华忍不住赌咒起来,她一颗心实在难以平静,那两个瘦猴能跟上路,但那自告奋勇而来的胖子却是慢吞吞的,动作像是蜗牛,她看在眼里心里十分着急,憋得几乎快要喷出火来。 “黑姐,大爷不是让三爷办事去了。”胖子虽然动作慢,但却是个热心肠,见锦华恼火,连忙来为黑皮老三洗白。 高文轩让黑皮老三办事,这件事锦华没有听高文轩讲过,她扭脸看了一眼胖子有些掐媚的脸,心里一盘算,又问道:“你知道三爷去办什么事情了吗” 胖子有些犹豫,他抬头看了一眼锦华,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看胖子这阵仗,锦华便晓得有古怪,她在胖子肩膀上拍了拍:“知道什么,你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胖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三爷去了白家。” “白家”锦华深看了胖子一眼,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突然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锦华扭过了脸,没有再说话,继续赶路,但胖子似乎意犹未尽,肥胖的身子追了上来,在她耳边继续道:“黑姐,我听人说三爷其实是白家的人。”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夜乱(二) 锦华眯起了眼,顶着风疾步向前赶路。 她心里通透如明镜,苏苏这次是真的要对她赶尽杀绝,那小姑娘恨她、恨高文轩入骨,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至于老三,是不是白崇的人,锦华相信高文轩有那个看人的眼力,胖子话里的真假的确让人怀疑,不过,至于这胖子有没有问题,她还仍需观察。 只是现在,没有那个观察的兴味。 因为着急回去找高文轩,她没有回答胖子一句话。胖子约摸也感觉到了她的态度,见她没有回话,便缄默不言的,老实跟在了她的身后。 四人匆匆而行,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院子里空荡荡,锦华亲身经历了这场混乱,如今看着寂冷的院子,有些晕眩,她疑心自己做了一场南柯梦。 揉了揉眼,再一次想要确认高文轩的身影,然而,依然的,一无所获。 握着拳头站在庭院中,锦华身子立得笔直如树,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她牢牢的缠住,如同绳索,她明明能够挣脱而开,却又无力至极。 去白家。 她心里如是想。 “黑姐黑姐大爷不在这里啊。”跟着锦华而来的两个瘦猴,这时满脸疑惑的看向锦华,伴随着他二人声响的,还有门外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 锦华回过神来,看着两个瘦猴,皱了皱眉,她有些头疼气短,遂摆了摆手:“大爷怕是已经被白家的人带走了。” “放屁我看是你别有所图,故意诓骗”一阵喧嚣宛若突然翻起的海浪,海浪中有一道最强音。 锦华扭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大门外走进了几个人,一溜整齐的黑卦白衣,中间凸出一个灰长袍,赫然正是黄六爷。 “是哪门子的风给六爷吹来了”锦华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了一抹虚情假意的笑容,她恨死这个老东西了 若不是他一直白话,高文轩没准儿就给救下来了。 心里越恨,面子越是柔和。锦华虽然现在简直要发疯,但理智之手却始终的拉拽着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她端着笑脸,笑眼眯眯的看着黄六爷趾高气昂的乱咬人。 “这大爷这不是不在嘛。呵,黑玫瑰,你别以为大爷宠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今天你谎报敌情,恶意埋汰大爷,别人不敢说,因为你仗着大爷的势狐假虎威我黄六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对大爷忠心耿耿,像你这种女人,在大爷的身边就是个祸害,今天,我就替大爷收了祸害”说着,黄六爷对着身后的黑褂子们一招手。 锦华面不改色,继续与黄六爷周旋,黄六爷的出现将整件事搅成了闹剧,实话说,看着黄六爷装腔作势的嘴脸,她有些想笑:“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与六爷无冤无仇,六爷这话,黑玫瑰不懂。” 黄六爷很不给面子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懂黑玫瑰,你装什么大头蒜呵,你在湘西可是声名狼藉,谁不知道你是干什么行当的,像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扒上我们大爷。”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黄六爷何必操心大爷的私事,大爷确实被白家人所掳,还请六爷轻重分明。”锦华不咸不淡的堵住了黄六爷的话,神态自如的瞧着黄六爷一张脸气愤发绿。 与高文轩的危急相比,与黄六爷的口战简直不得一提,她心里知道孰轻孰重,已经渐渐的淡下了气,一心想着游说黄六爷一起去白家。 黄六爷冷笑了一声,瞳仁呈赤红色,确确是恨红了眼,那红眼里带着一点阴诈的寒光,镶在刁钻恶毒的眼睛里令人不寒而栗。 锦华看着黄六爷的脸色,知道这老鬼对她,动了杀机。 黄六爷的确想动手,准确的说,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此刻他袖里捏着从俄国佬手上买来的小手枪,那手枪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据说枪一打一个准,至今还没有人能从枪下生还,这个黄六爷做过实验,他在争夺地盘时跟着弟兄们出去乱战过几次,事实说明,那俄国佬确实没有糊弄他,也算物超所值俄国佬对这枪心爱至极,要不是黄六爷花了一笔大钱,那俄国佬是怎么都不让的。 说起这个,黄六爷还是有些得意,这使他心里又腾发起了嚣张的气焰。 “臭、婊、子”黄六爷恶狠狠的朝着锦华吐了一口唾沫,这时他自鸣得意的举起了袖子里藏着的手枪。 将黄六爷的丑陋嘴脸看在眼里,锦华实在乏味,她甚至想,如果高文轩此刻站在她身边,她一定会抱着肚子嘲笑高文轩的用人水准,居然将黄六这样的人提到了堂主的位置。 “骂够了没有”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两眼如炬射向黄六爷,锦华正了脸色,奔波了这么久,她实在没兴趣陪着黄六爷玩这些烂把戏。 黄六爷翻滚的怒火在锦华这句话的刺激下,化作了手枪里的子弹,他扳动了扳指,立誓要将臭、婊、子打成筛子。 见黄六爷动手,锦华没有躲,她比黄六爷更利索更迅速的扭住了他的颈子,她下手狠,疼的这个男人一哆嗦掉了手枪。 “臭娘们儿”黄六爷两只手掰着锦华的手腕,虽然他的力气在男人里算不得大力,但与女人对战,却是绰绰有余。 锦华虽然速度和时机上占了风头,但气力上确确低了黄六爷一筹,黄六爷趁胜追击,大力掰开了锦华的手腕,他宝刀未老一个飞旋踢,同锦华交上手来。 锦华扑腾一个鲤鱼跃龙门躲开了黄六爷的飞脚,她的优势是速度和轻盈的身体,因为不想杀人,她保留了过往耍刀片的把戏,借力打力与黄六爷缠斗。 黄六爷是老人精,虽然怒火攻心,但脑子可不傻,他手臂死死的拧着锦华的腕子,势要将那白玉酥手与她那身体彻底分离。 锦华另一只手,一巴掌抽向了黄六爷的脑门,她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怎样的感觉,只是觉得,黄六爷是该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了 恰在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跟着黄六爷的黑褂子们突然行径一至的拦住了黄六爷,黄六爷被几个毛头小伙大力拽着,自然是动弹不得,他看见快要被他掐死的臭、婊、子逃开,简直有将这群拦他的愣头青暴打一顿的冲动。 锦华因为与黄六爷的争斗中脱身,闲下来顿时看出了端倪。 不过在此刻,端倪已然不用她指出了。 “夫人。” “老三,你是怎么过来的。”锦华看着黑皮老三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黑皮老三高文轩的事情,恨不得就在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就带着黑皮老三冲去白家,带回高文轩。 于是,她又道:“老三,文轩出事了,我们现在就去白家。” 出乎意料。 老三拦住了她。 “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锦华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危急的时刻,黑皮老三居然拦住了她,她在此刻,脑子里莫名响起了跟她而来的那个胖子的话老三是白家的人。 锦华面对黑皮老三的热情渐渐的冷却了,她冷静而又警惕的看着黑皮老三,问道:“莫非你知道了” 黑皮老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才要拦着夫人,先生令我送夫人归沪,还请夫人尽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就走。” 锦华彻底的懵了,她两眼瞧着老三,张了张嘴,有些吃惊,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又一次的问黑皮老三:“高文轩那混蛋真是这样说的他又要自己逞英雄” 黑皮老三顿了顿,僵了半刻,还是点了点头:“先生给夫人留有字条,还有这个扳指。” 说着黑皮老三从怀里掏出了东西。 锦华接过东西瞧,果然是高文轩的那个扳指,自上次她将扳指替他赎回来后,他就不曾将扳指给过她。锦华将扳指套在了手上,然后又拆开信封瞧,看见一张纸上,白纸黑字果然是高文轩的字迹,高文轩留了一句话跟老三去上海。 锦华捏着手上的纸,她猜高文轩是早有盘算,但她又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应该做怎样的选择,她瞧了瞧黑皮老三,又问道:“这东西,你是怎么从高文轩手上拿过来的你知道高文轩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皮老三缄默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了头,对着锦华拱了拱手:“夫人心里明白,先生心里也清楚,所以夫人应该相信先生,去上海吧。先生说,夫人只要忍耐些时,他就会去上海找夫人,还有小宽的学校他也联系好了,我们去了上海,小宽直接可以入学。” 锦华看了黑皮老三一眼,突然重重的点了点头:“好,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出来,然后我们去学校接小宽。” 黑皮老三眨了眨眼,在锦华离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被一帮青壮小伙按倒在地的黄六爷。 “老六。自己回去受罚,这件事你不必找大爷了,我全部都看见了,夫人就是夫人,丫头只能是丫头,你那妹子生得好,还是找个好人家许配吧,大爷的私事,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指手画脚。” 黄六爷满眼郁郁:“那臭、婊” “啪”黄六爷将将张嘴,便被黑皮老三甩了一巴掌。 “老六,说话之前要动动脑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是这么冒失。” 看着一脸漠然的黑皮老三,黄六爷心里不服,他猛地一发力冲破了几人的禁锢,揪住了黑皮老三的衣领,一拳头猛砸了过去:“你算是什么东西我可是跟了大爷八年” 黑皮老三接住了黄六爷的拳头,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点情绪的波动,黄六爷瞧见,黑皮老三狭长的丹凤眼中透露出了几分讥讽,他说:“我是大爷的狗,是大爷的杖子,是大爷用来对付你们这些人枪子儿。老六,跟了大爷你就应该知道,我们是大爷的狗。” 黄六爷很是错愕,他嗤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指着黑皮老三的鼻尖嘲笑道:“你居然将自己比作一条狗,狗真是可笑,要当狗自己当去少他妈来触老子眉头。” 黑皮老三微笑着扭住了黄老六的胳膊,他一边看着黄老六因为疼痛而变形的脸,一边乐此不疲的将黄老六身体的骨节错位:“既然你不想当狗,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黄老六看着宛若恶魔的黑皮老三,眼中有了一点恐惧,但他依然不肯在黑皮老三面前低头,扯着嗓子嚎道:“我跟了大爷这么多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大爷这么做,简直让兄弟寒心呐” “寒心”黑皮老三捏着手套抽了抽黄老六的脸皮,玩味似的笑了起来:“你花天酒地的过了这么多年不亏了,赌场的那些首饰,古玩,银钱,你那样没有偷偷的带回家啊大爷不想说你是心善,我可是全记着呢,可你,不该没有节制。想将亲妹妹嫁给大爷控制大爷,也不看看你妹妹到底是什么货色” 黄六爷哆嗦了一下,他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个可恶的光头拆穿了,两只眼狠狠的瞪着那黑皮老三,辩解道:“不大爷是喜欢玉瑶的,大爷污了玉瑶的身子,说了要将玉瑶抬进房的” 黑皮老三看傻子似得瞧了黄老六一眼:“抬进房大爷从来不会对女人做出承诺,他身边的女人从来都是玩具,当然除了夫人。” “可可他污了玉瑶玉瑶可是黄花大闺女”黄六爷急了,攥着拳头就要与黑皮老三厮打。 黑皮老三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他,他更残忍的在黄六爷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污了玉瑶的根本就不是大爷,准确的说,是大爷将玉瑶赏给了我,这件事玉瑶没跟你讲” “你们都是混蛋”黄六爷被黑皮老三激得发了狂,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饿狗一般,朝着黑皮老三猛扑了上去。 黑皮老三凶狠的一拳头砸飞了黄六爷的身子,他在身上掏出了蓝布帕子,擦掉了手上的血后,突然的转过了身子:“夫人。” 锦华咽了嗓子里的唾沫,她站在二人身后已有多时,也听得七七八八,往常看黑皮老三被高文轩欺负着,没曾想,黑皮老三竟也是个狠人。 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到上海滩 十里洋场,繁华依旧。 再次踏入上海滩的土地,锦华禁不住要热泪盈眶,她坐在人力车上,两只手掩着檀口,看着周遭的景致,眼圈已经红如玫瑰。 她脸上洋溢着黑皮老三前所未见的神采,黑皮老三看见她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美,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看见了车马如龙的街道,瞧见了脚步匆匆的公员,望见了悠闲逛街的洋人,瞅见了嬉戏耍娇的孩童、情意绵绵的佳偶,还发现了热闹繁华的百货大楼。 锦华看着她朝思暮想三年有余的一切一切,终于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我回来了。” 黑皮老三将锦华的激动看在眼里,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所感染,嘴角上也扬起了欢实的笑容:“夫人,现在先去店里怎么样” 锦华瞧着黑皮老三的笑脸,微微点了点头,同老三示意了一番后。她的眼光落在五光十色的广告牌子上的美人上,她只是偶然的瞟了一眼,突然觉得那个美人实在眼熟极了,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那个是谁可真好看。”锦华对拉她的车夫问了一嗓子。 车夫是个寡言的,虽然没有多说,嘴上但还是挤出了美人的来历:“大上海舞厅的清容小姐。” 清容 锦华感觉到心上像是被落花轻抚而过,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还想再问车夫几句话,却见一帮黑西装在街上霸了半条路,黑西装个个携带凶器,凶神恶煞的站在路当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车夫似乎很害怕,大老远瞅见那些人立刻的将锦华和黑皮老三放了下来,他仰着脸,眼中全是巴望:“太太先生,你们下去吧,今天的生意我不接了。” 锦华大概猜出了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在她看来,那些人无非是些小混混,她瞧了车夫一眼,与黑皮老三举目相对。 意外的,黑皮老三的目光很严肃。 锦华有些错愕,疑惑的看了黑皮老三一眼,黑皮老三面不改色,摇摇头,态度很坚决的说道:“夫人,我们还是先下来吧。 锦华看了黑皮老三有几分钟,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同下了车,那拉的车夫很是感恩戴德,锦华看着车夫擦汗的样子,忍不住又看向了黑皮老三,黑皮老三没有躲避,也没有回答,其实他现在,一双锐利的眸子正对着拉他们的车夫。 “老三”看着黑皮老三魔怔的样子,锦华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她看着身边提东西的小宽,想要老三来抬行李。 黑皮老三冷不丁被拍了一巴掌,因他知道拍自己的人是谁,于是很迅速,也很机灵的反应了过来,将目光从车夫身上挪开了,看向锦华,微微一笑道:“夫人,我们现在就走。” 锦华看着黑皮老三眼中流露的警惕,知道黑皮老三一定了解着什么,她看了看路上依然没有散开的混混们,心里很是忧虑,她突然的感觉到会有一场暴风雨将要迎接着他们。 果不其然“快来抓住这三只肥羊” 在车夫喊叫的同时黑皮老三动了,亮闪闪的武器从他的指头缝隙中四射而出。 锦华这已经是第二次看见黑皮老三的身手,见黑皮老三动了杀意,她犹豫了半刻没有阻拦,现在她回来上海滩的时机并不逢时,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若想是在这地方先安稳的立住脚,须万事诸得小心。 三人赶到高文轩名下的房屋已经是下午五点,黑皮老三并没有动手杀了车夫,或许可以说是他杀人杀了一半停住了,他与车夫以及那些混混缠斗了许久,最后称兄道弟胡吃海喝的乐做了一通。 站在尽是被白布罩着家具的房间里,锦华四处的打量了一番,从装修来看,锦华发现这地方更像是女人的住地,房间被粉成了摩登的明黄色,窗帘是桃粉色的,地板是孔雀蓝的,至于家具是什么样的,因为锦华没有将那些白布掀开,并不得知。 黑皮老三喝的有点多,此刻不顾白布上的灰尘污垢,直接躺在了一个未掀开白布的沙发上,小宽也累得气喘吁吁,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凉水,现在正抱着肚子脑袋一抖一抖的打瞌睡。 锦华因为实在累,将沙发上的白布掀开后,用抹布湿水微微擦过后,便裹着袍子躺在了沙发上。 从湘西至沪差不多可以说是马不停蹄,连续两天,她连眼都没有合过。故而身子一躺在沙发上便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锦华梦见的大多是过往的事情,她发现自她回了上海后,总是不时的想起从前。 她时常在想,如今走到这一步,她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应该坚持怎样的选择,一直以来,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复兴荣家,这是她要永远为之奋斗的东西,但是她不明白自己对东皇钟为何始终的怀揣着执念,明明东皇钟和复兴荣家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 一夜长梦,三人是被冻醒的,因为瞌睡虫被寒意驱除后再也睡不着了,三人便一起收整房间。 虽然说是三人,小宽被锦华派去练习素描,其实并没有掺和到大扫除中。 黑皮老三擦地,锦华擦洗家具,两人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将屋子收整了七七八八,锦华已经可以确定高文轩这屋子是买给女人住的,或许又可以说高文轩这屋子里曾经住过女人,虽然她不是小肚鸡肠的心性,但还是不免的有些吃味,她在房间里寻到了女人戴的首饰诸类,还有半盒没有用完的胭脂。 黑皮老三看着锦华端出来要扔的东西,眼中有些许闪烁,他憋了一会儿,到底的叫住了锦华:“夫人,这些东西您还是不要碰为好,就放在原位吧。“ 锦华看着那些首饰,盯了黑皮老三两眼,开口道:“不如老三你来讲一讲,这些东西的主人究竟是谁。” 黑皮老三跟了高文轩八年自然知道高文轩的许多私密事,可以这么说,他是相当于高文轩黑暗面的存在,他是高文轩的影子,是高文轩隐藏在黑暗中,借以黑暗生存的影子。 “这个人,夫人不需要知道。”过了许久,黑皮老三慢慢的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黑皮老三不愿意说,锦华此后也没再问过,她趁着几日空闲,忙着张罗小宽上学的事情。 黑皮老三所言的,高文轩将小宽入学的事情早已办妥的确不假,校长她也见过了,那个人是相当有名气的老学识,在这一点上锦华很是满意。 小宽也见过了校长,他这些时日经历了不少事,锋芒渐渐的学会了隐藏,刺头的性子也被打磨了下去,每天固定时间跑去图书馆读书看报,偶尔也会练练绘画,这一点令锦华很是开心,也很是满意。 小宽在家里住了几日便被送去了学校,因为高文轩不在,黑皮老三由于男女之嫌不能与她久待,所以屋子里时常的只剩下锦华一个人在。 无所事事了几日,锦华决定去自己的鞋店看一看,她在橱窗外围站了很久,但始终没有迈开那一步,她心里清楚,自己现在需要像隐形人一样活着,一旦矮胖子等人,甚至是杜先生得知她回来的消息,锦华可以肯定,自己摆脱不得过去。 过去的一切太像多米诺骨牌,或许生活本就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锦华现在经常会想起在湘西的高文轩,按黑皮老三的说法是高文轩现在非常好,他有所预谋,想要大干一场。 既然高文轩在湘西忙着,但锦华并没有打算闲下去,她抖擞了精神后,再三思量下,跑去见了大卫和老师。 大卫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锦华,因为三年时间不见,他以为锦华出了什么事情,他先是伤心了许久后来便变得沉默了。他们两夫妻也时常会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带上一大束鲜花,借着斜阳走到公坟,然后将鲜花放在她的坟头。 喝着老师送来的咖啡,锦华对大卫的这些歪论有些哭笑不得,欢喜相聚的同时也有一点心酸,她和老师、大卫三人一同抱了抱。 老师在与锦华相拥时,温柔的棕褐色眸子里现出了一点毅然,她与大卫相视了一眼,然后便直接的开了口:“锦华,我可能会与大卫一起回到法国,现在的局势不定,我们打算回去了。” 锦华有些错愕,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想到老师竟然会离开,怔了怔,神色自如的点了点头:“好哇。那就住老师一路顺风了。” 大卫说的话要比老师油滑一些:“丫头,这件事情我们两个都是临时起意,本来想带着你的,但是现在的国外的局势远比国内的局势更暴乱。” 锦华点了点头,回道:“知道一点。” 她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大卫和老师一起回法国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所以她不能阻拦,只是只是老师和大卫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突然了。 锦华思来想去,决定吃完眼前的冰激凌球后,就回去,她嘱咐了老师和大卫,只要他们走,她边去码头送他们离开。 与锦华四处碰壁的生活相比,苏苏不但一击直中的取得了胜利,她此刻正把玩着手上的亮闪闪的指甲壳,与白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白崇躺在摇椅上,两根手指夹着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面部表情神态自若的凑到苏苏身边,他想尽可能亲密的与苏苏交流,可苏苏怎么都不肯正眼瞧他,这使他很是光火。 苏苏将白崇不快看在眼里,然后合上了手上的书,关灯上了床,他们的冷战从北平高家就开始了,如此过了大半年依然没有和好。 苏苏对白崇不咸不淡,即便他的胚芽在她的身体内成长,她看着他依然气得牙根痒痒,对他,依然的不可原谅。 见苏苏关了灯,白崇掐灭了手上的烟,他踩着拖鞋走到了苏苏的床边,一屁股将将坐下去,便被一脚踹下了床。 “苏苏”白崇无可奈何的喊了苏苏一声。 很显然,他的喊声并没有什么用,苏苏冷淡的声音很快便从被子里传了过来,她总是一句话就能将他所有想要说的话堵死,对白崇,她只说了一个字:“脏。” 白崇一直活在这个字的阴影里,无论他做什么,苏苏总是觉得他是不干净的,是脏的,她说的脏并不是他身上沾了污渍什么,而是说他整个人做事没有良心,心是坏的,彻彻底底的坏的。 白崇觉得痛苦,他不知道自己面对小姑娘的耐心会在那一天被消耗殆尽,荣锦华事情已经够使他焦头烂额的了,偏偏又杀出了高文轩,那老东西可是比谁都要精明,他在明处,老家伙在暗处,总能摸清他的底牌,简直有鬼 苏苏见白崇蹲在地上,显得很没有出息的样子,她说不上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点的柔软,她居然鬼使神差的对白崇柔声说话了:“荣锦华的事情你解决的怎么样了“ 苏苏这般温柔如水对白崇而言是从前才有的事情,他看着苏苏,过了好一会,有几分不自在的说道:“万事有我,荣锦华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好好的吃饭,好好的休息,好好的” 白崇话音未落,便被苏苏打断,他感觉到苏苏的眼睛亮的逼人,但他又分辨不出苏苏到底是什么心理,她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控制了他。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何必跟我做这些承诺。” 白崇面对苏苏的指责说不出话,他知道苏苏比他有更多的眼睛窥视着每一点风吹草动。 “我派人去上海,你不要担心了,好好养胎,今晚我出去睡。”白崇淡淡地说了一声,便推开门走出了卧室。 苏苏躺在床上,在高文轩走后她彻底熄了灯,她没有丝毫睡意,两手捏着被角,面无表情的看着如水月光在室内流溢。 她想起了在北平旅馆中她与荣锦华的那一场夜谈,她清楚的记得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越念越痛,越思越烦,想到最后,苏苏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白崇在外没有走离,他手上捏着烟卷,站在楼梯口,安静的听着苏苏的哭声,心里确是比苏苏更为难受。 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步步向前 大卫和老师离开上海是在半个月后。 锦华没有告知老三,挪用了高文轩保险柜里的一些钱从房东手上盘下了老师和大卫的铺面。 同时,她又雇佣了一位值得信赖的绿眼睛法国小妞。 法国小妞在老师的店里干了有两年工期,中文名字叫王玫瑰,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皮肤,金头发,虽然身材和面貌都不是上等之姿,但却有一双如同极品祖母绿的好眼睛。那双眼睛总是光彩照人,当它随意的朝男人瞟去时,总是含着异域的魅惑风情,男人若是没定力的稍有不慎便会被勾魂夺魄。锦华看出来这热辣小妞的魅力所在,爽快的将她提做了店长。 这片店是锦华开辟她回归道路的第一步,即便现在的每一步对她所言都是步履艰难的,但她相信只要毫不犹豫的开始了,所有想要的,终究会被她一点点的紧握在手,谁也夺不走 店铺的客源大多是上海滩的名流,虽然老师和大卫离开了,但这批客源并未因此流走。 准确的说,这批顾客并不知晓老师和大卫离开的消息。这一点锦华猜测应该是老师有意帮她,而且在老师说过同大卫回法国的消息后,她多少有意无意的透露过盘下店铺的意向。 成衣店和鞋店的利润还算可观,锦华前几个月收回了本,但之后由于设计落伍,客源还是有部分流失。锦华知道症结所在,也在想方设法的做一些改正,但成衣店里的衣服大多出自大卫的设计,大卫对服装面料的挑选以及剪裁的手法都是独特的,如果是常客的话,多多少少会看出现在店铺裁缝的拙劣之处。另一方面,鞋子的货源一直是老师在管,但是法国那边的工厂,锦华并没有联系到,上海这边的工厂虽然暂时的联系了几家,但送过来的皮鞋大多式样普通,少有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百般思量下,锦华决定了暂时关店收整,王玫瑰因为和一位英国军官打得火热,很乐意锦华的关店行为,在锦华关店的第二天,她便挽着军官跳上了时髦的福特小轿车,挥一挥衣袖,为锦华去了一个飞吻。 锦华目送王玫瑰离开,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她心想关了店铺修整也算是好事情,便没有多忧,不像从前一般着急赶路,提着手袋在路上闲逛着回了家。 由于先前忙店里的事情,极少待在家里,如今清闲了下来,锦华发现每日竟都不见黑皮老三的身影。黑皮老三有大半月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半夜之后才回来的,锦华刚开始没怎么注意,但时间一久便留意了起来,尤其当她发现老三回来之后身上居然带了枪伤,终于按耐不住的问了话。 在意料之中。 黑皮老三沉着脸,面容刚毅如铁,对锦华所问之事,只字不答,只恭敬的回道:“夫人放心,只消得再等一个月,大爷就会回来。” 见他态度如此,锦华晓得他办的事情与高文轩有关,轻叹了口气,便摆摆手回屋了。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描金的天使浮雕,锦华想起高文轩那个坏种,便是一肚子的气,气他又心疼极了他,思念像是潮水一般将她吞没,她突然想起了诗经里的关雎。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远在湘西的高文轩和她会是一样的心情吗 锦华想起高文轩耍赖的模样,不由弯起了嘴角。关于湘西的消息她现在一点都不知晓,而老三奉了高文轩的命令,什么都瞒着她,她成了高文轩的金屋美人,衣服穿不尽,钞票也花不完,就连吃食也都每日被菲佣备好,这样的生活好虽好,少了高文轩在,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远在湘西的高文轩钻在耗子洞一样的地窖里,他手上紧握着枪,两只眼精光如炬,盯着洞外的动静。 白家的那群死士像是刁钻的枭鹰一般四处搜寻着他,他在这破地方躲了几天,虽然赌场那边已经联系到,但白家在湘西的势力盘根错节,白崇跟湘西明里暗里的势力各有联系,就连陈渠珍也曾是他的座上客,这是手下人传来的消息,据闻陈渠珍曾在白家呆了几天,两人关系甚密。 高文轩并不想惹到陈渠珍这个武夫,陈渠珍手上掌握着数万精兵,对于现在的高文轩而言实在是庞然大物。 不过忧虑中,高文轩甚为庆幸自己将锦华早早送出湘西的安排,他看着天幕上的一痕月牙,想起了小姑娘的笑眼,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朦胧柔和的月光扫在他的脸上,为疲惫狼狈的面容上绘出了一点柔情,他现在只期待老三能够好好的照顾锦华,只期望老三在上海滩坚持住,坚持到他解决白家,解决一切对他小姑娘不利的人事,坚持到他成功前往上海。 一轮明月,各有忧愁。 白崇站在阳台,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影,吐了一口烟圈,他冷峻的脸浸漫在白烟中,月光挥洒在他周身在他身后扫下了处浅浅的灰影,他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苏苏。 “上海的事情,我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天已经晚了,早些睡吧。”抽完了一支烟,高文轩扭过脸,目光平缓的从苏苏脸上扫过,他显得很沉静,但捏着烟蒂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慌张。 苏苏看着高文轩的手,神色淡淡的挪开了,她的声音虽然说不上尖利,但话里却是没有一句痛快话:“我的事情不必你管,荣锦华的事情我自己会动手,你不要管了。” 白崇捏着烟蒂的手一顿,看着苏苏,眼波里有了一点颤动:“你身子差,现在又怀了孩子,荣锦华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交给你荣锦华可是在你手上溜走了,以你在上海的势力动的了她”苏苏的语调很是轻慢,在白崇听来像是刺进他耳膜里的绵针,又像是划拉在他心上的刀子,他捏了捏手心,压住了在心里、在头脑中,不停翻滚着的怒火。 “这件事我会尽量做好的,你先睡吧,我走了。”白崇成功的压制住了愤怒,他对着苏苏点了点头,留了话后,便缓步朝房门的方向走。 苏苏看着白崇与她擦肩而过,看着他冷静面容上的目不斜视,突然冷笑了一声:“又去见那个妓、女你要是将放在那妓、女身上的心放在我说的事情上,荣锦华根本不可能溜出湘西” 白崇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了一句嘴:“什么妓、女,你说话不要太难听好不好,阿兰也是生活所迫,我同她并没有关系。” “阿兰叫的真是亲密,白崇,我不管你的那点破事,你要是真喜欢那女人,将她抬回来好了,不要总是往那地方跑,省得让人背后嚼舌头。”苏苏的目光落在白崇身后的木门上,她的眼没有在他身上做任何的停留。 白崇的一张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他不敢张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伤了她,沉默了半刻,面不改色的回道:“今天很累,不想跟你吵,早些睡吧。” 苏苏看着白崇强忍着怒火的脸,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是啊,今天已经很累了,你就早些去你的温柔乡呆着吧,荣锦华的事情和对付高文轩的事情你不要管了,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 “不可理喻。”白崇感觉到怒火被她逼到无处遁形,几日来的隐忍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端正住了她的脸:“这个孩子我不管你想不想要,是我的种,我就要让你生下来好好养胎,荣锦华和高文轩的事情,我自然会解决。” 苏苏瞪着一双眼,月光将她的脸皮照的惨白,她的目光没有半点情绪,在同他相对之时。 “这个孩子我说了跟你没有关系,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会好好养,不牢你费心了,白崇,我只请你不要成为我的累赘。” 白崇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被揪作一团,对这个女人他简直无奈至极,他爱她,爱惨了她,爱到没有尊严,爱到不由自主,可他,依然不愿放开她,她的身上有他的骨血,有他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她是他一生到白头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活在他心上永不枯萎的花朵,他又怎么舍得伤害她,万事诸有忍,他忍得 “苏苏,不要胡闹,早些睡吧。”他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轻轻环住了她日渐粗壮的腰身,满腹柔情的在她眉间一吻:“大宝贝儿,晚安。我们的小宝贝儿也晚安。” 苏苏看着白崇欲言又止,她平静的看着他走出房门,在他迈出房门的时候,她张了张嘴,末了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反身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抱着厚实的被子,低低自语道:“你们你们又怎么能比得上他。” 此时万籁俱寂,夜渐深了。 月色沉沉,晚风吹拂轻纱的窗帘在房间内舞动,月光从窗外落进来,洒满了一地碎银。 锦华苦思冥想了半月之久,将经营战略改了改,决定将成衣店彻底的与鞋店合并,实行一条龙,从头到脚包办,不但卖衣服、卖鞋子、也卖帽子,首饰,女人的项链、手镯、但凡女人需要的,能买的她都卖。至于服装的设计,她有心自己尝试画设计图,这件事她同王玫瑰商量了,王玫瑰是个时装爱好者,跟着大卫和老师浸淫了两年,也算是有所心得,她又将这件事同军官讲了,军官有意搏美人欢喜,便热心肠的将自己的几位画家朋友介绍给了锦华。 这件事,锦华并没有告诉黑皮老三,她在屋里思量了一会儿,换上了橄榄绿的银丝礼服,头发用翡翠的蝴蝶发卡固定住了,又戴了祖母绿的项链和耳环,在镜子里照了照,见形象还算可以,便披上了高文轩为她设计的黑狐狸毛斗篷,兴致高昂的坐上了王玫瑰的车子,王玫瑰特意举办了一场聚会,目的是向锦华介绍这几个人,聚会的地点在军官的小别墅里。 上了车,看见王玫瑰一身火红,锦华有些咋舌,王玫瑰算是敢穿敢秀的风流人物,她身上的红色礼服上围缀满了玫瑰花,雪脯被这些玫瑰花托着,露了大半,红的红,白的白,好不耀眼。 王玫瑰见锦华上车,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大满意:“你怎么穿的像个黑寡妇一样,你瞧瞧这么暗的颜色,我给你介绍的可是画家,你得像我这样鲜亮些。”说着,王玫瑰便拽着锦华下了车,两人又蹬蹬上了楼。 王玫瑰一进屋便拉着锦华直奔衣柜,她看着满柜的衣服,又瞧了瞧锦华,直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嫩粉色的抹胸裙,这件衣服锦华印象不是很大,她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是老三找人采购的,自从忙铺子里的事情后,她便少有逛商店了,衣服想来,也都是老三看着买的。 在王玫瑰殷切的目光下,锦华换上了那件抹胸裙,王玫瑰很满意,又在锦华的妆匣子里找了南珠的链子和耳环,递给了她:“快把首饰也换了,我们可没时间了。” 锦华从王玫瑰手上接过了东西,换上之后,只见王玫瑰溜到她的身后,将她头上的蝴蝶发夹取了下来,从自己的头上将珍珠发网取了下来,笑脸盈盈的将锦华按到了椅子上:“我帮你把头发盘一盘。” 锦华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头发被王玫瑰灵巧的揪成一缕一缕的,一缕一缕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叠加,最后成了一个鼓起来的发包,王玫瑰手持珍珠发网,拿着固定碎发的发夹,将发网罩在锦华的头发上。 “真漂亮。”王玫瑰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围着锦华转了一圈,而后热切的从自己的手包里取出了一管口红递到了锦华面前:“呐,擦这个颜色,你这个颜色太暗了,要亮一些才好看。” 锦华从王玫瑰手上接过了口红,用纸将嘴上的口红擦干净后涂上了王玫瑰递来的那支,看着镜子里亮闪闪的自己,锦华回头看了一眼王玫瑰将口红递了过去,她随后又将口红擦了去,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银灰色的旗袍,对王玫瑰说道:“那样的装扮不适合我,要不换成这件吧。” 王玫瑰接过旗袍看了几眼,又瞧了瞧她,思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锦华明白王玫瑰的意思,但她也有不能如此打扮的难言之隐。 美丽,是女人的通往乱世杀机的入场券,尤其是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七 生死场(一) 锦华原先以为军官只是举办一个小型的私人聚会,待她跟着王玫瑰翩翩而至时,发现军官的人脉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广得多。两层小楼里几乎挤满了人头,白皮肤的,黄皮肤的,还有不少赤金色儿的印度人。 王玫瑰跟着军官见惯了这种场合,刚踩在红毯上,便东张西望的四处探寻男朋友的身影,短短的巡视后她突然眼睛一亮,满面春风的挤进了热闹却更拥挤的人群中。 王玫瑰行动迅速,只是晃神功夫,便消失在了人海中,锦华本来是紧跟着她的,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到最后也淹没在了衣香鬓影的海洋中。 四顾了一通见找不到王玫瑰,索性停了脚步,这样的场合她这些年少有参加,又大概是跟着高文轩混惯了,野惯了,看着四周谈笑风生的人群多少有些恍惚。 “荣小姐” 听见有人喊,锦华看了过去。 有些惊讶,因为喊她的是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年轻男人,那人穿着顶时髦的西服,梳着锃光瓦亮的小分头,带着大金表,看上去颇有些派头,锦华仔细瞧了瞧,见他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出来是谁。正当她在脑中搜寻着自己是否认识这么一号人物时,一个娉婷玉立,穿着孔雀蓝晚礼服的美人像一道闪电一般降临在了他们眼前。 美人笑脸盈盈,在见到锦华的第一眼起便急急挽住了男人,锦华看着她那宣布所有权的方式,不由会心一笑,举了酒杯对着男人摆了摆手,便跟着人群继续漫无目的地流动。 “锦华”男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锦华信步迈开的两腿一下子站住了,她扭过脸,狐疑的看着那人,继续在脑中搜寻记忆,看了不大会儿,当那张脸与记忆中的面孔契合时,锦华不由张大了嘴巴,有些迟疑:“忠君” 男人点了点头,热切的走了过来:“可是有些年没见你,这些年你去什么地方了” 锦华瞧着一脸热切的渚忠君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被记忆拉回了曾经,这个男人很久以前是她的未婚夫,如果不是荣家一夜之间的家破人亡,现在她的生活轨迹或许就像那些太太一样,相夫教子,细水长流,或许夫妻二人甜甜蜜蜜、或许夫妻不和,还要顾着夫家的脸面忍气吞声,又或许和丈夫的小妾斗得不可开交。 锦华笑着摇摇头,那样的生活她不曾羡慕,命运关闭了大门却留了一扇窗户给她,辗转挣扎了这般久,她很庆幸,命运使她遇见了高文轩。 “你不是还记恨着过去的事情吧,那是少不更事,你知道那时你我还有婚约,但”渚忠君没有说完话,当他感觉到手臂一紧时便停了下来,对着锦华,挤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随后又介绍身边人:“这是我的未婚妻,苏欣悦,你大概认得,大华” 渚忠君的话没有说完便止住了,美人莹白的玉脸上呈现出一点得意,她对着锦华倨傲的伸出了手,同时她那双丹凤眼中流露出一点怀疑和探究,不过苏家的教育还算可以,苏欣悦很自然的在未婚夫面前,掩饰住了自己的想法,:“荣小姐你好。” 锦华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她谦和的对着美人回了一礼:“苏小姐你好。” 苏欣悦是个聪明人,她看了未婚夫一会儿,热切的挽住了锦华的胳膊,面容上浮现出大家闺秀训练得体的和善笑容,这种笑容里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在,锦华掌握这种笑容多年,自然知道苏欣悦笑容里所隐藏的含义,也由此猜测出苏欣悦大概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故而她不敢太疏离,也不该贸然的热切,只得选择稳妥的战略保持人前的亲近。 “忠君,我和荣姐姐说会儿贴己话,你先避开吧。” 锦华看着渚忠君面露不甘的离开,心里不禁有些好奇,渚父怎么就和自己的老对头苏大华结亲了呢,要知道当年两人在商场可谓如在战场,誓要拼个你死我活,如今结为亲家,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世事难料。 想了半天,锦华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见渚忠君走离,苏欣悦直接开门见山的自报家门:“荣小姐,我是苏家的小女儿,也是忠君未来的妻子,不知荣小姐” 锦华目光在苏欣悦脸上游移了半刻,立即换上了势力殷勤的笑颜:“原来是苏家,真是幸会”想起四年前见过的苏大华,锦华看了看苏欣悦的眉眼,她实在不能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和苏大华的脸联系在一起。苏大华阔脸、大眼,蒜头鼻。苏欣悦却是与其父截然不同的对比,巴掌脸,细长眼,琼瑶鼻,是古典的俏生生的美。想了想父女两个的对比锦华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她面对苏欣悦始终保持着过分殷勤的客气。 苏欣悦十分享受旁人眼中的殷勤和谄媚,看见锦华殷勤相待,她不自觉的骄傲起来,但凡美人多少都有这么一点无关轻重的毛病,这是常有的事情,锦华并没有在意苏欣悦的变化,她只道不能暴露自己,至少现在不能,于是点到就收:“苏小姐,我还有些事情,先离开了。” 听见这么一句话,苏欣悦舒展了揪成一团的眉毛,舒了一口气,也同样笑着回应锦华道:“荣小姐再会。” 两个女人各怀鬼胎的惺惺相别,别离的一幕落在了二楼的一双眼睛里,那双眼睛盛满了妒恨,在转向锦华的时候,目光渐渐幽深起来。 “清容小姐,可否赏脸一舞” 锦华在同苏欣悦道别的时候,始终如芒在背,像是被人窥视,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所来何处,匆匆离开之际,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清容。 清容,清容。 嘴里念叨了两声,锦华不由自主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那灯火璀璨处,她恰与一双乌亮幽深的眼,狭路相逢。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生死场 (二) 犹如破堤洪水,在与那双影沉沉、乌溜溜的大眼相逢时,翻江倒海的记忆朝她压来。 看着那张被脂粉修饰的过分美丽的面孔,看着那张白脸上装腔作势的老成自在,锦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小青。 极力保持着镇定,当与小青相望之时,她突然的觉悟了,从前一直匆匆忙忙的追逐着,却习惯性的忘记了真相存在之处小青和徐某人这对兄妹搬进了荣家,继承了荣家所有的财产,他们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一切的呢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锦华恨不得立刻抓住小青问出个所以然,恨不得将所有的头绪从头到尾理个清楚,关于荣家,关于东皇钟,关于她所走的那条路,她并不相信是一个意外。 小青同锦华遥遥相望,骄矜的眼中流露出一点冷淡,她一边看着锦华,一边整理了手上的丝绸手套,应下了求欢者的邀舞:“黄先生请。” 锦华眼送小青滑入舞池,眼望肥胖的男人挽住她细瘦的手臂,眼瞧小青清瘦的脸庞上虚假的微笑,眼看微笑下所隐藏着的倔强,顿时虚了眼。 这个小青一如四年前的倔强,也一如四年前的骄矜,这一次,锦华真真切切的看见了小青眼中的仇恨,看见了她眼中的野心。 然而,小青像一只骄傲的蝴蝶,她并未与锦华相望,闭眼飞舞,身体飘摇,活在舞池,活在永不安分的世界。 她脑海中始终浮现着四年前的那场舞会,她将荣锦华牢牢踩在脚下,但荣锦华却被那姓唐的所救,她永远都那么的好运气,永远都那么的讨人厌 音乐高潮,身体疯狂。 银色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蹬蹬作响,脚步在地板上划颤,小青气喘吁吁的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全身都是晶莹的汗水,像极了一朵沐雨的小花,但她比小花更明艳,比普通的美人更具活力,她是舞场中的女英雄,是华服加身的舞会女皇。 音乐迭起,圆舞曲渐渐的转至柔和,小青的节奏也慢了下来,她两眼凝视手掌搭在自己腰上的男人,轻轻道:“黄老板,帮我件事如何” 黄老板正是大上海有名的流氓,听见佳人娇滴滴的请求,自然满是答应,很是爽快的开口道:“清容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说。” 裙摆翻飞,佳人莞尔一笑。小青对着黄老板飞出了一个小小的吻,她并未直接开口,而是对着黄老板问道:“黄老板觉得清容如何。” 游走在情场枭海的流氓黄一愣,顿时有些迷惑了,他两眼定定的看着那张面容艳丽犹如海棠花开的笑脸,下意识回道:“自然是好。” 小青顺杆而爬:“若是黄老板能帮清容了结此事,清容愿意跟了黄老板。” 小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的落入了流氓黄的耳朵里,流氓黄伴着音乐身形摇曳并没有回话,在一舞将尽之时,只听他应下:“好” 锦华站在灯光璀璨中看着小青的满脸娇笑,小青挽着的男人她是认得的,方才灯光变换,她瞧见了他的脸,发现此人正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流氓黄。 止了步,锦华突然的意识到当下并非是说话的好时机,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对上小青那张诡秘的笑脸时,她深深打了一个寒噤。 “这位小姐。” 果然如锦华所料,流氓黄叫住了她,锦华顿了顿脚步,随后头也不回的扎进了人潮中,她伴着人潮起伏,只期望自己能跑的再快一些,那流氓黄是个危险人物,并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招惹得起的。 在奔跑的过程中,锦华看见了王玫瑰娇羞红润的脸,她想喊住她,却一句话也喊不出来,因为流氓黄已经在她身后抓住了她,他毛茸茸的手上满是汗珠,身上发散着一种汗水与香水的腥臭。 “这位小姐,我们不如来谈一谈。”看着流氓黄的笑脸,锦华心惊难止,她首先想到的是小青的使坏,但又一想小青怎么可能使唤得动这位大佬,心里狂跳了许久,方才安定下来。 “黄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锦华看着流氓黄的脸,选择防守,她脸上笑容温婉,眼中却是丝毫不容退让的坚定。 流氓黄一愣,他回头瞧了眼清容小姐,又看了看锦华,不由自主的感慨道:“这位小姐与清容小姐可真是相像,我只是来问一问小姐的芳名。” 锦华落了大半的冷汗又瞬间跳了起来,她警惕地从流氓黄身上溜过一圈后,将目光挪向了横眉冷目的小青:“鄙姓高。” “高”流氓黄不禁回头看了小青一眼,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见小青摆手他又继续问道:“那名字呢” 锦华冷汗已经出了满满的一个后背,她强撑着自若的神态,目不转睛的望着流氓黄的眼,回答道:“高文锦。” 小青从流氓黄身后走了出来,指着锦华说道:“荣锦华,你说谎,你明明就是” 锦华冷笑一声堵住了小青的话:“清容小姐莫不是忘记了从前。” 不可否认,与小青交锋的瞬间锦华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血液的沸腾,经历这几年她突然的头脑清晰起来,她知道小青一定了解了什么,至少关于荣家,一定是知道的。 紧盯着小青的眼,锦华已经忘记了流氓黄的存在,她将小青拉到了面前,盯着小青那双葡萄眼,冷冰冰的问道:“你和你哥哥到底知道些什么” 小青没有想到荣锦华会当着流氓黄的脸揪住自己的衣领,她眼中凝固了一道冷锋,同荣锦华针锋相对道:“锦姐儿,你永远都只为自己活着” 锦华掐住了小青的喉咙,她脸上显示出了几分狠意:“小青,你们干的那点事你真以为我查不出吗” 小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锦华的愤怒,突然勾起了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我恨你荣锦华,凭什么凭什么我也是荣家的血脉,却跟你活得天壤之别凭什么他们都爱你”sjgsf0916: 第二百三十九章 生死场(三) 锦华一愣,显然没有领会小青话里的意思,她捏着拳头,身体微微前倾,沉沉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青没有回答,她又恢复了女子式的甜美和天真,唯有娇俏的眉眼中潜藏着几分阴郁“锦姐儿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锦华此刻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或许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小青所说的那一番话。荣家的血脉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小青是她的妹妹不成锦华有些想笑,但张了张嘴,却笑不出来了,她突然的意识到了小青是她的妹妹 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华声音有些发颤,在这一瞬间,她急切的想要寻到救命稻草,她想抓住这个人,想要从这人口中得知一切,得知关于荣家一夜衰败的隐秘,得知荣家一夜易主的真相。 她毫不犹如伸手扯住了小青的衣领子,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锦华差不多僵硬了全身,她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流氓黄,只见流氓黄抬起了手在场的所有人,差不多都在这时将目光凝焦在了锦华的身上。 锦华听见了王玫瑰的惊呼声,听到了小青的冷笑声,也听清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聒噪的人群一瞬间静止,大厅内唯有音乐流动的声音。 锦华恍惚看着流氓黄扬起的巴掌,在此时,她的手仍揪着流氓黄的头发。 “黄先生。”终究沉静了下来,锦华松开了流氓黄的头发,小心替流氓黄将头发收整好,一派自然的盈盈而笑:“黄先生的头上方才落了一点灰,我帮黄先生收整干净。” 流氓黄放下了手,他的大掌落在了锦华的后腰上,通情达理的一笑,面上也是犹如春风和煦:“高小姐真是客气了。” 见风波瞬间消弭,众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该笑的笑,该闹的闹。 锦华却是如芒在背,她感觉到流氓黄的毛手毛脚,顿时脸皮一僵,挤出了一抹干巴巴的笑,因为自知自己的笑容狼狈至极,一笑后,迅速的收敛了笑容,暗中与流氓黄做猫捉耗子的游戏,面容自然的躲避着流氓黄不安生的手脚。 好在王玫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从军官身上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穿越人潮,其火红的身姿犹如一颗燃烧着的流星,锦华这一次见到王玫瑰恨不得出去就为她烧香拜佛。 流星王玫瑰朝众人砸了过来,刚过来就见她将流氓黄“砸”的晕头转向,锦华听见王玫瑰气派十足的:“密斯特黄” 流氓黄瞧见同他说话的是一位白人姑娘,当即收敛了许多,他看着王玫瑰那双含情脉脉的碧眼,行了一个欧式的吻手礼。 锦华从流氓黄手上挣脱了出来,快步走到了王玫瑰的身边,王玫瑰神气的将锦华护在了身后,只见她手持香槟的杯子朝流氓黄碰了一碰,随后便挽着锦华,神态高傲的从流氓黄身旁走开了,她一边走一边埋怨锦华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要跟你介绍那几位画家呢。” 锦华亦步亦趋的跟在王玫瑰身后,走离了小青和流氓黄许久,她后背依然不停的冒着冷汗,除了感觉到又惊又险,她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再次的看向王玫瑰,锦华摆了摆手:“玫瑰,我要先走了,我有些不大舒服。” 王玫瑰顿住了脚,回过来头,有些担忧的在锦华身上扫视了几眼,随后大力抱住了她,像是要给予她力量一般,拥抱非常的用力,锦华几乎要在王玫瑰的拥抱里窒息的时候,她听见了王玫瑰的安慰声:“哦,我的密斯荣,只需要几分钟,我带你见一下他们,你要知道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 锦华挣扎了半刻,认命似得点了点头,她告诉自己,这样的机会的确是不常有的,她应该好好把握才对,一收腹,一挺胸,端好笑容,她又变成了言笑晏晏,魅力十足的荣家小公主,王玫瑰看在眼里,涌起一种深切的感动,心道自己的朋友还真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呐 跟在王玫瑰身后,锦华同那位军官打了招呼,军官和王玫瑰又拥在了一起,他们两个人俨然成了一对连体婴,一时半刻也离开不得。 锦华自动略过了王玫瑰和军官的宝贝爹地的互称,面不改色的提醒王玫瑰带她去见那几位画家朋友,王玫瑰在军官怀里咯咯笑了半刻,突然的记起了锦华这号人物,她用枣红天鹅绒手套包裹的那只嫩手,骄矜的伏在军官的胸膛上印下了一吻:“爹地,再见。” 军官知道王玫瑰答应锦华的事情,于是满脸甜蜜的同王玫瑰告别,他那双蔚蓝如天空的眼睛迷醉的逗留在王玫瑰身上不肯离去,两人又你侬我侬了大会儿,方才分开。 王玫瑰依依不舍的同军官告别,随后她满脸严肃的同锦华交代介绍过那几位画家之后的事宜,她如绿翡的眼睛遗憾的在锦华身上游走了一圈,很是担忧的说道:“你就应该穿我说的那件,这件衣服你穿着真的很像黑寡妇,像这样的女人,男人是不会有兴趣调情的。” 锦华面孔不变,催促王玫瑰道:“你先带我去见他们吧,说不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呢。” 王玫瑰撇了撇嘴,表示对锦华这句话的不认可,她身姿摇曳进人群中,因为怕锦华会有上次的遭遇,特意放慢了脚步。 锦华跟在王玫瑰身后,穿越人潮,在另一处个灯火辉煌的大厅里,见到了王玫瑰口中的几位画家。 除了一个是美国籍的华人,其他两个都是法国人,锦华出于礼貌用法语问了好,那两位法国画家在锦华身上跳了跳,随后如火如荼的投入到了与王玫瑰的交谈中。 那位黑头发,赤金皮肤的华人走到了锦华身边,锦华看见在他翘起嘴角朝她伸出手的时候,他方正的国字脸上晕染了一点红,他生得不算英俊,但拿画笔的时间久了,身上自有别样气韵。 锦华眼见这位画家害羞,便身体力行的扮演了豪气角色,她朝画家伸出了手,眼中带笑道:“荣锦华。” 画家一惊,登时明了,他敛去了两腮上的红晕,也笑了起来,握住了锦华的手,行了一个西式的吻手礼,说道:“乔麟启。” 锦华一抿唇,看着他身上的蓝绸条纹西服,不由眼前一亮,夸道:“这衣服真漂亮。” 站得老远的王玫瑰是个耳报神,听见了锦华的话,立即抻头瞧了过来,雪颈雪脯在灯光下亮闪闪,将那两位法国画家迷得晕头转向,王玫瑰瞧了乔麟启有半刻,也是同锦华一般眼前一亮,穿过两位法国画家问道:“这衣服是你设计的” 乔麟启一愣,有些错愕的点了点头,锦华见他点头,随即与王玫瑰相视了一眼,王玫瑰将手上的香槟放在了小桌上,上上下下将乔麟启打量了一通,对着锦华比了一个满意的手势。 看着两个漂亮女人打哑语,乔麟启百思不得其解,他脸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一边对着他那两个画家伙计解释,一边又看着锦华不知所措。 锦华对王玫瑰丢了一个眼色,她现在内心有些许激动,乔麟启身上的衣服用色大胆,出其不意的选择了拼色,这是很有张力的设计,简直深得她心。 王玫瑰对锦华所使得眼色给了回应,她是一个热爱华服的女子,有幸得见这样对服装有造诣的人,又岂会没有不激动的心情,在锦华没有决定之前,她便已经拍板,一定要这位黄皮肤留在店里当个裁缝。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锦华言语游说,王玫瑰实行美人计。 乔麟启是个有志青年,一听锦华说让他在服装店里干裁缝,当即摆手:“不干不干。” 就连王玫瑰的美人计也失了效。 锦华看着乔麟启的眼中的坚定,叹了口气,但她和王玫瑰依然没有放弃,想着法子给乔麟启设圈套,乔麟启同她们两个闲言碎语了许久,也算看明白了,让步了一些:“我干不是不行,但我不会长干,最多呆两个月,我还要回去美国,只是薪水方面” 锦华有些迟疑,王玫瑰一点都不客气,当即应道:“薪水方面没问题。” 锦华见王玫瑰应下了,便也不再多说,也点了点头。按先前铺子的盈余,她手头还有些,只要不多花销,还是可以的,高文轩保险柜里的那些英镑,她不打算再动了,拿多了老三怕是会发现。 见事情谈拢了,王玫瑰欢喜之余忍不住要飞回军官的怀抱,见她归心似箭,锦华便也不做阻拦,王玫瑰提着裙子转身走至门帘时,扭身对着锦华眨了眨眼,锦华瞧见她眼中隐喻的风情,无奈的笑了笑,别过了脸,却霎时对上了乔麟启的眼,两人相视了半刻,同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锦华神态变化收势自如,她只在与乔麟启相视的时候微微红了脸皮,其后便一派自然的与乔麟启攀谈。 谈正经事的时候,乔麟启是认真的,他那双黑瞳正对着她的脸,其中写满了认真,锦华想了想,直接与乔麟启谈起工钱的事宜。 乔麟启是不好意思说工钱的,他在谈钱的时候总有一点微微的羞涩,锦华看在眼里,晓得他是不好意思与自己讨价还价的,于是她说了一个比市价高上一些,但也在合理范畴的价钱。 乔麟启想了想,见锦华神色中也没有退让的阵势,便点了点头。锦华见他点头,心里很是满意,心想着这么多天总算有了一件顺心事了。 两人又续续说了一些,锦华告诉了乔麟启店里的位置,和对他住宿的安排,乔麟启提出要包吃包住,锦华心里盘算了半刻,见损失不了几个钱,便也同意了。 锦华本来还要再问乔麟启一些事情,这时,那个与王玫瑰黏在一起的军官突然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张嘴将要锦华出去拉住王玫瑰。 锦华跟着军官出去了,迎面便看见人圈中和小青厮打在一起的王玫瑰。 王玫瑰头发全被抓散了,雪脯上多了几道红印子,看起来很是狼狈,她的耳坠子被小青扯在手上,两位漂亮小姐此刻完完全全就是两个疯婆子。 看着军官那张无奈而又满是愧疚的脸,锦华心里猜得七八分,她不着急去拦王玫瑰,而是回头看向了军官,问道:“玫瑰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军官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锦华当即明了,肯定是小青做了什么事情。 她遥遥看着与王玫瑰撕扯在一起的小青,心里不知作何盘算,军官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悠远而又冷酷的目光,蓝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愿与这个黄种人说的,但王玫瑰又偏偏与这个黄种人交好的,他暂时的,并不想舍弃王玫瑰,到底还是开了口。 “那个女孩亲吻了我。” 锦华顺着军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了小青,她扭头看了一眼军官,对他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军官道了一声谢,锦华见小青又要去拽王玫瑰另一只仅存在耳朵上的红宝石耳环,便疾步走下了楼梯,她两眼如炬的看向小青,低喝了一声:“住手” 小青的手停住了,锦华看见她脸上的脂粉已经掉了大半,露出了少女的原色,她嘴上的口红已经全掉了去,露出苍白的底色。 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这条道路的终点正对着小青,锦华看着小青竟发现她有些可怜,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看见小青那双淡漠的眼,心上竟有像针刺一般的疼痛。 王玫瑰瞧见锦华过来了,很是兴奋的挥舞着她那双白手。 锦华向前走了两步,而在这时,一声枪响再次使人群陷入了混乱。 那颗突如其来的子弹打断了连接线路的水晶吊顶,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巨大的水晶吊顶重重的坠落在了地板上,震起一地碎瓷。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章 虚惊一场 锦华在吊灯坠落之际护住了距离事发地不远的王玫瑰,王玫瑰像是一只苍白的小母鸡,眼怯怯的同她拥作一团。 距离王玫瑰不远处,小青始终用阴戚戚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仿佛人群的恐慌与她是毫无瓜葛的,她那目光使得锦华莫名打了一个寒噤。 王玫瑰因为饱受惊吓,同小青对了一眼,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紧抓着锦华的手,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锦华抓紧了她的手,表示了一点安慰。 恰在此时,宴会的举办人王玫瑰的宝贝军官发话了,他对着众人发出了一道强有力的低喝声:“都不要动” 锦华看得出这军官是强撑镇定,因为他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深眼眶中的蓝眼睛像是两颗燃着蓝光的霓虹灯,照亮了他青白的脸,他虽然冷而坚决的环顾四周,但身上的黑缎子西服已经被他抓的有些变形, 听见宝贝军官的声音王玫瑰有了一点生机,她扬起了脸,浓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军官,锦华感觉到了一点王玫瑰的抽泣,她轻轻的拍了拍王玫瑰的肩膀,尽管如此,她眼睛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小青的身影。 此时的小青准确的说像是一只饿惨了的小狼崽,锦华甚至能看见她眼中的冒着的绿惨惨的冷光。 锦华说不上来自己面对小青的心情,小青从小就是侍奉在她身边的,如今小青却说她也是荣家的血脉,却很是让她不明所以了,她大概的猜测到了一点,小青很有可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锦华总是想着这岔子事,在她心里父亲一直是一个正直而又体面的男人,如此龌龊的事情,父亲是全然做不来的想着想着,她不自觉的问出了声:“你都知道些什么,一并的全说出来吧,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小青听出了荣锦华是对自己说话,嘴角有些嘲讽的翘起了一道小弧,眼中除了一点嘲讽,剩下的便是对自己不公命运的愤怒,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张嘴之际,眼角还是落了一滴泪:“你真以为那个男人死了吗他根本没有死,只有你跟你娘被蒙在鼓里,还有我,不对,他认了我,你要知道荣家的一切我们都是不能拿的,他要一个继承人,他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来继承荣家的香火,继承荣家的财产” 话未说完,小青便有些疯癫了,锦华看着小青瞪大的眼,看着小青通红的眼圈,大脑完全乱成了浆糊,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些什么,是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认知,还是应该相信小青的话。 时光在生命中悄无声息的流过,锦华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王玫瑰将她搀扶而起,她才有了一点神灵在。 三魂七魄归了位,她略微的能够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她告诉自己小青的话不能全信,这些总会调查清楚的,不可以相信。她保持着过去还是荣家大小姐的风采,高高的扬起了下巴,在从小青身边过去的时候,端得一派高高在上的架子,目不斜视的走过。 骚乱平息了一些,军官在人群中揪出了一个持枪的青年,青年拒不承认自己射击行凶,但百口莫辩,他被军官一挥手给带了下去。 聚会的丢脸事一件接着一件,军官已经没有继续参与下去的欲望,他在锦华身边接过了王玫瑰,便与王玫瑰匆匆离开了,王玫瑰因为军官先前的神勇,心里的酸意下去了一点,见军官心情不好,便有眼色的不做闹,她同乔麟启交代了一番,要求这个男人行使好自己的绅士风度,将漂亮的淑女小姐送至归家。 乔麟启苦笑不得的答应了,在王玫瑰话后,眼睛不自觉的瞟了瞟面容沉静的锦华,他看着她身上的老绿色旗袍,发现他像一颗生在丛林里的树,安静的时候像,方才保护王玫瑰的时候像,就连这时扭过来脸对着他发呆的时候也像 心想着,乔麟启一下通红了脸,他感觉到脸上暴热,心里有一种奇妙的胆怯,看着那双明亮的有些逼人的眼,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低低的喊了一声:“荣小姐。” 锦华从小青的阴霾里脱出了一点精神,她扬起来脸,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乔麟启:“乔先生有什么事情” 乔麟启看着她懵懵懂懂还有些迷糊的眼,一时结巴了,脸红的像是刷了一层红漆,摆了摆手扭过了脸,过了有半刻,他嗓音低哑道:“玫瑰小姐让我一会儿将你送回去。” 锦华哦了一声,她在想这些年的事情,关于荣家,关于她自己,但是想了很久,始终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父亲没有死她真觉得上天是在与她开玩笑。 “荣荣小姐” 锦华仰脸看着乔麟启垂下的黑瞳,笑了笑,很是善解人意回道:“乔先生有事情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能回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荣小姐,我”乔麟启有些急,速度很快的反驳了一句,但随后他的声音就渐低了,锦华没有听见他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的心神已经被小青分了去。 小青此时仍与流氓黄搅在一起,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流氓黄一手攀在小青的肩膀上,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着男人赤裸裸的欲望。 小青的媚笑在锦华看起来十分的扎眼睛,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上去拽住了小青,蛮力的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小青有些意外,流氓黄也有些意外,两个人都面色不善的看向了锦华,小青的目光是带着一点强硬自尊心的尖锐的,流氓黄则纯粹是被扰了兴致的不快。 流氓黄先开了口:“高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三番四次的来找场子” 锦华还未开口,便见小青自她身后将她撞开了,旋着步子,裙摆翻飞挽住了流氓黄的胳膊:“老黄,你跟她见识什么,她呀,就是嫉妒我比她长得美” 流氓黄虚眼瞥见小青挽着他的胳膊,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锦华一眼,随后便挪开了眼,一脸笑意的落在了小青身上:“小美人,我们快活去。” 这时,小青抓住了流氓黄的手,轻轻的放了下来,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柔美,声音也越发的娇气,只听她道:“老黄你等等,我跟这位不识好歹的高小姐说两句话” 流氓黄很随意的站离了小青,在错愕中,锦华看见小青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她低低的挤出了一句话:“你端什么架子,我跟你没关系,你也少管我,我不想瞧见你,你赶快滚” 锦华看着小青,一张嘴,却是一句:“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小青愣了一下,她垂了垂眼,额前绞在眉毛长度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眉眼。锦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得她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句:“你还是老样子。” 锦华不理解小青话里的意思,在她想要抓住小青的时候,小青已然挽住了流氓黄的胳膊,她身子细细小小的,站在流氓黄的身边,一下子便被衬托成了还没长成人的毛丫头,锦华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默然看了许久。 落在流氓黄手上的下场,她很清楚。 没多时。 “荣小姐荣小姐” 锦华一惊,忍不住啊了一声,顺着声音扭头看去,霎时对上了乔麟启的国字脸,乔麟启对她伸出了手:“时间不早了,我送荣小姐回去吧。” 锦华看着乔麟启的伸来的手,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随后停住了脚:“好,我们现在就走吧。” 乔麟启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一边在她身旁走,一边攀谈:“荣小姐今年还不到二十吧” 锦华抬眼瞧了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女孩子的年龄可是一个秘密。” 乔麟启挠了挠头皮,显得很憨实,他赔礼道:“啊,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不该问荣小姐这个问题的。” 锦华坦然瞧了他一眼,回道:“我今年二十四了。” 乔麟启像是吃了一惊,很久没有说话,随后对着锦华一拱手:“我们看来是同龄人。” “哦”锦华来了兴趣,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乔麟启脸红了红道,和荣小姐差了一岁,二十三岁。” 锦华没有说话,一方面她是有些高兴的,乔麟启吃惊她的年龄说明她看上去很小很年轻,但乔麟启是比她年纪还要小的,这让她隐隐觉得自己衰老了,年龄越大,她越是觉得自己曾经的黄金岁月逝去了,越是让她觉得自己不似从前美丽了。 在外貌方面,女人少有不在意的,即便不为悦己者容,单就自己欣赏着自我的美丽便就很高兴了,锦华在爱自己的方面要远大于其他,想到自己的衰老,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大滋味,但在乔麟启面前并未说什么,而是笑容自然的另转了话题:“乔先生这次来上海是来玩的吗” 提起这个,乔麟启点了点头:“家里人都在美国,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来看看生养我父母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锦华随口接过了乔麟启的话:“若是得闲,我就带乔先生四处逛逛。” 乔麟启点了点头:“那就谢谢荣小姐,对了,不如我今天请荣小姐下馆子吧,荣小姐想吃什么菜呢” 锦华走在草坪上,扭脸看他,却瞧见了王玫瑰和军官在小阳台上亲吻,不由红了红脸,回过头来,神色自若的回道:“要不就在外面的摊子上吃云吞吧,乔先生在美国想来是没有尝过的。” 乔麟启跟上了她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不快不慢的走着,锦华听见乔麟启低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他说:“荣小姐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锦华没有回话,她看着天际西瓜红的云彩,突然想起了高文轩的脸,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发现,他们已经分别了整整三个月。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一点信儿都不给她,真是个坏胚。 心里骂着骂着不由笑了起来,乔麟启见她欢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请荣小姐去看电影吧” 锦华诧异的看了乔麟启一眼,乔麟启不由解释道:“我不是快要去荣小姐的店里工作了吗就当是我请老板看电影。” 锦华摇摇头,瞧着他说道:“那有伙计请老板看电影的,应该是老板请伙计才对。” 乔麟启抓住了话柄子,当即道:“那今天荣老板请伙计看电影吗” 锦华见他话里话外都是玩笑,拒绝的就显得自己太见外了,不利于搞好上下级关系,遂而点了点头。 两人到达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快要结束了,锦华一看这阵势,便同乔麟启说道:“要不下次吧。” 乔麟启点了点头,两人走在街上,依然是一前一后。 “四面是来去的人、来去的电车、来去的黄包车,人像是游鱼,车也像是游鱼,四面八方来,四面八方去,城市是一个大鱼缸,有着形形色色的鱼。” 锦华听着乔麟启的鱼缸和游鱼见解,觉得这人真是有些怪,不过想想他这人是个怪人,她便很有把握将大卫的裁缝工作交给他了。 走了一路,在天暗的时候,两人就势在街边吃了云吞,锦华吃的爽快,连吃两碗,看的乔麟启目瞪口呆。 锦华没有在意他的眼光,吃完了之后一抹嘴,付了两人的铜板后,便不要求乔麟启送了,她一方面是不想麻烦乔麟启,另一方面担心老三瞧见了会说些什么。 乔麟启见锦华付了饭钱,他将手上的钞票递给了买云吞的大爷,又要回了那几枚铜板。非要塞给锦华:“嗳,这怎么可以,说好了我要请荣小姐。” 锦华见他是个轴脑筋,叹了口气,就从他手上接过了铜钱,收到了随身的小包里。 乔麟启见锦华收了钱后,面上又愁又喜,他又跟在了她的身后:“天这么晚了,荣小姐走夜路不安全,还是我将荣小姐送回去吧。”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小的幸福 对于乔麟启的要求锦华并没有多做回应,她心里不是很确定乔麟启的意图,怎么说呢,乔麟启未免太殷勤了些。 静默走着,锦华心不在焉的回应乔麟启时不时的问话,在快要走到公馆门前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抢劫男的把钱留下再走女的留下” 半戏谑的声音里含有几分酸意,锦华看着那张埋在微醺灯光里的面孔有些晃神,她就这般被他一把捞在了怀里,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在灯光下渐渐融合,他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边:“我回来了。” 锦华自认为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被高文轩搂在怀里的那一刻,却是不由自主的掉了泪,眼泪越流越多,哭腔越来越大,最后稀里哗啦的糊了高文轩一胸膛的鼻涕眼泪。 听见荣小姐的哭声,乔麟启当即怒不可遏,他凭然生出了几分豪气,拿着画笔的手指关节第一次变成了直面恶势力的武器,但见他跳了起来,一拳头朝着掳走荣小姐的劫匪硬邦邦甩了过去。 高文轩将那突如其来的拳头捏在了手上,他低头亲了亲锦华的眼泪,随后嘴巴不饶人的说道:“呀呀呀,你这瘦鸡还想跟老子抢女人,信不信我把你手骨头掰折喽” 乔麟启大义凛然,话是对着锦华说的:“为了保护荣小姐,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呢” “嚯,这小子”高文轩的手在锦华腰上紧了紧,他瞟了一眼乔麟启,随后将嘴巴压到了锦华的嘴唇上:“不知道荣小姐更喜欢谁呢” “你这贼人,快将荣小姐放开,要不我就动手了”乔麟启见劫匪贴向荣小姐的脸,当即扯住了劫匪的后衣领。 高文轩从前就不是吃素的,自湘西回来后,身上的杀伐之气更重了,锦华瞧见乔麟启扯高文轩的衣领子,生怕高文轩动手把他给打了,连忙抓住了高文轩的手,摇摇头:“文轩,他不是故意的。” 高文轩不予理会,松开了锦华,一个过肩摔将乔麟启摔在了地上:“小子识相赶快滚” 乔麟启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抓住了高文轩的脚脖子,仍旧意志坚定地说:“快给我放开荣小姐。” 高文轩笑了,他的皮鞋放在了乔麟启的手指头上,锦华见他要踩下去,连忙将他扯住了:“文轩,你别闹了,这是我新招的裁缝,是个年轻画家,你要是将他的手踩坏了,这不是毁人家前途嘛,简直缺德。” 高文轩收回了脚,一边将地上的乔麟启拉起,一边应和道:“对对对,太太说的有理,我缺德,我给这小兄弟赔不是了。” 锦华有些诧异高文轩对她的称呼,在湘西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互称名字,没见他用过这般礼节式的亲密称呼,顿时红了脸,啐了他一声:“呸,谁是你太太,别乱叫。” 高文轩看见她脸上的羞涩,嘴角不着意的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将她抱得更紧,随后对着那位隐蔽的情敌伸出了友谊之手:“高文轩,锦华的未婚夫。” 乔麟启的脸上染了一点薄红,他有些气恼,也有些尴尬,飞速的握住了高文轩的手掌,而后极其迅速的甩开了,他真是又尴尬又难堪,恨不得逃也似的跑走了才好。 高文轩将乔麟启的尴尬看在眼里,随后他给了这位初涉情场还是薄脸皮的小友一个台阶下:“天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早些走吧。” 乔麟启像得了令一般,飞也似的逃走了,高文轩看着他的背影,回头扭来脸,问锦华道:“方才是不是应该邀他上来喝杯茶再走” 锦华白了他一眼:“跟一个小年轻闹什么闹,你都多大了。” 摸了摸下巴上的碎胡须,高文轩一下子将脸凑在了锦华的脸上,作势要拿胡须刺她:“怎么,嫌弃我老了吗” 锦华疑心他吃起了无名飞醋,装腔作势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就是老人了,身上除了有味道,还长老年斑,不过嘛,只有你这个老人我不嫌弃。” 高文轩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去你的,我有那么老小姑娘,就我们的年龄差看,就算我死,你约摸也是看不到我生老年斑的那一天。” 他话音落,便见锦华变了脸色,锦华堵住的他的嘴,拿手拍了两下,声音有一点急:“说什么胡话,什么死的活的,快打嘴,呸呸呸。” “没想到你是个迷信的。”高文轩有些得意的笑了,他又道:“不过我很高兴。” 锦华横了他一眼:“说什么胡话,不过,你怎么从湘西过来了。” 笼着薄雾一般的灯光下,高文轩的面孔上满是认真,这是锦华同他相处这般久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认真,他一直看着她,沉默,像是要将她融于血,融于骨髓一般凝望着。 “因为很想你。” 锦华感觉到心里一颤,仰起脸,怔怔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面容上的风尘仆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下意识的挤出了几句话,话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想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让老三瞒着我你这个没心肝的,肯定是在湘西花天酒地去了。” “冤枉,真是冤枉,不过我现在不能跟你讲。” 他说着话,便突然的将锦华打横抱起,在锦华的惊呼声中,男人气十足的说道:“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讲。” 锦华埋在他的肩膀上甜蜜极了,她心里的阴霾虽然没有完全的驱除干净,但剩下的那点也算粗略不计,她决定将自己拿不定主意的那件事情对高文轩讲一讲,虽然说这极有可能关系到荣家的脸面,但他们迟早会是一家人,她就暂且的当他是荣家人吧。 相拥上了楼,进了屋,恰逢黑皮老三摆桌布菜,老三瞥见亲密的两人,淡淡的喊两人洗手吃饭。 锦华同高文轩相视了一眼,她看着他眼中荡起的笑意有些许晃神,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高文轩却是一转脸色,很认真的招呼她赶快洗手,他说着,自己则顺势优哉游哉的坐上了桌子,锦华本来想说他几句,但因久别重逢,这些话她反倒又说不出口了,只得去洗漱间洗手。 在窄小的洗漱间里,锦华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高文轩和老三的对话声,他们两个人的声音时高时低,锦华猜出来,高文轩方才是支开她和老三说事,他和老三说了什么,锦华没有费神猜忌,高文轩若是想让她知道,她定然会知道的,高文轩若不想让她知道,她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将手上的水渍用帕子擦干,锦华轻快的走出了洗漱间,不论如何,高文轩回来总归是一件喜事,她这些日子焦头烂额的破事够多了,如今高文轩回来了,给了她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安慰。 高文轩和老三说着话,瞧见她欢欢喜喜的走出了洗漱间,当即停止了和老三的交谈,老三借口去拿碗筷,为他二人留了一份独处的空间。 “怎么这般高兴得了什么大喜事了。”高文轩开了口,他一边微笑着问她,一边伸手捏住了她的手。 锦华握着高文轩的手,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了,屋子里灯光明亮,以至于她清晰的看见了他的眉眼,以至于她深深切切的将他印在了脑子里,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却不知道该从那一件说起,久别一见后锦华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思念他。 安静的望着他、深深的凝视他、微笑着瞧看,一点一点的勾画他的眉眼,到最后,面对他,却是哽咽不能言。 高文轩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锦华会有这么娇柔感性的一面,连忙拿着帕子为她擦拭眼泪。擦着眼泪,他又忍不住打趣道:“我晓得你是怕我回不来,我这不是回来了,怎么还哭。” 锦华横了他一眼,她从他手上扯过来帕子,将眼泪一抹擦干了:“我方才不过是被迷了眼,谁怕你不回来了。” 高文轩凑在她眼前,对着她的红眼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通,末了煞有其事的附和道:“恩,迷了眼。” 锦华睇了他一眼,却是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高文轩半边身子都被她瞧酥了,迷蒙之中却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回神看去,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儿,娘嘞,这婆娘下手也太狠了。 锦华神色平静的看着高文轩肩膀上被自己掐出来的青紫,声音凉凉的问道:“疼吗” 高文轩瞟了她一眼,不客气的回道:“都青了,你说疼不疼。” “疼就记着,下次,你要是再这样让老三瞒着我,我非要” 高文轩一脸坏笑:“非要什么” 锦华没说话,这时候高文轩拥住了她,他将她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里,很认真的说道:“锦华,要不我们结婚吧,两个人一起过。” 锦华突然的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仰着看他,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坚定,突然的,心变得非常柔软。 高文轩看着她,继续说道:“我们买一座小洋房,养一只大狗,每天晒晒太阳,然后生个孩子玩儿,我们不管他,不管任何人,只过我们自己的。” “你可真是”锦华忍不住一点他的鼻尖,但没说究竟答不答应他。 高文轩捏住了她的手,在嘴唇下亲吻,过了有半刻,他见老三端着碗筷出来,便松开了她。 锦华看着老三习以为常的模样,脸一下子窘红了起来,像是火烧一般热辣。 高文轩洗过手后便抄起了筷子,看着桌上的饭菜,跟饿极了似得狂扫,锦华见他如此吃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也猜出了他在湘西过得是什么生活。 事实上,高文轩在湘西过得比锦华想象中还要惨,他被白崇围堵在地窖里几天,头两天还有些吃食,到后来简直是滴米未进,好在后来白崇变了计划,才使他逃回了赌场。在赌场里,他组织了一批人,也不管会不会惹了那个陈首长,直接带着这批人,黑里隆咚的跳进了白家的院子里,他同白崇对战了几个回合,割了白崇一只耳朵跑了,至于那些弟兄,他带了一些来上海,其他的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他一路来,没怎么停,吃食也都很随便,有时候甚至就不吃了,如今见老三备的一桌子好菜好酒,自然是馋虫大动。 吃罢了饭,锦华帮着老三收拾碗筷,高文轩在一旁瞧着,见老三走开后他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厨房有一扇小窗,恰对着一横银钩,颇有种花前月下的风流。 高文轩将脸埋在锦华的后颈,锦华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流,痒痒的,像是爬在身上的小飞虫,她握着碗,又好笑又有些恼的推开了他。 高文轩见自己被推开,玩心大动的抓她痒痒,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嬉笑着,吵闹着,好不快活。 意外还是有的,在高文轩作势要亲锦华的时候,他一挪手,挥打了一摞碗碟,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厨房里又是一团糟。 老三听到了动静,在外喊了一声:“大爷,你们没事吧” 两个人既尴尬又甜蜜的看着一地碎瓷,看着看着,又同时的笑了起来。 他回了老三一句嘴:“没事。” 老三没有说话,大概是走了,高文轩见没有动静,关掉了厨房的灯,淡蓝的月光从窗子外打了进来,罩在两人的脸上,两人雪白的面孔上都染上了一点蓝,泛着盈蓝的光。 高文轩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他看着锦华笑,笑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又正了脸色,他很利索的抓住了锦华的手,迅速将手上的东西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锦华低头看着手上亮闪闪的一物,觉得脸皮又烫了起来,她听见他有些无赖的口气,他说:“收了我的戒指,就不准反悔了。” 锦华看着高文轩眼中的认真,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还是说出了口:“我们再等一等吧。”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后来的故事 高文轩没成想,自己一等就没了边,也没成想,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这是一九三七年。 炮火炸起的尘屑将上海的天空染成了灰色,四处尽飞机的轰鸣,一声又一声,应和着炮弹的爆破声,像是魔鬼的吼叫一般,一声比一声更慑人心魂。 高文轩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台上,他静静看着窗台下惊慌失措举家迁徙的人群,虽然他是沉默的,但他不断敲打黑铁窗栏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焦躁。 “大爷。” 听见身后传来的老三的声音,高文轩感觉到自己被注入了一股清流,他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面若春晓之花的回了头。 目光来回游走,但确定老三确是孤身一人而来时。于刹那之间,那双如同闪亮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高文轩由希望变成了失望。 “她没有来” 老三听见他有些发闷的声音,沉吟了半刻,小心的回道:“夫人说” 高文轩眉毛皱成了一个倒八字,他对着老三仿佛有发不完的脾气:“别啰嗦,她说了什么,你尽管告诉我” 老三意识到高文轩的愤怒,冷汗不禁冒了一头。经历这些年,在上海滩的跌摸滚打,高文轩早不是他曾经所认识的大爷,或许可以说,他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暴君。 退了半步,老三有些迟疑的回道:“夫人说,让大爷自己去香港。” 高文轩捏紧了拳,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依然无法压抑内心几乎是喷薄而出的愤怒。 一拳径直捶到了窗台上。 高文轩抬起眼,郁郁的瞟了一眼老三,声音里满是刺骨的寒气:“她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那票罢,老三,备车,我亲自去接她” 老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紫红的眼皮微微垂了下来,他不停的摩挲着头皮,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人很是焦躁。 高文轩睃了老三一眼,嘴角一歪,这样的笑容是老三从未在高文轩脸上见过的。笑容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起来好似有皮无骨的笑面佛。 老三咽掉了想要说的话,他对高文轩行了礼后,便哈着腰,小心的退出了门。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高文轩一个人在。他一个人时,屋子永远是那么的阴冷,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白松木的雕花大床摆在黑色柳木的地板上看起来仿若黑海上的一座孤岛。 高文轩踱着步子,自床角的栏杆上捞起了一件黑色长衫,他拿长衫的时候,自己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抚摸着床头的玫瑰雕花,心里有淡的悲哀。他和锦华分道扬镳已经有两年了,她不愿意见他,就连现在到了面对生死的边缘,她依然不肯承他的情意。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这样倔强而又固执的等待着她的回心转意。他们的分开,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原因。他承认,他快要被她的拒绝逼疯了。 在那夜求婚不成之后的其他日子里,他对她求了无数次的婚,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问她为什么,她摇摇头,回答永远的、千篇一律的,让他等待。 他犯了男人一生中很有可能会犯的错误。 当那个有着小鹿一般湿漉漉夹目的姑娘投入他怀抱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 时局还没有这般乱的时候,他脾气还没有这般坏的时候,在一场慈善聚会上,他遇见了她。 那个时候,他与锦华在对待苏珊的问题上,争吵得不可开交,锦华一味地偏袒苏珊,她不止一次的提起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名字高宽,他简直快要被她逼得发狂,一方面是因为嫉妒,还有一方面便是因为男人的自尊心,他忍不了和另一个男人分享她的爱,分享她的心,即便是一个死去的男人。 她生得是和锦华完全不同的美。锦华的美是野性的,令人迷醉的,如同野玫瑰,如同罂粟。而那个女孩,像安静的莲,像空谷幽兰,身上有一种让人舒服的气息,虽然面容普通,但举手投足都将他吸引了,他心里保持着对锦华的忠诚,虽然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那个女孩,但开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他们真正相识,是在一个天降豪雨的下午。 雨水淋漓,像是密匝的网,地上尽是旋着圈汩汩流动的水浪,老三开着车送他去找一位做古玩生意的苏州老板,他无意间从车窗外瞧见了将皮包顶在头上躲雨的她。 她两眼可怜的望着天雨,显得非常孤零,那时候,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突然的一颤,便令老三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再之后,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他听她讲市面上新流行的小说,听她用甜蜜蜜的小嗓音絮絮讲述学校的趣事,他是她信赖的大哥,因为得到了一个暂时放松的港湾,他遂而也很乐意的当她的大哥。 后来,便不受控制了。 高文轩也说不上来那一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昏暗的灯下,那个小妹妹突然抱住了他。而这一幕,恰被老三载着回家的锦华撞见。 他解释了很多遍,但锦华回应他的却是你若是心里没鬼,何必跟我解释。 说这话的时候,锦华的眼是笑着的,那种目光使他无处遁形,偏偏他又反驳不得,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心里,恰是有鬼的。 “大爷,我们可以走了。”老三敲门的声音打破了高文轩的回忆。 换上黑色长衫,高文轩静默的扭开了门,他看了老三一眼,淡淡的说道:“走吧。” 老三作为一个旁观者,作为一个忠诚的部下,他很是不理解高文轩和锦华的这种行为,明明两个人是相爱的。 过日子,各自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会粉饰太平,偏偏两个人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他还记得,大爷被推搡赶出门时候的情景,大雨磅礴,夫人就不怕大爷出了事。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三章 相见 阳光稀薄,时局惶惶。 锦华坐在铺子里,身旁是大腹便便的小青,小青在去年嫁给了乔麟启,现在已经是乔太太了。 这两对是冤家一般的人物,每日差不多是在斗嘴中度过,锦华看着他们两个人斗来斗去,时不时的会想起高文轩,如果两年前没有分开的话,他们也应该是这样子的。 荣家的事情,锦华这些年已经得到了证实。小青是她妹子的事,她也得到了证实。 她完全没有想到,从一开始的时候,父亲就为她设下了一个圈套,她是他宠爱到心尖尖的宝贝不假,他爱她也是真的,只是,他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他不能够让她将荣家的财富,将他半辈子打拼下来的一切交到另一个人、另一个家族的手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唐明是破坏他计划的一个变数,可以说,唐明的出现改变了他为锦华设下的生活轨迹,他已经培养好了一个才貌尚可的青年,决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来拯救自己的宝贝女儿,但唐明的出现却将这一切摧毁了,他将锦华拉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东皇钟、唐明、以及后来的一切有没有什么联系,锦华不得而知。 自从神农架一别后,贺榕和媛媛的消息她便没有耳闻了,这一点可能与高文轩的保护有关,因为在高文轩的铁腕下,白崇和苏苏在往返北平和湘西的路上被暗杀。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没有留下来。 这样的高文轩令她害怕,是真的害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连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后来,她便借着一个女学生对他的爱恋逃开了他,她知道他难过,也知道他痛苦,但她却没有办法,他总有他做事的理由,他们简直太格格不入了。 “姐,你看看这袜子是这样织的吗”小青抓着毛线,两只黑亮的葡萄眼满是幸福的望了过来。 锦华回了神,收了手上的早报,接来了小青的钩针,比对着图样看了又看,有些狐疑:“这图纸是麟启给你的” 小青点了点头,同时也有些疑惑:“怎么了姐,是图纸有问题吗” 锦华有些哭笑不得,帮小青指着解释道:“你们两口子,这马虎劲儿简直一模一样,你仔细瞧瞧,他给你的是什么图样。” 小青一瞧,禁不住的咬牙切齿,她瞪圆了眼,凶巴巴的磨牙道:“那小子回来,我饶不了他我让他给我画一个佩之穿的袜子图样,他怎么给了我一个毛衣的” 佩之是小青为肚里孩子取的名,夫妻两人认准了肚子里的是一个男孩,不过两人也做好了是个女孩的准备,决定是男孩的话就用佩之,是女孩的话,则将“之”改为草字头的那个“芝”。 “打件小衣也好,麟启这些日子也忙,你们不是要回美国现在战争打起来的,事情都不好办。”锦华见小青生了气,连忙来宽慰她。 小青一听锦华这么说,也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上的钩针,紧紧的拥住了她,低而温柔的声音像是流淌的小溪流。锦华静静的听着小青的话,捏紧了手心,小青说:“姐,要是我跟麟启去了美国你可怎么办,要不我就不去了吧。留下来陪你。” 锦华斥了她一声:“胡闹这种事情能任性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小青看着自己鼓囊囊的肚皮,像是小女孩撒娇一般撅起了小嘴:“不嘛,我还没有跟姐一起好好玩呢。” 锦华见她耍娇,指尖轻轻一点她的额头:“你呀,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这般贪玩,结了婚,当了妈就要安分一些,流氓黄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文” 说着说着,锦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紧了嘴,小青见她沉默,握住了她的手:“姐,你还提那个人做什么,是他对不起你的那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 高文轩跨进店门的时候,恰好听见小青的话,他在门前顿了顿,还是一脚踩进了门。 听见门铃响动,锦华以为有客人来了,这些日子因为大家听说日本军要打来上海的原因,大都举家迁徙飞东飞西,跑南跑北的前去避难,因此,铺子里也少有客人在。 起身,抬脸。 笑容僵在了脸上。 看着高文轩,锦华有一点尴尬,她还没说话,就见小青拿着那一团毛线砸了过来:“你有什么脸来快滚” 高文轩被毛线团砸了正着,他从脸上抓住了那团粉红色的毛线,撑着微笑递给了锦华。 两人指尖相触,许是因为毛线的原因,锦华被电了一下。 “怎么不去香港”高文轩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锦华看着他的眼,看着他隐隐上火的样子,突然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只好笑:“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不能离开。” “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外面在打仗,你听那炮声,马上就要过来了,没什么要紧事,我今晚就带你走。”高文轩看着她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 笑。依然是笑着,锦华又道:“你不必管我了,自己走吧,我自有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现在人人自保,锦华,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锦华淡了笑容,瞧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杜先生和那些弟兄们可都为了保护大家而拼命呢,又怎么会是人人自保。” 高文轩本来想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但她句句都跟他对着来,使得他心里熄灭了的火苗又燃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气汹汹的说道:“你现在就跟我走,外面已经传来消息,那些守城的死了大半,日本人那么多,这场仗是打不赢的,我不要你死在这里。” 锦华甩开了他的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不怕死,高文轩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怕死。” 高文轩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在了自己的眼前,锦华看见他下巴上生出的青的胡须,有些发怔。她心想,他满脸倦容,怕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高文轩看着锦华眼中的怅然,神色认真,他说:“我怕,我怕死,也害怕你走在我的前面。”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四章 静观其变(一) 他目光如网,困囚其间,回忆汹涌。 在与高文轩对视的那一瞬间,锦华想起他待她的一切种种,虽然表面依然镇定从容,但心里,早已心浪翻天。 不知两人凝望了多久,锦华微微侧开了脸,避开了他的眼,无视,声音轻而有力:“无论锦华有什么结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高先生不必再说,锦华不会去香港。先生以后有先生的阳关道走,锦华亦有自己的独木桥” “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两年时间,考虑的还不够吗”高文轩哧的冷笑了一声,他在此时已经不容反抗的将锦华拉在怀间,他始终端着霸道强横的做派,所行所为看起来很是顺理成章。 锦华撞进他的怀间,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心脏也跟着跳动。 嘭、嘭、嘭 一声接着一声。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听起来宛若擂动的大鼓,剧烈回响的心跳声自此时此刻几乎要占据锦华所有清醒的意识。 “我好想你。” 低哑的声音犹如穿透一切的利箭,穿透了她的耳膜,穿透了她混沌的思维,穿透了她坚硬如铁的心脏。 锦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从前感情尚好的时候,那般的仰起脸仰望他,她感觉到他凉湿的吻落在了嘴唇上,她明明想要尽力的表现出自己的无动于衷,明明想要拼尽全力的推开他 而他,手指捏住了她的鼻子,截断了所有呼吸。 一如从前。 这一招是高文轩喜欢在她不专注时对付她的,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宣布主宰,而她,每一次,无一例外的从他的唇齿中捕获氧气,舌尖纠缠,缠绵不休,最后软在他的怀间。 有力的舌头,一次次灵巧的递送,在对付女人上,高文轩永远是这般的技巧高明。 没有给出回应,睁着廓落落的两眼,无谓的看着他的努力,意识到底战胜了本能,锦华漠然的推开了他。 高文轩十分惊愕,而在这时,坐在椅子上的小青艰难撑着笨重的身子,举着店里掸灰的小扫帚,气势汹汹的朝他砸来。 高文轩被小青手上的扫帚正中了肩膀,他皱起了眉,当即面色苍白的扶住了锦华。 锦华见他伸手过来,正要推他,刚抬手,便见一脸焦躁的老三瞪着两只铜铃眼,蛮力的撞开了小青,急冲冲的朝着高文轩护来。 小青被推了正着,不留神儿,后腰就磕在了摆放鞋子的案台上,看见小青皱起脸,锦华心里有些发凉,连忙甩开了高文轩,朝小青的位置扑去。 小青跪坐在脚下的织花地毯上大口喘息,汗汲汲的额头上不停地向下淌落汗水,眼角,鼻尖挂满了大滴的滚汗。惨白的两颊,也因为痛苦而呈现出抽搐的狰狞。 “姐”听着小青犹带哭腔的低声呼喊,锦华一颗心简直也跟着搅碎了。 脸色变了又变,她听见自己有些结巴的声音:“不不会是小产了吧不会的,应该不会,放松些,慢慢呼吸,姐现在就去找医生。” “疼姐,别走。”小青睁着雾蒙蒙的两眼,朝锦华艰难的伸出了一只手。 锦华一边软声安抚着小青,一边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下一秒钟,一只脚几乎踩在老三的后背上,她扯着高文轩的衣领,朝门外推去:“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我现在就要见到医生,否则,你别想去香港” 老三趴在地上,扭着脸很是焦躁的看着高文轩,高文轩嘴巴蠕动了几下,老三又极其不甘心的趴了下来,锦华瞪了老三一眼,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去烧热水,越热越好” 老三站起了身,有些受不住的捏紧了拳头,他睁着两只铜铃眼,很是急躁的注视着锦华的眼,说道:“大爷他” “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你赶快去烧水,要是小青出了事,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姐我是不是会死”小青的声音在她话落之后传了过来。 锦华没有再理会老三,蹲在地上握住了小青的手,她已经隐隐的闻到了一股子腥味。 “姐,我感觉到孩子要出来了。”小青满脸惶恐抓住了锦华的手,她的指甲几乎全部嵌进了锦华的皮肉里。 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锦华看着小青痛苦的样子,心里糟成一团,猜测小青怕是羊水破了。 小青离产期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现在把孩子生出来 不敢想。 在短短瞬息间,锦华做了最坏的打算,也为小青肚里的孩子做了最坏的考虑。 捏紧了裙摆,将手心里的冷汗蹭干之后,她舔了舔发干的嘴皮,蹲下身子,手臂撑住了小青的后腰。 “不要怕,麟启快回来了,用力,再用力一些。” 小青两眼冒了泪,她看着锦华,突然的说:“姐,生孩子可真疼,麟启回来我要结结实实的把他打一顿。” 锦华握紧了小青的手,理了理小青被汗水贴在额头上的乱发,:“稳着呼吸,孩子的头快出来了。” 小青呼吸平缓了下来,脸色也没有先前的那般恐怖了,她看着小青的下身,孩子的头已经出来,随后,她又捏紧了小青的手,鼓劲道:“再用力一点。” 小青咬着牙,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锦华一边帮她接着那团血糊糊的肉球,一边胡乱的将架子上的衣服拽了下来,垫在了小婴孩的身下。 孩子生出来,小青也几乎快昏了,锦华用裁衣用的剪刀绞开了孩子的脐带后,方才落了满头的汗,小青靠坐在桌角,两眼激动的热泪盈眶:“姐,给我瞧瞧。” 孩子是个男孩。锦华将小婴孩包裹在了一条绿色的绸裙里,小心的送到了小青面前,她看着那个像是小猴子一般皱巴的小婴孩,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姐,你瞧,他可真是小。” 看着小青眼中的欢喜,锦华也跟着笑了,因为有一些疲,同小青说话的同时,她坐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小青得了孩子后欢欢喜喜的,样子像极了讨吃糖果的小女孩。小青生的瘦小,怀孕了之后,体量也是小的,锦华差一些以为她生不下这个孩子,没想到还真就生了下来,不过孩子是早产儿,锦华担心孩子可能会有什么缺陷。 “夫人。” 锦华漫不经心的想些琐碎事的时候,老三端着一盆子热水从后屋里走了出来,锦华站起身子,从他手上接过热水,停顿了半刻,对着他满头汗的脸瞧了一眼,平淡的说:“走吧,以后也不要让高文轩再过来了,我们到时候躲在租界里,不会有问题的。” 老三对锦华鞠了一礼,并未动身,而是屈膝跪了下来。 锦华一震,想搀扶老三,但被他阻止了。老三磕了一个响头,样子很是肃穆:“夫人若想断,就和大爷断清楚吧,大爷” 老三话未说完便顿住了,锦华发现他瞪圆的两眼中满是慌乱。 被他目光惊住,与此同时,锦华下意识回头望去,不禁也变了脸色。 橱窗外是空荡荡的灰色马路,一个血糊糊的人影子,撑着身子趴在灰蒙蒙的玻璃橱窗上。 红褐色的血手印,在橱窗上很是显眼。 锦华挪了挪脚,刚想动身去瞧瞧,小青在她身后喊住了她:“姐,帮我给佩之清洗一下吧。” 锦华扭脸看着小青的一脸严肃,话顿时梗在了喉咙里。 小青抱着孩子,葡萄眼亮的逼人,她又重复了一遍话:“姐,帮我给佩之清洗一下吧。” 锦华看着老三搀扶着那个血糊糊的人影上了汽车,看他的身形,她已然猜出了那人影正是高文轩。 “姐。”小青在身后一声声的喊。 锦华明白小青的意思,笑着转回了脸,对高文轩的态度该怎样她比谁都要清楚,这些,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想与小青讲,也不愿小青掺和进去,小青是个烈性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锁了店门,拉上了帘子,屋子里变得黑乎乎,锦华点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中,她帮着小青用软布擦拭了婴孩的身子,用一整块红缎子将孩子包了起来。 小青也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她的脸皮在灯下被照的金黄,锦华抱着佩之,搀扶着她进了后屋。屋里的小床是锦华自打与高文轩分开后支起来的,是钢丝床,平时很好收整。 特意将褥子又加了一层,锦华将小青扶坐在了床沿上,因为怕佩之从床上掉下来,她将佩之放在了床的里侧。 小青很沉默的看着她将一切收拾好,在她将被子撘到孩子身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美国吧。” 锦华拉被子的手顿了顿,微笑着看小青,摇摇头:“麟启这些日子在公共租界来回跑,现在你们又有了佩之王玫瑰那边已经帮我留意了,要是日本人真打过来,我就住进租界里,没事的,况且” 锦华话没有说完,只是一瞬之间,她突然想起高文轩的脸。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五章 静观其变(二) 黑色的房间像是囚笼。 高文轩睁着两眼,木然的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白的天花板,空茫茫,白苍苍,显得房间异常的宽阔。 “大爷,裴小姐来了。”老三像是影子一样从门缝里滑进了房间,鞠着手,恭敬的向高文轩通报。 高文轩有了一点反应,皱起眉毛,不悦的瞟了一眼老三,声音有些凉:“她来干什么” “怎么,你生了病还不许人来看看”高文轩话音方落,一阵香风便飘了进来,一个穿着桃粉色旗袍的摩登女郎使得囚笼瞬间变成了草长莺飞的花园。 老三见那女子进来,行了一礼,便要悄悄的离开,这时候,高文轩叫住了他,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这狗崽子快给我将人带出去” 老三顿住了脚,苦着一张脸看向了那位裴小姐,裴小姐仰着脸瞧过去,细长的吊梢眼斜飞入鬓,媚态天生,她冲老三点了点头,径直坐到了高文轩的床边。 “也就是我才来看看你,不然你以为那女人会来看你” 高文轩瞪着眼,坐起了身子,他肩膀上先前的枪伤因为被小青用扫帚打裂开了,又加上找医生途中遇上的几个混混,现在伤口又深了许多,一动便疼。 “说吧,你来到底有什么事。”高文轩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上,吞云吐雾的看着贴过来的裴小凤,这娘们儿是他还是毛头小伙的那些年,为了摆脱高家的阴影,独自来上海闯荡结识的。那时候她是一个印度商人的小老婆,他是印度商人手下的小工。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又加上这娘儿是个不消停的,他便上了她的钩,做了她一个月的男人。当然,这件事最终还是东窗事发了,他被那印度商人提枪追了两条街,后来他就连夜逃回北平了。 不过,高文轩自认为自己是个有情有义的,因为他后来发迹,为了缅怀自己的过去,曾在上海买了一座小楼,同这女人又度了几场春宵。不过,这些都是遇见锦华之前的事情了。 “我来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来找你的。”裴小凤捏住了高文轩手上的烟卷,抽了过来,咬着湿润的烟嘴,悠悠的吐了一口烟圈。 高文轩静静看着她颇具诱惑性的红唇白齿,微微的挑了挑眉,他往日游走花场,向来片叶不沾身,以他的定力,自然是可以抵抗住裴小凤的徐娘风情。 裴小凤将高文轩的表情尽收眼底,微不可察的捏住了手,要说失落,裴小凤心里的确是有几分的,只是她早知道这男人的薄情,便不甚在意了。 脸上又带了笑,白白的脸皮上一团红粉的晕,像是水果商店里的水蜜桃,高文轩瞧着她的脸,因为在房间里昏暗,看不分明,高文轩隐约觉着她脸上长有细小的绒毛。 “文轩。”她抓住了他的手,情深怯怯的唤了一声。 高文轩将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开了:“裴小姐有什么事情直接说了吧。” “文轩,我心里还是有你的。”裴小凤红了脸,女人家说这种事情简直觉得脸红。 高文轩“哦”了一声,目光挪向了别处,裴小凤有些尴尬,又提了些别的事,这一次她恰好提起了锦华。 “文轩,那个姓荣的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听三爷讲了,这种女人” 高文轩阖着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了,冷冽的目光吓得裴小凤住了嘴。 高文轩没有理会她,冲着房外喊了一声:“老三。” 老三弓着身子进来,高文轩指着后颈,有些疲惫的说道:“将裴小姐送走吧,你再给我拿些药来。” 老三看着裴小凤,又瞧了瞧在床上闭目养神的高文轩,有些头大,不过他也知道孰轻孰重,弯身笑嘻嘻将裴小凤请出了房。 裴小凤虽然徐娘半老,但也风韵犹存,在其他的老爷,少爷面前也算是受追捧的人物,在高文轩这里吃了瘪是头一遭,她心里尤为的不快,一甩白胖的胳膊,钗环金玉叮当作响的走出了门。 高文轩静静的窝在床上,眼前浮现的是锦华倔强的眉眼,两个人从前是那般好的,如今却 高文轩翻了个身,看着窗帘下方泄入的阳光,心思转了又转,他知道她心里必然还是有他的,否则手上的戒指为什么不摘。这些话,他没有一点要问的打算,口头的爱都是口说无凭的,他要的是实实在在,要的是在他身边的她。 至于上海的局势,高文轩一有空就琢磨,谁都说不清现在的局势会怎样,国人会赢还是会输,谁都不知道,大家都仿佛怀着期待,怀着悲哀,远远的观望着。战争已经打了两个月,并没有太大的进展。跟从前一样,内战、外战,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人是一天又一天的增加。就他所知,大多数人的期待已经渐渐的转为自怜自顾的悲哀,新绅士举家拖口,或者是自顾自的天涯为客。 “大爷。” 高文轩睁开了眼,看着放在床边的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他一挥手将桌上的药全部的扫在了地上:“好哇,长本事了现在都管到我头上来了。” 老三油亮的脑门上几乎全是汗,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言辞诚恳的说道:“老三不敢。” “你找裴小凤来是做什么”高文轩不苟言笑的脸,在昏暗中像是肃穆的神像。 老三从他的口气中感觉到了一点风雨来临的恐怖,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再也忍不住的跪在他的面前,言辞恳切的说道:“大爷莫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忘记了堂子里的许诺。” “自然没有。”高文轩坐正了身子,又道:“只是,老三,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老三看着高文轩,腰杆挺得笔直:“大爷,你放过了白家,放过了白二爷,放过了苏珊小姐,已经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了破坏,现在还要为了那个女人继续犯傻,我老三万不能让你继续下去。” “现在的局势,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太平的日子。”高文轩漠然的看了老三一眼,扭过了脸:“下去吧。”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六章 静观其变(三) 一日又一日,时间在指缝间,在磕掉的瓜子皮间,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间,在偶尔的思念间,悄无声息的溜走。 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炮声将那些尚且存着一丝色彩斑斓美梦的人们彻底的击醒。 一次又一次的募捐,一次又一次的招兵,锦华看着路上激昂愤慨的学生们,看着小宽在她面前谈起抗战时晶亮的眼,心里有一种惶惶然。 有时候,她感觉到炮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横飞的子弹仿佛就在眼前。 街上的铺面关掉的越来越多,锦华也关了铺子,陪着小青坐月子,乔麟启只争取到了两张返美的船票,因为小青提了她的事,夫妻两人在留去间很是挣扎。 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小青和乔麟启到底还是坐着船离开了,锦华去送他们上船,看着昏暗的天,没有多言,只摆了摆手便默默的离开了。 在送别小青夫妇后,锦华又送别了王玫瑰。王玫瑰早两年嫁给了那个军官,两人育有一个女孩,也是绿眼睛,除了皮肤继承了军官的牛奶白,五官无不是王玫瑰的翻版。英文名字是玛丽,中文名字秉承王玫瑰的作风,唤作王蔷薇。 王玫瑰在上船前拥着锦华哭作一团,看着王玫瑰潮湿的眼,锦华只朝她摆了摆手,气得王玫瑰抹干了泪,直骂锦华是个没良心的。但临走前,王玫瑰将租界里的房子钥匙给了锦华,她有些不理解锦华留下来的原因,还是将从军官那里得来的船票塞到了锦华的手心里。船票是几天后的票,锦华看着手上的船票,心里有一种不确定的迷茫。 她立在烟霭中,看着天蓝色衣裙的王玫瑰慢慢的缩小,看着白色的轮船在青色水波上渐行渐远,从白天站到了黄昏,才在一片浓红血色中慢慢的走回了店里。 金色的残光将人影拉长,在萧条的街上,影子孤独也寂寥。 锦华手上捏着那张船票,心里十分的不确定。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离开。她生在这里,根在这里,虽然荣家的旧房,荣家的财富,荣家的一切都掌握在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手上那是父亲指定的继承人,那是他心心念念的男性继承人,是他续弦的夫人生的。只是父亲没有看着那个孩子长大,他两年前就在一场疾病中暴毙身亡。 这两年,锦华和小青没有再见过那个孩子,小青虽然嘴上骂,但也是个傲气的主,没有去争家财打算,她们两个人相互依靠着过活。至于小青的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徐某人,则跟着格子西服厮混,靠在墓里掏东西营生。照小青的话说,她原以为他们会借着荣家的财富青云直上,没想到只是中了一个圈套。 自在大巫墓里一别后,锦华只在从前的那个古董店里见过徐某人一面,她是远远看的,因为怕见到矮胖子等人。 自从回到上海滩后,无论是这两年,还是先前,她没有去见过杜月笙。 关于从前、关于贺榕、关于媛媛、关于东皇钟,她都收拢了干净,认认真真的跟着高文轩过活。她只希望媛媛与贺榕以为她与高文轩死在了神农架,荣家的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她只想要以荣锦华自己的身份活下去。 走回店里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锦华见亮着灯,晓得小宽是从学校回来了。收敛了面容的倦色,笑着推门而入。 因为自从开战之后,小宽的心思越发不在学业上,每天差不多吃过饭后,就踏着自行车出去了。除此之外,国民政府一次又一次的招兵,那些没有作战经验,只有一腔血的学生大多死在了战场上,听人说,郊外的河边成堆都是年轻学生的尸体,血都将河水染红了。 这使得锦华非常不安,所以这样见小宽在店里逗留,她心里高兴极了。 进了屋,果然见到了小宽,小宽在灯下看书,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摆脱了些许少年稚气,锦华在他的面容上,偶尔的能够看到高宽的影子了。 “今天没有聚会吗”将包放在了柜台上,锦华努力用轻快的声音问小宽话。 小宽从书本上挪开了眼,嘟囔着应了一声,看小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锦华猜他说的应该是和九一八战争有关的原因。事实上,小宽的许多同学参加了民兵部队,因为锦华拦着的原因,小宽没有跟着大部队的步伐。作为一个热血的爱国青年,在这一点上,小宽始终对锦华抱着一种敌意。 “吃饭了没”锦华解开了丝巾,手上托着外套,一边将外套和丝巾挂在衣架上,一边问小宽。 “吃了。”小宽简短的应了一声,语气里有些许不耐。 “书温的怎么样画画了没有”锦华走到了小宽身边,坐了下来。 “你烦不烦”小宽见她过来,猛地站起了身子,阔肩膀在灯下打下了一片阴影,扫在了锦华脸上。他比锦华高了一大截,看上去震慑力。 看着小宽对自己吹胡子瞪眼,锦华虽然努力压着脾气,但到底来了气,也忍不住高了声音:“高宽你这是什么态度” “少拿小姑奶奶的身份压我”小宽一甩手,将两人间的距离隔开了。 “你”锦华气得火冒三丈。 “我走了,高大哥在后院等你。”小宽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将书收进皮包后,一甩包袋,便大跨步的走出了店门。 锦华看着小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努力的睁了睁眼,这小子现在跟她越来越疏离,因为他与高宽愈来愈相似的面容,她少有说他,现在看来,真是被惯得不成样子。 高文轩在后院等她,锦华一点也不稀奇,因为自小青走后,他总是定时定点的来店里,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提去香港的事情了,每天沉默的看着她做事,沉默的看着她关店门,沉默的离开。 锦华在镜子前看了看,又将外套穿了上去,方才去店后的院子里找高文轩。 因为太阳已经彻底的沉了下去,所以锦华在院子里只能隐约的看见一个黑影子,她知道是高文轩,所以没有走近他的时候,便已经问了话:“小宽说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 黑影一动,锦华猜是高文轩扭过来了脸。 他没有说话,只是身影慢慢的朝她靠近。 锦华没有动,沉默的看着他过来,她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桂花香水味,有些鄙夷的勾起了嘴角:“今天怎么没带裴小姐过来” 在高文轩来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位姓裴的小姐从他汽车上下来店里买衣服,那位裴小姐喜欢将衣服挑挑拣拣一大堆,最后只留下一件来付款,她总是用一种讥诮而又挑剔的目光看人,这令锦华不是很舒服。当然,锦华也猜出那位裴小姐与高文轩的关系不一般。 “我上次同你说了,我跟那女人没关系。”高文轩听她这样说,有些发急,一步便过来了。 锦华揉了揉眉心,她今天感觉非常疲惫,瞟了高文轩一眼,冷笑道:“既然没关系,你何必这么着急解释。” “你锦华,我不想同你在这件事上争执。”高文轩明显来了火气,他在此时,一手抓住了锦华的肩膀。 “高先生,我们的关系没必要叫得这般亲密,还请高先生叫我荣小姐吧。”锦华甩开了高文轩的手,皱起了眉,有些疏离道。 高文轩心里的火苗一节比一节蹿得高,若不是他现在尽力把持着,他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伤害她。于是,他用非常柔和的声音说道:“锦华,我今日来确实有要事要跟你商量的。” 锦华确实不愿意单独的面对高文轩。 小青在的时候还能提醒她控制情绪,当她单独面对高文轩的时候,她的心,她的头脑,全部都乱作一团。她无法阻止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冲动,自从那日一见后,自从在橱窗里看见他满身血的时候,她沉寂了的世界又一次不受控制的鲜活了起来,她很想很想问候他,尽管她如此的想要逃开他,如此的畏惧着接近他。 迟疑了半刻,锦华平稳了呼吸,轻轻的开了口:“什么事” 高文轩在她问过话后,长久没有发声,就在锦华快要丧失耐心的时候,他突然的开了口:“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我不想再瞒你了,因为我要离开上海了。” 锦华感觉到一颗心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她感觉到有些发闷,眼眶一下便酸了起来,尽管如此,依然强装镇定,声音甚至有些冷酷:“哦既然如此,你就说事吧。” 高文轩像是叹了一口气,锦华听见他在黑暗中吁了一声,那一声沉沉的,低低的,听在耳朵里,听在心里,像是被人刺了一针,又像是被打了一拳的难受。 “你还记不记得小军阀”他问。 锦华有些正了脸色,她突然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既然高文轩提到了贺榕,就意味着媛媛和东皇钟再一次的出现。 有些犹疑,有些不安,锦华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高文轩的衣袖:“你是说贺榕” 高文轩点了点头,锦华看见他点头,莫名感觉到后背发凉,她抓着他进了屋,在灯光下,她看见了高文轩肃穆的脸,以及血肉淋漓的伤口。 “这”锦华一脸震惊的仰起脸看高文轩,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跟贺榕交手了” 高文轩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样,锦华在见他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子。不知看了他多久,他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准确的说,跟我交手的是那个女人。” “媛媛”锦华想起当年媛媛恨意滔天的样子,不觉头皮发麻,她深看了高文轩一眼,突然的没了话说,沉默着,凝望着,末了,选择了另转话题:“你几时走,我到时去送送你。” 她话音落,高文轩笑了,他眼角已经带了皱纹,他低笑着的声音里有几分悲哀,锦华听见他问:“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锦华没有说话,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强壮有力的手臂,他整个人在她面前,矗立着,存在着,甚至触手可得。 “文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自己呼唤着他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她突然痛恨自己的没出息,怎么就喊了他呢。 “跟我一起去香港吧,锦华,我们和好吧。”高文轩回了话,在灯下,他的眼明亮逼人,烧得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话出口,却是另一番话:“你不同裴小姐在一起了吗我还想着送给你和裴小姐结婚礼物呢。” 高文轩的后话完完全全的卡在了喉咙里,他心头一紧,喉咙也跟着一紧,什么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静默的相视着,凝望着,目光无声对话。 灯下有一只扑闪着翅膀的青蛾子,一次次的撞击着玻璃罩子。屋子里,灯影摇曳,忽明忽暗。 高文轩的侧脸一会儿浸在昏暗中,一时又曝露在光明下,不变的,却是他幽邃的眼眸。 这是两年来,锦华第一次清晰的看着他的脸,第一次没有逃避他的眼。 她快要不顾一切的沦陷了。 “为什么总是躲呢八年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我向你求婚,有八年了,锦华。”高文轩开了口,眼中有起伏的浪。 “我们已经分开两年了。”锦华别过去了脸。“你” “你是想说我两年前背叛了你”高文轩将她堵在了白墙上,低缓的声音从喉咙里流淌而出:“两年了,锦华,你不曾听过我的解释,我真的很累,关于这件事,我一直都希望你是相信我的,虽然” 锦华打断了高文轩的话,她瞧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若你问心无愧,何必同我解释。” 高文轩一拳砸到了白墙上,他嗤的笑了一声,看着锦华,嘴唇径直压了上去。 “我就是这样想,荣锦华我再也不想考虑你的情绪了,这么多年,我总该要为自己考虑了。” “所以呢” “我要离开了。”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危险 喉咙很干。 锦华欠了欠身从高文轩身边起开了,她走至小桌旁,提起了一个竹藤的茶瓶,一派自然的用茶瓶里的热水自顾自的沏了一壶茉莉香片,一手捏着白底儿青瓷茶碗,另一手提着粉彩茶壶,斟了一碗黄绿的茶水,咕噜噜的灌进了嘴里。 高文轩盯着她瞧,看着她在灯下有些柔和的轮廓,看着她湿润的嘴唇,突然的不知所措。他在心中预演过,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不挽留,不就范,更甚这般平淡。 又灌了一碗水,喉咙的干痒令她在此刻说不出一句话,高文轩的影子在眼前不断浮现,她拼命的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脑子里总是想着这茬事,他要离开了,对的,他千真万确的要离开了。 在此刻,无论是发闷的屋子,还是围着油灯打转的蛾子,都使她觉得烦躁,她心想她是明白自己的立场的,也晓得在这时,她与高文轩过多的流露情绪是不妥的,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对他要离开的消息有这么大的震动。 捏着茶碗,捏了很久,喝水也喝了很久,锦华始终没有平静自己的心绪,在一壶水喝完的时候,她还是问了高文轩话,声音十分低哑:“好哇,你是要跟裴小姐去香港吗什么时间走” 高文轩等着她的话,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当即有些失笑,待嘴巴咧开的时候,又是一阵悲哀,像是溺亡在水中的人一样,皮肉被水泡发,面目全非,他已经十分的迷失了,在她面前,有些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这一腔话,的的确确对她说了出来:你的船票,我一直为你留着。” “哦。”锦华应了一声,手指和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茶碗,她看着茶碗上烤瓷时残留的黑点,有些失神。 她听见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他留了船票,可他是要走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十分好笑,捏着茶碗,突然就笑出了声,笑声震得碗里的茶水撒了一地,可她还是笑,笑着笑着眼中居然笑出了泪花。 凉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衣领里,落在了皮肤上,凉的触感,一直凉到了心里。 高文轩不清楚锦华欢笑的意味,笑声在他听起来有几分刺耳,皱了皱眉,他不想再待下去,拉了拉身上的衫子,看着她在灯下微微发颤的肩膀,还是不由自主的柔了声音:“我走了。” 锦华全身一颤,扭过来了脸,眉眼间流泻了几分惊慌,但她很好的收敛了自己的狼狈,所以在高文轩看来,她此刻脸上保持着一种相当雅致而又冷静的笑容,这笑容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虚假。 “我去送你。” 沉默向前走,无言,唯有无言。 衣袍因为踢踏而翻飞,绸子的里料在灯火的余光之下折射出略微透明的闪烁,锦华跟在高文轩身后,看着他翻飞的衣袍,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后背,看着他精瘦的身量,看着他身上的伤,看着看着,顿住了脚步。 “你身上的衣服破了,还是换一件再出去吧,小宽现在同你的身量差不了多少,你这样出去,不大好。” 高文轩也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看她,极想看清她此时脸上的神情。到底是怎样的呢 在昏暗中,他没有看清她的脸。虽然,他希望,她能抱住他,说,不要走。或者跟着他,一起走。 偏偏,他比谁都要了解她,所以他知道,她不会这样做。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 锦华选择了沉默,两人继续往前走,穿过回廊,穿过店铺,站在了街上,站在月光下。 今晚的月亮还是如七年前一般,泛着柔和的蓝。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两人被月光照得雪白的脸,有一点淡淡的蓝。 很平静的相望。 锦华撩了撩垂在脸颊上的碎发,无名指上那枚鸽子蛋大的钻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高文轩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眼光凝滞了半刻,客套笑着同她告别:“我走了。” 锦华搓了搓手,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高文轩又张了张嘴:“贺榕和媛媛的事情,你要注意。” 锦华有些迟疑,但没有多说什么,依然照旧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高文轩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她,到底没有说出来,他走到了汽车边,打开了车门。 锦华看着高文轩一点点远离的身影,身子立的笔直,她感觉到腿脚在衣裙之下蠢蠢欲动,她生怕自己会跑向他。 高文轩捏着车门把手,他已经打开了车门,可怎么,都迈不开腿。 “你没有话同我说吗”他松开了手,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要走了,荣锦华,或许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即便这样,你也没有话要同我说吗” 看着他温怒的脸,锦华微微一怔,她已经做好了他要离开的准备,他这样的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好一跳。 “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搞成这样了,不要动不动就受伤了。”看着他的眼,锦华迟疑了半刻,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跟我走有你在,我” 锦华截断了他的话,她在此刻清醒到全身冰冷,对他的回答很简短:“我只想做我自己。” 高文轩要抓她的手僵在空中,他笑了一声,那声笑里有几分自嘲的意味:“跟我在一起,你就不是自己了吗锦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围着你打转,这些难道不够吗你明明心里有我,明明爱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就因为你想做你自己吗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阻拦过你一件事。” “高文轩,我知道你待我好” “原来你都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告诉我啊这两年我过得生不如死,我忍了两年不去打扰你,现在战争起来了,这片地方日本人就要打进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走你若不爱我,若是心里没有我,为什么要留着那枚戒指我想听你的回答,听完我就走,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锦华被他捏住了腕子,他抓得很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皱了皱眉,锦华想将他的手放下来,但他却纹丝不动,甚至抓她更紧,叹了口气,锦华看着他,迎笑道:“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罢了。” “是因为高宽罢,他死了这么多年,你心里还是爱他的对不对从你将小宽带在身边我就知道是为什么。锦华,这么多年了,我难道抵不过那个死人吗你喜欢高宽,可以,我不拦你,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死人,争不过我,我比他强,至少我能陪在你身边。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罢,后天我就会坐船离开,你好自为之,不管你跟不跟我走,票我现在就给你,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了。” 锦华感觉到自己像被他甩了一巴掌,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热,火辣辣的疼,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生气,脾气一股脑的上了头,她一手拍开了他的船票,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就你干净高文轩,那些女人围着你打转,当我没看见吗你说小春缠着你,那裴小姐算什么还有那个女学生,你要是心里没鬼跟我解释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吧,你恨高宽,恨高家,你不过是借着我发泄你自己的仇恨,苏苏和白崇死在去北平的路上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清清楚楚,我都知道。只是我想不到,你居然会对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下毒手。” 高文轩嗤笑了一声,看着锦华,眼中除了自嘲,多了一点无可奈何的苦涩:“你真这么想锦华,这么些年,我一直想对你解释,可你从来都不听我解释,现在,既然要离开了,我就全部解释给你听。我同你解释,不是因为我心里有鬼,是我,想让你知道。我,高文轩。对你荣锦华,问心无愧” 锦华没言语,听他说话,嘴角泛着冷情的笑。 高文轩自然瞧见了她的笑容,心里的苦涩几乎酿成了苦酒,他真想将自己灌醉,永不清醒。 空气在鼻孔一进一出,发出嘶嘶的响声,看着自己捧在心尖尖的姑娘,高文轩目光迷离而又疏离,他出声道:“裴小凤是老三找来的,跟我没关系,我和老三之间有过约定,这跟八大门有些关系,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和小春的关系你也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于其他女人都是逢场作戏,男人,你说谁不在外应酬。” 锦华面无表情,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如何,有些麻木,麻木中又有一点顿顿的痛,她听见高文轩继续说:“我一直想保护你,也在尽全力的保护你,锦华,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想看你受委屈,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我觉得你应该会理解我,白家在湘西势力盘根错节,白崇是顺风倒的人,苏苏一直想动你,我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白家三口” “够了。高文轩,天晚了,你回去吧,车票你也不必给我,王玫瑰都帮我料理好了。” 高文轩正要说话,这时,一颗炮弹却在两人不远的地方落了下来,轰的一声,炸开一筛尘屑,灰蒙蒙,像是起了一层灰雾。 高文轩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锦华的店面虽然距离公共租界很近,但毕竟不在租界里,他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她现在如何的挣扎,直接捞住她的腰身塞进了车里,他开着车,几乎是夺路而逃。 预感是对的,因为小汽车开离后,这块地界几乎炸翻了天,尽是噼里啪啦的枪炮声,汽车几乎是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而过。炸裂的炮弹几乎快将黑天染成了白日,四处是火光,四处是呼叫,四处都是恐怖。 锦华在高文轩身边看着车窗外的动荡,一时之间,哑了声。高文轩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租界,神经却越发的紧绷在弦,这边的路并不好走,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害怕会有敌机的轰炸,车开的越来越快,高文轩索性将油门踩到了底。 风声悲凉,乌拉乌拉地刮着店铺的铁招牌。这片地方大多都是店铺,因为大多数人已经搬走,这地方几乎是死的,黑漆漆的看不到边际,高文轩没敢开车灯,生怕惊动了或许潜伏在此的士兵,因为太黑,他又放慢了车速。 锦华感觉到高文轩的紧张,她在此刻也是紧张的,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高文轩握着方向盘的手。 “不怕,锦华,我们马上就到了。”高文轩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锦华感觉到他潮湿的手汗,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热,突然的想哭。 不论是生,还是死。一切都在这一瞬之间,随时随地,就会被剥夺一切,生死简直毫无预兆。 她腔子里的这口气,他腔子里的那口气,在这一瞬间,没有什么比这些更为真实的了,方才那枚炸弹,她不敢想,若是掉在了他们身边会怎样。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财富,什么恩怨,什么文明,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高文轩看着前方漆黑一片的路,看了一眼身边紧握着他手的锦华,毅然的扭来了脸。这动荡的世界里,他不止为自己活着,也为了他爱的姑娘活着,若是他自己,便敢赌,可加上他心爱的人,他却没了勇气。 停了车,高文轩带着锦华跳下了来,他抓着她的手,一边安抚,一边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跑,这边路太黑,我怕开车灯会有什么事,我们现在要跑去租界了。” 锦华握着高文轩的手,她感觉到他身边只有他在了,那是她现在唯一握在手上的,是除了她腔子里的那口气,唯一的、真真切切的存在。 应了一声:“能跑。” 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八章 水到渠成 呼出的冷气湿漉漉,起先在屋里还不觉得冷,如今跑在路上越发的觉得凉了。身上的汗一落,后背透心的发寒。 锦华被高文轩拉扯着跑,全身冷的发颤,高文轩感觉到了她身子的异样,犹豫之下,停了步子,手指刚触到她的额头,一下便被烫的缩回了手,他皱着眉,很是担忧的自语:“怎么这么烫” 锦华听见他咕囔冲他摆了摆手,她此时只是感觉冷得厉害,并没有其他异样,遂而认为自己还可以撑一撑:“没事的,我们先走,等到了租界再说。” 高文轩脸颊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会儿,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锦华从他身上嗅到浓重的血腥味,有些迟疑,但还是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因他抱的极稳当,很快的,便昏昏然了。 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时便不见高文轩了,锦华看着惨白的四壁,看着桌上的花束,看着手旁的吊瓶,晓得自己是在医院。 昨夜的一切令她非常的疲惫,睁眼四处打量一番后,她便没了气力,又沉沉的闭上了眼,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浓重,因为日军攻打北区和东区的缘故,医院里除了病患外,更多的是在战乱中死里逃生的居民。听着死噩一般的哀嚎,高文轩感觉到伤口越发的疼痛,他白着脸像是刺猬一般缩在医院内的坐椅上,静待着护士的到来。 他已向老三去了消息,因为准备去香港,公共租界里的生意便收了大半,此次变故实属意料之外,故而并未确定落脚地。他的心有所动摇,去香港的事,已经不能确定了,所以这些仍要与老三商量。 老三赶到医院的时候,是在下午,他身边跟着裴小凤,两人都满是惊慌失措的冲进了病房。 锦华已然清醒,正把玩着床边的花叶,漫不经心的思量事宜,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小宽,店面可能已经被炸毁,小宽现在也算是断了联系,她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遭遇什么意外,心里很是不安。 老三闯进病房,看见病床上的人,有几分错愕。房间里被白色的布帘子盖得密密实实,房间里非常的昏暗,模糊中只看见那张雪白而又憔悴的面容,浓墨一点的眼,脸白,眼黑。黑白分明,有一种奇诡的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所了然,并未客气,语气不善的开口问道:“大爷呢” 锦华自是看见了闯进病房的老三,但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老三身后妖妖娆娆的裴小凤身上,裴小凤穿了一件橘红色波点的齐膝旗袍,脸上略施脂粉,眉眼描画极为精致,两片樱桃小嘴涂得亮汪汪,眉眼来去间,顾盼生辉,整个是一花蝴蝶。 忍不住皱了皱眉,锦华视线从裴小凤身上挪到了老三脸上,老三与裴小凤则是截然不同的对比,他满脸倦容,两眼很没有神采,看上像是一得信儿就赶来的。 见锦华没有回话,老三声音里染了几分怒气:“荣小姐大爷呢” 于此同时,裴小凤在老三话落后直接走到了病床前,一边把玩着那头烫卷的摩登短发,一边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穿着尼龙袜的肥白大腿,很不客气的说:“你自己想在这地方寻死,就不要扯着文轩不放手,我不管你是不是做大的,总归你现在跟文轩没关系了,高文轩是我的男人,荣小姐要是有些脸皮就不要来勾引我的男人。” 锦华目光淡然的看着裴小凤,她自小跟着母亲游走在父亲的宴会上,自有对付那些莺莺燕燕的把戏。 将戴着鸽子蛋的那只手很随意的放在了被上,看着钻石璀璨而又耀眼的暗光,锦华不发一言的笑。 她这一击,无声,胜有声。 裴小凤的笑容当即有几分僵硬,目光有些嫉妒的落在了那枚钻戒上。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窗户被风撞开了,风卷着布帘,一起一落,落在脸上,一明一暗。 锦华看着裴小凤眼中时而涌现的狠厉,嘲讽似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继续漫不经心的把玩鸽子蛋。 倒是老三,看不下去了,他站在裴小凤身边,锃亮的光头在光影下,看上去像是寺庙里的铜罗汉,他自然是护着裴小凤,又像是有意说与锦华听的,声音很高:“裴小姐,我们大爷的心意你也是知道的,不然大爷何必将那座小楼送给你,这难道不是聘礼一个钻戒才多少钱,不过是哄那些无脑女人的把戏罢了。” 锦华面不改色的平视着老三,尽管她此刻已是心浪滔天,一溜一溜的话,差不多鬼使神差的从嘴里冒了出来:“老三,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大爷的话你总该需要信的,昨天大爷同我商量了婚期” 话说了一半,锦华对上了那双灼灼的眼,高文轩立在门外,嘴角微微翘起,他情深意切的凝望着她。 见锦华没了声音,老三有几分得意,他习惯性的把玩着腰间的血玉,嘴巴咧出了一道嘲讽的弧:“荣小姐怎么不说了,是怕我们大爷听见吗” 他笑,裴小凤也跟着嘻嘻笑。 布帘无声的飘动,锦华对着高文轩的目光,突然心上一酸,眼中一酸,她闭了眼,无力的靠在了床背上:“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高文轩知道她这话实际上是对自己说的,苦笑了一声,看着病床旁嬉笑的两人,冷声叫道:“老三,跟我出来。” 老三笑的意犹未尽,只觉得声音耳熟,过了半刻,突然惊起,扭身看去,对上了高文轩阴沉的脸。 犹豫了半刻,老三还是走出了病房,裴小凤不甘心的跟在他身后,精致的眉眼因为妒忌而变得异常扭曲。 病房外,免不了一场争吵。 “大爷这是什么意思,那荣小姐” 高文轩打断了老三的话,温柔的目光自病房位置挪开后变得异常阴冷:“老三,不要忘了规矩。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还有那个裴小凤,你尽快处理掉,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老三想要反驳,高文轩不耐烦的皱起了眉:“租界的事情你尽快处理好,香港那边我可能不会过去了。” 老三这一次彻底被高文轩激怒了,他跟在高文轩身边这般多年,一直将自己当成是大爷的左膀右臂,可没想到,他这心里捧上天的大爷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寒他的心。 头一次,老三发了脾气,他没有回应高文轩的话,径直转了身,不回头的朝走廊走去。 高文轩看着老三的背影,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看着包扎完好的肩膀,又扭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裴小凤跟我没关系。”看着病床上的锦华,高文轩走了过去,他还是忍不住的同她解释, 锦华睁开了眼,目怔怔的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坏了老三的心意,这可不好。” 高文轩坐在了她的身边,言语颇有些耍赖:“锦华,你说的,我都听见了,老三的事情,你要负责。” “怎么负责”锦华笑着笑着落了泪。 高文轩叹了口气,轻轻的将她拥在了怀里,喃喃:“昨天吓死喽,真怕那炸弹就落在了我们身边,真怕,你死了,我还活着。” 锦华从他怀里脱出了身,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哪有这样咒人的,你心里怎么这般毒。” 高文轩有些哭笑不得:“我你分明懂我的意思” 锦华承认自己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自私的本性从未变过,她做什么事情很少考虑过其他人,面对感情,她很挣扎,她想为了自己而活着,不让自己受丝毫的委屈。这么些年,她经常在噩梦中惊醒,梦里是高宽死去的情景,她忍不住想哭,梦到最后,高宽的脸又变成了高文轩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抓住什么,她活在追逐中,活在永不停息的热情里,但这些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却一点点的消亡了。 先是高宽,而后是东皇钟,在其后是荣家,到最后,高文轩会不会也消失呢 她不知道,她只有腔子里的那口气是属于自己的,也只有那口气是最值得相信的,这些年她极力做出人畜无害的模样,尽力控制着欲望的獠牙,她感觉到生命太像燃烧着的烟卷,全部的化作了虚渺的烟,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都从指缝间溜走了。尽管,她拼命的想要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接受高文轩的爱,对她而言,是种挑战,因为爱到深处,便不由自主,在爱里,她不过是胆怯至极的可怜虫。 “文轩。”锦华正了脸色。 高文轩低头凝视,目光里有些许担忧:“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锦华摇了摇头:“没,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高文轩看着她,突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他用自己惯用的笑容掩饰住了潜藏的狼狈和心酸,笑嘻嘻道:“赶巧我也有话同你说,不过,我要先说。” 锦华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高文轩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声音微凉:“我不打算去香港了,国家存亡,匹夫有责,现在上海的局势这么乱,我留下来出份力也是理所应当。” 锦华不由自主的笑了:“这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是” 高文轩捉住了她的手,也跟着笑:“怎么不说完,实在是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道:“我们两个是顶顶自私的人,不是那些为了主义,为了高尚的情操而奉献自己的人,锦华,你想说的是这个,我都知道,我们两个人最相似不过,都不是什么上等人。战争来了,人们都四处逃,可逃来逃去,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呢我留下来,只想要保护你。” 锦华隔着被子看他轮廓分明的眉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白色的布帘自她身后不断的被风吹起、落下,发出布匹震动的摩擦声,窗外有鸟雀飞过,叽叽喳喳的声音显得空间异常静谧。 数日笼罩着灰雾的天空在这一瞬间放了亮,又变成了外国孩童瞳色的蓝,蓝汪汪的是大块头的蓝宝石。 高文轩起身将她身后的布帘打了一个结,这时,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筛进了病房里,织密如网的金线,自窗外罩在了两人身上。 锦华看着这样的好天气,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高文轩看着她笑,脸上也跟着添了喜色,他痛苦了两年,思索了两年,得到的唯一结论,就是,他不能没有她。 “文轩。”看着合在手掌的那双白手,高文轩有些惊讶的抬起脸。 她笑眼深深的看着他,那样的专注,她说:“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高文轩几乎陷入了疯一般的狂喜之中,他的眼从来没有这般的明亮,明亮的像是两轮燃烧的小太阳。 “锦华,锦华,锦华。”他直喊她,像是卡了碟的留声机。 锦华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她半生都在做选择,选择来选择去,推动着命运齿轮,又被命运所碾压而过,看着他,她知道,他是真的高兴。 “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现在上海打着仗,办婚礼有些委屈你了。” 锦华没有说话,握住了他的手。将脸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她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尽管她已经听了许多年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急速的跳动着,因为欢喜,因为她。 心情很复杂,复杂交织中又满是甜蜜,锦华从高文轩身边坐了起来,磨牙霍霍道:“老三说你送了裴小凤一座小楼” 高文轩怔了一怔,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锦华看着他紧张的脸,装着板脸,吩咐道:“要回来。” 高文轩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恩,一定要回来。” 锦华终于被他的面部表情逗笑,嗤的笑出了声,在被他拥住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的想,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他。sjgsf0916: 第二百四十九章 婚后的风波(一) 在锦华出院后,高文轩从一位急于得钱的遗老子弟手上购进了一座小公馆,宅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家具基本得全。 唯一令人不满的,是宅院里先前住的姨奶奶不愿搬,同房屋介绍人好一场闹。 因此,在面对锦华时,高文轩深感心中有愧。 因为战事缘故,租界里的房价水涨船高。要么漫天要价,要么坐地起价,有不少人甚至还为了住房打架。 老三的反目使得高文轩陷入了财政的窘境里,这个公馆几乎花干了他的私房,尽管如此,他还是认为屋子小了些,不够华美,不够衬得上一位美丽的新娘子。 不过,虽有不足,但好在房子问题解决了。 高文轩捏着烟卷,在阳台上朝屋里瞧,看着锦华忙东忙西,拾掇家务的情景,他感到非常的快乐,非常的幸福。这样的场景他许久前就开始梦想了,如今得偿所愿,自感到了幸福的巅峰。 但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依然堵在欢乐的缝罅中。 因为老三的反目,租界里的生意和财富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得荡然无存,不但如此,同他一直有所联系的唐家兄妹也断了消息。武汉、湘西、北平、河南,四地的生意都掌握在老三的手上,堂子里甚至有消息传来,说老三被推上了大爷的位置。这是直接架空了他的权力。 对于此,高文轩不确定与老三的博弈究竟会谁输谁赢。老三跟他多年,是心腹,也是左膀右臂,甚至老三远比他要更了解他自己。 “文轩,来吃饭了。” 目光落在那道倩影之上,高文轩展平了皱起的眉头,起身,嗅着味道来到了餐桌旁。 锦华瞧了高文轩一眼,她正喜滋滋的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见高文轩眼光溜在红烧肉上,抄着筷子就夹了去,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他的手:“洗干净手再过来。” 高文轩早已将红烧肉祭了五脏庙,对上她的脸,笑嘻嘻的将油嘴凑到了她的眼前:“遵命,太太。” 锦华薄脸一红,当没听见,扭过身,又去小厨房里端米饭。 高文轩在她身后笑,也起了身,用胰子将手洗了干净。 再坐到饭桌前,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突然之间就是夫妻了,锦华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匆匆吃了饭食,正打算洗碗,高文轩突然从她手上接来了碗筷:“我去洗,过几天我们找个帮佣来吧。” 他同她商量这些事情,锦华有些意想不到。一般家事方面,大多是女人做主。男人是主外的。不过,她想了想,权做是高文轩的关心了。 看着高文轩在厨房里洗涮的背影,锦华将目光转到了桌上的小报上,他们两个在报上登了结婚的消息,在一个小小的方栏里,印着一排小小的字,虽然并不引人注目,但她确实为此,前所未有的欢喜着。 只是,她还是有些许的不安。 因为,小宽依然没有消息。 高文轩将碗抹干了之后,便欢欣的来到了锦华身边,两个人拥坐在红木小沙发上,你望我,我望你,怎么也瞧不够。 高文轩这些时日少有同锦华提起时事,一方面是因为她待在医院里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与四行仓库的激战有关,大场虽然失陷,四行仓库谢晋元团的奋战着实令人看到了曙光,这是四行仓库战事的第二天,他依然在等着消息,因为仓库的东边是西藏路,是公共租界的地盘,而其以西的地界则全数落入了日军之手。四行仓库是中国军队在苏州河北岸唯一仅剩的据点。 高文轩知道自己留下来是在赌博,上海的明天会怎样,他们的命运会怎样,生或者死谁都不知道,个人的小命运在国家、在民族的大命运中是无力反抗的,小命运只能屈从于大命运,上海陷落与否,是他们这些人都无力抵抗的。 偏偏这个时候,老三背信弃义 高文轩想到了这件事,忍不住皱了皱眉,现在往香港去也难走,他手头也没有疏通的钱财,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锦华见高文轩皱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方才同他提了提小宽的事情,希望他能帮忙找一找小宽,可见他这副态度,她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文轩,小宽的那件事你” “什么”高文轩回了神,听着锦华的话,有些尴尬:“小宽那小子又怎么了” 锦华哑了声,心里有些发闷,感情她说半天,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感觉没有什么话可以说,锦华有些怄气的从他腿上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卧室里去。 高文轩见她突然离了身,有些不明所以,但见她往卧室的方向去,心里不免担心,连忙在后追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锦华没有搭理他,回屋的时候,直接将门绊上了,仰躺在雕花大床上,盯着头顶上富丽的床幔瞧,眼泪扑簌簌,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生高文轩的脾气。在母亲的教导下,她晓得在一个家庭里,一旦女人成了男人的妻子,就要有妻子的本分,端端正正的生活,有条理的料理家室。 她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自然是要能担待的,从前恋爱时的脾气都要收敛,此一时彼一时了,她都知道。 可没想到,还真是的,此一时,彼一时 高文轩看着紧闭的房门有些发懵,两个人先前还是你侬我侬,突然就冷了下去,这令他很不适应,在沙发上独自坐了半刻,高文轩决定还是要出去跑跑,他不能因为老三的事情而断了财路,毕竟他现在是有家庭的。 戴上了帽子,在镜子里瞧了瞧,见打扮还算体面,高文轩套上袍子就出去了。 锦华听着屋外的动静,听见他开门离去的声音,脸皮顿时有些发僵,她抹干了泪,气得牙根痒的坐了起来,打开了门,拿着手包,也出了门。 她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既然他不帮忙找小宽,那她,就自己找 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章 婚后的风波(二) 路上很拥挤,尽是逃难的人。 也有不少乞讨的。面前摆着破碗,仰着灰黄的四方脸,像极了一条老狗,缩在临时搭起的草棚子里。 锦华在路上跑了一圈,也找了一圈,即便跑的疲惫,她依然没有找到小宽。 天色渐晚,夕阳呈现出一种血色,像极了天空在泣血,锦华环顾着四处,听着炮弹的轰鸣,心里很是惘然, 就在这时,在她扭脸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这般的,落入了眼帘。 一开始,锦华以为是在做梦,待清楚的确认后,她忍不住对前面伶仃可怜的蓝布衫喊了一声。 “苏苏” 蓝布衫一震,猛然回了头,两人目光落在一起,她有些错愕的看了过来。 锦华瞧了半天,也是大大的一震,待缓过神来,眼圈已经红如兔眼。 苏苏比从前要瘦许多,没有半点血色,尖瘦的下巴如同一个圆锥体,寡淡的两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看起来是皮包骨的红粉骷髅。她的瘦,衬得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越发大的可怜,又像是纸糊的风筝,锦华生怕风一吹就将久别重逢的苏苏从她身边吹走喽。 苏苏牵着一个穿着枣红小衫的女孩,花童头,也是大眼,极瘦,模样是她的翻版。 看着面无表情朝她走来的苏苏,锦华咬了咬干涩的嘴皮,心里思量见面该说什么好。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她并不确定苏苏现在还恨不恨着她。 当看见苏苏牵着的那个小女孩时,突然有了主意,锦华在包里翻找了一通,找到了纸包的松子糖,冲着小女孩,将松子糖递了过去。 话,则是对苏苏说的:“苏苏,好久不见。” 有些意外,苏苏这么些年,头一次跟她打了招呼:“荣姐姐,好久不见。” 面对苏苏,锦华一直怀有愧疚,这么多年,因为高文轩对白家动手,她一直沉浸在她害死苏苏,害死苏苏孩子的苦痛中,听见苏苏像从前一般喊她,两串眼泪直接的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她忍不住拥紧了苏苏,湿润的目,被激动所占据。 “娘,我饿。” 小女孩的声音令锦华清醒了过来,她慌忙从苏苏身上起开了,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笑容满面的问道:“小姑娘,阿姨跟妈妈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苏苏眼光发凉的瞧了小女孩一眼,目光转向锦华时,摇了摇头:“荣姐姐,这孩子命贱,吃不了那么高档的东西。” 锦华后话哑在了喉咙里,对着苏苏挤出了一抹笑,这么些年,他们虽然都有所改变,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苏苏会变得这般的冷酷,而且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 “要不就去吃些东西吧,反正我也饿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见,就当是姐姐给你接风。”锦华看着苏苏的脸色,小心的说道。 苏苏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木然的走在了她的身边。 锦华心里不是滋味,想要了解苏苏的近况,便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同苏苏搭话:“孩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苏苏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愉快,但她还是答了话:“高曼丽,七岁。” 锦华看着苏苏眼中盘踞的阴冷,忍不住又问:“白崇现在还好吗” 苏苏没有回答,过了半刻,她突然的扬起了脸,嘴角有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白崇现在跟我没关系了,女儿是我自己的。” 锦华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不由全身发烫,她从未在苏苏眼中看到这般锐利像是看透一切的目光,这种目光使她感觉到自己像是在苏苏面前的跳梁小丑,尴尬的对着苏苏挤了一抹笑。 苏苏轻蔑的转开了眼:“荣姐姐,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也不要再问了,我们就当还是” 苏苏顿了一顿,透出了一分像是从前一般柔和的气息,她说道:“荣姐姐,我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好吧。” 恍惚然中,锦华仿佛看见了从前巧笑倩兮,手持书卷的苏苏。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笑着挽住了苏苏的手:“想吃什么牛排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跟着苏苏的小女孩便亮起了眼,那双亮晶晶像是宝石一般的眼,看着锦华心里很是一酸,小女孩脱开了她娘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锦华面前:“姨姨说的是真的吗我们要吃肉” 锦华还未应声,苏苏一巴掌已经落了下来,听着脆响的巴掌声,锦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手脚并用的连忙拉开了苏苏,身子前倾护住了小女孩:“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小” 苏苏笑了一声,打断了锦华的话,她那声笑听起来很是突兀,笑里满是不在乎,锦华被她的目光和笑声扫射的极不是滋味,还想说些什么,又听她说:“要是荣姐姐喜欢,就养着她玩吧,反正我也养活不了她,她生来就是没骨气的软脚虾。” 小女孩约摸是能听懂她娘话的,锦华瞧见小姑娘眼中已经困了泪,剔透的眼泪像是水晶,挂在睫毛的边缘,但那泪就是没掉下去,硬生生,又被小姑娘憋了回去。 “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笑话讲得可越来越差了,不说了,我们吃东西去。”锦华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说出的一番话,但她强撑的笑,确实令她僵了半张脸。 苏苏慢条斯理的看来一眼,青白的脸上仍旧是淡漠的表情,锦华这次有了前车之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牵着小女孩,静默的同苏苏并行。 因为不愿在这令人发狂的静默中多待下去,锦华直接带着母女二人进了一家小饭馆,她特意为小女孩点了几份肉菜,苏苏面无表情的看着菜单,则只要了一碗葱油面。 苏苏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小女孩先是大口的扒饭,瞧见她娘,又慢了下来,最后学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菜。 锦华在母女两人对面看着,看着看着她不由别过了脸,从手包里数出了几张钞票,在桌下塞给了苏苏。 苏苏从面碗前抬起了木然的脸,依然不起波澜,冷冰冰的撂下了一句话:“拿回去,我不需要。”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一章 婚后的风波(三) 四行仓库四天四夜的激战,以部队的撤离告终。 看着仓库上方飘扬的青天白日旗,高文轩从苏州河岸的人群里小心的抽身离去。看着灰蒙蒙的天色,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上海的陷落,已成定局。 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高文轩呼出了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何,他感觉到今年的深秋,竟是非常的冷。 作为战争的目睹人,他极力想从这场战争中抽身。但作为千千万万国民中的一员,他知道,战斗终究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一旦日本人进入租界,他不知道,他该如何的,守护他的妻,他的家庭。 回到公馆,天已经黑了。为了节省天光,新入租界的人家,早早的便熄了灯。高文轩所行一路除了几点零星灯光外,其余地方,都是黑的,街上的店铺也都关了门,模特架子上的衣物都被扒了去,只留下孤独的木桩子在。 高文轩慢慢的走,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着那盏为自己留着的灯,他心里的沉重被驱散了大半,不由的勾起了嘴角,他在想,不论现在的时局如何,不论未来的命运如何,不论环绕在身的艰难险阻如何,总有一盏灯,总有一盏灯,是为他,留着的。 锦华枯坐在灯下,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面无表情的盯着罩在纱网里的饭菜,她今日做了高文轩最喜欢的菜,却迟迟等不来高文轩回家。 自与苏苏相见后,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总是不舒服。那日苏苏没有收她的钱,吃了饭后,无论她如何盛情邀请,苏苏始终不愿过来公馆,她拽着小女孩,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锦华想到苏苏,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她有太多的话想要一一询问高文轩,关于苏苏,关于白家,关于他对她的保护,她很想知道,这么些年,他在她身边都做了些什么。 正想着。 门锁响了。 锦华扭过来脸,看着高文轩从门外探进来脚,当即从桌边起了身。将纱网拿开后,她便端起饭菜朝小厨房里去,开了炉子,心不在焉的将两碟炒菜倒进了炒锅里。 热菜的途中,高文轩进了厨房,他身上还带着寒气,从身后抱住了锦华:“怎么不让雇的李妈来” “李妈家里有事,回去了。” “我真是娶了一个贤惠的好太太。” 锦华没应声,看着锅里滋滋冒起小泡的汤汁,关了火,将菜盛进了碟子里。 “怎么不说话”高文轩见锦华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 这两天,他越发的觉得她不对劲,总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可她总是不愿搭理他,就连夫妻的一点兴味,她也是能避就避。 “不舒服”高文轩忍不住探了探锦华的额头。 锦华皱了皱眉,拍开了他的手:“赶紧洗手吃饭,不要动手动脚。” 高文轩悻悻的放下了手,不过他也不忘说调皮话,直嚷嚷道:“自己的太太怎么能说是动手动脚,你这话可不对。” 锦华被他这话恼得很焦躁,不由自主的将菜碟梆一声重放在了红木饭桌上。菜碟磕住了放松子糖的黄耳描金瓷罐,釉白的盖子上当即溅上了黄褐色汤汁。 高文轩站在她身后,见此情景,沉默了下去,他在疲惫之中有一些无可奈何,转身进了小厨房里,拿着抹布,将汤汁擦了干净。将抹布放回厨房后,他不着急吃食,而是坐在她对面,声音很柔和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锦华不答话,高文轩只好猜着赔礼道歉:“是嫌我回来晚了小生这厢同太太赔礼道歉了,以后一定早些回来。” 见锦华不说话,高文轩沉默了半刻,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总生气就不漂亮了,我太太可是大美人,快笑一笑。” 看他这副样子,锦华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了身:“你先吃饭吧,饭菜我都热过了。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再说。” 高文轩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顿时没了吃饭的兴味,扒了两口米饭后,放下了碗,对着桌面发了一会儿呆,便将碗筷收拾了去。 锦华在屋里捧着小说册子看,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等了好久,高文轩方才进了屋。 大概是在卧室里,高文轩没有在客厅时的拘谨了,他换了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瞧了瞧锦华手上的书封面,笑问道:“这书里的女主角最后怎么了我没有看完。” 锦华将书摊在了桌面上,胳膊压在书面上瞟了高文轩一眼,胡诌道:“男人死了,改嫁了。” 高文轩一听,登时皱起了眉毛,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要去拿书看:“这写书的怎么能这么胡闹,我瞧瞧,怎么能把她男人给写死了,这种书没意思,你以后看些有意思的。” 锦华拿着书躲开了他来拿书的手:“既然没意思,你就不要看了。” 高文轩在锦华伸来手时,作势挪开了手,在她不留神之际,一手抓住了她的细手腕,顺势就拉进了怀里:“嗯,不看了,看我的太太去。” 锦华想要起身,却被高文轩紧抱在了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她不由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在床上静静的躺着,静静的盯着富丽堂皇的床幔,谁都没有说话。 高文轩先开了口:“高太太,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锦华心里一颤,眼睛有些模糊,她扭过脸看他,感觉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雾,她明明知道他就在身边,可伸手过去,怎么也抓不住他。 高文轩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方才的气未消,亲亲密密的捉住了她的两手,情深意浓的搂住了她的腰身:“怎么,还生气呢明天我们去商店转转吧这些日子也没见你逛过街,天冷了,做几件衣裳许久没有见你去绿屋夫人的沙龙了。” “你倒是看我看得紧。”锦华松开了他的手,坐靠在了粉绒线的靠枕上。 高文轩独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裹着被子,不发一言的睡在了另一侧,他现在头大的很,实在不想和锦华争执。老三这次釜底抽薪使得太好,将他在商会的那些酒肉朋友笼络了大半,他在外跑了一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不但如此,因为撤军的消息,他心里很是不安。 “怎么不说话”锦华忍不住用脚踢了踢高文轩的后背。 “睡着了,说不了话。”高文轩在被里闷闷的应了一声。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他很想知道她近来究竟是怎么了。 锦华白了一眼,一把将他身上的被子扯了过来:“谁家睡着了还说话的,快起来,我有事问你。” 高文轩心里莫名有些光火,他侧脸躺着,没瞧锦华,抢着被子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其实他早已按耐不住,极想将自己当成珍宝的,当成公主宠爱的小妻子狠狠的压在身下,极想的占有她,告诉她,他是多么的爱她,希望她不再想东想西。 不过嘛,高文轩现在算是看出了端倪,所以他没有表现出自己心里的欲望,等着锦华老老实实的跟他交待一切。 锦华憋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憋不下去了,看着高文轩的后背,她有些闷闷的说道:“我在街上见苏苏了。” 高文轩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在脑子里搜寻这苏苏究竟是谁,却听见锦华又道:“那几年,你对白家,究竟做了什么,苏苏现在过得很不好。还有,贺榕跟媛媛的消息,你真不知道” 身子一僵,高文轩怔住了,他面带诧异的扭过来脸看着锦华,好一会儿,方才面色如常。 “锦华,这些事情,我都会料理妥当,你还是不要管了。” 他的回答,依然如同往日。 锦华对于高文轩的答案嗤之以鼻,他话音方落,她便冷笑了一声,不客气道:“你不要总是跟我说这些,高文轩,我们现在是夫妻了,这些事情你没必要再瞒着我。你知道苏苏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吗都是因为你。她瘦的就像是皮包骨头,还带了一个孩子,你告诉我苏苏这样,怎么在租界里活下去” 高文轩翻身而起,坐正了身子,他直视着锦华的眼,尽力的安抚她的情绪:“锦华,苏珊的事情,跟我们无关,现在租界里乞讨的人多得很,苏珊实在过不下去她会自己想办法,她在英国待过几年,结交些财大气粗的洋朋友也不是问题” 他话音未落,便被锦华甩了一巴掌:“你这是人说的话高文轩,苏苏可是你的侄女。” 高文轩被锦华这一巴掌彻底的激起了怒火,他实在想不到,锦华居然会为这种事情跟他闹,甚至甩他巴掌。两个人成婚本就不容易,他等了这么多年,方才等到她的应许,他珍惜她,爱她,对她如珠如宝,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如今,她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他寒心极了 “锦华,如果你还是要与我说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谈了,我很累,今晚就分房睡吧。”说着,高文轩便跳下了床,他一手抓着枕头,一手去扭门把手,看样子是真要出去。 锦华简直被气煞了,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挡在了门前:“高文轩,这事非说清楚不可,不然,你别想出去” 高文轩将枕头一丢,又扔回了床上,他眼睛定定的瞧着她,笑了一声:“好哇,不出去就不出去好了,就算不出去,我也不会跟你谈这件事” 锦华气的头晕眼花,恨不得将这混蛋男人打清醒了,她气势汹汹的又举起了巴掌。 高文轩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反手按到了墙上,看着她娇嫩如花的模样,他有些疲倦的皱了皱眉,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这么多年真是将你宠坏了,锦华,你不要跟我闹,你这样会气跑男人的。” 冷笑了一声,面对他,锦华来了气,竟是什么都敢说:“两年前你不就去找了女人,现在这是威胁我高文轩,我不在乎,有种你现在就出去,找你的小春,找你的裴小凤” 凉湿的嘴唇,带着一点不耐烦堵住了锦华的喋喋不休,这个吻颇有惩罚的意味,绵长而又有力,几乎令锦华昏厥了,她气喘吁吁的靠在门板上,有些慌乱的看着高文轩一点点的逗弄她。 她心知肚明,在这一方面,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有些时候,对付女人只需要行动,行动比语言更有力。在高文轩看来,锦华是骄矜的小女孩,是浮萍,也是孤岛,但他,有自信成为她的依靠和生命的桥梁。 亲吻如同落雨,在锦华被高文轩亲吻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高文轩抓着她的手,将她引领到了自己的小兄弟面前。 锦华同高文轩夫妻生活不过几次,一下子便窘红了脸,可高文轩抓着她的手,不容她离开,这令她实在是不知所措,明明两个人方才还吵着架,明明她气势还那样足,这时,却尤为的怕他,简直想躲开他。 “怎么办,我的小弟兄可是等急了。”高文轩低低一笑,咬住了她的嘴唇。 锦华感觉到臊得慌,弓着身子想从他的禁锢下逃出来,见他不放人,鼓着通红的腮帮子,有些心虚的迎了上去:“哼,关我什么事。” “他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恩,我也是。”高文轩一腔话说的极其一本正经。 锦华一张脸简直红得不能再红,高文轩最喜欢看她这副样子,通红着一张脸,明明怕得要命,还一副倔强的模样,像极了一头小犟驴子,真是让他又气又爱,爱到了骨子里。 “不要脸” “恩,对你,我不要脸也可以。”高文轩说着,但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 “流氓。”锦华这一次气势又弱了许多。 “嗯。”高文轩应了一声,捞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晕眩。 强壮的种子播种在了泥土中,恰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满室花开。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二章 商量 上海终究还是成为了孤岛。 锦华这些日子没有再谈起苏苏的事情,她心里清楚,高文轩对苏苏心怀芥蒂,若她总揪着这件事不放,势必会逼得高文轩同她反目,两人既已成婚,她总该多方考虑,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要为肚里那团肉多加盘算。 怀孕的事情,锦华暂时没有同高文轩讲,一来是有孕不久,胎位尚不稳定,二来是,她准备在这租界里大展身手。 这个孩子的到来,一定程度对锦华而言是累赘,她实在放不下自己的服装事业,在参加绿屋夫人的沙龙后,那种厌恶和怜惜相融合的矛盾情绪越发强烈,她想过对这个孩子的去留,她爱高文轩,想到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她是极其欢喜的,但欢喜过后,却满是忧虑。 高文轩被打压的事情,她从商会里的一位熟人口中得知了。 虽然她没有亲口问高文轩,仍旧扮演着天真妻子的角色,但她隐隐的从高文轩的表情上,感觉到两个人所要面对的经济压力还是非常之重。除此之外,贺榕和媛媛的威胁依然存在,关于这件事高文轩说的含含糊糊,由于没有准确的消息,锦华并不能确定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高文轩是大男子主义至上的爷们儿,要是让他得知怀孕的消息,不定会将她结结实实的护在这个小房子里,由于清楚高文轩的性子,所以锦华确定,怀孕的事情在没有被发现之前,她断然不会告诉高文轩。 服装店的事情她在进入租界后便一直在筹划,地点也已经选好,经营计划和方针也已经确定。不过,锦华在纱厂和服装店上一直在犹豫。 从当前的局势而言,战后,大量的难民涌进租界,现在气候也越来越冷,对棉衣的需求是相当大的,除此之外,一些驻留在租界里的富人依然持续着过去的生活,好似战争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构成影响,所以,一定程度而言,这些人依然是消费的主力军。 靠坐在窗边,锦华握着一杯热牛奶,静静的看着窗外颜色渐黄的梧桐树。 高文轩出去谈生意了,李妈在擦地,她这些日子孕吐越来越频繁,已经被李妈看出了端倪,李妈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暧昧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肚皮,甚至这些日子的饭食也隐隐的暗指她的怀孕。 一杯牛奶下了肚,锦华关了窗户,走在书桌旁,看着自己那些日子闲来无事绘制的设计图,心里暗暗盘算。她预备过些日子就开张大吉,这些年她跟着乔麟启对绘画以及服装设计习得一二,还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太太,先生回来了。”李妈的细嗓子又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锦华放下了手上的图纸,笑眼眯眯的去迎高文轩,高文轩今日穿了一件花格呢的西服,好身量一览无余,人也被衬得格外英气。锦华醒前高文轩便出了门,所以见他这般打扮,不由眼前一亮,不过,欣赏之色没有持续太久。 看见高文轩的身后来人,锦华一下子便冷了脸。 白狐裘衬得亮片缀饰黄色旗袍越发明艳,旗袍上的凤凰图样直挺挺的贴在一身白肉上,猫眼石缀饰的凤眼看上去将这寓意祥和的鸟儿修饰的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目光在向上瞧,樱桃小嘴红如印泥,琼鼻一点,细眼媚态纵横,两条修剪极细的眉,就是钢笔画出来的两撇,这般骄矜的打扮,不是那北平高家的姨奶奶小春,又是谁。 “文轩,原来荣小姐也在这里。”小春刚进门便要给她下马威,只见她捏着高文轩的手,娇娇媚媚的横来了一眼,身旁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西装笔挺,模样周正,隐隐有几分高文轩的形神。 锦华心里一颤,眼睛立即盯向了高文轩,而高文轩,竟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高文轩的眼,始终黏在那少年身上,有时也会跳到小春的脸上,看得出两人是在眉来眼去。 锦华敛了心神,端着正室的姿态,迎了过去,她挽住了高文轩的胳膊,有些不客气的拧了他一把:“小春啊,可是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上海,现在可是封锁阶段。” 高文轩皱了皱眉,握住了锦华的手,小春没有回话,他倒是开口了:“锦华,这孩子在我们家待几天,小春则是跟着本田兄过来的。李妈,准备好饭菜没有,今天再多加几道菜。” 锦华强撑着镇定,瞪了高文轩一眼,在小春面前,她保持着得体,却做不来从前的姿态了,若是她没有那样在乎高文轩,她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她感觉到脚很沉,像是陷在了地板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开了。 “锦华,还不让客人进来。”锦华听见高文轩在喊她,他声音里甚至有责备的意思。 锦华极想气涌如山的大哭一场,她以为成婚之后,高文轩会安分守己,可没想到,男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极想揪着小春和那孩子丢出去,她简直的气得咬牙切齿,可她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因为她是他的妻,她要维持好丈夫的脸面。 “真是好久不见,这都多少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高老爷和高夫人身子可还好小春你这么些年想来是吃了不少苦。”锦华松开了高文轩的手,甜蜜蜜的挽住了小春的胳膊,这种虚情假意她做了多年,现在依然熟练。 小春很明显的一僵,锦华看着她眼尾的皱纹,忍不住想,这个女人到底老了,而她还有一点青春的尾巴可以抓在手上,从这一点看,她分明是有优势的,所以,高文轩应该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短短瞬间,锦华又在心里为高文轩辩驳。 “这家里可真漂亮,要是我这边有空还真想来这里住几天,文轩,我们真是好久没见面了。”小春只同高文轩讲话,并不理会锦华的言语。 硝烟弥漫,整个屋子里都是战争一触即发的味道,在厨房切菜的李妈,听着墙根儿,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讲实话,她认为现在的太太不占优势,因为从打扮上而言,那个花蝴蝶摆明就是男人欢喜的那型,而一身素色的太太嘛,就像是白饭粒,固然自己活得精彩,可这样的女人又有谁爱。 锦华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捂了捂嘴,将干呕频频压制,她微笑着的眼,微笑的脸,微笑的嘴唇,始终逗留在高文轩的脸上,她恨不得在他脸上挠上一爪子,更恨不得直接将他的好兄弟一刀斩了,断他个清净。 但她也只是心里泄火,并不外漏,一派好太太的模样,一派贤妻风范,她邀小春坐在了沙发上,微微仰着下巴,用相当摩登的中英结合方言询问小春喝些什么。 小春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她想必也是猜出了锦华的意图,一双手攀到了高文轩的肩膀上:“文轩,你喝什么” “我喝什么,他便喝什么。”锦华瞪了高文轩一眼,随后扭脸于李妈咐道:“两杯牛奶,一杯咖啡。” “既然许久不见,我们喝些酒也是可以的。”高文轩起身在酒架上拿了一瓶红酒,手上拎着三个高脚杯又坐了过来。 锦华是真被高文轩气煞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牵绊着,她现在早扯着这对狗男女丢下楼去。 微笑差不多凝固在了脸上,锦华始终保持着这个表情,保持到四人上了饭桌。 李妈做的菜味道很重,吃了两口,锦华便没了什么胃口,她看高文轩,吃的津津有味,再看小春,也是唇唇欲动,至于那个小孩子,脸一直是埋下去的,不曾抬头。 放了筷,锦华用帕子擦了擦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径直起了身:“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去休息了,李妈,帮我周到招呼客人,先生可要好好陪一陪北平的亲戚。” 锦华转过身回屋的时候,已经非常的疲惫了,她坐在床上,看着有些发肿的两只脚,有些乏味,索性又去看图纸了,她尽量使自己不去思考关于高文轩和小春的那些破事,心里勾画着关于未来事业的蓝图,就在她算计经营费用的时候,房门打开了,高文轩咳嗽了一声,缓缓走了进来。 锦华当没听见,继续看着手上的图纸,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锦华等了好久也没能等到他的解释,一扭头,发现他居然在躺在床上睡着了,袜子脱了一只,另一只则塞在皮鞋里。 静静的瞧了好一会儿,锦华收了桌上的图纸,起身将高文轩的袜子褪了下来,然后将被子拉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被子刚盖上去,高文轩便醒了。 “锦华。”高文轩向床里侧为锦华挪了一个位置,他拍了拍那块空位,对着锦华喊了一声。 锦华躺在了他的身边,这时候,他突然的圈紧了她,脸埋在了她的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像是待哺的婴孩。 “我需要那个本田的投资,小春现在跟着那个日本人,你也知道现在发布了禁运敌资物品条例,走私并不好办,所以我得顺着她,你不要乱吃飞醋,我对你的心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锦华低低的应了一声,过了半刻,突然反应了过来:“走私” 高文轩点了点头,他亲了亲锦华的脸,正经的说道:“准确的说是走私军火,锦华,这些事情,我现在也不瞒你了,你总归都是要知道的,我被老三打压的厉害,这些年的生意便宜了那狗崽子,走私虽说风险大了一些,但利润很可观。况且你也知道,现在日本人占领了杨树浦、闸北、沪西、南市一带,只有黄浦江沿岸的公共租界和法租界遭到包围还未进占,市政之权操在租界工部局手上,这些军火和药品也都是我们这边所需的,至于那个日本人是少有的反对战争的一派,愿意帮我,只是,我怕小春同他吹枕头风。” 锦华有些喜极而泣的意味,小声的回道:“你要是早些跟我说,我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高文轩笑的很坏。 锦华红了脸,一扭头,过了半刻,脸色还是有些难看:“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小春的架势你也瞧见了,文轩,你可别自以为是,没准儿被人算计了。” “我心里存着底儿呢,再说还不是有你。”高文轩答道。 锦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高文轩突然将耳朵贴到了她的肚皮上:“让我来听听我们家小公主的动静,小公主今天有没有听话啊有没有乖乖的待在妈妈的肚子里呢” 看着高文轩的动作,锦华差不多白了一张脸,她不可思议的看向高文轩,心里首先想到的是那多嘴的李妈出卖了她,声音不自觉有些发哑,问高文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高文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亲了亲锦华依然平坦的小腹,笑道:“你第一天干呕的时候,我就注意了,后来便留意了些,特意嘱咐李妈好好照看你。上次那个给你调养的医生也是我请来的。” 锦华想到先前的种种,譬如李妈总是盯着她的肚皮瞧,以及那个开了一大堆中药被她笑的郎中,顿时沉静了下来。 她一直以为高文轩不知晓,可没想到,竟然是她被蒙在了鼓里。看着高文轩笑嘻嘻的模样,她心虚太甚,只得挤出了一抹笑。 高文轩小心的抱着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笑,一边对着肚皮说话:“小公主在等几个月就要见到爸爸了,到时候爸爸给我们的小公主买个小王冠,嗯,我们不给妈妈买。” 锦华见他孩子还没出来就这样的偏心了,不觉有些吃味,闷闷道:“为什么不给妈妈买,要是不给妈妈买,那小黄毛丫头也不能带。” “为什么叫小黄毛丫头,明明是小公主。”高文轩从肚皮上抬起了脸,脸上写满了锦华对宝宝称呼的不满。 锦华瞟了他一眼,没好气:“贱名好养活。不管,以后就要叫她毛丫头,要不就叫黄毛丫头。”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三章 嫉妒 锦华一直在思考,该怎样做一个称职的妻子。 站在拥挤的电车上,听着几位太太的闲聊,她拢了拢怀里抱得一捆英文课本。这是高文轩托她买来的,说是要给子博补习英文用的。子博正是高文轩同小春那个私生子的名字,高文轩不知为何骤然的对那孩子上了心,每日忙回来,总要兴致勃勃的去客房检查子博的功课。 他经常挂着慈父特有的笑容,锦华分辨不出来高文轩的笑容到底是因为自己肚里的孩子而开心,还是因为子博对他的言听计从和尊重而开心,他总笑,笑得她不安。 太太们的谈话总是离不开家庭,总是离不开先生,也总是离不开孩子。身旁一个穿蓝色织纹暗花棉旗袍的卷毛太太说起了她丈夫的姨奶奶,细长的媚眼里有几分恨意,跟她一起的太太们有的同她一致,有的则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还有的则是偷偷的将嘴巴掩藏在手掌后,像是吃食一般,嘴角蠕动。 锦华在一旁不自觉听了许多,卷毛太太大致是讲先生如何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姨奶奶买了一个有些分量的珠花,给老母亲买了新棉布袄子,给孩子买了铁罐子的饼干,却独独的缺了太太。 卷毛太太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引得车上的人频频注目。她身旁的太太,有的嫌丢脸子,劝她,她也不停。在电车上的时段里,这位太太还时不时的顺手拉着锦华评理,锦华笑笑只称是,并不多说话,许是那位太太说了太久,见没几个安慰她的,便讪讪的闭了嘴,菱形的红嘴唇有些委屈的挤在一起,嘴角耷拉着,像是的恹尔吧唧的宠物犬。 锦华瞧着卷毛太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境遇,她虽说不想再高文轩面前娇娇气气,虽说想大方一些,可心里总是埋着股酸气儿,这股子气跟毒气儿似得,令她难受极了,可她又能问高文轩什么呢,那个孩子再怎么样都是他的儿子,那是一根长久燃烧着的香火,他们的亲密像是盘旋而起的青烟,熏得她想掉眼泪。 一路上,电车摇摇摆摆中进了站,锦华抱着书,孤零零的下了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又不由考虑起了店铺的事情,她想了很多天,随后还是拍板,不管高文轩是什么态度,她都要将店面开起来。 拉了拉身上的大衣,锦华感觉到腿肚有些发凉,她抬脸瞧了瞧,见乳白色的天空上阴沉沉的没一点晴朗,吁了口气,准备往家赶,行动间,突然感觉有人在瞧,顺着感觉看去,在一栋白墙黑瓦的老房子里看见了一道闪逝的影子,虽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她却本能觉得那个人定是非常相熟的,她又不着急走了,仰着脸看了窗台许久。 “小姑奶奶。”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锦华一下怔在了原地,因为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她忍不住的回头瞧,当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自觉的捂住了嘴。 她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断胳膊,且满脸脏兮兮的大男孩会是她找了许久的小宽。 仿若被重击,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她皱着眉头问道:“小宽” 虽然这句话是疑问,但锦华心里也清楚,能叫她小姑奶奶的,除了小宽,还能是谁。 没说话,眼泪却先掉下来了。锦华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同小宽重逢,找了这么久,她以为小宽没了,可竟然,这样的,命运是这样的捉弄,让她找到了。 受了伤的小宽在锦华面前没有过去日子的生分了,也没有青年人的戾气在,像极了在湘西时,对她依赖撒娇的毛孩子。 “怎么搞成这样了”锦华瞧着小宽空荡荡的衣袖,十分的难过,忍不住问:“以后拿不得画笔了吗” 小宽的脸霎时的僵硬了起来,锦华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的触到了小宽的伤心事。 小宽过了好久,缓过了神,笑着问道:“小姑奶奶,现在铺子怎么样了” 他的笑是强挤出来的,嘴巴的一道弧显得非常生硬,锦华一看便知,越发心疼,但还是笑道:“我准备在租界里临一家门面开铺子呢。” 小宽点点头:“那就好。” “回家吧。”叹了口气,锦华伸手要去抓小宽的胳膊,小宽扭身瞧见她手上的一摞书,便探手接了过来。 看了看书本的封皮,小宽不由发笑:“小姑奶奶,你现在还需要学习这些课吗我记得,我功课还是你帮我辅导呢。” “走吧。”锦华突然感觉到尴尬,她不晓得该怎样同小宽说起她与高文轩结婚的事情。 小宽提溜着书,走在外侧,恰好将她护在了马路里侧,锦华瞧见小宽的举动,不自觉的仰起脸看了他一眼。 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宽转过脸,笑了一声,问道:“同小姑奶奶结婚的是谁是高大哥吗” 锦华顿时红了脸,她还没有说什么,小宽竟然猜出来了,正要说话,却见小宽对着马路对面遥遥一指:“小姑奶奶,你瞧,那是不是高大哥” 顺着小宽所指的方向看去,锦华瞧见了笑靥如花的小春,她一身珠光宝气的挽着高文轩的胳膊,两个人看起来亲亲密密的,正要往皮货店里去。 “那女人是谁”小宽的声音有些阴沉。 锦华有些犹豫,话还没说出来,却见小宽突然横冲直撞的穿过了马路,从后揪住了高文轩的衣领, “高宽,你住手”锦华忍不住想跺脚,也不顾周边有没有车便急匆匆的穿了过去。 小宽听到她的声音,拳头顿了一顿,但还是利索的砸在了高文轩的脸上,原本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小春也清醒了过来,她一边查看高文轩的伤情,一边忍不住打量小宽,锦华过去时,看见她满是如有所思的盯着小宽看。 “怎么样”锦华抓住了高文轩的胳膊,仔仔细细的瞧看他的脸,见只是擦皮,心里舒了一口气。 只是小宽,颇有誓不罢休的阵势,指着小春杀气腾腾的逼问高文轩:“这是谁” 高文轩面不改色:“亲戚。” “放屁亲戚你搂她腰小姑奶奶现在可是怀着孩子呢,你别再让我逮住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小宽冷笑了一声,对高文轩的回答很是嗤之以鼻,他举着一只完好的手,指着高文轩鼻尖骂道。 街上有不少人凑热闹似的看了过来,锦华见高文轩变了脸色,急忙扯住了小宽:“今儿你回来了,我们今天就下馆子吧,那位是文轩的大嫂,小宽,快问好。” 说着,她帮高文轩拍了拍身上的灰。 “高宽,有意思。他倒是和那小杂种同名同姓。”在气氛缓和之时,小春的一句话又使得两个男人的火气冒了出来。 高文轩的脸色很难看,他抓住了锦华的手,拉在了身旁:“回家吃吧,我开了车出来,车就在附近,你让小宽跟过来。” 锦华见高文轩态度不咸不淡,又见小宽杀气腾腾,简直头大,家里一个男人不懂事就算了,两个都是不懂事的。 同锦华说过话后,高文轩的目光又转向了小春:“本田先生就在皮货店里,要不小春你自个儿过去吧,见了本田先生,就说我这边有点事情。 小春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她因为锦华在,所以始终仰着骄傲的脑袋,像只开屏的花孔雀,骄矜的,摇臀扭腰的走进了皮货店里。 小春离开后,高文轩目光转向小宽时柔和了许多,他的眼在小宽的断胳膊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方才默不作声的去开车。 只剩下锦华和小宽在,小宽捏着拳头,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高文轩的身影,嘟囔道:“真该再给他两拳,” 锦华看着小宽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发笑,笑罢后,摇了摇头:“这些事情跟你说不清楚,你不要管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要是复课,我明天就去找校长说一说。” “我这胳膊没了,画画怕是持续不下去了,小姑奶奶,你不是打算开店我帮你看店吧。” 看着小宽诚恳的双眼,锦华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从前她是想将小宽培养成曾经的高宽的,可现在她越发的将他当成是弟弟看待了。在锦华看来,自毁学业是件不明智的事情,虽说现在是战争阶段,但她认为小宽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店里的事情我自己想法子,书不管怎样你得先读完,我这边不着急,还有,明天跟我去医院看看,问问医生还有没有什么挽救的法子。” 小宽静静的听着,末了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犹豫的说:“小姑奶奶,我想去延安。” “延安”锦华见高文轩过来,又扭过了脸,同小宽道:“回去再说吧,这件事情我同高文轩商量商量。” 小宽一听她提高文轩,登时感觉脸上挂不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先扶她上了车,随后便在高文轩后车镜的注视下坐上了后座。 回到家时,李妈便已将桌摆好,小宽先去了淋浴,待他清清爽爽的上了饭桌后,瞧见身旁坐着的少年,不由变了脸色。 饭桌上的氛围非常的尴尬,锦华晓得是小宽误解,指着子博介绍道:“这是子博。” 子博起了身,气派十足的对着小宽行了一礼:“叔叔好。” 小宽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他目光始终落在锦华和高文轩身上,他的眼前始终浮现的高文轩挽着那痴肥妇人的模样,这令他在看向锦华时更多了愧疚,他在想,要是他当时留在店里,小姑奶奶应该就不会嫁给这样坏的男人。 隔着饭桌,高文轩敏锐的察觉到了小宽的厌恶情绪,他装作没看见,给锦华夹了一块红烧肉,声音柔和道:“多吃些。” 锦华对着高文轩笑了笑,实话讲,她并没有没有胃口,只是为了肚子里的那团肉才勉强吃些东西。看着子博,她总是想着那些事,想着想着心里不由烦躁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锦华一拍桌子起了身,最近她的脾气控制不住的大。 小宽正心事重重的想些事情,被她这么一拍桌,登时吓愣了神,但他怔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上的碗,便有模有样的也起开了。 少年文博在几人中,一直都是闷不做声吃食的那型,所以在小宽离开后,他也起了身,同高文轩道过礼后,便像隐形人一样悄无声息的钻回了自己的屋。 餐桌上只有高文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高文轩睁着黑眼珠子,静静的看着桌上的饭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瞧了瞧几人离去的方向,不由自语道:“这些都是老子拼死拼活赚来的,既然你们不吃,那我自己吃。” 高文轩一盘菜接着一盘菜刮,他将桌面上的四道菜吃了干净,临了又喝了一碗小葱豆腐汤。 在喝完汤后,高文轩不禁觉得,时间慢慢的将他磨砺成为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高家的顽主,尽管这是他不想承认的,但他,却无法不用食物安慰自己。 打了一个饱嗝,而后慢悠悠的起了身,看着卧室紧闭的房门,高文轩又一屁股坐在了软踏踏的沙发上,他摸着草绿色的坐垫,点了一支香烟,漫不经心的吞云吐雾。今天的事情他突然不想解释了,这些日子他实在疲惫至极,如今还要在自己老婆面前缩着尾巴做人,这令他很难受。 香烟的烟云一点一点的飘了起来,像极了一缕缕的极细的丝线,高文轩对着卧室浪里浪气的吐了一口烟圈,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见锦华正摸着肚皮,看着吊顶,心里面暗骂他。 想着想着,高文轩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两个人是一样的人,所以他清楚锦华一定会这样做的,就如他曾经在心里骂过高宽一样。 事实上,锦华的确在卧室里,摸着肚皮,看着吊顶,心里暗骂高文轩。 她从前不知道,结婚竟然是这么累的一件事,高文轩是一匹她掌控不了的野马,他来去自由,从前是这样,现在也这样。这令她开始有一种期盼,期盼孕期快快过去,她恨不得立即就开始自己的事业。家庭,并不是她所想要待着的战场,她极想回到欢愉的音乐中,极想身着华服,跳一支欢快的舞。 她妒忌,妒忌高文轩对小春的逢迎,对那孩子的好,妒忌的,简直快要发疯了,她才不想管那小春会不会同日本男人吹枕头风呢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四章 各有心 年关越来越近了。 锦华的肚子已经凸了起来,她披着厚厚的红色棉袄,抱着小暖炉坐在临窗的高脚椅上,眼波平静的看着窗外的落雨。雨敲打着玻璃窗,一声比一声响。 室内暖香融融,留声机放着周旋的唱片,尖尖细细的嗓音听的锦华有些头皮发麻。高文轩在她身旁跳着狐步舞,这样的天气,他不必亲自去港口接货。 锦华皱了皱眉,她捏着酸杏脯有一会儿又将果子放到了盛放果脯的小食碟上。 “你把音乐关了吧,让人头疼。” 高文轩停了动作,走到留声机旁关掉了音乐,随后他走在了锦华的身后,从后拥住了她,他笑嘻嘻的贴了贴她的脸,问道:“怎么了” 锦华任他抱着,但她看了看窗外的雨,又忍不住问道:“小宽还没回来” 高文轩坐在了她身后的床上,他捏着她的手,笑道:“那小子,跟周家小姐出去看电影去了,听说他和周家小姐现在可是打得火热。” “周家怕是不会同意将女儿嫁过来的,你多少同小宽说说,让他不要” 高文轩打断了锦华的话:“缺了一个胳膊又怎么了只要他们两个愿意,再说,聘礼我们也拿得出。” 锦华摇摇头:“这么多年,我都将小宽当做弟弟,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一切有我,你安心养胎就好。”高文轩在她手上的碟子里捏了一颗酸梅子,一边说着一边丢进了嘴里,梅子刚进嘴,便见他夸张的挤眉弄眼:“真酸” 锦华被他表情逗得发笑,随后便听见他问道:“都说酸儿辣女,你这些日子喜欢是吃酸的还是吃辣的怎么总见你吃这些盐津梅子。” 锦华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感觉心里不大滋味,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挑了挑细柳眉,投过去一眼,像是故意刁难一般说道:“最近又喜欢吃酸又喜欢吃辣。” 这时候,高文轩乐坏了,他跳了起来,围着锦华略微凸起的小腹转了一圈,一拍掌,笑道:“没准是对龙凤胎。” “想得美。”锦华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的摸了摸肚皮,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嘴角却是不由翘起了一道弧。 同高文轩在一起每天都是又哭又笑,他有时候气死人,可又有时候令她幸福极了。 “高太太,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锦华看着一本正经的高文轩,又莫名的想到了小春。她心头不由一紧,忍不住嘀咕:这些日子,天一冷小春便没有来叨扰了,子博被她接了去,听高文轩说,那位日本先生同小春真真正正的同居了,如今他这样的一本正经,难不成那小春又要回来 “什么事”锦华又将脸偏到了玻璃窗旁,她生怕自己一会儿被气出个好歹,这样做还可为自己留得一份进退周旋的余面。 “不要总是想东想西了,不论是为我,还是为小宽。我的高太太啊,怎么有了孩子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要是我真喜欢小春,何必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又何必等你两年。真是傻太太。”高文轩吁出了一口气。 锦华在透亮的窗户反光中看见他微笑的脸,他的影子在窗户之上蒙蒙的,有一点模糊,可又是那般的耀眼,像是落在她心里的流星,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太太,先生。” 是李妈。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想不到李妈为什么会突然的敲门。 高文轩起了身,笑着对锦华摆摆手示意她安心,他走过去开了门:“李妈,有什么事吗” 李妈吞吞吐吐,过了一会儿,只见她对着楼梯口一招手,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飞蹿了过来。 “这孩子是有人托付给太太的,那女人自称是太太的妹妹。先生您别气,本来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太太的妹妹的,那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太太的哎,我马上将这小丫头赶出去。” 高文轩摆了摆手,他低下头,漆黑冷漠的眼落到了眼前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身上。看着那双怯生生的眼,他扭头看了锦华一眼,随后,又淡然的同李妈吩咐道:“带她去洗个澡,让她住在子博的房间吧。” 李妈点了点头,便带着那小女孩下了楼梯。 “是曼丽吧”高文轩扭过脸的时候,锦华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高文轩有些疑惑。他看了锦华好一会儿,但没有说出一句话。 “是苏苏的孩子。”锦华观察着高文轩的脸色,试探性的又道。 高文轩握住了她的手,他没有说话,轻轻掩上了门,锦华因为不确定高文轩的态度,所以没有再提这件事,直到一周之后的除夕夜。 因为是个团圆夜,小公馆里张灯结彩,年味颇浓。公馆的里里外外都挂着春联,洒金的红纸上,浓墨一点,神奇的托着笔走龙蛇的美好祝愿,字是高文轩写的,墨是锦华磨得,词是两个人一起想的,至于贴对联,则是小宽和高文轩两个男人的事情。 坐在饭桌上,高文轩依然有些洋洋得意,他环视着这一片红,同锦华道:“瞧瞧为夫的字,要是放在集上,绝对抢手。” 小宽扒拉着炒菜,嗤的笑了一声,这些日子他与高文轩的关系缓和了一些,但依然不大对头。 锦华见高文轩举着酒杯要同小宽理论,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李妈因为回家过年,整桌的饭菜都是高文轩备着的,锦华也只是简单的与他打下手。高文轩虽然没有理论成功,但颇有底气,他瞟了小宽一眼,将手上的酒壶递了过去:“来两杯” 小宽瞧见高文轩眼中的挑衅,将酒壶接到了手上:“来就来,谁怕谁啊。用碗喝。” 高文轩眼中放出闪电,同小宽相视了半刻,起身进了厨房,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捧了两摞大瓷碗。 站在桌前,一字排开,高文轩从桌下取了一小坛酒,又在酒柜里取出了一瓶洋酒和一打玻璃小酒盅。 “炮弹酒敢不敢” “谁怕谁啊”小宽一拍桌面。 高文轩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锦华刚想劝他,只见他摆了摆手:“男人们的事情女人不要管。” 小宽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小姑奶奶,你不要管。” 看着高文轩馋酒的样子,锦华有些无可奈何,撑着下巴,看他倒酒。 “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就在高文轩将碗推到小宽面前的时候,小宽皱着眉问了一声。 “小子,我看你是怕了吧。”高文轩脸上带上了一丝轻浅的笑意。 小宽摇摇头,他是说真的,所以他并未中这激将之法,起了身,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他一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里怎么会有哭声呢。” 锦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她回头看着满脸阴郁的高文轩,声音有些发急:“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管过她吗” 高文轩迟疑了半刻,也起了身,端了一碟子荤菜,拿了一双筷子跟到了小款身后:“你回去吧,这里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小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用怀疑的目光在高文轩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见高文轩面不改色,他又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两眼,随后压低声音,有些嘲讽的问道:“你不是背着小姑奶奶偷养了姨太太吧“ “你这小子。”高文轩朝小宽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他叹了口气,表情不觉有些狰狞,只听他冷笑道:“是我那侄女的孩子。” 小宽深看了高文轩一眼,直接开了门,他看着灯光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脸色十分难看的从高文轩身边走开了:“你可真是冷血。” 高文轩不可置否,将菜盘子和筷子放在了屋内的书桌上,话是同小宽说的:“你要是我就不会这样想了。” “小宽,我也是看着你长大过来的,锦华她待你毕竟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亲姐弟有段时间,我真是很讨厌你,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小宽笑了笑:“我知道,可小姑奶奶就算是让我当一条狗我也愿意,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那个叫高宽的男人,这些小姑奶奶虽然没有告诉我,但我也猜出来了,我那几年恨她很得要命,可她,对我是真的好。人和人之间,高大哥,今天是团圆夜,你还是将这小姑娘带出去吧。万一小姑奶奶” 高文轩拍了拍小宽的肩膀:“出去吧,你不要管了,出去也不要同她多说什么。” 说着,高文轩便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屋,他一眼都没有看在地上哭泣着的小女孩。 小宽叹了口气,在小姑娘面前蹲了下来,他用仅有的一只手将小姑娘的眼泪擦干了,看着孩子怯怯的表情,笑了一下,拍了拍椅子后,将筷子递到了小姑娘的手上:“快来吃吧。还想吃什么,告诉叔叔,叔叔给你拿。” 高文轩走出屋子,全身有些发冷,在他看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无论是对于作为侄女的苏珊,还是对于作为不负责任的母亲苏珊,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迎面是锦华的眼。 她在昏暗的走道里,明亮的眼中是了然一切的慈悲。见她这副表情,高文轩心里清楚,他问道:“你都听见了” 锦华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也该相信我的,这么多年,我们老是因为这件事吵架,从前,我觉得对不起高宽,是因为他用他的命换我的命。现在,我依然觉得对不起他,文轩,你们不一样,你是我的丈夫,是我一生要一起白头的人。” “可我不想让你心里有其他男人的影子。”高文轩的轻叹截断了锦华所有要说的话。 两个人静静相望,最后锦华选择了妥协,她走过去,挽住了他的胳膊:“今天索性就把话说开了吧,文轩,我们现在有了孩子,虽然局势不稳定,但这些事情都是过去了,我知道你一直在保护我,但有些事情,我更想和你一起面对,无论是经济压力,还是贺榕和媛媛的威胁,我不怕,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面对的。” 看着锦华娇俏眉眼中的坚定,高文轩感觉到心里有暖流涌过,成婚以来,他始终没有听她这般的说过话,他们两个人相互的隐瞒着真实情感,相互的嫉妒着,却也相互的深爱着对方。 “锦华,吃了饭就早些休息吧,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熬不得夜。这些日子我整理整理,一切我都会慢慢的告诉你的,苏珊和她那孩子,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去接受的。”高文轩拥住了锦华,他的声音虽然有几分疲惫,但却字字真心,句句实意。 锦华亲了亲高文轩的嘴唇,有些玩闹似得吧唧一声又一声。 高文轩看了看身后的屋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小宽可还在呢,保不齐我干出来什么事。话说回来,小兄弟想你了。” 锦华红了耳根,从他怀里脱出了身:“老不正经。” “小妖精。”高文轩又将她捞在了怀里“你说怎么办可得帮我泄火。” 说着高文轩将她打横抱起,稳当的上了楼梯。 黑暗中,锦华脸皮火辣辣的热,她已知髓食味,自然是知道高文轩的意思,嘤咛了一声,低低道:“我这还有孩子呢。” 高文轩哈哈笑了起来,声音里颇有调侃的意味:“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是色狼,你这小妮,想到什么了。” 锦华没脸皮说这种事情,哼了一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她感觉到自己像是归港的帆船,在丈夫怀里,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她心里踏实极了。 “锦华,我爱你。你爱我吗” 锦华感觉到耳尖震颤,高文轩无论是结婚前还是在结婚后,他少有说爱的时候,所以她一下便怔住了,仰起脸看他,过了许久,灿然一笑:“我爱自己。” 高文轩没有等到自己期待的回答,指尖轻轻一点她的眉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过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反正已经是我的太太了。”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旧事重提 锦华没有想到矮胖子会找上门来,就在她已经适应了高太太的生活后,命运齿轮再一次的将她拉在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 同矮胖子一起来的,是她所熟悉的格子西服、徐某人以及高个子三人。 听到门铃声,锦华以为是周家小姐来找小宽了,便喊李妈开了门。 当站在楼梯上挺着大肚子与四人遥遥相望时,她不由有些发怔。 看着四个大老爷们各异的神态,垂眸半刻,锦华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嘴角浮着笑容,缓慢的走下了楼梯,吩咐李妈迎四人上门。 “李妈,给四位贵客看茶。” 徐某人一如过去般殷勤,锦华刚下楼,徐某人便带着其他三人迎了过来:“不了,不了。锦华,你现在有了身子就不用这般费神了。” “快请坐。”目光在四人身上跳了跳,见除了徐某人,其他三个面色都是凝重的,锦华便不再同他们客气,接过李妈递来的牛奶,懒洋洋的坐到了沙发上。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这么多年几人都没有找过她,现在突然找来想来是有什么事,而且不是小事。 心里了然,锦华便不卖关子,直接开口问道:“不知道四位突然上门可是有什么事” “这么多年,我们不想打扰你,可锦华,见你这一面真是难因为总是见不到你,我们便过来了,不知道你可是忘记了我们这些老人家不成”说话的是矮胖子。 锦华低头小嘬一口牛奶,笑而不言。 “师父的训诫我自然是记得,只是,师叔,我现在的境况你也看见了,大事我不好做主,得问一问当家的。”见矮胖子脸色不善,锦华笑眼眯眯的施展怀柔政策,她说得自己像是一个凡事都要丈夫过问的小妇人,眼神流露颇有几分娇娇怯怯。 “荣小姐,我们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格子西服听出了锦华话中的意味,扯住了矮胖子的衣袖,直接开门见山。 锦华将手上的牛奶杯放到了桌上,将格子西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见他眼中闪烁分明,言语爽气的答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格子西服两手放在腿上,看起来十分的拘谨,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锦华看了有一会儿,正要说话时,他身旁的矮胖子阴着脸扯住了他。 “丫头,既然你是这种态度,不说也罢。老徐,带着人走” 锦华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她选择了无视四人,对着李妈招呼:“李妈,送客。” “当年我们是怎么护着你的,你全忘了不成”矮胖子勃然大怒,大掌拍在了桌面上。 锦华仰起脸,挑了挑眉,对着一脸惶惶的李妈招了招手:“李妈,送客。” 李妈挪着小脚过来了,为难的看着四个大汉,面对女主人的命令,她又不好拒绝,可面对四个大汉,她又实在臊得慌,臊得慌的同时还有几分害怕。 “太太,要不叫先生回来吧。”李妈犹豫了好一会儿,大着胆子同锦华提议道。 “不用了,我亲自来送客。”锦华瞟了李妈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放到了矮胖子身上,在她印象中,矮胖子并不是一个玩手段的人,可如今竟也同她玩起把戏了,方才矮胖子是想给她下马威看,意图嘛 锦华笑了笑,又默不作声的端起了牛奶杯。过去的情分她都记得,但不表示她必须要完全的还回去,她想要脱出这个圈子,就势必要表现出自己的决然,如今是他们找过来的,能做到此,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心里想着,锦华摸了摸肚皮,方才李妈说要去找高文轩的时候,她差一些没忍住,但高文轩这段日子忙的天昏地暗,她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添麻烦。 眯着黑眼珠,锦华低低的笑了一声:“师叔,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说吧,我们的关系何至于像旁人那般客套,我记得,师叔不是跟着杜先生干营生的吗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提到杜先生,矮胖子的脸色更为难看,但他也清楚,锦华方才的那一番话是给他台阶下,所以他也见好就收,哼了一声,又重重的坐回了沙发上,只是称呼略显生分了些:“荣小姐,不知你可有程老板的消息我记得程老板在湘西时同我们有所联系,说在那座墓里见到了荣小姐。” 锦华心里咯噔了一声,他四人来找她,却是问程爷的消息,程爷死在墓里的事情 自来到上海后,锦华与高文轩谁都没有再提过关于大巫墓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却是这四位老友过来问起她 一时之间,锦华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妈,李妈心领神会的去给四人倒茶:“四位先生尝尝,这可是我们先生带回来的今年的新茶。” 徐某人闻言,当即端起了茶盏,细细一品,举起了大拇指,赞道:“的确是好茶。” 矮胖子有些不满的瞟了徐某人一眼,他认为徐某人的做法有碍脸面,但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四人当下是捆在一起的蚂蚱,他不能挑起内讧。 “师叔也尝尝。”锦华观察着矮胖子的表情,随后又吩咐李妈道:“李妈,端些水果上来。” 李妈笑呵呵的应了一声,锦华看见了李妈同她使得眼色,意思还是让她找高文轩回来。 微微摇了摇头,锦华对李妈的提议再次表示拒绝,她这些事情只有她自己能够解决,再扯到高文轩又算是什么事,别说她做不来,就算是她做得来,牵扯进高文轩不过是自找麻烦。 然而,李妈并没有领会锦华的意思,她心道太太是被吓坏了,于是自作主张的从后院里溜了出去,她先去服装店里找了太太的弟弟,嘱咐了一番去找先生云云等,又急匆匆的挪着小脚回来了。 锦华正在心里盘算诸多事宜,并未留意李妈的动静,矮胖子咄咄逼人,格子西服又是个唱白脸的,虽说徐某人总是在装傻帮衬着她,但锦华在体力上确实应付不来。这些日子,肚里渐有了动静,孩子还未出生便已调皮的要命,时不时就要在肚里踢她。 忍着阵痛,锦华牙尖嘴利的回道:“师叔这话可就不对了,当年我确实消失了一段时间,但这么多年店里的红利我可是一分没拿,再说大家都是各凭本事,开始的时候我们也都说好了,去那汉墓” 矮胖子打断了她的话,又继续道:“那跟在你身边的那小子呢当年杜先生对他可是器重得很。” 锦华知道他说的是东皇太一,关于东皇太一的事情,锦华心里思量了半刻,选择了托词而过:“他有些事情,就回老家了。” “放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丫头,就算不提你师父和我的关系,就算不提我们当年的关系,道上的规矩,总该清楚吧。你跟贺榕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方才好好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可也不代表,我们是傻子,你既然敢吞掉那批货,就该有吐出来的自觉” 锦华听得似懂非懂,肚皮突然的阵痛令她脸色有些虚白。 将后背靠在沙发上暂时的缓解了一下酸痛后,锦华疲惫的在心里分析着矮胖子的那一番话。 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 她早就脱离的这一行,自打媛媛夺得了东皇钟后,自打确定要同高文轩在一起后,她便放弃了盗墓的营生。矮胖子这般说,莫不是有人借着她的名义 “这么多年,你们也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师叔说的这些事情我实在不清楚,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调查清楚”锦华揉了揉眉心,面对矮胖子的强势进攻,后退了一步。 见锦华满脸倦容的靠在沙发上,徐某人跳出来打圆场:“既然锦华都这般说了,不如,我们过些日子再来” “本田淳一跟我们签了合同,那批货要是交不上来,那些赔偿难道你要去付吗本来就是她想吞掉这些钱,老徐,你这么袒护她,是因为她是你妹子的亲姊妹吗”矮胖子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像是扇苍蝇一般,将徐某人排挤到了一旁。 徐某人因为势单力薄,便悻然的闭上了嘴,坐在沙发之上沉默不语。 锦华看着来势汹汹的矮胖子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尤其牵扯到本田淳一。她曾一度怀疑唐明就是本田淳一,但唐明却总是和她装傻,在上海时是这样,在武汉时也是。 锦华收敛了心神,顺着矮胖子说过的话,一点点试探性的抽丝剥茧,她迟疑的问道:“师叔说的,究竟是什么生意” 矮胖子冷笑了一声,目光在锦华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他突然站起身来,行动间就想动手。 徐某人挡在了两人中间,他硬生生挨了矮胖子一个耳刮子。 锦华看着徐某人突然有太多想要问的话,当时在大巫墓里碰面的时候,徐某人分明是在的,那他为什么不站出来说话,这么些年,锦华一直没有问他究竟是怎么走出的大巫墓,要知道当年,出去的船是穆少秋划得,而且只有那一艘船。 锦华冷静异常的分析着,她以为自己可以含糊一些的告别过去,即便她想尽办法的躲避着,但事实上,她始终是被动的地位,过去的一切还是会重新的找来的。 “锦华,你没事吧” 高文轩突然而至的声音打断了锦华的考虑,有些惊讶的谈起头,看着映入眼前高文轩紧张的脸,锦华不由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矮胖子目光扫到高文轩身上满是寒意。 “我同你们说了很多次,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来骚扰我太太。”高文轩护在了锦华身前,他眼中的寒意比矮胖子更胜一筹,那寒光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我看高先生不想给我们答复,还是来问一问荣小姐比较好,这么多年,我们同高先生打过的交道可不少,对于我们的为人,高先生也是知道的,但这一次,可跟平日里不同,事关所有人的利益,可不是高先生能管得”矮胖子挺起胸膛,硬碰硬的堵在了高文轩面前,他身后跟着格子西服和高个子,两人与矮胖子是同样的表情。 高文轩皱着眉,瞟了面前的四男,随后他又转来脸,柔声同锦华道:“你先跟着李妈上楼去,这边的事情,有我和小宽在。” 锦华想摇头,但看着高文轩眼中的毅然,话又吞了回去,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道:“你小心一点,但也不要太过分,毕竟他们” 高文轩揉了揉她的脸,点了点头:“上去吧,我都知道。” 李妈在锦华身后拉住了她,声音低低的劝道:“太太,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锦华看着圆溜溜的肚皮,握住了李妈的手:“走吧。” 李妈连忙搀扶住了她的胳膊,两个女人小心的上了楼梯,走在拐角的时候,锦华不忍回头又瞧了瞧高文轩,高文轩始终笑容满面的注视着她,他对她摆了摆手:“快上去吧。” 锦华无奈的上了楼,进屋后她没给李妈什么好脸色看,忍不住怨道:“谁让你去找先生的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去了吗” 李妈低着头,挨着训,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抬起脸的时候,她眼中有锦华前所未见的坚毅,她听见立马说:“太太,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但我答应了先生,绝对不会将你放出去的,能有孩子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还请太太以大局为重。” 锦华没想到李妈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与身份不属的话来,她怔怔的看了李妈好一会儿,突然说不出话来,背对着李妈,有些疲惫的躺倒在了床上。 楼下,不断的传来声响。 锦华不知道是不是高文轩与矮胖子四人动了手,她正经历着一段惊心动魄的心路历程,她忍着自己随时想要跑下楼的冲动,死死的捏住了被褥。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六 初为父母 高文轩在租界里一直是做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虽说走私有上头的人看着,但不知为何,自打矮胖子等人找来后,锦华心里却来越不安定。 对于整件事,高文轩只让她不要管,他全部担着。 锦华问过小宽,高文轩到底准备如何解决,小宽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两个大男人都要她养好胎,做个闲适太太。就连家里的事务什么,高文轩也一手包办了,一日三餐都有李妈备着,就连出门,高文轩也要跟着。 现在,连苏苏的那个孩子,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亲近,直躲得远远的。 一下子闲下来像缺了什么,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看书,行动范围不过是两层小楼,可在这两层小楼里啊,一家人也是紧张兮兮的围着她打转。 特别是,当她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 锦华明白高文轩的心思,可他未免将她保护的太严实了,不管怎样,她相信矮胖子怎么都不可能对她动手的。 这些话,她在心里一直想对高文轩说,可晚上瞧见他不断打哈欠,瞧见他满脸倦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每天差不多是抱着她傻笑着熟睡,他的睡颜,他的笑,他的一切守护都令她无比心疼,提起孩子的时候,他眼中总是闪烁着熠熠如星辰的光芒,那时候,锦华总是会下意识的抚摸着肚皮。 这个孩子的到来究竟是对是错锦华突然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若她没有怀孕的话,想必现在也不会这般的麻烦,她开始越发厌恶肚子里的这团肉。她想过要饿它几天,也想过造一场意外出来,将它在肚皮里彻底的抹杀掉。可真要去行动的时候,她又舍不得。 有时候想一想,怀孕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而且这孩子还是她所爱着的那个男人的,尽管她的好身材因为这个孩子而变了形,可她就是无法不去好奇,无法不在心里疼惜,无法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冥冥之中好似心意相通,每当她在心里咒骂它的时候,它也总会蛮劲儿的跟她对着来,它让她疼,让她难受,非要让她道歉才肯罢休。它跟她是一样的犟脾气,是不肯吃亏的人。 痛并快乐,怀孕对于锦华而言,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锦华在几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孩子出生是在晚上,李妈在屋里帮衬着,高文轩几次都要冲进产房里,但因产婆拦着,他在外面哆哆嗦嗦抽了一盒烟,方才镇定下来,地板上那块昂贵的织花地毯都被他烧出好几个洞来,他的眼始终巴巴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就连燃烟烧了手指头也浑然不知,在锦华痛苦的时候,在孩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死的,是木然的,直到李妈喊他,他方才活过来,方才清醒过来,一蹦三尺高的迎了过去,他的脸因为恐惧而苍白,额头因为紧张而挂满汗水,他问道:“怎么样太太现在怎么样” 李妈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太太没事。” 听了李妈的回答,高文轩当即落了汗,他舒了一口气后,方才又问:“那孩子呢” 李妈的脸色有点难看,因为太太生了一个女孩儿,往常而言,男人对头胎还是相当忌讳的。 “怎么了”高文轩见李妈脸色不大好,不由又紧张起来“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吗” 李妈结结巴巴还是说了出来:“太太生了一位小姐。” 高文轩一愣,当即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开怀,笑声几乎要将屋子掀翻了。 李妈看着东家的模样,不禁一愣,她这么些年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因为太太生了女孩而兴奋成这个样子的,看着东家几乎咧到耳根的嘴巴,她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但随后,东家的行为却将她惊了一跳,只见东家几乎是三步并一步的冲进了房间里。 小宽等了这么久,焦躁的很,见高文轩进去了,也跟着要进,却被李妈拦了下来。 李妈晓得自己拦不住东家,便对着小宽,板着脸将门关上了。她无意中在门缝里看见东家将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婴儿小心的抱在怀里,眼瞧着,心也几乎要跟着化了。 “我的小公主。”高文轩亲了亲孩子的小手,随后又将脸转向了锦华,一言一行无不得意:“这孩子可真像我。你瞧这眼,你瞧这鼻子,你瞧这嘴巴。” 锦华满脸虚汗的瘫在床上,见高文轩这般夸夸其谈,心里不由有些来气,酸巴巴道:“敢情儿这孩子是你一个人生的,都像你了。” 高文轩嘿嘿笑:“我话不是还没说完,你看这眉毛,这眉型,多像你。” 锦华来了兴趣,忍不住要凑上去瞧,她对高文轩招了招手:“你抱过来我瞧瞧。” 高文轩只笑,可怎么都不肯讲小孩子抱在她身边去,最后见锦华上了脾气,这次将孩子抱了去。 锦华看见孩子的时候,几乎气得牙根痒痒,她不由狠狠扭了高文轩一下,笑骂道:“你自己瞧瞧,孩子都没有眉毛,怎么就像我了” 夫妻两人说着说着,不由都愣住了,。 锦华反应了过来,将高文轩又招了过来:“这孩子怎么出生没有眉毛,我听人家说,孩子生出来可都是有眉毛的。” 说着说着,锦华的目光从孩子的眉毛上,挪到了脸上,瞧见皱巴的脸皮,登时有些嫌弃:“怎么这般丑。” “丑什么丑,你瞧这小鼻小眼,简直跟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文轩站在了女儿的阵营,同锦华反驳道。 他话音将落,襁褓中的婴孩便笑了起来,看着女儿的笑颜,高文轩被吓了一跳,待确认女儿是冲着他笑的时候,他几乎笑傻了,一个劲儿乐呵呵冲锦华反复强调:“你瞧,孩子对我笑了,我的小公主对我笑了” 锦华白了高文轩一眼,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我又不瞎,自然看得见,不用你说” 嘴里这么说,锦华在心里也已经认定了这孩子就是个小白眼狼,在娘胎里就是个欺负亲娘的小白眼狼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七章 救夫(一) 自打有了孩子,高文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有些时候索性一睁眼就待在了家里,孩子的房间在两人的隔壁房,因为锦华不下奶,高文轩又新雇了一位奶妈,小婴孩的吃穿用度,他都要一一过问,身为亲妈,锦华面对高文轩总有些自愧不如,李妈这些日子伺候她坐月子,每天总是笑着同她讲高文轩的趣事,尤其是讲高文轩每天偷偷的教孩子念爸爸。 锦华一听,就知道高文轩想的什么,她也不甘示弱,每天在高文轩走后,又溜进孩子的房间矫正,就这样,孩子第一声还是喊了爸爸。 因为眼巴巴等着听孩子叫妈妈,但见小白眼狼依旧是小白眼狼,锦华算是彻底认了命,冷眼旁观父女俩每天笑呵呵,她又将热情投入到了她的服装事业中。 如今距离淞沪会战已经过了两年,在上海的这片孤岛里,锦华在高文轩的保护下,生活虽说安然,但她心里也清楚现下的局势,心里多少还是牵挂王玫瑰和小青等人,据闻上海开战不久后,香港就乱成了一片,现在那边的消息少有人同她说,她也不知王玫瑰是否平安。 至于孤岛里的日子,穷人过得不像人,富一些的人过得像是一个穷人,至于真正意义上的富人,生活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物价确实一日又一日的涨,这一点锦华是亲有体会的,她见过街上,早早的排得如长龙一般买米的人,也见过那些穿过日本人的封锁线倒卖粮食的人,日本人的狼狗总是汪汪叫。胆大一点的穷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听说有一个小报童不知道因为什么穿过了封锁线被狼狗咬死了。 在锦华看来,高文轩就属于胆大的,她心里很担心,对于高文轩的生意,她不曾有意的过问,高文轩也不说,有时候看着窜进封锁线倒卖物资的人,她生怕是高文轩。 高文轩口中那个叫做本田的日本人,锦华也只是听说过,未曾见过其人。租界里实话说,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暗涌交汇,汪政府、敌伪特务、日本鬼子的暗杀组,比于从前,虽然不是像大战场一般成批成批的死人,但阴云却从未消退,暗杀成风,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小宽似乎跟延安方面的组织走得很近,那周家小姐,锦华也看出来了,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至于会不会从战友发展成为夫妻,锦华还没能看出来。 自从女儿诞生后,高文轩闲过一段时日,但自打女儿满月后,他变得越发的像是陀螺,总是在忙,有时候回了家没多长时间,便又急匆匆的出了门,看他疲惫的样子,锦华很想问究竟是什么事情,但他总是沉默不言,要么就借口去看女儿,躲开了她的询问。 直到高文轩被抓进巡捕房,锦华也是从小宽嘴里得知的。 得了消息,锦华整张脸都白了,她连衣服都没有换,披上大衣踩着高跟鞋便上了车,小宽坐在她身边始终是沉默的,但看着小宽愧疚的表情,锦华心里多多少少也猜出了一二。 在印度巡警的注目下,锦华急匆匆的冲进了巡捕房,因为王玫瑰和军官的关系,她多少认得一些人,进了门便有一位警官同她打招呼。 同警官聊了半刻后,锦华得知高文轩是因为携带违禁物品而被捕,但放人却不容易,据警官的消息,高文轩这一次属于顶风作案,要疏通的关系太多,除此之外,他还招惹到了一个日本军官。 锦华实在是想不通,高文轩一直是跟那个本田合作,又是怎么招惹到了日本军官,不过,急归急,锦华还没有乱了分寸,想要捞人,钱一定是要有的,除此之外,那个本田她必须要去走动一番,高文轩被抓进巡捕房,那个本田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巡捕房出来后,锦华便着手准备钱的事情,家里的钱高文轩都放在保险柜里,因为锦华有自己的铺子,所以那笔钱她也没有问过高文轩,两个人商量过,说那笔款子要给孩子做投资用。 坐上汽车后,小宽却怎么都不肯上了车,他垂着眼跪在了她的面前:“小姑奶奶,我对不起你。” 锦华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挪过了脸,一言直中道:“什么都不要说了,先上车,还要跑动的地方有很多。” 小宽的脸色很差,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但他还是咬着嘴唇坐了上了车,见他上来后,锦华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她没有问小宽事情的缘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车窗外的风景,心里不断的思量该如何营救高文轩。 回了家,李妈也是满脸焦急的候在门前,锦华没有说话,直接上楼开保险柜算钱。 小丫的哭声在房间里一直不间断,无论奶妈如何哄,她就是不肯安静些。小丫是锦华给孩子起的小名,因为在小公主和黄毛丫头的称呼上她同高文轩谁都不肯就范,便折中得了这么一个小名。 锦华被小丫的哭声吵得头大,她看着保险柜里的金条,心里实在糟糕透顶,一把甩门进了小丫的房间,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你再哭一声试试看” 奶妈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嘴里不住的念叨:“太太,这怎么可以。” “好好看着,要是她再哭,我就辞退你。”看着奶妈可怜巴巴的样子,锦华摆了摆手,便直接出去了,小丫的哭声令她心生不安,都说父女连心,小丫哭得这样惨,可是高文轩在巡捕房里出了什么事吗 锦华快要被自己吓住了,她终止了这个糟糕的念头,在盘点过金条和钞票后,将小宽喊上了楼。 小宽老早便在楼下候着,听见喊声,一个激灵就窜上了楼梯,因为这件事,他在心里彻底的接纳了高文轩,如今确确将高文轩当成姐夫看待,看见锦华他便直接开口:“小姑奶奶,姐夫是替我顶的罪,那药也是我托他带的。”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救夫(二) 锦华没想到裴小凤比她得来消息的速度更快,在她东奔西走,四处筹钱,准备托关系将人捞出来的时候。高文轩已然安然的住在了裴小凤的小洋楼里。 同裴小凤一同将高文轩接出来的正是老三,见了高文轩,老三恭敬的态度一如从前,这令高文轩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他因为无力猜测,索性选择了按兵不动,假寐了一路,直到车停后才悠悠开口:“三爷的恩,高某没齿难忘,还请三爷通知我太太一声,让她过来接人吧。” 老三静静的听完话,一整身上的黑昵褂子,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高文轩面前:“大爷,这件事您还想闹到什么时候弟兄们一直都等着,您还要为了那个女人执迷不悟下去吗老三知道自己有错,但大爷这般弃自己,弃弟兄们的生死于不顾,大爷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吗” 见高文轩没说话,老三恨铁不成钢的继而又道:“大爷,这次的事情若不是因为那荣锦华招惹了盗门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生出来这些事,兄弟们等了您两年,现在日寇侵我国土,犯我山河,大爷要是在为儿女情长这般怠慢下去,老三不介意再去见一见夫人。” 高文轩嗤笑了一声,不知何时,他混合着嘲讽的目光里骤尔射出了一道的冰寒:“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三条件反射的冒了一层冷汗,高文轩方才的那一眼,确确将他吓住了。 但这么些年老三也没有白混,微微一愣,神态自若的掩饰而过,笑脸迎视,回道:“大爷当年许下的承诺,老三至今都不敢忘,大爷真以为弟兄们将大爷捧到这个位置,那些老家伙们就真没了法子吗架空大爷老三可没有这个本事,既然大爷接手了八大门的利益,就要给出相应的回报才对,不然,我怕夫人和小姐都会陷入无妄之灾。” 高文轩眯了眯眼,收敛了冷冽的目光,弯下身子,将跪在地上的老三搀扶了起来,看着老三鬓发间生出来的白头发,他突然的回想到过去的美好时光,当他还是恣意潇洒的少年时,因为一次举手之劳,救下了老三,从此之后,这个人便忠心耿耿的跟在了他的身边,无论他做出怎样的觉得,无论他闯下怎样的祸端 可唯独这一次 高文轩不知道该同老三说些什么,他现在的生活正是他梦寐以求多年所想要的,心意相通的娇妻,可爱的幼女,他只求三口之家,生活美满。 “文轩。”是裴小凤的声音。 高文轩抬眼看去,裴小凤正红着眼望过来,潮湿的夹目中满是欲迎还休。 一怔。 突然之间,他仿佛看见那个十几岁的自己。 光影中,他的过去种种,他的灿烂年华,都在同他招手,他好似站在楚河分界,一面是唾手可得的财富和美人,另一面是他的家,他娇美的妻,他的幼女。 不知过了多久,高文轩回了神,他看着老三摆了摆手,直言道:“我不能弃我的太太不顾,八大门的事情,当年我既然接手了,总要给出个交代。” 老三有些痛心疾首,脸色变了又变,看了高文轩好大会儿,方才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大爷的意思” 高文轩对老三并不信任,特别是老三背叛之后。 如今老三同他说这番话,确确将他说迷糊了。万般思量下,高文轩选择釜底抽薪,他冷静的瞥了老三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面,我总该要去见见弟兄们,还请三爷安排吧。” 老三一直想找机会与高文轩剖明心迹,却不曾想,两人之间早已隔了泱泱大河,从高文轩的口气里,他感觉到了明显的疏离,一时之间,心里一片怅然,不过他跟随高文轩多年,又是深城府的,所以在转向高文轩的瞬间,他面上犹如死水沉静,只低低应道:“好。” 以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人拥车挤的大街上,锦华在小车后座抱着一皮箱钞票,焦躁的看着腕子上的欧力士手表。她一边催促司机开车,一边思考下一步的事宜。 这一天她跑的筋疲力尽,带着小宽死皮赖脸的走了一圈关系,不管人家正不正眼看她,该送礼就送,该拿钱就拿,只是没有想到,那些个人要么没关系,有关系的又不愿意沾这场官司,刚听她开口,便连人带礼往屋外推。至于那些个整天在牌桌上叽叽喳喳总夸自个丈夫如何如何的太太,此刻全都噤了声。 至于和高文轩合作的本田,锦华按着小宽说的地址寻了去,别说是人,就是个鬼影子都没有,锦华猜测,本田怕是听了风声就溜号了。 在她身旁,小宽靠坐在汽车上,面容肃静犹如菩萨,只是他那眼中抱着视死如归的壮烈,过了好久,他开了口:“小姑奶奶,要不,我去巡捕局将姐夫换出来吧,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要么就说,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姐夫并不知情” 锦华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小宽的话:“你不要再添麻烦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我们现在先去巡捕房一趟,见到人之后再说,有些事情我需要问一问。” 小宽自知理亏,便沉默了下去,锦华一边同司机说着到巡捕房,一边又扭来脸问小宽:“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上面不都打点好了这一次怎么就被抓了现行” 小宽思考了一会儿,突然也觉得奇怪起来,像是回忆一般,语气有些疑惑的同锦华道:“小姑奶奶,这件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姐夫这次带的是药,可巡捕局抓人的时候,好像早就知道了,没准儿,我们那批人里有内鬼。” 锦华在心里慢慢的盘算。小宽见她仰着眉梢,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像是聊斋里的孤狐。突然之间,他听见了她的笑声,那声笑里带着一丝狠意,只听她冷幽幽道:“跟着你的,和跟着高文轩的,名单各给我一份,还有,回去之后,你把那些事情全部跟我交代清楚。” 小宽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些事情是指什么,沉吟了半刻,硬着头皮又道:“小姑奶奶,那些事情对我们的组织而言属于机密,原谅我,这些事情,我不能说。” 锦华目光在小宽身上跳了跳,瞥见他眼中的毅然,这些天想说的话不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些日子你先搬出去吧,家里一切事情你都不要管了,小丫有李妈和奶妈照顾,高文轩的事情也有我,那周家小姐,这段时间你也不要让她再过来了,我害怕再出事。” 小宽感觉到喉咙像是卡了东西,话出口的时候,声音哑哑的,他忍不住问道:“小姑奶奶,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锦华摇摇头:“小宽,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小丫对我很重要,我不能看她受到伤害,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谅解。” 小宽很勉强的笑了一声,锦华见他难受,心里也不大舒服,她别过去了了脸,看着车窗外如同流水泄过的人群,低低道:“就这么决定了。” 小宽长久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是他招惹来的,小姑奶奶的决定并无错误可言,虽然令他感觉到心里不快,但,谁让她是小姑奶奶呢末了,小宽沉沉的应了一声:“好。” 到达巡捕房的时候,依然是昨天的警官同锦华来打招呼,不过不同于昨日的报忧,今日刚一见面,这位洋警官就抄着爽利的中文同她道喜:“恭喜密斯高了,今日您先生被放出来了,您还不知道吗怎么又过来了” 锦华愣在了原地,看着警官笑意滋生的蓝眼睛,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到自己像是中了头彩,巨大的狂喜在一刹那侵占了她的头脑,她张了张嘴,差一些喜极而泣,颤着嘴皮,她又确认似的问了一声:“我我先生被放出来了” 警官笑:“这种事情我还能说假话吗密斯高,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再费心了,也不用再往这地方跑了,对了,听说密斯玫瑰从香港回来了,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锦华摇了摇头,王玫瑰回来的事情她并不知晓,一来是总是在忙高文轩的事情,二来王玫瑰并没有找过来。 与警官寒暄了几句,锦华便兴致勃勃的上了汽车,小宽跟在她身边,看着她笑,也不由跟着笑,锦华是真的高兴,因为开心,她两颊晕染上了浓浓的红,看起来像是一个红苹果,小宽看得有些发愣,过了许久才将目光从她的苹果脸挪到了窗外的风景上。 心里像开了花,目光所及都是花开,锦华乐滋滋的抱着皮箱子坐在后座上,因为乐得忘形,不由翘起了二郎腿。 锦华心里猜想着,估计她的丈夫啊,一定一回家就跑到了小丫那里。想起小丫那个小人精,她嘴角又不由高高的翘了起来,高文轩对小丫几乎是百依百顺,孩子怕黑,他就每天点着灯,孩子哭闹,他就趴在地上当大马、当小狗,小丫简直快被他宠上天,那小白眼狼,总是跟她爹合计着一起欺负亲娘,想起自己打小丫的巴掌,锦华不厚道的哈哈笑了起来,她期盼着赶快回到家,赶快的见到父女二人。 在锦华的催促下,司机师傅感觉到重任在身,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抄近路并飙了一路车,又快又稳的将她送回了家,因为归心似箭,锦华一跳下车,便火急火燎的上了楼梯,她要赶快看看她的男人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她要看看她男人是不是瘦了,她还要看看她男人有没有想她,要是他不想她,她就要告诉这个薄情的男人她简直想死他了。 风风火火上楼梯的时候,锦华感觉到眼眶里已将憋了一泡蓄势待发的眼泪,距离卧室,距离婴儿房越近,她那颗心就不听使唤的砰砰乱跳,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孩子屋里安安静静,锦华猜一定是高文轩将小丫哄瞌睡了,家里也只有他能将那小调皮蛋哄的服服帖帖。 嘴角带笑,深吸了一口气,锦华闭着眼开了门:“嘿妈回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锦华僵着脸睁开了眼。 看着奶妈一脸错愕的样子,锦华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奶妈的脸色很不好看,对着锦华结结巴巴了一会儿,方才不情不愿的说道:“太太,小姐生病了。” 锦华连忙将小丫抱在怀里查看,再次看向奶妈时,不由煞白了脸:“你是怎么回事孩子怎么烧的这么厉害你是怎么奶孩子的先生呢先生不在吗” 奶妈看着锦华瞪圆的眼,哆哆嗦嗦的摇了摇头:“先生还没回来,小姐突然发起烧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妈去请大夫了,可现在还没回来。” 锦华看着小丫病歪歪的样子,心疼极了,直接病孩裹着被子抱进了怀里。小宽在楼下收拾东西,见她抱着孩子出来,有些奇怪,但也迎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锦华叹了口气,抱着病孩去找司机,因为司机不在,她将小丫塞到小宽的手上,自己坐上了驾驶室,招手:“赶紧上车,我们去医院,高文轩还没有回来。” 小宽二话不说便上了车,看着小侄女病怏怏的小模样他也心疼的紧,但看着锦华憔悴的样子,他更心疼了,不由开口问道:“小姑奶奶,你要是不舒服就换我来吧。” 锦华摇摇头,扭开了车钥匙,准备发动汽车,可她越是心焦,这车越是熄火,越是发动不起来,到最后,锦华冒了满头大汗,才勉勉强强的开动了汽车。 天已经晚了,四处都是惶惶的灰,锦华两手抓着方向盘,不要命的将油门踩到了底,小宽在后看着都替她觉得心惊,可她愣是面不改色的一路开到了医院门口。 跳下汽车的时候,锦华感觉有些发昏,但她没吭声,一把从小宽手上接过了小丫,直接蹭蹭上了楼梯,她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敢想,孩子烧了这么久,要是烧成了傻子,那可怎么办sjgsf0916: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心焦 无论是怀孕时,还是小丫出生后,锦华少有当妈的自觉。更多的时候,小丫是被她当成一件小玩意看待。如今高文轩不在,小丫乍就成了寄托。看着小丫弱唧唧的样子,锦华越发的有一种母女连心的心疼。 小宽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匆匆奔走的样子,忍不住在后面喊:“小姑奶奶,你慢点。” 她没有听他的话,照旧跑的那样快。小宽跟在她身后跑,看着医院高高的台阶,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来,紧张的同时,对小丫有一些莫名的羡慕。 锦华到底还是赶上了时候,在众医生下班之前拦住了一位,那位刚从手术台出来,便被塞了一个孩子,好生哭笑不得。不过她定睛瞧过来时甚为惊讶,锦华冲她卸下来口罩的脸瞧了好久,才发现,那人正是她在聚会上见过的渚忠君的未婚妻苏欣悦。 苏欣悦显然没有想到锦华已经结婚生子,颇是惊讶的看了许久。锦华见她盯得时间太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苏医生,孩子有些发烧,你帮忙看看” “哦哦。”苏欣悦如梦初醒的反应了过来,看着怀里的小婴孩,不经意的同锦华道:“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没听忠君说。” 锦华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声,便又将话题拉到了小丫身上:“两年前结的,对了,苏医生,你看看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大概烧了一整天了,我怕” 苏欣悦皱着眉头对着从小丫衣服里拿出来的温度计看了有一会儿,脸色不大好看。 锦华不由心头一紧,刚要开头询问,却见苏欣悦抱着孩子进了门诊室,她这时心里有了一些害怕,连忙紧随在苏欣悦的屁股后,却见苏欣悦在门诊室里解了孩子的衣裳,用稀释的酒精擦拭身体。 苏欣悦拿着药棉的手在小丫的屁股上的淤青停留了好久,见锦华瞧过来,她脸色十分难看,但依然没有说什么,用酒精将小丫全身擦过后,将小丫全身简单包过后递了过来:“孩子是低烧,不用吃药了,但你要是老是这样折腾孩子,荣小姐,这孩子” 苏欣悦的脸上有一种凌冽的冷意,她仇视的目光将锦华吓了一跳,锦华一愣不自觉的开口问道:“孩子怎么了” 苏欣悦冷冷的看着,恰在此时,小宽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在她这边停了下来,因为见医生在旁边,所以他点头冲苏欣悦打了一个招呼:“大夫好。” 苏欣悦的目光在锦华身上晃了晃,随后又在小宽身上徘徊了不大会儿,只见她捏紧了拳头,身子挺得笔直,脸皮紧绷,像是生气一般,气鼓鼓的脸通红一片。 锦华感觉到苏欣悦有些奇怪,同小宽对视了一眼,小宽也是摇摇头,两人都不明白苏欣悦的意思。 “孩子是被吓着的,不管你们夫妻到底是谁打了孩子,我都希望你们可以注意些,毕竟她还这么小。” 苏欣悦说得锦华糊里糊涂。毕竟谁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打孩子啊。 心里想着,锦华抱紧了小丫,嘴角带笑的又继续询问道:“不吃药的话,小丫的烧要是不退该怎么办” “回去用帕子湿些温水,多擦拭皮肤,你要是真不放心,我给你开些药也是可以的。”苏欣悦虽然脸色依然不大好看,但语气缓和了许多,医者父母心,看到孩子身上明显的人为淤青,要不是孩子的父母是熟人,她没准早就骂人了。 锦华同苏欣悦道了谢,说实话,苏欣悦的目光实在瞧得她不舒服,听说孩子的问题并不大,她的心不由又牵挂起高文轩来,虽然她对这个孩子也是看重的,但在她心里,还是高文轩占的比重大一些。 小宽静默的听医生说完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锦华,见锦华一脸怅然若失,不由叹了一口气,扭脸对她说道:“小姑奶奶,你要是累了,就把小丫给我抱着吧。” 锦华摆了摆手,看着小丫的紧闭双眼的小脸,她小心的抱在了怀里,随后客套的同苏欣悦道别:“那我们就走了,要不苏医生跟我顺道回去也行。” 苏欣悦摆了摆手,这些年,她明丽的容颜略略遭了岁月的侵蚀,虽然不抵从前,但依然可以看出从前的艳丽,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她笑着同锦华道:“不用了,忠君估计在医院外面等着呢。要是荣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带着孩子过来玩。我们家在金陵东路那边。” 锦华知道苏欣悦客套的意思大于诚心邀请,见她也是急着要走的模样,便没再说什么,抱着小丫,就与小宽下了医院的楼梯。 走在楼梯上,小宽问起了她孩子身上淤青的事情:“小姑奶奶,小丫身上怎么就有淤青呢是不是你今天晌午动手太重了” 小宽这么一提,锦华方才想起来自己今早的时候,确实动手打了小丫一巴掌,不过她动手的时候并未用力心里厮付了不大会儿,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或许吧,小宽,我们赶快回去吧,兴许现在文轩就回来了。” 小宽看她又变得欢欣的模样,眼眸一暗,显然他自己也不知,他居然嘴角挤出了一抹嘲笑。 锦华将小宽的略显嘲讽的笑容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径直下了楼,小宽跟在她身后,直到上车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小宽抱着孩子坐在后座,锦华再前驾车,小汽车在昏天之下疾行,等到了小公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最近的天色都不好,晚上也是漆黑一片,没得半点星子,月亮时有时无,都是冷白的。 下了车,李妈已经回来了,见锦华回来赶忙迎上来抱住了小丫,锦华有些疲,没有多说什么,将孩子给李妈后,嘱咐一番,便懒懒的上了楼梯。 李妈看着太太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有些忍不住,因为她今日在街上见到了先生,虽然只是一瞥,但她确确瞧见先生身边坐了一位漂亮小姐。 想到太太这么几天劳心的样子,李妈颇不是滋味,她觉得太太应该要知道这些事情的,但真要她对着太太说闲话,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实在尴尬 小宽看见李妈焦躁不安的模样,心里猜出了一些,他坐在沙发上叫住了李妈,黑眼珠子盯着李妈有半刻,嘴巴一咧,笑道:“李妈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李妈有些犹豫,她晓得这位表少爷的脾气,也知道这位表少爷跟先生素来不和,很是担心自己一言不慎招惹了什么是非,于是思量有二,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表少爷,我先将小姐抱回房了。” 小宽目送李妈离开,他撑着头,全身疲软的靠在了沙发上,他跟前跟后跑了一天,现下也是累的要命,想起锦华对他的驱逐,他心里更累这么多年,从湘西跟到上海,他是一个苟活的影子,是一个叫做高宽的人的影子。她为什么会对他好,为什么会收留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他,他心知肚明。 最早的时候,他装作不知道,想着法子的哄她,糊弄她,希图她仍旧像傻子一样对他投资。但到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恨起她来,他知道自己是影子,是一个叫做高宽的人的影子,他不安分,也不甘心这样活着,他甚至想过要取代她心里的那个影子,但事实上,她还是这样将他一脚踢开了。 小宽将两条腿架在了小桌上,静静的点了一支烟,慢慢的吐出烟圈。 直到蒙白的烟雾将他彻底包裹时,他才深深的吸一口气,将这些白烟全都一股脑的吸进肚子里。 白烟彻底消散的时候,他英俊的轮廓在渐渐现了出来。阴冷而又闪烁的眼,令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野心勃勃的兽。 事实上,小宽的确是不安分的,至少在高文轩事情上他对巡捕房有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携带盘尼西林的事情正是他匿名告发的。虽然荣锦华一腔情愿的将他当做弟弟,可他却从未这般想,他想过要给荣锦华当一辈子的狗,当一辈子的影子,他甚至将一切一切都计划好了,可没想到出现了变数 “东皇钟。”小宽玩笑似的喃喃了一声,他抖了抖烟灰,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客厅里所发生的一切,锦华并不知晓,此刻她正拥被而坐,失魂落魄的歪在雕花床背上。她甚至连衣服都懒得换了,只是木然的看着同高文轩的合影。 明明巡捕房都将人放了,可高文轩到了现在还不回来,她突然害怕起来,怕他真像小报里所写的那些政客老板一样被暗杀,她想东想西,想的焦躁,最后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不停的走,走来走去,不知道走了有多长时间,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动静,她几乎是撞门而出,风风火火的冲下了楼梯。 “怎么还没睡” 看见门前是拿着大衣要出去的小宽,锦华的快活和期待在这一瞬间全数的烟消云散,她垂着脸,低低的应了一声:“我以为文轩回来了。” 小宽没作声,大概是叹了口气,正当他要推门出去的时候,听见了她的问话:“你有事情要出去吗” 小宽放下了握在门把上的手,回头时,他带上了惺惺相惜的笑容:“我见姐夫还没回来,打算出去找一找。” 锦华一听他提高文轩,登时眼中有了神采,她急匆匆抓住了小宽的衣袖,声音切切道:“我跟你一起出去。” 小宽有些迟疑:“天这么晚了,我出去就行,小姑奶奶,你跑了一天了,还是在屋里歇着吧。” 锦华瞪大了眼,连忙摇头:“这怎么行,我不累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小宽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路上黑极,只有不远处有一盏晦暗的灯。那是卖云吞和其他小吃的摊子,是附近的一户老夫妻新支起来的,附近的人家有不少人又吃夜食的习惯,这对老夫妻因为闲着也是闲着,就索性在街边开了起来。 小宽见锦华一路恍恍惚惚,于是没话找话的问道:“要不我们去吃碗云吞吧,你不是最喜欢了吗” 锦华摇了摇头:“不了,我不饿。” 小宽话被堵了个全,恰在此刻,他见街上起了风,便将大衣脱了下来,将锦华裹了起来:“天冷,你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一些” 锦华抬眼看了小宽半刻,突然觉得小宽的话听起来有些让人不大舒服,她也不知说了什么,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有些奇怪,她话音方落,小宽却活泼起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了那盏昏暗的灯下,对着守摊子的老夫妻,比了一个手势,笑道:“两大碗云吞面,多放些胡椒粉。” 老先生听了声,就起身调汤。老太太在一旁跟两个人闲聊。 “这天可真冷。” “可不是嘛。”小宽正擦着椅子扭来了脸,笑嘻嘻的回了老太太一声。 锦华见老太太瞧向自己,礼貌性的挤出了一抹笑,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小宽擦好了椅子,扶着她坐了下来,老太太见两人行为亲密,有所意会的看了老头一眼,老头多加了一把虾米,笑呵呵的问道:“你们两个是新婚夫妻吧,这么晚了还出来吃东西。” 锦华一听话,登时急了,连忙摆手,指着小宽,对老头老太太说道:“这是我弟弟” 老太太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小宽,小宽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太太也不再问,将两碗面端了过来,和蔼可亲的对着小宽道:“吃了面,总会热乎一点,穿的这样薄,要多喝一点汤才对。” 小宽对老太太道了谢,锦华没多说话,接过了面,她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宽,不由转过了脸,她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吃面上,毕竟高文轩下落不明,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吃得下东西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章 小宽的算计 在锦华与小宽相对无言之际,高文轩正被裴小凤殷勤至极的伺候着,老三同他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裴小凤一进屋便开始忙活,使尽浑身解数的烧了一大桌子菜,老三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忙进忙出的裴小凤,随后又目光丝毫不转的看向了高文轩。 在灯下,老三黑色的眼瞳深得近乎墨染,高文轩被他盯得紧,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从进门开始,老三就不停的盯着他看,那目光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意味,但高文轩很清楚,老三这些年,无论是八大门还是其他,远比他知晓的多之甚多。 因为知己却不知彼,高文轩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越发的觉着坐如针毡,虽然他此刻正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手心里已经冒了一层汗。 “文轩,快来吃饭了。”不知何时,裴小凤拿下了他手上的书。 高文轩因为心不在焉,所以在裴小凤喊他许久后方才清醒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仰起脸的那一瞬间,他瞥见老三似笑非笑一闪而逝的脸。 坐到饭桌上的时候,老三依然是先前稳重的神态,不言不语的默默吃食,裴小凤没有上桌,而是两手端着宽扁的鎏金烧蓝酒壶,笑吟吟的伺候两个大男人喝酒。 高文轩存了躲裴小凤灌酒的心思,他尽量的装腔作势的笑着推托,虽是这么干了,他却忘了避过老三,举着老三递来的酒杯,假笑着的喝了两嘴,高文轩莫名的想到了锦华,他并不情愿这般的 老三不知抱得什么心思,在饭桌上频繁的灌他酒,酒过三巡后,高文轩已然有些醉意。 恰在此时,他感觉到腿上一沉,睁着醉眼看去,赫然望见了红唇粉脸的裴小凤,裴小凤看起来像是一朵艳丽的牡丹花。 其实面对裴小凤,高文轩心里还是有一些过意不去。裴小凤对他的心思他都是知道的,可即便他千百次的拒绝了她,她依然可怜巴巴的,不改痴心的纠缠着他,一个千娇百媚的摩登女郎如此心切情深的讨好一个男人,男人使然再怎般心硬如铁,可总归是一个男人,一个饮酒吃肉,看花惜香的凡胎。 桌上的热菜热饭都是好模样的,色香味俱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个菜都是他曾经爱吃的。 高文轩不知道该怎样说,裴小凤从一定层面而言,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 胸膛之上有淡淡的脂粉香,如兰花的味道,又像是玫瑰花的甜香,在鼻端缭绕。 高文轩想到了锦华锦华也曾涂抹过这个味道的香水,但与裴小凤却是截然不同的对比,裴小凤身上的香是女人香,但在锦华身上,无论是怎样的香水,都好像带着一点凌冽的,辛辣的味道,让人刺激,让人难言,更让人留恋难忘。 “文轩,来,吃点水果。”裴小凤涂着红蔻丹的两指捏着一瓣橘朝他嘴边伸了过来。 高文轩低头看去,只见得,橙黄的果,猩红的指甲,雪白的胸脯,艳丽的色彩对他而言无不是刺激。 女人感性的器官天生的就对男人有一种吸引力。高文轩摇了摇头,他希图自己能够清醒一些,但还是禁不住的想要瞧过去。 老三那个混账远远的看着他难堪,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高深莫测,就好像他是理解他的一样,那种笑容。 “起开” 鬼使神差的,心里有一点焦躁,高文轩一把推开了裴小凤,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的灌下了肚,喝了一肚子水,他冷静了下来:“我要走了,老三,以后我会联系你的。” 老三看着他,起了身,笑眼眯眯的挡住了他的脚步:“大爷醉了,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明天我会亲自将大爷送回去的,如果大爷担心,我现在就打电话知会夫人一声。” “老三,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也别总是跟着裴小凤乱来,我也是有子女的人了,这把年纪,我压根就” 老三笑了,打断了他的话:“大爷若是不情愿,老三根本就不会强迫大爷。老三心里清楚大爷对太太的心思只是” 老三顿了顿,含笑的脸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意味,高文轩一听这话,乍就收住了脚,他侧过脸,冰冷冷的看了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锦华还会” 话说了一半,高文轩停住了。这时,又听得老三慢条斯理道:“大爷想一想,若不是有人暗地里打小报告,那些阿三又怎么会抓到井田先生的酒馆来呢” 高文轩后背冒了一层有一层的冷汗,可以说在老三话音落后,他整个后背几乎湿了,简直可称之为汗如雨下。 老三最后的问题是真真的毒,一下子便戳破了他对锦华坚定许久的信任。 带药的那件事,跟在他手下的弟兄们他一个也没有告诉,那么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他和小宽,自己检举自己肯定是不可能,那就只能是小宽了。 是小宽告发他的 在老三的指点下,高文轩骤然脑袋清明,他不敢再想下去,锦华和小宽的关系真就是单纯的姐弟关系吗他们不是亲姐弟,锦华收养他纯粹是冲着那一张和高宽相似的脸,她对谁都是严苛的,甚至对他也是严苛的,可独独对小宽,却是异样的柔和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跳出了一堆又一堆可供参考的事宜,越想下去,高文轩越发的觉得胃里难受,就像被人打了一拳头,疼得他头上冒了一层虚汗。 老三连忙喊裴小凤将高文轩搀去了屋子里,他同裴小凤一起将高文轩扔在柔软的席梦思之上后,便悄悄的出了屋,临走前,他对裴小凤嘱咐道:“你先伺候着,我出去买些药。” 裴小凤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担忧的看了看老三,不禁问道:“文轩怎么了很严重吗” 老三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他对着裴小凤摆了摆手便合上了门,高文轩有胃病这件事他很清楚,所以他便在饭桌上一直灌酒,目的就是为了給裴小凤机会。 比于荣锦华,老三晓得裴小凤他是能够控制得住的,除此之外,大爷又是个耳根软的,否则,他也不会中了荣锦华的圈套。 老三将荣锦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视为洪水猛兽。钉子可用钳子拔,肉刺可用镊子夹,至于洪水猛兽,洪水有大堤拦,猛兽有钢子儿枪打,正如兵来自有将挡,水来自有土掩。老三认为自己既然将裴小凤塞给了大爷,就不怕那荣锦华会找上门来。 事实上,锦华并没有找上门来,她被小宽拉着闲逛一般的在路上晃,她想走的快一些,可一走快,小宽就喊脚疼方才吃完了云吞面,小宽帮着老夫妻收拾东西的时候,脚被热汤给烫伤了,嫩肉红肿了好一片。 小宽靠在她的肩膀上,他们两个人,手也亲亲密密的挽在了一起。 这是从前的时候,小宽常这样同她做的,可现在,锦华除了觉着难受外,还有一些尴尬,她只期望时间能够快一些,这样和小宽一起在大街上走,实在是让她不知所谓。 小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他的声音哑哑的还有一点可怜,这令锦华心里的焦躁淡了一些,不禁有一些关切。 她看了看天色,叹了一口气回道:“现在天实在太晚了,文轩怕是也不会回来了,小宽,我们不找了,回去吧,回去了我给你上些药。” 小宽并没有顺着她话里的意思说下去,而是摇了摇头:“姐夫现在还没找到,我怕” 看见锦华变了脸色,他霎时话音一转:“姐夫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事。” 锦华笑了笑:“你别总是在我跟前捧他,他那人什么样,你也是知道的。” 小宽不由也笑了:“小姑奶奶是指小春的那件事情吗男人嘛,总归是这样的,我记得北大那位先生还说过男人就像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人都见茶壶配好些个茶杯的,却不见一个茶杯配好几个茶壶的” 锦华瞟了小宽一眼,另转了话:“你和那周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能有什么样老样子呗。”小宽笑。 “你可别这样说,你现在年纪也大的,可不比从前,周家的丫头是个好姑娘,你们也志同道合。” 小宽很是不在意的嗤笑了一声,他突然的毫无预兆的问了她一句话:“小姑奶奶还记不记得,在湘西的时候,你告诉我的那句话” 锦华歪了歪头,看了过去,恰与小宽双目相对,小宽定定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凑了过来。 看着小宽凑在眼前的脸,锦华不由一手将小宽推开了。 小宽勉强撑住了身子,随后嗷嗷叫了起来:“小姑奶奶,你怎么突然将人推开了,哎呦,我的脚” 锦华打了一个颤,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赶忙过去扶住了小宽,笑着赔礼道:“实在抱歉,方才我被吓了一跳。” “小姑奶奶在怕什么呢”小宽沉沉的声音又从耳边传了过来。 锦华这一次没有跑开,微微的偏了偏耳朵,一巴掌拍向了小宽的脑门:“你这小子,学会欺负小姑奶奶了不成” 小宽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子,虽然仍旧将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却没有方才那般放肆的亲密了:“小姑奶奶不记得,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小姑奶奶说过,我会成为让小姑奶奶最喜欢的高宽。那小姑奶奶喜欢我吗” 锦华掩饰住了心中的震动,笑嘻嘻的捏住了他的脸:“小宽可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小宽笑了一声,眼神炙热而又深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轻的说:“我也喜欢小姑奶奶。” 锦华被小宽看的心慌,不着意的挪开了脸,她突然不清楚小宽话里的意味,这种无措令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虽然她在心里仍旧将小宽当成是弟弟的,但确确有了疏离。 静默的走,她一边听着小宽的话,一边心不在焉的点着头,小宽句句不离高文轩,句句都提她最不喜欢的那些关于高文轩的风流韵事,他一件又一件讲的细致而又真实,锦华听着,心里早已妒海滔天。 “小姑奶奶,你还记不记得总是跟着高大哥的那个小姑娘” 见锦华没有说话,小宽又继续道:“我前些日子见到她了,她也在租界里,她好像嫁了人,但又好像没有嫁人。她身边总是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姓贺,另一个好像叫什么东皇。” 锦华这一次是大大的一震,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叫小宽给看出来了。 “小姑奶奶小姑奶奶”小宽连喊了她两声。 待将失态的表情管理到位后,锦华抬起下巴,好奇的看向了小宽,问道:“你什么时候见着她的” “大概是几天前了吧,对了,小姑奶奶,她还同我说了些话” 锦华顿时僵了身子白了脸,又是一声问,但这一次声音却是极大:“她说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小宽却是面不改色,很是惊讶的瞧了过来:“小姑奶奶怎么了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小宽有些迟疑,瞧了瞧锦华又慌忙低下了头,锦华感觉到情况不对,心里更加的紧张了,她甚至怀疑高文轩久不归家,会不会被媛媛与贺榕给绑架了。 “她说” “她说什么你倒是说啊”锦华见小宽犹犹豫豫的模样,气急败坏的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说,小姑奶奶当年欠她的,她都会一一的讨要回来。” 锦华站了许久,等她再次看向小宽的时候,却是问道:“你是在出事前遇到她的吗” 小宽点了点头:“是的,我当时还奇怪来着,她好像看了高大哥好几眼。” 小宽同锦华说着话,目光却是从未离开过她任何的神态变化,他看得出来,她此刻既愤怒又害怕,于是,他不加思索的拥住了她:“小姑奶奶,小宽会保护你的和高大哥一起。”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考验 被小宽拥着,锦华心乱如麻。 对小宽那一番话的猜测,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在,小宽对她 目光在小宽身上略微的扫过,锦华不由目光一凝,突然的反应了过来。她一直是看着小宽长大的,却不曾留意过,小宽这些年全无从前的模样,他已然是高个子、阔肩膀的小青年,如今这一眼看过去,也越发的有男人的身量。 “小姑奶奶,小宽一定会保护你的。”听着小宽又一次的承诺,锦华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的意思她似懂非懂,但她 不敢再想下去。 从小宽怀里若无其事的起了身,微微一笑:“回去吧。” “好。”小宽应了一声,而后又亲亲密密的靠了过来,锦华尽量保持着镇定,在心里,一点一点的对所有信息抽丝剥茧。 在她看来,媛媛与贺榕利用小宽的成分应该是有的,现在的关键就在于媛媛到底对小宽说了什么,方才小宽说的那些,她并不相信是媛媛所说的全部。 可媛媛究竟会对小宽说些什么呢 锦华又忍不住抬脸朝小宽看去,他安静的时候,有几分高宽的神韵,那抹神韵令她不忍怀疑。 她又忍不住想到高宽了。 那个赤诚待她的男子,犹如温暖的太阳,曾真挚而又热切的照亮她生命里的黑暗旅程。 在现在,走在路灯昏暗的街上,再一次的,仿佛身陷那个黑暗的洞穴里,浓烈的血腥萦绕四周,他的温暖在她怀里冷却。 明明他是痛不欲生的,却始终不改笑容,他说:“小姑奶奶,高宽喜欢你啊。” 那样的悸动,再难存在。 经历岁月的洗礼,尤其在为人妻、为人母后,锦华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怀念是不该有的。 但一年又一年,她始终没有勇气真真正正的告别他,他就像是生命中的特殊存在,即便她爱着高文轩,即便她爱着她的家庭,即便她与高文轩因为这个问题无数次的争吵过,但她始终不舍得将这份怀念断却。 “小姑奶奶怎么了”小宽突然的出声将锦华吓了一跳。 圆瞪着眼,看了小宽有几秒,锦华迅速的收回了目光,淡淡笑道:“没什么。你的脚还好吗” 小宽脸上浮起了笑意,话里有一点撒娇的意味:“小姑奶奶方才是在想这件事吗已经不怎么疼了呢。” 锦华笑了笑。到底小宽和高宽是不一样的,即便她曾经多么的想要将小宽复刻成为高宽,但小宽终究还是成长为了与高宽不一样的人。 “快些回去擦药吧,要不晚些脚会肿的更厉害。” “嗯嗯。”小宽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欢喜十足的跟上了她的步伐。 欢喜一点都不假,小宽心里的确是欢喜的,大概是因为她关心了他,虽然从前她也是这般的关心着他,但这一次,小宽固执的认为不同他将自己的心里话全数的告诉了她,她是明白他的心意的,这种关心的意味与平日里是不一样的。 小宽一边想,一边以目光为笔,偷偷在心间描画锦华的眉眼,她的容貌他看了十年有余,依然看不厌。有时候,他甚至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即便他恨了她许久,但他依然无法否定这份情意,矛盾而又痛苦的喜欢着他始终记得,初次在街上遇见,她白衣如雪犹如传说中九重宫阙的神女,那般圣洁,那般美好,他想不到,她居然会因为他的祈求,而停在肮脏而又渺小作为乞丐的他的面前。 给他钱,对他微笑,为他赋名,带他归家。 “高宽,我们回家。” 那时候,他因为这一句话傻笑了很久很久,甚至做梦的时候都笑醒了 当他得知高宽另有其人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愤怒,天知道他有多难过,可是,他一边恨着她,却一边不受控制,盲目的喜欢着她。 大概是因为她生得美的缘故,他在最绝望的时候,依然在想,做不了她的男人,就做她的弟弟,做她的影子,做她的一条狗。 但只要有了东皇钟,一切就会不一样了,那个人告诉他,那个叫做东皇的男人告诉他 “小宽你还不进来吗” 听见锦华呼唤的声音,小宽清醒了过来,他有些愣神的看着面前的光亮好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小姑奶奶,我这就进来。” 说着,小宽便抓着她的手,一蹦一跳的进了屋。 锦华看着他的动作,不禁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问道:“脚现在还好吗” 小宽点了点头,锦华将他搀扶到了沙发上,随后扭身往储藏室的方向去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 小宽看着她纤瘦的身影,不禁又想到了男人的话,那个人说了;只要有了东皇钟,就可以逆天改命,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原本的时候,他也是不信的,可那人却让他见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种神秘的力量,不是人所拥有的力量 “把鞋脱下来。” 眼睛余光瞥见锦华走来,小宽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热切,循着她的吩咐,小心翼翼的脱了脚上的皮鞋。 这次烫伤是他有意为之,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如何,隔着袜子,他猜脚面上差不多快烫烂了。 锦华拿着医药箱坐在了小宽的身旁,看着小宽脚上的红彤彤的烫伤痕迹,她皱眉的同时,有些忧心的看了看为数不多的烫伤药膏。想了想,锦华在小宽的伤口上挤了一些药膏后,便用棉团将膏状体薄而均匀的晕开了,眼瞧着小宽夸张咧嘴的模样,她不由放下了棉团,一拍小宽腿上的皮肉,有些埋怨道:“现在知道疼了,当时怎么不知道端好锅” 小宽干巴巴的笑:“小姑奶奶,我不是没想到嘛” “明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吧,我让李妈请医生过来帮你处理处理,现在天太晚了,早些睡吧。“说着锦华便拿着医药箱起了身。 想到高文轩的事情,她简直疲惫至极,也就无心小宽的伤势了,现在差不多到了午夜,高文轩依然没有回来,这是结婚后,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在锦华想着高文轩的时候,高文轩却是恍恍惚惚的挣扎在温柔乡中。 迷蒙中,他感觉到裴小凤如火一般的嘴唇在他身上游走,她的手,她的气味,她丰腴的柔软,都缭绕在他的周身,挥之不去,赶之不走,她不停的撩拨着他,一瞬间,他又被她撩拨成了十几岁时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鬼使神差的,莫名其妙的,他一手握住了裴小凤丰满的半球,那是一种神秘的刺激,在碰触到她之后,他感觉到身上燃起了一团火,他感觉到,她就是降火的冰块,他不受控制的回应了她的吻。 “文轩,文轩。”仿佛做着一场梦,他听见裴小凤的声音变成了锦华的声音,他有些分不清拥着他的到底是锦华还是裴小凤,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难以自持。他们有几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自她怀孕以来,他都是冲凉水澡度过。 “锦华,锦华。”他忍不住呼唤起妻子的名字来。 裴小凤在高文轩的怀里一僵,在灯光下,看着他痴醉而迷蒙的眼,她突然的感觉到了心酸,她热切的喜欢着他,曾经的时候,她甚至打算跟着他一走了之,可这男人却是个没良心的,居然丢下了她,自己逃回了北平,即便这样啊,即便这样啊,她这个傻女人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毅然的堵住了他喃喃的嘴唇,舌头灵巧的逗弄着,男女关系本来就是这样,只要她再一次的戳破了这层关系,只要他们再一次的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没了躲她的借口,她终究还会成为他的女人,即便一个姨太太的名分,她也要争取 高文轩感觉到锦华成了一条盘在身上的大蛇,他快要被她缠的喘不过气来了,他在欢喜的同时,勇猛的翻身压住了她:“小妖精,你真以为我治不住你了吗” 裴小凤心酸而又甜蜜,她在明亮的水晶灯下,不知不觉的落了眼泪,她是希望高文轩能够认出和他的女人是她裴小凤,而不是那什劳子荣锦华,尽管她使了卑劣的手段,往酒里下了药,但她在此刻,真的想要他看清她的脸,深情的唤她的名字。 高文轩翻身的时候,他胃里的阵痛令他清醒了一些,看着身下的裴小凤,他见鬼了似得跳了起来,而小兄弟也是心领神会的萎靡了下来。 “怎么是你” 裴小凤显然没有想到高文轩会清醒过来,脸色也是由红转白,她面对着高文轩愤怒,沉默了有一会儿,索性坦然的坐了起来:“文轩,是我。” “我问怎么是你”高文轩用手抓了抓头发,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一拳头砸到了墙壁上。 “文轩,我不跟荣锦华争,我做小的也可以。”裴小凤目光坚毅,她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身走到了高文轩的面前。 高文轩侧过了脸,从地上随意抓了一件衣服丢了过去:“你先穿上衣裳,方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吧,我会给你赔偿的。” 裴小凤躲开了他的手,目光倔强:“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二十年了,我一直在等你,甚至我还跑去了北平。那荣锦华有什么好的是,我知道我没有她年轻,可文轩,至少我待你是真心实意的。” 高文轩没说话,裴小凤又道:“我只要一个名分,就算做妾我也认了,文轩,我只图你这个人。” 高文轩本来心里就烦,被她说的更烦了,索性将话说开了:“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就是锦华。我不会纳妾,更不可能抬你进门,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我对她的许诺。” “你心里依然是有我的,不是吗不然的话,我们”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高文轩冷然的打断了裴小凤的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这样想,荣锦华就这样想吗两年前你明明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为何要将你推开,还有这次,要不是她指使的那个弟弟,你为何会进巡捕房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会嫁给你老三为什么会讨厌她文轩,你要知道,这世上对你最忠心耿耿的就是我和老三了” 裴小凤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刺在高文轩心里的小针,她问的这些也都是他心里想知道的,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了夫妻两人曾经的对话,他那日问她是否爱他的时候,她说她爱自己 闭了闭眼,驱除了心里的杂念,再睁眼时,高文轩目光坚定:“我太太自然是爱我的,也自然是对我忠心不二的,裴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高某就先离开了。至于赔偿,过几日,我会让人将支票送过来的。” “你”裴小凤气的接不了话,她真是将一个心揉碎了送给了高文轩,可他却再一次的践踏了她的真心。 高文轩没有回话,径直的转过了身子,抓着地上的衣物,漠然出了裴小凤卧房的门,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想抽自己几巴掌,他的妻子,幼女都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他,他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裴小凤枯坐在床上,纵然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可她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败涂地,她冷然的笑了一声,慢慢的捡起了衣服,慢慢的穿上了身,她必须要告诉老三,他的计划失败了 老三此刻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看着椅子上放的药,他无由来打了一个喷嚏,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亮灯的房间微微勾起了嘴角,按他的计划而言,现在大爷估计跟裴小凤早完事儿了,而他的出场时间,到了。 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老三得意洋洋的提着药包,拿钥匙扭开了大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见证计划的成功,脚步不由也轻快了起来,一步三阶的上了大理石台阶,可他没想到,在楼梯的尽头,等待他的,是高文轩愤怒的风暴。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二章 暗流涌动 锦华没想到裴小凤会找上门来,在铺子里的门铃响之前,她正看着桌上的账本皱眉。 自从高文轩出事后,一件又一件烦心事接踵而至,如今租界里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下去,她不由琢磨着要不要另寻行当。 “荣小姐,好久不见。”见了面,裴小凤并不客气,扭着杨柳细腰,妖娆而来,并着两膝,落座于沙发上。 锦华将手上的钢笔放下,从桌前起了身,保持着面上的客套,笑着问道:“裴小姐今日来看衣服啊有什么喜欢的尽可试试。” 裴小凤始终保持着骄矜的姿态,她摇摇头,笑而不言,锦华看着她睁大的眼里的狡黠,心里突然感觉不妙。 裴小凤翘着腿,腰板挺得笔直,低领子的西式套装将她的身形修饰的很是曼妙,锦华看了看裴小凤身上的紫色套裙,笑着又问:“裴小姐今日是想来看看鞋子吗最近新上了几个款式,裴小姐若是要看,我给裴小姐拿过来。” 裴小凤换了一个坐姿,她将左手搭在了右手上,妆容精致的脸皮上始终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她摆了摆手,话语里很是神气道:“荣小姐不必了,我只是来替文轩知会一声,文轩住在我那里,近期怕是不会回家住了。” 锦华以为裴小凤最多只是来找茬,可千想万想没想到她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登时便怔住了。 嘴唇有些发白,即便强忍着,全身还是不由打起颤来:“裴小姐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荣小姐听不懂吗那我就直白的说了吧。荣小姐可是要仔细听好了。文轩,他是我的男人,你永远都抢不走。” 锦华不能判断裴小凤话里的真假,她揣摩了半刻,对上了裴小凤得意之色浓浓流溢的眼,她打着哆嗦笑了一声,眼睛半睐的睨了裴小凤一眼,话也不落阵势:“裴小姐今日若是来说这些,大可不必,文轩有文轩的事情忙,还请裴小姐能够自重些。” 裴小凤笑,眼角的皱纹微微的牵扯成了一个小尾巴,她到底不再年轻了,看着荣锦华尚且青春着脸庞,她莫名生出了几分嫉妒,又道:“反正我话是说到了,虽然我并不介意和妹妹你一起伺候文轩,但我希望妹妹可以识相些,毕竟我才是文轩的第一个女人。” 锦华心里说不气是假的,但想起过去两个人死里逃生恩恩怨怨的爱恨情仇,还是不由的放下了心来。 她与高文轩,两个人是经过患难的。他为了她连生死都不顾,况且他们又有了孩子,他爱她爱的那样深,又怎么可能会背叛她,锦华选择了相信高文轩,回了裴小凤一句:“这些话我们说都没用,等文轩回来了,裴小姐不如再过来一趟,我们来听听文轩是怎么说的。” 裴小凤仰着脸,狭长的眼始终在那张面沉如水的俏脸上徘徊,她没想到这荣锦华居然是个城府深的,她以为这女人年纪轻一些是好吓唬的,可没想到自己倒是被绊了个跟头。 裴小凤没接话,尽量步态优雅的起了身,临出门前回头深看了锦华一眼,粉色口脂涂着水滴滴的嘴唇在此时当即变成了粉钩子,只听她冷笑道:“既然荣小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走着瞧” 看着裴小凤离开,锦华坐在靠椅许久才缓过神来,一想到裴小凤的话,她心里就忍不住的难过,虽然不知道裴小凤话里的真假,但高文轩依然没有回到家的消息,这两天小丫的烧退了下来,又像从前一样的活泼了,听奶妈说,小丫头总是哭着要爸爸。 想到高文轩,锦华看着桌上的账单越发焦躁,最后不由一手将那些白花花的纸张一手推开了,她趴在桌上,对着玻璃橱窗向外瞧,蓝汪汪的泛着透明的天莫名令人想到麦秆子吹起来的肥皂泡,今天的天色确确还是不错的。 因为在店里坐了一上午,锦华看到了吃中饭的点儿,便从桌前起了身,准备去吃些饭食。高文轩的事情她苦恼了几天,现在突然不想费心费神了,人是铁,饭是钢,她所应当做的最好姿态就是像平常一样吃好喝好,等着高文轩回来。 这时,店里的门铃又响了,锦华抬起脸,朝伸进屋里的那只手看去,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不由笑了:“小宽,你怎么来了。” “真没劲,我就伸了个手,你怎么认出我来了”小宽抱着纸包进来了:“呐,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锦华看着纸包上喷出的已经很稀薄的白气,站直了身子,走了过去::“我来猜一猜,小宽带的是不是包子” 小宽将手上的纸袋望她眼前微微的倾了倾,锦华果然看见了胖鼓鼓的、雪白的包子,有一些淡淡的麻油味。 “小姑奶奶爱吃的胡萝卜馅儿的,我跑了两条街呢,小姑奶奶快趁热吃。”提起这件事,小宽不由有些得意,他那对黑眼珠子热切的注视着锦华,催促道:“快吃快吃。” 锦华同茶杯里的白水冲了冲手,从纸袋里捏起了一个包子。 报纸做的纸袋,有一片铅字粘在了包子的白皮上,锦华小心的将包子皮撕下来后,将有字的那一面翻过来翻过去,瞧了瞧。 小宽见她捏住包子皮翻来覆去的看,不由有些好笑,他抬手从她手上拿过了包子皮,说道:“小姑奶奶瞧得是什么,怎么这样专注。” 锦华回了神。其实报纸上包子皮上没有沾几个字,只是沾了五个字的句子,像是文章的题目,名为吃不起大饼。 “吃不起大饼,可以吃包子嘛。”小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脸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头笑。 锦华感觉到有一点不自然,她拍了拍小宽捏包子皮的那只手,笑道:“我猜这篇文章大概是写现在的物价的,吃包子和吃大饼大概是为了显得文章轻松些,毕竟吃不起大饼可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小姑奶奶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小宽另转了话题。 锦华摆摆手:“没什么想吃的,有你这些包子就可以了。” 小宽不依:“那可不成,要不我们去街上的咖啡馆坐坐吧。” 锦华瞧了小宽两眼,见他眸中潋滟,有温柔的水色,不由笑了起来:“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事情” 小宽支吾了一会儿,不自觉抬手抓了抓她的头发:“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锦华见小宽抬手揉她额前的碎发,不免有些尴尬,尴尬之余突然觉得小宽确实与原来不同了。 察觉到锦华的异样,小宽一愣,见她目光始终盯着头帘,一时明了,赶忙收回了手,他在衣袖下抓住了她的手,朝门外拉去:“走啦走啦,我们现在就过去。” 外面艳阳高照,太阳很烈,小宽站在红红的日光下,皮肤呈赤金色,笑的越发像是一个福娃娃。 “没想到今天太阳这么大,我方才在店里瞧,天色可是极好哩。”锦华同小宽闲聊道。 小宽点了点头:“今天是个大晴天,要不小姑奶奶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我们去看电影吧,听说今天有新片子。今天我有朋友想见见小姑奶奶呢。” “女朋友”锦华打趣道。 “小姑奶奶去吗” 锦华一边锁店门,一边道:“你们这些小青年去约会,我去凑什么热闹,再说,要是女朋友,这不是耽误你嘛。” “那不是女朋友小姑奶奶去吗就我们两个人。”小宽突然凑近了她的脸,询问的声音沉沉,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锦华扭身拍了小宽的脑门儿一巴掌:“又来消遣小姑奶奶是不是你要想去看就去看,别老是借着我的名头。” 小宽躲闪了一下,灵巧的抓住了她的手:“小姑奶奶先回答我的问题,小姑奶奶跟我去看电影吗” 锦华从他手上挣脱开了,侧着脸另转了话题:“哎,小宽,你先前说的是不是要去那个咖啡厅” 小宽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嗯,小姑奶奶还想吃些什么,去完咖啡厅的话,我们去吃西餐馆吧,我记前几天小姑奶奶不是还跟高大哥念叨着要吃奶油蛋糕吗索性今天吃个爽快吧。” 小宽的脸在太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汗水从他额头上滑落了下来,在日光下,锦华看不清他的脸,但心里的猜疑却像是雨后密密麻麻冒出的春笋,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捅开这张朦胧的纸,作为小宽的长辈,这样想并不对,但她又不能不去怀疑,小宽待她似乎没有从前的规矩了 四周飘着很多声音,车铃声、人喊声。还有附近工厂的轰鸣声。 和着这一筛的太阳光,都恍惚的很,锦华看了小宽好大一会儿,慢吞吞的挪开了脸:“走吧,今天实在太热了,想吃些凉的,就去吃冰淇淋吧。” 小款点了点头,脸上有很高兴的神采:“行啊,咱们现在就去吧。” 说着,他亲切的挽住了她的胳膊。 锦华目光溜在小宽的胳膊上,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小宽跟她亲是好事,这是她过去里很想的,但现在,不知为何,心里面总是揣着不安,隐隐中,甚至觉得,小宽待她的亲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仿佛会将她的生活炸毁一样。 小宽见她目光停顿了好久,不由看了过去,半刻后才解释道:“小姑奶奶,我脚还没好。” 锦华点了点头,因为实在挑不出毛病,便随他去了,两人的步伐慢慢一致,走在阳光洒满的街上,像是走在时间流动的转轴里,锦华突然想起了初见小宽时的情景,侧脸看着小宽现在的模样,有一点恍惚然。 她的眼中藏着幽幽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尽是过去的景象,她这个人少有回顾人生历程的时候,一直都是眼高气傲的向前看,但在这个年纪,未老去,却有了怀念过去的不自信,什么时候起,她渐渐的不像是她了呢 “小姑奶奶” “嗯” “李妈跟我说” 锦华感觉到小宽握着她手的用力,不自觉的偏了偏脸:“说了什么” 小宽摇摇头,嘴角漫起了轻浅的笑:“没什么,小姑奶奶今天真好看。” “你这小子,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油嘴滑舌的,是吃了蜜吗” “大概是吧。”小宽在阳光下转过了脸,他剪得细碎的发仿佛也染了闪金,锦华突然觉得晃眼,她恍恍惚惚中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像是没有方向的立在曾经日复一日的梦魇里一样,空茫茫的世界里,漫着灰色的烟雾,除了她,没有任何人在。 小宽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进了咖啡厅里,有西崽过来招待他们,小宽点了一杯加糖浆的摩卡咖啡,锦华没有异议,也不大想喝东西,就随着小宽点的,也来了一杯。 手指戳了戳桌上的红色玫瑰花,小宽突然问道:“小姑奶奶,最近高大哥还没有消息吗” 锦华松开了抓着瓷杯的手,抬眼看着小宽,回道:“有高文轩的消息了。”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小宽手指敲打着桌面,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锦华低着头,并没有瞧见小宽眼中闪逝的光芒。她被小宽这一句话突然的问住了。 裴小凤的声音像是苍蝇的嗡嗡声一般在耳边回荡,不管怎么驱赶,这只苍蝇始终盘踞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小宽见她脸色有些发青,心里猜出了一些所以然,于是小声的建议道:“小姑奶奶要是信我,这件事就交给小宽来处理吧。” 锦华摇了摇头,有些焦躁的咕噜灌了一口咖啡:“不用了,你还是好好忙你现在的工作吧,周家小姐帮你举荐的那个公司,听说周小姐为了让你进去,可是费了不少时间。” “好端端的,提什么周家小姐。”小宽无由来有些焦躁,喊出这句话后,他没刹住嘴,又道:“锦华,你还打算为高文轩的事情烦恼多久,你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鬼样子”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三章 步步经营 夜雨深深,高文轩沉默无声的负手而立。 楼下过了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每去一辆,明亮的车灯总会照到楼窗里来。 窗外即使没有这些车灯也是灯红酒绿一片,百乐门的霓虹像是夜色里的宝石,流光溢彩,迷人眼球。歌女们犹如夜莺的歌声和着树叶扫落的飒飒,时隐时现的从半掩的窗外传进来。 他沉默的立听歌声,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身旁的暗金色窗帘。他身前是略有反光的玻璃窗,窗面上扫了不少大而圆的雨斑。那些滑落的水点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如同宝石一般幽蓝的绮彩。 与玻璃相对,是一双冷而硬的眼。 高文轩直勾勾的凝视着远方的灯火,直到看见窗户上映射的人影,眼底方才起了一星涟漪。 老三立在高文轩身后,心里甚为复杂。正在他心有犹豫之时,高文轩转过了脸:“事情办妥了” “回大爷,没日本人那里”老三结巴了半天还是无法明说自己的失败。 突然之间,紫色的电光撕裂了黑幕,老三看见高文轩被电光照的惨白的脸上正挂着一抹幽冷至极的笑,像极了恐怖的幽鬼。 顿时住了嘴。 只听高文轩冷幽幽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老三,若你还是办不到,我们的交易就该结束了。” “大爷”老三紧张的走了过去,忍不住想抓高文轩的手,但他没有抓住他,而是颤颤巍巍的屈膝跪地:“大爷,老三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八大门现在人心惶惶,正是需要我们” 高文轩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何事老三,你别忘了,这究竟是谁的野心,裴小凤的事情我暂且跟你不提,但这一次,你的确过分了。” 老三一听这话,登时打了一个哆嗦,他不确定高文轩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依然的强撑着镇定:“老三愚钝,不懂大爷的意思,还请大爷明鉴。” “我见过那些老家伙了。” 老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张脸煞白:“大爷见过了” 高文轩点了点头:“老三,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东西,我们是抓不住的。” 老三瞪圆了两只眼,色厉起来,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他的脸皮剧烈的抖动着,眼中射出凶厉的光:“老三对大爷真是天地良心大爷难道还要寒了老三和诸位兄弟们的心吗” 但在高文轩眼里,老三的行径怎么看都有股子狗急跳墙的意味,他在雷光之下看着老三半隐半现的脸,摇摇头,又背过了身:“八大门又如何这些都是你想要的,并非是我想要的。老三,你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我们为的究竟是什么。” 老三低着头静默的站了半刻,摸了摸光头,依然不甘心,憋屈着口气又道:“大爷,蛊门和盗门已经提出了条件,他们只要我们交出那荣锦华。唐少爷和唐小姐同我们是一样的意思,大爷还在犹豫什么” 高文轩冷笑了一声:“那是我的太太。老三,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 “大丈夫何患无妻大爷若是在犹豫下去” 老三举着枪顶住了高文轩的脑袋,低沉的声音里饱含挣扎:“那就不要怪老三心狠手辣” 高文轩没有动,静静的看着老三那一双亮如烛火的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将我毙了,我也是那个意思,荣锦华是我的妻子,你们若是要带走她,伤害她,就先跨过我的尸体。” 老三握枪把的那条胳膊在高文轩话音落下后,打起颤来,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高文轩,有些颓然的放下了手枪:“大爷,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的,裴小姐已经去见过荣锦华了,裴小姐的心意,还希望大爷不要辜负” “裴小凤去见了锦华谁容许她去的”高文轩的声音犹如暴雷,在说话之际,他一脚猝不及防的踹向了老三的心口。 老三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想不到高文轩会跟他动手,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之后,他也不客气的一掌朝高文轩劈去:“老三话已说到,大爷还是好好想想吧,我们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是大爷再坚持下去大爷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老三和大爷才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高文轩揉了揉眉心,躲开了老三的巴掌:“老三,你何必如此,我同锦华是真心相爱,为什么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那些钱我可是一分不拿的留给了弟兄们,自从跟着孙殿英的去乾陵之后,你就始终念念不忘八大门,老三,作为弟兄,我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但这一件事” 老三打断了高文轩的话:“大爷,过去我待你忠心耿耿,现在依然。可是大爷若是我们放过了荣锦华,谁又来放过我们大爷,蛊门那位姓穆的蛊师可是一直在打听大爷的消息,我这些年在外,什么都帮大爷挡着,拦着,但大爷是不是忘了,老三我,也需要活路” 穆少秋这些年打听他们的消息 高文轩脸色不由严肃起来,他正了正脸色,看着老三,有些试探的问道:“姓穆的蛊师” 老三点了点头:“在湘西时,我们就同他们打过照面。” 高文轩心里差不多已经确定那姓穆的蛊师就是穆少秋,在神农架时,穆少秋最后同他们反目,现在他又费心费力的寻找他们,怕是与小军阀拖脱不了关系。 高文轩心里思量,静默不言,这时又听老三恳切道:“大爷,当年为了那荣锦华,你不惜惹怒白家,不惜只身一人犯险,老三敬你,方才受了大爷的命令,带着荣锦华来了上海。但大爷,现在我们不比当年,大爷做了这么多,可换回来的是什么呢老三替大爷苦,替大爷委屈,这次大爷进巡捕局的事情老三已经查明,确确是跟着大爷的高宽所为。大爷不要再妇人之仁,还是尽快决断吧” 高文轩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老三再一次提起这件事,令他感觉到非常的疲惫,这么些年与小军阀以及那媛媛的斗争他始终都在暗地里进行,他一直都是有条不紊的按着计划行事,但此时此刻,他没了方向,他怀疑,他猜忌,他无法忍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女人,待他,究竟是怎样的心呢 “我累了,老三,你下去吧。”高文轩对着老三摆了摆手,他又扭身看向了窗户。 老三暗叹了一声,但还是转过了身子,有些无奈的出了门。 裴小凤巴巴的贴在门外听墙根,突然被老三的开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她没站稳,直直的朝老三怀里栽去。 老三也没料到裴小凤居然会在外面听墙根,惊吓之余,他还是迅速的捞住了裴小凤的杨柳细腰,将这娘们儿,小心的搀扶了起来。 “裴小姐没事吧” 裴小凤有些尴尬,因为她看见了房间里的黑影动了动,她知道那黑影是高文轩,所以在黑影动的时候,她猜测,高文轩怕是将她此时此刻的境地尽收眼底。 想到这些,裴小凤就觉得心里难受,就像淋了一场雨,衣服贴身黏糊糊的感觉一样。 自从那日之后,两人便没有说过话,就算是在餐桌上面对面相坐,他也始终的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这令她真是委屈,她的爱一旦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思念都在折磨着她,煎炸着她,再不和他说话,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就是喜欢着他,就是爱着他,她这么些年简直的中了他的毒。 “文轩,你要不要吃些宵夜”裴小凤捏着裙摆,越过了老三,声音有些发颤的朝着屋内喊了一声。 高文轩自然是听见了动静,他是不愿意看见裴小凤的,甚至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难堪。 看见她,他就会想起那日的所作所为,就会彻夜难眠。就会对锦华满怀愧疚,就会不由自主的怀疑锦华与小宽的关系,他的嫉妒,他的爱,他的头脑,他的心,他的一切都在怀疑,尽管,他拼了命的想要信任他的妻,可越是爱,越是难以自持。 老三知道高文轩对裴小凤的厌恶,他一手抓住了裴小凤的胳膊,侧着脸,低低耳语:“小凤,先走吧,让大爷静一静。” 裴小凤因为高文轩对她的冷淡,所以连带着对这个黑脑袋光头很是鄙夷,她甩开了老三的手,冷笑了一声:“我今天非要见到文轩不可,你少管我。” 裴小凤是没有耐心的,也是易于得意的,老三之所以在高文轩从前众多的情人中选择裴小凤,看中的正是她的愚蠢。有时候愚蠢是一件好事情,但过分的愚蠢却是一件坏事了。老三其实有些疑心,他怀疑自己这些日子使得手段没有成功会不会裴小凤这个蠢货背地里捣乱。 眯了眯眼。老三不由分说的扯住了裴小凤的头发,直接将她拖了出来:“大爷要休息了,你跟我出来” 裴小凤好容易有了见高文轩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她扒着门,挣扎着,就是不让老三将自己拽出去。 高文轩原本像是看笑话一样扫量着二人,但目光落在裴小凤的身上时,他突然有了主意 老三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将高文轩诱来此地后,他想着法子,软硬皆施的算是困住了高文轩,但他劳心劳力劳苦的结果还是全都被裴小凤那个傻娘们儿给毁了。 事情发生在此事后的第二天。 贼心不死的裴小凤再一次找着机会摸到了老三身上的钥匙,她偷偷摸摸的开了门,本来是想表诉衷肠,可没想到上天却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小凤,是你吗”听到高文轩温柔的声音,裴小凤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揉了揉眼,直到看清楚眼前人正是高文轩的时候,简直忽逢春风,心花成海。 “文轩,是我。”见高文轩温柔以待,裴小凤心情大好,扭着小腰,做出魅力四射的姿态,娇滴滴应了一声。 她自认为徐娘不老,虽然她已经不大年轻。都说女人十八一朵花,但三十八的裴小凤依然认为自己是一朵花,虽然由艳压梨花的海棠变作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花,但比于青涩的小花,还是有着成熟魅力的。成熟的女人有成熟的好,她不信高文轩看不见她的好。 “我给你炖了汤,你快来尝尝,汤还是热的。” 坚持抓住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的理论,裴小凤大清早就起来炖汤了,看着手上火候正好,味道正好,营养丰富的枸杞鸡汤,她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得意,因为她对荣锦华做过一番调查,知道那女人在烹饪方面无得天赋可言,所谓对比出真知,她坚信就算在高文轩心里翻不起大浪,但冒些泡泡应该是会有的。 高文轩看着面前的小盅,眼眸深处有深深的厌恶,若不是因为有心利用裴小凤逃出老三的软禁,这汤,他万不会喝一口。 “嗯,好汤。”高文轩笑着对裴小凤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裴小凤当即红了脸,眼中也是带笑的,急急道:“那你多喝一些,不够我再炖。” “小凤真是有心。”高文轩多年不冲除太太之外的女人飞眼,冷不丁对着裴小凤飞了一眼,他感觉到自己功力大退,眼睛像是抽了筋,不住的跳。 裴小凤对男人的飞眼心领神会,眉来眼去是她的强项,遂而,她对高文轩有所表示的眨了眨眼,撅着嘴唇,飞了一吻。 高文轩气定神闲的压下了心里的恶心,微微笑道:“小凤,我听老三说你去见了我太太” 裴小凤料到高文轩会问她这件事,自打做了这件事后,她便每天都在思量,越想越多,越想心里的欲望越是不受控制,她原本只是想要成为他的姨太太,但现在,却是十分渴望的成为名正言顺陪伴在他身侧的太太。 “嗯,你说荣小姐啊,我就是告诉她,这些日子你会在我这里呆些日子。” 高文轩抑制住了心里的紧张,平缓了一下呼吸,不动声色的又问:“那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裴小凤虽然对高文轩心心念念,但也不傻,懂得吊人胃口,话不过半便停住了。 高文轩尽量表现出淡漠不甚关系的样子,他知道裴小凤是老三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最薄弱的一环,也知道自己只要将裴小凤攻陷便会破开这一网。 男女博弈,大有学问。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夫妻相对 锦华见到高文轩时,足足是在两周后。 看着挽着裴小凤翩翩而来的老白眼狼,锦华两只眼几乎钉在了他的身上,直到小宽在她背后轻轻拍了肩膀,方才眼神清明,回过神来。 像是没看见,她迅速的低下头继续做手上的活计。一位太太在她这里订了身新旗袍,她得收拾打包。 “小姑奶奶,我来忙吧,高大哥回来了。”小宽在她耳边轻轻道,说着,就伸手接了她手上的活计。 扭头深看了小宽一眼,锦华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今天不是还要去上班” “不急,不过一会儿工夫罢,忙完这边我就过去,现在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哩。”小宽也无视了高文轩,笑嘻嘻的回锦华话。 高文轩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着眼凝视欢声笑语的两人,当他的目光落在小宽身上的时候,墨染的黑瞳里霎时乱云翻卷,他将裴小凤的手从胳膊上放了下去,清了清嗓:“太太。” 锦华没有抬头,她心里难过的像被冷刀子划了一刀,她在家里这么担心高文轩,这男人,敢情儿跟别的女人快活去了,难道她还要委屈着自己,笑脸迎他吗 心里难受,手上越发细致。她捏着两根绿色缎带,将白色的纸盒子细心的缠了起来,绿缎带交叉扭成一股打了结,分成四条平铺,方方正正的白盒子放在中央,四根绳系了一个双耳的蝴蝶结。 锦华提起了盒子,扭过脸很是轻慢的对高文轩道:“我要出去一趟,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家等我吧。” 高文轩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妻子绕着自己走,忍不住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锦华,我将你送过去。” “不用了,你还是陪着裴小姐吧。”锦华将他的手抚开,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眼泪霎时就涌了出来,只是因为强忍着酸楚,方才没有落下,她极想作出悍妇的模样,一爪子挠他脸上,先给他一个满脸花。但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她并不能这样做,她须得有一点风度,否则就真叫人看了笑话。 高文轩又抓住了她,不用分说的将她拥在怀里,他一手从她手上拿过了纸盒子,很蛮横:“我带你去。” 锦华看见高文轩眼中有些发红,犹豫了半刻,静了下来,声音有些低的回他话:“你要裴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等吗” 他反唇相讥:“你要将我往旁的女人怀里推吗” 锦华咬了咬嘴唇,恰在此刻,一直站在旁边的小宽走了过来,从高文轩手上接过了衣服盒子:“我去吧。” 高文轩没吱声,静静的看着小宽离开,他始终抓着锦华的手,抓得极紧。 他差一些就将话脱口而出,他忍了这么久,想念了她这么久,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恨不得将她紧拥入骨,嵌在身体里,镶在骨头间,融在灵魂深处。 见小宽离开后,锦华走过去关了店门,只剩三人在,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她在对待高文轩上,妒忌战胜了对爱人的思念:“既然你也回来了,就表个态吧,裴小姐说了她不介意做妾。”高文轩没想到他一回来,锦华便对他冷言相对,但他也是有一肚子苦衷的:“锦华,我们出去吃些东西再说吧,我有些累了。” “在裴小姐那里没有休息好吗” 高文轩被堵了话,裴小凤见高文轩脸色难堪,忍不住要护男人,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只是她担心高文轩会生气,所以忍了又忍缩了回来,静静的旁观战局。 “锦华,回去之后,我会跟你慢慢解释。”高文轩不想在裴小凤面前表露太多,他是哄骗裴小凤逃出了老三的软禁,所以在对待裴小凤的态度上,他并不想太过于决然。 他扭过脸对着裴小凤递了一张钞票,笑了笑:“小凤,街上有咖啡厅,你先去喝些东西吧。” 裴小凤知道高文轩是在支开她,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笑脸盈盈的从他手上接过了钞票:“文轩,那我就先去了。” 高文轩装作没看见,躲开了裴小凤的媚眼如丝,他的动作全数的落在了锦华眼里,锦华看着两人的打情骂俏,很是屈辱的捏紧了手,又难过又气愤,她决定怎么都不要搭理高文轩,任他说出花来,她也不要理他,至少,她要晾高文轩几天。 “屋里怎么这么酸,醋坛子打翻了是不是”高文轩忍住了脾气,见她拿乔作势,还是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同她开玩笑道。 锦华硬了心不要搭理高文轩,所以她没有说一句话,歪了脸,脾气很大的抱住了两肩。 这样的姿势是有所防备的姿态,所以高文轩在看到锦华如此做派的时候,眼眸暗了暗。 他的太太脾气大,他心知肚明,他平日里也宠着她,惯着她,可她却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越发的有小孩子脾气,不像是做太太的人,也不像是当妈的人,他宠她惯她不假,但总是这般的做闹着,实在让人烦心,烦心之余他觉得她有些庸俗了,争风吃醋太像一个妇人。 “锦华,你不要再闹了,我跟裴小凤没有什么,要是有什么我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清楚,高文轩我又不是你,你也别找什么借口了,前些日子是小春,现在是裴小凤,我受不住这些委屈,也不愿意受这些委屈,大不了,我带着小丫我们娘俩过。” 高文轩脸色有些难看,听到锦华的最后一句话,他彻底的恼火了起来,在他心里他同锦华是共患难的夫妻,他们是心有灵犀的两个人,他们的思想、灵魂都是惺惺相惜的,可自从结婚之后,他发现两个人总是吵来吵去,他发现他宝贝的姑娘不知何时越来越俗不可耐,越来越庸俗化,成了一个没有理智,四处吃醋的醋坛子。 从前,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他敬她,惜她。但现在,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他要是连婆娘都管不住,还不让人笑话,所以他决然不会让醋坛子婆娘撒泼撒到自己的头上来,当然,他也不愿意沾得一身酸气儿。 “锦华,你要是再这样,我们真就没话说了。小春也好,裴小凤也好,我自认为对你问心无愧。你和小宽,我也不想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锦华没忍住,一巴掌拍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哇,我跟小宽亏你能想出来,高文轩,我一直都把小宽当做弟弟,这你也是知道的” 锦华有些说不下去了。 高文轩冷笑了一声:“怎么不说了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什么不说下去,你解释啊,你不是一直说这样的话,怎么不解释这么些年,锦华,我待你那一点不好” 高文轩捏了捏手心里的硬物,只觉得那咯人的硬膈的他心里难受。 那是他在被捕之前在一位印度商手里买来的火油钻戒指,他这些日子小赚了一笔钱,想着要给太太添首饰,如今却是怎么都给不出去手了,他本来想着来的时候先将礼物给她,好给她顺顺毛 锦华抽了抽鼻子,胸脯起起伏伏,她一颗心都快气炸了,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在想,好吧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的,一直以来都是不相信我的,我说什么有用吗 高文轩见她沉默,闭了闭眼,睁开眼时,眼波还是不由柔软起来:“太太,我们结婚这么些年了,现在还有了小丫,我的好太太,你安心的相夫教子不好吗” 锦华捏了捏拳头,高文轩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她是知道的,他护她周全,她也很感动,但她不是能够在家里相夫教子的人,若她真的那样做了,若她不干自己的事业围着男人和孩子打转了,那她就没了站直腰杆的资本,那她就真的是浮萍了,真的是他的太太了,真的不能和他一起相携而行了。 她想的是跟着他一起前行,相濡以沫,不走在他身前,也不走在他身后,而是与他步伐一致,共白头。 “高文轩,我一直都相信你,可这次你让我怎么相信呢我这么多天食不下咽,跑东跑西,你被抓进巡捕房里我文轩,你跟裴小凤孤男寡女待了这么多天,要是我和旁的男人也是孤男寡女的待这么多天,你会善罢甘休吗” 见高文轩不说话,锦华又道:“话,我也说到了,文轩,小宽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待他如何,你心里也清楚,我承认我一直想把小宽培养成高宽,但高宽到底没有了,小宽成不了高宽,他也不会是高宽我们是夫妻,是要白头偕老的夫妻。文轩,裴小凤你尽快处理掉,不要逼我动手。” 锦华这么多年在高文轩面前少有狠辣的时候,所以她话音落后,高文轩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叹了口气,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将戒指圈套在了她的手指上:“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说,锦华,你不要乱来,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锦华眼光瞟了一眼食指之上的火油钻,目光又落在了他的脸上:“你能跟裴小凤断的一干二净吗若是你能,我便跟你好好过。” 高文轩沉吟了半刻,很坚定的点了点头:“一干二净自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锦华心里咯噔了一声。 “暂时的话,会有些困难,还有你也要把小宽处理好,你将他打发了,不要让我在上海见他。” 锦华盯住了高文轩的眼,见他眼中坚定,有些发急:“小宽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弟弟,怎么就不能跟在我身边了那你对裴小凤又算什么,为什么还需要等些时间” 高文轩冷芒相对:“锦华,你不要犯傻,小宽怎么对你的,你不清楚吗当然,那件事,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的意思但他是个男人,就算是弟弟也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我身边没有女人,你身边也不能有男人,我们两个总该要公平一点。” 锦华觉得高文轩简直不可理喻,她心里难受极了,憋屈极了,强忍了一腔怒火,镇定道:“我跟小宽只是姐弟关系,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那你跟裴小凤呢裴小凤可是你的老情人,你就跟她擦不出来一星火花” 高文轩是游走花场片叶不沾身的人物,他待那些女人们跟太太是不一样的,总而言之,这么些年,他为了对得起太太并不外宿,也不沾花惹草,所以锦华的这一番话,令他心里很是恼火,他盯着锦华看了许久,那双幽邃的眼,带着几分强横的逼压:“锦华,随便你想吧,我跟裴小凤清清白白,你总是这样想,我再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还有,小宽跟在你身边并没有好处,你尽快处理掉,不要逼我亲自来。” 锦华笑:“怎么,现在能够心安理得的威胁我了,仗着你是我的丈夫吗高文轩,你怎么样我不在乎,只是你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不要让小丫以后抬不起脸,我在乎的是我女儿。” 高文轩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不是他说不过锦华,而是整件事情他不能让锦华掺和进去,八大门的事情错综复杂,还有小军阀和媛媛的杀机既然,她是他的太太,是他的女人,他就要将她保护的完好无损,即便是自己受伤,也要护她周全,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也是身为丈夫的责任,更是他无言的爱。 “你尽快将小宽处理掉吧,太太,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小丫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谅解我,至于裴小凤,我答应你的,会做到。裴小凤跟老三的关系你也清楚,我还有些事情要借着裴小凤,所以,这醋,你自不必吃了。” 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五章 杀机隐现 锦华选择跟高文轩摊牌。 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也受不得将小宽赶离上海的要求,更受不得丈夫的污蔑和同旁的女人分享丈夫。 愤怒将她的脑子都烧炸了,难过将她的柔肠都搅碎了,愤极悲哀,哀极沉默。 漠然片刻,看向他时,她微微扬起了下巴,显得有一些傲慢,只是眼,红极。 高文轩看着她的倔模样,没说话,伸了手,要抓她,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说得多不如行动直接,他打算将她拥在怀里,慢慢的抚慰。 锦华微微一闪,躲过了他的手,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成了浆糊,理智在顷刻之间被摧毁,她只知道,当他在眼睛里时,眼睑有烧灼的疼,鼻头也很酸,脑袋沉得难受,像是重症病人一般,痛苦的快活不下去了,可还是要拼命的呼吸每一口氧气。 抽了鼻子,到底选择的说话,微微偏过了脸,躲开了他灼灼的眼:“我们” 声音哽在喉头,只说了两句,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了。 又抽了抽鼻子,她捏着两只拳头,很紧很紧。至于声音,差不多是从小嗓子里挤出来的,细声带颤:“你要是真想娶她做姨太太,我成全你,但小宽也不会离开上海。” 高文轩笑出了声,他虽然愤怒,却发不起火来,笑着笑着便止不住了,笑出了眼泪:“锦华,你是这样想的吗你想让我娶旁的女人” 女人到底是女人,锦华并不例外。她纵然再怎么好面子,再怎么心硬如铁,终究还是一个感情动物,她恨不得将高文轩给剁吧了,让他做不得男人,她才不管他以后怎么样呢 但要动手的时候,她却软了心肠。 “丈夫丈夫”她在他面前低着头,轻轻的念了两声,突然就扑到了他的怀里,眼泪犹如破堤,怎么都收不住,她哑着嗓,低低问:“你还爱我吗” 说这话时,她仰起脸,希图从他眼中得到真正的答案,但铺里昏黑,她看不清他的神态,只是从他的气息里感觉到他大抵对她还有一份情意。 他的手收紧,箍住了她的腰。没有回答,而是问:“那你爱我吗 锦华觉得高文轩的问题有一些好笑,她面对他已然如此的卑微了,他还在怀疑,还在怀疑 她全身是刺,心脏却是最柔软的,柔软到,他一句话就能将她刺伤。 锦华将高文轩的手从腰上放开,脱身而出:“我还要做生意,你先走吧。” 他没有动,手掌有力的抓住了她的手,锦华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在这瞬间刺破了昏暗,径直的朝她射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声音里带着讥讽的语调:“你心里还是有他” 锦华自然知道高文轩口中的他指谁,不由羞恼起来,两臂发力,将他猛地推开:“让开” 高文轩笑,笑声如刀。 他真就听她的话,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前让开了。 见他动,锦华不知怎么心里更难受,停住了脚,仰着脸怔怔瞧着他,脚步又不肯动了,怒火难消,一拳头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混蛋” 哄女人的办法高文轩有,哄锦华的办法高文轩自然也有,他惯她,宠她,哄她,可以。但唯独对小宽的这件事上他不能后退一步,所以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捶打他,不动声色的冷眼看她悲愤难耐。 “反正小宽不是他,你也知道,何必犹豫不决。” 锦华停了动作,她知道自己此刻是无比狼狈的,下意识的别过了脸:“你这话算是人说的高文轩,小宽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小宽和我,该选择谁,你难道不清楚吗”高文轩吼出了声。 锦华沉静了下来:“我一直把小宽当成弟弟看,高文轩,我不想再跟你说这件事,我要做生意,你先走吧” “你怕什么锦华,你就这么乐意我去巡捕房” “你这是什么意思巡捕房,我” “高文轩,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锦华想不出所以然,他现在的意思是说,她没有良心吗巴不得他去巡捕房吗得了消息,她有多难受,她有多焦急,他真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高文轩又嘲讽似的笑出了声,他用一种欣赏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我是你的丈夫,你却非要巴巴的袒护另一个男人,你以为我这次是怎么进去的,他做了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的好太太,我想你的蠢脑筋也是想不懂的,所以我不想告诉你,但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你总该要有这样的自觉吧。”高文轩一言一语阴阳怪气。 锦华真是被气煞了,熄灭的怒火再一次狂暴的燃烧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简直要被他逼疯了:“滚出去” 高文轩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放衣服的桌上,他的动作没什么规矩。锦华感觉到高文轩再用一种如同猎豹的目光凝望她,这样的高文轩实在太陌生,陌生到让她害怕。 高文轩对着她招了招手:“高太太,过来。” 锦华没有动,她感觉到心力交瘁,又气又恼,实在难过极了,要是不爱他还好,她也就不会这般的难过了,偏偏,她是爱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他有旁的女人,更不容他这样的污蔑自己。 见锦华没过来,高文轩走了过去,将她一把蛮横的扯进了怀里,炽烈的吻如同热火,缠绕在她的脸、她的颈子、她的嘴唇,她全身都像被点燃的热火,烧了起来。他毫不掩饰的,用尽全力地吻她,甚至忘了两个人是在店里。 锦华感觉到羞恼,感觉到难堪,明明她是想要推开她的,不知为什么,手臂已抱住他的脖子,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下颤抖,他的嘴唇在她的肌上四处移动,他是那样的有力而又粗暴,跟往日里的温柔完全不同,他的热烈莫名的唤醒了她心里的狂热,他不再对她妥协,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每当她想要说话的时候,他又一次的压住了她的嘴唇,剥夺她的声音,剥夺她的呼吸。 这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他就像是无法抵抗的命运,不由分说,不容挣扎,她只有迎接的机会,他一次又一次的逗弄着她,就像是汹涌的海水,将她重重的拍下,他在攀登,他在征服,他这般的不容她置疑。 犹如一道难以言喻的华彩,犹如一场狂乱的迷梦。热火,罪恶,漩涡,黑洞,她迷失在他的亲吻中,迷失在他的眼眸深处,他将她抵在墙上,压着她的脸,他犹如长驱直入的胜利者将她压倒,而她,却成了败军之将,一次又一次,他将她送入屈辱而又难堪的狂欢中,她疲软的埋在了他的怀里。 但他没有停息,在一场风平浪静之后,那道迷乱的海浪再一次的包裹她,狂流再一次席卷,在最热烈之时,她听见他问道:“锦华,你爱我吗”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热情退散,她又成了一片死海。 他也停下了动作,两个人彼此相拥,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如此的近,如此的远,隔着一片汪洋。 高文轩没有说话,靠在墙上,锦华静默的起了身,背对着他,动作迅速的穿上了衣裳,有一点屈辱,她忍不住要骂他不是一个上等人。 “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这些日子我不会在家住,你在家里小心些,小丫也不要随便带出去,还有离小宽远一点。” 锦华忍不住问他:“你要跟那婊、子住在一起” 高文轩皱了皱眉,又道:“怎么说话这么粗鲁,锦华,我说过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锦华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话已经说到了,就快些走吧,我我不想看见你。” 高文轩套上了衫子,一边系腰带一边说:“我要回去看看小丫,小丫应该想我了。” 锦华突然的沉默了,她突然间想用小丫挽留住他,但这般,实在是身为妻子的耻辱,半刻后,她同高文轩道:“你要去可以,但不要带裴小凤过去。” 高文轩点了点头:“自然不会。你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回去。” 锦华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这时候高文轩又道:“你不要再借口做生意,现在是中午也没什么人,下午你要是过来,我会将你送过来的。” 锦华没了借口,她在店后做仓库的小平房里擦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半久的花旗袍。 高文轩在店里等着她,两个人损毁的衣物已经被他收拾了,团成一团丢在角落里。 感觉到锦华过来,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柜台上的手包递了过去:“收拾好了就走吧。” 锦华从他手上接过了包,不敢瞧他的眼,她也不敢触碰他的手,心灵深处有一点难言的羞耻,羞耻之外,还有一丝隐秘难言的情感。 高文轩不作声,也不言其他,神态自然的挽住了她的手:“太太,你大可不必这样,这附近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总这样苦着脸,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锦华极想问他有什么自信这般的待她,但又气又恼,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自在的又提起了裴小凤:“你要将裴小凤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高文轩瞟了她一眼,虽然嘴上是微笑的,但眼里没得一丝笑意:“不然你想让她跟着回家,让李妈也看笑话不成” 锦华没有说话,他的态度让她忍不住想要咬牙,他是这么的恨她吗 锦华还想张嘴,这时候,高文轩另转了话题:“我们先去百货大楼,我要给小丫买一些礼物。” 锦华将话又咽了回去,默默的走在高文轩身边,这场争吵令她实在乏力,如果以后还是这样,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婚姻还能持续多久。 不由惶恐。 他是一个男人,自然可以无所畏惧的。可她不同,她是一个日渐衰老的女人。 女人的青春最不值钱,女人的苍老更不值钱,待她白发苍苍,若她没有这个丈夫,又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只爱她一人呢现在她还不算太老,还可仗着胭脂水粉,还可仗着馥郁的香水,还可仗着绫罗绸缎、时装样子为自己营造红粉温柔。但当她真的成了一个老太婆,那有男人会喜欢一个老太婆呢而且,她还有孩子,孩子就是一个小拖油瓶,如此乱的时局,那有男人会心甘情愿的替旁人养孩子呢 乱七八糟的想了太多,锦华不禁有些烦躁,她跟高文轩两人并排坐在电车上,他坐在临窗的位置,锦华扭脸的时候,总能看见他远眺窗外的侧影, 作为一个男人,高文轩无论是皮相还是性情都是好的,作为丈夫,他宠她,护她,也是好的,可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过不好日子呢锦华捏了捏手包,细细的打量高文轩为她带上的戒指,这样一颗火油钻,怕是要花不少钱,现在的物价那么高,高文轩怕是费了不少心力,看着那颗钻石,锦华忍不住又瞧了瞧高文轩,在她看他的时候,他恰恰也望过来。 夫妻两人在商店门前下了车,高文轩在后护着她,见她下车后,方才从车上跳了下来。 电车慢悠悠的开走了,闪着光的铁轨懒洋洋的卧在地上,城市静谧而安然。泛着白的太阳像是苍狗,带着一点热,对着铁轨遥遥相望,整个城市都是静谧的。 然而,静谧才是最大的杀机。 锦华没有想到,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商店门口的时候,在身后,一道枪声打破了静寂。 她还没有回头,高文轩便将她牢牢挡在了身后,他的声音有些发急:“锦华,快走” 在这一瞬间,锦华将所有对高文轩的怨气一并咽下了肚,她捏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高文轩一咬牙,没有理会她,猛地一把将她推开了:“老三是从冲着你来的,我挡着他,你快跑”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再现往生蛊 老三突然冒出来,对高文轩而言在意料之外。他以为这次逃出来这般容易,是老三有所松懈,不成想老三是借着裴小凤来迷惑他,确是跟了他们一路。 看着老三,高文轩张开两臂,慢步走了过去,他只希望锦华能够聪明些,趁着他拖延时间赶快跑,这个小女人啊,真是让他担心极了。 “大爷,我们又见面了。”老三仰着脸,面沉如水的朝高文轩看了过去,与往日里不同,高文轩这一次在老三眼中真切的看到了杀意那双眼里赤裸裸着呈现着野心,漆黑的瞳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子弹孔,他从前错综复杂的感情在此刻全部的坚定如铁,铁弹从枪一般的眼瞳里一股脑的朝着高文轩射来。 “三爷,好久不见。”高文轩回眸瞟了一眼锦华的身影,嘴巴笑嘻嘻对着老三打太极。 老三没有应话,长久的沉默后,他对着高文轩举起了手枪。 不再犹豫,当心里有所疑问的那一刻,老三知道自己心里已然做出了选择。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他的做法全然没有错,一直以来他在高文轩面前卑微如狗,只是因为他不敢将高高在上掌握着权力的大爷当做对手,但没了权力,没了财富,没了一呼百应的人心,没了大爷的身份,这个男人又有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个男人一无所有,除了一妻一女。 男子汉大丈夫,在情感的漩涡里挣扎,最是愚蠢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这乱世里,掌握一方权力才是正确不过,至于高文轩挂在嘴上的太太和孩子,那些是成功之后可有可无的陪衬。女人是愚蠢的,给些吃穿,给些珠宝,说些甜言蜜语,你便成了她生死相依的男人,乱世里就是要活在当下,感情是奢侈之物,更是阻挡前进的沟壑。 所以,老三不免想要嘲笑高文轩的罗曼蒂克,他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指。 高文轩没想到老三会开枪,在他面前,老三一直都是软绵可欺的,就像是忠诚的老狗,被踢一脚也要打滚作揖。即便在软禁的时候,老三也不曾真的怠慢了他,如果不是因为锦华的事,高文轩敢说老三会一辈子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身后 比枪子更快的是一道花影,高文轩感觉到有什么人将自己推开了,微甜的馨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将他牢牢的护在身后。 老三脸色微变,不甘心的又放出了一枪。 高文轩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影,突然生出几分大男子汉柔情,他捞起那个纤瘦的人儿,牢牢护在了身后。 锦华是打算走的,但看见眼前的情况,不由又刹住了脚,她看见,那个替高文轩挨枪子儿的人,正是裴小凤。 鲜血染红了她的花衣裳,好在那一枪只是中在她的肩膀上。 锦华松了一口气,但心里面却很复杂。 一方面是感谢裴小凤提高文轩挡枪子的,但另一方面而言,裴小凤这一挡,却逼得高文轩没了送她走的底气。这样下去他看来是怎么都赶不走裴小凤的。裴小凤在此刻起,就不能称之为他的老情人了,而是救命恩人,高文轩一定程度上也算个重情义的,一个敢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他的女人,他又怎么可能不会记挂在心上。 而对锦华而言,这样的醋,她吃不得,就算是吃得,也会落下话柄,甚至有可能彻底将高文轩心中的那个锦华彻底的庸俗化。 不得不说,裴小凤打得一手好牌。 锦华收住了脚,从高文轩身后走了出来,她是男人替挡枪子的女人,裴小凤则是替男人挡枪子的女人,这场对决,她彻底的输给了裴小凤。但她不能,不能容忍自己的底线后退一步,既然裴小凤塑造了一个悲壮的形象,那她,势必要塑造一个更悲壮的形象只是她有些不安也犹疑老三总是针对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老三,好久不见。”锦华微微一笑,从高文轩身后走了出来,她没有瞧高文轩的表情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她知道他或多或少可能在埋怨她不识时务,也可能认为她是愚蠢的。 但锦华却认为她做的一切很得当,只要能将裴小凤留存在高文轩心里的感动驱散的一干二净,那她便是值得的,她不敢想,当他们两个人的幸福里始终掺和这裴小凤会怎样,就像是生有小霉斑的锦帛,表面上看上去虽然光鲜亮丽,实际上即便他们两个再怎么好,也总会有一个像霉斑一样的裴小凤存在着,这是在心上,无法磨灭的痛苦,如同饮水,冷暖自知。 高文轩看着伏在胸膛之上的裴小凤,又瞧了瞧走在老三跟前的锦华,他现在头大的很,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说他的蠢妻子了,他让她走,她却主动的羊入虎口,巴巴的送上门,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锦华回来”无奈之下,他低低的吼了她一声。 锦华没有动,而是神态自若的走到老三面前,老三看她的眼神同看高文轩的眼神并不同,他的眼中没有杀意,而是弥漫着一种舒了一口气的坦然。 由此,锦华猜出,真正要对付的人还在后面,比如说 “小姑奶奶,接着”锦华正无头绪之时,小宽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自锦华身后扔出了一把手枪,随后,他便小心的守在一旁,手上也有一把枪。 高文轩看了小宽一眼,迅速的挪开了眼,小宽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没有多少情绪在,很冷,也很漠然。小宽既然如此,高文轩也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锦华看了看手枪,在手上把玩了一番,玩也似的丢给了身后的高文轩:“三爷不过想请锦华去游玩,何必这么兴师动众,是怕小女子不给面子吗” 老三笑,一如从前:“荣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荡。既然荣小姐都这样说了,那请吧” 说着,老三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锦华没有再回头看高文轩一眼,也没有瞧小宽,即便她是有想要回头的冲动的。 小宽在后喊她,一声一声的喊,他或许追了过来,锦华听见他同人吵嚷的声音。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忍,忍到揭开同高文轩在一起后始终环绕着她的迷雾,他护着她护的太严实,她不是能做天真妻子的人,她应该知道的都要知道,她不能再活在丈夫的保护之下了,担当是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她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高文轩捏着手枪,心神恍惚,他不愿意锦华掺和到这件事里,但她终究还是掺和到了其中,他现在应该阻拦的,但他此刻对着老三,怎么都扳不动手枪扳指,原因是,裴小凤正牢牢的抓着他的手,阻拦着他。 他虽然心急如焚,但看到裴小凤肩头的血,心火一下便被熄了大半,裴小凤苍白的脸依在他的胸膛之上,令他凭然生出几分男子汉的伟壮。他的太太是个要强的女人,这该死的要强,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疼。”裴小凤红肿的眼令高文轩突然手忙脚乱起来,他缓了缓神看过去,发现原来自己触碰到了裴小凤的伤口。 “不碍事。”裴小凤抓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高文轩很快便从裴小凤的挽留之上回了神,他现在极想将裴小凤放下,不顾一切的将太太拉回来,但看见裴小凤的伤口,又瞧了瞧太太的背影,他突然就记起来太太的那些光荣事迹,突然就知道无论怎么样,她都是可以解决的,过好了的,她是个有本事的。 坐上老三的小车,锦华透过车窗看了同裴小凤笑着交谈的高文轩一眼,然后扭过来脸,不客气的同老三吩咐道:“走吧,去见那个人。” 老三坐在她身旁,耳闻她的话,突然笑了:“荣小姐既然心知肚明,何必还将大爷拖下水,我记得当年我可是同荣小姐说清楚了,荣小姐还是一意孤行,若不是因为荣小姐的缘故,我断然不会动大爷一根毫毛。” 锦华淡淡的瞟了老三一眼:“你不过是想找一个杀了高文轩的机会,好将屎盆子扣我头上罢了,何必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老三也不生气,同锦华说话时,他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锦华看不出来老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索性便也不理了,自顾自的想些事情。 汽车渐行,穿桥而过,最终在一栋灰糊糊的建筑前停下,那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楼。 锦华下了车,仰脸瞧那座小楼,并未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看了看四处,这片地方,她从前确实没有来过。 “荣小姐,请吧。”老三从车上下来后,顺势站在了她的身后,他那光脑门儿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浮着一层油光。 锦华看着那栋小楼,没有多做停留,便径直走了上去,她知道这一天终究回来,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高文轩对她保护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跟着老三,一步步上了楼梯,楼道开窗极少,甚为昏暗,锦华一步一步的走,心里在猜疑老三带她见的人究竟是谁,她眼前冒出了许多人的影子,有白崇、有苏苏、有贺榕、有媛媛、有盗墓三人组、还有唐家兄妹。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有什么,但她并不为此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点兴奋感,这是她消失许久的兴奋感,可以说她现在的感觉不亚于当年走在墓室里。 老三走的不紧不慢,锦华跟着他的步子,心里有一点焦躁,但这种焦躁她并为表现出来,而是始终安静的,有所思量的看着老三光亮的后脑勺。 老三的脚步停下了,在铁门前。 铁门上的黑漆已经掉了大半,不但如此,门栏上还生有不少红锈,锦华看见老三敲了敲门板,随后只听得吱呀一声,黑铁门自行打开了。 老三满脸敬畏,在刹那之间,锦华看见老三的气势发生改变,如果说面对高文轩时,他是威风堂堂能吠能咬的大狗。此时,就是被打得一个牙齿都不剩的丧家之犬,他很害怕,害怕到已经表现到四肢肌体上,他两条腿不停的颤抖着,锦华猜测,怕不是因为自己在后跟着,老三的腿怕是会软成面条,她没有夸大其词,事实上,老三的表现正是这样,终于在穿过一个走廊的时候,老三再也忍不住,呕的干呕了一声。 锦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她站在老三身后,将周边的情形细细扫量了一通。此处蛛网未除,墙皮斑驳,走道上也是一层灰,看上去倒像是无人居住的地方。 “三爷”锦华在老三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三止住了干呕,猛地转过了脸,锦华差一些被吓一跳老三简直是大变样,两颊的肌肉全瘪了下去,皮松松垮垮,像是被生生挖去了身体里的肉一样,眼廓深深,那一双眼冒着犹如野兽的凶光。 锦华不由倒退了两步,看了四处,冷笑了一声:“穆少秋” 话音落后,果然传来了穆少秋的声音,锦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由虚了眼,脸色虽然不至于难看,但确确变了脸色。 穆少秋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老三的肚皮。 “穆先生既然在,何不现身一见,何必装神弄鬼” 穆少秋笑,老三的痛苦又开始了,锦华看见老三双手趴在灰墙上,使劲的用脑袋磕打,灰尘自他头上震落,他的脸上落了一层浮灰,显得异常恐怖,而他额头已经渐渐的渗出血来,血水顺着脸颊滑落,凝固了浮灰。 听着穆少秋笑声,看着老三的疯狂,锦华突然感觉到一点恐怖。对于穆少秋的情况,她只能猜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瞬间,她想到了蛊经,想到了往生蛊,想到了在大巫墓里蛊七爷曾说过的那些话人,既为蛊。 难不成,穆少秋真跟着那阴邪的法子,将自己练成了往生蛊不成 往生蛊难道不是东皇钟吗若不是东皇钟,又会是什么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后的对决 很快,锦华便推翻了自己的推论。 虽然往生蛊玄而又玄的秘闻她在蛊婆婆口中听闻过一二,但蛊婆婆的意思却是往生蛊就是大巫本身。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极有可能是穆少秋以蛊为媒,控制住了老三,虽然他的声音自老三肚皮里发出,如果这种声音是蛊虫发出的话,应该也不足为奇,毕竟养蛊人都有自己密不外传的妙法,穆少秋耍蛊的本事更是比一般的蛊师要厉害得多。 保持着镇定,锦华慢慢的远离了老三,她一边后退一边扭头四顾寻找穆少秋的身影。老三带她见的人是穆少秋已然是既定事实,所以,她现在算是心中有数。 穆少秋的本事在蛊,在于控虫术,那么她应该小心的就是无处不在的虫子,在斗蛊方面她根本不是穆少秋的对手,只能靠着一点对蛊虫的敏锐感判断穆少秋的方向 竖着耳朵,屏息凝神的耳听四面,越是深入,眉毛越是扭紧。 锦华感觉到脚下这一层薄薄的水泥地表内部几乎被饥饿的蛊虫占据,这些蛊虫的振鸣令她不由后背发凉,她现在的感觉就像当年站在蛊七爷的养蛊地一样,数以千计的虫子都在她看不见的缝罅里蠕动着,窥视着,而她,则是唯一的猎物。 强忍着后背的凉意,锦华又走向了老三。 既然是老三带她来的这里,就说明老三是清楚这地方的,甚至有可能来过不止一次,所以他才会在推开铁门时,不由自主的露出如此敬畏而又惊吓的表情。但老三究竟是何时被穆少秋的蛊虫控制了呢 锦华一边打量着老三,一边沉静的思量对策,这时候,万不可心急,否则就中了穆少秋的圈套。 慢慢的回顾先前的景象,她确认老三是到这条走廊的时候才发生的变化,但究竟是怎样中了蛊呢老三中蛊的时候,要知道,她可是一点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再看向老三,锦华突然眼光一凝。 头 只见老三的光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就像是出了非常严重的红疹子。 但锦华知道,这些小红点根本就不是红疹子,而是蛊虫穿脑而过的血窟窿,不假思索,顺着那些小红点,她慢慢的仰起了头向上看去。 果然在老三撞击的那堵墙之上有一层修建的极隐蔽的高台。如果不是因为高台之上站着穆少秋,锦华根本不会发现。 穆少秋歪着头,正笑眼深深的看着满是痛苦的老三,他一边笑,一边很惬意的抚摸手上吐信的小红蛇。 锦华被吓了一跳,但并非因为穆少秋,而是因为红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锦华感觉那条红蛇,漆黑的蛇眼中仿佛隐藏着隐秘的笑意。 穆少秋察觉到锦华的注视,笑意更深的投望了过来。 锦华望着穆少秋的眼,虚张声势的笑了起来:“穆先生,好久不见。” 穆少秋没有说话,在他微笑的同时,锦华发现水泥地的缝隙里开始爬出一些小虫子,这些虫子,从墙上,从地缝里,从四面八方而来,一点一点的将她包围其中,甚至头顶上也在向下掉虫子。 锦华有些笑不下去了,这些虫子越来越有增多的趋势,她猜穆少秋是要使虫海战术,她亦清楚,知道自己能扛得住一时,却不能长久的抗下去,这些虫子,最后终究会彻底的吞没她。 捏紧了拳,锦华朝楼梯的方向望了过去,她现在坐以待毙肯定不行,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大概是安逸太太做的时间太久,她现在的体力很是问题。 “媛媛小姐,献祭可以开始了。”正在锦华思量如何逃脱之时,穆少秋恭敬的弓下了腰,自身后搀扶而出一名黑裙女人。 如果不是听到穆少秋的话,锦华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一袭黑衣,面容冷艳的瘦娘们儿居然会是那个一直小女人扮相的媛媛。 大概是察觉到了锦华的目光,媛媛面无表情的瞧了过来,锦华不由愣住了,她发现媛媛的变化实在是出人意料。 即便走在街上,纵然擦肩而过,她也根本不可能会认出那个女人会是媛媛。 眉细如钩,唇薄若刀,尖细的下巴就是冰锥子,最令人惊异的是她那双眸,瞳孔像是绿幽灵,又像是灰色的玻璃,一眼相望,便不寒而栗。 就像是凌冬时节踏雪而来的冰雪女王。 那样的气势,同从前如蜜糖一样的女孩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她嘴里喃喃自语,锦华发现一道金光自头顶而下,将自己包裹其中。 混合着金光的,是金色的雪片,在漫天簌簌而下的金雪中,时间寂寞,像是处在无限的荒凉之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锦华脑海中,过去的景象如同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她想起来当年在河底墓的情景。 她第一次得到东皇钟,第一次见到降神,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见到的一切,尘封的记忆,关于东皇钟,她所知道到的一切全都回来了。 那时,她抛开贺榕要返回墓中寻找唐明,之后,刘秉忠便莫名其妙的袭击了她,因为只要使用东皇钟的力量就会被东皇钟上一代的宿者附身,所以关于使用东皇钟期间的一切,在恢复正常的时候都会忘记,直到现在,她方才想起那些记忆。 然而,这些并非是全部,之后的景象还在继续。 锦华的眼前又浮现了当年的风光十足的督军府 不对,这不是她的记忆,而是媛媛。 锦华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继续看下去,这小丫头一身很奇怪的装束站在督军府门前,而她手上的东西,正是锦华最熟悉不过的东皇钟。 她走进了督军府,对周围的人仿若视而不见,径直走进了贺榕的屋,在那件屋子里,她亲吻了贺榕的嘴唇,然后锦华瞧见贺榕的眼皮颤了颤 “小姑奶奶我不要东皇钟了我不要了” 眼前的景象消散,金雪也消失了,锦华缓了缓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血糊糊的人影子是小宽 小宽喘着粗气从楼道上跑了上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踏空而行的东皇太一。 “钟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拥抱猝不及防,东皇太一像是一个大孩子,气喘喘的撞进了她怀里。 锦华惊讶的抬起脸,看着东皇太一满是依恋的脸,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搞不清状况了,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皇太一拥抱之后,抓住了锦华的手将她拉在了身后,锦华发现现在的东皇太一又变回了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东皇太一,那个会缠着她,会叫她钟儿,总是会将事情搞砸的冒失鬼,总是会问东问西的好奇宝宝,东皇太一。 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谁都不能伤害我们,东皇若你回来,我们一起武装到牙齿,一起杀回上海。” 这是她食言的承诺。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学会心狠,没有成功的唤醒东皇 锦华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皇太一握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锦华听见他低低的说:“钟儿,我不会容任何人伤害你,蚩尤之战不会,现在也不会。” “东皇” 东皇太一没有接话,他扭过了脸,面容冷毅的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媛媛:“当初你唤醒我,答应我的,难道全忘了吗” 锦华清晰的听见了媛媛的嗤笑声,清冷的声音如同碎玉:“我们都不应该存在这世上,你深知蚩尤之战的结果,也深知荣锦华的结果,是你在执迷不悟东皇,你伤不了我,还是退下吧。东皇钟在我手上,空间之门也在我的手上,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只需要这最后的碎片。” “若是加上我呢”走道上又浮现一道人影,锦华侧脸看去,只见得熟悉的眉眼,赫然正是唐明。 “后卿,你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何必为这个人出来充当炮灰”媛媛依然面不改色。 唐明没应她话,看了东皇太一一眼,摆了摆手:“东皇太一,我们斗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站到了同一个阵营了。” 东皇太一没说话,冲着唐明伸出了手:“我们都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现在” 唐明跟着笑了一声:“是啊,错乱的一切的确该回到正轨了。当年的大战,败了就是败了,那里有这么多的执念” 东皇太一怔怔的看了唐明半刻,突然没了声响,过了很久,方才露出了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没想到,固执了这么久,你也会看开。” “时间在变,人也会变。”唐明话简意骇。 锦华夹在两人中间,听着这意味深长的对话,虽然理解两人话里的意思,肚子里却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问出口。 “你们都只是说的好听罢了,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回到过去就没有想过拿回从前的一切吗没有想过夺回自己被掠夺的财富吗”媛媛冷笑了一声,显然很不屑东皇太一与唐明的观点。 “我曾经想过,但比于失败,更重要的是正视失败。从前我被仇恨迷了眼,现在我想清楚了,是我将锦华拉进这一切中的,也应当由我来终结一切。”唐明说着,习惯性的摸了摸锦华的头:“我该把唐胖子还给你了,对不起。” 锦华有些迷惑,唐明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向了媛媛,漆黑如墨的眼中满是洞察一切:“我知道你来自未来,也知道你想要改变什么,但我们这些人是不存在于这世上的,这个时代有它自己的轨迹,我们不能触犯规则,只能旁观。你如果聪明的话,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只要将你们全部毁灭,我就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穆少秋将他们全部喂虫子” “媛媛,收手吧。”一柄匕首拦住了穆少秋的行动,媛媛抬眸看去,不由有几分失神。 “贺大哥” “我知道督军府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也知道你一直以来的乖巧都是装的,媛媛,不要执迷不悟了,收手吧。” 媛媛嘴唇颤抖着,一巴掌响亮的甩到了贺榕的脸上:“你忘了吗我的孩子她,是她杀了我的孩子” 贺榕毫不犹豫的拥住她:“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但媛媛,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样对我为什么你眼里永远都是荣锦华”媛媛冷笑了一声,薄嘴唇像是剪子,话语句句饱含恨意,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贺榕。 贺榕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低头吻住了媛媛眼角的泪水:“我不管你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但媛媛,做错了事,就该去面对它,而不是一味的错下去。” 媛媛无声哽咽,晶莹的泪水从她瘦削的脸上滑落,她摇摇头,如同自语般轻叹了口气:“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回头。” 说着话,她霍然一爪伸出,尖利的手伸进了贺榕胸膛,空气里发散着血腥,只见她一手掏出,赫然正是贺榕的心脏。 贺榕瞪大了眼,看着媛媛,用最后的余力摇了摇头,还未言声便被穆少秋一脚从高台上踢下。 东皇太一与唐明对视了一眼,同同踏步而去,凌空而起时,两手如同苍鹰之爪,迅猛的朝媛媛抓去。 媛媛看着手上的心脏,毫不犹豫,一口吞进了喉咙里。 轻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吹落了她的眼泪,只见她凌空而立,身上的衣裙随风飘动,她手上有一道金光,缓慢的浮起,越来越盛的金光罩在了锦华身上,金雪又开始飘零。 “她本来就是东皇钟的碎片,也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既然要消失,我们就一起消失好了。” 锦华在那道金光里听着媛媛的话,她恐惧的看着四周,一遍遍尝试,无论如何都是走不出金光的,身体逐渐的也跟着发光了,她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仿佛有什么在呼唤,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sjgsf0916: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终章 高文轩从小宽那里得来消息,便一路驰骋,对于东皇钟,他从锦华那里听闻过一些,此刻也很是了解事情的严重性。 将裴小凤送往医院后,他头也不回的直奔而出,他心里面有些愧疚,因方才对妻子的冷落。 他不敢想,若是锦华同时被穆少秋和媛媛围攻会怎样,他同他们打过交道,自然知道那二人现在与往日究竟有如何不同,穆少秋出手狠辣,比于过往,甚为狠辣,而那媛媛则变成了如鬼的邪物。 焦躁的握着方向盘,高文轩恨不得跳过日本人的封锁线直接抄近路奔去,他越是心焦,越是不安。 “锦华锦华”终于到了小楼所在,高文轩一拧钥匙便火急火燎的跳下了车,他一边呼唤着锦华的名字,一边踏上了楼梯。 恰在此时。 东皇太一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在向媛媛击去一掌时不由自主的转回了脸,看着被金光包裹的锦华,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同他一起看过来的,还有唐明。 “这”唐铭一脸震惊的同东皇太一相视了一眼,漆黑如墨的眼瞳中满满不可思议。 东皇太一没有说一句话,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媛媛见他二人皆是失魂落魄,手甲若风,急速攻来。 东皇太一没有躲,生生挨了一击,唐明见情况不对,连忙搀扶住东皇太一,然而,那穆少秋也没有闲着,就在他见到媛媛旗开得胜之后,随即召出千百只蛊虫,直直朝二人的方向追击而去。 蛊虫黑压压一片,恰若黑云压城,媛媛见此情景,心里乐极,拂袖而笑:“既然你们一心求死,今日我就送你们一程” 她正说着,一道蓝紫色雷光犹如一柄巨剑,从天幕之上辟立而下。 唐明发现,那东皇太一不知何时从自己的搀扶下脱身而出,他站在那巨剑之后,玉面被电光照得一明一暗。 唐明明显的感觉到东皇太一的气势发生了变化,凉风将他的衣袍高高吹起,他的眼犹如天上最明亮的启明之星,他身上涌起了仿若凌冬将至的肃杀之意,这样的东皇太一,唐明是从未见过的,即便是作为僵尸王的后卿,在同东皇太一交手时,也从未见到过他如此凌厉的杀意。 东皇,怕是真的愤怒了。 然而媛媛并不害怕,反而气定神闲,一脸和善假笑的看着两人:“荣锦华现在可是在东皇钟的空间里,你们若是想让她好多,可千万别来倒我的胃口,这里面究竟是谁,你们可是要比我更清楚,荣锦华只是一块碎片,那里面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主人。 唐明连忙拉住了暴走的东皇太一,他在心里谨慎分析着媛媛的那一番话,方才他感觉到空间的震荡,现在听那女人张嘴,心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忐忑起来,心里想着,他又抬头瞟了一眼东皇太一的侧脸。 方才还是冷冰冰的东皇太一,现在突然也变得和善起来,他同媛媛两眼相对,幽冷的目光潜藏在笑脸之后,不停的放着冷箭。 唐明不知道东皇太一是如何想的,在他看来,此时要么将那媛媛利落抹杀,要么就掰扯些文字游戏拖延时间。 东皇太一是不知道唐明的想法,即便他是知道的,也断然不会那般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东皇钟了,当年的蚩尤之战,东皇钟崩裂,以碎片之形广布山川,但更为重要的是,他将钟儿的元神封印在了东皇钟的碎片内,蚩尤之战,钟儿身陨,他是万不得已才这般做的,但现在看来,确确是个大麻烦。 然而,东皇太一并不知道,锦华在东皇钟内早已同那钟儿交上手来。 对于锦华而言,她此刻处在一个很痛苦的境地里,方才那道金光,将她拉到了东皇钟的空间内。 时间静流,金雪漫漫。 “锦华”恍惚中,锦华听见有人在喊,她扬起了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不由自主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片天地只有寂寞飘落的金雪陪伴着她。 是谁在喊她呢 锦华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一种好似灵魂分裂的痛苦占据了她整个身体,恐惧盘踞在心头,她想起了在河底墓中,降神化为糜粉的一幕,她也会变成那样吗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尸骨无存甚至灵魂也会消散吗 她不知道。 现在究竟应该怎么办 捏紧了拳头,在这片空间内四顾,一步一步的走,步履艰难。 金雪比先前更盛,隐隐中甚至能够感觉到能量的恐怖,不知何时,她眼前浮现了一面镜子,那镜子里有着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高文轩笑吟吟的挽着裴小凤的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情意深沉的模样,简直的要气煞了她。 忍不住一拳砸了过去,镜子很快便破碎消失,但下一秒,却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这时,画面又是一变高文轩吻了裴小凤的红嘴唇,他晶亮着眼,献宝似的将一颗鸽子蛋红宝戒指戴在了她的小细指头上。 锦华忍不住低头看高文轩送给自己的那枚钻戒,钻石亮闪闪,闪的她眼睛酸涩。她赌气的扭过了脸,怎么都看不下去了,真是又嫉妒,又不安,她要赶快出去看住了高文轩不可。 那面耍赖的镜子却是怎么都不肯放过她了,在她扭过脸后,镜子又巴巴的贴了过来。 虽然不愿看,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脑袋抬了起来,目光黏了上去,镜子里是高文轩抱着小丫和裴小凤一起照全家福的情景,高文轩显得很幸福,小丫也是傻乎乎的笑。 这一大一小的白眼狼 锦华真是要被这对欺负人的父女气炸了,这时,镜子所在的地方传来了嘻嘻的笑声。 镜子慢慢变作了人形,银白的发,金色的眸,一身金鳞战甲,却是同她一模一样的相貌。 上一代的寄宿者 锦华微微一怔。上一代的寄宿者她记得清清楚楚,应该是降神才对怎么会是同她模样相像的人呢 “我是初代寄宿者。而你是我一部分灵魂的转世。”那人见她一脸疑惑的模样,不由笑着开口解释,她说着说着,又有了一丝怅然。 锦华细细的打量她,发现她跟自己又是不同的,她看上去有一些朦胧,就像是天上仙的感觉一样,眉眼间的清丽,宛若有一朵水莲花绽放着。只听她又低低道:“当初我是为了保护东皇钟方才将你从我的体内分出,但没想到,你现在竟然生了自己的魂魄,轮回了这么久,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想起东皇太一总是叫她钟儿,锦华突然有些明白了,或许东皇之所以会出现,他大概是知道的,她是这钟里人残缺的灵魂,东皇太一让她寻找东皇钟的碎片,约摸着是为了将此人唤醒。 “钟儿,我会被你吞噬吗”锦华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那人显得很惊讶的看了她半刻,摇摇头:“你虽然是我的一部分,但到底不是我了,更何况,你现在有了牵绊,我没有这个能力融合你的能量。” 锦华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钟儿,不由放松了下来,忍不住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其实东皇钟之所以河底墓选中我,就是因为将我认成了你,对不对” 她看着锦华摇了摇头,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点回忆:“我们和东皇钟是一体的,或许可以这样说,太一失败后,东皇钟崩碎,那个时候,我便已经不存在了。太一将我的元神封印在了碎片里,他以为找齐所有的碎片就能救活我,但其实我的生命已经依附在了东皇钟上,我需要能量,所以我会寻找寄宿者,就像你先前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她给予多少能量,我就带给她多久的希望。” “那我” “我不想成为太一的拖累,所以便存了私心将你分出了,锦华,你不怪我吧。” 锦华摇了摇头,若不是她亲身经历,真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她看了钟儿有一会儿,犹豫了半刻,不由又问:“我怎样才能走出这个空间” “这里是东皇钟的内部,你想出去,自然可以出去,你从前不是进来过” 看着钟儿的笑容,锦华有些不好意思,思量了半刻,她同钟儿道:“你有没有想给东皇带的话,若是有,我帮你同他说一声。” “东皇同我根本就没有可能,成为器灵,成为替他抵挡一切危险的武器,我已经很高兴了。”说着说着,钟儿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锦华轻叹了口气,到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可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她又说不出来不对劲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她想了想,当目光再次落在那钟儿的身上时,突然便明白了。 这个钟儿待她似乎太好了些,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每一代寄宿者的结局都没有善终过的,却只有这初代寄宿者安然无恙,此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善茬。正在锦华思量之时,一根细细的金色绳索不知何时自她身后而出,将她捆了一个结实。 因为猝不及防,所以锦华在被捆绑后方才清醒了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钟儿,实在想不到钟儿会突然变脸。 “我自然不会吞噬你,但我想借用你这具躯体走出东皇钟,这千百年来,我在东皇钟内遭了太多苦,我不想再待下去了,反正你是从我身上脱出的一部分,不如就代替我成为东皇钟的器灵吧” 灵魂撕裂的疼痛再一次的遍布全身,锦华拼命的想要逃脱,但她发现,自己根本脱不开那绳索。 有什么剥离了,空落落的,等她彻底的清醒之后,竟发现自己已经飘在了身体上方,而她见到的钟儿,则喜滋滋的霸占了她的躯体。 锦华看着漫天金雪,看着满脸带笑的钟儿,她感觉到自己绝对不可以这样,她怎么能将身体平白无故的拱手让人呢高文轩和小丫还等着她,她不能让裴小凤那只花蝴蝶占了便宜,她怎么可以。 就算是拼了老命,她也得将身体的控制权夺过来 卯足了劲儿,锦华奋力的朝身体所在的方向撞去,却见那钟儿狠厉的抽起金色绳索,朝她冲冲甩来。 不但扑了一个空,而且她险些被那钟儿抽中,咬着银牙,锦华不甘心的再次朝钟儿撞去 东皇太一被媛媛逼到了楼房的边缘,此时天色已暗,小楼外起了风,风声凌冽,他的鞋板在楼栏边缘微颤。 媛媛仍在步步紧逼,唐明正与穆少秋缠斗,穆少秋那一手蛊术变化莫测,他几次都险些中招,但面对东皇太一的窘境,他只能远远观望,并不能上前伸出援助之手。 不但这两人如此,锦华也是同样,那钟儿出手极其刁钻,锦华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几番回合,已然败下阵来,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 锦华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已然有些涣散,那钟儿怕是抱了将她彻底留在此地的念头。 “锦华锦华”那道呼唤声又响了起来,究竟是谁在喊 声音像在远方,又像是近在咫尺,听到这声音,她忍不住的想要流泪,究竟是谁呢 锦华自问之时,高文轩已经上了楼梯,他从未停止过对锦华的呼唤,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在胸腔内,嘭嘭嘭,不停的跳动着,他突然感觉到害怕,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将他牢牢的固住,他的妻,到底在什么地方 锦华感觉到所处的整片空间都在震颤,紧接着,她见那钟儿变了脸色,金色的空间里,粉屑四散,像是要坍塌,锦华有些不明所以,当她看向钟儿的时候,钟儿已然面露惊恐。 “是他是他东皇竟然”钟儿的话并没有说完,紧接着,锦华便看见她被排挤出了身体,而一股强烈的拉力将她拉入了身体里。 金雾消散,锦华眼前又清明了起来,映入她眼帘的,是四个大老爷们儿的满眼紧张,小宽又哭又笑,唐明是两眼呆怔,东皇太一是满脸急切,高文轩是眼眶通红。 “小姑奶奶”小宽首先扑了过来。 唐明紧接着跟在小宽身后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高文轩直接越过了东皇太一,一把将她深拥在怀:“怎么这么傻,这些危险的事情以后记得要交给我来做。” 锦华看他憔悴而又疲惫的样子,眼圈不由一红,但嘴上依然没好气:“哼,你不是抱着裴小凤快活着呢。” 唯有东皇太一没有动,东皇太一站的远远的,对她所在的方向弯下了身子,鞠了一躬,锦华知道他拜的不是自己,而是钟儿 送别东皇太一和唐家兄妹是在翌日的下午。 唐明据说犯了腿疾,又坐回了轮椅上,唐丽在后面推着他,两人要回北平去。 东皇太一帮唐丽提着行李,见锦华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锦华看着他们几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东皇太一看了她好一会,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轻道:“锦华,我要去找钟儿了。保重。” 他的话很简短,锦华听了却想落泪,在击败媛媛后,东皇太一为了救她再一次的打散了拼凑完整的东皇钟,作为器灵的钟儿,则再一次的陷入了沉睡。 “小丫头,保重,我” 唐明摇着轮椅从东皇太一身后探出了脑袋同锦华告别,但说了还没两句,便朝挤眉弄眼的努嘴。 锦华挑了挑眉,不由回头看去。 身后,太阳耀眼。一片曚昽的金光中,高文轩抱着小丫,正朝她走来。 完sjgsf0916: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