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楼之老实人当家》 作者:双面美人鱼 文案: 老实本份的王桂枝占了红楼梦里被大家公认为佛口蛇心、恶毒无知的二房太太王夫人之身,喜爱红楼梦里每一位珍贵女儿的她不但想继续精彩得活下去,也以后半生能过上像贾母一般的安逸生活为目标努力奋斗着。 谁料等王桂枝再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将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金陵十二钗的命运都改了~ 作者提示: 一,不黑任何人,无毫无理由的脑残针对。(不能接受王夫人是好人的请注意,此书为王夫人“洗白”“洗白”“洗白”,最重要的话说三次。) 二,俱是作者猜测附会之说,供大家茶余饭后玩笑,欢迎指正。非常俗烂的爽文大团圆结局~ 三,架空虚无,无系统无空间,外挂就是女主自己,当蝴蝶张开翅膀飞翔,…… 内容标签:红楼梦 豪门世家 种田文 穿书 主角:王桂枝 ┃ 配角:贾政、贾元春、贾珠、贾母、红楼一干众。 ┃ 其它:论当家主母性格变化带来的深刻影响 ==================== 第1章 魂归 “太太,可要起了?” 王桂枝朝着帘子挥了挥手,她满脑子官司,哪里愿意起来,虽说一睁开眼自己年轻漂亮了,可毕竟不是原身,她虽说得了病……是了,她肯定是一急,病死了。 一想到自己老实本分的一生居然死的那样憋屈,她猛得便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排行老二,夹在中间,家里条件一般,她的衣裳书本俱是用的姐姐旧的,哪怕成绩最是优秀,最后还是得早早进工厂上班,先供着姐姐出了嫁,又让着弟弟成了亲,老大不小之后跟相识多年的工友冯子木结婚,家里没什么陪嫁,她也没多说什么,总归老父母身无长物。嫁给冯子木之后,她老实,他明智,就从工厂里出来,自己从小加工坊辛苦干起,慢慢也存下了一份家业,三十五岁生下独生女儿冯小莲玉雪可爱,孝顺聪明。一家人相亲又相爱,就是嫁得太远,去了法国。 王桂枝跟冯子林携手三十年,他对她温柔,两个人都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一辈子没红过脸,他突然脑溢血去了,她也像没了半条命似的,不想跟着女儿去外国,自己多半是积郁于心,慢慢身体也就不好了,可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家血脉亲人给害了! 她是得了癌症!可那又怎么样,她不是没钱治,只是一时不想吓到女儿,让她怀着孩子也要从法国跑回来,就给了那人面兽心的姐弟俩机会,让他们俩不知道怎么撺掇着亲娘扣下了自己的保险医疗费,她一个癌症病人躺在病床上,不是小护士看她可怜偷偷告诉她,她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王桂枝想不通,她年年都不忘了父母,每逢过年过节都给他们孝敬,姐弟生日,子侄但凡有喜从来都没有旁落过,本份老实,怎么就惹了他们的眼了!她可怜的女儿,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她窝在锦被里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把守着外面准备侍候她洗漱的丫头们吓破了胆,俱跪了一地。 彩霞脸色惨白着,将近几日里的事思来想去过了一遍,到底还是不知道太太在伤心什么。可怜太太这么尊贵的人,竟也只能躲在自己床上哭,便也悲从心来,泪泣不止。她这一哭,连带着屋里的人都哭了起来。 那头贾珠领着夫人李纨来请安,走到门口就看到挑帘的婆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便问道,“怎么回事?” “……珠大爷,许是太太不舒服……”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眼下得眼的丫头们都跪着,也没见着二太太。 贾珠顿时便进了门,看丫头们跪了一地,嘤嘤哭泣,被唬了一大跳,只怕太太有什么不好,顾不得分寸忙掀开帘子,“太太……” 只见母亲面对着墙,眼瞪得大大的,牙死命咬着锦被,哭的是伤心不已,泪流满面。贾珠为子,见亲娘如此,哪有不痛之理,也跪在机子上泣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若有什么伤心事,只管说出来,儿子万死不辞。” 李纨也早跪在一旁泣立,只不敢随意出声。 王桂枝都哭迷了,迷迷糊糊地她听到一温柔的声音,转过眼,就看到一个好是俊俏的郎君,只是有些弱不禁风,还玉面带泪,好不让人心疼,一股子慈爱便泛上心头,“我的儿,你怎么哭了。” 听到太太这话,贾珠更是掌不住,他身为二房长子,十四学便进学,勤恳用心,只盼着能达成太太老爷望子成龙之心,可没想到太太哭成这般,也念着他,越发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理应顺心孝敬才是。 “太太,您哭成这样,小爷怎么能不心疼呢?”李纨忙开解着,“不论有什么事,太太也犯不着这般伤心。您只瞧着……” “大姑娘来了!” 没等她话说完,元春领着奶娘,也走了进来。她人虽小,却早有了大家小姐的气派,见丫环婆子们都跪着,就连哥哥嫂嫂也跪在太太跟前,不由横眉竖目,“这是做什么?没得晦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是大姑娘,别说太太这里,就是在老太太面前也自有一份体面,她金口一开,都忙站起来,除却四大丫头之外,都躲了出去,在外面支应着,打起十二万粉精神,深怕有什么吩咐叫唤没听清,在这结骨眼上招了主子的骂。 元春看了下哥哥嫂嫂,把奶娘也撵了出去,坐到王桂枝跟前,一边拿帕子给王桂枝擦泪,一边柔声问道,“太太是哪里不自在了,哭成这样!”她心里纳罕,太太一向是宽厚老实,不爱与人多言,最是慈悲的一个人,有什么不痛快让她这般不顾体面的哭泣。 王桂枝脑子还是有些昏沉头晕着,她闭了下眼,又睁开,轻轻叹了口气,“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她总归占了别人的身,看这些孩子眼里的关切,就知道对原身一片孝心可见。 这话一出,贾元春贾珠都恭敬听着,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去请个大夫来看。”王桂枝是真怕得病,再来也要把这一出给混过去,她又瞧了瞧贾珠,“你们俩也别走,一会儿让大夫一并瞧瞧。” 贾元春忙应着,打发人去叫老爷使贴子请宫里太医来瞧。 王桂枝大哭一场,松了劲,在贾元春的温柔服侍下,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太太肯定是病的狠了。”贾元春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巴巴望着哥哥,“太太平时那么要强的人,这回子哭的这般厉害……” “我知道,一会儿太医来了,定要仔细看看。”贾珠心里也焦急,头一回有些怨恨起老爷来,这要不是他们来请安的时候,太太病的痛的还收不住,那谁又知道太太病的难受呢?这夫妻之间,互相扶持,难道是假的吗? 第2章 病中 贾母听了下头人报了,心里也不由着急。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病了。 “快去,拿我的名贴去!” 二儿媳妇是王家的小姐,四大家族盘根错节,姻亲相连,她嫁进门来,显示亲上加亲不说,就看她育下一子一女,有着元春珠儿,这两个好孩子,那就是对贾家有功。素日里也文静平和,大家相处温柔,极得她的心。 “二老爷昨个儿歇在哪儿了?”她坐在美人榻上,挂心不已,大儿媳妇已经有些不好的症状了,这要是连二儿媳妇…… 媚人小声答道,“在赵姨娘……”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贾母闭了闭眼,她知道,比起王夫人,赵姨娘的颜色是不错,就是那周姨娘也比不上,可是当家主母又不是以色侍人,原本在家里一个响快姑娘,硬生生变得木讷老实,开始念经信佛起来,那是为什么? 话说的糙一点儿,还不是因为对男人灰心失望了,总归她膝下有儿有女,只随便他去罢了。虽说如此,心里还是有些心结……想想日子,正是十五,唉…… “去把二老爷给我叫来!” “是的,老太太。” “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 贾母看着贾政,心中又有些恻然,他只是不爱正房,又能拿他如何呢?原本想骂的话也停了下来,他自幼喜读书,最受疼爱,与人相处,也多言他谦恭厚道,最是像荣国公的一个孩子。 “起来吧。”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方道,“你呀!你可知你媳妇病了?” 贾政有些茫然,“刚才知道了,已经打发小子们去请太医了。” “嗯?你怎么不想想,昨个儿你理应歇息在她那里……”贾母白了他一眼。 “……母亲,这话怎么说的。她昨个儿又没留我。”贾政不假思索便道,一想到王夫人居然如此小性,居然借病来暗中在母亲面前告他的状,便觉得她更是腻歪,面上表情也带出点不屑来。 贾母还能看不出来?茶碗一放,怒道,“胡涂!她持家公正,当家主母,自然不会说些歪三邪四的话来勾引你,像那些妖媚妇人一般!你半点不给她面子,她心里如何能不气!”贾母知道哪个男人不好色,别说她这个小儿子,一想到大儿子那个屋里,不由悲叹,“修心、齐家,平天下!人家举案齐眉,你如何不能相敬如宾,她又没管着你不许你去别人屋里,初一十五这些正日子,你如何不能给人家一个体面!”后宅之事,男人又怎么会懂?长夜更漏,孤寂独眠,还要想着自己夫君与别人欢好?这一天天的,怎么能开心起来?第二日,那些个分了自己恩宠的女人还要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能不生病? “你既然是员外郎,也该维护些名声,难道你想让别人说你宠妾灭妻?你可是要注意分寸!”总归是自己的儿子,贾母点到即止,不欲在夫妻之间多插手,反正打着圆承罢了,全然也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贾政被这样一敲打,心里也有些忐忑,便恭敬道,“知道了,母亲。” “等太医来了,瞧瞧是什么病,好生宽慰着,她才是你的正头娘子,死后共穴的人……你就是不想着她,也要想想珠儿,还有元春两个孩子呢!” “是的,母亲。”贾政点头应下。 “好了,你快去吧。”贾母挥了挥手,贾政出去。她歪头倒在一边,对着媚人道,“原想着大儿媳妇要是不成了,这老二媳妇能撑起来,没想到她也闹了这么一出。” “许是没什么大病,急症一下子就过去了,老太太您别忧心。”媚人捧过新沏的热茶,端至贾母跟前。 “希望如此。”不然怎么好跟王家交待?贾母望着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大儿子是降爵袭的一等将军,本身就只是沾着祖宗的光,根本不思进取,一味玩乐,若只是安富尊荣,也不过就是花些钱,不至于碍了上面的事,也就罢了。 二儿子当初苦读诗书,一心想自己科举入仕,就养在他们跟前,也想有子可靠,没想到荣国公病来如山倒,临死前的一封遗折,让老皇上念此祖辈功劳,直接给封了官。官场中,本来就有派系之争,他虽有些才华,却是过于正直迂腐,虽说也结交了一些好友,但总归是些清谈依附之辈。 这两个,还真是兄弟,都是一样的货色…… 想到这两个儿子,贾母脑仁子就有些发胀。 王桂枝由儿女服侍着一勺一勺吃了药,心苦口更苦,怎么连吃个药也要细吞慢咽,她恨不能一把把药碗给夺过来一气喝了,最后才有枚蜜果儿压压味儿。她刚才睡了一觉,知道自己是王家小姐,从小被家中万般娇养大的,与贾家政哥儿定了亲之后,一心就都放在了他身上,可惜这位王家小姐样貌平凡,只能算得上是中人之姿,更何况她不懂文墨,这贾政活生生的颜控,对着王家小姐便就淡淡,等她生下儿子之后,便看上了一绝色丫环,也就是如今的赵姨娘,王家小姐气苦,可如今的家庭俱是这般,她只得忍着,怀着元春之时,她还心酸着又给周姨娘开了脸,让贾政收了房,可还是没比得过赵姨娘。 王家小姐心里总扎着刺,又眼看着儿子跟儿媳妇相亲相爱,心中羡慕,也有些嫉妒,昨个儿夜里,本应该是在她屋里休息,没想到贾政干在她这里用了饭,甩手便去了赵姨娘那里,她委屈万分,心底邪火发晕,便厥了过去,让她这个野鬼给占了身。 真是阿门陀佛,王桂枝一生与人为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王家小姐,如今的王夫人。但一想着她老实了一辈子,却被人害死了,心气一起,总归不是她自己犯了孽,这王夫人,除了有了服侍,比她年轻漂亮点,哪里有她过的好呢? 她王桂枝没病的时候,三五不时可以出外旅行,各地风光见识过,各处美食品尝过,与自己的老公相亲相爱,不比这王夫人只能窝在屋里数佛豆的强? 更何况她以后的日子,更是苦命,聪明能干的大儿子转眼就去了,亲生女儿被送进宫里,一个小儿子,只知道在内闱里厮混,就是如宝如玉又有什么用? 转眼便是大厦将倾,抄家灭族,死在牢中。 就是在王桂枝那时候,各色小说里不少都把她写成了人面兽心的奸人,整个贾府里她成了所有事情的背锅者,死人都是她的错,小戏子自己愿意出家当尼姑,那尼姑居然是坏人,也是她黑心;还暗说贪污了黛玉的银子……总归她是个又贪又奸,十足害人性命假装善人,面甜心苦的万恶人! 可怜她到底干了什么错事? 一说金钏儿跳井而死,她信佛都是信的假的,简直是害死人命!可说到底,王夫人身为主母,看着儿子跟自己丫环调情,她难道生不得气发不得火?她打金钏儿怎么了?自己的孩子当然自己疼,哪怕是放到现代,你看着到人家帮工的小保姆跟你的儿子勾勾搭搭,你能不生气?你还想让她继续在自己眼前呆着? 金钏那话,金簪子掉进井里,是你的就该是你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哪个人听不懂。 王夫人听了,岂有不火之理,她已经四十往上的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心里能不生气?难道还要把金钏儿倒过来好生哄着?哪个当娘的会这么干?自然是撵出去了! 金钏儿跳井,也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事不出自于王夫人的本心。她只想把金钏儿打发出去,可金钏儿或许是舍不得在二太太跟前当丫环的好日子,或许是被二太太绝了自己能跟宝玉的机遇,自己寻死。这笔债能全怪在王夫人头上? 就跟考试作弊被抓住了,老师批评了,作弊者自己跳楼死了,这也能怪老师错了吗? 要说错,三方人都有错。 宝玉无知调戏在先,他可能是思无邪,只想着跟女儿家们打闹嬉戏,可在旁人看来,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金钏祸出口出,她要是严厉拒绝,不跟宝玉打闹,不让王夫人看在眼里,听在心上,保管就没有这一出了。 王夫人唯一错在没仔细体察自己丫环的心思,可如今这种封建社会,下人们都是任打任骂的,让王夫人去体谅丫环在想什么,实在离谱,不太可能,总归有这么一出。 所以她原在流泪,宝钗拿话一劝她,她自然也就丢开了,人都是自私的,没谁会故意给自己强加罪名。 再来就是说王夫人苛待林黛玉,不待见黛玉,这又从何说起? 要知道林黛玉可是跟着贾母,贾府里最尊重的人一处住的,哪处开销都是最上等的,哪里来的苛扣? 两个玉儿,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 似黛玉这般心思细腻之一,若是王夫人有所恶意,她岂能不知?要知道一开始,她把宝钗都当成恶人。 第3章 打算 要说到了后期王夫人不赞成黛玉跟宝玉在一处。 王桂枝从王夫人角度分析,觉得后四十回不是原著而是别人续的,到底有些旁落,不知道是不是是这样? 一来当娘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娶一个病重的人来给儿子当媳妇?所以就算是贾母这位老太太,也默许了宝钗嫁进门。就像情况不同处理事情的办法也不一样,那时候宝玉丢了玉,整个人都有些疯了,宝钗嫁进门也是为了冲喜,黛玉病成那样,总不能让一个病人来照顾一个疯子?总归是想想着趁宝玉还在,留个后罢了。 总不能让个病人生孩子吧?现代有计划生育,后期才开放二胎,可古时候就是传宗接代,嫡庶有别。 按照王桂枝从王家小姐这前半生看来,王夫人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实妇人,人总归是那么复杂的,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想的也就不一样了。 她王桂枝自认老实的一辈子,同胞血脉一样也敌不过钱财利益。 放在那对姐弟眼里,反正她得了癌症定是要死的,何苦白花钱去治呢?可她呢!她凭什么自己有钱不能治,就算是姐弟,也没有把自己全送去填他们的道理! 又许是在晴雯眼里,王夫人就是听信了小人的馋言,把她看成一心想要勾引宝玉的小妖精,才害得她病中也被撵了出去。她素日那些牙尖嘴俐,张扬肆意,冷眼看着只有袭子麝月跟着宝玉不清不楚,临死的时候,她自认白担心这个名声,说道早知如此,又何苦守着,那又岂是对宝玉无意? 晴雯是个好女儿,她的死,在宝玉心里,是天大的悲事,而在王夫人眼里,也实在不过是件小事。她座下奴仆不知道多少,连自己的儿子都是早夭,心早都硬起来。 正想得出神。 “太太,用点粥吧。” 王桂枝由着彩霞把自己扶起来坐着,她看着那红漆托盘上摆着两小碗粥,剩下有四碟子小菜,腹中也觉得饥饿起来,她想着元春跟贾珠,“姐儿跟哥儿用了没有?” “还没呢,等太太示下。” “让他们都好生吃饭,太医不是说了嘛,我不过是邪风入侵,痰浊内蕴,气滞血淤……”王桂枝虽有怨气,可也没道理把这怨恨发泄到被她投身原主的子女身上,再且为了她自己,那个夫君贾政,怕是靠不住的,在这封建社会能依靠的都是她的孩子。 “是的,太太,您别操心,珠大爷跟大姑娘好着呢。”彩云给王夫人捡着野鸡瓜子配菜,她年龄到了,差不多也会打发出去配人,在这当头,侍候主人越发尽心,生怕不能顺顺当当得给免了赎身银子,体面得出去。 “嗯……” 王桂枝用了碗粥,便觉得饱了,她懒懒得歪在洒金大迎枕上,手里拔着一串看起来黑沉沉不打眼,只有微微清香的手珠,“去把,周瑞家的叫来。” “是,太太。” 王夫人嫁进贾家十几年,可以说是恭敬顺从,老实周正,上头有贾母看着小心小意。如今贾家的当家主母是没过世的贾赦原配,贾政觉得她没有颜色,她虽芳心暗投,可大家小姐的教养,又容不得她对着贾政小意歪缠,两个人便渐渐相看两生厌。 在王桂枝看来,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总归是古时候的女人,确实是见识少,像王家的女儿,也算是官宦世家中的女儿,从来都没说过要缠足,去学习那些前朝遗留下来的恶习,就连诗书琴棋也教得少,精通些文字识得几个字,多的是什么祖宗规矩。别说王家了,就是李纨出身书香,父亲乃是国子监祭酒,家中没有不通诗文的,都没让她好好读书。只略教她几个字,知道些女德女烈的名字。 全是些压着女人,一心只想维护父权,夫权的男人们,也怨不得王夫人后期想着不如干脆送女儿进宫,横竖左右是吃罪受苦,她干脆拼尽全力让女儿去那最有权势的地方搏一场富贵。 王桂枝叹息了下,想法很好,可惜进宫之后,哪里由得她想? 如今要想以后过得好,首先得先想保住她这个大儿子,因为那贾宝玉,不定还有没有机会投身到她肚子里呢,王桂枝冷冷一笑。 她上辈子习惯了息事宁事,凡事都不争不抢,宁愿自己退一步也不愿意惹事生非,老老实实守着自己本份,结果落得个气死在病床上的下场。 这一生已经是占了别人的,不论是为了原身旧主,也为着她自己以后,她都不想落得下子亡女悲,死在牢中的下场。 “给太太请安。” 周瑞家的进得门来,行全福礼在王桂枝面前蹲着,也不知道太太突然找她有什么事儿。 王桂枝抬眼看她,周瑞家的一头乌压压得头发,梳得平平整整,插着银簪,耳边一对小巧的水滴玉坠,整个人都显得秀气柔美。 “你如今管着什么事儿?”王桂枝知道她是自己的陪房,跟着自己陪嫁过来的,自然是跟自己一体,看她的衣裙打扮,应该是过的不差。 周瑞家的忙答道,“太太,我没做什么事,只随着我家汉子乱窜罢了。只等着太太使唤。”太太为人周正,身边陪嫁来的四个大丫头,个个都是体面嫁了出去。她原就想着什么时候来探探门,跟着太太才有好处。没料想,此时太太就想着她了。 “你打发周瑞安排,去把我那个陪嫁的庄子收拾出来,还有一应用俱车马,我这会子病了,要带着哥儿姐儿去庄子上散散心,养养神。”王桂枝早先见了一回贾政,他一脸不耐烦,可巧了!她也正不耐烦见他呢! 周瑞家的不敢问其它,只答应着,“是,太太。”退后几步才转过身,想着怎么把这事儿办得仔细妥贴。 彩云倒上一杯蜜水,有些疑惑着问道,“太太,您怎么想着去庄子上了……”那外面,有什么好?这贾府一步三景,处处舒适,可远非那村中庄户可比的。 “你把我平日里常用的,先收拾起来。”王桂枝没正面回答彩云的话,她到底不是正宗的王夫人,也不愿意再做一辈子老实人。此时的王夫人是真老实,而之后王夫人,那便是“老实”得愚笨了。偏听偏信,虽说抄捡大观园事由她而起,是绣春囊被刑夫人捡到给王夫人没脸之引,而司棋被撵,王善保家的没脸……最后晴雯之死是众多嫉能妒贤的人推波助澜,多是王夫人身边的众多“耳报神”之“功”。 “再叫人去告诉老太太,我病了,没能跟老太太请安,不能服侍在老太太跟前,实在不孝,再跟老太太大太太说分明,我过两天就去庄子上。” “是,太太。” 彩霞仔细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她的主子是王夫人,那必然是要听从王夫人的话,哪怕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可也没有下人驳回主子的理。她心里琢磨着如何应对老太太回话,脚步却丝毫不停。 王桂枝见彩云微有些不安,知道刚才她没应话,让这丫头心里犯了嘀咕,一时又想到以后的丫头金钏儿,微皱了下眉头,被拘束在后宅的女子,这心里的弯弯绕,能不多吗?古时候的女人为什么头一个考虑的就是表哥,还不是没见过什么外男,那从来没曾见面的人,能好过知根知底,还熟悉脾性的自家亲戚? 要知道此时,就如以后的仙子黛玉所言,三百六十五日,风刀雪剑严相逼! “我自有我的主意,你的日子可选好了?” 彩云一听,脸上便飞起红来,她低头羞道,“太太,我可愿意长长久久得侍候您呢。” “我知道,我也愿意你来服侍我。不过要等到你嫁了人,生了孩子,再能回来照顾我。”王桂枝想着,要不然以后她身边就不放什么小丫头了,免得有人眼馋。衣不如鲜,人不如旧。 “多谢太太!” 彩云喜得跪下来磕头,方才那点子心思早就忘光了。 “好了,你去告诉你珠大爷还有珠大奶奶,让他们也收拾些行李,就说我虽然病了,仍然想时常见着他们,让他们陪我一道去。”王桂枝真庆幸王家不差钱,自己陪嫁的房产庄子都有好几处。她又想了想,悄声道,“你再偷偷嘱咐珠大奶奶,就让她跟着,只带自己的体己人,珠哥儿身边的丫环一个不许带,书也只许带上两本,记住了吗?” “记住了!” 能在太太身边当大丫头的,个个都得会说话,会办事,不然怎么能呆得长久?得那些大家都知道的好处。 贾元春正在贾母跟前,彩霞一来报,她便觉得十分不安,不知道母亲怎么突然想着去庄子上住了。 彩霞在贾母跟前,不敢把话说的那般满,半蹲下身道,“太太说,要是大小姐愿意,也一同去。” 贾母摸着贾元春的手,心里直叹气,只怕这回真是离了心了。她和蔼道,“你去吧,多陪陪你娘,宽慰宽慰她。”也不知道以后,这儿媳妇能转过心来不? 第4章 陈情 王桂枝借着病,打发了周瑞家的去安排庄院住处,一干仆从车马随行,这般动作,贾家大大小小的奴仆,没有不知的,议论纷纷,也不知道这天是不是要变了? 贾政坐在书房,有心想问问王夫人是什么意思,抬腿脚走到门边,又顿住了。他们成亲少说也有十几载,他自认十分了解王夫人,她从来就是个本分老实的妇人,虽不小意贴心,却平平稳稳……却到底拿不住她这回怎么就那么大的气性,要说是真病了?可他细细验看了太医开的方子,倒不是什么大症。 “随她去罢……” 贾政想不通,也就只好任由她去了。可到底心里有些不自在,独在书房用饭休息,就连赵姨娘打发丫头来请,也给拒了。 这事自然也要经过如今贾事主事的李夫人,也就是贾赦的妻子。 “哟,这老实人,倒也有脾气了。” “大太太,这周瑞家的借着给二太太办事,可请了好几辆车马轿子呢。”李夫人的陪房满福家的半蹲半跪在地上,给李夫人点上一袋烟。 李夫人抽了一口,惺松着眼眉道,“由她去,总归是荣国公家里的人,不至于连这点这体面都不给她。”这弟媳妇不多手绊脚,再说她也是女人,深知在这世道大妇的苦处,她病着,要去自家庄子上散散心,又不犯着她什么事儿,不过是派些车马,有什么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吧。 见大太太全然不放在心上,满福心里有些着急,这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事儿,是有人做了就有人没了。二太太要出门,想要自己的体己人陪着这是正理,可谁能想着周瑞那般长袖善舞,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连行走的牌子都在大太太面前讨了去。 这可是原本她想给男人谋的差事!自己也跟时常在主子面前露脸。 满福家的心里着急盘算,倒是一点儿也不敢在大太太面前露了相,只小心得照应着大太太抽烟。 “你下去吧,让银儿来给我捶腿,我歪一会儿子。” 大太太倒也不是看不出来自家陪房家的在想什么,可一来弟媳妇难得这么“病”上一回,老实人都伸了爪子,又不是真心给她找事,她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跟弟媳妇过不去,没见着老太太都不出声,她连儿子女儿都带走,一直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孩子都被讨去了,婆婆都只说尽量宽她的心。 没理由她这个嫂嫂,还由着这么点小事在老实人的气头上找不是。再说就是荣国公在世的时候,他们这房已经算是迁了出来,如今她不过是总揽着全府上下的事罢了。 贾赦成年娶亲,贾政还是个孩子,便跟在公公婆婆住在一处,也就是当初荣国公贾源如今贾政住的荣禧堂。因为这个,贾赦还觉得母亲偏心,他袭了爵,就应该他住在荣禧堂。李夫人轻蔑一笑,别说贾政到底是个员外郎,需得按时上班。就冲着他百无禁忌的性子,贾母在世,也容不得他胡来。 银儿拿着软绸包绵的双瓜美人锤,坐在一边给李夫人捶腿,李夫人把烟杆递给她,自己转了身,准备小寝半刻。要掌荣国府的家,可谓是劳心劳力,操累有加。她也得好好保养起来才是。 翌日。 王桂枝由着彩云彩霞服侍穿衣装扮,不化妆,连姻脂都只淡淡抿了下,只素着一张脸跟贾母拜别。 她见着贾母,心中复杂,时又想到她自己的亲娘,觉得她心里肯定没她,都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如何能狠得下心,看着她去死!时又念着书中贾母是个最会享乐和蔼不过的平稳老人,应该是个公正人。故给老人家行礼,她也是十足恭敬地。说到底,她一心想避开,若没有贾母同意,岂能如此轻易。 见她原本有些丰润的下巴都有些削尖了,原本挑高的一字眉也淡淡得,珍珠凤钗的两股流苏只随着她动作微微起伏,竟有股子病弱风流的味道。贾母怜弱惜贫,再看着贾珠贾元春立在她身后,两分体谅的心便也有了六分。 “你且去吧,好好松快松快,不必担心我,有你嫂子照顾着呢。”贾母让人把王夫人扶起来,又不免拉到身前劝道,“那些个狐媚子,你何须放在心上。你要是不喜欢,趁早打发出去便是了。” 王桂枝摇了摇头,贾政爱找谁找谁去,要不是王夫人代表着王家的体面,轻易不得离婚,让其它女眷们受她连累,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这时候也讨不了生活,她恨不能干脆抽身而去。既然暂时脱不了,又受了王夫人的身,不能不顾她的孩子与家人。 “多谢母亲偏疼,可他既然爱着,若是罚了她们,岂不是又与我生气?我又病了,且随他去吧,总归没有她,也有别人。”王桂枝心中怜惜着王夫人,说出来的话是又真又真,这话一出,别说老太太贾母觉得她让人心疼,就是立在一边的大太太也有些感同身受。 贾元春素有机敏,听得母亲这一番话,心中翻江倒海,顿时便落下泪来。 大家又说了几句话,王桂枝便领了李纨、元春从屋里出来,远远瞧见贾政,她只当没看着,扶着周瑞家的手便上了车。 见母亲已经坐上马车,贾珠便也弓身与贾政行礼拜别。 贾政十分悻然也只得挥手让他自去。 “二老爷过来了。” 门外的一声唱喏,贾母便吩咐,“叫他进来。” 李夫人知道他们母子间定要说些话,自然知机,起身告辞。 “你忙去吧。” 看着小儿子的脸色,贾母抿着唇道,“这下好了,你儿媳妇说了,随便你喜欢哪个,她通通不管了。” “这……”贾政不是很相信,王夫人虽说平时讷口少言,可要说没拘着他,那便是奇了。 贾母冷哼一声,“你还不信,你问问媚人。”她转向叫媚人复述,“你直说,一个字都不许改,把二太太说的话都说给二老爷听听。” 媚人心里清楚贾母是有心给二老爷跟二太太从中调合,立马脆声说道,“二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瞧着二太太一脸病容,十分心疼,便道‘若是你不喜欢,随便哪个女人任你处置打发了便是。’二太太听罢却是摇了摇头,只多谢老太太疼爱,又道‘既然二老爷爱着,那就是二老爷的心尖肉,若是罚了她,又岂不是又让二老爷再生二太太的气。又道总归是她自己病着,没办法服侍老爷,且随便二老爷去吧。’二太太说完,便跪下跟老太太磕头。” “听明白了没有,如了你的意了吧?”贾母点了点贾政的额头,平素里见二儿媳妇端方正直,平和老实的,没想到这老实人一急起来,倒比世人都强硬。 贾政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像他这样的男人,哪个没有三妻四妾,要想左拥右抱,又有何难,可他要是对妻子全然没点尊重,也不会就只偏疼一个赵姨娘,只是没想到,转眼间她的醋性脾气就这般大起来,连话都没跟他说上两句,提腿便领着孩子们去自己的陪嫁庄子上。 没给他留半分颜面!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恼,“自然是如意的。” “哼,还在为娘的面前硬犟,你要是真的觉得她不好,珠儿元春是怎么生下来的?她心里要是没了你,唉,你可真别后悔……”贾母细细分说道,“少来夫妻老来伴,更何况你们还有珠儿元春两个孩子,何苦这般离了心,她躲着你,你避着她的。”想到自己早死的夫君,贾母深恨小儿女不珍惜,“万一她真的撒手去了,你可怎么办?” “我,我再娶一个便是。”贾政此时正值青年鼎盛之时,父亲去世,哥哥袭爵,圣上加恩免了他的科举,他却在仕途上平庸,不算得志,家中勋贵用不着他四周经营,打小贾父贾母看他人品,俱有偏爱,如此颇有些诗酒放诞之态,虽说勤俭谨慎,可也有大家公子哥的性子。 贾母打了他两个,“胡说!你说娶便娶的吗?娶妻娶贤,二太太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你都看不上,谁再敢把女儿嫁给你!” “……母亲。”贾政讨饶,他自然知道,王夫人出身品行不差。 贾母见贾政有所悔悟,“为娘的也没拦着你,只到底要给她颜面,那个赵姨娘,我瞧着性子不好,你且让她多收着些,连你妻子都不去你的书房,倒是她时常去捧汤送水,像什么话。” “儿子知道了。”让母亲知道这些事,贾政颇有些不好意思。 “直等她回来,你与她好生说话,哄她两句,自然也就好了。”贾母笑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最老实不过的人。” “是的,母亲。”贾政认同得颔首。 岂知如今的王夫人,早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实人。 第5章 细说 车马行了大半日,才到了庄户院。 王桂枝上辈子几乎满世界游玩,并不在意这里比之贾府天跟地别的差距,算是见识一番民族风情了,倒是李纨见状,立马吩咐丫头们扫洒,拿出自己带的东西归置起来。 “你去给你嫂子搭把手。”王桂枝摸了摸元春耳边的碎发,坐在周瑞家的搬过来的摇椅上。她有话要跟贾珠说,她借着病装着酸从贾府里躲出来,了不起也就十天半个月,这可是难得能跟贾珠私下说话相处的机会。 要知道这时候,儿子的教育,一向容不得妇人家多嘴,就连皇子阿哥,一出生也都是由奶娘喂养,还有父不抱子这一说。她这回能把贾珠也拉出来,已经算是出格的了,只怕是以前的王夫人积下的功德,头一回不顾体面得借病发疯,大家一时都给吓住了。以后只怕再没这样的机会,王桂枝定要抓紧时间。 幸得前世信息爆发,红楼学的解说有如天下繁星,王桂枝也看过不少,知道红楼梦的结局虽是高鄂续作,大部分也是顺着原著曹雪芹来描补,虽有不尽之意,可结局便也是八-九不离十。不用言它,就是红楼梦书上自有贾雨村与冷子兴之演说荣国府,由他一个周瑞家的女婿来说出,贾府虽是外面光鲜,却是内囊日起,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这是小事,最大的事,谁知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如今的儿子,尽是一代不如一代! 旁的王桂枝管不了,可眼下的贾珠,她一定得管。 虽说书中对贾珠就一句十四岁进岁,不到二十岁便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可此时的贾珠,正活生生站在王桂枝跟前,一脸孺慕。 “母亲,您可有话要跟儿子说?” 贾珠见母亲一直望着他,也不再提什么风范,只撩袍坐在王桂枝身边的小凳子上,仔细倾听。 “我的儿,你可知道,你就是我的命根子。”王桂枝握住了贾珠的手,心中激荡之下,脸上便带上了一抹潮红。 王夫人虽然不算是绝色,可一直以来都是在富贵之家娇贵细养,也就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一点儿细纹都不见,原是素着脸显得干净脆弱,她这两日心神不济,多思多想,又吃着苦药没什么胃口用饭,便清减了两分,此时这一抹红,竟有些艳丽之意。 而贾珠只觉得母亲情态不对,这手竟有些发凉,便拿手捂住,“母亲,您何需这般,您也是儿子的天。” “那我说的话,你听不听?”王桂枝觉得贾珠实在是孝顺,说话有担当,读书也不差,十分满意。贾家算得上是开国元勋,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有男儿家撑着,不用有多出挑,哪怕是有些不上进,只平淡守住家业,也就罢了。不同于现代女性能够自己当家立户,此时的女子就是有家族依靠,等嫁了人,娘家人也没办法多加插手,盼得就是夫荫子诰。 父母之命,岂有不听之理?“自然是听母亲的。”贾珠柔声应着。 王桂枝拉住贾珠,只在他身边说道,“我从王家嫁入贾家这些多年了,你都这般大了,不论是贾家还是王家的事儿,也应该告诉你知道一些。只是一时说不详尽,我但先说三点,你需好生记着。” “母亲请说。”贾珠宁神恭听。 “第一,我知道大家公子难免少了身边的人,就连父亲那里……有了你们,总归以后我是不理的了,可你年纪轻轻,大夫都说你肾水不足,这岂不是比我还不如,你可得好生保养,在庄子里陪我这段日子,不许你念书,也不许你碰那些丫头。”王桂枝原本嘱咐李纨不许带丫头,刚才冷眼一瞧,她倒是自个儿身边的丫头就带了一个,把贾珠身边的十二个丫环全都带齐全了。 儿媳妇不中用,她也只得把话给挑明了,真让他左一个右一个的,身心都跟熬油点蜡似的,岂有不病之理! 贾珠羞红了脸,要说少年男子不爱闺房之乐,那绝对是假话,他自认已经够克制,没料想还是让母亲一眼就看穿了。 “我知道了,母亲。” “你要是真知道便好了。”王桂枝这是顺着自己的本心说得,接着应该就说下一题,忽然又想起上辈子的姐弟俩,他们也是当面一套背底里又是一套,弄得自己魂归西天,怕贾珠也是心口不一,心中极是难受,她便哭求道,“那你发誓,若你做不到你所言,让我白发人送黑头人,就让我立时死在跟前。”不就是装哭闹,耍赖皮嘛,别人都做得,她还做不得?再说,要是连贾珠都救不了,也相当于说明她改变不了什么,那这样压迫人的日子,她还不如死了呢。 这话实在是太重了,贾珠立时扑通一声跪在王桂枝面前,“儿子不敢。” “你要是做得到,又怕什么立誓?”王桂枝觉得这般行事,比以往老实顺从要痛快多了,也不觉得流泪难看,不像大家小姐诏命夫人。她暗自打算,以后再不做什么最守规矩的老实人。 她这一般,贾珠拗不过,只得跪着举手立了誓,心中也打起了大鼓,虽说子曰不言鬼神之乱,可君子言出必鉴,以后真是要提着小心了。 王桂枝见他如此立了誓,便破冰而笑,贾珠有些不快便一扫而去,觉得若是能让母亲开心,他拘束些也无所谓了。 “第二,我虽然与你父亲感情有些挂碍,但夫妻俱是一体,回去之后我照样会是以往行事的贾家二太太。但我也直白告诉你,你父亲几年前就蒙恩做了员外郎,这原是皇恩浩荡,可惜你父亲学问有,人品不差,却在人□□故上,十足得欠缺。就是他自己再端方正直,勤俭谨慎,也防不住左右官吏欺瞒,下面奴才佣人狐假虎威贪污。”王桂枝这话说的丝毫不犹豫,因为她毕竟不是身在其中的王夫人,对贾政没了感情,于他是个局外人。 瞧见贾珠有些惧怕惶然,拍着他的手笑道。 “我与你父亲是夫妻,有些话是不好说的,毕竟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你们男人的惯识。我没有他爱的好颜色,他也厌烦我讲些家长日短,银钱经济。如今我也不想他明白我的一片心,只想着你的以后。”王桂枝多想她此时若是变成贾政,那该有多方便,也用不着先跟着儿子打亲情牌,再将自己的想法念头灌输给他,由他去操办,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了…… 贾珠听得不甚明白,他再聪慧,熟通四书五经,但除却读书身边事务一概不用操心,连正式科举都还没曾去过,也就跟着父亲认识几个人,哪里知道什么仕途经济。只得暗自先记下来,回头再细细揣磨。 听到母亲说见识短,心中更是羞愧,以往只觉得自己腹中有书香,没料想母亲真对着他一番话,他竟连答都答不上来。 “我的儿,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万万不能没有的。”王桂枝看着贾珠,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当初她谈恋爱,因为不想离开她,分分合合的,总归是应该谁的就是谁的,俩人姻缘在一处,最后还是她劝着让她嫁去了法国。无它,唯有钱耳。她若是想女儿了,可以随时买机票去看她。现代高科技也方便,随时都有直播,除了不能摸摸抱抱,随时随地,那是想看就看,想聊就聊。 贾珠想了半刻,这世上千般,都是情之所系,不论是父母家人之亲情,与兄弟之同足之情,朋友之谊的友情,夫妻恩爱之爱情,“是,情!”他觉得他肯定没错。 “错了,是钱。”王桂枝哈哈一笑,“你若是觉得有情饮水饱,那也只能满足你一时精神,若是你肚中无食,身上无衣,无片瓦遮头,还能谈情说爱,我也算是服了你了。” 怎么会是钱呢? 贾珠只觉得钱之一字,不过用度罢了。 王桂枝哪有看不出贾珠的不以为意,她轻轻摇了摇头,“你若是听不进入,那这第二点,我也不用再说下去了,只因为你还不明白,什么叫立身根本。”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钱财乃身外之物……”贾珠有些不服气。 “痴儿。你自己能守得清贫,那你的妻子呢?你的孩子呢?你看中了那本书,若是无钱,店家会凭空送你吗?你每日里用的纸,研得墨,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在你身边的服侍人,每四季衣裳,每月例钱,若是你不给,他们又怎么愿意跟在你身边,你细细想想……你若是不投身在贾家,就在这庄户院里,你自去瞧瞧,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可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祖宗田产,铺中生息房租地税,每日里开销巨大,渐渐坐吃山空,只怕到了最后,连他们都不如呢。”王桂枝摇了摇椅子,说完这番话,也就由着贾珠去细想。 到底还是罗嗦了,可若不细细与他说分明,让这孩子跟着当爹的一样,光知道傻做事,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被人推上背了黑锅,革职不说,最后又…… 王桂枝到底玩不来政治,她只知道,若是贾家自己有钱,不论是被史学家们猜测地亏欠国库的银子,还是想打点让元春给过得舒适点的“借钱”“赏钱”,还有想建大观园的省亲别院那般大的用度,那都不在话下。 总归只要在她闭眼之前,贾家不倒,她能过得贾母这个老太君一般就是了,在她死后,管它洪水滔天。 第6章 亲昵 一会儿彩云端了刚煎好的药来给王桂枝。 “你也且去更衣休息一下,心中好好想想,等我吃了药,回过神来,你有什么疑问,我再细细答你,好吗?”王桂枝温言道,她心里知道不能再做个老实人,可也不愿意做个恶人,就是要做个恶人,也不用在自己孩子面前露恶像不是。还有她不想再人服侍着喝药了,她要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贾珠虽有不明,听到母亲这般一说,便道,“好的,母亲。”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母亲如此这般与他说话。要说言语好像有些荒唐,可思想起来,竟是真有它的一点儿道理。只是母亲说的,跟书中教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贾珠让婆子引到自己屋内,身边常服侍的冰露上前来于他更衣,换上便服之后,她便故意露出一截子素白手腕,上面戴着一镯碧汪汪的青色儿玉环,十指削尖,从他的手心到手背轻轻划过。 “出去,这些天不用你服侍了。”冰露的这种小动作,让贾珠冷下脸来说道,他心里有事,再说才在母亲面前立了誓言,此时冰露就上前来搅扰,他便有些恼意。 冰露被臊得收了手,顿时眼中含泪,直勾勾望着贾珠,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像这样的小动作她是习惯了的,大爷从来没这般给她没脸。 “……还不出去!”贾珠看她这样,心里是有些可怜,要是以往,他也就随口安慰两下,可一想到他立的誓言,万一他掌不住破了誓,母亲原就病着正吃药,有什么不好,那岂不是他一辈子的憾事。 李纨立在帘外好一会儿,眼圈直发红,若她还不明白婆婆的一片心意,那她不但是个睁眼瞎,还是个聋子。再被教导得三从四德,哪个女人不希望跟自己的夫君双宿双飞,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李家书香门弟,勉强算得上清贵,可家中如何能与贾家相比,夫君样貌品行无一不是上佳,她自也是倾心,可惜贾家富贵,不说后给她身边安排的丫头,就是夫君身边原有的丫环,就有十二个,哪个不是千娇百媚。再者她父亲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只略让她认得几个字,知道些女烈女德,就是想红袖添香也是不能。 要不是贾家自有规矩,四十岁以下正室无出,妾室姨娘不得怀胎,只怕她早就没有立足之地。 以前王夫人告诉她,要好好约束奴仆,她只以为自己还不够宽容大度。昨个儿又让她不许带丫环,她又以为是…… 此时亲眼看大爷把冰露都撵出去,指定是刚才太太跟他说了什么,李纨心里十足十的感动,只觉得太太比自家亲娘更对她关爱,更能体会她的心。 她细擦了眼眶里的泪,轻轻揉了下眼,方提声道,“大爷,太太让咱们一处用饭。” “就来。” 贾珠自己系上腰带,“在哪里摆饭?” “太太说直接摆饭在一处,横竖都是自家亲骨肉。”李纨心里轻松,说话也就带着快意,引得贾珠偏过头多瞧了她两眼,难道她还觉得这庄户院真有什么好? “不用你们服侍,都自去用饭去吧。”王桂枝坐在主位,把丫头婆子都叫出去,舒了口气,“到了这里,为娘的,才能跟你们好好在一处吃饭。”在贾府,动静自有数双眼盯着,如在枷锁之中,让她透不过气来。王桂枝又想到自己那可怜的女儿,只怕那姐弟俩恨不能早早了结了她后事,许是最后一面都没见着……银行密码就是她的生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从那两个人手里拿到…… 人死如灯灭,万事皆休! 悲从心来,泪也就流了出来,更是吓得贾珠贾元春李纨不知如何是好。 太太好好的,怎么又落起泪来? “你们都坐着,别站着,我不过是个病人,发发妄语,全不必放在心上。”王桂枝哭一阵,好受多了,又笑道,见他们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想想若是太过头了,只怕他们会认为自己失心疯了,可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实在是痛快,痛快啊! 贾元春生性机慧,见母亲如此,细品了她的话,瞧着王桂枝眼中真情流露,知道此时母亲是说的真话,便宽下心,拉着哥哥嫂嫂坐下吃饭,又亲手舀了碗鸡汤给王桂枝,“母亲,喝点汤吧。” 李纨有些忐忑,要是按规矩,合该是她站着服侍母亲跟大姑娘的,儿媳妇都比不上孩子们的。 “我们自己来,就放纵这么一两日,好吧?”王桂枝看向元春,接过那透着薄光的绽花小碗,两口便喝了。 看除了元春已经动筷,贾珠跟李纨都不动,王桂枝眉头微皱,“怎么?我的话,你们不听!” “不敢!” 贾珠与李纨忙也拿起筷子,随意从桌上捡了样送入口中。 这到了庄户院的头一餐饭,就这么不伦不类得用罢了。 吃罢饭,王桂枝要去歇中觉,领着元春一处休息。 “我让彩云准备了几匹素色粗布,你让你带来那些丫头们赶着做上几套罩衣,一会儿我领着你们去外面转转。”此时都是泥路,若是穿着这身衣裳走上一圈,上好的衣裳怕只都浪费了。王桂枝决心要从她这里开始开源节流,又怎么会无端浪费。“珠儿,你自去床上歪一会儿,好生想想我的话。” 贾珠与李纨应声退下。 贾元春也少有机会与母亲睡在一处,她出生之后便在贾母身边教养,虽说是给得极大的体面,到底时常挂念母亲。她也不过才是六岁的小童,就是再聪慧坚强,窝在母亲怀里,也活像个小儿一般。 王桂枝轻轻拍哄着这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没一会儿自己也迷了眼,两个人抱在一处,呼吸都纠缠在一块儿。 王桂枝似乎于梦中,又像是抽身于迷雾之间,却像是看见了女儿抱着她的遗像正在流泪,她正想上前去安慰她,结果双足像是踏空,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彩云原就支在一边,见王夫人睁开了眼,忙过来扶她到长榻上坐,“太太,可是口渴了?” “取杯白水来。” 压压惊。 方才她像是真看到了女儿,但怕是自己日有所思,便梦中有现。 她站起来,摇着身子慢慢在屋里打转。 未思胜,先虑败。 若是贾珠没办法与她同心,要如何是好?一回了贾府,贾珠照样去那家学里读书,原书中,薛蟠打死人跟着薛姨妈住进梨香院之后,只一月有余,便今日饮酒,明日观花,聚赌□□,渐渐无所不至,引得薛蟠比当日坏了十倍不止! 就算现在比那时要好得许多,只怕管着家学的太学贾代儒,也只会些古板教条,硬塞些四书五经,只把贾珠又往苦读八股,往科举上走……又或者是贾珠的命只能那般短,她就是想让他活下来也是无法? 看来还得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母亲~” 贾元春醒过来,瞧见母亲不知道在做什么,扭头踢脚的,活像个小孩儿一般,不由笑了起来 。 王桂枝扭头一看,日后能当贤德妃的贾元春,如今大大得黑水丸眼睛,粉嫩小嘴开心上翘着,玉雪瓷娃娃穿着大红描金色的短袄,真是爱死个人了! 她几步走到床前,狠狠在那嫩嘟嘟得脸上亲了两下,算是尝了一点儿思孙之情。猜想或许她的孙子出世,也是这般的惹人疼。 贾元春知道这样有些与规矩不合,可母亲能与她这般亲昵,她心里是极乐意开心的,小手伸出来巴着母亲的腰。 “睡足了吗?我们出去逛逛。”王桂枝抱着贾元春要下地,把奶娘冯氏吓的够呛,双膝直跪在地上,有些颤着给贾元春穿鞋,担心自己或者家人做了什么事不好,被太太瞧不上,要被撵了出去,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王桂枝没想那么多,小姑娘乖巧可爱她抱一会儿而已,“给大姑娘梳个清爽点的头儿,不必多坠上些什么,首饰简单些。”她看书没看透过,依稀知道好像并不是十分太平,小心为上才是。 一会儿王桂枝牵着贾元春走在前,贾珠跟李纨并些小子们跟在后面,好在连日来不曾下雨,道路虽不平,但算是干爽,只是行不了多少步,大家的鞋面上都扑满了尘土。 第7章 震惊 再没走一会儿,贾元春牵着王桂枝的手就有些用力,后面的贾珠不但鼻尖额前冒汗,两股也有些发颤。 王桂枝不多说什么,便又转了个弯,带他们回去。 李纨更是庆幸婆婆没再往下面走,她虽不是小脚,可还从来没有自己走过这么远的路,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车,一双软底的绣花鞋时不时踩在路上小石子上,咯得生疼! 其实就是王桂枝也是心里撑着一股子气,她也是腿直发软。等回到庄户院,贾元春松开母亲的手便歪在了榻上,全然没了仪态。 贾珠想着自己是大哥,还忍着,只等王桂枝坐下,让他坐才坐下,自是暗自舒眉。 “弄些艾草煮些水来给我们烫脚。”王桂枝说完,又打发那些人捧着外面沾满了灰尘的罩衣出去。 “你们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要种地,不但每日里来回从那条道上走的更远,还要在肩上担着扁担,不是挑着水就是背着……”她原想说屎,到了嘴边王夫人的长期来的教养让她生生打个了结,“背着肥,不论严寒酷暑,都得在那地里忙活,遇上时节不好就没好收成……”王桂枝算得上是农民出身,小时候也种过几年地,老了之后总是听说什么食品不安全,冯子材便在自家顶楼上拿可渗水的石材弄了个小型的菜园,缠了两枝葡萄,在她没进医院之前,已经生得是郁郁葱葱。 贾元春从来没听到过母亲说过这样的话,觉得份外有意思,比起王夫人之前如数家珍,她都会背下来的各房各府人物关系,那种朴实的平述很新鲜。 贾珠想着,这莫非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体肤…… 而儿媳妇李纨一时看着婆婆,多半时间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夫君贾珠身上,见他听得认真,也才渐渐听了进去。 “以后每日你们都需得连络走上半个时辰,尤其是珠儿,咱们贾家怎么起家的,你饱读诗书是不错,可不能忘了祖。”王桂枝最后干脆直接下达了命令,她发现自己不太适合当老师,就这三个人就把她给看紧张了。 贾珠忙站起来,“是的,母亲。”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庄户娘子下了大功夫,鸡鸭鱼肉俱摆上了桌,全是些粗瓷大碗,摆了个满满当当。 王桂枝又把下人打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动手吃饭。 嘿,不要说,这农家饭的味道真不错,不知道那三个娇养孩子怎么样,王桂枝是很满意的,每样菜她都尝了尝,但身体是王夫人的,胃口小,一会儿便饱了。 不在贾府里,在自家的庄院王夫人最大,都由着王桂枝自在。 她停了箸,看贾珠李纨也要放下筷子,便道,“我看着你们吃也香甜,可得吃饱,不然一会儿可没什么甜心宵夜给你们。” 贾珠便难得多添了一碗饭,他觉得,母亲真是跟以往判若两人。虽然母亲还是母亲,一些小习惯表情还是一样,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吃罢饭洗手用茶,王桂枝随意问了几个孩子家常问题,来唤醒加深王夫人的记忆,便让小两口回屋里去休息,“明个儿早上我们还得出去转呢,早点儿歇着。”她指着贾珠对李纨道,“今晚上不许他看书,若是你盯不住,可当心我打你的手板子。” 李纨自知这是婆婆让自己与相公两个人相处,哪里有不应着,笑着应了,“儿媳妇遵旨。” “去吧。多泡泡脚。” 运动、不用脑、加上泡脚养生,有节制的性生活,她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年郎还会得什么病? 王桂枝松了一口气,跟贾元春在一个高脚盆里面泡脚,她轻轻将她的嫩脚丫踩在脚下,惹来贾元春咯咯得笑声,这不禁让她想到自己跟女儿小时候,心底便有股暖流滑过。 泡过热呼呼的艾草水,两个人便并排躺在床上说话。 要说这时候古时候女人也没什么娱乐,那不懂得琴棋书画的就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要不想眼睛坏了,针线活也得少干,也唯有与周公相会。 王桂枝想着自己可不能这样过下去,不然迟早王夫人的结局就是她的结局。吃喝玩乐,她都慢慢捡起来,当然不能一下子做的太过分。 “母亲,你真的不跟父亲好了吗?” 贾元春内心很纠结,她不太明白母亲跟父亲之间出了什么事,可到了这里,母亲又哭又笑,却好像是抛开了旧事一般,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沉闷,显得……她形容不出来,可母亲跟她很亲,去哪里都带着她,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刻都不停,此刻还轻轻拍着自己哄自己入睡。 王桂枝有些犹豫,不知道要怎么跟小姑娘说,她是想告诉她肯定不是不好了,总归有了孩子,只要保住贾珠,她有王夫人这般的嫁妆,什么都不怕! 可这时候的女孩子都命苦,运气好能嫁个好人,一辈子算是有了依靠,若是运气不好,嫁个脾性不合的又或者是吃喝嫖赌的,那就像浸到了黄连水里,哪怕到死的时候,也没办法松口气。就是王夫人,四大家族出生,遇到个自己喜欢的吧,人家不喜欢她! 跟着贾元春相处这几天,王桂枝已经不想着让她进宫去了,何苦要个小姑娘去那深宫大院,她也看过不少宫斗剧,最出名的环环传,那里面可以危机四伏。把元春按照王夫人的小姑子贾敏那样嫁出去,她看就很好。 她一定好好保养元春的身子,带着她多多运动,嗯,想办法怎么培养一下妇科能手,弄得婆子丫环跟在她身边,就不怕生孩子了。上辈子,王桂枝的女儿也害怕怀孕,避孕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怀上了,她笑着跟自己报喜,又跟她说,妈妈,原来是这种感觉,也不是很可怕。 女人怀孕是很辛苦,身体机能,腹中五脏都要受到挤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生,好好照顾,心情愉快,特别是坐月子的时候家人尽力,那便还好。 就像她生女儿的时候,冯子木上班前给她烧好三个暖火瓶的开水,备下早餐跟午餐,还有牛奶跟豆浆,她就带着女儿,喂喂奶逗逗她,换洗下来的东西,都是冯子木洗,他一收工就跑回来做饭,两人一起吃了,他给孩子洗澡洗尿布,连她的衣服也一起洗……虽然整个月子里,他也跟着吃得油光水滑的,但她也保养的好呀,就连医生也夸他呢。 女儿也乖巧,不怎么哭闹,一想到那时候,王桂枝就有些难过,如今她跟女儿隔着两个世界,也不知道她生孩子的时候,会怎么呢?也应该还好吧,之前冯子木就说过,现在有婴儿衣物洗衣机,比人手还洗的干净,还能高温杀菌,以后等女儿怀了孩子,就送一台。 “母亲?” 又走神了,王桂枝不好意思得笑笑,摸着粉嘟嘟得嫩脸道,“我的儿,母亲不跟父亲好了,跟你好,好不好呀?” 贾元春扁了下嘴,母亲把她当成孩子哄呢,“母亲哄人。” 哟,这孩子真聪明! 王桂枝想了想,正色道,“母亲先问你,你知道嫁人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了,就是成亲,结两姓之好。” 是了,元春可是读书认字的,她连宝玉都能教导,王桂枝暗自打嘴,只怕她这个小孩子比她的学问可大多了。 “那从你看来,母亲跟父亲好不好呢?” 贾元春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答案,如果说父亲跟母亲不好,那哥哥跟她是怎么来的呢?如果说好,可母亲如今又躲到庄户院里来了,便有些悻悻,“我不知道,可我想,是不太好的……” 哪有孩子不希望父母相亲相爱呢,王桂枝自己也是为人母亲过的,要不然,回到贾府就跟贾政来个举案齐眉? 面子上做做功夫,晚上,管他去哪里睡呢?要是喜欢,贾府的漂亮丫头,不拘哪个,要是对方同意,给他就是了,也免得赵姨娘时常来得意。 王桂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还是以前那个老实的她吗? 第8章 传话 “等母亲回去了,就跟父亲和好,你说好不好啊?” 王桂枝哄着元春。 可元春又替母亲心疼,她小手紧紧握着王桂枝的一根手指,小声道,“不和好也行,只要母亲开心。” 这话说的,让王桂枝心里暖成一片,就冲着她这番话,她定要拿个章程主意出来,好好想办法怎么让她过的顺心。 “真乖,让母亲亲亲,快睡吧。”小孩子好好睡觉才能长得好呢,王桂枝哼着小调,把元春移到跟自己一个被窝,轻拍着哄她入睡。 眼下贾府还不打紧,一是贾母到底还年轻,精神头足,家里很多事都是她看管着,贾赦也不敢那般放纵,还有些贾府其它人,都是老一辈的,有着成算还吃过点苦头,不至过于放纵。 二来,像贾府这般的勋贵人家,说白了就是靠得皇恩吃饭,外人看起来他们是主子,可一到了皇权跟前,他们也是奴才。眼下这奴才主子还在,自然就没事儿,而以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元妃没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不懂眼色,你未唱罢我登场,抢着踩着贾府向下的人多着呢。 三,就是王夫人自己不好,老实到愚笨,太没用!虽说这时代男尊女卑,但一家主母的作用是很大的,妇贤夫祸少,这句话还是实在的。 王桂枝真不知道王家人怎么教养闺女的,不是穷人最后倒把自己给过穷了,按她看来,白手起家才最艰难,连点本钱都要一分一厘得去赚。钱生钱可是太容易了!又有本钱又有权势,还怕赚不来钱? 或许他们就觉得,王家已经可以高人一等,随心所欲了?如果是真的这样,那四大家族之败落,便算是应有之意。 元春睡着了,王桂枝停住手,她明个儿,就可以看看她的庄户院里在做些什么,每年的出息有多少,先是心里有个成算。之前王夫人从来不耐烦看账目,这些下人们惯会摸人脾性,见王夫人是个最好糊弄的人,就不是今年有灾就是明年有难,东边这里少了几颗树,西边渐又没了只头畜牲。 这一渐渐下去,见你贪我岂我不贪之理,左右不过是混弄,这样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呢。这才是便等王熙凤一进门,嫁给贾琏,就把她讨过来处理她这边的中馈,让贾琏也领着她这房的庶务。 这家长日短才最是难办。 前世小作坊开大了,姐弟都有亲戚想介绍去上班,她男人冯子木一个都没要,在妈跟前训了她一顿,回来跟她赔得不是,说要是来了亲戚,真是好生做事那算是有幸,而要是想着自己沾着亲带着故,与其它工人相处的时候,不免带出一两分来,多半要做事懒惰,工头排事,要是念着这是主家的亲戚,不患寡而患不均,下头人心里有了怨气,肯定没办法齐头并进,就是好好的一锅汤,掉了一粒老鼠屎。 贾府眼下主子不多,可丫环婆子们就不少,更何况是仆从男丁,只怕上有几百人…… 打比方她身边,比贾母少两个大丫环,就是彩云彩霞,剩下还有四个二等丫环,另有小丫头八个,还不算她的陪房,这就12个人了。 贾政身边,长随听差伴当,就有二十,眼下清客就只两个,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如蝇逐臭而来…… 这样一比划,王桂枝真真长叹了口气,怪不得就是像凤姐那般比男儿还强些的胭脂英雄,也把那些个丫环婆子压服不得。 头上几座大山压着不说,还俱是些猪队友拖后腿。 就算是如今少了她一个,可此时的凤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王桂枝觉得头痛,看着天色已经晚了,也有些困了,再想下去也是无宜,不如先做好一件事,把家里的环境,人事都先打听清楚仔细了。先找到自己能用的人手,打虎还需自身硬…… 早上起来,王夫人略微感觉到双腿双脚有些酸痛,元春在床上裹着被子撒着骄,“母亲,母亲,我不想去嘛。”不是她懒,而是觉得腿软,不想走道。 “好姑娘,得去,母亲牵着你,一道走,好不好?一会儿回来,我给你讲故事。”王桂枝倒是想领着姑娘跳广场舞,那是她擅长的啊,可那能像样吗? 只好借散心走路,每日一万步,错不了的。 母亲温柔体贴哄着,元春也就起来,连早膳都没用,便又领着贾珠李纨在路上走,时不时若是碰见了路上的农妇,王桂枝还跟她们搭上两句话,走到大家脸上都挂了汗,才回头用饭,以后日日如此,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日,王桂枝让贾珠在一旁看书。 李纨摆了笔墨纸砚,按照太太说的,给她重新建一本名册。 这庄户院主家王药家的,立在一边,半个字也不敢错的一一答着。 元春见她害怕,笑道,“这位妈妈,你怕什么?母亲在这里住的舒服,让我嫂子给你们画了名字,是要赏你们呢。” 王药家的忙给元春大姑娘回了个笑脸,可脸上都是僵的,她是不知道是不是得到赏,只怕是王夫人知道他们多瞒了些依附田土,这被查了出来,不但没了老脸,这里呆不下去,王家也要治死他们! 王桂枝原还没看出来,她让李纨造册,是她自己那笔字可拿不出手,她养着这么多人,到底是多少人,她心里要有数。可渐渐看着那回事的王药家的,冷汗是滴滴往外冒,她心中一笑,哈,只怕是搂草想惊蛇,结果打着了兔子。 “我的大姑娘,过来!”王桂枝掐着朵花儿朝着贾元春招了下手,元春忙跑到太太跟前,再聪明她还是个小孩子,王桂枝有着母亲最天然的身份,加上细心体贴,元春还不让她给哄住了。 “母亲~” 元春由着太太给她的发上插上一朵花,眼角看着哥哥在看书,嫂嫂提笔写字,母亲歪在榻上喂她果子给自己戴花儿,觉得十分快活。 “你去告诉你哥哥,就说……这么……明白了吗?”王桂枝低头借着给元春整理头发的空隙,对着元春一番交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出来给贾珠历练历练,就是办错了也不打紧,正好也能再提醒教育。 “明白。”元春从王桂枝手里接过一碟果子,走到贾珠身边,“哥哥,我想你喂我吃。” 贾珠好容易才看了几页书,正得味,见妹妹来不敢怠慢,忙放下手里的书放好,道,“好。” “哥哥抱着我,我们到外面去吃。” 元春想着要给母亲传好话,便巴着贾珠的衣袖不放,“走嘛,哥哥抱我!” “好。”贾珠一把抱起妹妹,跟王桂枝说了一声,看了一眼妻子,也就出了门,还是小孩子精神啊,他都只想歪着,可妹妹还这般有精神,他猛然脚步一停,看着母亲正望着他们,满眼殷切慈爱,心中顿生惭愧。 这几日,他也看明白了,母亲病是真病,可真没有病的那般严重,半点也不提家里的事,祖母父亲都任由他跟妹妹出来了……想着当时母亲借着她病来给他跟妹妹诊脉,只怕是自己了自己成亲后多有胡闹,可母亲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怕伤着他的颜面。 让他立誓是真,盼着他身子健壮更是真! 一片爱子之心,拳拳慈母之意啊。 响鼓不用重捶,他贾珠要还是不明白,就是太不应该了。 王桂枝看着元春巴在贾珠耳边说话,觉得她的计已成了三分,她只装着没看到,像个端坐于莲台上的观音。 第二日,在元春暗中告了一状的贾珠称有事要出去办,王桂枝吩咐小子们跟紧了,便让他自去“办事。” 算着时辰,让李纨带着元春去画花样子,一等她们走出门,就故意板起了脸,“去把周瑞家的叫来。” 彩霞不知道是什么事,忙让婆子去传话。 一会儿周瑞家的急慌慌跑来,见王夫人粉面含怒,如玉面观音一般,赶紧跪到堂中。 “给太太请安。” 王桂枝作张作致,冷笑一声,“安?”她又叹了口气,“我哪里来的安!你们好大的体面,有胆子欺上瞒下了?” 第9章 恩威 如同利剑猛然劈来,周瑞家的急着张口分辨,“太太,小的岂敢如此。请太太说的详细些,小的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知情。” “你真不知情?”王桂枝心中暗笑,她当然知道她不知情,毕竟周瑞家的如今还没跟着她正经办事,她眼下可没有掌家,不是主母呢。他们可都是些聪明人,人高就捧,人低就踩。此时的王夫人,还没够资格,比不得赖嬷嬷风光。 但她想用周瑞家的,从她看的红楼梦里面看来,周瑞家的挺会办事儿的,一个好汉也得两个帮,就是皇上,没些能臣干吏,一样办不好差。 “小的真不知道,万请太太明示。”周瑞家的才办了件到太太跟前的好事,有了个筹办车马的活儿,家里正高兴呢,她估摸着,许是哪个杀千刀的眼红,告了她黑状,所幸她知道太太不是个精明的人,她也没什么短处,应该能争辨清白。 也不知道是谁,要让她知道,非活撕了她不可! 王桂枝站起身,围着周瑞家的转了一圈,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眼前丰盈多汁的果子,“我平日里总是待你们不薄,可是纵得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哼!不过,总归有人会去收拾你们。”这是为贾珠之行垫底,“可说到底,你们是我的奴才,打了你们,也是在打我的脸。”她微微一笑,“旁人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的陪房家人,要是出了什么瞒山过海,借着主子的势要砍主子的树之类的混帐事,我可是不依的。” 周瑞家的这话一听,知道只怕不是她,而是旁人,可能就是王药那家,她早知道王药私底下留了二十亩地的租子,还眼红眼热,也想着怎么给自己家里也盘算来呢。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 “小的们不敢!” “不敢自然是好,都给我小心着点,丢了我的面子,我可饶不了你们。下去吧。” 周瑞家的都有些脚软,还是彩云扶着她出了屋子。一等帘子放下,周瑞家的忙抓住了彩云的手,“姑娘救我一救,我这个婆子愚笨的很,不知道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嗳哟哟,周嫂子你真会说笑,你怎么会不明白?”彩云笑道,她自然清楚太太想办什么事,她以后也是要跟在太太身边办差的。 “彩云姑娘,您就告诉我吧。”周瑞家的心里猜了大半,可没个准话,她心里还是不安。 “也罢,看在你素日里对我不差,我也就告诉你吧。你也知道,太太是最慈爱不过的人,可惜有人就是以为太太一片善心是好摆弄,自以为是,欺上瞒下,借着主子的威风,给自己谋利。”彩云看着周瑞家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冷哼一声,“主子心里清楚本想静悄悄收拾,可惜有人把状告到珠大爷跟前了。” 周瑞家的追问着,“大爷都知道什么了?”可连累了她,把她家也给害了呀! “我怎么能知道!”彩云柳眉倒竖,“好你个周嫂子,我好心告诉你,你倒反来污我一把,我跟着太太,哪里知道人家爷们的事,呸!” “打嘴打嘴!都怪我,不会说话。”周瑞家的啪啪反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太太怎么说。” “太太能说什么?珠大爷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的亲儿子。贾府里的大爷生气要办,她为娘的,能拦着?”彩云变脸一笑,“到时候,可就好看罗,” 这可怎么得了! “这,珠大爷能查到为娘的奴才头上?打狗可也得看主子……”周瑞家的舔了舔唇,“不能吧。”还有孝字压在头上呢。 “所以这不是把你找来了吗?周嫂子,你还没明白啊!”彩云点了点她,“大爷生气,要办那些做了恶事的人,就绝对要办。他年轻冲动,就是办错了事,太太也要给他留颜面的,甚至要给他描补……” 周瑞家的急得满头是汗,谁没给自己家里淘换点东西,他们在外边,也是被人奉承着的,哪个能有多干净? 彩云看周瑞家的这样子,果然跟太太说的一模一样,真有些心笑,掏出帕子给周瑞家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周嫂子,你别怕。太太要是真要把你们都跟珠大爷一样,要送去牢里吃官司,岂还会叫你来呢?” “姑娘,姑娘您就给我一句实话吧!”周瑞家的都想给彩云跪下了。 彩云道,“您赶紧回去,跟太太陪房的那些人都说清楚了,把那些不应该干的事都清理干净,若有苦主的找苦主道歉也好,赔偿也罢,别让珠大爷找到把柄就是了。” “是是是,多谢姑娘一言点醒梦中人。”周瑞家的朝着彩云深深纳了个福,提着裙子忙回家去了。 彩云得意得回到屋内,跟王桂枝一一分说,“太太,您说的真是没错。”她替太太不值,“太太,您何必要告诉他们珠大爷要查他们了,还给他们机会去描补?” “人呢,总是有私心的。或是有人爱钱,也有爱权的,也有些人爱个某些物件,还有人,就重情。”比如那个也许不会再投胎到她肚子里的宝玉,对着哪个女孩家都是体贴的。 “我心里就有太太。” 王桂枝由着彩云小美人给她捏肩膀,这也算是她的福利了,“你如今没嫁人,你要是嫁了人,你心里啊,就有了你的男人,有了孩子,更是要想着你自己的家啦。” “不会的,太太。”彩云忙道。 “别慌别慌,这也是人之常情。”王桂枝拍了拍她的手,她都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还能看不明白吗?“所以主子们也有喜好啊,这办事办的好的,就放在自个儿跟前儿,要是办的不好的,就打发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彩云有些懵懂得点点头。 王桂枝心里爽快,这事要是办的顺利,一是贾珠指定要在这些玲珑心肝的家奴面前吃憋,就不会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是虚的了,会向她好好讨教。二是她的这些陪房们也只会恨是王药太贪,害得有人靠状,引得珠大爷查办。三算是收拢了点人心,以后她办事应该会顺利的多。也控制住了他们的贪欲,知道要是想像王药那样,绝对没有好下场! “母亲,母亲,您看看我描的花样子。” 元春蹦蹦跳跳得过来,把自己画的素薄纸递给王桂枝看。 王桂枝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好,让我看看。”她展开一看,是一幅麒麟送子,她不由看向了跟在后头的李纨。 李纨脸上一红,她不是有心的,只是带着小姑子提笔的时候,她便画了那个。 “放心吧,你会得偿所愿的!”之前的贾珠都能有个儿子贾兰呢。 “谢谢太太。”李纨真心蹲福,满心欢喜。之前能嫁进贾府,家里人都说她是攀了高枝,贾家高门大户,只怕是日子难过,没料想老太太极是和气慈祥,婆婆没让她受半点搓磨。 王桂枝哈哈一笑,“把你们喜欢的花样子都拿出来,咱们先捡着最喜欢的,一人先做套衣裳出来。”家里全是裁缝能手就是得意,她就不习惯王夫人以前穿的那些颜色,年纪轻轻得信什么佛,捡什么佛豆。她上辈子去庙里全是冲着跟朋友们相聚,拍拍照吃吃斋菜。 太太开心,大奶奶捧场,下人们更是凑着趣,一屋子女人比划着,那带出来的料子全部都给裁剪了。 天都黑透了,贾珠才一脸不快得回来。 看着母亲、妹妹、妻子都高兴得等着他,那脾气冲到脑门也就停了下来,强撑着笑脸道,“给母亲请安,太太这是要开裁缝铺了?” 第10章 鸿雁 “你也来,选一款你喜欢的布料。”王桂枝朝着贾珠招了下手,她故意让元春传话,却让他去碰了一鼻子的灰,还是有些欠意的。 贾珠虽觉得自己好生没用,可也不想扰了母亲的兴致,暂且将那些人事抛开,打起精神选了一色月牙黄万字不断花纹的料子。 王桂枝点了下头,吩咐彩霞,“你记下来,给珠大爷跟珠大奶奶拿这个料子一人做一件,到时候一起穿了我领着老太太跟前瞧一瞧。” “是,太太。”彩霞笑道。 “我跟大姑娘做一样的,好不好呀?”王桂枝又捡了两色桃红及碧红的料子,“剩下还有的料子,你跟彩云也做一身,把这匹素纹纱绢,裁成帕子,我屋里的人,一人一块。”她又看向李纨,“名册立完了没有?” “回太太,都标注完了。”李纨忙回道。 王桂枝想到王家里常有些西洋船接待,特别有荷兰从大不列颠国‘抢’过来的棉布,那样的布王家的人是看不上眼的,但总归见过,就是买一船也用不了三百两银子,总有陪着一些高档货当成伴送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但其实细密绵长,等染上色,拿来赏人却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王子腾做了京营节度使,是个掌握军权拥有重兵的人物,王家就不太方便再与外国来使打交道,便渐渐淡了。一摸到布,王桂枝便想起这一折来。 王子腾怕皇上猜忌不方便,但王桂枝觉得,比起借着他势去欺压百姓,弄些个不四五六的官司,污了他的官声,还不如弄些商船做些买卖,来的钱又快又正当。大家都有钱赚,肚里有食手里有钱,岂不正好?此时皇帝还没换人,王家贾家都有接驾之功,不多赚点钱,要是人走茶凉那就晚了,人情不用,过期可是要作废的。 当然此时的王家不缺钱,不然也没有以后凤姐在贾琏面前的高人一等,说那句——就把我们王家的地缝扫一扫,也够你们用一辈子的话了。 “等我们回去了,你按着名册上的人数,给他们按着资历帮我赏布。”王桂枝打算先小试牛刀一把,看看贾府里的人跟她手底下这些奴仆是什么反应。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这方方面面利益关系,不是能够轻易一刀割的。这世局如此,她不得不步步为营了。 李纨笑着应了,婆婆派的是赏人的事儿,又轻省又体面。 彩云彩霞领着丫头们凑趣得蹲福谢赏。 “好了,到底也是你们自己做,都上点心,把这些都拿下去做去吧,我跟孩子们再说会子话。”王桂枝让她们拿着针线活计都忙去,贾府如今的仆人,不是家生子,就是当初接驾时候采买的人,年龄大了也有孩子的;还有就是各位太太奶奶们自己带来的陪房家人,还没朝外面买人。 有些是几辈子的老脸了,跟贾府如同老树的气根,扎地伸根,已经渐成苗木。要动这些人,要不就有雷霆之威,能够干干净净得剪断,要不就移动出来,让他们另有发展。 按照王桂枝的理解,贾府的再是家生子,也就是来贾府打工的人,一提恩情,体面,那都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不知道有句话叫,不跟员工提钱的都不是好老板吗? 这些人,自然也有坏的,就跟贾家这般的大族,也不是都像宁荣两府这样兴盛的,但王夫人能怎么办? 她也只是一个诰命夫人,此时可是以夫为天的时候,比起那些命不由己的丫环们,是好了不少,可也没有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人随随便便赶出贾府的能耐。 只有分而化之,单独制理。 故此王桂枝一察觉了王药的不对劲,便以贾珠严查为由,立王药为靶子,来收伏自己的陪房家人,顺便□□儿子儿媳妇,教育女儿,连带着要把身边的丫环培训起来。 见屋里没了外人,元春兴冲冲道,“哥哥,怎么样,你抓住那些个坏蛋没有?” 贾珠颇有些沮丧,“对不起,妹妹,母亲,除了你们告诉我的王药一家人私藏税赋,暗收田租之外,别的人我是一点儿也没查出来。他们好像个个都清白的很。”可那又怎么可能呢?他一想到母亲手底下这些人居然如此狡猾,而且母亲以后还要派他们用场,就气自己,怎么没找出点证据,一下子就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李纨这才知道他出去办的是这样的事,听他说事情没有办好,心里就不免替他心疼,她正要出言相劝,就被王桂枝给一把按住了。 “你觉得,你为什么会失败?” 开什么玩笑,儿媳妇心疼儿子自然很好,可人都是磕磕碰碰里面成长的,失败乃是成功之母,还没总结教训学到点什么,就开始怜爱了,那她何苦要让贾珠去弄这么一趟? 贾珠思索道,“应是消息泄露,他们奴仆之间传话,比我们当主子的还清楚。母亲特别让妹妹来告诉我,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可除了王药这个主告之外,旁的人却是一干二净。” “他们一干二净,还不好吗?”王桂枝觉得,他能看得出来底下人不简单,特别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会各种糊弄主子,已经算是有点思路了。 元春太小,李纨有些明白,却不知道为什么太太要让大爷一个哥儿知道这些?他以后可是要读书进书,科考当官的,这些个庶务,她们来管不就成了吗? 贾珠胀红了脸,“母亲您别笑话我了,王药也不过是您的陪房之一,他都敢私下瞒下二十亩的田租,被一些乡里人敬称一声王大爷,其它陪房岂有不跟风之理,怎么可能就像他们说的那样,除了一些出息店铺之外,一点儿油水都没捞过。”他又想到母亲跟他所说的钱之一物,是万万不能没有的。此时他才真的知道,就是问别人一句话,你要是不给点儿钱,只怕也听不到几个字。 看起来憨厚的老农,能把你带到沟里去。 要不是身边的小子们跟得紧,还有一个家里吃过些苦头,知道如何分辨方向的,只怕他们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面对那些妇人们的大声强言,明知道书上有的道理,他骑在马上半点儿也想不起来,昂扬着去,灰溜溜回来的。 王桂枝点点头,笑道,“你既然明白了,且看我如何收拾他们,可好?” “嗯,还请母亲指点。”贾珠站起来恭敬道。 “你们也别小瞧了他们,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因小见大,见微知著。” 贾珠听着越是觉得有理,“母亲说的极是。” 再说,王桂枝也没词了,让她讲故事还差不多,她一辈子见了不少人,遇过不少事儿,可要是让她字字珠叽,那就难了,毕竟她一辈子都是老实做事的时候多。 “来,你们都把笔墨拿出来,我有信让你们写。”王桂枝的一半目的达到了,便不再纠缠,话说得太多了,惹人厌烦,她虽不想做个老实人,却也没办法长篇大论,不太会说话,做不来像凤姐那般八面玲珑。 贾珠奇道,“母亲,我们都要写?” “是。你呢,给你的舅舅写封信,先问一家人好,再告诉他,我这里发现了有下人私占田租的事儿。听说嫂子又怀孕了,我这里得了些上好的燕窝,送去给她,若是有空,我想去探望探望。另外家里之前那些白花布,我想用银子买下来,问行不行。”王桂枝道,“事儿就是这样,你自己拿捏措辞。写好了,再给你姑父写上一封信,问他们好,说老太太很是挂念姑母,贾家在扬州也有船厂,请船回京是极容易的,若是方便,何时能够来家里一聚。”她笑了下,“你姑父可是进士探花,学问是极佳的,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可多与他联系。” 母亲真是事事都为他考虑到了,贾珠欢声应着,立马坐下来磨墨。 元春也跟着细细选了一只笔,见母亲吩咐完哥哥,忙追问着,“那我呢。” “我的大姑娘,你也要给你姑母写信。”王桂枝爱怜得摸着小姑娘的脸蛋,看着她这样子,怎么舍得让她进宫去过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呢。 第11章 归家 “那我写什么呢?”元春跃跃欲试。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呀。”此时还不纵着她快活些,等她长大了,哪能再有这样天真快乐的时候。王桂枝让人拿了小机子给她站着,护着她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得写信,又抬首对李纨道,“你也给家里人写写信,亲戚之间,总归要多多走动。”看贾珠跟李纨的样子,也不像是没有感情,李家既然是书香之家,照顾下女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纨心中慰贴,她不太擅长诗词,但字还是写的可以的。母亲没交待什么话,就是让她跟娘家人联系而已,这又是太太照顾她。 王桂枝看着他们都写得有模有样的,暗想着,要不把练字当成自己日后的业务爱好之一算了。王家为什么不让女儿认字学文,真是奇怪? 不是堂堂四大家族之一吗?但她可真是不太爱学习的人,比起看书,她宁愿数钱。 “等你们写完了,交人快送出去,我们就要准备回去了。”虽然贾府没派人来催,可她总不能一直呆在庄子上,自己回去肯定要比贾母逼着贾政来催的好。王桂枝宁愿不要那个脸面,也想着日后真能跟贾政做对“假夫妻”,像那些你玩你的,我乐我的,共同聚会出面的时候假扮一下“恩爱”就行了。 王药被抓了现行,王夫人要走,自然不少庄户人家“自发”来孝敬,不过是些野物瓜果,拿着也无妨,王桂枝散了些铜钱给他们,就当是买了,带回贾府里,也尝个鲜儿。 马车还没走到宁荣街,一进了城,那商贩叫卖声、杂耍卖艺得叫好声、还有些丝乐之声便勾起了王桂枝的兴趣,她隔着帘子望了一眼,觉得不过瘾,便问彩云,“我们出来的时候带钱了没有?” “带了,太太。”彩霞是管着钥匙的,“就是没带也不要紧,直接挂荣国府的帐,让他们到时候去取就是了。” 啧,这个习惯等她以后定要免了!不过这时候就让她潇洒一回,她拉起元春的手,让停车,“我们都去逛逛,让那些人先回去吧。” 贾珠见马车停了,便赶着马过来,见母亲想逛,抬眼一看,原来是珍宝阁书斋,以为母亲又想着自己了,心中极暖,“母亲,我扶着您。”先抱了元春下车,又牵着王桂枝的手扶她小人下马车,还在耳边小声道,“这里的东西还不如咱家里的呢。” “那就随便看看,你妹妹还没见过呢。”她也没见过呢!王桂枝跟在贾珠后面,看着这热闹的街市,这可是真正古香古色的古代啊! 贾珠先领了母亲跟妹妹进店,见她们十分欢喜的样子,站住脚犹豫了一息,又去牵了李纨,他面上有着薄红,“你也来瞧瞧,听说这里面也卖花样本子呢。”怕她以为自己是想让她做针线活,又补充道,“还有些话本游记,极好看的。” “那些个……”李纨张口就要说那些都是些不正经的书,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到了嘴边也收住了,婆婆不拘着她跟夫君恩爱,难道她自己还要讨那个没趣,便笑道,“我没瞧过,你可要指给我看看。” “嗯,比如那……”贾珠是真心爱书的人,时常来书斋,自是如数家珍。 王桂枝牵着元春的小手,根本不看那些大头著作,书店的掌柜见她梳得是妇人发式,穿戴华丽,并不敢往那些小说话本那边引,便介绍了些地理游记、戏曲唱本,王桂枝翻了下,看不太懂,却也取了两本,到时候看看。在里面转着看了一圈,最好的是让她见着元代贾铭的烹饪著作《饮食须知》,还有《食珍录》,《山家清供》等书。 “这些书好,你以后有了新的,也打发人送来。”食谱啊,她说过了,要把吃喝玩乐捡起来的。 掌柜的岂有不应,忙记下来,看来这位太太是爱美食之人,却也并不富态,可见日常饮食保养也是上佳。 而那些捧上来的小儿读物,王桂枝只选了百家姓,声律启蒙,意思意思也便罢了。她决定有机会就给元春讲讲什么宫女苦命史,妃子苦汁记,要从苗头上打消元春进宫的想法,谁让这时候有规矩,凡是五品以上官员家里的女儿,到龄的姑娘家都要应选。 女儿就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她舍不得,为了元春,她也会好好孝顺贾母,让她能够愿意写折子进上,虽说入选肯定是免不了,那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可以落选自嫁啊! 转了书店怎么能够,王桂枝又领着进了四季斋,说来也怪,珍宝斋是书店,四季斋倒是首饰摆件铺。 可惜这些东西就连新嫁入贾府的李纨都有些瞧不上眼,但既然来了,王桂枝也不想空手而回,随便买了些宝石碎珠子并让他们打一些素圈的银戒指,算是不让他们白陪了一场,再在外面买了些新鲜的玩意儿,另备了一份给仍还小的贾琏,便上了马车,往贾府回去。 贾母坐在榻上,由着媚人给她揉腿,想着刚才就有人来报二太太回来了,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过来跟她请安。 “二太太呢?” “回老太太,先回来的是笼箱东西,还有些野物瓜果……” 依人正回着,看帘子起来,便住了口。 见天色不早了,王桂枝也怕贾母怪罪,一手拉着元春,才进了门就笑盈盈朝着贾母拜福道,“给老太太请安,儿媳妇不孝,回来晚了。” “快起来,大姑娘到我跟前来。回来就好。”贾母呵呵一笑,见她气色是比原先好多了,看来是病一好就回来了,原以为她要借着性子等着她派贾政去请呢,知道自己回来,倒还是那个懂事的孩子。元春也面色极佳,看来是气也顺了? 贾母看王夫人穿着杏花撒花袄,黛青绫棉石榴裙,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露出一点子浅浅的小酒窝,竟有了些刚嫁进来时候的光彩,心里又打起了鼓,这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想歪了?没容老太太细想,贾珠跟李纨也过来见安,老人家没有不爱热闹的,便一下子混忘了。 见老太太看起来高兴多了,王桂枝现学现卖,讲了刚才书上新翻的一个笑话,说有户人家极爱请客吃饭,可惜家中厨娘厨艺并不佳,有位客人吃了之后,便站起身来恭敬对主家说道。 “某有一事相求,万望允许。” 主家是极爱热闹热情的人,忙道,“但说无妨,我都依你。” 那客人道,“以后请茶可以,吃饭就不必了!” 这么个小笑话,把老太太逗得开心极了,可能是王夫人以前口笨,如今一本正经得说笑话,就格外让人发笑吧,就连小元春也笑着跟老太太一块歪在了榻上。 “不得了,怎么出去了一趟,不但把你的病治好了,你的舌头也让神仙给修剪了不成?”贾母笑指着王桂枝道,“快过来让我瞧瞧舌头。” 不是舌头给神仙修剪了,是神魂都换啦! 王桂枝探了头伸出一点舌头玩趣,更是把贾母逗得乐得不行。 愉快会感染,花堂里的气氛便是一片其乐融融,就连打帘子的婆子都觉得,二太太一回家,大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到了时辰,大太太李夫人过来服侍晚饭,贾母让李纨去照顾贾珠用膳,她自跟两个儿媳妇带着大姑娘一起用。 贾元春看着母亲跟大伯母都恭敬立着,心里想着,母亲在庄子上能坐着随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怪不得那么开心呢。 用罢饭,大家正吃着茶。 王桂枝放下茶碗子,当着贾母、李夫人的面斯文道,“老太太,我有件事,想跟您讨个主意?” “什么事?”贾母心里打着鼓。 李夫人端着茶杯也凝神听着。 “老太太,我去了庄子上,才知道那是一房不成气的奴才,事犯到了珠儿跟前儿,原本是想着干净打发出去,但我素来知道咱家是几辈子的积善之家,有着宽厚仁德名声。我想着,不如罚他们一下就算了。”打发出去只会让其它人觉得王药一家办事没办周密,自己偷偷办事的时候,定不会这样。人可都是有侥幸心理的! 贾母当家了几十年,岂会不知道下面人事,板着脸道,“他们干了什么事?你想怎么罚?” “他们以为是我的陪房,就借着贾家的名头,收了二十亩田地的租金份子,咱家原是四成的租,他们提到了五成。”王桂枝知道也是直砸牙花子,听珠儿说,有一片周贵妃舅舅家里的奴才,提得还是六成呢。若是年成好倒还好说,要是年成不好,说乱只怕就得乱起来。租户们都吃不饱,怎么喂得饱上头的人…… 贾母皱了下眉头,这倒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她深知,有这么一家冒头,只怕别人也不会有多清白,“你打算怎么罚呢?” “珠儿当时生气,就想把他们都送去顺天府,是我给拦下来的。若真那样办了,伤了我们家的体面。我想着,铁槛寺那边是咱家的家庙,不少旁亲挂系都在那边,若是老太太大太太觉得行,跟那边也商量一下子,弄两间屋子出来,我罚他们卖十万碗饺子来赎罪。每碗十个,十文钱一碗,不许少量,不许提价。”而且她的碗也是定制的,比一般的碗都要大,虽说是十个饺子,却也要装得满满当当。 “十万碗!”李夫人惊讶道。 王桂枝还想着让他们把钱赚回来呢,自然不会细说,只微笑看她们同不同意,这虽然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可有些缘由不能直说。 贾母觉得这想法不错,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受罚,在家庙卖饺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这样古怪的念头。 “你这主意很好,就这么办吧。大太太跟宁国府那边说一声。”十文钱一碗饺子,就是素馅的,也没什么赚头,果然是罚他们,得益得却是贾家的族人,贾母自然没意见。 李夫人站起来应了,弟媳妇要给儿子做面子,要罚她的陪房人,与她无干,也不费她什么事儿,应的便也爽快。 王桂枝这第一步走了出来,心中快意,她就是要竖个“榜样”出来。 第12章 滋味 王桂枝回到屋里,她惯用的东西自然早就有人给她收拾得妥妥当当,就是屋子里还有股檀香的味道,那是王夫人经常烧香拜佛的缘故。 “把我们从庄子上拿来的鲜果装上两大盘,捧在屋里。” 彩云便应下,“太太可是觉得气味不太好?” “佛香有什么不好,只是在庄子上呆了一阵儿,我觉得果香更有趣些。”王桂枝也不想一下子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无端端惹来人的猜疑。王夫人虽然跟她是两个人,到底她上了她的身,有了她的记忆,很多身体动作都合二为一了。但人的思想是独立的,王桂枝早已经开始走出跟王夫人不一样的路,渐渐开始改变让所有人都接受就好。 都是年轻慕艾的少女,又不是心无杂念,跟着王夫人闻檀香无所谓,既然主子觉得果香更好,彩云也觉得新鲜的果子香气更好。 “那我亲自去挑。”彩云是怕东西被那厨房里的婆子们都分干净了,小丫头们不懂事讨东西闹了起来,才回了贾府……得她自己亲自去才好。 “嗯。” 王桂枝点了下头,她歪在迎枕上想着事儿。房子要到了手了,自然也没有铺租,人工到位,王药一家少说也有四个主力,还有孩子们打下手,也是就说装修一下,材料一准备好,就可以开卖了。 千万别小看一碗汤面、一碗饺子之样的小生意,要是味道好,能卖得出去,真是薄利多销,稳稳当当得生意。 就说卖得多了,以后她庄子上能不能多养几多猪,多养些鸡鸭,光种地是不行啊,眼下地里的收成有限,得多想办法让他们多些收入。他们有了,恭敬上来也不用白浪费在贾府里,都不知道养肥了谁!贾府里不少精贵人,连胭脂鹅脯都不想吃呢。 对了,得想个什么主意,把厨房怎么归置一下,得有个定例才行。 贾家主子们都有场面,一桌子菜摆出来,比那高丽国的国王还吃的好呢。可有也丫头婆子借着主子的势,一碗鸡蛋羹没吃上,就能去砸了厨房。 一件一件来吧,王桂枝盘算着,如今她就像是一家大集团公司子公司的副经理,可惜她负责的项目——也就是贾政,表面光鲜,其实根本毫无资产,没有收益,只有衍生的副产业做为支柱。社会环境又恶劣,买定就没有离手,顶头boss还觉得自己负责的项目是个重大的优质好项目,简直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但困难是有,在她的计划下,还算是光明的。 感谢老天爷,她在占王夫人身的时候,已经生下了贾珠元春,而且贾珠这时候还活着,要是贾珠不在了…… 王桂枝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如果她自己没有嫡子,反而是赵姨娘生下了贾珠,那她的处境会非常糟糕,那是她绝对不想要的境遇。 一会儿彩云顺利把洗干净的果子摆在水晶玛瑙盘上,她看着把腿时不时抬起来又放下的王夫人,有点奇怪得问道,“太太,您那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热水准备好了没有,我要沐浴。” 王桂枝把双腿并拢,她能感觉到自己胸部微微发胀,肯定是要来大姨妈了,来了那个在这时候就不方便洗澡了,所以说还是自己上辈子享福,虽然死的委屈,到底还是生活便利,起码用的姨妈巾要好一万倍啊!要是能回到自己身上,王桂枝咬了下唇,她不会放过他们! 但是加了香包的浴汤也很棒~加上恰到好处的按摩,比去美容院的所谓中药美白汤更舒服呢~让人扶着包裹着长巾擦干身,抹上气味甘甜的茉莉油,睡在松软干爽的床上,一阵阵睡意如潮水般涌来,王桂枝决定给自己暂时放假一个晚上,明天再做工作计划。 彩云跟彩霞越发轻手轻脚,给王桂枝盖好被子,放下床帘,安安静静得退到外间。 “今个儿我在外头值夜?” “行,那……” 贾政刚从贾母处回来,想着王夫人知道自己回来,到底还算是懂事。 “太太呢?” 彩云跟彩霞忙朝着贾政低头行礼,“老爷。” “嗯。”贾政有些讶然,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拿着木鱼数佛珠的王夫人,没想到此时屋中只散发着淡淡清馨带着儿甜蜜的味道。 “老爷,喝茶。” 彩云忙倒了茶给贾政,彩霞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太太,要知道以前可没有这样的事儿,“太太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她如实回答,有心想劝贾政留下来,可她哪里敢。可要是太太回来的头一天晚上,老爷去了姨娘屋里,那其它人,又不知道该怎么编排太太了! 贾政端起茶杯随意喝了一口,想着夫人在想什么?带着孩子们乖乖回来,在母亲跟前讨巧说话,结果不等他,自己一个人睡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贾政站起来伸开双臂,“那就洗漱吧。”不管她,反正今天给母亲给孩子们一个面子,总归要在她屋里歇息的。 彩云跟彩霞开心得上前给贾政更衣,看着丫头们捧巾净面泡腿,送贾政到了内室之中。 太太回来,老太太开心,老爷也歇在太太屋里,如果要是叫水,那就是最最好。 她们俩人手拉手,干脆两个人一起拿了被子同睡在外堂榻上,怕一会儿主子们有什么吩咐。 贾政穿着中衣,看王桂枝只拿了一个枕头歪着,满头乌丝披散,许是觉得有些热,伸出一支莹白如玉的皓腕来,上面就戴着一串黄玉珠子,他好心帮她放回被中,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只穿了一件大腥红色的肚兜,松松罩住两个如山似峦的白圆球,贾政忍不住蠢蠢欲动。 王夫人一出门,贾母便觉得是赵姨娘不好,便拘着贾政不许找她,贾政虽爱美色,却也不是来者不拒的浑人,也就干脆在书房里呆了这些日子,猛然瞧见自己夫人美景如斯,便干脆压了上去。 感觉到身上有手在游动,王桂枝连眼都没张开,便张开了口与来人唇贴舌戏,还以为自己做梦跟冯子木闺房之乐呢,她似拒还迎,“嗯……”她自然得让胸口轻微颠簸起来,她知道如何打开自己的身体,调动自己的性趣,拿腿与他的身体轻轻摩擦,像是在抗拒,又似乎是在难耐的轻轻摆动,这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这种魅人的风情,贾政哪里见过,顿时欲念更深,心醉神迷,不可自制得狂乱不已…… 两人鸳颈相接又此起彼伏,斗得很是激烈,一场之后,王桂枝深觉难顶,鞭鞭重深,便开口求饶,“好人,饶了我吧……”她收腹缩臀,连□□带抚摸,想让他快点结束。 这话却激得贾政更甚,一言不发却是连发不停…… “抬热水来。”贾政抱着香汗透出,全身微霞的王桂枝躺了一会儿,才叫了水。 彩云跟彩霞互相捂着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睡着了,贾政又唤了一声,两个人才醒过来,披上衣服便提着铜壶水盆进去给主子们清洗。 王桂枝一无所知,就连床单被罩被换她都没能睁开眼睛。 深夜,察觉到王桂枝伸过来摸着他乳-首不放的手,贾政笑了下,拧了下她的鼻子,也没在意,闭上眼便睡了。 很难形容刚才那一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他以前的那些,竟是白过了,原来他的夫人,竟有这般的好滋味,实在是美、美得不得了。 等王桂枝被轻轻推醒,看着贾政由彩云在她跟前换衣服,她自己由亲眼彩霞更衣的时候,双腿的酸软很难不让身经百战的王桂枝发觉,昨个夜里根本不是春梦,不是她跟冯子木,而是她跟贾政,发生了不和谐的关系。 真他xxxxxxxx的操蛋! 王桂枝一肚子的火,满心的委屈,可她竟无处伸冤,更没办法以后避免。 她是贾政的妻子,她跟贾政上 床,这是天理正道,就是古代没有婚内强-奸,她昨个晚上也不算是反抗……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她得马上给贾政讨小老婆,给他所有的日子都排满! 第13章 明珠 贾政春宵一夜,心情舒畅,精神抖擞领着外表安静如鸡内心狂躁不安地王桂枝去给贾母请安,然后他自去外头办事。 贾母看着王桂枝眼含春露,老太太不用媚人说就知道昨个儿夜里发生了什么事,老人家乐呵呵得,“怎么样?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他也是会疼人的!” 王桂枝勉强笑着,“都是老太太疼爱。”问题是她如今不想要这样的“疼”! “以后也这样,你疼我爱的,知道了吗?”贾母最爱的就是家里人亲爱和睦,见王夫人有些懒洋洋地,只当她夜里被闹了觉,没什么精神,也没多心,没一会儿李夫人过来请安。 “老太太,大老爷说他有些头疼,让我给您带句不是。让我替他给您磕头请安。” 贾母的笑便有些僵在脸上,老大总是觉得她偏心,可他就是那么糊涂,让她想不偏心眼都不行,贾政虽说没袭爵,只任个员外郎的官,都知道些轻重,虽说古板些,可总不能整个贾家都跟着贾赦去胡混吧! “我知道了。用过早膳没有?没有就一起用吧,珍珠,叫她们摆膳。琏哥儿呢?”儿子已经这般大了,他自己不尊重,贾母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顾着她能看着的吧。 李夫人有些晒意,“琏哥儿好着呢,就是正睡得香。我这就让人把他抱过来。” “不用忙,小孩子就应该好好睡觉。”贾母跟前儿有元春,李夫人想把孩子养在自己跟前,那就随她。 贾元春伏在贾母身边,在老祖宗面前爱骄,又笑眯眯看着王桂枝。 王桂枝见女儿望着自己,赶紧收拾起那些乱纷纷的心思,逗着她跟老太太说话,跟贾母一同用了早膳,贾珠带着李纨来请安。 “老太太,我领着珠儿去,有事要吩咐他。”王桂枝看到贾珠,就想起来有时候事赶早不赶晚,再说有些个杂事,如今也没有地铁火车飞机,一出门了不起也是骑马,也就是活动开了。 贾母想到昨天王夫人说的话,知道她要宽慰下孩子,忙道,“那就去吧,你放心,我会叫东府那边准备好的。” “多谢老太太废心。” 王桂枝领着贾珠要走,贾元春也想跟着去,李纨昨个夜里也与贾珠春风一渡,知道是有正事,让丫头把做了一些的衣裳跟花样子拿出来,忙哄着小姑子玩。 有玉雪可爱的大孙女,还有温柔小意的孙媳妇围在跟前,不一会儿贾母也让李夫人自去忙。 又交待赖婆子,“你去东府说,只管说的严厉明白些。” “是。” “还有,你们也给我紧着些皮,我是知道你们的,一下子不小心错了眼,你们就会往自己家里扒拉。都给我绷紧了皮,别等发现了,到时候也去给我卖饺子去!”贾母心虽宽,却也不想纵了下人,她从史家过来,当家多少年,比起王夫人更加清楚。王夫人是儿媳妇,她守着本份,若不是她自己的陪房,又是犯在了珠哥儿的面上,她万是不可能在她跟前提这个事儿。 可见珠儿定是被那些个刁奴狠下了一回面子,她为娘的,要给儿子做主,也顾着大家的体面,贾母觉得她处置的也不错,竟有些对王夫人另眼相看,以前可没见她有这样体贴周全。借着这个由头,她也提醒下东府那边,按说贾敬都中了进士,又是世袭的一等神威将军,偏爱上了什么道。他可是贾府的族长,有些事,应该警醒起来才是。既然是一族之长,贾家代表,就不能全顾着自己行乐。 赖婆子心里打鼓,家里跟她说了好多日子,眼下媳妇怀了孕,只盼着是个哥儿,就求一求老太太,能把小的给放出去,只求一个清白身,可以读书进学,到时候真正才是安身立命。 可她也怕到时候老太太觉得她们有了外心,把他们全都撵了出去,如今赖大赖二虽说还不是都总管,可都是管着些重要差事的,借着贾府的情面,过的也舒心,要是……真离了贾府,在这京中,他们赖家,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贾珠以为母亲要跟他说那些事,没想到王桂枝只让人拿了笔墨来,让他记下一个甚是稀奇古怪的方子。 “这是我早就留意下的方子,若是能种得出来,咱们好孝敬老太太,当是个新鲜玩意儿送些亲戚朋友,自己也能尝尝鲜。或是种不出来,也不妨事,只当咱们买了处松树山林,得些松果,放养些野物,也是件好事儿。”王桂枝本来想说种蘑菇的,结果她翻遍了王夫人了记忆,好像没见过。她本来就从来不曾下过厨房,只是她吃过的雁来蕈,很是像她在现代吃过的松乳菇,味鲜美,有异香。这就让她不怎么能确定了,不过野生菌不错,先把地方弄下来,让人知道她在种这个,到时候能弄些平常些香菇、草菇、平菇之类,也就不打眼了。 而且松树还能生茯苓,也是样好药材,那也是真菌的一种,若是能养植,可就更不得了。这可是高档药材,地形气温要求不高,一年便能得,比人参可好种容易多了。也就是全然种不出来,也算是给她添了一份产业,寻常种植,一年也有个一两百银子的收益,总归比单纯把银子放在屋子里好。贾府如今不是她管,每月还有月钱份例,放着可是白放着。 “是的,母亲。”贾珠只当母亲又派了件事让他历练,上次没办好,这回他定要办得妥当。 儿子这么听话,王桂枝笑着看向贾珠,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连玉冠,穿着一件滚边竹叶花纹的淡蓝色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穗褂,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果真如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这般的富贵公子,实在是讨人喜欢,又帅又俊又听话! 王桂枝对着贾珠说话更是温柔起来。 “你只管去办,万事有不明白的,只来问我,或是你看着有什么成算,只要不有违祖宗家法,国之刑律的,大胆着去!”她又把王药一家如何安置告诉他,免得他心里有个疙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就是跟着你的人,有时候他们会跟着你一路去想,有时候他们就不愿意,好些的,会告诉你,有些的,只瞒着你,自己私底下成算。因是人人都有私心,免不了的。”大家都不是圣人,你要是想别人守规矩,你自己头一个就得把规矩立起来,不然哪里能罚得了人呢? 贾珠经过一回,已有些明白,立起身点头聆听。 “咱们想办什么事,想有个成算,大概要花多少钱,要达成什么目的,你交给谁去办,办成了,大概有个七八成,那你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可纵着他们,要时时敲打,也得有个备……” 把自己多年的生意管理经验说了大半,见彩云都上来添了两回茶了,王桂枝才想着让他出去。 等贾珠出了门,她愣着出神。 彩霞端了些点心进来,“太太,老太太让人送来了豆腐皮的包子,还有糖蒸酥酪,您尝尝吧。” “你说,我生的儿子,怎么长的那般好看。”王桂枝出神道,就是她看以后的宝玉,也比不得贾珠。她一定好好守着贾珠元春,让他们都好好健康得长大。 “太太,您标致,老爷又是那般的品貌,珠大爷自然是好看的。”彩云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笑着说道。 贾政…… 想到贾政,王桂枝心里又开始窝火,她怎么就跟他干了一场呢? 她对着彩霞道,“噢,那你们可知道,有谁愿意跟了老爷?” 彩霞、彩云被吓得都立马跪了下来,“太太,我们绝对没有二心!” 是了,她房子的人,本来是准备给她当管事的。王桂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把两人扶起来,“是我错了,你们在我身边服侍这些日子,我是离不得你们的。我是想问问,你们可知道,有没有别人……” “太太,您别乱想,我跟彩霞都不是那想爬主子床的狐媚子,我就盼着出嫁了以后也能继续跟着太太呢。”彩云真心立誓,别说是老爷,就是珠大爷,她,她也不愿意跟主子离了心。 “太太,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我跟彩云不好全都嫁了出去,下面的丫头还没调-教好……”彩霞也跟着表白。 王桂枝扁了下嘴,露出一丝孩子气来,“我知道了。”她想差了,肯定是要另外找人的。 “老爷过来了。” 话还没落音,贾政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屋来,一眼瞧见她好像孩子般鼓起了腮帮子,像是有些不快,又见王夫人的两个大丫头都跪在地上,微皱了眉头,不说什么,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去。 彩云忙爬站起来拿着帕子给自己擦了下泪就去服侍他更衣。 王桂枝翻了个身倒在榻上,手狠狠捶着软和的迎枕,他怎么又来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呢! 第14章 对抗 贾政净了面,也没看半跪着给自己系攒花结长穗宫绦的彩云,冷声问道,“太太在生什么气?”早上起来,她有些懒神,可能是昨个夜里太过于放纵了,却也没见她有些不快。母亲本来就偏疼她,难道是有别的事让她受了委屈? 彩云腿都发软,不敢说谎,“太太问我们愿意不愿意服侍老爷……” 平日里已经是在服侍他了,还问要不要服侍,她又想左了。贾政自己整了下衣袖,“哼,少胡思乱想。”他就是碰,也不会从她屋里选人,让她有理由跟自己呕气。 “小的们不敢。”彩云跪在地上,又是庆幸,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这是她的丫头,自应该由她去处置,贾政没再多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彩霞奉上茶,大气也不敢喘,彩云拿了衣裳轻扯了一下她,两人便都退了出去,也不让其它人出声打扰,留贾政跟王桂枝两个人在屋里。 贾政见王夫人侧着身子歪着假寐,想着昨夜里的绮丽,他也撩了袍角上榻,睡在她跟前,想好生跟她说说,他坦白道,“你不需如此,我不是那等贪色迷恋之人。”他只要愿意,多少人愿意,毕竟他家世勋贵,人貌不差。这话一出口,想到赵姨娘,之前还落过她的面子,便有些尴尬,见夫人也跟没听到似的,想着必还是在使小性,到底是他明谋正娶的妻子,又帮他孕育子嗣,低下头在她如珍贝的耳边道,“你只要跟昨个夜里一样,我保管哪里也不再去了……”方才他在外边,脑子里也总是想起夫人那媚态十足、轻吟哼软、娇娆万分的样子。 成亲这么些年,她可是头一回跟他这样动情! 她可算是开了窍了! 明明就是颜控,还是个贾正经! 哪个男人不是下半身动物,还不好色呢,呸,谁信! 谁要跟昨天晚上一样,她,她昨天是睡迷糊了,谁能想到是他呢……不,是她自己误会了……不对,这怎么能怪她呢!这都是贾政的错! 王桂枝手捏成拳,恨不能一下子捣在他脸上,可是她不敢! 她占的是王夫人的身,王夫人打小接受三从四德教育,以夫为天,以子为地,贾政去找别的女人,她只敢自己在心里窝火,恨自己长的不漂亮,觉得自己不会说话,对贾政可是一躬到底,只拿着木鱼敲经念佛!贾政能跟她在一起,原本的王夫人高兴还来不及,不献殷勤就罢了,她要是突然变了个人似打了贾政,那不是跟失心疯差不多了?在这个社会里,会不会被浸猪笼,还是要被锁起来打死? 王桂枝被害过一回,再不想做个老实人,可她事实上还是个老实人,她已经是没命过一回的人,她怕死怕痛。 她心里委屈,贾政这人怎么这样?他不是不喜欢王夫人吗?他不应该冷酷无情得宠爱着赵姨娘,继续放任王夫人空守正房吗? 贾政哪里知道自己跟夫人同床异梦,还以为她被气得满脸通红是在害臊,便要将她搂过来,“我们俩是夫妻,我很爱你昨个儿的样子……”表面上冷冷淡淡,私底下跟他热情如火,说着就是心猿意马,去解王桂枝的衣扣。 王桂枝哪里还想跟他敦伦,忙按住他的手道,“青天白日的……”她不敢正面与他抗横,毕竟贾政不是冯子木,会随便她使性子纵她哄她,就是这样,她还斜瞪了贾政一眼。 真是奇怪,贾政不是个老学究,大古板,不爱杂学偏物,只知道与清官们研谈吗?贾府里算是他有些学问,只有两个姨娘,比起贾赦来,那是高下立见,可对于王夫人来说,他也一直对她是说不了两句话,就是床-事,她多是觉得痛楚,并没有什么快感。两个人之间还每月有上二三回,王夫人才渐渐知道些趣味,可惜打从有了赵姨娘之后,就是在王夫人屋里,也不过是单纯睡觉罢了。 所以之前王桂枝想的很好,她如今有儿有女,还有千金嫁妆,贾政爱谁谁。 可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晚上,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未点朱唇而红,杏眼横波而媚,贾政正在兴头上,值壮年精神气足,昨个儿夜里开了味,越想越硬,他低下头与她面耳厮磨,“你小声些,谁能知道呢。”与正房娘子在榻上偷欢,这种刺激劲,让他更来了性儿。 呸! 可见书里都是骗人的! 王桂枝气得肝痛,可惜王夫人不像以前的王桂枝经常跟老友们爬山跳广场舞,就是健步走路也才刚刚开始,体虚无力,这手才挡了贾政的左手,又被他解开了外衫,那手才拉上衣裳,就被撩开了裙摆,正想说什么,他已经挺身挤入,她受痛才轻轻哼出,就被贾政吻个结实,只等她身软舌湿,又在她耳边调笑,“夫人,可要小心些才是。” “你,你这个大坏蛋……不,不要脸……”王桂枝慌不择言骂道,她心神震荡,一时觉得自己对不起冯子木,一时又给自己辩解这不是她的错,明明是贾政污人妻子,可想来想去,贾政此时就算是奸,也是奸的自己的夫人,那真是倒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甜又辣又咸,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种娇喘柔骂,扭动抗拒,与贾政耳里心上比那淫词秽语更让他情动,加上王夫人体内紧湿入魂,想着她平日里端的是一幅不假言笑的模样,如今这般更是让他全身灼热。 “嗯,还有呢。” 王桂枝只觉得快要入得云端,这等快活,她也有些日子没有过了,而且与贾政……她有种深深得背德之感,竟有些控制不住,哪里还知道自己要骂什么,仅存下一丝理智咬住自己的手,生怕叫出声让别人听了去。 贾政也有些当不得,只觉得里面烫得爱人,只竟全力再抽了几十下,便满满注了她满壶。 “好生服侍你们太太。” 贾政原想跟夫人多歪了一会儿,不巧那外人又有人来找他,便不得不抚了下夫人的粉面,换了衣裳出去。 王桂枝这才敢睁开眼,刚才她都不敢出声,实在是不知道要跟贾政说什么,她自己都糊涂了。 又抬了水进来清洗,等收拾好了穿上衣裳坐着吃茶,王桂枝又羞又臊得发现,就是她不叫,这不也是谁都知道她干了什么嘛! 真是要了命了! 此时见了人她都尴尬,“你们都下去,我要安静歪了一会儿。” 彩云彩霞微笑着应着,体贴着把珠帘放下,只在外头守着。太太跟老爷的感情越好,她们才越是高兴呢。 连翻了几个身,王桂枝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贾政拒之——床外! 怎么算,怎么比,除了给他多讨几房小妾姨娘之外,也不能完全避免贾政。可要是她扮贤惠给贾政多娶小老婆,那以后元春怎么办,会不会让别人误会,害了元春?元春也要嫁人的,这时候对女儿家本来就苛刻了,她是得了个贤惠的名儿,把元春的终生幸福误了怎么得了? 再说她要是拒绝了贾政,不给贾政好脸儿,头一个不依的就是贾母,老太太立马会敲打她,到时候别的女人得意,要是生下了孩子,分了贾珠跟元春的嫡子嫡女利益怎么办?就是在王桂枝那社会,富豪之前争取财务也是什么招都会使的。 王桂枝是能保证自己能赚得到钱,在银钱上不会亏待了他们,可他们的名声怎么办?此时的女人,就是得从父,从夫,从子,哪里容得了她们有自己的思想跟做为。 她一个人,能先跟贾政对抗,再跟贾府对抗,继而跟整个封建社会对抗吗? 第15章 消停 王桂枝怎么想都没办法绕过贾政,谁让她跟他如今是绑在一起的,无奈只好暂时把他放到一边,打算以后私底下绝对不给他摆个好脸,也许他一时邪性过去了,就不找她了。 这样一想,尽有些忍辱负重的意思,她强打起精神来,算起来是她占便宜了呢,她是多少岁的人,贾政多年轻……咳,也好,既然贾政此时愿意给她做脸,她索性就要借他的虎皮来使使。 不过,工部员外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平时里做什么,有没有余地给她一点儿帮助? 王桂枝不想让自己再想别的,便坐起身来,“彩霞。” “来了,太太,您有什么事?” “我的陪嫁账本,还有私房钥匙是不是你收着的?”王桂枝要清点一下自己的财产。 彩霞点了下头,从腰侧荷包里取出一串钥匙,“太太,您要看看吗?” “嗯,刚才叫珠儿去办事,忘了要给他打点的银子了。” 原来是这样,不是有人偷偷在太太跟前告了黑状,彩霞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从来没有对太太的东西动过手,可到底她是管着钥匙的,若是一时不防备就漏了一处半处,她可不愿意跟王药家似的,被赶到家庙那边去卖饺子。 “太太,您有现银子五百两,一千五百两银票,还有的都借出去了,没到时候还呢。”彩霞让彩云帮着她把烫金酸红枝箱子搬出来,这只放得是账本子。 王桂枝愣了一下,眼下就在放高利贷了收利钱了?她仔细再一回想,才发现她的银子并不是借给普通的什么佃户商户,而是借给那些当官的,特别是新任或者外放出去的官员,他们本来就是把身家银子拿出来打点谋官,这差事派下来,一时银子不凑手,就跟别人拆借。对于王夫人来说,这算是一种政治投资。 这借出去一千两,就有两百两的利钱,而且人家还会感恩,又搭上了一门关系不说,还时不时有别的东西孝敬,就算是一时还不清,每一季的利钱银子是一分都不会少的。贾府在京城,没人敢不还他们的钱。 就连贾政的俸银,王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就是一样这般运作,故此贾府根深蒂固,凭这祖宗的威名,还有这些个人情利益,才有如此的富贵。 看着那一串串的官员名称跟以后借银的数目,王桂枝暗自心惊,还好她行动还算是小心,不然这种利益网岂是她可以随便更改触碰的。她上辈子了不起参加个千万资产级别的商会,那还只是一起聚聚吃吃饭,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合同的项目。 这不是她熟悉能干的事,王桂枝决定还是另寻财路。 “彩霞,你先包两百两给珠大奶奶送去,就说是我给珠哥儿用的。”她好一个人好好用心看看她的资产。 彩霞不疑有它,细心拿帕子包了两百银,拿个小匣子装了才领着两个小丫头同去给太太办事。 原来叫贾政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夫人之兄王子腾。 他乃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现任京营节度使,深得皇上信任,自有威风。难得收到妹妹王夫人的信,虽说是由侄儿代笔,好像只是说了些闲言杂事,但像王子腾这样的人,心如千千结,看什么都觉得有些阴谋诡计,毕竟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少不得有人暗中算计。 “内兄!” 贾政拱手与王子腾见礼。 “政兄不必客气。”王子腾对贾政很有好感,觉得他一表人才,才学不差,只可惜任职于工部,但四大家族互相联姻却有皇上左右平衡,近期内都不太可能让贾政再升高位了,在官场上只能暗自相助。 “内兄可是有事?” 贾政与王子腾对坐,不太明白王子腾为何到访。 王子腾道,“妹子有书信给我,说有人把状告到珠哥儿跟前,才知道她的陪房私底下瞒下了二十亩田租,还提了一成的租子。”要不是说是他的妹子呢,这事本是小事儿,可巧妹妹一说,他就派人去查了,果真如此不说,王家其它的族人更是嚣张!还有些根本不是王家贾家的人,就敢借着他们的名头占别人的田租,王子腾便起了疑心。 原来是陪房办错了事,贾政心里记下,笑道,“噢,原来有这样的事儿。”多大点事儿,也值当如此。 “也不是什么事儿,政兄让她直管料理。”王子腾挥了下手,叫来两个男仆,“这是连生、勇生,手底下有把子力气,通些武艺,以后跟在珠哥儿跟前,让他使唤。” “这个?”贾政觉得疑惑,不就是一房下人贪污罢了,用得着? 王子腾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贾政不知道贾珠被下人们打了脸,便改口道,“珠儿都娶亲了,虽说我看你的意思是让他参加科考,可又有谁知道上头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万一又……” 贾政脸色一变,这是他平生一大憾事,但王子腾比他见皇上的机会多得多,也不无道理,叹了口气,“这也是内兄一番好意,我替珠哥儿道谢。”是得让珠儿也练习下武艺。 “自家亲戚,何必客气。” 王子腾与贾政促膝长谈,吃罢了晚饭才走。 回到王府,王子腾把信也给老妻看了,让她把那些布还有别的一些东西尽给王夫人送去。 王家四时蔬菜灯红银,冰敬炭敬不知道多少,平时也时常跟小姑子走动送些表礼,只是不见这么多罢了。只是多,并非是厚。 “这些东西,上不了什么台面,送给咱大姑子不嫌打脸。”王子腾之妻笑道,她也瞧了信,觉得王夫人有些眼浅,要那些个布做什么。 王子腾轻摇了下头,“她不过是借着这个问问咱们,她什么东西没见过。到底是我们王家陪过去的家人,她要罚,怕到时候咱们府里有他的亲人闹到你跟前,虽说是下人,也看重不想伤了咱们的情面,你倒是不明白了?” “原来如此。”王子腾之妻这一细想便明白过来,“怪道说还问要多少银子呢。”她这才觉得王夫人极给她这个王家主母面子,“那王药家的不过是祖上跟着咱们家爷去办过几回差,胆子大到这份上,她怎么罚都是应当的。” “我派人也去查了咱们家,也有不少呢。你也醒神起来,要知道这些人敢贪二十亩,有些人就敢借着咱们的名头贪四十亩,八十亩!污了王家的清名!” 王子腾之妻站起来应是,“我一定好好查办。” “我会派几个人帮你,一定要仔细查清楚,从重处罚。这等欺上瞒下的奴才,我们用不起!”王子腾冷面肃然,“就怕不止是小人贪利。” 只恐有人故意设局! 王子腾之妻更加重视起来,翌日管家婆子把清单送上来,她念着王夫人细心体贴,便又加了一匣子别人刚送给她的宝石首饰,另外绫罗布匹也多送了一些。 贾政等王子腾一走,便叫人一问,就知道夫人去了庄户院,让珠哥儿发现了她陪房王药家办的错事,还有其它陪房对着他好是一顿欺瞒,把珠哥儿闹的是灰头土脸。 “原来如此。”她的陪房给了儿子没脸,所以对着自己就硬起不来了?是觉得对不起他了? 贾政让人下去,手里的书也放下了。这不能怪夫人,她素来把事都办得周到,规规矩矩,不妨下人给她落了面子,丢了架子,白便宜他了。 找到了夫人娇怯的由头,贾政乐了一会儿,想着到底不是她的错,她如今又是那般可人,那比以前别人都惹人爱些,便亲手提笔画了样子,让赖大去打一套珍珠镶玉的首饰,准备过两日给她。 赖婆子来了东府,贾母的吩咐,也只是要铁槛寺外面的两间房子,贾敬岂有不让的,至于下人贪污,他十分不耐烦让这样的琐事烦心,但老祖宗交待下来的话也不能不听。坐下喝了杯茶,才念一段经,转念一想正好有个焦大,素日里自势有功,让他去办这样的事最好。 “派焦大去查办这件事。” 焦大身背令箭,原就仗着有主子另眼相看,他本又是个梗直不怕得罪人的,只把宁国府闹个人仰马翻,就连荣国府这边不少人,也被连同闹出来,整整忙乱了一两个月,才渐渐消停下来,宁荣两府的下人们均暂不敢生什么偷懒耍滑的歪心思。 这时候,王夫人罚王药开的十文饺子铺,也开张十日了。 第16章 奇怪 别看铁槛寺在城门外,说是郊外,可有着大路通达,算得上是一处有名之地。时常有人路过打点不说,毕竟也是当初宁荣两公一起操办的寺庙,现今有香火地亩布施,原就是防备着贾家族人里在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还有一些贾府旁枝后辈,穷困潦倒家道艰难的,也住在此处。 王桂枝选在这里,自有她的道理,其中有一样,暂不便表,防得是以后的馒头庵…… 原本就被利钱银子吓了一跳的她,对于是否能马上开展现代的早餐铺子的信心有了一定的打击,可话都说出去了,还是得干,而且她让贾珠去看过了,准备一开始只卖两种饺子,素馅的跟猪肉馅的。用这两样,看看这地方的人能不能接受。 虽然眼下养猪的人少,但也便宜,她特别让支起来的大汤锅,不如说是大汤瓮,共有四个,两个清水瓮,一个只加些海带、姜片、大葱与些许药材,一个就拿鸡骨鸭骨猪骨来炖汤,保管汤鲜味美。 只让他们包一样式的饺子,素跟荤的分成两个人包,两个人卖,绝不许错。拿来计数的雕得小饺子印,卖一碗,就请人印一碗。 贾珠买下来一处多数种的是松树的小山,连带着旁边有数十亩田地,一共花了一千两,加上他出去开销的,还时不时让人补种着松树,每日里银子从他的手上流过淌过,正盼着能赚点钱回来,免得把母亲的私房钱都掏空了。 去瞧了之后,本以为只是去稽查,没想到发现按照母亲设想着,收拾得干净阔亮的铺子里竟有不少人,还有些人自己拿了碗来买,排上了一小行队伍,他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瞧着生意不错。那王药跟王药家的站在汤锅跟前,两个人收钱,往锅里下饺子买,都没怎么停过,倒有些火红的意思。 见状,贾珠便兴冲冲得回来告诉王桂枝。 王桂枝神情有些懒怠,心里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拘得狠了,只怕哪天就要发疯,眼下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说生意好?怎么知道不是他们使了钱来造假的,反正是让他们卖十万碗,到时候卖完了,他们的罪就赎完了。铺租人手都不用钱,他们每日采买,难道自己人还吃不上?少说也有些许体己银子,半卖半送,早一日把那十万朵花填上,他们就早一日不用窝在那小小的十文饺子铺里……”有些暗黑思想王桂枝一番话就脱口而出,看到贾珠被她说的有些沮丧,觉得自己不对,便又道,“不过也许是我多心了,他们就是在庄子上,也得干些家务事,在铺子里洗洗切切,包包饺子,或者不是什么大辛苦事。你干的很好!你盘算盘算,我们投了多少钱进去,照这样下去,多少日能收回本钱?以后每月里,能赚多少?” “好的,母亲。”贾珠又被哄开心了,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忙乱却觉得极有精神,就是夜里稍看一会儿书,也觉得记得更清楚明白了。 他把王桂枝给他剥的松子捡着吃,“母亲,您这方子,他们试了好些,有些长出来了,有些好像坏了,隐隐约约像是有东西,还没敢动。但长出来的并不是雁来蕈,这蕈听一些农人说,他们有时候在山上见到过,也吃过,只是没有咱们养出来的那样整齐。”他真没想到山上野蕈没成,倒是养在山洞里像一个个枕头样菇包成功了,这名字也是母亲起的,却真是长出来,那冯庄头说,要是看着天气淋水,倒还可以长得更高些。他们把那些长的太丑样的烧来吃过,嫩香扑鼻。 “噢?那你没割下来一些?”王桂枝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自己都快以为那只是她置下来围养山羊、鸡鸭的了。 “我让他们弄了几篮子,周喜,拿一小篮子进来。”贾珠岂会没有献宝之意,他早就等着这一天呢。 王桂枝看着拿青竹条编得几分精致的小篮子,里面挤挤挨挨的像是秀珍菇的小蘑菇,心中欢喜,“呀,还真的成了,我还以为不行呢。”没想到古时候的人这么精明能干,他们连什么叫菌子苞子都不懂,一样把蘑菇种出来了。 贾珠原本想问太太哪里来的方子也就放下来,肯定是太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记下来的海外野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拿出来只让他历练罢了。他心里一片柔软,看着王桂枝还用手摸了摸,脸上带着欢喜,就是面色过于素白,没什么血色,他便有些担心,“母亲,您最近可是不舒服吗?” “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王桂枝愣了一下,她有什么不舒服呢? 这一个月来,贾政不是在正房里,有事便在外面书房,还不知道为什么送了她一套很是精致的首饰,她都快“受宠若惊”了! 他总是来,她有点憋不住,恨不能揪着贾政的衣领子问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改还不行嘛! 这几天逼着她把佛经都重新捡起来念了,倒被他嘲讽说什么想清心寡欲也晚了,被按在观音像面前来了一发! 没了规矩……这日子已经没法过了! 贾政已经是崩了人设了! 这个该死的假正经……怎么会变成泰迪呢? 王桂枝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贾母,居然开口让她接下部分家务,甚至是一下子就把采买、厨房、库房的活计儿都派了给她,这是什么意思?虽然管事的娘子婆子还是那些人,但下人们对她的态度一下子真的是“热情”了许多,光看彩霞彩云彩风等人收到的东西她就知道。 王桂枝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贾母以为自己想要揽权。 律法有言,祖父母在,不得分家,可早在荣国公在的时候,他为了后代计算,早早安排,先让贾赦承了大部分贾府家业,差不多明说是分产不分家。外人们都看来荣国府里大房二房都在一处住着,还有贾母这位老祖宗在,贾府应该只有一位主母。但大房贾赦其实是从原花园那边另外新建的房院子,后墙那边也是买的加盖的,虽说比不得荣禧堂,也是照着贾赦的意思,三层仪门之后,正房厢庑游廊,整整齐齐,修的小巧别致,随处皆有树木山石,趣味十足。 荣国公一去,贾政年龄尚小,也未娶妻,贾母见皇上隆恩,还给他直接封了官,便退到荣禧堂后的正房里居住,并与王家结了亲,娶了王夫人。 如此一样,大房的所有事务都是由李夫人管着,而这边从来都是贾母看着,公中的事都是李夫人总揽着,像上回她要出门,就要让人告诉李夫人,请她派车马。 这样贾母一把差事派给她,岂不是从李夫人手里□□? 王桂枝的野心真没那么大,她目前只想着两件事,护着贾珠元春健康成长,怎么悄摸着赚钱发财。 却被贾母推着就好像到了风尖浪口? 会不会玩宅斗?王桂枝表示自己做不到,求谋士分析…… 还有王子腾之妻,也就是她嫂子,不但没要一份钱就把她要的布匹送来了,还时不时送些厚礼给她,看着贾母从公中帮她还礼,王桂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人都怎么了? 或者是她王桂枝哪里露出了马脚,又难道是犯了傻,所以被集体送礼安慰了? 第17章 讲古 贾珠见王桂枝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段日子以来看着母亲下巴越发削尖了些,心里有些酸酸胀胀地,“母亲,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儿子说的!”他以前只以为用心读书,考取功名,就能让母亲开怀,如今倒看来,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了。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我交代你的事,你都办得很好,我很高兴。”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人家对我太好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吧,王桂枝瞧了下时辰钟,“今日老太太领着大太太出门会友去了,你把你妹妹跟媳妇叫来,在我屋里吃饭吧。”那些想不通的事,暂且不去想它,先与孩子们乐乐才是正理。 “好。”贾珠颔首。 王桂枝想着刚带来的新鲜蘑菇,“你就拿这样的小篮子分别装了,留下给老太太,大伯子跟大太太的,给东府里送去一些。若还有,就给你舅舅家并你媳妇娘家送一篮子去,只让他们也尝尝鲜罢了。” “好的,母亲,这东西一批一批的可以采,倒有不少呢。”贾珠道,“要不咱们卖一些吧。”这玩意儿肯定新鲜,应该能卖出价来。本来是山里难得的,少有这般整齐漂亮,不曾沾染上什么泥土。 “暂时还不知道能产多少,是不是每回都是一样的,只拿来添到表礼里面吧。”产品还不稳定,不能投入市场。 贾珠想着确有道理,“母亲说的是。” “快去吧,我让厨房里办下菜。”还是特权人士方便,王桂枝吃着猪油有些犯恶心,让人榨的大豆油跟花生油都得了,便派了彩凤去盯着厨房炒菜,先来一道素烩蘑菇,洗干净把水掐干,锅热淋上一点儿豆油,下蒜末炒香,再把蘑菇一烩,少许盐巴便成,不许他们另外加东西。还有几道她点的别的菜,都不许放猪油,猪油虽然香,可吃久了实在是有些腻人。 贾珠在外面写下名贴打发小子们去送鲜蘑菇,可王桂枝想想又觉得这点东西不太体面,又拿小坛子装了些她自己泡制的泡椒鸡爪花生,还亏得是饺子铺生意确实不错,她又管上了厨房的事儿,不然也没得这样多的鸡爪子,就是这样,也得放好些花生,不然只怕不够分。 送了一些给外人,自己桌上自然也有,元春爱这一味,就是怕辣,拿茶水涮洗了吃,还是有丝丝的辣意,只把她的小嘴都辣肿了。 王桂枝看着她就觉得什么不痛快都消失了,她拿帕子给小姑娘擦嘴,“小馋猫,下回我让她们少放一点儿辣子,专给你吃,快把那点丢开吧。” 贾珠与李纨也各捡了一个尝尝,不是很感兴趣,只有味特别些,尽是骨头只点子肉,李纨倒喜欢那道蒜烩蘑菇,觉得吃起来格外鲜甜。 “我也给你家里送了一篮子,要是家里人喜欢,以后我再送。” 王桂枝拘束着贾珠的每日看书时辰,让他身边丫环们不许淘气,经常出去办事跑马,把银子直接李纨打理,小俩口有商有量,感情便越发好了。 李纨心里很是感激,她家里是,陪嫁虽有,却并没有多少银财,若不是母亲送钱来……虽说她自有贾珠跟自己的月例钱子,但那些那里够使。 一等太太管了些家事,她的日子也越发好过了。 “多谢你想着。”她温柔得看着贾珠,偏过头,见太太跟大姑娘元春说笑,便也凑趣道,“太太说什么笑话呢,让我们也听听。” 王桂枝正在讲有关她知道的康熙皇帝的事呢,她就是想给姑娘提着醒,不能让她觉得后宫好。既然他们也想听,瞧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洗手净口,让他们坐下,干脆都听听,自己便开始讲了起来,“不知道哪时候的事,只说这位少年皇帝八岁便登上了帝位,先皇帝留下了四位顾命大臣,一个是墙头草,看着哪头强就往哪边倒,一个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一个德高望重,地位不同,群臣俱服,还有一个,与那手拥兵权的相争多年,总想分庭抗礼。儿皇帝将满十六,可望亲政。太皇太后便请了他去,问他,娶哪位大臣的女儿做皇后……” 这故事可说是惊心动魄,听起来有趣极了,就连打帘子的婆子都听迷了,根本没注意到贾政已经过来。 贾政也没让人打扰,自己进了东房门。 夫人半坐半歪在临窗大炕大红金钱蟒靠背上,穿着一袭家常的浅如碧蓝碎白花小袄,手里扶着石青金钱蟒迎枕,语态平顺得说着故事,十足贵夫人模样,可一看她这正经的样子,他就想着怎么让她在自己身-下低吟嗯唱。 看着儿女都坐着一旁,贾政不想打扰,自坐在面西一溜的椅子上,说来也奇怪,夫人的样子也没变多少,只是好像打从上回一病,就瘦了些,一直没养回来。原本略方正的脸削尖了些,她是娇养的,皮肤白皙,只眉头轻皱那么一下,他就觉得她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尤其是在床-事上,不说她觉得自己移了性,就是贾政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样小猫似的娇哼,跟挠在他心上一般,特别是她眼里好像总含着火,灼灼艳霞,如同冰山下的火焰藏着燃烧,似乎要喷薄而出,他期待着,她会干些什么,一想着,贾政就格外兴奋。 “权利诱惑,毒过砒-霜,那鳌拜让身边的人一吹鼓,越发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威风百面,既然皇帝年幼,为何不让他自己来坐……”王桂枝根本没发现贾政,她生怕自己讲的不够清楚明白,全心全意都在回忆跟讲述故事之上。 而贾政越听,就越觉得,这不是早年前皇上身边的发生的事嘛!这种深宫秘闻,夫人是从何得知的! 想到这里,更加不让侍茶的丫头出一点声,一面安静听着,一面对比着印证着他所知道的。 虽说有些地方时间人名一概不对,但事情连续起来,夫人所说简直有如身临其境。若是如此,怪不得夫人以前总是跟他挺腰子,王家连皇家这样的秘闻都知道,可见皇恩亲厚,低看别人一眼也是常理。 那王子腾送了两个人,严查自己的仆从,是不是皇上那里透了什么意思出来?再联想到,夫人一避了出去回来,就说是自己的陪房惹了祸,借口是挡了珠儿的面子,闹得荣宁两府,没有人不知道的…… 好好一个这么大的人,本就不可能说变就变,看来真有什么大事,只是夫人为何不同他说呢? 贾政不由看向王桂枝,看着她正戴着他送她那珍珠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起伏,口干舌燥,便端起手边残茶。再是机敏,到底还是女人,一些小情小爱就让她这般左性。看晚上他不收拾她,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夫是天纲。 贾母坐在马车里,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拿着帕子捂面哭泣的李夫人,她还是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既然没消息,也不算是最坏的消息了。” 李夫人泪如雨下,父亲被拘了,家里散了好多银子去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连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如何能不让人担心呢!她只怕是,李府上下,都,都…… 看着大儿媳妇哭成这样,贾母心里如何能好受,但能领着她出来探听消息,已经是尽了力了,她到底身份不同,被家里人称一声老祖宗,就得顾着宁荣两府贾家人。都不知道是犯了事,就算是自己的亲媳妇,也不能上赶着给别人送刀子。 若是能在南安郡王妃或者是治国公夫人这里打听到一点儿消息,知道上头是吹什么风,也能看着盘算。再若是出银子能摆平的,她肯定出手相帮,可要是别的事儿……唉…… “老太太,老太太……”李夫人惶然如坠入深渊,只得抱住贾母这一块浮木,娘家失势,老太太仍然慈爱,她便还有一席之地。 第18章 立足 王桂枝说的兴起,直讲到康熙智擒鳌拜,平定三藩,端起茶杯吃茶的时候,才发现贾政就坐在她斜对面,只把她给唬了一大跳! 这个贼羔子,什么时候到了,连吭都不吭一声,屋里人也不提醒她一下。 王桂枝轻皱了下鼻子,站起来给他行礼问安,“老爷好,老爷什么时候到的,也不通传一声。”眼看着他手边上都摆好了茶钟,更是觉得他不怀好意,肯定是在一边守着看她是不是说错话,要抓她的小辫子。 贾元春是家里最小的,老太太爱重她,王夫人不用说就连王桂枝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性子便活泼起来,她蹦到贾政跟前乖乖行了个福礼,便去拉他的手,贾政忙牵住了,也让贾珠李纨都起来,“大家都自在说话,别闹得我一来,你们都拘束了。” 再是这样说,王桂枝也不可能继续了,是她有些不自在的地方,她总感觉跟贾政相处别扭。 贾政抱了下元春,便问贾珠的话。 王桂枝正好闭上嘴,在一旁吃茶,王夫人的记忆里,贾政得蒙皇上隆恩,从主事做起,入部进学,到了工部员外郎,一直以来勤勤恳恳,除非家里有事上禀请假,此外都按照大小朝点卯上班,通常是四更便起,五更前御门听政,散朝后归家跟贾母请安,用罢早饭,再去工部办差。(王桂枝估摸着贾政在工部相当于是个闲散人,没人真的让他去办什么工地建筑又或者是收发宫中器物,多半是让他跟着在都水清吏司,跟着制造诏册、官书等事,才能养得他不懂得官场经营……) 但如今王桂枝也不能这般肯定,只能说此时的贾政与她印象里的贾政,根本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办完那点公务,贾政回来有大半的时间花费在书房,他那里滤过交际往来的贴子信件,还有一些私人应酬王夫人也得跟着。贾家子孙们虽然不算争气,祖上可有威名,除了四家八王,王夫人倒不用怎么刻意上心,料想贾政也是如此。 但贾政是男人,不少私人饭局,以前每月里有半数日子歇在外院,剩下十几日又有七八天是在周姨娘,赵姨娘那里。 “夫人,今日这茶倒是不错。” 贾政瞧见夫人走了神,一使眼色,贾珠抿了下嘴,想说什么,又觉着父母在上,岂有他说话的道理,只得提步离开,李纨抱了元春也跟着出了门。 元春心灵机敏,听了一个好故事,父亲也抱了她,她小脸红扑扑得,“大嫂子,母亲为什么要怕父亲啊?”她还不太明白男女之事,可以前王夫人却从来是不怕贾政的,她觉得奇怪。 这她哪里知道,李纨也不明白,更管不到公公婆婆头上去,她哄着元春道,“太太是尊重老爷,不是怕。” “噢。”原来是顺从啊,元春点了点头,突然又道,“母亲说,人不能自己先跪下的。” 李纨没在意,只以为是太太哄小孩子的玩笑,她哪里想到王桂枝是真的不想让元春跪,而此时的王桂枝,却是真的要跪…… “夫人刚才说到那个儿皇帝,不知道后来他还干了什么事呢?为夫的,真是十分想知道呢。”贾政盯着王桂枝看,只把她看得僵笑着不作声,挥手把下人们都撵了出去,撩开袍子,一把按着王桂枝跨坐在自己腿上,逼着她继续讲。 刚才他守在那里听,是她说错了什么?她才不相信贾政是真想听她继续讲故事呢。王桂枝真是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活了那么久,以为自己见过些世面,但回回面对贾政,总觉得他洗涮了自己的三观。他不是古人吗?难道不是应该封建守旧啊!他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就连跟孩子们说说故事也不行嘛?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吗? “我不知道,我胡编的。”王桂枝挣扎着,她能感觉到他腿-间的反应,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在观音像面前已经弄过一回……以前王夫人都没这样过,为什么轮到她就得这样。就算是夫妻,可夫妻之间在床上也便罢了,像这样,这样…… 成何体统! 王桂枝见他嘴边只有冷笑,越发头晕脑胀,“你,你再这样,我要告诉老太太。” “你直管去说。”贾政撕开她的裙子内裤,性-致勃发。 “你,你……”王桂枝无处使劲,夹紧双腿弹动。“我要告诉我哥哥!”终于让她想起来,她还有个娘家人。 “那你就去说啊,说我轻薄你,调戏你,还要……”贾政哼了一声,就锁住她的手,没怎么摆弄,就让她双膝跪在榻上,俯下身两人便贴在了一块儿,“入你……” 他不怕她还觉得臊呢,箭在弦上,王桂枝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开始还咬着唇撑着,只紧夹会阴处想让他快点泄出来,只是贾政倒越发来了劲,大开大合起来,“当,当不住了……”她哭了出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不管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先认错总行了吧。她是真的觉得不舒服,按住了贾政的手央求道,“饶了我吧,你去找别人……” 夫人欺霜塞雪的皮肤在白日里似玉般透着莹光,体内又热又紧,贾政本来想与她玩乐一会儿就算了,可一听到王桂枝说什么叫别人,就觉得怒不可支,她把他当成什么人!可以随便推开的玩意儿?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干宠妾灭妻的糊涂事呢,就是老太太跟内兄,也不容我如此。”贾政低下头,舔至她额边的汗珠,又听到她忍不住的轻微□□,更加探到底细细得磨蹭,双手四处揉搓□□,王桂枝全身都发着颤儿。她再有经验,也不过是前世一个冯子木,跟贾政打小富贵出身如何能比! 鬼也是他,人也是他,王桂枝恨不过,翻过身就拼尽全力刮了他一耳光,才痛快一瞬,就看他一双眼似射寒星,两弯怒眉似倒立,心底又怕且急,一阵子烦躁恶心劲上来,倒在榻边呕吐起来,只是不曾吐出什么东西,只有一些酸水儿。 她那巴掌跟拍蚊子似的,贾政还没来得及生气,见她软绵绵得如此不舒服,只好将她抱起来哄了两下,她还是不停做呕,便草草收拾了下,叫人进来打扫,让彩云彩霞来服侍她。 “去请太医来,上回不是说没什么事嘛,怎么又吐了起来。”贾政让王桂枝趴在自己怀里,拿不准这个小女人是真病了,还是装出来吓唬自己的。 彩霞忙告诉门外边的小厮,让他去告诉赖大家的,赶紧去请太医大夫来。 彩云捧了净水让王桂枝漱口,才好了点,又是一阵子反胃,连瓷杯子都推在地上打碎,连呕带吐,只是难受得身如棉团,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贾政见她面如纸白,知道这是真不舒服了,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跟她那样胡闹,“快铺床。”抱起王桂枝送到床上,给她脱了外衫睡好,怕有气味让她不自在,让彩云取了热水来给她擦洗。 乱纷纷一阵闹,媚人走过来问道,“老太太问什么事?” 彩凤一看时辰钟,要摆饭了,老太太见不着人,自然要问,“太太有些不舒服,已经请了大夫,看明白了再去回老太太。” 太太又病了?昨个儿还好好的呢,老爷也在,难道是两个人吵嘴?媚人拉过彩云,小声道,“到底是什么事?你给我透个底儿。” 大家是同批进来的丫头,自有情份,彩云也不瞒她,“中午大爷大奶奶还有大姑娘跟太太一起吃了中饭,太太高兴就给他们讲故事,老爷也回来了,静静听了好一会儿呢,后来大爷他们走了,老爷要跟太太说话,没让我们在跟前服侍,没一柱香的时辰,便这样了……”听动静,根本不是吵架,彩云就不怕说。 “那……”媚人仔细一想,又笑道,“太太,这个月换洗了没有?” 彩云一下子就愣住,接着便是喜笑颜开,“没有呢。”原来是太太有了! 贾母听媚人回来在耳边细声一报,不由笑道,“十有八-九是了,一会儿太医来了,把小日子说清楚明白,不许乱开方子,这月份还浅呢,得小心保养着。” 老二这里是喜事儿,可老大那边,唉。 “去请大老爷过来。”总归是他的媳妇,还是要跟他好生商量一番。 李夫人眼红红看着贾赦领了人去贾母处,坐下来又是泣泪,只觉得头上悬着利剑,或许下一时就会砍下来。 “太太,您可别这样!让丫头婆子们看见可不好。”李夫人的奶娘冯氏忙上前宽慰着,她两个小子都派出去哨听了,此时还没回来。 “有什么不好……我还能有什么好。”李夫人苦笑,“琏哥儿这般小,能顶什么用?老爷怎么对我,你是知道的,旁的不说,前几天才生个姐儿下来。好玄不是个哥儿,要是个哥儿,到时候只怕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第19章 好处 不论奶娘丫环怎么劝,李夫人实在是挂念家里人,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只盼着谁回来跟她说一句,“家里没事了,爷们都放回来了。”直到小丫头掌灯,把烛台一一点亮,她也没见着一个人。 奶娘冯氏领头端着四样粥品,后面两个丫环并十二样小菜摆上桌,“太太,您吃点东西吧。我刚才打听着一个消息,咱家的事,那位要是肯搭把手,或许就能明白一二。” 李夫人顿生希望,“是谁?” “您快用点粥。”这是她打小奶大的,奶娘冯氏把李夫人跟心肝一样的疼,见李夫人拿起银杏小勺开始用粥,她才道,“就是您的弟媳妇,二房太太王夫人。” “……她,她一向沉稳乖巧,最守规矩不过的,哪里会管我的事。”李夫人懒懒得放下勺子,觉得奶娘是病急乱投医。 奶娘直接捧着粥拿起勺子喂她,原本生琏哥儿时候身上就落下病根儿,强撑着管家理事不说,如今心思沉重,连茶饭都不进该如何是好? “太太可想差了,若是平时便也罢了,此时她刚刚又怀上身孕,不论是二老爷还是老太太,都更看重她一分。再说她的哥哥乃是王子腾,京城节度使,只要他肯,说不定不是打听消息,人也能捞出来呢。” “真的?”李夫人一口一口咽着粥,听着奶娘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她又有些为难,“我素日里与她相处只是淡淡,此时去求她,她能肯吗?” “太太不试试怎么知道,您把那些贵重的首饰或者书画字贴厚厚准备上一份礼,说破大天去,咱们也是妯娌,看在亲戚情分上,她总会答应的。”不管怎么样,得先让太太打起精神来,就算是李家完了,她好好在贾府里,已经生了个哥儿,立得稳稳的。这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再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带累到太太身上。 李夫人忙道,“那赶紧把我那刻丝五福穿花百鸟朝凤的料子拿出来,只怕只有这个还能让她看得入眼,还有我娘给我陪嫁的观音像,她平日里修心念佛,若真有菩萨三分慈悲之心对我,那就阿门陀佛,我一辈子念着她的恩。”她忙叫准备起来,好不容易都搬到桌上细看,李夫人仍觉得不足,耸肩坐下望着烛火叹道,“奶娘你是不知道,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她那样的人家出身,多少东西没见过……”前几日随手一千多两花出去让儿子开销,只买了处种了松树的荒山,人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何等的阔绰大方。 “这……”奶娘冯氏被唬住了,她只觉得自家养的大姑娘嫁进了金山银窝,最是富贵不过的诗礼簪缨之族,若是这些仍不够足,那王家可真是,真是,“唉哟,太太,您想想,就得是这样的人家,才能助你一助呢。” “只盼着是这样。”李夫人手握紧了拳,“把琏哥儿抱来,今儿晚上让他跟我一块儿睡。” “是,太太。” 王桂枝悠悠醒转,方一睁眼动弹,就看到贾政穿着中衣撑起身来,一手抚上她的肩,一壁道,“来人,把煨着的固胎八珍汤拿来。” 固胎,原来她怀孕了! 王桂枝一听就明白,原有得不快郁闷一扫而空,她怀孕了,那起码一年贾政不会碰她了!单这一件就是万幸! 再一盘算,这肚子里怀的,多半就是贾宝玉了。 无妨,宝玉来了就来吧,反正只要有贾珠在,他不爱四书五经有什么关系,学学诗文,等大了,让他开个胭脂馆,让他真真正正得做个怡红公子好了。只是他那多情公子还是对着其它姐姐妹妹们少点情才好。真要是喜欢黛玉,两个人好也就罢了,他这种多情的个性跟段正淳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年龄小些,任性恣情,虽不涉于淫,亦不涉于恶,但总归是太过四处涉娇……他既然知道林妹妹的心思,与她互许知己,又何必屋里房里外面,这个嘴上的胭脂想要吃一口,那个女孩子漂亮想弄到自己家里来呢? 这个古怪的毛病还是得扭过来的。 其实宝钗也罢,黛玉也好,只要贾府能维持如今的状态,两相情悦,娶谁都好,她都没有意见。 贾政见她眼里欢喜,笑道,“可是高兴了。”他移了位置与她挨着坐在一处,让人把炕桌抬上来,上面摆着汤钟并几样蜜果粥品小菜,满满当当,“唉,只是我被白打了,没处伸冤。” 王桂枝想到自己刚才还打了他一个耳光,以为抽正了她,正得意呢,努了下嘴,把脸朝着贾政一扭,“那你打回来呀。” “你呀!”贾政顺手便摸了一下夫人的脸,温润如玉,“晚饭都没吃,快用些汤吧。” 他一说,就觉得肚子都要饿穿了,王桂枝伸出手端起碗来,正要喝,却不防刚刚醒转,手足血脉未畅,差点儿就把碗摔在床上,还是贾政眼没错连忙端好扶稳,他瞧着王桂枝瞪圆了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娇弱的模样,乐道,“好夫人,我喂你吃吧。” “……我自己能吃的。”王桂枝去抢碗,她又不是几岁的幼童,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哪里就有这个样子了。 本来是想把碗递回的,贾政却瞧她娇怯,怪让人喜欢的,又不想还了,“快过来,爷喂你。” 这个不要脸的! 王桂枝真不想理他,她自拿手捡了一颗蜜枣含在嘴里嚼着,“老爷自用吧,再给我盛一碗来。” 贾政笑恼,“你看她们敢不敢。”他凑到王桂枝跟前,“乖乖的,让爷好好喂你吃。” 形势如此,王桂枝也就一勺一勺让贾政喂着把一碗汤用了。 这男人真有毛病,对比下冯子木,也没这样奇怪。同样是怀了男人的娃儿,她那时候怀宝宝,冯子木尽了自己全力体贴,确实是辛苦,又要上班赚钱,下班便买菜洗衣服做饭,帮着带娃儿有时候都能睡着。 而贾政——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这真是命里的主角光环,还是个受精卵就让父亲看重起来? 王桂枝让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瞎想什么。 “冷吗?这才几月份……看来是得好好补补。”贾政见她用了汤,也不敢让她吃的太饱,挥手又让没动多少的东西撤了下去。 我还想吃呢……王桂枝刚想伸出手拦,没等她开口,两个丫头安静无声得把桌子抬走了。好吧,生在这样的人家里,贾政这个当爹的根本不用做冯子木要做的,他最多也就是这样表现一下而已? 这可已经是人家的第三个孩子了。 这样看来,王夫人身子骨不错,还是易受孕的体质,却一直保养不算错。珠儿虚岁十七,元春虚八岁,如今肚子里再怀一个,差不多都相隔着八岁。 怕夫人冷,贾政便搂着她一个被窝里睡,彩云轻轻放下帘子,彩霞不再烧香,只换上一碟子新果子。 小小的空间里静谧安稳,王桂枝懒得动弹,缩在贾政怀里,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挺也干净。胃里有了食,渐渐全身暖和柔软起来,闭眼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翌日。 贾政自己给贾母晨省,回道,“太医道才刚上身,早期反应有点厉害,全身犯酸,没能来给母亲请安。” “这有什么,让她好生休息安养。她好生再给咱们贾家养个孩子,开枝散叶,这就是最大的功劳。”贾母乐道,王夫人再怎么不会说话,但她生养了贾珠,元春,如今又怀上了,就是什么都比不过的好处。 李夫人在一边坐着,心中焦急,原想着王夫人给老太太请安,她把琏哥儿放在老太太这里,大可以就跟着王夫人回荣禧堂,顺便请她帮忙。可没想到真如奶娘所说怀了胎,却像是怀象不太稳,那怎么好去打扰呢? “老太太,姑太太打发人来。” 贾母一听是贾敏的消息,忙道,“快叫进来。” 第20章 厉害 一个打扮得素整的青衣婆子便走进来,朝着贾母纳头就拜,“小的陈婆子,给老太太,老爷太太小姐请安。” “嗯,起来回话吧。”贾母见是她给敏儿陪过去的陈婆子,看她神色,并不是什么大事,便轻松歪回到靠枕上。 陈婆子弯着腰,恭敬道,“是。” “敏儿叫你来,有什么事啊?她身子如何?林姑爷最近书看得怎么样?前几日我让人送去的金丝端砚可用了?”贾母一样样问着,甚是关切。 李婆子笑着答道,“有老太太想着,奶奶样样都好。暑气一过,近日来奶奶已能多用些……” 贾政不耐烦听这些,看母亲听得专心,干脆就给贾母身边的依人使了个眼色,站起来悄声离去,刚跨过门口,就听到陈婆子那句,“二太太让珠大爷大姑娘送的信,奶奶看了,十分开心,觉得珠哥儿已然进宜了,此次开科,何不姑侄俩一同下场……” 胡闹!林姑爷虽是钟鼎之家却是书香之族,自有底蕴且苦读数十载,学富五车,就算此次不中下回也应得中。 珠儿才多大的年龄,就算聪慧,才刚刚读书几年,哪里就敢下场一试?妹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事不对,贾政停了下步,交代丫环,“让珠儿来书房见我。”什么时候夫人还让珠儿给她写了信?让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定是恼了。可为什么恼呢? 啧,这种什么事都想要瞒着他的感觉,怎么让人觉得,这么有意思。贾政唇边泛起一丝淡淡得微笑。 自己的枕边人,相处十几年,突然转了性儿,已经让他觉得意外。 一语中醒梦中人,也不知道是谁或者是哪本经书让他夫人这般大彻大悟了?难道竟不是他以为的左性? 是以为如此就能欺过他去?那就看着,到底是谁要认输。 贾政大步而行,女人心果然海底针,与人斗,奇乐无穷,与夫人斗,更是奇乐无穷。 陈婆子回到林家在都的别院,看到贾敏正坐在堂上等着她,心里暗叫不妙,却不敢不上前回答。 贾敏下巴微抬,眼眉轻扫,艳红朱唇如豆,美极煞人。 “你见着她了没有,我让你说的说了没有?”贾敏见陈婆子不出声,冷道,“你是怕了,没敢说。也罢,她可是贾府的二太太,老太太总见着了吧。” “回太太,见着了。”陈婆子后背都出了汗,小姐在闺中的时候就极得老太太的宠爱,万般尊贵,第二回才摞下的牌子。亲事精选的姑爷林海,同样是列候之家,人品高洁不说,简在帝心三代之后仍袭了爵,人也长的俊俏,与小姐是天造地配的一对。夫妻恩爱,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等两老高堂一去,就剩下些堂族,没甚亲支嫡派。 如今林姑父正在书房悬梁苦读,以备应考,满府上下都唯小姐示下,威严日盛。 一想到妈会替自己敲打王夫人,贾敏便开心起来,“老太太怎么样?我不太自在,没能亲自去她跟前瞧瞧她老人家。等我好了,一定上门与她说笑,你可说全了?” “老太太好着呢,一看到我,老太太就忙问太太你好不好,还问给老爷的砚台好不好使,另外还让我带了些新鲜蕈子并果子。”陈婆子忙道。 一听到新鲜的蕈,贾敏便恼了,“好了,你下去吧。”这个王夫人,以前还好些,现在倒能起来了,还会插人软刀子了,知道她能干,一进门就能怀上哥儿,生下珠儿那样的好孩子。还在她面前炫耀起珠哥儿会办事了,能干了!不就是想笑话她一无所出嘛,还敢叫珠儿说什么向如海学习,呸!她会安什么好心?王家家门全都是些武夫,她连什么叫诗都不会品! 她又一回过神,“慢着!”王夫人可不是这样猛浪的人,妈跟哥哥都疼她,她怎么敢?贾敏叫住陈婆子,她眉头轻蹙,“你老实说,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婆子只得尴尬道,“回太太,贾府里二太太王夫人,刚刚怀上身孕。”她的冷汗都下来了,要说小姐万般俱全,事事顺意,只这一点让她如鲠在喉。林姑爷家中原就单薄,一直盼着儿孙环绕,可两老高堂到死都没盼到,这一天天的,林姑爷今年都三十有三了…… 贾敏抖然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坐回到黄梨花木椅上,愣了好半天,一行清泪顺着下巴尖而下,“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我怎么就……” 她身边的大丫头静香忙上前宽慰,雪丽努了下嘴,挥挥手让陈婆子退出去。 陈婆子一出了门,双手作揖,“阿门陀佛,保佑小姐早日生个哥儿吧。” 王桂枝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跟筛子似的满是破绽,还无故惹了以后的仙子亲娘小姑子贾敏,她让李纨在一边陪着,正问王药家的话呢。 算日子已经两个月了,她得看看这样的小店生意如何,要是以前的王夫人百八十两哪里看在眼里过,可王桂枝觉得这事儿要是干好了,又不碍别人的眼,多开个几家,弄成连锁,细水长流的,都是现银子到手。等贾母把家里人都要交给她,她还能把家里一些多了的不合意用的奴仆们就这样放出去,要是不愿意干肯定请辞,大家好聚好散。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由他们走,他们能体面得出去,贾府又留下了慈善仁厚的好名声。 王桂枝是万不敢小看这些人的,有些人只怕知道贾府的事比她还多呢!王熙凤那样打小如同男儿般养大的人物,杀伐决断,聪慧精干,一个心眼子比一万个人的心眼子还强的能干人,一时错了眼,都要挑她的不是,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她是比不得的。 其实都是被拘在贾府里的缘故,一个人的眼界除了读书,父母教养之外,也就是自己身处环境的一亩四分地。 眼下这封建社会,女人出不去,奴仆们身家性命都系在主子们身上,那岂有不随着当家主子的喜好迎合的? 再者是,王桂枝不想让元春进宫去,就更得让贾府有个好名声,才有好儿郎可以给她选呢。 “太太……”李纨细细听了王药家的话,想着这又是母亲想让自己通些经济事务,只是太太又走了神。太太怀有身孕,实在是让人羡慕,应该好好养着。 王桂枝眨了下眼,看王药家的气色倒还不错,便笑道,“我罚了你们家,你可是委屈了?” 王药家的深深跪服,“小的干错了事,太太没拘了我们去发卖,已经是极宽厚仁德的,还让我们办事赎罪,小的们感恩带德!” “你这话说的好听,我也就信了。”王桂枝让她起来,她还是不太习惯让别人跪着,行个蹲礼福行就当是现代人互相说你好了,面前跪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卖得怎么样?能支撑下去吗?” 王药家的是真心觉得王夫人开恩,她在庄子上跟着忙乱,黑下心眛着良心收了别人的田租,主子一来,担惊受怕得,果然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当时一想着自己只怕要被杀鸡敬猴,全家都没了个好,谁能想到太太还是护着他们,给他们安身立命。 那些钱,一年也就二十几银子,要是天不帮忙,有时候还得让人欠着。可如今,一个月里,一家人不算拼命,她家也能收着这个钱。要是太太看着他们懂事,等罚那十万碗卖完了,能够求求太太,请太太继续让她家干这回子事就好了。 “再有几个月,你们的罚也就够了。”王桂枝想抽些人去培训一下,“你们要是还想在继续卖,我派去的人你们用心教了,我另外再找一家。若是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太太只管安排我们。”王药家的忙道。 “那就这样,除了要求你们一碗十个,十文一碗,不许变之外。你每月给我五十两银子当房租,剩下多赚的,都是你们自己的。”王桂枝想了下,“就先这样办五个月,要是不行,我再换人。” “一定听太太的吩咐。”王药家的喜得跟什么似的,只盼着如何更加尽心尽力,早日把罚得十万碗卖完,以后每个月除了五十两,剩下的可是她家自己的了。 王药家的一走,王桂枝扁了下嘴,“看来五十两说少了。”早知道应该说一百两?可一个月一百两,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碗十文,一百碗才一两银子,一万碗才有一百两,面粉、猪肉、油各种材料,一个月每天得卖三百多碗呢。 李纨却觉得太太实在厉害,随便一个念头,她那里的月钱银子全都有了。“太太,您真厉害。”罚了人,人家还乐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第21章 犯上 这是什么厉害,无非是让人有利可图,可供驱使罢了。 王桂枝倒是想一下子就发财,可她行吗?不行! 她这样挖空心思想的想办法,一个月也就五十两,比之前王夫人随便哪一笔的利钱银子都少!她勉强安慰自己,会好的,细水长流嘛,一步步来。 闭了下眼,从桌上捡了个酸杏儿放进嘴里,王桂枝问李纨,“厨房的事你摸清楚了吗?”贾府的体面尊荣,要维持下去,除非像王熙凤那样不停得往里面投钱,或者就是如同探春那样除弊利兴。 “太太,这……”李纨知道这是母亲想抬举她,可她也想跟太太一样早日怀上孩子,贾府主子就这么几位,可身边的二主子可不少,她可没有太太的底气。采买与大小厨房这样中馈之中的大事,她一个新媳妇,如何敢伸手? 看来她确如书上所说,贞静淡泊,却又超然物外。 王桂枝也不想逼儿媳妇,反正她一定看着贾珠,哪怕一事无成也要让他健健康康,不会让李纨守寡,让她如槁木死灰一般。万事开头难,那就让她先开个头,有什么事她一力扛下来。待事做顺了,李纨又不蠢,再叫她干肯定不会辞。 “也罢,你就盯着珠儿每日茶饭,那些个丫环……”王桂枝顿了一下,若是可以她也不想针对那些依附着主子们生活的小女孩子们,只是她们早被养成了那样的这样的个性,在这个大家公子三房四妾,通房姨娘随处可见的时代,除了个别心里有了别人的之外,像玩似得让哥儿们吃吃嘴唇上的胭脂都已经算不得什么。 就连王桂枝自己,也不是兴起过想让她的丫环去“服侍”贾政的念头吗?环境之影响是如此的可怕…… “若有出挑的掐尖,成日里闹着跟爷们嬉戏的,你就罚她们在屋里做针线活儿,知道了吗?”王桂枝想到被撵出去的晴雯,到底也是可怜。罢,既然进了贾府也算是一场缘份,贾府还没缺到养活几个姑娘的钱都没有的地步。她对着贾珠多多面提耳醒,不让他多沾男女之事算了。 李纨想昨个夜里就争了两句嘴,怎么太太这里就知道了,听这话太太竟是不管如何都站在她这边的,立马心里又愧又酸。太太把她亲闺女一样的待,她竟还驳了太太,辜负了太太的一片心意。 “太太,儿知道了,您说那……” “老爷过来了。”门口立着的丫环脆声报着。 贾政一过来,李纨这个儿媳妇就不好杵在这儿了,便只得把话咽下,朝着进门来的贾政行罢礼便退下。 王桂枝不禁瞧了下时辰钟,他这行程越发不好估计了,以往这时候不都在外边或者外院书房吗? “老爷,您喝茶。” 她心里虽有疑惑,但好在此时有个最佳万年不会错的开场白,接过彩霞倒的枫露茶,王桂枝抬手送到贾政的跟前。 贾政盯着夫人细看,他是真没想到,夫人竟如此深藏不露,以前十几年,他为何从来不曾发现过呢? “太太,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不跟为夫讲呢?”一直支持着珠儿读书学习,往科举上走的人,猛然开始担心起了孩子的身体,不许沾染丫环,还拿着银子把他打发出去,四处奔走弄些什么神奇古怪的玩意儿。 王家的小姐,贾家的夫人,山珍海味珍馐百道她哪样没尝过,说句犯上的话,龙肝凤胆皇帝有可能没吃过的,她都说不定品过。再根据内兄王子腾的表现跟她讲的故事,朝廷肯定是有大风波了。 “老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王桂枝一头雾水,其实古人的记忆力真的超强,随便见着哪个人,就得连同他的祖宗三代都记下来,特别是刚碰面的时候,你先来个报家门,我也要想想跟你是不是连络有亲,借此互相寒暄一番先。这也就罢了,还特别喜欢说些客气话,云里雾里得。 王桂枝又开始庆幸自己怀了身孕,不然那个郡王有宴,那个老候爷去世举哀,光是见人打招呼她都该露相了,这件事以前的王夫人可是干的很漂亮的。 贾政看夫人装的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样子,便笑道,“你偷摸着告诉珠儿,不就是想告诉我嘛,何必要让孩子辛苦。”他都日日过来跟她在一处了,夫人还要藏着掖着。她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欲迎还拒,勾人得很。 她告诉贾珠什么了?她哪里有什么话想告诉贾政?让他早点去找赵姨娘生探春贾环?被他那样收拾了一回,她怎么还敢?她就是有这个心思也绝对不可能告诉贾珠啊……那不是傻,简直就是白痴了,谁当娘的会告诉孩子让他们自己的爹去幸别的女人生孩子? 难道她梦里说梦话让贾政听见了,他假托得珠儿?这也不可能啊,她从来就没这样的毛病! 王桂枝心想,定是不知道在哪里又被他抓住了什么小辫子,却不明白拿话来诈她。她一概不认就是,反正她怀有身孕,他动不得她,这般一想,胆子也大些了,便道,“珠儿是我生的,就是辛苦也是应当的。” “你呀!”她如今脸上这小表情也丰富了,孕后她不怎么见外客,便也没怎么打扮,脸上连粉也没抹,家常得只涂了一点香蜜的唇色有点淡,微嘟起来,越发有些小孩子样儿。 让他很想拿手去捏一把,但贾政今日是存心要有句实话的,怕一动手她小性子又起来,“大太太是不是来找过你,让你帮忙打听下她李家的消息?”贾政喝了口茶,这正是枫露茶出味的时候,滋味很好。他看着夫人,都把话问到这份上了,还不说吗? “你也知道了?”王桂枝没想那么多,以为贾政看上了大太太求人送来礼物中的几幅书画,听说都是名士作的。例来锦衣纨绔都有一项爱好擅长之物,比如贾赦也爱收集些扇子,她笑了笑,“就是为了这事儿?”反正她也不懂,这些文物给他这个文化人其实也无所谓。可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别人的忙,就把东西送人了怕是不行吧? “这事儿,竟不是什么大事儿吗?李家……什么时候能出得来?”贾政却又误会了,以为夫人已经用内兄的关系将事摆平了。他还以为李家怕是惹了什么大祸,原来竟不是,白自己吓了一跳。 王桂枝当贾政去打听过了,便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出来?” 嗯? 不是夫人自己说的吗?又想耍花枪,“李家一向是依附着太子,若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关了他家。要说出来还是拘起来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句话罢了。”贾政眯了下眼,看夫人却皱起了眉头,双唇欲动,却拿贝齿咬紧了下唇,因问,“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事? 李家居然是太子的门人吗? 太子的门人被拘起来了。 这个太子,在王夫人的记忆里,已经被废过一次了…… 废过一次的太子门人被拘了,那岂不是说,二废太子差不多就是这日子了! “你愣什么,直说便是。”贾政轻哼一声,小蹄子,要不是看她有孕,他定然…… 王桂枝还没回过神来,“要废太子了。”这话一出口,她便瞪大了眼神,知道要糟! 第22章 脸面 怎么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呢,天呐,这可要怎么解释!王夫人一个内宅妇人怎么会知道皇家的事? 王桂枝心慌不已,是谁都不可能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事,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再说她说的也不一定对,红楼梦是本小说,小说是作者凭着自己心意写的,而且当时皇权在上,就算是写也只能真做假似假为真,谁知道会不会真的二废太子!谁知道以后的皇上是不是真是雍正! 也怪她自己多嘴,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呢!她就算是记得再清楚,也不能把她知道的历史野传跟小说混而杂之啊!她能记得这么熟悉,还不是有段时间清朝的电视剧拍的那么多,什么康熙大帝雍正王朝,宫锁什么,天天都在电视上放,不然就是一些小说都把九龙夺嫡,四爷登位反复来写,女儿教会她用手机之后,她是又追剧又追文——弄得她记得太清楚了!真是该死该死! 怎么办! 她这样说出口了,看贾政的样子,他好像是信了! 贾政相信她说的要二废太子了! 天呐天呐,这可怎么办,他要是追问她,她要如何答复呢,王桂枝脑子转得飞快,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酸梅,立马拿手捂住了嘴,同时侧过头去装呕,只是没两下,她倒真有些酸水泛上来,“呕……” 贾政不疑有假,忙让人取口钟来,一手轻轻抚拍她的背部一手拿帕子帮她接着涎水。 “这孩子怎么反应这么大,以前都没见你这样。”见夫人双眼都泛红,时不时推开他呕吐,贾政急道,“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再去请太医好好瞧瞧才是!”消息让震惊,但夫人更重要。他板着脸让彩霞彩云上来扶住她,他拔腿便出了门。 王桂枝拉他不住,真酸水上涌,说不出话来,只会任他去了。 这时代女人看病,简直就是受罪。因为要避嫌,先更衣化妆,再移来屏风,放下珠帘床蔓。这就是女子不得见外男的礼仪,特别是像贾府这样的公候之家,不能让外人觉得他们有失礼粗俗之处。然后大夫们都是隔着帘子问症,就是扶脉,也得在男主人眼前拿帘子遮住身子,只伸出手来隔着丝帕。这样一套下来,除非真是厉害的老中医,不然望闻问切,只占一半,能治好病也是看运气。 不行,她得想办法,大力培养几个医女医婆才行,家里多少女人,依靠着男大夫怕是不中用,没见晴雯病了,看那个大夫吃了好几济药都不行,尤二姐明明怀孕生生把男胎给打下来了。 用清水漱了漱口,王桂枝便让彩云叫周瑞家的去王府,“就说我实在想见家人一面,让嫂子亲自务必尽快来见我。”话已出口,不管怎么样这谎还得圆起来,不然到时候就不是怎么当家养孩子赚钱,而是被贾政拘起来质问。王夫人可是他的结发妻子,于情于理他怎么会放过她这个占了身的孤魂野鬼,想想就可怕! 一定得想办法,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王桂枝半趴半靠在彩云香馥馥的身子上,像是汲取着力量。 彩云感觉得到太太的软弱无力,见她额上还有点点虚汗,越发心疼,忙拿起帕子给王桂枝轻轻擦拭,“太太,我扶您到床上先歇息一会儿吧。” “嗯。”王桂枝随口应着,盘算着要跟王子腾之妻怎么说,想来想去,也没办法说的很详细,只能笼笼统统得。只好让贾政误会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了……真是抱歉,让别人背锅。 彩霞见太太不舒服,一时让丫头们打了清水来仔细抹了地免得有异味,又想着太医外客要来,忙让小厮去抬屏风,让人赶紧去厨房准备些精致得点心,“给厨房的柳妈妈说清楚,要来的是太太娘家大嫂子,京营节度使夫人,让她仔细上心。” “是的,姐姐,我马上就去。” 其它摆设都不用管,彩霞刚想进屋先帮太太更衣梳头,就看到走廊那边站着个黄衣小丫头,此时忙乱,那小丫头呆呆站着,她便有些生气,竖起柳眉怒道,“你是哪个屋的,这时候立在那里做什么?”真没眼力劲儿。 没想到那小丫头一听彩霞说她,拔脚扭头就跑。 “这……”彩霞冷笑,朝着刚过来的管家婆子就道,“您瞧瞧,这也是你们调-教出来的丫头,我不过问两句话,她回也不回,抬脚便跑了。” 管家婆子陈谦家的,她男人跟在老爷身边跑腿。陈娘子也恨那小丫头不晓事儿,见着偷懒跪下来告句不是也就算了,跑什么跑,白惹人的眼。“姑娘说的是,都是我们不懂事,等我找着她,狠狠训她一顿。” “我还不知道你们,前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罢了,我忙着呢,只等太太过了这一阵,再收拾你们这些老货。”彩霞由她给自己撩开帘子进屋,仔细检查了陈设,瞧着不错规矩,又让陈娘子去告诉老太太一声,“太太不舒服,想见见家里人,你好生跟老太太回了。” “是,知道了。”陈娘子不敢耽误,朝着太太的床方面蹲了下福,从太太正房出来,从荣禧堂背后朝着贾母的住处荣庆堂走去。刚才一晃眼,她怎么没想起来,那小丫头是谁家的孩子?眼怪生的。 “太太,贾府二房太太陪房周瑞家的来了。” 王子腾之妻冯贞兰有些意外,看大概事务都办得差不多了,“叫进来吧。”她看向立在跟前的一些管家婆子们,“还有什么事,赶紧说。” “没什么事了。” “那就下去吧。” 一众妇人们出去,打从暖阁被领着走来周瑞家的看她们都穿戴不俗,心里越发打鼓,之前她可没来过王府。她虽小心注意,却更加想着要把太太交待的事办得妥当才行。上回王药家的犯了事儿,要不是太太心疼他们,格外网开一面,早被珠大爷收拾了。好容易太太又想起她来,她定不能再误了。 又入了院,在院门口呆着,又等人来唤她,周瑞家的扫了扫身上,才跟了进去。 只瞧见那大红洋满地洒金的裙摆,低头便拜,“给太太请安!” 冯贞兰点了下头,“起来吧。”她拿过一钟茶吃了一口,见周瑞家的恭敬,没急头白脑的说话,心想这小姑子这段日子是没见,偶尔遇到贾家的人,只说身上抱恙,不曾出来交际,“有什么事吗?” “回太太的话,咱们姑太太怀了身孕,说是很想见您一面,盼望着您今日就能去瞧她一瞧。”周瑞家的虽不知道太太为什么那么急想见王家太太,可既然是亲自务必尽快来见,那就是最好马上就见。 这话一说出来,冯贞兰倒还没什么,她身边的秦婆子侧过脸就翻了个白眼,这嫁出去的小姐,好大的脸面,别说贾家如今最大的官不过是个一等将军,就是荣国公在,也没有让王家的太太说去就去的。 第23章 念着 冯贞兰有些意外,她端起茶钟来又吃了一口桂圆红枣饮,好端端得,怎么会想见她,还这么急?一想着从前,又念着她是夫君的亲妹,便道,“准备车马。” 周瑞家的一听便笑开了,双膝跪下告谢,“多谢太太开恩赏脸。” 秦婆子不料太太竟答应了,只得出去让他们赶紧准备。 “湘儿洲儿,你们把别人送我的阿胶茯苓燕窝都包上一份,另备上一份常礼给贾家老太太。” “是,太太。” 冯贞兰吩咐完,倒靠在迎枕上,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她这个小姑子闺名子灵,生的性子活泼,最是天真直爽得父母喜爱,家里人又纵容。嫁进贾家之后,渐渐却传出她老实规矩,温柔顺从,话少信佛的品行来。 好在她运气不错,才进门就怀胎生个哥儿站稳了脚,健康长大不说又生个漂亮的姐儿,如今又怀上了……还是不对,她就是想告知亲人自己有孕,也犯不着这么急头巴脑得请她亲自过去呀? 心里带着疑问的冯贞兰坐着马车,先从宁荣街进西角门给贾母问安,出来后再换乘小轿到王夫人院里。 冯贞兰坐在轿中,想着贾府果然是公候百年之家。京都居大不易,不说贾老太太,就是小姑子的院子也比她住的院子宽敞。这都是当初宁荣两公有成算会规划,得到这皇家御敕建设,体面又气派。 王桂枝头皮直发麻,心里七下八下的。贾政请来的太医在他的注视之下把了会脉,便领到了梦坡斋内书院里说话开方,还把彩云叫去问话。这种不让病人听到医生在说什么实在是很让人抓狂好不好!就是她本来以为自己没病,好像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有了问题。 好在她今天最想见的人已经来了。 “太太,王家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 王桂枝焦急且慌,她不但怕自己说的不准,根本没有什么二废太子,更怕贾政对她起疑心。若是一下子死了还好,最恐怖的是她要是被百般折磨怎么办? 冯贞兰才坐到王桂枝的床边,刚握住手开口道,“我的好妹妹,你这是……”这些寒喧的话才起个头。 “嫂嫂,我才刚怀了孕,心神不宁的……”王桂枝舔了下唇,想着怎么措词才好。可还没等她有时间想,就听到贾政的声音,“嫂子来了,贾政未能出门远迎……” 来不及了! 王桂枝只得凑到冯贞兰耳边说了一句话,“要二废太子了,请嫂子……” 贾政说话间就进了内室,弯腰朝冯贞兰行礼,“劳动嫂嫂亲自来探她,内子任性了。”没什么大事,太医都说了,妇人家多有这么一遭,有些人更是严重,连食水都用不进,就是辛苦些。过了三五月,胎固神稳,就不会了。 有如晴天霹雳,冯贞兰只握紧了王桂枝的手,脸上倒是半点没动声色,只笑道,“说笑了,别说她如今怀了孕,就是没怀个孩子,她要撒欢说要见我,我也得马上赶着车马来不是。” 好厉害! 这喜怒不形于色! 王桂枝满眼佩服,“嫂子~” “好了,在你家相公面前,这张小甜嘴就别朝着我来了。”冯贞兰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恨不能好生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贾政跟得这般紧,小姑子传这消息已属不易,那只得想办法抽身立马回去安排! 打定了主意,冯贞兰跟贾政王桂枝随便说了两句话,用了两块点心便托有事,改日再来看王夫人就离开了。 王桂枝傻眼,她还就说了一句话,怎么嫂子就走了?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 这时又没有电话,书信哪里是能写这样信息的? 都怪贾政,她气急,用手锤了他一下,“都怪你!”这下可怎么办,她还没跟嫂子套上话呢。 贾政握住她的手笑道,“怪我怪我,我不是赶着来告诉你没什么大事嘛,谁知道让嫂子觉得你娇气了。我是想留她吃饭来的。”夫人把那么大的秘闻消息都告诉了他,还怀着他的孩子,天大地大,都是她这个孕妇大,“你别害怕,大夫说你的怀相很好,早期呕些酸水不自在是正常的……”生珠儿元春的时候,她还年轻,眼下她年龄大了,到底没那么足的精神气,得好生保养呵护。 是了,放到现代怀孕都是件生死大事,可何况连剖腹产都没有的古代,王桂枝觉得自己被误会一点儿也不奇怪,刚才那点担心被他这样一宽慰,心里真是自在多了。 贾政见她不再紧绷,忙让人端上些温补汤品,牛乳蛋羹来,“看看能不能用得下?你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做去。” “这就行……”王桂枝本不想麻烦,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她好整理厨房的由头嘛,她便改口道,“我想吃什么,我自己叫。” “依你依你。”贾政由着她使点小性子,想着刚才老太医说,孕妇火旺,时常有些脾气古怪,尽量要让她稍安勿燥,这样不轻不重的话,就没往心里去。 见他不问,王桂枝心里有鬼,肯定不会主动提及。 王桂枝随便吃了点,便瞌睡起来,贾政强拉着她在屋里走了两百步,到底让她拆了头发窝到床上去睡。 看她睡的香甜,贾政让彩云彩霞守着,自己来到贾母处,让其它人都出去,母子俩好生长谈了一番,半个时辰之后又叫来贾赦。 “大哥,您看?” 贾赦深深皱起的眉头一直都没放下来过,他有些犹豫得看向贾母,“李家,真的就不能救一救了?” 贾母叹气,她知道大儿子是想着李氏,可像这种皇权更换,岂是他们能说得上话的? “唉……” 见母亲为难,贾政便主动上前道,“大哥,恕弟弟直言,此事轻易沾惹不得。如若未到这等地步,李家无事,我们事后描述也就罢了。要真是到了那一步,风云变色,李家能不能剩下人……贾府清清白白地,到时候我们才好想办法能否帮扶不是?” “那,只能如此了?”贾赦也不是傻子,他一知道李夫人着急四处派人打听,又给弟媳妇送礼求情,就知道这事定小不了,只是他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事!若是祖父父亲在世,说不定还能护住一二,到了他这里…… 贾母见贾赦一脸灰暗,心里也疼惜,“李家归李家,贾家还得靠你撑着呢。你好生告诉你媳妇,这段时间,少出门吧。还有,东府那边,你也得去好生跟敬哥儿说一声!咱们贾府,可不能沾惹这些事的。” “是的,母亲。”贾赦知道,这事容不得他跟她放纵。 冯贞兰坐在马车上想着事儿,秦婆子看了看她的脸色,觉得太太心里肯定对王夫人也不自在,便大着胆子道,“太太,不是小的说,王夫人也太傲慢了,不过是依着贾家的势欺负人。她是嫁出去的姑娘怀了身孕,您肚子里却是王家的……” “闭嘴,给我出去。”冯贞兰一口把秦婆子给啐了出去,小姑子哪里是得势忘了人,她就是想着王家,念着娘家人才顾不得什么,借着怀孕身子不适给她传话。看贾政跟前跟后,就知道这消息隐秘,若不是小姑子聪慧,她哪里能知道! 可惜贾政跟得太紧,只有一句话。可就这一句话,不知道值多少万金,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湘儿对着秦婆子努了下嘴,老货,惯拿着给老爷奶过横眉竖目的,太太跟前儿还好点儿,对着她们倚老卖老,动辙打骂不说,还总是偷拿她妹子的东西。 这回被骂了,呸!活该!让太太给训了吧,还能得,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王夫人再怎么说都是太太的姑子,老爷的同胞亲妹子,不说这,王夫人还是荣国公的儿媳妇,就是她自己身上还有着诰命呢,岂是她一个下人婆子说嘴的。可恶是没人敢告诉老爷知道,不然依老爷的性子,早把她打发出去的。 她也知道,秦婆子怎么突然就想着在太太跟前给王夫人下眼药,还不是上回王夫人发现自己陪房私底下占了田地,弄得老爷知道了,把王家好些人都清查了一遍。那秦婆子的儿子女婿俱干了那样的丑事,不是她赔着老脸求饶告罪,早被打死了。 第24章 家族 冯贞兰回到家里,一刻也没敢耽搁,立马就写了一个小纸条拿她常吃的丸药蜜腊给封住然后塞进一口酥里,叫来王安,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把这道点心一定要送到老爷手上,跟老爷说,太太在家里想着她,咱们妹子也怀了身孕,给他报报喜。” 王安一口就应下来,拿着点心盒子就去牵马。 王子腾是京营节度使,协理京营戎政,掌管京营操练之事,不是在军营之内,就是在京城步军统领衙门。 他一路轻骑,还有心思想着,太太定是想老爷了,不然怎么几碟子点心也值得这么跑一趟,难道是从贾府带回来的什么稀奇点心?王安好奇心起,但一直到了京营门口,报上名号让守卫检查,直到把点心盒子送到王子腾面前,他都没敢打开盒子来看一眼。 王子腾正和营中副官郭子敬说话,王蜀接过东西放到他跟前,王安本应该就退下,可一想着太太说要给老爷报喜,说不定老爷还赏他呢,便犹豫着站在墙边没动,就连王蜀飞得眼刀子都全当没瞧见。 王蜀看王安扎在那里跟要生根似的,气得牙根痒痒,王建他都不怕,就这个王安最滑头。 “你怎么还在这儿?有什么事吗?”王子腾与郭子敬说笑了一阵,转过眼看到王安。不懂规矩,他眼里有着不悦。 王安立马跪下脆声道,“太太说有件喜事要告诉老爷,所以小的没敢回去。” “噢?什么事儿啊。”王子腾来了点兴致,今年他总算是站稳脚跟,夫人也怀上了孩子,他将有后继有人,正是快意之时。 见老爷高兴,王安觉得他干的不错,越发得意道,“回老爷,咱家的大小姐也怀孕了。” 郭怀敬在一旁听了,爽声恭喜着,“那可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啊!”他知道王子腾之妻也怀孕了。 “胡说,贵姐儿才多大。”王子腾笑骂道,他知道这说的并不是贵姐儿。 王安反应过来立马给自己掌嘴,“奴才这嘴,是嫁去贾府的姑大小姐,太太刚才去瞧了。” “哈哈哈。”王子腾一笑,郭怀敬倒不好意思,念着这是上官的家务事,便告退出了门。 王安可怜巴巴停下手朝着王子腾道,“老爷,您用用太太让奴才送来的点心,看小的打脸也就当是解闷了。” “好了,起来吧,也不用抽你那小油嘴了。”王子腾打开点心盒子,一眼就看到其中有个一口酥样子不对,原本饱满金黄的酥皮像是被人拿起来又放下的。这等不洁之物,他的手正要移到另处,又觉得不对,拿手指将点心一戳,就看见一个蜜丸露了出来,王子腾顿时抽吸一口凉气,把点心盒子盖上,“出去候着。”这么些年,夫人可是头一回拿蜜丸传信!当初在金陵,父亲去世之时他不在家,都不曾用过这个。 “是。” 王安有些失望,还以为老爷总得赏点他什么,不是要图赏银,而是想赚个体面。王蜀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走,这小子,真讨厌! 王子腾见无外人,一手把蜜丸搓开,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帝将二废太子。 他全身一震,双手紧握成拳,竟是这样的大事!怪不得,还好刚才郭子敬不在,不然…… 王子腾将小纸条吃了,蜜丸细细捏碎,又用了两块点心,才高声道,“取茶来,王安进来。” 没走的王安立马屁颠颠得进来,刚才王蜀怎么赶他,他都不走,他想着总得有句好话才回去。 王子腾闭了下眼,像平常似的问王安,“点心我用了还行,太太怎么说的?”这么大的信息,就这样传过来了!可见她实在是着急了,定是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儿,但兹事体大,夫人不会就这样告诉了王安吧?要是他知道了……王子腾扣了下手指,这个人就不能留了。 “老爷,太太说想您了,拿点心给您尝尝,告诉您姑大小姐的喜事,这点心就许是太太从贾府带回来的。”王安道。 看来他并不知情,王子腾到底放了一点心,从腰上解下一个槟榔袋子扔给他,“回去告诉太太,我吃着很好,这几日事忙,就不回去了,让她好生在家养胎。” “是,老爷!” 美滋滋得捧着槟榔袋子的王安并不知道他逃过了一难。 王子腾站起身默默细想着,已经被废过一次的太子,怎么会肯再被废一次? 这天,要变了。 贾赦回到自己院里,看李夫人抱着琏哥儿,一双眼睛怄得通红,心中大叹,“琏哥儿不是睡着呢?你仔细抱着他手沉。”他知道她是把琏哥儿当成了自己的浮木,“奶娘,把哥儿抱到床上去睡。”她也得打起精神来才是,让外人看出来,到时候她还能有命吗? 李嬷嬷忙把琏哥儿抱着去了西厢房,她不是没有眼色,大太太这样,定是出了什么事! 李夫人看着孩子被奶娘抱走,一行清泪便落了下来,她泪眼蒙胧,“你这是要割我的肉……” “糊涂!”贾赦把其它人都撵出去,看她眼泪掉个不停,心里也难受,转了两圈坐到她身边道,“你就全当他们死了……”家族,家族,有家才有族。 李夫人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帕子也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得抓住了他的衣襟,“怎么会,怎么就……”这就全没一点儿指望了? 贾赦无奈,他跟夫人是在祖父眼前一起跪头对拜的,少年相伴,她有如自己的手足,要不是这事太大了,他又怎么会不倾力帮她?他抱住李夫人,让她在自己怀里痛哭,最后还是经不住,小声在她的耳边道,“皇上要废太子……李家,保不住了。”除非,太子能……不可能,太子已经被废过一次了,就算他想起事,有多少人愿意赌上全族所有身家,跟着他赴死一搏! 再说,皇上的儿子个个都出息能干,没了太子,更有其它人。 贾府已经经历两朝,在他身上能定能再历一朝!当初能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为了子孙,一进关就双手送上军权,换得安然富贵。他纵然管不了李家,可他自己的媳妇,还是能护住的。 这几个字跟炸雷一般,李夫人连哭都不敢再哭了。也许是痛到极致,已经绝望到底,她收住了泪,有些失神得道,“原来如此。” 死,也就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第25章 元春 香甜一梦,王桂枝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 然后就是饥饿的感觉袭来,正想推一下身边的人,这才发现之前跟她一块儿睡的那边就连被子都没动过,看来昨天晚上没回来睡。 怪不得睡得这么香呢! 王桂枝满意得点点头,“彩云彩霞……”没有贾政那位大山在她身边压着,她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让人服侍着更衣梳洗,然后坐在榻上美美得享受着碧梗粥的清香,几色酱菜或是清脆爽口,或是香绵透油,还有一笼龙眼大的羊肉包子,沾上点醋可以一口一个!可惜胃口就这么大,用了一碗半粥就尽饱了。 她以前可是能吃一大海碗的人,如今她用的碗,比她小时候买过女儿的儿童碗还小巧精致呢。 用罢了饭,坚持再拿柳枝青盐漱了口,孕妇更需要注意口腔问题~王桂枝瞧了下时辰钟,换成现代时间大概九点半。贾政不在实在是太好了,她就不用想着怎么跟他答话。她一怀孕,因为请了两回太医,贾母免了她的请安,也没让孩子们来打扰她,贾珠李纨小两口她还不怎么挂心,只是太想她的小姑娘元春了。 “给我梳头,我今天感觉好多了,去给老太太请安。”王桂枝的适应能力不错,此时她已经能完完全全得毫不避忌得让丫头们服侍她,一开始的时候,她得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很自然的,她如今不是普通的妇女王桂枝,而是拥婢环仆的王夫人,代入到现代就是出名了明星,他们不一样要节食、表演、让造型师化妆师弄造型打理皮肤什么的吗?她看过报道,知道高级模特在秀场,那得当得众多工作人员的面脱衣服换衣服,好几双手帮她或是打粉要不抹油,只为了能做出最好的效果来表演一出秀。 她不断给自己打气,我是大明星! 这样的心理暗示加上王夫人的记忆,王桂枝凑巧又怀了孕,孕妇的脾气是容易古怪与平时有异,这才瞒过了身边人。 见太太心情愉快,彩云彩霞脸上便不由自主带上了笑,这几天太太身子不自在,她们也忧心得很。 “太太,穿这个杏黄色的衣裳可好?” “太太,您看梳着什么头?” “太太,您看画个什么眉?我上个月学了个倒晕眉,太太试试吧?”彩凤越发殷勤,她知道彩云彩霞这两个大丫头要准备嫁人了,说不准谁先谁后,可不论是谁,到时候就会空下一个大丫头的位置。 王桂枝上辈子要去正式场合都是交给美容院的小哥的,这回子她也不想例外,“行啊。”果然女子没有不爱妆容饰品的,她看着彩霞捧过来的首饰匣子,从里面挑了一支三凤挂珠钗,看着就让人眼热,难得如此小巧却极精致,每只凤凰嘴里还衔着一串玉珠。 王桂枝没要轿子,打算自己走过去,权当散步运动了,想到这里,她便问彩云,“大爷大奶奶平时里活动不活动,我让他们每日都要走动半个时辰的。” 彩云哪里知道,她这心思全在太太身上了,可太太一问,她就着急想说些什么。还是彩莹上前解围道,“活动着呢,每日大爷跟大奶奶给老太太请完安,就会绕着园子走上好几圈呢,就是大姑娘也天天在荣庆堂花厅那里走路呢。” “什么走路啊,我听说是请来的精奇嬷嬷正在教大姑娘宫中礼仪呢。”小丫头春花凑着趣,太太宽厚,从来不朝打夕骂。以前性子沉静,爱抄经念佛,便不敢大声说话,如今太太又怀上孩子,为人更是柔和起来,大家更胆子大了些,说话也活泼起来。 “是吗?”王桂枝回忆了一下,原来精奇嬷嬷一般是宫里给阿哥格格们教导礼仪和习惯的,这样的人一般都在宫里,哪里会随便出来教导别人? “那咱们从这边转过去看看。”会像小燕子学走路一样吗?好奇心顿起,她回忆王夫人参选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些规矩。 “那个精奇嬷嬷可严厉了,有回子教导大姑娘,把大姑娘都说哭了……”见大家都说得热闹,小丫头春杏吱吱喳喳得也插起了嘴。这可是她得了空去见娘,娘拧着她的耳朵说道,让她好好在太太跟前服侍,以后能得到一点儿指点,就是她的大教化了。 一听到这个,王桂枝就不依了,她都舍不得碰元春一根手指头,但想着若是精奇嬷嬷只是想磨磨大家小姐的娇气性,元春一时张狂了,那她只安慰她家元春,要是……真像容嬷嬷一样,拿着鸡毛当令箭,哼! 王桂枝脸上带了气,一路走到花厅照壁之前,她抬起手,不许瞧见的婆子丫头们吭气,只站在八仙过海的照壁之后,瞧着那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插着乌木扁方,耳上无半点装饰,一身墨青色。别说贾府上下仆人生了一双势力眼,就是王桂枝此时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个女子的打扮并不时行,老旧朴,虽说干净,到底让她觉得有一点儿不像。 要是宫里出来的精奇嬷嬷,怎么能混到这份上?她们要不是开恩放出来的(家族里有人年老了去宗人府上报,看情况会放出去。服侍的皇子贵亲大了,公主郡主远嫁或亡故了),再不就是一时不想让她们拘着了主子,打发了。不论哪种情况,宫里都会赐点东西,还有她们自己的体己东西。 宫里出来的人,怎么能混得比贾府的丫头婆子还不如?连一套两套出门的体面衣裳都没有?要知道积年老辈们都可老讲面子了,他们就是穷的连一粒米也没有,那茶罐里,也不能没有茶叶,哪怕是老茶旧茶。 王桂枝把视线转到元春身上,,她双手互握在腹前,抬头挺胸一步步走着,见她梳得仙女髻都有些歪了,小小的脸上透着嫣红,额头鼻尖上都出了汗,定是很累了。 只是这样走路?倒好像也没有打骂……王桂枝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嬷嬷虽说是落破了,到底有点本事,可没等她走出去,就看到元春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她觉得奇怪,她一个小姑娘,好端端走着路,花厅都是一块块青石敲平的,哪里就能让她猛然摔倒了呢。 王桂枝心疼得往她脚上看去,只见元春的奶嬷嬷还有大丫头抱琴忙跑上前把她给搀扶了起来,“大姑娘,您没事吧?” “摔疼了哪儿?有没有哪里痛?” 精奇嬷嬷冷淡得上前了三步,吊着的眼皮都没怎么眨,“请嬷嬷丫环们退下,请大姑娘继续练习。” 元春扁起了嘴,她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脚,“走路可以,换了这鞋!” “那可不行,这鞋子是穿门用来给大姑娘您穿的,到时候……” “谁说不行!”王桂枝这下全明白了,她大步流星走到元春跟前,“把鞋子脱了,扔到她跟前,跟她说,你不穿小鞋!” 元春顿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立马听话得把脚上那双折磨了她好几天的破小鞋脱下来,用力扔到精奇嬷嬷跟前,同时大声道,“我不穿小鞋!” “大姑娘,您这样可就不对……”精奇嬷嬷还想说话,王桂枝鼓掌道,“干的漂亮,干的好。”她又拉下脸看向奶嬷嬷跟抱琴,“还不赶紧给大姑娘抱回去好生梳洗,贾府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连双鞋子都做的不合脚?” 奶嬷嬷早就心痛得不行,太太发了话,立马抱着元春就跟抱琴回到屋子里去。 精奇嬷嬷见状,只得看向王桂枝,朝着她福下了身,“这位就是二太太了吧?给二太太见礼。” 王桂枝头一回恨不能自己飞身上去打这个婆子两耳光,她没叫起,问起彩云来,“问问她,她是哪里来的,再告诉告诉她,我是谁?” 第26章 联络 彩云转头便厉声呵道,“敢问嬷嬷姓什么?家住在哪里?若是得罪了,不知道您是哪个牌面上的大人物,那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你可知道……” 王桂枝挂心着元春,根本没听下去就去屋里找元春,看她换上一身大红牡丹绣金袄,觉得她连可爱的小脸都瘦了好多,心痛道,“我的好乖乖,你可是受了大苦了!是谁派来的嬷嬷,怎么没人去回我一声?”她正想弯腰蹲下看看元春的小脚丫,彩霞彩凤都搀着扶着不让她往地上蹲,嘴里直央道,“好太太,您也得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元春的奶嬷嬷蒋氏也忙道,“太太,您别着急,大姑娘好着呢,这才第四天,前三天也就走了一柱香的时辰。” 那要是她不想起来,这些人就准备瞒着她给元春从此穿一辈子小鞋吗? 王桂枝冷哼一声。 “我素日见你乖巧,见你对姐儿不错,谁知道你都是骗我的!就是头一日,见她受了委屈,你就应该来报给我知道!”王桂枝拿手指点了一下奶娘,八岁大的孩子懂什么,她做人奶嬷嬷,还能不懂? 元春打小是奶娘抱大的,忙巴到王桂枝跟前解释道,“母亲,不是奶嬷嬷的错,她让春雨去告诉彩霞姐姐的。”元春说的是实话,她亲耳亲眼看见听见。结果春雨回来了,支支吾吾不吭气,母亲也没有过来,母亲屋里的姐姐们也没一个过来瞧的,元春还以为母亲同意了呢。她还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穿不合适的鞋子,见精奇嬷嬷是祖母让人领过来的,母亲也没说什么,便老实穿上那特制的鞋子了。 元春带着委屈想撒娇得把话说了,大家的目光便转到了彩霞身上。 彩霞一下子就想到那天那个古怪的小丫头,没成想竟伏着这等事,她气得双肋生疼。大姑娘跟着老太太住在荣庆堂碧纱橱里,有老太太眼不错得盯着看着,她屋里人,太太都没怎么插得上手,轻易过问不得,免得老太太吃心。那小丫头她眼生的紧,本就不认识,话都没对上一句。可那天她是瞧见了人还问了,就是想着太医要过来,王府的夫人也要过来,是忘了回太太这等子小事。 想着太太那么信重她,钥匙账本都交给她管,仔细问了她的婚嫁,说好了等她成亲之后仍让她回身边做事。若她不认,还要辩解,口角之事,如何掰扯?那春雨定不会招认,闹将起来,老太太觉得太太小性闹事,太太白受一番委屈,大姑娘觉得太太不疼她,岂不是让她俩母女生隙? 彩霞便生生硬接下这给她头上泼的脏水,她咚得一声就跪下给王桂枝磕头,“太太,是彩霞没听仔细,当时太太正瞧大夫,我便以为春雨是大姑娘打发人来关心太太的。”等这会子过了,她定然饶不了那春雨!她倒要看看,她长了多少根手指头!她那身后头,站得又是哪家的祖宗! 王桂枝见她神情不对,正想细问,就听到门外有听差的婆子走过来问,“太太,老太太让您过去呢。” “马上就过去。”王桂枝便让彩霞先回去,领着元春先去见贾母。 打从知道要二废太子,连日里操心,贾母精神有些不济,见王桂枝牵着元春进了屋,她歪在榻上随口道,“怎么在外面遇上了?在屋里坐着说话多好。”她经历得多,明白那事的风险,心里窝着事,对比着儿子们打听回来的消息,又挂心又忧心。看见了元春,强打起笑容,还招手让她来自个儿跟前,又对着王桂枝道,“那个精奇嬷嬷,你可见着了?珍儿媳妇说,她虽说才四十来岁,也服侍教导了好几个格格,就是性子过于冷淡严厉,不讨主子人的喜欢,便从宫里请恩出来,因与她娘家有亲,故出了宫便在她家里投靠。想着元春再过几年也要采选,便送了过来,略能指点下宫里的规矩。”她就着依人的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口茶,“给你们太太沏杯八宝茶。你说怎么样?” 要是以前,贾母也不会多问这一句,可毕竟王夫人告诉贾府这样的大事,老太太觉得她人虽然老实寡言,却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是她的好处。 王桂枝笑道,“原来是那边荐过来的,既然老太太觉得好,那便是好。”老人家觉得这是件好事,干嘛要驳了她的面子,不顺着她的心思。她自己也是当过老人的,明白老人家想着家里和谐热闹的心。那精奇嬷嬷勉强算得上是家庭老师,既然是宫里出来的,肯定有她的用处,敲打调-教一番,让她穿上十来天的小鞋,再让她教该教的就是了。 “不过若不是老太太说,我还看不出来。她确实是穿的太素净了。”不知道教哪个主子的养成的脾气,王桂枝喝了两口枸杞红枣桂圆核桃仁等泡出来的八宝茶,只轻轻摸着肚子问道,“怎么不见大太太?” 李夫人是帮着管家的,再说送了大礼来求她,她有了点眉目,办不了事,见着人也好找时机把东西退还给她,另外她有了主意安置那精奇嬷嬷,要整顿厨房,说不得就得连采买等一应闹将起来,反正要借着她如今怀孕有免死金牌,把能作的都要作一作才是。 贾母跟着叹口气道,“她有些不自在,正不舒服呢。”要说大儿媳妇办事为人,她是更爱的,她恭顺孝道,理家中馈,也能拘着些贾赦,比王夫人更知道怎么得男人的心。她唯一只比二儿媳妇运气差点儿,这些年才怀一个琏哥儿,没容得她开心几日,娘家竟又出了那样的事。转眼便是倾族之祸,她又如何能不心焦呢? 王桂枝没想得太多,她原就不是心思细腻之人,她虽有王夫人的记忆,也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嫂子居然病了,我竟不知道。一会儿我便去看看她。”顺便问问她能不能动,同意不同意。贾母是把这些差事派给了她,可她也不想轻易去动别人的蛋糕。 这个时候的女人已经够受拘束的了,好容易有份工作经营着,好好做着呢,若是无端端让她抢了去,别人得多失望。 贾母摇了下头,“你怀着胎,若是染了病气怎么好?”焉不知除非急症,世人多得心病,二儿媳妇心虽是好的,又怎知道她去了,不是在扎她的心呢?她是人在家中坐,祸自天上降,忧愁苦闷是常理。 再来家里已经有个儿媳妇添了“病”,她好好一个孕妇,白惹了闲气倒不好怎么办?她年龄也大了,怀象可没之前珠儿元春那般稳固。 故贾母不想让王夫人去。 王桂枝还想再说,见贾母已经走神合起了眼,便只得退下。 她抚着彩莹的手道,“让彩云把那个精奇嬷嬷带回咱们院里。” “是。” 等她进了屋子,看着贾政正坐着出神,面前一钟茶热气都没了。 “老爷?” 他怎么神出鬼没的?王桂枝身边跟着好些人,不好对他视而不见,便移到榻边轻轻问他。 昨个夜里贾政只选了自己最信得过得,偷摸着打听消息。夫人怀有身孕,他睡不着怕时常翻动倒让她也不睡不好,便在外书房安置。倒也方便与亲哥贾赦,东府的贾敬互通消息。既知道这事儿,明知道不日就是风云变色,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贾府凭得就是皇恩,能站在如今,就是有份眼色。要不是先祖说退就退,接受了杯酒释兵权,怎么会有京都宁荣街,敕造宁国府,还有荣国府这么大的基业。 说勋贵那也是皇上给的隆恩,若是皇上让太子…… 不,不会的。圣上那般英明杰睿,能一废便能二废,圣人膝下出息的皇子,也不止太子一个。 可到底是不能沾染的,贾府只能假装不知,隔岸观火! “今日可好些了?”贾政偏过头,见她面容秀丽,气色不差,心里便轻松了许多。她能说出来,让他们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事,总好过事到临头了,连原由都不知道,让人没底。 王桂枝应对着,“好多了。”她刚才看到外面有菊花开了,“老爷,您看今年,老太太的寿辰,是个什么章程?虽说不是什么整寿,到底也是她老人家的好日子。”找这个由头来整理厨房,多好啊! “啊?”贾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心里全是怎么跟贾敬贾赦分明暗查自家贾府里的人,避免有人妄动私行,到时候被查出来就要连累全族。 王桂枝这一说,他一听便兴奋得站了起来,深深觉得夫人真是朵解语花,排忧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借着贾母寿辰,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得与族人们联络。 “夫人说的极是,我马上就去问问老太太。”他临走之前还捧着王桂枝的面,在她那朱红半边娇上狠狠吻了一记。 …… 王桂枝看着彩云含笑递过来的茶碗,她这是被人无故调戏了? 第27章 操办 贾政走出院门,一眼瞧见荣禧堂三个斗大的金字,另有一行小字,书赐荣国公贾源,微微顿了下步,便大步走向荣国府东路贾赦处。 “老爷,有车……” “不用了,让他们在门外侍着。” 贾政从荣国府正门出来,前行进了黑油大门,贾赦有人通报,早在仪门处等着,他脸上带着一丝惊慌,怕有什么坏消息。 “大哥,我是来跟你商量母亲的寿诞的。”贾政见贾赦这般,心中警悟。圣上年老,储君复立,众多皇子伺伏,皇储之间矛盾尖锐。他们贾府身得圣上隆恩盛德,亦不敢赌下代明君,唯盼能在这夹缝中求存。 贾赦轻舒口气,他夫人得知消息以后,虽不再掩面泣泪,却不思食水,倒卧在床。他是袭爵长子,很多事都要他出面才行,无法时时陪伴,刚才见她,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气色灰败,让人心忧。他是真怕贾政又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虽不是整寿,不好多请外客,但咱们自家人……”贾政搭着贾赦的手又出了门,往东府找贾敬,他是贾家族长。 上了马车,贾政小声与贾赦讲了,贾赦便连连点头,借着贾母生辰的缘故,将贾府族人都约束起来,不论圣上如何发落都好,他们俱不参与,明哲保身。 “可你嫂子她……”这要办寿辰,少不得宴请宾客,又要将族人们都请来,人更是多繁,李夫人这种情况,可如何料理?贾赦叹气,“只怕要劳动弟妹。” 贾政微蹙眉头,夫人怀着身孕,才安定两日,“要我说,此时嫂子更应该打起精神来才是,李家人已经被拘,只是不知道圣上如何打算。她要是如此丧气灰心,岂不是自觉有错?外人还没如何呢,她已经是贾家的主母。就是李家有罪,连累李氏族人。凭着咱们家,怎么护她不住,总归也要她自己撑起来才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她……唉,回去我再与她分说。”贾赦无奈道。 贾政仍不想替夫人揽事,“到时候多麻烦珍儿媳妇罢,内子虽能帮手,可怀有身孕,总有不便。” “也行。”总归是自家人。 没料想,大家坐下一商议。 贾敬赞同给贾母小办寿辰(只请亲戚,不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等),却不同意由他东府主母出头,只能依仗王夫人操办,“珍儿媳妇病得极重,连床都下不来,这事儿还是得让弟妹来。”贾敬拱手拒绝,他的儿媳妇可不得了,不但自家站于太子身后,还撺掇着珍儿要代表宁国府依附太子,更联络了不少与贾家交好的亲眷!若不是贾政及时将要废太子的消息传给他,发现珍儿面色不对,他还不曾察觉。 好一个厉害的女子,可惜她选错了人!也看错了身边人! 贾家只能是忠皇派,这样才能保证不论是哪个皇子上位,贾府都能有一席之地! “外面的事一应交给我来操办,章程出来,我马上打发珍儿送过去,其它事,就有劳你们了!”贾敬虽向往修道,但他既然身为贾府之人,便要承担重责。 王桂枝让人拿了纸笔来,只随着元春的描红写了几个字,到底不成样子,歪歪扭扭地,便只得放下。看来要慢慢学起来,每日都得描上四五张大字才行。 “这位古嬷嬷,小鞋好穿吗?” 见精奇嬷嬷摇摇晃晃,王桂枝出声问道。她一向认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既然来到这个糟糕的时代,有能力,就尽量让自家跟身边的女人们都生活的好一点。故意去折磨人,这还是王桂枝头一回。 古嬷嬷勉强让自己立直,身形不晃,早已经汗出如浆,但长久以来的规矩还是让她轻轻蹲福,恭敬得小声回禀道,“回二太太的话,奴婢年迈,一双天足已经成型,自然不好穿小鞋。” “呵,照你这样说,你年龄大了就不好穿,我女儿她年龄小,就好穿了?”王桂枝本来见她狼狈,想放过她,没想到她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回二太太,姑娘既然要采选,以贾家的富贵,自然是嫁给王公贵族。有双妙曼莲足,会更……”古嬷嬷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她是实心实意想好好照顾教导荣国府的大姑娘的。谁不知道如今的男人们,多是好色贪欢之辈,大姑娘锦衣玉食,一身子雪白骨肉自然养得,可要不是从小约束起脚足,那一双大脚,怎么讨男人喜欢? “呸!”王桂枝听不进去,她挥了下手,“把这个嬷嬷送回屋里去,让她再好好想想,这鞋好穿不好穿!” “是。” 陈婆子带着两个婆子忙把古嬷嬷连拉带拖得弄走了,她还时不时朝着彩霞见望。彩霞姑娘让大小姐身边的春雨给摆了一道,太太倒没怎么说她,可她吃了不少冷眼讥语,只以为她跟春雨的娘胡婆子等是一气的,她心里慌得,生怕彩霞姑娘在太太跟前歪嘴说她两句,太太正在气头上,要撵她出去可怎么办?便总想找个机会跟彩霞姑娘好好解释。 彩云忙捧了玫瑰露冲的蜜水给王桂枝,“太太,您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开-国皇帝也罢,当今圣上也是,都发过令旨,禁止女人缠足,让缠过的都放足。可总还有这些人,宁愿把自己的脚都弄得变了形,走不动道!还打着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实在是可气!”王桂枝真想把喜欢这样小脚的男人都给缠上足,看他们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贾政进得门来,看她正生气,一双眸眼炯炯有神。看着东府大哥跟自己亲哥都为了媳妇劳心费神,便觉得还是自己夫人好,“怎么了?” 王桂枝看见贾政就讨厌,“怎么了?还不是你们男人的错!”她脱口而出,贾政还没回应,就看到彩云彩霞大小丫头都跪了下来,俱不敢抬头。她们都怕贾政生气,心里一悲,便坐在榻上,“就因为你们喜欢小脚好看,就硬生生要把脚变成那个样子!那怪模怪样,又臭,哪里有什么好!”他还没干什么呢,大家都怕得要死。这根本就是个不公平的时代! “谁要缠足?”贾政也恼了,“谁说的?” 王桂枝没说话。 彩云膝行一步,头也没抬得答道,“是东府珍大奶奶推荐过来的精奇嬷嬷,头两天正让大小姐穿着小鞋练习走路呢。太太刚才还罚那个嬷嬷自己也穿着小鞋……” 贾政听罢莞尔一笑,坐到王桂枝跟前,拿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她一下子就跟斗败了公鸡似的,想她一片怜子之心,小声哄道,“这不是处置得很好吗?就是还心疼孩子,怎么恼到了我头上?”他抓起她的手,“你可才冤枉过我呢。”说的就是她打他那回。 “又没怎么样,你还老记得!”王桂枝闭了下眼,深吸呼一口气,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放在一边,“你问了老太太了?打算怎么个办法?” 这说的便是正事,贾政抬手让地上的丫头们都起来,“问了,办。这次由东府敬大哥起头,他会写下章程给你送过来。” “送给我?”王桂枝放下借着喝水躲过贾政的白甜瓷杯,“既然是东府起头,珍大媳妇呢,就是咱们这边,也应该交给嫂子来办。” 第28章 逝去 敕造宁国府 “你这个没用的软脚蟹,白瞎了我这对眼睛,无耻的卑鄙小人……往日里说什么千恩万好,说什么千依百顺,都是那欺骗哄人的勾当……贾珍,贾珍,你给我出来!你敢不敢来看看我!该死的,别碰我,你们也不看看,我是哪家的女儿,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也敢来拦我?来人啊!杀人啦!……” 见屋子里闹得实在不成样子,贾珍想到父亲留下的话,恨自己被一个妇人给糊弄了,又觉得她在此时都不肯安静,实在胡闹。要让其它人听见,父亲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九州事多竟难防,哼!六门晓夜任开张,家贼难防事可伤。” 那一句句话,就像是摔在他脸上。 “贾珍,你这个八王蛋,只知道哄瞒欺骗女人,花天酒地,交些胡三乱四的朋友,你算是什么男人,从不建功立业,只知道躺在祖宗的背上胡闹……” “要不是看在蓉儿的面上,我就……” 听她越发百无禁忌,贾珍气急冲了进去,对着马娇儿便吼道。 马娇儿见着了贾珍才没再挣扎,只看了他一眼便道,“哼,蓉儿,我倒还要谢他?一个连妈都不会叫的小娃儿。呸,贾珍,我告诉你,你就是没种子的囊货。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当初堂堂四公八王的后人,竟成这样无胆的小辈不成!”马娇儿原就生的标致,此时一双秋水眼眸更是艳光流转,直把贾珍把震住了。 贾珍被其一迷神,喃喃道,“你倒真是胆子大……”可惜她够胆色够豪气,却下错了注。太子注定是要被废的。 见贾珍似乎有所动容,马娇儿也软言下来,“我的好达达,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只要咱们跟随殿下,助其龙登御座,到时候……” “还不把她的嘴给堵了!你们全都想死了吗?” 贾敬本想看看贾珍如何解决,没想实在是闹得不象话,背着手走出来,那抓着马娇儿双臂的两个婆子才醒过神来,见她瞪着眼又想开口,一把将自己的鞋抓起来就往那张尊贵檀口里塞,这都是说的什么,大奶奶简直是疯了! “父亲……”贾珍抬头看向贾敬,被贾敬亲手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他怒不可遏,“你要是想跟她一起去死,我就立时当没你这个儿子!”他唯独贾珍一个儿子,怎么能这样没担当,糊涂办事。他要是够心狠心辣,大可以完全当这个妻子不存在,死就死了。若是要护住自己的妻子,那就更不能过于纵容,由得她胡作非为。左顾右盼,在生死存亡之间,算什么话! 贾珍咚得跪在地上,抱住了贾敬的腿,“我错了,儿子一时糊涂,想着她是蓉儿的亲娘。” “你想着她是蓉儿的娘,可她却没想着呢。”贾敬冷笑,他看向马娇儿,“你们马家要做什么,我们贾家不知道,不敢问,也不管。从此刻起,贾府的珍大奶奶,殁了。” 大家听到这句话,不禁都跪了下来。 马娇儿全身一震,连那只臭鞋都掉了,她色厉内荏道,“你敢!你敢杀我?”此刻她觉得惶然,难道她会错吗?太子从出生便是太子,若不是皇上老了仍然不肯罢手,被其它皇子们威胁,怎么会被废一次?殿下应该当皇帝!马家一直是太子的马前卒,只要有了从龙之功,马家便能真正凌驾于贾府之上! “我为什么不敢?”马家横行露道,不时借故聚众饮宴,谁不知道,就算是贾政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要是早知道马骄儿如此奔放,贾敬都没办法再容得她再放肆。 “父亲,父亲……求您,求您饶她一命吧。”不论怎么样,她都与自己结发一场。 看着贾珍长跪不起,眼里满是祈愿央求,贾敬叹了口气,吩咐他的随仆。 “把马娇儿小姐跟她的贴身丫环送回马府。告诉马家,我们贾府从此与他家一刀两断,划清界线。” 马娇儿甩开要拉她衣袖的男人,“哪个臭男人敢碰我?我自己会走。”她昂首挺胸跨步而出,没有再看贾珍一眼。 “你们以后绝对不要后悔!” “马上敲云板,告诉所有人珍大奶奶去世了。”贾敬看着屋子里其它仆人,“若是走露了半点消息,你们都小心自家脖子上的脑袋。” 大家都把额头紧紧贴在地面,“是。” 他们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岂会不知道厉害,端看平日里最横的焦大,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珍儿,起来吧。”贾敬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是,父亲。”贾珍摇晃了下身子,拿袖子胡乱擦了下泪水,便跟在贾敬身后来到内书房,屋中只剩下父子两人,相对静默好一会儿,贾敬才道,“也不知道今日放她走了……会落得过怎么样的下场。” “父亲,是儿子虚妄了。” “不怪你,怜子如何不丈夫。只是以后东府都要传在你的手上,可要多加精修自持才是。” 贾珍跪下恭敬得磕了头,“我知道了,父亲。” 西府 王桂枝有些犯愁,她自然是想整顿贾府,她要想像贾母一样安尊富贵,就得早点筹谋划画,不论王熙凤还会不会嫁进来,她都不想让她把丫环府里人的月钱银子拿出放贷,拿着自己的嫁妆首饰去当,也不想有个什么谋夺林家家产的污名…… 她是打算从厨房采买开始整顿,而要是全面接手了贾母的寿诞,可不单单是这两样事了,而是二三十件事,房头屋外,不知道有多少。 她相信自己能赚钱,可没信心一下子就掌管这公候之的贾府!就连王夫人的记忆里面,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王桂枝还没狂妄到比得过掌家两年比男人来厉害的王熙凤,她正犹豫着,怎么拒绝的时候。 就听见几声钟响,贾政脸色立变,站起身来。 有人在外面语带惊慌回道,“老爷,太太,东府珍大奶奶没了!” 贾母本歪在榻上假寝,听到声音也支起身子,急问道,“敲了几下?是怎么回事?”心中警惕,她推开媚人珍珠,自己翻身套上鞋子,“把大姑娘、琏哥儿带过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这个老婆子,总归还能护得住孩子。 “回老太太,东府的珍大奶奶去了。” “这么快……”贾母叹了口气,“去告诉你们大太太二太太。”她坐回到榻上,“把我旁边的屋子都收拾出来,告诉大太太,别的不用操心,孩子们我会看顾的。” “是。” 李夫人本躺在床上,听到这消息,心中更有兔死狐悲之感,头晕目旋越发憔悴,奶娘冯氏看她这个样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哭求着,“好太太我的好小姐,您就打起精神来吧,你看老太太老爷对您从来没有半句嫌言,您实在是太过于自苦了!昨个儿老爷那样劝您,让您立起来主持中馈,只要把老太太的寿诞好生完美办下来,权当没有李家的事儿,他自能护得你住……” “那娇儿,如何没了?”李夫人一行清泪顺颊而下,凄楚道,“奶娘,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他好歹心里有我,也不罔我这些年来对他。若是我真能不顾父母亲人,假装跟没事人似的,可也就,不是我了。”她望着窗外,想着自己未曾出嫁时候的种种情形,她再是出嫁女,总归也是李家的孩子。 她看着琏哥奶娘李嬷嬷抱着哥儿跟她行礼,要抱他去贾母处,“先抱过来,再让我看看哥儿。” 红色的襁褓里,正睡着个□□团样的娃娃,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放下。 李夫人抱着琏哥儿哄就,他正好睁开眼睛,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灵动如星,让她割舍不下。 奶娘见她舍不得孩子,还是力劝,“您就看着哥儿这般小,如何能离得了亲娘呢?您难道不想看着他蟾宫折桂,娶妻生子吗?” “我……”李夫人拿手轻轻抚摸着琏哥儿的下巴,看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心里便是肝肠寸断,最后还是狠心道。 “快把他抱去给老太太。” 李嬷嬷接过琏哥儿,看太太哭的满脸是泪,踌躇不安,被李夫人喝道,“还不快去。我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见状李嬷嬷只得抱着琏哥儿去往荣庆堂。 “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 李夫人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怕是不成了。琏哥儿能跟在老太太跟前,比跟在我这个待罪的娘身边更好。”她眼里有点了光芒,“是,我是得打起精神来,哪怕是为了琏哥儿,我也得撑下去。唱好这最后一出戏。”她素来知道深府公候之家,为了隐瞒真相,私底下做弄勾当。若是她家真出了那样的事,就算老太太二太太,贾赦贾政都不在乎,那些个婆子小人们,又怎么会放过她。 第29章 菜单 贾敬领着贾珍在门口,先迎了西府荣国公老太太贾母,大太太李夫人,贾赦贾政贾珠等人。贾珍眼下无官无职,又是小辈,贾敬做主,定了三日起经,七日发引。 “劳累婶子过来,侄儿实在是不孝!”贾敬感激涕零,亲自扶着老太太下了下马车。太子要被废的消息,他不认为贾赦跟贾政有那个能力知道。还是老太太,积年老人,知道轻重。 贾母知道,哪里是珍儿媳妇真是得病死了,只怕她与太子牵连过深,贾敬怕不好跟皇上交待,先行处置了她,她动了动嘴唇,带着哭腔道,“可怜那样好的一个模样。对了,你弟弟政儿的媳妇怀了身孕,不太方便过来,就让我跟老大媳妇带为执意。” “老太太您说的什么话!”贾珍忙上前接了话,孕妇自然要避开丧事,他是小辈,更好开口。 李夫人戴着素银首饰,一袭深蓝衣袍,脸上带了一些淡笑,“好了,我们都是一家子骨肉,不用在这门口说话。既然老太太带了我来,要怎么操持帮忙,大兄弟说话便是。” 正是需要一个当家主事的人! 贾敬、贾珍忙迎了贾母李夫人李纨,贾赦贾政贾珠紧随之后。 贾政见李夫人说话做事精神不错,便轻轻拉了下贾赦悄声道,“还是哥哥有办法,嫂子这不就有精神了?” “去,别混说。”贾赦微笑,“她到底比珍儿媳妇知道些分寸。”他还是对贾政道,“不过还是得让弟妹多理些事儿,这边也要人,老太太的寿辰,可也是等不得的。”一定得把贾府的人,都拘束起来,大家都夹起尾巴来做人!特别是跟西府有亲有关的人,更一点儿事都不能出!敬大哥哥连儿媳妇都敢杀,他们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可…… “知道,这是自然。”贾政这倒没推脱,大家都是贾家人,全心协力,有难共当。 贾府的众人陆续有来, 王桂枝托着腮想着心事,这突然间珍儿媳妇就没了?她在王夫人的记忆里看到,那分明是个不输给王熙凤的泼辣妹子,怎么会突然说病就病,立刻就死了? 这简直就像,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那时。 ——“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 想着想着,秦卿的主意,岂不就是很好吗?多在祖坟附近之地增设田租,专门拿来四时祭祀,家学主持,就是抄家也抄不到这上头去的。那她应该就拿出来跟贾政、贾珠商量一下,再问下老太太,能不能办! 不过珍儿媳妇到底怎么就死了?她总不能可能也跟贾敬有染吧?难道是真的病死了?年轻轻得,得了心肌梗塞? 彩云见李婆子引着厨房里的人过来,便让他们先在外面候着,她去请太太示下。一群人二十多个,挤挤挨挨得连站都站不下,彩霞出来看见,便道,“你们都到抱夏厅前面去站着吧,一会儿太太过去跟你们说话。”这么些人,都挤进屋子里,还像什么话,就是气味也不好闻。 “太太,厨房、采买的管事人都过来了。” “在哪儿?” “有好些个,我让他们去抱厦厅那边等着,地方宽阔些。” 王桂枝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这是她实行想法的第一步,哪怕是为了她以后的口腹之欲,她得打好这第一仗。 七月流火,众人在抱厦厅太阳底下站着,到底有些燥气。 “不知道太太把咱们找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老太太跟大太太、老爷们都去东府,咱们这边,也没什么事儿啊?” “就是。” “之前太太就已经管了我们的事儿,也没怎么改动,当时还防着她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呢,倒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这时候要发威了?” “那可怎么得了?” “别自己吓自己,太太是个和软人儿。你们几时看到她发过火?” “不错,太太正怀着胎呢,哪里能劳累了,只要不犯错惹了谁,太太可是最好说话的人。没看那王药一家,都只是要在家庙那边卖饺子嘛。” 这话对头,这年头讲究给孩子行德积福,特别是王夫人早就信佛念经的,没有人不知道的,大家都纷纷点头。 “是啊。” “也对,就是不知道太太叫我们来是为什么?难道是谁手长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再不敢出声多言。太太是个和蔼人,可珠大爷不是,她怀有身孕一不高兴,老太太还能容他们? 不管谁管着哪处,谁没趁着有权在自个儿手里抓点怀里落点,王药家的事发之后,贾母跟大太太也查了些人,他们警醒了一阵子,后来王夫人从贾母接下了厨房、采买、库房的事儿,为了怕王夫人查,还忙着把账册、薄本等平了,不少偷了的东西都补了上去,没想着太太竟没有吭声,还想着就过了一波了。 秦显家的拉了拉老宋妈的手,偷偷在她手心里写了个碳字。 老宋妈全身一震,眼睑收缩不敢置信得看向秦显家的,“你还没有……” “太太过来了!” “太太过来了!” 一叠声丫头婆子们报来,大家忙都恭敬得低下头不敢再出半点声。 王桂枝以前也给员工们开过会,不过那是叫动员鼓励大会,比不得他们,可真是连头也不敢抬。她轻叹一口气,坐到椅子上,“劳动你们来,只因为有件大事儿。我年轻没办过事儿,怕到时候老太太老爷们都不高兴,故此要早早给你们立下条例,免得到时候把事儿给办砸了。” “望太太示下!” 大家齐声道。 “就是八月初三,咱们老太太的寿辰。” 原来是给老太太办寿,大家屏得气都松了一口。 主管厨房采买的婆子便上前一步道,“原来是这事儿,太太只管吩咐。” “是,这是理应当的。” “不知道太太想如何操办?要从何时开始办宴?” 见大家都脸上带着笑意,王桂枝便道,“此次不是整寿,所以不好大请,加上东府那边,珍大奶奶刚刚去了,所以就请请贾家的自家骨肉。那边东府的敬大爷要孝敬老太太,而咱们这边可不能比被下去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我们怎么也不比他们差呀。” “那肯定不会的。” 看他们都听进去了,王桂枝续道,“你们都是老人了,别的先不说,先头一件。咱们把菜单给定下来。” 厨房大厨子李古年,在贾府里干了近三十年,此等事,岂有他不开口之理,便道,“太太,这菜单请由我老李来写。” 第30章 效力 厨房大厨子李古年,在贾府里干了近三十年,此等事,岂有他不开口之理,便道,“太太,这菜单请由我老李来写。”贾母的寿宴,他也不是第一回办了。 这就让二厨冯刀不得劲了,平时见李古年资历老,这厨房一把手让他当当,今天可是太太请了大家伙一起来商量菜单的,凭什么就得让他来写,万年老二,谁愿意总当? “老李头,太太都说了,是大家一起商量,怎么就你一个人写菜单?”他笑了下,“难道你还能把菜单写出花来?” “你!”李古年没想到冯刀会跳出来跟他呛声,“我在贾府这么多年,不论是家宴还是寿宴,各种大宴小宴时令宴,我哪样没做过!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哼,只要你说得出名字,爷爷我就做给你尝上一尝!” 听个名字就王桂枝馋的不行,她刚复身的时候不怎么想吃东西,躲到庄子上一阵子没怎么尝着大厨师们的好手艺,回来之后贾政闹得她心烦,跟着又怀了孕,虽然一样规格定例在那里,可什么炸的烤的,她可是一回都没尝到嘴里!她吃的都是清淡的温补菜,虽然也很好吃,但真想尝尝烤鸭……不行,等回去了她就点这道菜,少少吃一点儿好了。 李古年说的厉害,冯刀根本不接这茬儿,厨房里大家都凭本事说话,他李古年要是菜都做不好,没点真本事,怎么能当大厨子这么多年。只是他老当益壮,眼看着他儿子也要出师了,孙子都要进来,他冯刀这二把手,再不拼一拼,他这辈子被李古年压一头,他儿子也要继续被压不一头不成? 冯刀差点儿跳起来,“谁说你菜做的不好啦,谁不知道你李古年在厨房横行三十年,你年龄大资历老,太太问句话,你就敢不听啦,了不得罗。”冯刀说着,把李古年气得恨不能直接拿手给他一巴掌。 “冯师傅,少说两句吧,李师傅可是老师傅了……” “没人说李师傅不够格,可冯师傅也没说错啊?” 共事这么多年,你有你的徒弟,他有她的关系,又不敢大声吵嚷,只拉拉扯扯有些乱。 王桂枝真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配合,正瞌睡便来了枕头,她就是盼着他们不一心呢,她朝着彩霞打了个眼色。 彩霞便站出来轻喝道,“都回去!你们干什么?在太太面前,你们也太放纵了!” 听见这话,大家立马都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不再吵嚷。 王桂枝放下茶钟,一声脆响,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她微笑道,“你们个个都是老人,辛苦伺候我们贾家上上下下这么些年,哪怕没有辛劳,也有苦劳。” 这话说的动听舒服,别说李古年冯刀,就是其它人也觉得自己确实如此,脸上带了点儿得色出来。 “既然如此,这回给老太太办寿,虽是我头一回办事,但有你们相助,绝对不容有失,会办得漂亮体面是不是?” “这肯定的。” “是啊,太太,您都交给我们吧,不会有错儿的。” 大家都拍着胸脯打包票。 “我之前看过了,之前老太太,办一次寿宴,是两千两银子。但这两千两,宴开十天,请的公候王爵,诰命夫人,我有没有说错?”说是两千两,其实何止这两千两,光是一些珍贵食材,就远远不止这个数,起码也要五千两打底。 这些豪奴们自然也明白,便没做声。 “这回咱们只请贾府自己人,六天两千两,能办下来了吧。”这月例花销跟工资一样,都是只能涨,不能降的,就是她要降,也不能明晃晃得降,得让他们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降了下来,王桂枝笑得越发开心。 一想到太太这么好说话,既然是只请贾府的人,那自然用不着那些极难得的食材,像是花胶,就可以不用黄唇胶用别的鱼胶嘛,鱼翅排翅假翅他们那些人怎么吃得出来;都是鲍鱼,几头的可以大做文章……王桂枝看着下面的人用眼神互相交流着,轻轻咳了一声,“怎么,你们还嫌不足?” “够了!够了!尽够了!” “是的,太太宽厚。” “太太英明……” 反正这注银子下来,除了老爷太太还有主要的一些亲威客人们,其它人的菜,好拿捏!想着这回寿宴办下来,那是光明正大得把银子拿到手,这些人那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拼命给王桂枝身上套。 “好了好了,既然都是你们认同了的,那我也有个条件。”见他们心都热了,气氛也差不多,王桂枝再开口道。 有条件? 是什么条件?大家都屏息听。 “老太太的寿宴是八月初三,这银子一会儿我就让账户拿到我这儿来。但是,这菜单,得让我确定过才行,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也会先拿给老太太看,她老人家过生日,肯定也得让老祖宗吃的开心。”王桂枝不急不燥得道。 “对,这肯定的。” “太太说的太对了。” “这哪里是条件,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那谁来拟菜单呢?” “那当然应该李师傅来了,他老人家可是伺候过荣国公的!” “冯师傅也不差,人家那翠盖排翅做的可是一绝。” 大家都有自己的偏好人,就连其它的小厨房也不甘心没份。这可是两千两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秦大娘的手艺可也不差。” “呸,她就会拿根柴棍烧个猪头,哪个主子们爱吃了。” “你说什么呢,你可没少吃人家做的菜,可没你这样干事儿,吃碗面反碗底?” “再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办老太太的寿宴。” “哎哟哟,那到时候你可不要让人家去帮忙的哟,以后也别说炸个什么二两花生就小酒……” 见他们又闹起来,彩霞正想再说话,见王桂枝轻轻摇了下头,便不管,站在一旁看着,到最后你说我,我说你,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快要动手了,才看到太太素面含霜得坐在上面,立马都不敢再出声,甚至有人跪了下头,渐渐大家都跪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配合,王桂枝都有点为他们心疼了,以前的员工可没这么好说话,她绷起脸,忍住笑严肃道,“你们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我?” “小的们错了。” 这倒是异口同声。 王桂枝站起来,看向李古年、冯刀,还有秦大娘,“你们不服我,我也明白,只是我到底还是主子,你们都明白吗?”要是换成,我到底是你们的领导就好了,可惜这话不能这样说。 “明白明白。” “太太是娘娘般的人物……” 王桂枝点了下头,那什么赞美她只当没听见,“我再说得明白点罢。既然你们这样,免得吵闹。就请李师傅、冯师傅、秦大娘,各自把菜单拟上来,到时候要来多少人办多少桌席,每一桌什么干碟什么冷盘什么热菜什么汤,配什么点心、酒茶都要写得分明。我知道你们可都是积年的老人了,绝对不会问不出来的,是不是?” “是。”李古年是做习惯的了,他当仁不让,就是立马让他拟各房几位主子的爱好,他都知道。 冯刀也不肯落后,“这点小事儿,太太放心。” “那肯定的。”秦娘子没想到还有这等好机会落到自己头上,立马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们还有谁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的,也尽管拟,不过你们都得清楚,这就像是皇城外面的告示,不是你想揭就揭的,没有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儿。另外,把菜单拟好了不算,找个日子,你们各自得能把自己做的菜办上一席,一是验菜,别口说无凭,到时候做不出来打了我的脸,那就真是臊死了。二来就当是你们孝敬老太太的,到时候老太太说谁的好,便谁拿了银子现去操办,这事儿也就全交给他,办得漂亮我还有赏,都懂了吗?” “懂了!” “落到谁头上,谁也不许有不平有怨言,谁都不许给我出一点儿纰漏!”王桂枝一气说完,这就是相当于把寿宴给承包出去了。为了打响这头一炮,不论是谁,都肯定得办得漂亮, “听从太太示下。” “都明白了,便下去吧。” 王桂枝看他们都老实得退了下去,缓缓坐回到榻上,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既然已经是贾府的人了,那都得看着使唤,螺丝钉放对了地方,才能创造效力,当然丧尽天良,吃里扒外的就免了。 先把老太太的寿诞这样办了,再渐渐把别的宴划成定例,又有人争食,不怕他们做的不好苛扣,以后把他们分开划成几个厨房,再变成点菜,弄成像学校一样的几大菜系食堂,主子们按照自己的定例想吃什么定什么,其它人也可以换成饭卡一样的,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到最后按照多寡成例给食堂算账。 厨房这样理清了,采买还远吗?不怕他们不看着眼热想自己单干,谁都知道大锅饭好吃,可是想赚钱还得分开。 连采买都办了,仓库的人,她还拿不下来? 王桂枝得意得走在道上,只要老太太贾政贾赦大太太不反对,她早早晚晚把这些人给制得心服口服。 “走,看看大姑娘回来了没有?” 元春虽小,但珍大奶奶可是她的长嫂,自然也要去瞌头,不过有老太太跟贾政看着,王桂枝并没有不放心,她就是挺开心的,只是不知道跟谁说。不如讲个故事跟小姑娘乐一乐,那多开心。 只是她的小姑娘还没回来,贾母处倒有两个小娃儿,一个正扶着榻沿乱蹦,虎头虎脑;一个哇哇大哭着,看样子是尿了…… 第31章 主意 “太太。” 见是王夫人过来了,二姑娘的乳母忙给王桂枝行礼,青姨娘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贾母突然说把孩子都带到她那边,她忙就过来了。 王桂枝见孩子四足弹动有力,心里喜欢,并不忌讳小孩子的脏臭,“免了,快给她换了吧。”她不讨厌孩子,坐在榻上摸了摸此时的二哥儿,以后的琏二爷的小脑袋瓜,“小娃儿懂什么,不舒服了才哭呢。” 那乳母奉承,“太太懂的真多。”她快手快脚换掉尿布,拿软巾子擦洗干净,抹上一点儿茉莉粉,小屁股便干干爽爽,倒真是不哭了,睁着一双眼睛像是在认人。 彩云从贾母房里珍珠手上接过捧上来的茶,“太太自己就有两个孩子,自然懂的多。”她打开茶盖一开,见是桂圆红枣茶,想着太太刚才说了好了一阵子话,“去换了茉莉汤来。” “是。”珍珠忙应下转身就去了茶房。 没什么事儿,王桂枝歪在榻上逗着小琏二爷,早就准备好了带小外孙的她,可知道怎么哄小娃儿,没一会小小的琏二爷便被一串红瑚珊串逗得笑咯咯地,与她亲热起来,还在她怀里吃了两块儿玫瑰雪耳糕,喝了一杯牛乳,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睡着了。 李嬷嬷念着佛,“果然真是亲婶子。”哥儿其实并不调皮,就是大太太她最近古怪了些,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什么亲婶子?” 贾母进来听见,好奇问道,见王夫人膝上卧着哥儿,便不让她起身,“你好好坐着,哪里就欠你起来那么一下啦。”看她跟孩子这样亲近,想着以前她要让孩子们住在她这里,她可从来没挡过一回,十足的贴心孝顺,贾母更觉得王夫人懂事了。话不多,干实事儿,这样的好孩子真让人心疼。敬哥儿已经告诉她了,要不是知道了要废太子的消息,他还查不到珍儿媳妇居然干出了那样的事!真等了事发,那他们贾家,就算是不被抄家,也会被圣上狠狠记上一笔。 贾家凭的是祖宗的功劳换得皇家的恩情,这种恩情用一点少一点儿,可没处补! 不知道贾母想到那里去了的王桂枝轻轻把琏哥儿移到榻内侧去睡,在广东喝凉茶,在四川吃火锅,到了哪里就别光想着独树一帜,依风随俗大家方便。她还是朝着老太太福了一下,“老太太这样说,可我们做小辈的,理应如此。给更小的,也要带好头。”就是蹲那么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少块肉。 再说她要借老太太的名头干她的私事儿,别因为一件小事让老太太不痛快。 “你啊,就是老实。”贾母笑着点点头,觉得有些口渴,便让人倒茶来,“你吃的是什么茶?” 贾元春有点嫉妒小弟弟能睡在母亲的膝上,可惜她这么大了,不能那样睡,此时便上前端起茶碗来看,见是环佩青衣,盈盈素靥,便娇笑道,“是茉莉汤,母亲,我想喝。” “那你就喝吧。”王桂枝轻轻捏了下她的小脸,冲这个甜笑,要给什么她不依啊。 “嗯,这茉莉汤你喝着倒合适,平肝解郁。要是觉得燥,就用些菊花茶玫瑰花,天香汤,别的茶要少吃。”贾母点了下头,见元春喝了茶便拉着王夫人的衣袖说话,没几句双眼直迷瞪,便让奶娘给她脱了鞋,“在东府站了近一日,怪累的,你跟你妈歪一会儿吧。”果然是母子连心,她眨了下眼,想到大太太,只盼着她也多多顾念着孩子,贾家,有一个马娇儿就够多了! 果然人跟人一比,就分出高下了,她立马叫依人去吩咐,“让厨房做白果莲子炖乌鸡,一会儿太太在我这里吃饭。” “是。” 而马娇儿深夜被送回马家,贾家仆人直接硬梆梆甩下那句,我们家主子说,以后跟你们家划清界线,一刀两断。一头雾水满是怒火才接了大小姐先住下,没等到马福宁马瑞回来商量,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贾府的讣告——贾珍之妻马娇儿病亡。马家人就真慌了神,这好端端得人在家里,怎么丧信就来了? 急得单脚鸡似的乱蹦,好容易才把老爷少爷给等了回来。 圣上去避暑未归,马福宁跟着太子处理都中事务,本就事忙,被十万火急请回来,听到是这样,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他猛然站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怎么可能?你们没说谎骗我?”这太荒谬了!结亲是结两家之好,贾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直接给他的女儿报死,就真的是要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不结亲要结仇! “老爷,这样的大事,我们怎么敢骗您!您看看,这可是贾府递来的信,人家还说了,咱家去不去都不要紧!”马夫人恨不能把贾珍的肉生啖,贾家怎么敢这样羞辱马家! 马瑞把信抢过来细看了,抓头奇怪问道,“为什么贾家要这么干?他家早就把军功兵权都交了,贾敬是袭了个三品爵威烈将军的官,可那不过就是个虚名闲职。就是有个进士功名……贾珍连个官儿都算不上呢!咱家可是太子门生……”他顿了嘴,跟父亲面面相觑,事反常态即为妖。 “把娇儿叫来,我要话要问她。”马福宁凝重道。 马娇儿看到了父亲,便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强撑着傲气回家,以为贾敬最多不过吓她一吓,她马娇儿门第不差,还给贾珍生下了蓉儿,没想到真的收到了自己死亡的信息,“父亲……” “妹妹,你先别急着哭,把话好好说清楚了才是!”马瑞劝着,这时候哭还有什么用。 “你哥哥说的是,你先别哭了,告诉父亲,为什么突然贾家会这么干?”马福宁冷笑着,“若你没错,我定把贾府闹个天翻地覆给你出气!” 马娇儿僵住了,好一会儿她才支支吾吾道,“他们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马瑞追问。 马福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了,我们想让京营巡防兵调防的事了?”想让太子成事,就不能少兵少将。他大惊失色,别看贾府好像就是单袭了个不痛不痒的爵位,领的听起来厉害其实不过好听无实权的将军闲职,除非大朝叫起就每个月应个卯,级位是他马家高,但权比他马家不过。可人家的姻亲个个都是数得上号的,都中官职是安排不了,只要外派的官员有多少走的是贾家或者贾家有关的路子。 那百官派系表里,绝对有贾系一派。 就单是调防的事儿,他们要干,能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住王子腾吗?可他们都只是在打算盘算,还没有真的打算去碰,毕竟那个太重要,稍有变化就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马娇儿低下了头,双手握着互相交错,泪水不由自主得滑落,“我也不知道,明明一切都还很顺利,我都把精奇嬷嬷送到西府二太太生的大姑娘身边,跟别家都接触上了,看她们的反应都算是默许……二太太她正好又怀了孕,我便只等着跟她接触,只要能跟她说上话,我保证能说服她……”她掩住面,“可是,公公他突然就把贾珍叫了出去,接着便不许我出屋子,跟别人说我病了。” 看来是妹妹自己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马瑞深深皱起了眉头,恨其不争,但事到如今,再怪妹妹也不是办法,便看向父亲,“爹,要不您直接去找王子腾算了!他这个人,会来事儿,挺油滑的。” 马福宁更愁,他轻轻摇了下头,“你以为事到如今,他还不会不知道?娇儿都已经亡故了!”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为什么偏偏就在这关头出了事呢?难道上天在警示他,事不可为? “那就正好,直接问他,要站在哪一边!”马瑞横道,他死死盯着马福宁,不会允许有一丝退缩,“父亲!请拿主意吧!” 第32章 烤鸭 马福宁没有马上回答,他此时有种一脚踏空的虚无感,贾家如此警惕,反应这么快,那圣上呢? 原本他只打算让娇儿慢慢潜移默化得影响贾珍至贾敬,毕竟宁国府就贾珍一个,再让娇儿与王子腾之胞妹王夫人徐徐交好,王家一向疼她,王子腾也是最疼这个妹妹,谁能想到箭还未发,兔子已经跑了!不但兔子跑了,马还失蹄! 贾府如此表明态度,只怕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再想让他们站到太子这一边,是不可能了。 “父亲!” 见马福宁久久不出声,马瑞嚷道,反正屋里都是自己人,他毫不顾忌,“父亲,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您改弦易辙了!不是站着生,就是跪着死,您可不能在这时候犹豫!”他年轻气盛,眼看着太子被废一次之后,大家越来越被困受限,在他看来,如果再不拼尽一搏,到时候只怕是温水煮青蛙,蹦不起来活生生被熬死! “那你说怎么办?”马福宁无奈,轻声呵斥着,“你以为我们能随随便便去见王子腾?他是京营节度使!是大街上的乞丐吗?你想见就见?他不是在京都大营就是在步军统领衙门,我们脸上都贴着印呢,敢随便去找他?你还怕别人不知道?”他背着手皱紧了眉头,“大家的眼睛都亮着呢,他在那个位置上,位高权重,多少人盯着……圣上是不在,可这都里其它皇子们也不少,多少人想摁倒太子,他们守着想抓咱们主子爷的小辫子!”不然怎么会被废过一次,他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又怎么会废尽周张得让女儿跟王夫人联系,滋事体大,岂容半点闪失!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贾府是当机立断,与他们马家撇清了关系,可他们这条线就全断了!只能另寻他法,就连女儿……马福宁看向女儿,贾家丧事一办,这世上,再没有马骄儿了。 不知道自己破了别人苦心大计的王桂枝,那精奇嬷嬷穿了好几天小鞋早老实了,再对着王桂枝那是言听计从。王桂枝也不是得理就不饶人的人,古嬷嬷既然知道错了,见她针线活儿做的也不差,规矩是真明白,便每日只让她讲一些宫里的事儿,权当故事听了。 一时见贾赦贾政打发人过来回话,说今个儿就在东府那边安置,明儿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看着一脸沉思的老太太,王桂枝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您也不要太伤心了。”她想着珍儿媳妇既然是突发疾病死的,那也是无法,人总得往前看。 “嗯。”贾母想的可不是马娇儿。 王桂枝接着把自己让他们拟菜单的的事儿告诉了贾母,“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叫他们办好您的寿宴,让亲戚们吃好喝好。” 贾母见她并没有要安插自己的陪房人,只是让他们立下个军令状,心里觉得王家就会是会教,她虽说把厨房、采买、库房的差事儿都交给她,要是她急急得想立自己的威风,别说她要小瞧她,就是那起子下人,只怕也会暗中欺压;要是王夫人一点儿也不动,那更了不得。她这样办,倒是不差,怪有巧思的。 “不错,就让他们做些新鲜的让我们尝尝。” 看贾母不像是不高兴,王桂枝微放下心,在家事内务上面,只要老太太没意见,其它人也就好办,“还有一件事,我想与老太太商量。” “你说吧。”贾母微微坐正了些。 王桂枝再次在心里整理了下语言,直接坐到贾母身边,满眼恳切道,“老太太,我想着,贾家如今是家大业大,枝茂叶繁,何等荣燿。可常言道,月满则亏……”细细又将秦可卿交待王熙凤之事圆润加工后告诉了贾母,王桂枝想,她这可提前了十来年,原书中没说王熙凤办没办这事儿,毕竟原著作者没写完,但从续书或者电视剧上来看,王熙凤并没有办成。 那她一定要办成了,这就相当于做生意的时候,留下一点儿保底护命的钱,就算是亏得精光,到时候也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贾母却是越听越精神,这可跟先前宁荣两公办下铁槛寺一般,做的是百年之计,真是后辈之福!她握住王桂枝的手,“你想的不错!就这样办吧!”想想太子若是被废了,那真是不知道以后,这样办,真真是极好的事! 贾母忙让媚人去把贾敬贾赦贾政叫过来,“说我叫他们来,有要事要交待。” “是。” 王桂枝没想到老太太竟一下子就认同了,她还准备了一堆话都没来得及说。她模糊着推测,也许贾家这时候还宽裕,拿二三万银子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今天办事儿件件样样都这么顺利,倒让王桂枝有些不自在。就像一个拳击手挥拳出击,结果山一样对手被她一下就放倒…… 看她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一点儿疲态,想着王夫人孕中尽心废力为贾家这样付出想办法周全,贾母便道,“剩下的事儿有我们呢,你既然累了就好生去歇息吧。”她可还怀着孩子呢! 这是有话要跟她的儿子们说吧,到底她这个儿媳妇是个外人,她懂! 王桂枝了然得站起身,笑着道,“儿媳正是有些乏了,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一会儿也不用再过来,你自己在屋里自在些。”贾母说完,让媚人从自己体己里拿出一柄玉如意,还有胭脂红色珐琅圆盘染象牙桃实果盘给王夫人送过去。 难得她聪明懂事,也明白收敛锋芒,贾母如今对这个二儿媳妇,实越看越爱。 贾敬贾赦贾政等人一听贾母说在祖籍买田置地,建立家学,连连点头。 “婶子说的极是!这办法好。”贾敬露出连日来头一个舒心点的微笑,这样办,一来可以借口领着族人避开风头,二来可以从中挑选有德有才之人选用,三来时间又可以拉长几个月,四来也算是给大家留了条后路,真是好! 贾赦欣喜道,“这样正好,珍儿媳妇发完丧,母亲您过寿。大家好酒好菜聚在一起,母亲您把头一起,我们无不应承。”家里稳狠当当,比什么都好。 “那两位哥哥,回金陵置产一事交给哪位来办才好?”贾政问道。 “就交给你来办吧,你不比我跟你哥哥,再是闲职,也轻易不得出京,我这头三万两银子。族学那边,我看仍是交给贾代儒来办。他是老人又有威望,这名头也好听。”贾敬摸了下胡子,思索了一会儿便道。 贾赦认同,“到时候谁来打理呢?”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每年都要考评一次,这可不能任由他们胡来。”贾母道。 “婶子/母亲说的是。”贾敬他们应了,几个人又细细商量了番,将人选成例等都一一定了下来。 王桂枝领着贾元春一道回到屋里,把古嬷嬷叫来讲古。 说在宫里从来没吃饱过的,怕侍候人的时候排气不雅观;说宫里从来是许打不许骂,你说错了一句话,那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要被掐打多少下…… 古嬷嬷原不想说这些,可二太太让她说的又不犯忌讳,哪个主子的事儿也没打听,只让她说说自己,再说她穿了几天小鞋也实在受不了,如今说出来,见大家都围着她听,越说便越痛快起来。 “我那时候,就拿大年初一说吧。头天晚上是三十,我们叫辞岁。这一天在宫里是例外的一天,可以晚睡,一到交一 子时前,我们要给皇上皇后磕头辞岁,嘴里念道着‘皇上皇后吉祥、皇上皇后万事如意’等。初一,一定给我们吃春盘,普通□□饼,一桌放一个大盒子,所以也叫盒子菜,有圆的也有方的,里头放12个,或16个或18个珐琅盒子,盒子里放着切好了的细丝酱菜、薰菜,如青酱肉、五香小肚、薰肚、薰鸡丝等等。宫里有的是东西,吃鸡吃鸭已经算粗吃了。这时我们每天吃饭时都有锅子,用它代替大砂锅,因为值班差事不自一由 ,不能同时到齐吃,有个锅子,还可以都吃着热菜。吃完春盘,一爱一吃汤的去到锅子里舀,一爱一喝粥的,有两三样粥……注1” 彩凤活泼些,有些神往,“那比我们贾家的菜又如何?那酱菜,有茄鲞好吃吗?” 被彩凤这样一打差,古嬷嬷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宫里的东西是不差,论说精致口味,那自然比贾府高上几头,可要说贾府的菜,就是有些正位妃子,怕也吃不上,但要是让她觉得宫里比不上外头,她心底那股子傲气又不允许,便低下头不肯吭声。 王桂枝日常毁灭宫中美好生活目的达到,也不愿意让古嬷嬷从此以后不说了,便差开道,“我就不爱吃那个,哪里有个茄子味儿呢。”她更喜欢吃蒜泥茄子,烤茄子又或者是青椒茄子…… “是呢,我倒喜欢鸭油炒春芽,挺香的。”这是喜欢清淡口的。 “我喜欢炖得大肘子,连皮带肉都能吸进嘴里。”这是肉食爱好者。 贾元春也兴致勃勃,“我爱吃烤鸭。”她眼神灼灼望着母亲,这段日子来,母亲什么都依着她,她便想开口要菜。 “看把我们都说饿了,让他们做烤鸭子来,再蒸一笼春饼,让师傅们切片我们自己动手裹来吃。”王桂枝立马道。 母亲真好! 贾元春靠着王桂枝,满脸幸福,以前母亲总端着,就是面对着她,脸上也带着一些轻愁。可如今的她更像是妈了。 第33章 龙宫 说到这烤鸭,王桂枝就想到之前她跟冯子木到北京全聚德去吃的那一回,据北京的老友半是得意半是炫耀得招待下,那是她吃到的最好吃的烤鸭。 其实烤鸭师傅可以培养,荔枝果木也不难得,最要紧的是一项特别主要的原材料,就是烤鸭选用的鸭子。他们吃到的,也不过是种鸭的曾孙子辈儿,真正的种鸭那是原种,越发膘肥体壮,脂肪丰富,这样的鸭子经过密制精烤,才会腹部丰满,不塌不陷,那鸭皮有足足八毫米厚的连皮带肉已经合在一起的脂肪,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那皮下油脂早已经融入皮内,入口即化,却弹皮脆牙! 回味起来,王桂枝似乎已经闻到了烤鸭得香浓郁,差点儿没把口水掉下来。 彩霞看太太难得有了胃口,忙又亲手剥了新鲜的龙眼给她,“这烤鸭子要一个多时辰呢,要不太太先吃点儿点心?” “吃点儿水果就算了,这人就得饿了才觉得东西好吃呢,要是肚子饱饱的,再好吃的东西,只怕也觉得不过如此。”王桂枝拒绝了,宁愿挨上这么一回饿,她也要吃到自己想吃的。 饱温才能思……呸,不对,人生吃喝两件大事。 “既然要等,就把描红字贴拿来,大姑娘描红写字好不好?”王桂枝不想元春进宫,却没想过要把她的教育落下,就算是她以后想学点别的,那也得等到她长大以后自己选择。 贾元春乖巧得点点头,这是她每日的功课,“好。” 看着女儿写字,王桂枝也跟着写了几页,到底是大人,还能勉强比这小孩子写的好点儿(其实也就是端正稳定了点儿)。 “爷爷,二太太点了只烤鸭。”李古年的二孙子李果跑过来嚷道。 李古年点了点头,“知道了。”应着便收起烟杆插在背上,双手把袖子挽了起来,亲自到后厨的家畜舍里选了一只肥大的鸭子。 大儿子李姜见状忙选了只干净大盆舀开水烫毛帮忙,他一向沉默寡言。 “爹,大哥,不过是只烤鸭子,用得着你们俩位大师傅亲自动手,就是做也不用让您来拔毛不是?让果儿曲儿做吧。”李蒜揭开蒸笼,拿手试试盖着盖儿的汤盅,朝着拿着托盘的李风点了下头,“这时候就差不多了,拿盐来。” “二伯,用哪个盐?”李风才十三岁,连五味都没分辨全呢。 “用四川的井盐。”李古年跟李姜说话间的功夫,一只毛鸭已经变成了光鸭,拿水一冲,就剩下鸭头上还有点儿细毛,“拿蜂腊来。” 老爷子好久没亲自动手做菜了,这一下大厨房有一半的人都想去瞧,正在炒菜冯刀大声道,“想去看就赶紧干活儿,不知道烤鸭废功夫吗!” 大家忙醒过神来,继续忙得热火朝天。 冯刀凝神看着锅里的素炒豆苗,眼见刚刚断生,手里的带着晶盐的钢勺一转,就盛出来放在盘子里,他静静瞧着,太太其实喜欢原生本味,像是什么青菜就得是什么味,所以还特意从外面榨了豆油……他手艺比不起李古年,也只有另寻它法,投其所好。 以前他是没注意,只要他以后对着太太毕恭毕敬,就冲太太这回的做派,也不怕没了出路。 冯刀摸了下怀里的菜单,这就是他的投名状! 挂炉里的火光明明灭灭在李古年的脸上时不时舔过,看老爷子架式沉重,李家大大小小渐渐都拘束起来。 “爹,您紧张啦?”李汤被李盐推着上前,她是李古年老年得女,辈份大的小姑姑,这时候也只有她敢出声问话了。 李古年回过神,见是小女儿笑了一下,“怎么?你的玫瑰花酱腌好了。” “还没有……爹,怎么一下子要腌那么多,我挑花瓣挑得眼睛都酸死了。”李汤撒娇道。 “让你哥哥们帮你,你那几个侄子侄女呢?”李古年心疼得摸了下女儿眼睛,“这你都嫌辛苦,还想进厨房?” “爹~”李汤跺了下脚,她好奇问道,“爹,您在想什么?” “我的菜单,你给写好没有?”李古年反问着,他不会写字,但他一出了师,有了钱就让他的孩子们都要会认字写字。 李汤点头,“写好了,爹,您就递上去吗?我拿着跟去年的比了,没什么变化啊。”她又小声道,“不是说就两千两银子吗?您怎么还上鹿蹄鱼唇……” “你懂什么。”李古年才说一句,就见儿子女儿们都眼巴巴望着他,便道,“你们以为二太太是什么意思?” “给老太太办寿宴。” “是啊,不就是开宴席嘛。” “想好好掌权。” 李古年一个个拿手使劲拍了下他们的脑袋,“个个都不动脑子。”这些人真蠢,唉,谁叫都是自己生的呢。 “老太太哪年不办寿?就是有一年皇太后去世了,咱们贾家都开了十五桌呢,咱们贾府厨房闭着眼睛都知道这菜单要怎么写,那些菜要怎么做。”李古年讲着。 “那?” “太太是媳妇,还是二儿媳妇,她人贤惠,也不爱出风头,嫁到咱们贾府近二十年了,再不懂得管家厨房里的事儿,也不会连个菜单都不会定,怎么就叫我们厨房里的人自己来拟这个菜单?” “是啊,为什么呢?”李果愣愣着问道。 李蒜拿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傻儿子,“别插嘴,听爷爷说。” “你们呀,主子们在忙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一向是大太太管家为什么是咱们太太又接了厨房、采买、仓库这三样最重要的。”李古年见烤炉房都是他的孩儿们,便放小了声音道,“太太出庄子那两天,说病了,可不论是太太还是大爷跟大姑娘,饭跟点心都没少用。”他脸上有着得意肯定得神情,“京里肯定出大事儿了,你们最近都给我小着点心,主子们说什么咱们都办什么,千万不能马虎大意。” “……爹,您还没说明白呢!”李汤还是没听懂。 李蒜大概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太太病是装的,大太太被老太太分了权…… “我看呐,是那龙宫里要打滚啦。”李古年人老成精,就是窝在厨房,竟也让他猜中了。 “我记得,大太太是李家……”李盐才要说,就被李蒜捂住了嘴。 李古年把烟杆摸出来,李汤赶紧给他塞烟丝,李姜打火让他抽着,“反正跟着主子,他们比我们懂得多!太太把话也说的清楚,她就是使银子让咱们都按照她的规矩老实办事,可要是谁敢不按她的来,错了她的事儿,哼,那就真是自个儿找死!” “是。”大家都赶紧点头。 李汤不过紧张了一下,又欣喜道,“那肯定是爹您写的最好,太太一定会交给你办的。” “大概吧。”李古年又抽了口烟。 李盐推了下李蒜,“看爹这样子,肯定成了。” 闻到香味儿,李古年拿钩子把烤鸭取了出来,早温火烤着的石盘上面垫着一张干净荷叶,“酱儿,拿着家活事儿,按照太太说的,现片给她尝尝。” “得了!” 第34章 舌头 彩云看着李酱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尖头刀,便有些胆怯,“太太,您就让他在外面弄吧,这刀看着怪吓人的!” 王桂枝哈哈笑着,拉着元春坐到她们搬过来的凳子上,“那有什么趣儿,你瞧瞧他切的又快又好才得意呢。”她看向面白无须,看起来极斯文的李酱,“你快片,我好卷了堵住姑娘的嘴。” 李酱抿嘴一笑,将盖在鸭子上面的盖一掀开,有意卖弄得耍了一下花刀,手里功夫也不含糊,特别是鸭脯上的肉,先拿碟子装了一小花碟送到王桂枝跟前。 “来,你试试。”王桂枝先夹了一块儿,让小姑娘试试原味,再用巴掌大春饼卷了点葱丝抹了一点儿酱料,送到她嘴里。“好吃吧。” 贾元春吃的满口肥香,“都好吃,不过单吃鸭肉是有些腻,卷起更好吃。” “还有些地方,用的不是春饼皮,而是荷叶饼,或者是现烤的发酵烤饼,加上点油泼辣子,更有风味呢。”王桂枝连吃了几个,配上素炒豆苗跟乌鸡汤,真是可惜肚子太小,再装不下了。 “你们也尝尝吧,都是干净的。”王桂枝接过彩霞递过来的茶杯漱了漱口,擦着嘴巴道,这一桌子菜,除了老太太给她的乌鸡白果汤,还有她自己要的素炒豆苗、鸡皮酸笋,剩下的一汤六菜她都不想动,要不是可以赏给屋里人,她都想直接退回去给厨房了。 她要改动厨房也是因为这个,没理由非得按照定例由着厨房的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白浪费了银子食材不说,还吃不到自己真正想吃的! 见那现烤的鸭子还有大半只,看着太太大姑娘吃的那么香,大家也有些嘴馋,便蹲了下福谢谢太太的赏,便一起端到外面偏屋里,大家一起吃,拿李酱说着话,热闹欢笑,倒真觉得格外有滋味。 “等她们吃完了,我们去外面转一圈,今天还没活动筋骨呢。”王桂枝自己站着,也拉着元春站着又描写消食。 彩霞彩云正捧着青花小碗吃着,嘻嘻闹闹的,一个听差的婆子悄悄进来,低头肃手道,“姑娘,效大奶奶过来了。” “她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彩霞放下碗问道。 “效大奶奶没说,只问太太有没有空见她。” 彩云皱了下眉头,“不问清楚是什么事儿,怎么好领她去见太太?” “这,她毕竟是奶奶,小的不敢多问。”米婆子嚅声道。 “……也罢,你请到这屋里,我先去问问太太。”彩霞按住想呵斥的彩云,拿帕子擦了擦嘴,小丫头忙捧了茶给她净口,她咕嘟了几下都吐了,“你们也快些吃吧。”转身整了下衣衫进了屋子,见太太又搂着大姑娘母女俩亲热得讲故事呢,便笑道,“太太,您心情好吗?效大奶奶过来了,您见不见?” “效大奶奶……”是谁呀,差点儿问出口的王桂枝及时收住,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来是贾府旁枝代字辈贾代化的儿子贾效,她有些奇怪,“她来找我干什么?”除了过年祭祀,清明祭祖,每年贾母过寿。她都快不记得这人是谁了,怎么会突然来找她? “我也正奇怪呢,以前她也来过,不过都是去找得大太太。”彩霞见太太跟大小姐都不再描红,眼前又有了事,便把羊毫湖笔在青花云龙纹盖罐里涮洗干净,再挂在碧玉雕立笔架上,把砚滴、纸墨等都收拾了。 那就一定得见了吧?王桂枝便让彩云领着元春去园子里走一圈,“玩去吧,就是出汗也不要紧,多跑跑。”她看到一边古嬷嬷,想她虽然刻板,但人规矩也知道什么叫厉害,有这样的人能看着点,便也让她跟着,“你也跟着姑娘吧。” 古嬷嬷惊喜得跪下来磕头,“谢谢太太。”她本来在宫里干地好好的,不然也不能混到照顾皇子皇孙的教导精奇嬷嬷,却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好不容易存下点私房银子都花光了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怕连命都没了,只得从宫里出来。她这样的年龄,是被宫里赶出来似的,身无长物,家里岂能受待见。还好跟宁国荣的珍大奶奶攀上点亲,本没想着有希望,没想到一问倒也成了,更幸运的是,不是在珍大奶奶的蓉哥儿身边,而是送到了西府二太太这里。 珍大奶奶年轻轻就没了,最多不过一年,宁国府肯定给贾珍另娶,新来的珍大奶奶怎么会不给蓉哥儿换上自己人?虽然一开始太太给她了个厉害的下马威,但古嬷嬷不觉得有什么,是她没摸清主子在想什么。 “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大小姐。” 荣国府里的大小姐,母亲是京营节度使的妹妹,有同胞亲哥哥,说不定还有个弟弟,这样的五福之人,能是她的终生依靠,实在是她的荣幸。 效大奶奶眼热得看着彩霞一身打扮,不过是府里太太身边的丫环,都插金戴银的,手腕上的玉镯子碧的像一汪水,比她的还好。 “效大奶奶,请进。” 被人从上扫到下,彩霞心里怪不自在的。 王桂枝站着给效大奶奶执意,看她的样子比王夫人可大多了,“您请坐,快倒茶来。” 见王夫人居然站着等她进门,效大奶奶心里挺舒服的,觉得以前没来实在是可惜,谁能想到王家的大小姐脾气竟然如此温柔敦厚,“您太客气了!我头一回来,也没带什么礼,不过是自己带着姑娘做点针线,还请太太不要嫌弃。” “这是哪里的话,您能费心想着便是我的福气了。”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桂枝喝了一口茉莉汤。 两人随便寒喧了一下,效大奶奶见王桂枝不急不燥的,干笑了两声道,“太太,我听说,您想找人总理了老太太的寿宴,不知道这人定下来没有?若是没有,我那弟媳妇可是厨里的一把好手……” “虽说没有,可您也不用提了,给贾家的老太太办寿宴,只能是贾家的人,您啊,就别想了。”王桂枝笑着道,她还以为是什么事,结果从外面跑来一只羊。 效大奶奶一下就被臊住了,“太太你这话说的,我怎么算不得贾家的亲戚。” 王桂枝笑笑没出声,真要再把贾家的嫡支旁氏都算起来,再来一个宁荣府都装不下。 见王桂枝不肯接话,效大奶奶却要再说,“虽说家里孝敬不了太太什么,可到时候剩下些……”她想着王夫人定是没见到兔子不肯撒鹰,谁管家主事,不是要往自己手里掏换银子。 “效大奶奶再别说这样的话,我不过先管着几天的事儿,厨房里的人可都是从侍候太公老爷老太太留下来的,再说他们做的好好的,平白无故,我为什么要换人。好了,彩凤,把前几天我妹妹送来的素钗拿一枝送给效大奶奶。”王桂枝假做辛苦,“我这身子不自在,就不留你了。” 效大奶奶张嘴欲再道,彩凤把那银累丝金嵌蓝宝石单凤钗往她手上一放,她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被轻轻一推就出了门。 彩霞努了下嘴,“可惜了那样的好钗。”她把效大奶奶吃尽了的茶杯拿给小丫头清洗,“这可是金陵那边的花样儿,跟咱们这边不一样。” “你头上的可好看多了。”王桂枝拿手虚点了她两下,接着道,“你去厨房,直接问李古年他们,责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的菜单还没送来,这可都有人想抢他们的饭碗呢。”她摇了摇头,“这说传话就是传的古怪,难道有人以为我想把整个厨房都换了?真离谱。” 那太可笑了,别说是在这买个奴才连生下来的儿女都算是,婚丧嫁娶都有定例银子打发,把别人随口赶出去算是断了别人一家的生计。就是现代她办公司的时候,也没有哪个新领导一上位,就随便找个借口把积年的老人给开除了的。没有点由头,别说劳动局可以随便告,其它员工心里会怎么想?无缘无故就开除人,谁还会尽心尽力在公司做事。 “是。” 王桂枝又吩咐道,“让他们自己查一查,是谁捅出去的,这舌头也太长了。” “知道了。”彩霞心里记下这件事,太太素来就讨厌排弄事非的人。 一时彩霞出来,看到贾政跟贾珠说着话往太太屋里去,便忙站在一边问安,“老爷,大爷。” 贾珠见是母亲屋里彩霞,就问,“你去哪儿?” “去厨房安排点事。”彩霞回道。 “那就顺便让他们做两道菜送过来,我跟老爷正肚子饿呢。”贾珠笑道,“刚才碰见妹妹,她说她吃的烤鸭子味道极好,让他们再做两只。”顺手从怀里掏了一锭碎银子给她,“给。”他见李纨想吃碗汤就要给钱另做的。 贾政微蹙了下眉头,冷声道,“走吧。”怎么厨房做菜还敢收主子的钱? 第35章 古怪 见上头两位姐姐不在,彩凤忙把上回在庄子上交待要做的衣裳捧了出来,她的针线原不是屋里最出挑的,只因为古嬷嬷厉害,被穿着小鞋走不动道,见她做帮做了,还指点了一下她的针法,她自己也想争气,便熬了好几宿把太太大小姐的衣裳都做得了,她觉得此时正是时候,便拿出来给王桂枝瞧。 “真不错。” 针脚细密,绣花精致,王桂枝真心赞赏,她自己上辈子哪里动过针线,王夫人在闺中也是从不穿针引线的,要说王家人也真疼女儿,一应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要说富养,那真是不差什么了,可为什么不多让她们读读书呢?可惜王夫人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不然她能见着,一定问一问。 彩凤见太太高兴,自己也乐,觉得那些辛苦都值得,她笑得眼眉弯弯,她年龄比彩霞彩云都小,今年十四。要是太太喜欢,等彩云彩霞嫁了,她就是大丫头了。 王桂枝看她的小虎牙都笑出来了,欢快会传染,便道,“那我就先试试。”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会做这么好的针线了。 “好呀,您看看合不合身,一会儿大姑娘回来了,穿一样的多好看。”彩凤见太太这么捧场,立马就服侍她更衣换上,这衣裳有一点不一样,是太太见衣裳没腰身,特意让掐了一下腰,布料的颜色特别,是王夫人特意送来的洋红锦缕金五彩,看一眼就觉得亮眼夺目。太太身材纤细,虽然怀了孕,可此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以前没见太太穿这样的颜色,竟真格外好看。 “太太真好看!” 王桂枝美滋滋得把腰那里的系带自己拆开重新束了一下,她自己看不见,见彩凤连连夸赞,就算是知道自己并没有多美还是很开心,“小丫头就会贫嘴。” 贾政贾珠见屋里静悄悄地,以为王桂枝在休息,便没有让听差的叫唤,只准备轻悄悄说一会儿话,就听见王桂枝的声音,贾珠有两日没见着母亲,便绕过穿屏一瞧,鼓掌赞叹道,“这衣裳确实不错,太太应该赏人家才是。” 他这段时间忙着跑去买山看林,又跟老农林长们一起钻过林子,瞧过耕田,亲眼看着培养出那些个菇覃来,还要管着罚那王药一家卖饺子有没有欺瞒,增长了不少见闻。一回到屋里,李纨除了给他吃补汤,就是让他写几张大字,接着便要拉着他走步,这是母亲交待下,两人互相督促着,倒别有一番情趣。 等母亲接了厨房,妻子说母亲有意锻炼她,她只怕担不起来,要让他帮忙,这里那里乱纷纷得还没个首尾,东府那边珍大嫂子又没了,别说跟丫环们调笑,他连书都快没时间看了。 可就是这样忙,贾珠心里有种格外的踏实,以前母亲自然也疼爱他,吃的喝的都是上好的,凡事他有所求无有不应,可他除了用心苦读之外,另无他计。其它友人偶尔凑在一起,也就是看看戏听听曲,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哪里像如今,他可是知道覃子是怎么长出来,他还知道就是卖饺子,一个月也有一百多两的利! 而且前日换衣服,不知不觉,他竟又长高了,那长袍都快盖不住鞋面了! 王桂枝见是自己的帅儿子,忙走过去想拍他的肩膀发现都要抬手,便拉住他的手道,“赏,你来赏,我再赏你。”她转过头对彩凤说,“给他泡大红袍。”让贾珠坐下,心疼得摸了摸他的脸,“怎么黑了?又瘦了?”顺便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是比以前结实。那黑的好瘦的好,这是虚肉变肌肉了! “吃饭了没有?是从打边过来,见过老太太了吗?你媳妇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没吃呢,才从老太太哪里过来,她在东府那边陪着大太太呢……” 一叠声问着,母子俩说话别提有多亲热,让背着手站在一边的贾政显得格外阴沉,不由得重重咳嗽了一声。 “咳……” 没看见他也在吗? 王桂枝心满意足得把手从不再是文弱儿子的身上移开,连正眼都没瞧贾政一眼就朝着他微微蹲了下,“老爷好,老爷坐,给老爷倒茶。” 这句话常说,都顺嘴了,意思意思就行了,反正她肚子里揣着宝,不怕他闹腾。 王桂枝复又拉着贾珠的手嘘寒问暖,顺便又交待一个任务给他,“我原本想躲个懒,一应都交给厨房的人来置办老太太的寿辰,可他们实在是不中用,看来还是得理一理才行。你得赶紧帮我去记记外面出名馆子里的一些名菜,大概食材的价格抄一份给我,我有用。把那些能请得动的大厨们也问一问,只备不时之需。” 贾珠心里记下,“好的,明日就去办。”他品了口茶,“这青茶不错。”半大小子,他忙里忙外,早饿了,看见炕桌上还有给王桂枝的一些桂圆红枣,一连吃了好几个。 他平日不爱吃甜的,王桂枝又心疼了,“慢点吃,彩凤,赶紧去催他们摆饭。” “是。”彩凤忙转身出去。 贾政皱着的眉头微舒展了一下,他有自己的位置,自己坐下来也捧着茶碗,“方才珠儿已经叫厨房做了。” “是啊,妈,我听妹妹说了,那烤鸭很好吃,我也想尝尝。”贾珠如今在母亲这里非常轻松,顺口就接了话,原本看向贾政的王桂枝瞬间转移了视线,“那可要等呢,先让他们送碗牛肉面过来。” 小丫头听了话就追了出去。 “那烤鸭是好吃,可就是鸭子还不够肥,若是有功夫,让他们把鸭子日日填食,让它们天天都饱饱地,也拘在鸭舍里,不许它们动弹,一两个月,自然而然得长出壮壮的肥油来,再一气烫皮拔净细毛,只在它的肋骨下割一个两指宽的细口,由老练的师傅们伸进去掏干净内脏……”别的王桂枝不在行,她是真的会吃,以前是天南地北到处去游玩,最爱的是各地的美味佳肴。现代交通方便,发达城市四海汇聚,还有各种美食记录片,就是想自己试试,菜谱soso一下就能找到。 王桂枝一一讲来,她说的细致声音也好听,一样样描述得恰到好处,别说贾珠听住了,就是贾政看着此时格外不同的夫人,眼睛也移不开。 原来她不仅会讲故事,还挺爱吃的。 真奇怪,以前她左性的时候,也总是冷淡淡的,可给他的感觉竟不像是这样,让人移不开视线。不会让他觉得她古怪。 既然生气又不肯说出来,一味得闷在心里,总板着脸。闹别扭耍小性好像是要跟他亲近,又却总是高傲得抬着下巴,一幅我肯跟你说话是在赏你的脸。王家是了不起,可他也不觉得自己比她就差了! 贾政拿眼瞄着自家夫人,她今日打扮得真新鲜,说到兴味,她探出身子,拿手比划着,像一尾鲜活的鱼蹦蹦跳跳得就要跃进水里。看来她在吃食上费了不少心,他便插话,“你这样加餐,他们收了你多少银子?”儿子都知道给媳妇打赏钱做脸,他做父亲的怎么能低过儿子,她要什么,他十倍给就是了。 “什么?”王桂枝有些茫然,“什么银子?” 她之前说错了话,想让哥哥嫂子来圆圆谎,结果就才说了一句,又捅下个篓子。好在连日有事,又死了人,嫂子跟她都借着有孕避开,她只庆幸大家都没提这岔。不太敢跟贾政说话,深怕又祸从口出。 贾政猛然一问,便把她给问住了。 贾珠忙告诉母亲,“母亲应是不用的,只是我们有时候格外点菜,得另外给他们点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母亲所说的万万没有之物果然是对的。他如今粗粗明白,利益两字,可是分不开的。 “什么!”王桂枝可真是生气了,她怒得站起身拍了下桌子,却没想到她早不是以前那样能干农活的王桂枝,痛得她唉呀一声就叫了出来。 贾政箭步凑到跟前,把她的手捧住细瞧,见都红了,心疼得嘲讽道,“哪里有人生气拿自己出气的!”他大马金刀得坐下,举着她的手不让她抓,指甲有毒不能随便挠,“拿白玉膏来。” 彩莹被吓得慌慌张张得翻找,又被贾政斥责,“没用的东西,平日里东西收在哪里都不知道!” 贾珠原站着,看父亲如此关心母亲,便借着帮忙找东西吃吃得偷笑。 王桂枝要把手抽出来,就是一开始痛,哪里就这样大惊小怪,“不用了,不上药它自己也会好的。” 夸张!古人就是会瞎紧张,她刚来就被一勺一勺得吃苦药汤子,她可记着呢。 让他这样一闹,原本她想说什么都全忘了,都怪他! 王桂枝拿另外一支手推贾政,他这样子让她快坐到他身上了,“松开。”见他脸色好像不太好,人家到底还是关心自己,之前又口出妄言,王桂枝到底心虚,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儿子在呢,像什么话。” 贾政这才让她挨着自己坐了,等彩莹怯弱弱拿着白玉膏过来,他细细抹了一层,才道。 “好了。” 还好了?好什么好! 王桂枝收回手就站起来,他性子古怪躲开点吧,“哪里好了,主子们点道想吃的菜,还要另外收钱,谁给他们的胆儿!敢情厨房里东西不是我们贾家的,反而是他们的了?我们自己花钱开销,居然还要看他们的面子!管事的呢?都不知情?真是好得意的工人,工……月例都是白拿的吗?” 她才还在得意自己要是管厨房,肯定是顺顺当当,这脸打的,都快肿了! 第36章 离心 见王桂枝脸都气红了,贾政安抚道,“多大点事儿,值当你这样生气?”他拿起象牙丝编织梧桐式团扇给她扇风散热,“这些没把主子放在眼里的小人,查出来直接都撵出去就是。” 贾珠也怕母亲气出个好歹来,跟着劝说宽慰。她还怀着孩子呢,孕妇忌怒,早知道他就不多嘴了,“就是,母亲你不必把他们放在眼里,要是觉得不解气,把他们卖得远远的就是了。”王药是母亲的陪房,有着王家跟母亲的体面,不然他早把那欺主的奴才收拾了。 “你们说的倒轻巧!”王桂枝皱紧了眉头,她要是想把人都给卖了,用得着苦心想办法吗?她自己干过辛苦活儿,知道单在地里刨食赚钱有多辛苦,更何况这时候的农民能有自己的田吗?她很怀疑,她也不愿意把人想的那么坏。 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满足了自己的初级需要,才能去想下一步。想自己多赚点钱,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大错。而她也没办法,跟他们说的把人当成畜牧一样买来卖去。他们不是东西,而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子闹法,没人听不见。 屋里的小丫头,外面听差的婆子们都吓得双脚发软,这事撞在太太手上,太太一向宽厚,还能求上一求,可若是老爷生起气来,那真是绝对再无可能了!就算只是被赶出贾府,哪里还有这样不朝打夕骂,除了月例还总有额外赏赐的地方。 厨房那里杀千万的祸害星,眼皮子就那么浅,图那么点三瓜两枣的,哪里有下人跟主子要强的!没看见就是宫里出来的精奇嬷嬷都被太太收拾得服服贴贴,你不是想给大姑娘穿小脚吗!那你就直接穿看看! 近日家里事多,老太太年龄大了放了权,不说看在太太怀了身孕的份上好好办事,反倒敢跟爷们要什么添菜银子,真是想银子想疯了!再说太太给了厨房多大的体面,就是看在能顺顺当当把老太太寿宴办下来光明正大拿银子的份上,也不应该这么办! 怪不得太太这样生气,她接过厨房半点没为难,连账都没查过,相当于之前的都一笔抿了,那些人如此反而蹬鼻子上脸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主子。想到这样不好。 吴婆子忙小跑到廊边那头,扯过她姨妹女儿星儿,“快去告诉你妈妈,让她们都紧着点皮,因为厨房闹得实在不像话,老爷太太大爷都生大气呢,查出来的人都要被卖到石头河去。到时候犯到气头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你说完话也赶紧回来,没见春雨被你大姐姐彩霞怎么收拾的,小心着点。” 星儿答应着,不敢含糊,立马跑着找到自己妈,她上气不接下气,推过妈塞过龙眼大的包子不吃,“别,给我口水。” 星儿婶子忙舀了勺凉水给她,她就着喝了两口,不敢耽误,急忙道,“厨房里闹了大笑话,老爷太太生气,茶碗都摔了,说要严查,婶子让我来赶紧告诉你们,都夹紧了尾巴,到时候犯到气头上,谁都保不住。”说完她拔腿就想走,连平日里想要的瓜子都不接,“我得赶紧回去,彩霞姐姐一会儿回屋,看我不在,肯定给我好看。” 星儿娘便松了手,看着女儿一溜眼跑了,叹了口气道,“原以为太太接手了,能松快点,没想到还是有这一出。” “也该查查了,你是不知道,那秦婆子有多大胆,单是厨房里的炭她就贪了两千斤。之前老太太让太太管事儿,其它人都知道多少吐出来些,把账上抹补填上,可她倒好,一点儿也不肯掏。”星儿婶子轻声道。 星儿娘不知道有这事儿,忙问,“她竟敢这样大胆?” “她有什么不敢,她男人在门上听派,本就有些外财好处,人心不足蛇足象!我看这回,她死是不死!” “她家已经有这些家了,怎么还不足……” 两个人说着话,手里也不敢误了事,忙着洗菜揉面。 彩霞跑了一趟大厨房,才回到屋跟前,就见婆子丫头们对着她悄声比划,彩莹凑到她耳边将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她顿了下首,“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厨房的人把饭菜抬了过来,彩霞便进了屋子,“老爷太太,大爷,厨房里送饭过来了。” 王桂枝便道,“摆上来吧。”她拉着贾珠坐下,又对贾政道,“先吃饭。” 两人是真饿了,见她没再恼,也就吃起来。王桂枝在一边陪坐着,一时想着到底要怎么整顿厨房。 看来她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那日他们顺从,其实只是故意讨她的喜欢,不是她以为的顺利。 原是能以利诱之,先让他们不要浪费……王桂枝心里想着事儿,手里的扇子便越摇越慢,最后手便搭在了贾政臂弯里,贾政略停了一会儿,续又夹菜吃面。 贾珠活动大,饭量见长,送上来的炖牛肉烧羊尾,他都吃了,连带着贾政也多用了大半碗面。 他们用完了饭,王桂枝便道,“是应该查,可查出来不能卖了他们那般便宜,他们贪了多少,怎么贪的,我要清楚,以后不定还有这样那样的事儿,要有定例,赏罚分明。”这也是她的错,做为领导虽然是拿大主意作决断,可人多了人心杂,就不能说的太笼统,要有一条条简单易懂的规章制度。 如今闹开了也好,王桂枝对着贾政道,“我想立一个员工……规章制度。”差点儿说成员工手册了,这东西她之前见过,每个新员工都需要阅读然后在上面签上字。 “那是什么?”贾政看了一眼贾珠,见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又是自己儿子,看着夫人眼勾勾望着自己,不想破坏此时融洽商量的气氛,便问道。 “一日三餐,茶水点心,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三天不喝水就能渴死,一个饿得快死的人,给他一个馒头,别说杀人,连自己孩子可能都下得了手。 王桂枝道,“原厨房就是为了咱们自己吃饭,可为什么还总是要自己格外点菜,不外是他们进上来的不合心意。你们要另外给钱,不就是他们怕帐上报得多了,每月里对帐不好看,加上自己也能落下点外钱。但就是这样,原每日送上来的十几菜,可不就浪费了?为着能赚钱,他们不就故意做些咱们不爱吃的菜,让我们自己额外点菜?” 贾珠听住了,难怪有时候他看着送上来的菜都不怎么想动筷子。 “可耻小人。”贾政想夫人这般清透明白,看来王家定然不是这样的规矩,怪不得她总说王家如何如何,贾家居然连她吃饭都不顺心,越发对那些可恶的小人生气。 “府里虽说大大小小百号来人,可每个月都有自己的定例银米,这钱是我们当家的开销出去,可有些人是吃的连脂胭鹅脯都不稀罕,有些人只怕是就着馊豆腐干馍馍。他们也知道趋炎附势,知道那些人不敢得罪,挑那软合面嫩的下手。老爷跟我这里应该就没这样的事,是不是?”王桂枝看向彩霞。 彩霞不打结巴立马道,“太太说的没错。”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如此不平,如何不让人心生怨气。你既然吃的,我为什么又吃不得?再这样继续下去,早晚都要闹起来。” 王桂枝想着司棋闹厨房,祸头就算是如此。不就是贾母怕冬天天冷,住在大观园里的孩子们吃不好饭,才特意置办的小厨房,想让宝玉黛玉等人不用吃冷饭喝冷风。 柳嫂占了这个肥差,对着晴雯芳官等就无有不应,而司棋要吃一碗鸡蛋羹倒被推三阻四。若是别人还会怕,可司棋却是刑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孙女,爹娘也在贾赦身边办差,她闹上一闹,本就不怕有人开罪,又捉住了柳嫂五儿的把柄,那便想把婶娘秦显家的推上位,以后不就是她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了? “你说如何?”贾政对这些事有些腻歪,他在吃喝上面不太上心,毕竟没人敢怠慢他。 没看出来,他倒是个急性子,王桂枝笑道,“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但有一件事,你得帮我。” 贾政露出一点笑意,“噢,难得你会求我,说吧,要什么我有的都给你的。” “……”王桂枝觉得全身一抖,麻! 她忙摇头道,“不是,你借几个精明点会算帐的铁面账房给我就是了。”她又补充道,“要有些会辨货的小厮就更好了。”既然利诱不成,只好严查了。 见贾政没说话,“若是不方便,那就……” “都依你。”贾政看着王桂枝,终于感觉到母亲跟他说的,真的离了心是怎么回事了。 第37章 账户 等热腾腾片好的烤鸭上来的时候,便只有贾珠吃的开心,贾政略动了一筷子便住了手,他没胃口再吃。 王桂枝察觉到一点儿,疑惑得看向贾政,难道是她的要求过分了?可为什么又要同意呢?贾政有一点倒是挺好的,言出必行。难道要几个账房挺为难的吗?看来像这样的人才还是要自己培养起来才是,九九乘法口决教起来? 一会儿贾元春捧着几枝花跑了回来,见她玩的额头上都有点细密汗珠,便赶紧领着她去擦洗更衣,免得着凉生病。 “妈,你看我摘的花好看吗?” “不好看,这花儿哪有我的小姑娘好看呀。” 本想说话的贾政只有梗着一口气,转向看着儿子粉饰太平,悠悠吸了一口长气,静下心来把之前要跟他商量的话说了,“老太太过完寿诞,我准备带你一块儿回金陵,你先准备起来吧。” “好的。”要是以前贾珠说不定还想推脱,可此时他清楚这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金陵的地价肯定与京都不同,再说就算是一气儿置办,也不可能正好是一大片连地,要是都分散着,管理起来太麻烦。只怕要先与当地的乡绅富户商聚,或是出钱或者用其它的地界来换置才能行。” 这些都不是四书里能看出来的,贾政觉得儿子大了,懂事不少,赞赏得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们家金陵也有些田地,只是不是祭田。此番回去,正是机会,好好将其规置出来,选的地也要有条件,一是距祖坟不宜太远;离祖墓太远,子孙祭扫时‘顾其近宗而遗其远祖,失水源木本之义’;二是风水要好,必须是堪舆家认定的“吉地”,免得影响我们及生代子孙。条陈细设我跟你叔伯父会再商量,到时候告诉你知道……” 贾珠连连点头,忽然想到在京都的一些族人,母亲在铁槛寺罚王药卖饺子,他时常过去看看,不少落魄的族人住在那里,光靠着时不时上东府或者西府打点秋风,偶尔才去打下零工熬日子。“不若把他们也带了回去,既然是自家的祭田,便让他们耕种岂不正好?” 贾政冷笑,“你想的倒美,那若是他们把田复又佃出去,只加收别人的租呢?又或者认为你给了的地便是他的,一分田租税务都不肯料理呢?蠢儿,你当世人都知道务农。那些玷污了祖宗的败家子!好生生的家业硬给造败了!” 他生的眉目清朗,身高八尺,一板起脸来,周身几乎有着肃杀之气,贾珠立马就站起来低着头听训。 王桂枝在一边看到贾政对儿子这样,张口就想说话,但猛然想到冯子木教女儿也是恩威并重,他宠虽宠,但应该讲的道理一样不能少。父爱如山,贾政也是在教儿子,她就这样的插嘴,就太不尊重人了。 贾政眼角看到夫人急急走了两步想过来,心里一笑却看她又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转过身领着元春坐在对面,拿着一件衣裳在那里温柔得说着什么,顿觉挫败,再没兴致,抬手让贾珠坐下,“罢了,你且先看着吧。” “多谢父亲教诲。” 经常让父亲教训的贾珠并没多在意,妈说了,失败乃是成功之母,只要吃一堑长一智就行,不怕做错事就怕不做事。 贾政再问了几句书,老太太来问大姑娘,贾珠便领着元春离开。 屋子里没孩子闹腾安静下来,王桂枝便懒懒得歪在大圈椅上,她得好好归纳一下想法,把规章制度拿出来,能保留下来的,都是精华啊,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有奖有罚才能长制久安。 一年365天,厨房天天都离不得人,他们是长年无休的,她却可以像现代的服务行业一样,将节假日调休到平时休闲的时候。这是她能够弄出来的福利之一。还有工资,说实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她是附身在厨房哪个人身上,为了自己,恐怕也得想办法捞外水。 像是李古年,积年的大厨师,月例二两,另有米粮一年二十斛。这跟九品官员拿的已经差不多,但真要是让他单靠这点银米,他能活得滋润,生四个儿子再给儿子娶上媳妇生孙子孙女?还不是在厨房里挣的。 除了赏银,钱从哪里来,无非是从饭菜中苛扣。这世上没有哪个是蠢人,所以一开始王桂枝就想着用承包制,相当于把饭堂包出去,他们是肯定有利可图,贾家也不会让蚂蚁似的小账弄得烦人,别看这里二钱那里几两,慢慢累积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再说那些个菜都是无故浪费了的,对于她而言实在可惜。汗滴禾下地,粒粒皆辛苦啊!她是真心宁愿让他们去赚那个钱,也不要拐着弯浪费。 这样的好手艺,光是自己人吃是不是也可惜了?不若开个餐馆? 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她相信凭着贾府这些厨子的手艺,加上贾府王家的人脉,货源能够保证,只要设定独特,味道好,肯定能开得起来! 王桂枝念头一起,便站起来走动着,这是她的习惯,冯子木是大学生,写得一手飘逸漂亮的硬笔书法,她没读多少书,字写的不好看,不愿意露丑,渐渐她琢磨的时候,不是要拿笔写下来,而是走着路自个儿细细分析猜想,觉得行动的时候气血最通畅,大脑活跃。 贾政看孩子们都走了,夫人却一直没把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而是根本当他不存在,自己一个人坐着出神,好容易站了起来,却只是在屋子里转来绕去。 “夜了,我去赵姨娘那里。”贾政故意在王桂枝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开口说道。 王桂枝回过神,随意点头道,“老爷晚安。”有珠儿跟元春,她还怀有身孕,赵姨娘生孩子也无所谓了。 把贾政气得自己甩开帘子就走出了门,真讨厌。 彩霞彩云瞧着不好,不明白好端端得又闹了什么,太太怎么就让老爷去别人那儿,心里忐忑不安。难道是方才真的吵厉害了,老爷跟太太置气?那些厨房的人真该死! 厨房里的人也生气! 李古年把彩霞的话对着冯刀秦大娘等人一说,这几个小团体头头都恼火的很。太太把他们找了去,话说的明白,大家都是心里有成算的,当然明白太太此举无非是想让他们听话,好好把老太太的寿宴给办下来。根本就是挑明了说,我把钱拿出来交给你们办事儿,这蜜糖甜了嘴,就别胡闹,以后遵守我的规则,之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这岂不是两下便宜的好事儿,谁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嘴上没把门的破门星给说出去了,还闹到太太跟前,他们这些人又不是死的!老太太的寿宴,哪里需要外人帮忙了! 冯刀恨声道,“查,先从我这里查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效大奶奶敢找上太太,我就敢把那小人的嘴给找出来。” “女人们都交给我!”秦大娘打小力大,她爹拿是个屠夫,杀得一手好猪,她是长女,底下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极会烧肉,那双握惯了大菜刀的手一握,就是咯吱有声。 李古年续道,“还有敢要主子点菜钱的,也要查。”他说着就觉得可笑,“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太太掌了厨房,你们怎么还敢要珠大奶奶的钱?” 这下有几个小幺开始眼神闪烁,就给人揪出来跪在冰凉得青石板上。 “垫上碎瓷片,看他们还敢不敢!” 几个小幺哭爹喊娘,只叫再也不敢了,“爷爷奶奶们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再说那些菜,也不全是落在我们手上。” “都孝敬了别的干爹干娘了,下回再不敢了,求爷爷奶奶饶命。” 秦大娘好容易得了这样个能出头的机会,眼看着要黄了,她浓眉大眼怒视着其余人,“是谁,自己站出来,不要到时候被我们查出来了,别说什么几辈子的老脸,不用太太开发,我们自己人都容不得。” “就是,好端端弄出这些事来!” “可不是嘛,明明太太就宽厚仁德,现拿出银子来让我们办事,还敢再收她老人家的钱!谁又去推举外人来,可见跟我们就不是一条心。” “像老爷说的,撵出去干净,天上落雪像白盐,撒进锅里不会咸,既然不是同路,就别跟我们搅弄在一起。” 这到手的肥鸭子要飞了,大家都义愤填膺,个个都说着清查严办。 李古年看到这样却摇了下头,“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只拉了冯刀秦大娘说话,“你看他们说的热闹,到时候指定交不出人,哪个人手里没点首尾,把那些人挖出来说错了话怎么办,他们倒想着不如大家闹上一闹,互相隐瞒了干净呢。” 秦大娘道,“那太太那里怎么办?” “太太一向好性儿,以后咱们把他们拘严些,不许他们长舌收钱便是了。”冯刀拿不准李古年是什么意思,跟着道。 李古年苦笑道,“太太是好性了,可她却不是泥捏的,你们就看着吧,雨露不接着,那肯定是雷霆了!” 冯刀跟秦大娘有些不相信,“不会吧。” 然后真的会。 翌日刚把早饭置办完,厨房里难得安静得吃着饭,彩霞彩云领着四个账房二十几个小厮,抬着桌子箱子,摆上算盘笔墨,所有厨房人不许出去,拿秤抬缸,把厨房上上下下从锅碗瓢盆到盐米柴炭,就连酱缸酸菜坛都一样不落的登记在册。 李古年领着人报数,四个账户手里的笔就没停过,赶着要准备晚饭才将将忙完。 彩霞坐在栏杆上,见账房先生们坐着喝茶了,便对厨房里或是不安或是自在的人道,“还有没有了,若是想起来找出来我请先生们登上去,若是没有,到时候对出来漏了可就是自己打脸了。” 站在最后头的秦婆子早怕得快要瘫在地上,这来的也太快了! 第38章 笑话 彩霞走在后头,看那些人还不主动认错,忍不住回过头又说了一句,“给脸不要脸!呸!”语罢才领着人洋洋洒洒去了。 厨房里连带着一些采买的小子们都不敢出声,可不是给脸不要脸嘛,把好端端的事弄到这份上,还以为主子没办处置了呢,能奈得! 就连膀大腰圆的秦大娘都像斗败了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一想到那日太太说的好处,又眼见如今虽没动什么,却是被抄捡了一番的厨房,真是气得牙根疼。她两脚一跺,来到秦婆子跟前,都在厨房里干事,谁不知道谁啊,“都是你这个婆子事都临头了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贪的那些银子呢,弄些炭回来你会死啊,看看眼下,大家都被连累吃了挂落,你可如意了!看我不撕你的嘴。” 秦婆子哪里斗得过她,连排骨都能剁个两百斤,被打得唉呀只叫唤,“我已经让男人去买了,谁知道太太来的这般快,那个该死的……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了,好姐姐。” “去,谁是你的好姐姐。”秦大娘一掌把她推倒在地,又指着跟她一处的几个婆子,“哼,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无知的蠢货,看你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可是大太太那边的人!” 另有人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没有偷东西,“你们难道就没从里面拿过什么,就那么清白吗?我才不信呢,大哥别笑二哥,脸上麻子一样多。”她鼻孔朝天,“再说,我当初可是服侍过老太太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就是,我男人可是跟在老爷身边的。” 越说越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虚张声势鼓吹起来。 冯刀把手里的刀往案板上一敲,“赶紧得准备晚饭,怎么得,你们都不想在这儿呆了!那正好,老子一个人干了!”厨房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人,早赶出去清净,他从水缸里顺手一掏,就势弹出一条近两尺的大鱼来,他扯过白布就把生猛乱弹地鱼给兜住,干净利落得插进一根筷子,刮起鱼鳞来。 他的跟班徒弟忙回过神来,围了过去,他顺便就吩咐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剁馅揉面。秦大娘正想说他,眼神一瞄,发现李古年更早,他那几个灶台已经忙得热火朝天,赶紧闭上了嘴。她不像李古年,一向主子们的大菜都是由他来做,自己时常有赏,再说吃相也斯文;也不像冯刀,极懂得辨风向,太太接管厨房没几天,就巴结上了。那天太太能给她机会,可她就没把握住,一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愤懑得不行。 李古年看她脸色青胀,便道,“你气什么,太太自会收拾他们。” “就是,秦大娘,你就看着吧。”李汤见爹开腔,便过来拉住秦大娘小声道,“太太今儿可是在老太太那里用的早饭。” 秦大娘一听就两眼放光,那岂不是说,“这事儿老太太早就知道了?” “我们太太,厉害着呢。”李汤微扬了下巴,眼眉都带着得意。 贾母年龄大,醒的比一般人都早,依人给她穿衣服边悄声将家里的一些事告诉了她,她点了下头,又轻轻摇了下头,复又笑问,“老爷昨个夜里真去了赵姨娘那儿?” “没有,老爷去外书房歇息的,梦坡斋都没去。”媚人捧了椴蜜水给老太太用。 “哈哈哈,我就知道。”贾母笑着,果然听见有人通报,“太太过来了。”她比着,“这不,就过来了。” 王桂枝一觉醒来,就看到贾政盘脚在榻上拿着本书看,才跟他问个好,他扔下书冷冰冰得告诉她,说她要的人都到了,还没等她蹲起身说声谢,一甩袖子抬脚又走了。这人太过古怪,拿不准他在想什么,王桂枝也就先不管他,让彩霞领着人去盘点登账,自己领着丫头来见贾母。 这事牵到方方面面,不好不回她老人家。再说要等别人先来告她一状,反倒是不美。 “我看看是不是眼圈发红呢?”贾母见王桂枝进屋来,便笑道,又问彩凤,“你太太今日可呕了酸水了?”惹得荣庆堂的丫头们都吃吃的笑。 王桂枝也跟着笑,“我昨个夜里睡的好着呢,今日早晨吃了几颗酸梅子,也没怎么反酸。”老太太关心她的怀象,她老实回答。 “是吗?”贾母瞧她面色是没什么,见她走过来给自己蹲福,就拉着她跟自己一处坐在榻上,小声道,“你就安心吧,他昨个夜里啊,哪儿也没去。”她像是说了什么小秘密似的拍拍王桂枝的手。外面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人都和和美美的,就是她的心愿。 ??? 王桂枝迷糊着应了,低下头装害羞,贾政那家伙搞什么名堂?他自己说要去赵姨娘那里,她又没拦着,怎么还到老太太这里告她的状?果真性子诡异,实在是太难相处。 “没用早饭吧,咱娘俩一块儿用。”贾母笑呵呵地,元春从碧纱橱揉着眼睛走过来,一眼看见母亲,便睁大眼睛,精神头全来了。 “给老太太请安,给太太请安。” 她小小个人儿,像模像样得蹲福,别说老太太看了高兴,就是王桂枝看了也觉得可爱。 “快起来吧,我们一起用饭,也香些。”贾母没让王桂枝服侍,让大家自己点了爱吃的用,特别让王桂枝用了一碗蒸得嫩嫩的牛乳鸡蛋羹,吃着不错,元春拿眼瞧着,王桂枝还拿勺子喂了她两口,贾母时不时闭着眼,全当没看见。 用罢饭,贾母让人送元春去读书,王桂枝便上前道,“老太太……” “怎么了?”竟还有事儿。 王桂枝犹豫着是说得直接些还是委婉些,最后想了下还是从贾政那里开口子,“昨个儿跟老爷拌了几句嘴,全是因为那起子人胡闹,主子们吃饭想要个菜,还得另外给钱。就连儿媳妇要点碗汤,还得现拿银子去。” 贾母原歪着,此时也坐了起来,冷声道,“竟有这样的事儿!实在是太过分了。” 儿媳妇才接手了厨房,哪里就能压服了厨房里的油滑老鼠,这事儿闹到儿子知道了还教训儿媳妇,这不等于是帮她替了过嘛。要是昨个夜里真去了赵姨娘那里,更惹得这孩子伤心了。 贾母恨声道,“这等人实在可恶,你放手去办,查出来哪个都发卖了。” 又卖人…… 咳,不想跟他们争论这些,王桂枝柔声道,“老太太,这些人到底不是服侍过您,就是老子娘照顾过老太爷等祖宗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因为这些事把人就给赶了出去,到时候他们编些酸话传些污名,岂不是更让人恶心。” “你说的也是。”贾母觉得有理,都在拘束着族人,这家里的仆人更要管严些才是。 王桂枝看她面色和缓了些,“但这样不管也是不行了,您是不知道。我才跟您说了,今年您的寿宴让厨房的人办些新鲜花样,让他们尽心拟了菜单来孝敬您,可后脚,效大奶奶就过来找我,说她的弟媳妇也烧的一手好菜,闹得我当时都有些下不来台。” “胡闹,糊涂!”传话出去的胡闹,来找儿媳妇要这差事的人糊涂。 “可不是嘛,您心里都清楚,所以我想着,到底要把他们重重罚上一回,让他们再也不敢到处随便嚼舌,拿主子的款。”王桂枝道。 多嘴口舌可不是件小事儿,特别是眼前这时候,难为她又想到了。贾母心里满意,她年龄大了,时有看不到的时候,儿媳妇愿意替她描补,如此贴心,且行事有章法,她便道,“说的对,依你。你打算如何处罚?” “老太太您就是不问,我也要告诉您,让您帮我裁决着才敢办呢。”王桂枝这话说的是真心,她再有一些主意,到底她的想法出不出格呢,也许会闹个大笑话也不一定。还是要请教这位当家作主了几十年的老太太。 第39章 拆台 见王桂枝双眼真诚,贾母更觉她是个大助力,更难得是一点儿没借着说出那样的消息来讨要好处,看来是一心一意为了贾家,“你且讲来。” “我叫人去把咱们厨房的东西都盘点了,若是有账目对不上的,那便罚那些贪污的人,连账本都不想对上,那还不知道拿了多少呢。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想着,以前都是随便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若我们自己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她拿出一个小册子,上面工整画着她粗做出来的早晚饭餐点心菜单,每日每餐吃什么都有名目,其中夹着一张便是她自己想吃什么写出来的一周菜单表样板。 贾母让依人取来老花镜戴上,细看了便笑,“你这个猴儿,竟然有这样的主意。好!”她自己原就是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另有端上来的一些菜是碰都没碰过,毕竟时不时孩子们吃着哪道菜不错也想着给她送来,她一个人绝对吃不完。她的定例,差不多已经包含了住在荣庆堂大丫头们的了。虽没有明说,但各屋里的丫头用饭已经包含在里面。就这一点儿,只怕就省下一笔。 没做什么大的改动,贾母点头。 “我们贾家也就这几个人,我准备按照这样的方式定下来,您看怎么样?您的定例每餐三汤十二菜,老爷们,两汤十菜,大太太跟我,两汤八菜,还有孩子们,两汤六菜。把这点菜牌按照自个儿的心意每七日点一回。点心每日六样,大家都一样。毕竟点心都是一道做出来的,少了谁也不太好。若是其间有事请客,就真的自己出银子随便点也不迟。” 凡事都是上行下效,他们这里改动了,下面厨房改过来也就容易了。“只要菜单一出来,大概开销钱咱们心里也有数,比照着之前的银子数目,大家吃的好了额外给他们赏赐,或者是俭省起来分到每屋自己手上,您看怎么样?” “我跟你们一样也就是了,老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呢。你先试几个月,真能省下钱来,告诉我有多少再打算。”贾母道,这主意不错,特别是年轻的小媳妇,要是被那些老虔婆们辖制着,总要拿钱出来才能吃着自己合意的。 “那不行,孝敬您那是应当的,您吃不了赏人岂不是正好。”因为以后谁身边的二主子,都不要想着能随便去占用主子的份例,王桂枝笑眯眯道。 “你想有个规矩约束他们,就这样办吧。”贾母肯定道,“你想怎么办,我都支持你。” 听了这句话,王桂枝心里暖暖地,不管怎么样,她在努力的时候有人鼓励,这种感觉不错。 贾母想了一下,见王桂枝漏了一个人,想到她自是不方便提,便自己主动道,“至于姨娘们,就一汤四菜,点心也是六样。媚人依人,就照太太说的记起来,这一项弄成定例。” “是!” 王桂枝微囧,她都把此时的特有产物给忘了,便干笑道,“老太太您放心,不论他们怎样,我管着他们,总不会让他们没有饭吃,除非真是不知悔改,知法犯法的,否则一个人我都不会撵出去的。”这是她对老太太的保证,也是想把他们转化成为自己的的“员工”。 果然是厚道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在跟她说,她不会任人为亲,也不会对着老仆翻脸就不认人。 贾母道,“你办事,我哪里不放心了,你大胆去做吧。” “是,今日就把这事儿料理清楚了。后日就让他们把自己拟的酒席菜单做出来让您先品一品,这是当初说好了厨房对您的孝敬,您想请谁来陪您一起?” 王桂枝主意一定,快刀斩乱麻。 说办就办,看来她真没打算闹得怎么样,贾母更加放心了,她到底希望息事宁人的。 “不用,我自个儿消寿就是了。”爷们都忙着拿回金陵承办祭田总管跟家学总理来引诱族人,让一些想搏富贵、怕会惹事的都带回老家去。另恐若真是事成了,他们要被秋后算账得最坏打算,一些重要的东西也要清理,她哪里还想去活动他们。别的人她最近心烦,也不想招待。若是有些小姑娘说说话,倒是好的。不过这些人她随便叫人一来就到,也不用麻烦儿媳妇了。 “那我就去趟厨房。”王桂枝站起身来道。 贾母道,“让他们抬软轿送你去,那里油腻烟大,小心别滑了脚。依人,思人,你们两个跟着去!”让自己的大丫头站在王夫人身边,那意思就很明白了。她可是站在王夫人这边的。 王桂枝果然只坐软轿上,把贾母的点菜牌跟自己、元春的先给了李古年等人传看。 “原以为你们都是懂事的,结果闹出这样的笑话。佛都被你们激起火来了,岂不知道还有十八罗汉戒律堂等着呢。如今账也查了,有多少亏空,你们谁自己动了多少,谁自己心里面有数。我不会一个个得问,都自己悄悄得拿回来,我一概不再追究。可要是谁不补齐,大家都别想让采买除了青菜之外再买一样东西,再别想着公家的银子不拿白不拿的美事儿。”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看他们都低头听着,“不管是拿了什么,给我先把账本填上,我再与你们说话。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大家都有气无力,谁不心疼放进了自己口袋的钱,可谁都清楚这是把太太真气出火来了 ,听说老爷肝火大盛到都动手打了太太,要不是膏药好使,太太的脸都肿着呢。 “这是我跟老太太姑娘们这几日的菜单,就按照我们写的去做。”大太太最近都在宁国府那边,而且她跟贾赦没什么事儿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饭,她的手不会伸那么长。但这事儿她已经叫周瑞家的告诉李夫人知道了。还有贾政,她脸色微凝了一下,她拿不准他的意思,不过既然老太太都允了,他一向孝顺,应该不会跟她对着干的吧? 见他们都有些发愣,王桂枝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反正到时候有人吃不上饭,自然有人要去闹的。 “李古年,冯刀,秦大娘,你们的菜单拟好了没有?”王桂枝直接伸手问他们要东西。 李古年冯刀是早准备好了,立马就恭敬得交给彩霞呈了上去,而秦大娘真傻了眼,她愣然道,“不是说……”她还以为黄了呢!结果没黄啊! “最晚在明日早上,把菜单拟出来。后日你们自己看着份量,单做给老太太一个人品宴,三人同时进献,一共十二道菜,以得花枝为胜,谁得的花多,谁就拿两千两银子办老太太的寿宴。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三人都忍不住笑,“明白了,明白!”既然说好了是两千两,那自然是不能再动用厨房里的东西,他们明白。 “走,回屋吃饭。”王桂枝不是很累,但应该有个样子,太和软了,他们是不会紧张起来认真办事的。 “爹,菜单呢,赶紧拿出来我跟弟弟去买菜,后天就要在老太太跟前办一桌呢!”李蒜兴奋得直搓手,果然太太就是有办法,她才不会管那些想偷奸耍滑的,不能用的,她直接就不用了。才不管你们想怎么办,直接把主子们的菜单定下来,花销多少钱一眼就能看明白,还想像以前那天胡乱开单子往自己家里偷着拿,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古年把菜单从袖子里取出来给他,微有些出神,太太这举动,竟像是要在府里革新除弊。 冯刀没那么多儿子孙子帮忙,他直接找上采买郑华,拿胳膊碰了碰他的,“交给你了。” 郑华拿手收了那单子,“你可得加把劲儿,不然白赔了一桌银子。” “去,少触我的霉头,谁能拔得头筹还不知道呢,再说了,请老太太品鉴,说出来也光荣。”冯刀还觉得太太不会亏待了听她话的人,“我跟你说,绝对赔不了。” “一会儿我就出去办,保准给你买最新鲜合宜的。” 秦大娘更干脆,她直接就回到厨房里把自己该做的做了,回到屋里找到自己那酸秀才相公,让他赶紧把菜单细细誊抄一份,这是要交给太太的。自己从屋里包了几份东西,便回了趟娘家。她那老汉如今还硬朗的很,她会烧肉,自然也要从自己最拿手的地方下手。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谁拔得头筹还不知道呢!秦大娘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有干劲过。 走在半道上,王桂枝便问彩云,“可知道老爷在哪儿?”贾珠是她儿子,肯定不会拆她的台,李纨就更不必说,在她面前实在是非常之听话。只有贾政要好好问上一问。 “老爷在梦坡斋歇中觉呢。” 梦坡斋在荣禧堂厢房右边,厨房也设置在正堂之东,要是这样过去倒是近便。王桂枝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书房里找贾政。之前王夫人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她要什么话都是直接让丫头们传话,或者等到贾政来她屋里的时候说。 但贾政的脾气这样,他不高兴还借了她人手,她这也是相当于有求于他,还让丫环们传话,他不理会怎么办? 她双眼一闭,便对彩云道,“你让个人去问问,看老爷哪里有事没有,我去方便不方便。” “哎!”这是太太主动找老爷示好呢!彩云便自己乐颠颠跑去了。 第40章 补足 王桂枝让抬软轿的人回去,自己有些踌躇得在外面徘徊,她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对面对贾政,夺了王夫人的身,她可以真心爱护疼惜王夫人的子女,在不违备自己的同时孝顺王夫人应该孝顺的人,亲近她的兄妹亲戚朋友,可对着她的夫君,却总感觉很别扭。 特别在贾政偶尔贴心的时候,她有一种诡异得羞愧感。 王桂枝苦笑着,上辈子冯子木去世,女儿嫁出了国外,时常劝她再找一个,她都没有同意。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是那么好找的吗?她才不想再去侍候一个老头子。她有一个老姐妹,比她小三岁,打小家境富裕,头一任老公早死,她几个孩子出息,都有自己事业,聚多离少,她便经人介绍又再找了一个,结果人家对方孩子怎么都不同意,生怕她要分老头子的财产,两人一起买的房子拆迁,理应分她一半,就在她病的时候,一样被那老头子转走分给了自己的孩子。二十多年的感情,闹到最后打官司…… “老爷请太太进去。” 彩云笑吟吟着,却没跟着进去,只在外头守着,让老爷太太方便说话。 王桂枝再想转身就走就不合适了,便骑虎难下缓缓走进屋里。贾政半歪在罗汉榻上,脚随意搭在榻下的滚凳,手里捏着一本书正看着,让她瞧不清他的神色。榻边的小几子上摆着好几本书,再来就是一张长桌,上面摆着一溜砚台水注笔格笔筒笔洗、糊斗水中丞,一方镇纸只是铜石的,显得书气严谨自然,又让王桂枝自惭,她厉来佩服有学识的人,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夫人瞧什么呢?”贾政放下手里的书,懒洋洋道。他身穿件石青色的家常长衫,神情淡淡带着一丝慵困。 王桂枝眨了下眼,“没什么,老爷在看什么书。”实在是尴尬,她转了个身,看着山水花鸟的镏金大插屏,画面上一枝水仙花有如凌波。 贾政见她顾盼左右,就是不肯看他,心里觉得好笑,这是知道他并没有去别人那里,不好意思了? “书集杂论。”他仍歪着,用下巴仰了一下,“坐吧。看茶。”又想到她怀着孕,不好吃茶,又道,“泡杯茉莉。” “多谢。”王桂枝为自己感到脸红,她怕什么?深吸一口气道,“老爷这几日想吃什么,能不能写了给我?” “噢,太太刚罚了厨房,就想来孝敬我了?”贾政讥笑着,就知道她没事断不会来找他。 哼! 见贾政忽然又恼了,转了个身自己又拿起了书,看样子是打算不搭理自己了,闹得王桂枝好生没趣,想提脚就走,可站起来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 王桂枝便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推了一下贾政,“我们好好说话。”都说男人不论都了七老八十都是孩子,看来是真的。 “……嗯。”见她过来服软,贾政心里就舒服了点。他往里了挪挪了,把迎枕拿过,看样子就是让王桂枝靠着。 好好说话是她自己说的,王桂枝也就咬牙靠着,这样一来,两人就几乎面对面贴着,她不好意思光瞧着他看,便只得盯着他胸口上的盘福绞丝钮,“我是整顿了厨房,可实在是厨房应该整顿了……”她正解释着。 贾政突然抬手摸了一把她的脸,得意洋洋笑着,又跟她越发凑近了些,悄声在她耳边道,“你可是想了。”看她脸都红红发烫,定是想他想的厉害了。 想什么?王桂枝才要问,就被结结实实得吻住了,她才要叫,就看到彩云捧着茶碗进来一见如此慌又退下,更加不好意思,“你,你又发什么疯。”她急忙偏过头躲着,只是气短急促,说起来更像是撒骄。 心念一起,贾政哪里顾得,他半压住夫人,咬着她的耳珠子道,“你要是大声叫,他们可就进来了!” 那你还动手动脚!王桂枝瞪大了眼,她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敢! 他真的敢……王桂枝喘着气伏在床上,刚才在榻上胡闹了一回,她就被搬到屏风后面的架子床上,一想到自己被引诱得情-欲-呻-吟,她就想死! 贾政半倘着胸,轻轻抚摸着王桂枝雪背,“我都轻轻得了,你不是很舒服吗?”慢慢鞭答的感觉也不错。 这不是她的错,是因为怀孕荷尔蒙提升的原故!王桂枝轻握起拳,激情过后倦意袭来,到底还是没忘了自己要办的事儿,“七日有个菜单点,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直接送到厨房去让他们做……” 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贾政改抚为拍,“你睡吧,我知道怎么处置。”账房小厮都是他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夫人做了什么有什么打算。她想的很好,就是忘了一点。各处主子不用说,怎么都不会少了他们的茶饭,管事主管之类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家,也不打紧,只是那些小丫头小幺们长随小伴小厮们,他们吃什么呢。 自己都知道饮食之事乃是人之大欲,不过看在她又服软讨好自己的份上,贾政决定大人大量原谅她,这剩下的事,也帮夫人处置周全。 他给熟睡的王桂枝盖上被子,随意扣上衣领绕出屏风走出来,“去叫赖大过来。” 赖大一出面,再有王夫人身边站的是贾母的两个大丫头,一些不服气想告状得全都熄了火,没两天,账上差个一星半点儿都还上了,就连秦婆子差的炭,也补足了。 此时,王桂枝正陪着贾母享受着一道道香极味美的献菜呢。 第41章 商谈 季秋之月,鞠有黄华。 未残的夏菊、才开的秋菊让花匠们照顾得争先绽放,卓尔不群,什么绿牡丹、风飘雪月、金背大红、黄莺翠、太真含笑,把王桂枝都看花了眼,此时菊乃花中四君子之一,喻意很好,老太太这里有不少珍品都是别人送的,她上辈子都没瞧过。 贾母见她喜欢,便让把宴席摆在花厅,“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边赏着花一边品着菜吧。” “好呀。”王桂枝手里拿着一枝团团盛开的菊花,这是有人见她多看了两眼就拿剪子剪了送了一大盘里面的其中一朵。看着贾母先选了,还帮元春选了一枝让她拿着顽,她也就不再克制自己做个惜花人了。 “他们的菜单我都看了,干里、蜜饯、点心饽饽、酱菜攒盒就不必上了,直接上正菜来就行了。”贾母吩咐着。 王桂枝点了点头,让人去厨房传话。 没一会李古年、冯刀、秦大娘就各自捧上自己做出来的佳肴,以往都是由别人来传膳,可这次太太说了,谁做的菜就由谁端上去介绍,到时候赢得别人心服口服。 李古年当仁不让,率先道。 “小的这道疆无字红白双拼。” 冯刀紧随其后,“小的这道是寿字油焖大虾。” 看见两人的菜之后,秦大娘略放心了一点儿,她没有他们用过的好材料多,“小的这道是天香鲍鱼。”知道是难得的机会,她爹极力赞成她极力去争取,反倒是家里那个酸秀才,没一句好话。哼,她一定要做出来给他们看看,女人一样在厨房做菜,凭什么一提到大厨师却总夸男人! 看着王桂枝的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她眼神勾勾得,把贾母都看馋了,一壁拿筷子动手去夹菜来尝,一壁让坐在她旁边的元春去把她娘叫过来,“你瞧瞧你娘,像个孩子似的馋嘴,快把她拉过来,让她也吃上一口。” 把王桂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抚了抚有些发烫的脸,推让着,“看老太太说的,可能是天气太燥了。” 贾政悠悠晃了过来,“给母亲请安。”他笑道,“这样丰富热闹,儿子也想讨一口来吃呢。” “你们这两个猴儿,都有都有!”贾母知道儿媳妇儿子都不过是彩衣娱衣罢了,哪里真馋东西吃了,眼下没有外人,“你们俩坐一桌吧。”她看向三个厨子,“下道菜你们分成两盘。” “是。” 贾母三道菜都略品了一番,选了盐水牛肉与红油牛肚做成的疆无字红白双拼,“这牛肉双拼不错,拿来做前菜吧。”果然是积年的老厨,能把牛肉做的筋道弹牙,就连牛肚也软而不散,嚼之再化。 机灵的丫头忙送了一支花给李古年,贾母让把菜端到贾政王夫人那桌,“你们也尝尝吧。” 贾政瞟了一眼夫人,见她穿着一件淡金色褙子,披了件兰色印花的披帛,酡红色金线勾边的花枝百褶裙下露出浅浅一点儿脚尖,她自在得坐着,手里拿着花儿轻轻得摇晃着,鬓边的凤钗翠鸟流苏颤动,让他心又痒痒地。 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映朝阳。 接着又是一连十道精美的菜肴,王桂枝每道都尝了,觉得还好用不着她来当裁判,不然她肯定选不出来,毕竟她什么菜都觉得好吃…… 贾政看她眼珠溜溜得转着,以为她在打什么主意,便小声问道,“你想谁赢?” “谁赢都无所谓啊。”王桂枝奇怪得看向他,“你喜欢谁的手艺吗?”反正她已经想好了,她接下来就要开餐馆,而且不是一家,是最少两家,一家专门做有钱人的生意,而一家却是平价家常菜。 反正有钱人有钱,就做些比如听起来就贵又奇巧的菜,比如掌中宝(一只鸡不过两个),清汤菜心(用鱼羊肉吊出来的汤,只选用白菜极嫩菜心的那部分烫熟),生猪现取炙烤背脊肉,红烧鱼唇等,让他们花这些材料的全价吃一道菜,而剩下的边角落就送到平价普通的菜馆里做菜~食材没有浪费,而东西都是极新鲜的,两边都能赚钱! 不是看你弄得这么起劲问问嘛,贾政有些悻悻还想说什么,元春跑过来巴在王桂枝身边,小脸满是纠结,“我喜欢虾籽冬笋,可老太太喜欢百子冬瓜。我还喜欢挂炉烤鸭,但是祖母却喜欢麻仁鹿肉串……”元春小孩子心性,拿手指比着,她的口味要清淡一些,所以不是喜欢冯刀的菜就是喜欢秦大娘的,但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偏向于软烂糯香的。 王桂枝倒觉得她可爱,把她抱到自己膝上对着她的小耳朵道,“以后每天在你的菜单上写一道你喜欢的菜好不好?” 小姑娘立马就开心了,她乐嗔嗔点头,“我可以自己写吗?” “行啊。”王桂枝对小孩子充满了耐心,比以前要吃什么还要自己做,她如今不过是说句话,这也太便宜了。 贾政微努了下嘴,干脆转过眼神看向贾母。 最后一道汤上了之后,胜者果然是李古年,虽然他也不过只多了两枝花。 贾母最后定下菜单,“宫里的筳宴有六等,我们不能超过第六等二两二钱六分,每桌宴席只能最多只能开销一两六钱。”她拿茶水清了清口,信口便讲来,“四干果选蜂蜜花生、核桃粘、奶白枣宝、双色软糖;四蜜饯选银杏、樱桃、瓜条、红果;点心就金钱卷、栗子糕、芙蓉糕、花盏龙眼;前菜四品,疆无字红白双拼、二龙戏珠、芝麻鱼跟松鹤延年;热炒四道,野鸭桃仁丁、沙舟踏翠、龙抱凤蛋、陈皮兔肉;烤烧两道,挂炉烤鸭、麻仁鹿肉串;汤两道……最后是长寿龙须面,百寿桃。”说来也奇怪,她这样安排着,竟觉得格外有意思起来。 “十人一桌,不要过于铺张浪费,就这样办吧!” 李古年手里捏着花,脸上的笑容如同旁边绽放的菊花。 而等大家都散了,王桂枝回到自己院里子,还是一一招见了李古年、冯刀跟秦大娘。 “李师傅,您都这把年龄了,一身技艺精湛,儿子孙子也争气,难道就不想让他们更有出息吗?再说一碗水能端平,您可不止三碗水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到时候您选谁呢?您想想看,除了主管着我们贾家的厨房,还想不想在我开的酒店里用李家菜占一席之地呢?” 说完端茶送客让冯刀进来。 “冯师傅,贾府会品菜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得上,我看你极会察言观色,□□徒弟也十分拿手,这次输也不过输在李古年更懂得烧老太太喜欢的菜。但你想没想过,再多收几个徒弟,除了能在贾府炒菜,也换到外面去别人炒菜尝尝呢?”没等冯刀立马就同意,便也端了茶,“我不想听到言不由衷的话,到时候你想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你好好回去想想吧。” 面对秦大娘,王桂枝就更温柔了些,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既然秦大娘有心想做出一番事业来,她自然想助一助的,“秦大娘,我觉得你烧的肉菜非常好吃,特别是猪肉,那道烤嫩炙实在是美味。” 真的输了,有些心灰失望的秦大娘听了这话,抬起的头,“太太……” 王桂枝朝她肯定的点着头,“你没比过李师傅、冯师傅,不是你不懂得烹调,不是你不会做菜,没有用心,不够努力,而是输给他们比你经手的多,见识的多。” 秦大娘眼眶发红,“太太!” 这是真明白她的人,当初爹没有儿子,生下几个妹妹常常叹息,她便拿布缠了手跟爹学如何杀猪剁肉,好容易娘挣命生下弟弟,便缠绵病榻,她就开始学着怎么做饭,她时常去送肉的馆子里偷看偷学,回来就学着做,渐渐做出来的菜,味道比一些馆子里的还好,可没有一个人愿意请她,就因为她是个女人! 大部分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可大厨房里却没有女人,因为女人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去哪个富贵人家里做厨娘。她是自卖自身,来到了贾府。 第42章 上上 “你且信我,到时候让你做的菜,让众人交口称赞。”王桂枝笑道,她心里虽说有了格局,到底八字才开始写那一撇,总要等到老太太的寿辰过了,等贾珠从金陵回来,才有人给她跑腿,先选地址,还有给人员培训一下。 好菜有好味道,还得有名头跟一个好故事来配,那才更有意思呢,会更香印象更深刻。 秦大娘正色说,“任凭太太做主。” “好好办事去吧。” 这三位都稳定了,就可以把府里的饭堂承包弄起来了。 王桂枝端了茶,她一气连见三个人,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疲态,彩云过来扶着她到床上躺着,不时给她揉腰捶肩松快,“太太快歇会子吧,正怀着胎呢,还总是劳心费神的。” “我好着呢,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话是这样说,到底还是有些困盹,“我歪一会儿子。”虽有波澜,还算是顺利,王桂枝合了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贾珠想着母亲才提过李纨,今日东府那边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便领着她过来想给王桂枝请安。 “大爷大奶奶过来了。” 彩霞忙走出屋子拿手比了一下,悄声着,“太太才睡下。” “太太这会子就睡了?那夜里可怎么好入眠。”贾珠提着袍角坐下,他年轻火气壮,此时还穿着浅蓝茧绸薄棉夏衣。他看了一眼时辰钟,“我们就在这儿等一会,让太太睡阵子养足精神就是,一直睡久了,反倒闹了觉。” 李纨笑着对到他对面,“那就讨太太这里的好茶吃。” 彩云捧了几碟子黑白瓜子干果点心放到两人跟前,“大爷跟大奶奶吃什么茶?” “上回尝着那别人送来的福建铁观音还行,你泡一杯来。”贾珠自在得捏起瓜子磕了起来,他看向李纨,“你试试母亲这里的玫瑰水,是拔得头筹的□□傅女儿亲手卤的酱,味道甚美,于我就过于甜些了,不过你们女孩家肯定喜欢。” “那就来一杯。”李纨无有不从,想着不日便是老太太的寿辰,“咱们给老太太送什么礼?我虽说做了件衣裳,可到底觉得不够好,拿不出手。” 贾珠早用心写了一幅字,“老太太什么没见过,我们把心意带到就好。”别看这事在贾家人里面好像是挺重要的一件事,但贾珠清楚,不等到新皇即位,贾家平稳过渡,老太太收到再好的礼物也不会真开心到哪里去。 李纨扁了下嘴,“你说的倒是轻巧。”他是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可她是新媳妇,贾府上上下下多少人眼勾勾盯着,她要是送礼露了怯,过于寒酸,肯定叫人笑话。 “你别不信,你把你的所有嫁妆掏出来,能换得到老太太屋子里座万寿海屋添筹玻璃插屏吗?” 不是贾珠看不起李纨,而他生长于斯,年年都见过老太太的辰诞,多少奇珍异宝,流水似的淌进来。就说衣裳,别说是什么样的金丝银缎不是她自己人做的,老人家也不会穿,都是送与他人的。 “这……”李纨叹息,“是我想的不足。”哪里能样样都顺心呢,如今她跟贾珠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用的府里的,就这样还是太太贴补,他又没有进项,不然哪里有如今这样的花销。 贾珠见她有些失望,“你也不用着急,等我从金陵回来,太太说了,还会派我有大用,我也会用功读书,给你挣个诰命。”他虽然年长也成了家,却也知道家里再照顾他,爵位只在琏哥儿身上,落不着他头上,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拼。 两人说笑了一阵,见过了半个时辰,便让彩云彩霞去叫王夫人,“说我们一起出去散散闷,晚上也在一处吃饭。” 李夫人脸如金纸,歪在迎枕上,由奶娘服侍着吃进了一丸药,躺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好些了。 奶娘心疼极了,“我的好太太,您也是真过于尽心尽力了,何苦来着。”她悄声告诉李夫人,“那日里马家来吊唁,我瞧着一个姑娘打扮的,竟就是珍大奶奶……她都没死,太太您可别再熬油点蜡得折腾自己了。” “她的父母亲都在,到时候换个名字或者回到故宅去,一样能嫁人。可我……只盼着爹能早日出来,我才能真正的放心呢。”李夫人听到马娇儿没有死,想着贾家人到底仁厚,心中微宽松了一些,“琏哥儿呢?” “在老太太屋里呢,您吃用上一碗燕窝粥,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想去接哥儿回来就是了。”奶娘端着碗要喂她,她自己接了过来拿起勺子,又问道,“家里有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儿,无非是亲友之间一些交际,太太您在东府那办主事,都是回得老太太。”想着让她好生休息,奶娘不肯多说。 李夫人便卸下珠钗环佩睡下,“老爷去哪儿了?” “大老爷跟爷们在书房里商量事儿呢。”这是一早打听了的。 她枕着头闭上眼想让自己入睡,可脑子里还是乱纷纷的,而且胸口闷闷得,倒下去就有些晕旋难受。李夫人又坐了起来,奶娘亲自在一边拿着棚子扎花守着,见她又起来,念着,“可是渴了?” “前阵子老太太让那边管了厨房、采买、库房的事儿,可有没有什么波澜?”她送去的那些礼,王桂枝换添了送了回来。 奶娘回想了一下,“这我倒不知道,您快睡吧,我这就帮您去打听。” “那你快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有了事,便怎么也睡不着的。”李夫人说完,奶娘只得出去找人问话。她在床上或卧或立,虽说想睡,却总是翻来转去得睡不安稳。 贾赦跟兄弟们谈完回到屋里,已是四更。见夫人还睁着眼睛,“怎么还没睡?可是我吵醒你了。”她在宁国府里意气风发,处处稳当,贾敬是夸了又夸,他脸上也觉得光彩。 “没有,正睡不着呢。”李夫人蹲着给贾赦铺被子,留下一枝玻璃油灯便让丫头们都下去,“去外边守着吧。” “老爷睡着跟我说会子话吧。” 第43章 姨娘 贾赦想着明日不必上朝,“有什么话急着这会子说。”虽说烛火照得不甚清晰,可她眼底下的一抹乌青还是可见的,他顺着她的意睡下,李夫人把纱帐放下,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我劳累了这么久,没有辛劳也有苦劳,请老爷不必瞒我,眼下李家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唉。”贾赦知道她放心不下,也就照着贾政告诉他的消息道,“被人参了,参的是结党会饮,还有你李家族人举报,牵连太广,他做为首要从犯被独自看押了,谁都不知道关在哪儿,只等圣上回来,再做处置。” 李夫人咬紧牙关,丝丝血腥气让她毫不在意得咽下,“我一直在那边,没见着我母亲前来吊唁?” “我偷偷让人去看了,紧闭着门户,打听四邻时常有奴仆出来买米买菜,想来还不算坏。”贾赦有些羞愧,为人子,他没能当机立断,像贾敬一样干脆得划清界线。可为人夫,又没办法去保护住妻子的母族,他只想着这事能快点过去。 “也罢,活着就行,看来也只有等皇上回来……”李夫人勉强道,她低下头想着,不知道皇上避暑何时能回,能不能回得来。太子眼看着情势危急,真的会狗急跳墙吗?他要是真的!那李家,肯定完了…… 她再忍不住喉咙处的腥甜,咳嗽起来,贾赦随便扯过件衣服给她接着,就见洇出深深的一片,竟是吐了血。 “夫人!”贾赦惶然惊叫。 李夫人闭了下眼,倒回在枕头上,“也许是急怒攻心,痰迷了那么一口罢了。我自己觉得倒还好。”她眨开眼,倒又真像那么回事,把那件衣服随手丢了出去,让贾赦继续卧着,“三更半夜的,别吵嚷出来,明个儿我自己叫人请大夫来看就是了。”她拉住贾赦的手,不让他唤人。 “那你一早就让人拿我的名贴去请太医,我看上回二弟给弟妹请的那个就不错。”贾赦信以为真。 “嗯。”李夫人应着,过了一会儿,她便问,“弟妹这阵子在忙些什么?我在东府那边,给老太太请安与她时常错过,没说上几句话。” “她帮着办老太太的寿宴,已经给我送来了菜单及宾客名单。”贾赦想着那一项项条理分明却又简约的单子,总数约是多少人,哪里摆了多少桌,预备一些贵客在哪处,是谁在旁边传唤服侍等,连简略图都有,一眼就能看明白,也赞道,“弟妹确实能干,头一回干这样的事,除了菜单是请老太太定下的,别的事儿一概都办得妥妥当当。” “她确实是聪明厚道。” 以前总觉得她高傲,相处只是平平,没想到事到临头,她拿了东西去求,她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有。东西收了,打听出来知道她家里出了事,也不见低就踩,言谈举止一般无二。借着七月节的时候,把东西还给她送回来,李夫人自认就是自己都做不到如此。 “那她便是可托付之人了?” 贾赦摇了摇头,“不妥,家中事务,你若是觉得累劳,可以让咱屋里其它人分担一些。”既然已经分了出来,何必又让搅和进来,“置祭田家学,敬哥哥出三万两,老太太也说出三万两,我们自出两万两银子便是。”见她好像不太高兴,“你只当消财免灾。” 李夫人道,“我哪里是怕出这个钱!你也真小看我了,就是再多出些,不过也是家里俭省些罢了。”她嗔着,“我也不是想把家里托付出去,只想着咱们琏哥儿在老太太跟前,你我如今事忙,时常照看不到,想请她多多看顾。” “原是这个。”贾赦毫不在意道,“他在母亲跟前,还有奶娘嬷嬷们看着,就是打个盹儿,那些个丫头们也是死的吗?何必要去劳烦弟妹,她自己还怀着身孕呢。”他有些奇怪,“你怎么想到这一出?” 跟他说这些,怕是不通,李夫人暗自摇头,将话岔开,“老太太的寿礼,您打算送什么?” “前几日有人送了些东西,其中有样寿意扇器十全,加上两盆万年香山的盆景,你再看着添加便是了。小戏杂耍的,东府那边有人安排了。到时候你只管跟娘儿们一起说话,听书松快。”贾赦说完,眼合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李夫人帮他掖好被子,自己侧身支着想事儿,昼悬夜想,一早起来让奶娘细细把这段时日王夫人做的事一一说来。 奶娘把她问来的话都说了,“二太太也太好性了,那些个管事的人,哪一个是好缠的,但凡要怯弱一点儿,都被他们给挟持住了。”李夫人却看法不同,“我倒觉得她先礼后兵,颇有章法。就是我们这里的一些人,都是盘根错节,好些个差事儿倒不是我们派他们,而是他们早就刮分了定下的。能让他们呼唤即至,已是难得了。” 她说了一番话,又觉得气短胸闷,便让奶娘去取太乙锭子匣来,从里面取了平安丸吃了一丸,还是不足,又吃了一锭紫金锭,方觉得痛快了些。 “太太,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才是。”奶娘帮她更衣,才发现她突然行经而至,而且颜色过于暗淡,“这药也不是混吃的。” 李夫人摇摇手,“这时节哪里有空再请人又要更衣问症,又麻烦且不过是开些平安方。”她还想去见王夫人,哪里肯歇着等大夫。 王桂枝早睡早起,跟贾母请完安,还跟元春一块儿描了会红,在园子里散了散步,她从来先要求自己再要求别人,理直才能气壮不是。回到屋里又提笔做时间清单分析表、阶段工作安排表、工作清单分析表,这几样完成之后,她还要把每日工作计划表做出来。 首先本阶段工作,一,好好带头保养身体,健康安全得生产。还好这也就是最后一个了,王桂枝虽然“两次”怀胎都不算是过于受苦,但总得来说,还是不太喜欢生孩子,保养得再好,一个娃儿在肚子里慢慢长大,从而挤迫着内脏到最后出生的过程,也确实是劳累辛苦的。 二,办完贾母的寿辰,把厨房安全无波澜得换成承包制。寿宴她想着应该不会出大错,那些人再油滑,也是要看碟子下菜的。承包制,也许会有点小问题,但只要寿宴办下来了,过渡出点儿波澜也无妨,最要紧的,赶紧多培养几个会算会写的帮手。 王桂枝提笔记了下来,中国祖宗早就有九九歌,其实就是小学时候教的九九乘法表,不过是倒过来而已,还有算盘,写字。 九九歌跟写字,她先教着李纨跟她屋里的丫头,用人为亲就用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嘛。也可以说,能混到主子身边当丫环的,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太太,赵姨娘,周姨娘过来请安。” 王桂枝有些讶意,“她们有什么事儿?”她面对贾政就已经觉得很尴尬了,再去面对贾政的小妾姨娘们……她之前都是掩耳盗铃当她们不存在的。 第44章 定亲 一会儿彩云便引着两个美人进来,走在前面的是赵姨娘,她长挑身材,削肩细腰,额中间一个极自然的美人尖,柳叶分眉翠,修眉流眄,窈窕婀娜。而周姨娘微低着头跟在后面,别有股子怯弱弱的味道,但一细看,就知道她不亏是王夫人挑来跟赵姨娘打擂台的女子,肌肤胜雪,娇美得风姿别具,妖娆可怜。 两人齐齐面对王桂枝蹲下问安,“太太安。” 王桂枝笑道,“快起来吧。”她抬手让人搬凳看茶,“我连日里事忙,没顾得上你们,可是有什么事?” 她虽然有些不自在,可从来都很清楚,贾政不是她的男人,他有几个女人她都管不了,当然也谈不上对着这两个美人苛刻。就是王夫人本身,也没拿她们怎么样。她就是再吃醋,也只是自己在心里面醋罢了。 却是周姨娘先开口,“哪里有事,只我知道太太有了身孕,忙做了几套小衣服,想拿给太太上瞧瞧能不能用。”她招了招手,跟着她的丫头彩纹捧着包袱递过来,“我知道太太喜欢素净,特意选的月牙白软绸锻子,您看看!” 王桂枝就着她皓腕如雪的手细瞧,那样可爱精致,成比例缩小的娃娃衣服,真是觉得漂亮,赞叹着,“你的手巧,再没有不足的了,我就做不出来这样的。”周姨娘原就是王夫人身边的丫头,一直擅长针线。 “哪里用太太做呢,太太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吩咐我。”周姨娘抿着唇笑,一提到针线,她那股子怯弱就全没了,看来是真喜欢。 周姨娘说话的时候,王桂枝瞧见赵姨娘偷偷翻了一个白眼,美人就是做怪也不会觉得难看,她双眼灵动,新月型的双眼皮,让她在不说话的时候,像小鹿斑比那样天真可爱,让人觉得澄净,王桂枝心里暗乐,别说爱色的男人,就是此时她看着,也觉得喜欢。怪不得贾政喜欢呢,她要是能投胎个男人,也乐意与艳如春花的美人呆在一块儿。 “既然这样,你有空得了闲就可以来找彩云,她正要做我这季的衣裳呢,彩霞,把我那些不成匹的料子都搬出来。”王桂枝看向周姨娘,“你随便做,想如何配就如何配,我就等着新衣穿了。” 太太给她派事做,周姨娘乐得跟什么似的,原她也是太太身边的体己人,结果被扶成了姨娘,主仆俩人反而相处得淡淡。难得太太又怀了胎,性子转回来了些。果然不亏是娘说的,只要自己顺从,绝没有错的。 “那我跟着去吧,太太那么好些料子,全搬出来犯不着。”说着她便站起身真跟彩霞一道去。 见这个勉强的臂膀一下就被王夫人支走了,赵姨娘拿出帕子捂住自己嘴角的恼意,这个小蹄子,巴结太太竟比巴结老爷还上心! 王桂枝续问赵姨娘,“那你呢?”书里探春是妹妹,既然贾敏还未报喜信过来,那赵姨娘应该不是怀有身孕了吧? “我,我就是想问问太太,厨房里的人不听使唤,可换了人来调-教,我那哥哥赵国基,一向老实本分……” 她服侍老爷,老爷爱她一阵,就是再在她屋里呆,给她些银子花销,却从来不让她张狂,就是床上细语,也不曾应诺过什么。别说想着扶持家里人,就是想要个丫头老爷也不愿意理。 此时见太太连厨里的人都肯提拔,哥哥嫂子又那样求她,说家里生计困难,不求妹子拿钱接济,唯盼着有个什么差事儿自己赚些钱,那赵姨娘脸上也有光不是。赵姨娘也如此想着,只得撺掇周姨娘一道来,没想到她竟只肯卖乖,可太太既然问了,她梗着脖子就回了。 原来是想介绍人入职,王桂枝心里想了一想,这事倒不难,这么多人了也不怕再添上一个。可怜以后探春,若是她的哥哥是个能培养的,也算是给她一个助力了,免得赵姨娘倒三不着两,“我手头上倒有好些事儿,他可吃得苦受得累服管教?” 赵姨娘欣喜道,“那自然是的。” “那你回去让他写个简历来,说说他认不认得字,之前干过些什么,大概懂些什么,我好方便安排。” “是是,多谢太太。”赵姨娘真心蹲下来给太太行礼,她还想说以后如何,想着老爷已经有月余没去她那里了,只得蝎蝎螫螫又坐了回去。 王桂枝无话与她多说,说道,“我这便要出去,你自便吧。”赵姨娘顿时面如朝霞,讪讪告退离开。回到屋里闷闷坐了一会子,又赶紧叫了小丫头去二门上帮她递口信。 彩云以为王桂枝真要出去,便拿了大衣裳给她,王桂枝本想歪着打会盹儿的,既然要换衣服,就真出去,“不要这长的,给我件短的吧,我还想去厨房看看。”这裙子长的是漂亮,可弄脏了就可怜了的。实地考察很重要,她要是胡乱规划了厨房,那酒店可不好开。 “太太有什么事儿叫他们来就是了,那里有什么好去的。”话这样说,她还是去换了一件蓝地白花纱质交领衫。 衣服还没换完,门外又有人报,“大太太过来了。” 彩云听见,扑嗤一笑,“这可是第二遭了,不知道一会儿还有没有客来!”她笑着给王桂枝系上松花汉巾子,再套上云雁纹黛青对襟比甲,“太太可觉得凉,要不把披肩戴上?” “不用。”王桂枝见收拾整齐,忙走出去迎,“大嫂子怎么过来了,有事叫我过去便是。”长嫂如母,来到屋又是客,自要迎接才好。 李夫人笑着挽住她的手往屋里走,“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我想着来见见你就过来了。” 这么热情? 王桂枝倒像客人似得跟着进去,让人快端茶点来,“嫂子别再客套了,有话直说便是。” “我就知道你的是好的,我只问问你,不知道你家可有女孩子没定亲不曾?”李夫人见她问的直接,也不想藏着掖着。她也不知道以后是怎么样,贾赦哪里想得到这些,总得靠着她来打算。 这是想与王家结亲?王桂枝微低下头回想着,如今王家父母已故,王家大哥王子胜在金陵,倒有一个女儿王熙凤,年龄尚小;这边王子腾也有个女儿,叫王玉凤,却已经定了婚事,再过两年算了良辰吉日出嫁。还有薛姨娘有个女儿薛宝钗,再有别的,也是别枝旁系,王夫人也记不得多少了。 “不知道嫂嫂想给谁人做媒?”想来此时多半是如此盲婚哑嫁,她也不好直接推退,要细问清楚才好。做媒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婚后甜蜜如意倒还好,要是过的不好,岂不会觉得自己有所失察。 李夫人双手轻轻一击,“不就是你的亲侄儿,我那琏儿嘛!” 王桂枝瞪大了眼,竟然是他,这么的早,原来这两人的姻缘是如此早定的吗? 可她觉得要是书里的贾琏,可配不得王熙凤。 第45章 怫然 这倒不是因为她觉得贾琏人品不好,又或者是他比王熙凤哪里不如。而是婚姻到底还要讲究一个锅一个盖,王熙凤的个性好强,争风拿尖,她一心一体想着贾琏,控制拿酸,心性又高,杀伐决断,有时候比男人还狠。黛玉心里有着宝玉,见他对着别的姐姐妹妹好,有点金玉姻缘或是一对金麒麟的风传,她那样的冰清玉洁机敏缜密的人,便掐酸要使小性子,但不过是她自苦流泪,说些锋言尖语与宝玉闹上一场罢了。可王熙凤不一样,她人坚强会谋算,厉害起来人命都不算得什么。泼辣且有八面玲珑之威对上稍比他软弱些对着女人走不道心存善心的贾琏。 贾琏呢,若论别的,他比贾家其它男人强,王桂枝觉得他起码站出来主理了内务,但就是备不住要跟“馋嘴猫”似的四处去沾花染草,但他的妻子又是容不下的。 这可不就是配不得嘛! 王桂枝心里这样想着,便笑道,“我还以为嫂子要给哪个年轻俊杰说亲了,倒让我苦想了好半日却忧心王家并没有这样的好姑娘配,谁能想到您竟说的是琏哥儿。”她笑得眼眉弯弯,拿帕子半遮了口打趣着,“嫂子可也想得太长远了,琏哥儿才多大呢。” “这有什么,他生来健壮,再说指腹为婚的都有呢,你只管说你家里有没有吧。”李夫人听见她话里的拒绝之意,便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她知道她心里急,王夫人一向又是锯了嘴的葫芦,有一句才说一句的,可她能不着急吗?不论李家如何,就看她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何能撑得到琏哥儿长大成人。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小人儿,她如何不能为他苦心筹划。 贾赦那个人,论理她说不得,可有时候目光也太短浅了些,且有些急功进利,琏哥儿在他教导下,若是继室是个好的倒也罢了,若是不好呢?若是跟王家定了亲,王夫人再怎么样也会帮着看顾着,她就心安多了。 王桂枝见她真急了,不由纳罕,指腹为婚是有,可像贾府这样的人家却十分少有,必要等到年龄到了,应该议亲的时候,家里的长辈们都互相相看过,看看品行外貌,两家能否通婚才会拿出生辰八字请官媒主事。 贾琏再不济也是贾府袭爵的嫡孙长子,他就是再没有出息,等贾赦去了,也能降等袭个三等将军的爵位。贾府如今这样的富贵,除了她又没人知道以后会有查家抄产,充军发卖的下场,李夫人为什么要急着给贾琏定亲呢?看她这样子,还是要定她王家的姑娘,跟她攀上关系? 不少人还有些红学家的理论,都说王夫人是为了让王熙凤来家里助她,假装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慈善人,才让王熙凤嫁给贾琏的,所以贾赦说贾母偏心。但王桂枝都来了,她自己能理家治财,原就没想着这一层,偏贾琏亲娘李夫人又提起,不禁让她沉吟,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连她附魂夺身的事儿都有,书中还有太虚幻境警幻仙子,跛足道人空空道人,见李夫人如此着急,先安抚道,“嫂子别急,那我先写信问问家里人,您看如何?”此时通讯尚不发达,写信一来一回少也要十来日,先拖着过了贾母的寿宴再说。 话说到这份上,李夫人只得悻悻然离开。 奶娘见她不欢快,扶着她上了翠盖珠缨八宝车,自己踩着凳子上了车就说,“二太太也真是的,我们琏哥儿配她王家哪个姑娘配不上,竟推三阻四。” “谁让王家出了个王子腾,以前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贾家是公,史家是候,王家不过是个伯,可如今情形变了,与当初不同了。”李夫人幽幽一叹,“算起来王家最有威望势力,那样的机密消息,她也能打听得到……”这是不能说的,便转过话头,“我冷眼看着,她的品性不差,宽厚仁德,又不是一味的慈悲,对着下人尚可恩威并济。她如今怀孕,再生一胎,不论男女,老太太都会更爱重她一分,她老人家睿智,自会退下来让年轻儿媳妇当家,自己清静享福。” “那您呢!太太,您可才是她的长媳呢。”奶娘顿时急了,千万别小看这当家主事中馈,手里多少银子过往不提,就是大家明里暗里的敬服就是一般。 李夫人没再接她的话,她在自然不一样,可她若是不在了呢? 贾赦续娶,为了琏哥儿,贾母可能不会再让身份高过她的人进门,既然连她都不如,自然比不过王夫人,且又是继室,只管着他们这边的事便罢了,想当整个荣国府的家是不能的。 见李夫人一走,王夫人便散在椅子上,嚷着头重,彩云彩霞忙过来给卸下一些钗环。 “这些东西沉甸甸的,戴着一点儿趣也没有!” 王桂枝歪在迎枕上,外人看着美女们走路摇摇款款、头上珠钗流苏颤动,委实好看,可这头发打小不剪只是修修发尾,本就重达两斤往上,为了盘发固定,梳头发的人要手巧不说,那些个珠啊银啊在发髻编就堆起来,漂亮是真漂亮,受罪是真受罪! 以前还不觉着,现对于怀孕的女人来说,太沉了! 彩凤脱了鞋跃上榻,从旁边拿出双瓜美人锤笑着说,“太太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些人想戴,还没有呢。”她这一信嘴胡说,彩霞觉得不好听,便借着侧身给太太收拾东西,轻掐了她一记,彩凤知自己孟浪了,便闭上了嘴跪在榻上轻轻给王桂枝锤肩膀。 王桂枝想着倒真是这样,“是啊,有些人想还想不着呢。”人都是这样的,得了这个便想那个,可又哪里那么容易就事事周全呢? “老爷过来了。” 一听见是贾政过来,彩云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去泡茶,彩霞手里端着东西,瞧见太太发型没乱,才想要不再插回只钗,老爷已是走了进来。 贾政见夫人歪着,“怎么,今个儿不舒服?”前几日她都挺精神的,“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 一说到这个事儿,王桂枝又想着,便坐起身来,贾政见她有话要说,随手一挥,彩凤彩霞都束手退了下去,就是彩云把茶端到炕桌上也悄悄退步离开。 “老是往外面请太医,人家不嫌我们麻烦,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家这么多女眷,总是配丸药当成常用药,谁知道安不安症状呢?为什么不请一位擅长妇科金方的大夫来,平日里看顾着三餐饭食不要冲撞了反让人生病。若有了什么病,也不麻烦跑出去请。家里好些东西也是现成的,了不起月例一年百来两银子。”王桂枝尊重杏林圣手,“我们贾府房子也有几间,你那外书房旁边有几间屋子堆的不过是杂物,收拾起来,可当医舍。” 她见贾政听着,“就是一家人老小都来也不妨事,如有他家的女眷能通医道就更好了,我们的丫头们选些聪明能干的也能去学学,不说要教会摸脉看病,起码知道我们那些个锭子药要何人如何用才最好。” 这算是她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对他说这么长的话了,贾政便也歪着,抚了下她的头发,“想给你找个太医瞧,你倒想找个大夫在家里。再说你说就有了吗?真弄回来了,哪里不是事儿呢,谁领你的情呢,何必说这些多的少的。” 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都夹着尾巴等圣上回来,风声鹤唳地,哪里能急慌慌大张旗鼓得去寻医问人,还阖家都接来也不妨事,这人是能随便往家里请的吗?若是个不好的,请神容易送人难。到底她一片善心,悄悄得让人细细打听问了才好。 王桂枝满心计划的欢喜被他被泼得冰凉,真是没意思,她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我担就是了,我也不用别人领我的情,我自个儿高兴不行嘛。”她翻身爬起来,“我也不用求你,我好赖还有儿子还有哥哥。” 她穿着袜子立在地上,叫道,“去把珠哥儿请来。”见只隔着一层门板的她们都跟没听见似的,心中来气,“你们干什么呢,耳朵都聋了吗?” 知道丫头们惯会看人眼色,万不会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在他俩人跟前乱炸胡说,贾政冷哼一声,“你也就会使性子罢了。”话一出口,见王桂枝呆呆愣住了,便又后悔,何苦来着,他正想说我应下来就是。 又听见王桂枝自己恭敬下来,脸上不再有些着愤懑,板着张脸,似是见过她这个样子,让人有些心慌。 “老爷说的是,我不过是使性子罢了。”语罢,自己合着身去床上躺着,“我身子不适,就不侍候老爷了,老爷往东边去吧。” 真要赶他走! “你!”把贾政气得怫然作色,原本想跟她说的话全忘了,横眉瞪目道,“那就都丢开手!”看夫人头都不回,怒而摔袖,裹着一阵风似的旋走了。 第46章 丫头 见老爷又气鼓鼓走了,彩霞彩云忙进来,王桂枝此时见了她们,也有些恼,“平日我怎么待你们的,唤你们竟不进来!” 彩霞见太太面上不像是真生气,笑着道,“您跟老爷玩花枪要斗上几句嘴使性子,我们算得了什么,敢在您跟老爷面前说话。此时您要打要骂要罚,我们都认着就是。”说着便要跪,彩云彩凤彩莹都跟着要跪下。 王桂枝最受不得这个,她又不是神,让人跪上一跪,她觉得要折寿,“罢罢罢,起来吧。我只时刻牢记三乐罢了。”再是愁苦,还不是自己难受,难道那些不在意你的人就会跟着你一起痛苦吗?那实在是太吃亏了! “哪三乐?太太说与我们知道,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王桂枝摇头道,“知足常乐、自得其乐、助人为乐!” 这三个乐,让几个丫头都记在了心里,细细品来,彩莹只觉得太太高深,“我就做不到这个。” “哪里真做得到呢。”王桂枝苦笑,刚才她真想发火,要不是她突然醒过神来,看清了自己的脸,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王桂枝,而是王夫人。说不定她就真的流泪撒泼了!这招对冯子木好使,对着贾珠贾元春也能用,许是对着老太太、哥哥嫂嫂也有效,但对着贾政,她就用不出来,也不想用。 女人的软弱与可怜,只有在自己心爱的人跟前才有用,在那些不相关的人面前,你就是再苦再累流再多的泪,又有什么用呢。 “给我梳头发,我们去厨房。” 彩云拿了紫檀镶西洋玻璃画背海棠式木柄把镜给王桂枝,自己拿了牛角梳给她重新拢头发,“太太怎么还要出去,又是见姨娘见客人,又跟老爷白白置了一场气,已经不好受了,还要去厨房。” “万事开头难,我既然起了笔,就不用半途而废。不论做事还是做人,都是一样的,我若是兴兴就起个头,跟着就丢开了,你们不有样学样,就是别人看见了,也会记得。”王桂枝总记得冯子木教她的,何为言传身教,父母当如此,就是当人家的领导一样也是如此。你自己不努力,总是叫着孩子们努力,那多半是不成的。就跟在战场上,叫着跟我冲的将军,要比给我冲的将军来得更得人心一样。 看书看史也是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上行下效,要想下面的人规矩,自己首先就得规矩公正。 王桂枝打起精神,口里含着一丸香雪润津丹,一样乘了软轿细细看了大厨房,记下灶台用具等规格,灶火如何添柴等,想清楚选用何等材料,经用还好打理卫生;又找来三位她认可的大师傅问了不少话,一时想到了什么,就拿笔记在自己让她们做的小册子上面,大概样子她已经想全了,才对着李古年、冯刀、秦大娘道,“上回跟你们说的,你们心里可有了什么成算了?” 冯刀急忙忙道,“小的早就想得了,不论太太如何安排吩咐,我两只耳朵支起来听着,一丝一毫都不会错的。” 李古年秦大娘跟在后头点头。 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以利益与子孙后代诱之,且不伤天害命有违天和,岂有不应。 王桂枝便道,“既然如此,我主厨有了,小厮小二们也便有了,这酒楼定能做得成。你们各自要把自己的拿手好菜想出几道来,天南海北,众口不一,谁知道谁喜欢哪些呢。这菜里面的各样用具、调料、主料、配料、配菜,你们都要一一写明了,毕竟吃食入口,防着有些人吃不得,要提前说明免得白添事,这是其一;写得了,我这里一份是打底入档,并不会拿给别人看,你们都不用担心秘方泄露,只自己教了徒弟,哪怕是先教会他们报菜名儿,也不是一日便得的事。要上心细细教,咱们自己府里也不能丢开了,得有好人使唤才行。我也好查地方,建筑起房屋,收罗起那些食材来,这是其二;既然你们要教徒弟,又或者是要训练他们,就少不得要用些米、油、炭、菜,若是另外单做没人吃白白丢了也实在可惜,不如你们三个人估出府里一个月大概用度,大家吃的喝的点心茶水,你们先算一个价格出来,我包给你们,我们吃的有定例,原也是你们做的不是。其三,本我们也没做这个营生,你们可以先拿府里的大小主子们来练手,再来你们练习的那些也不必浪费了,你们做菜的火前油烹的辛苦,那些种田的看天吃饭,面朝黄土背朝天,粒粒艰辛。你们说好不好?” “好,太太事事稳妥,想的再周到不过了!”秦大娘口快,方才没来及在冯刀马上表现,这回她根本才听就应下了。 “那你是想总包了厨房,还是想分开包呢?”王桂枝拿眼睃了一下李古年,她不担心冯刀秦大娘,还是怕李古年这位老师傅不肯。 “这……”秦大娘本就没听仔细,如何能答得出来。 李古年却道,“太太是想如何包给我们呢?若是主子们分成一拨,各房管事们又分成一拨,剩下的小丫头小厮们分成一拨,还有男爷们外头的分成一拨?” 他老眼不花,太太这一招招使的真真好。先是捧台让场让大家乱纷纷各自占地,她由着登高攀尖,果然有些人就喜得乱了阵脚,让太太顿时分派清查,把那些个老虎的牙全都给拔了! 如此恩威并施,就连他也甘拜下门,更看太太行事,光明磊落,也不走左道旁门,在这样的心怀坦荡的人手底下办差,实在痛快,如此人品,比之荣国公也不差了! 没料想老师傅竟这样捧场,王桂枝眼中异彩,笑吟吟道,“早先我跟老太太已经商量定了,哪个人吃饭就有哪个人的定例。要让我看来,谁有本事让大家在他那里吃,那便是谁人的本事。” “好,那我李古年便倚老卖老,先占了这个事,由都我包了,不管厨房里什么事,太太只管与我开发,每月里十日算账,厨房用的东西,太太一概不用再理。”李古年大手一张,张口便道。 “李师傅要应,我岂会不答应!那明日李师傅便拿出承包银数来,若是差不离,我当场开销给你。”王桂枝只觉得痛快,就当如此。一个好领导,事事关心不假,可事事却不能样样都上心,不然累也累死了。 她说完便回去,留下李古年应对冯刀跟秦大娘,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保管那两个人会被李古年给收伏了。管理系统就是如此,一层又一层,形成良好的循环结构图,让每个人都在合适的位置上,运行起来就快了。 王桂枝轻轻哼着歌,只要她知人善用,把规章制度立起来,慢慢影响起来,就不怕有些人想暗自中饱私囊了,那其它人岂能看着自己的利益被别人偷走?再不济,也总比眼下慢慢这样发展下去的好。 她开好酒楼,开源节流,两样都得了,这样王桂枝岂不开心? 王桂枝脸上带着春风,却见软轿又被抬到了梦坡斋门口,她不禁问道,“怎么往这边走?” 彩霞彩云却觉得上回太太便是在这里跟老爷合好的,这回不舒服也非牛着去厨房,虽说是安排了些正事,到底也是为着借口能再走一回老爷这边。两人嘻笑着扶着王桂枝下了轿,彩凤小跑着去报信,把王桂枝弄得瞠目结舌,这些个鬼丫头! 真心要死了! 她真要走,却听见门子唱报,“太太过来了。” 要是贾政不让她进去,王桂枝也好走,可贾政竟又应着,“请进来吧。” 王桂枝拿手虚点着彩云彩霞,“你们……”还能怎么着,进去说两句话再出来吧。厨房这事办得顺利,她的心情好多了,想着贾政比她小上那么多岁,何况跟她又不是什么正经夫妻,她怎么好对着他甩脸子呢?就当是脾性不合的同事,面子情还是要有的。 第47章 红茶 进了门,见贾政正提笔俯在案前写些什么,王桂枝便自己慢步轻坐在凳子上,两人都不曾言语,等书房的人送来一钟茶,王桂枝才端起来要吃,就听到贾政冷声道,“那茶你吃不得。” 这人真是的,又让人进来,还说什么茶也吃不得。王桂枝眉头一跳,忍不住要出声讽刺的时候,贾政却头又低下来,嘴上却是呵斥送茶那人,“太太怀着身孕,你泡什么碧螺春,真应该啜死。” 那人忙把茶碗端了跑下去重新泡制,这回呈上来打开一看,茶汤红亮,香甜味醇,王桂枝不禁叹道,“这茶真好。”喝下去暖融融的。 贾政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来,“这是安徽湖州的红茶,那里山地林木多,温暖湿润,土层深厚,雨量充沛,云雾多,很适宜于茶树生长。产出来的茶叶细嫩整齐,有很多的嫩毫和毫尖,色泽润;香气高醇,有鲜甜清快的嫩香味。茶汤水色,红艳明亮;叶底都是嫩芽叶,色鲜艳。此茶养胃、提神消疲、生津清热。” 不知道是不是王桂枝的错觉,她似乎觉得贾政在说清热两个字的时候,语速慢了一点儿重了一些,但他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光是闻一点儿味儿就知道是什么茶,可真是厉害! 王桂枝又品了一口,“我竟没听说过。” “这茶不是很出名,只得陆羽在茶经上提过那么一句,前几年我翻得了,让人去寻的,倒真还不错。”贾政半是得意半是殷勤得道,“你喜欢都包了去。” “我哪里喝得了这么多……”看他的脸又拉了下来,王桂枝不由好笑道,“你分我一些,再送些给老太太、哥哥们和孩子们才是。这茶味也是多窑藏才出味的吗?”果然她没看过,她补完下一句,他那眉峰便平缓了许多。 原来外甥似舅是真的! 看着贾政,王桂枝觉得初步可以了解到林妹妹与宝玉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了,竟有些为腹中也许就是宝玉的孩子感到了一丝丝同情,转念又是一想,他生来就体贴女儿的心肝,就是为了黛玉去死也是常挂在嘴边的,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会觉得辛苦,定会仍说要是妹妹能长长久久陪伴着我,就是任打任骂也是好的这样的话。 “那倒不用,瓷罐铁罐都行,准备个新罐子先拿点茶叶末吸味,之后收到阴凉避阳的地方,防好潮便是。”贾政放下笔,净了手之后直接就着她的茶碗喝了口茶。 …… 所以说他这人别扭呢! 你不能全顺着他,全顺着他,他就当你没脾气了,任搓任磨,他还不想理你,觉得你是个凡夫俗子,与他孤傲脱俗合不来,认定你是个心怀藏奸的小人;要是不顺着他,他又觉得你看不上他,他还要跟你置气顶牛;面对外人倒是一幅礼仪清雅飘逸之风,反而越是跟他亲近的人,受得这等折磨越多…… 比如眼下的贾珠(时常被苛斥),以后的宝玉(时常被恶评),此时的她。 要不是原身已经签定了终生的共同利益合作合同,夺身重生的王桂枝真想翻脸,这样的小妖精谁愿意侍候谁去侍候!她心里平着躁,告诉自己,是荷尔蒙让自己冲动的,我自得其乐,不要理他,管他去…… 贾政一把抱起她,让王桂枝坐在他身上,“你自打怀了孕之后脾气太坏了,以后不要这样了。”动不动就跟他使性子,要不是他脾气好,早就不理她了。还好她自机,等想明白了又来找他。知道她脸皮薄,也不用说什么道歉的话,他心里明白。 这是什么样的恶人先告状! 王桂枝被他这倒打一耙弄得一时嘴里都没了词,半张了口又被视做邀怜,贾政温存得低下头与她唇齿相结…… 总不能每回都这样吧,这明明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王桂枝躲过他的唇舌,板起脸严肃着掏出贾政伸到她衣襟里的手,“老爷,别这样。”虽然是用的他夫人的身体,可里面住的魂儿还有自己的老公呢,虽然他已经亡故了,但是……总而言之,她不能拒绝,但不要主动,糊涂暂且尴尬得这样处着。 虽然有点扫兴,但也知道她怀着身孕呢,贾政觉得自己十分体贴,帮着她又重新抚平了衣领与裙摆,“晚上吃什么?” 被她气得,中饭都没吃,眼下就饿了。 说吃的好!说吃的她能说一整天! 王桂枝不想跟他贴在一块儿,起身旋在书桌前,拿起笔道,“请老爷帮我写封信给哥哥,我请老爷吃菊花水蛇羹好不好?那可是道极费功夫的菜,没有四个月是成不了的。”这是夸张了,引逗下他。 她笑语嫣嫣,贾政岂会不应,他挽了下袖口,直接将比之娇小的夫人围在身前,握着她手里的笔道,“是什么样的菜我们家也要费那么大的功夫?要写什么?” “定然得等到春天的水蛇出洞,夏天的猪脂丰盈,秋天的白菊开了,才能得,你说是不是得要好几个月的功夫。”这其实是道时令菜,刚才说三季都是她自己编的。取的是肥美的水蛇,猪舌、整鸡、还有盛开的白菊。她看见菊花开得那样好,错过这一季,再想吃就难得了,便点了这道菜。“老道的师傅将水蛇烫到恰到好处,将蛇皮、蛇肉、蛇骨完整无缺得分开,甜白汤瓮中放入飞水过的整鸡、猪舌,蛇骨,只需要三片老姜,武火小半时辰,加入蛇肉蛇皮,文火一个时辰,最后将鸡肉、猪舌切片切丝再汇制成羹,所有食材鲜美浓郁,只需要一点点盐提味便可。盛在剔红云凤纹葵瓣的蓝青碗里,上面放上十几芽盛开挑选出来的白菊花,你道如何?” 夫人在吃道上的口齿倒是格外伶俐,以前竟是不知道,可惜了多少,贾政咽了口水道,“是不错。” 美食的力量是无穷的! 王桂枝续道,“先问哥哥嫂嫂,老太太的寿辰来不来。就是不来,咱们家的大太太刚才来找我,要问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要配给她的儿子贾琏。”王桂枝在正事上是不会含糊的,她知道自己写字不好看,而贾政的一笔字在她看来,说得上是雄秀之气,出于天然,好看得紧。 “老太太的寿宴虽未大请,但他们是姻亲,自然要来的,你不过白问。”贾政嘴上这样说,笔下倒真如王桂枝说的一一措词写了,“怎么大嫂要跟你们王家提亲?”写到此处,他也愕然,“要跟谁说亲,琏哥儿?” 王桂枝也正是想跟他商量此事,原书中他在儿女亲事上倒算是公允。那个中山狼他就反对,可惜他不是迎春的父母,百劝无用。 “是啊,我也正觉得奇怪呢,就算是说亲,也太早了些。琏哥儿才多大,我们家里也没什么适龄的女孩子。不过大嫂眼巴巴得来问,我不好推,还是问上哥哥嫂嫂们一问。” 贾政点头,“这是应该,只是嫂子怎么会……”他猛然停笔,眼看笔尖快凝出滴墨,便将笔移至水丞上,看来大嫂是女中豪杰,此时便为子谋划了。余下便是些家长小话,还问有没有什么新奇的食材,哥哥在京中认识的人多,走南闯北的各地都有自己不同的风俗美味,她想听闻见识一番等等。 果然是入了吃道,以前竟不知道她偏爱这一道,误了! “对了,老太太寿宴,妹妹必会带着妹夫过来小住一番,她原先住的屋子倒仍空着,只是不知道缺不缺什么,你找人看看,让人收拾一番。” 两人在书房对坐着用餐,桌上自然少不得那道水蛇羹,也让送去给老太太、贾珠,就连大房贾赦、东府贾敬也没空落。 贾敏要来,王桂枝遗憾着此时她还未怀有林黛玉,但先见见仙株亲娘也不错,便笑问着,“那自然好,家里又添上一份热闹。水长路远的,他们真是辛……”等等,她抽了个冷子,该打嘴,又在胡说,此时的林如海尚在备考科举,哪里就在做什么盐政御史了!差点儿又是祸从口出! 她越说越小声,贾政并没有听清,“什么?她性子急,却又过于机敏缜密,心思纤细,有时候言词尖锐,你别放在心上。”妹妹是娇客,可每回回来都跟夫人拢不到一块儿,以前夫人倒都不开腔,只怕她如今性子也上来了,对撞起来就不好了。 “我妹妹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我买了东西赔你。”贾政想着上回送给她的珠钗她戴的倒也好看,不如这回再制一套。 王桂枝笑笑,姑嫂跟婆媳之间是千古之题,顺着哥心失嫂意,哪里就那么容易四角俱全了,她倒不用在这方面与贾政为难,“这是什么话,她也是我妹妹不是。”就是看在林妹妹的面上,她也会好好对她的呀。 可惜这话差点儿就在贾母面前破了功,死傲娇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 第48章 姑爷 翌日一早起来,贾政早去上朝已不在屋里。王桂枝先看了下小册子上自己写的要做的几件事,分成轻重缓急先行先后,一壁由她们打扮换了衣裳就走着去给贾母请安。 “快起来吧。”贾母心情还好,“你昨个儿送来的蛇羹不错,我跟你闺女都爱吃。”说起来她真是巧,有本事却从不表现,这么多年不是自己派差事连一句口都没张过。嘴上虽不卖乖讨好,这几日厨房让她整顿了一番,竟让她吃了几日舒心饭,特别是偶尔她例外送来的菜,有些虽简单却极得她的胃口。可人说,这几日她们用的也好,月例钱竟也省下来好些。除非自己非要添菜,不然厨房不用再多花一个子儿。 王桂枝笑道,“那便还让他们做来吃,水蛇治消渴、烦热、明目,等过了这几日,这菜倒也不好吃了,不合时令,到时候再有别的菜孝敬您吧。” “那可好,那便再点一回。”昨日送来的,她跟元春尽吃了一碗,剩下还有半瓮,她房里的姑娘们还不够分,她还想赏赏几个老妈妈,因她在改动厨房,贾母不想给王夫人添事,暗中要助她一助。她要把赏银子这一点给免了,她看是极好的。若是平常什么事都要给赏钱银子才叫得动他们,那真有事要赏,就要赏得更重,不然他们就又觉得不平了。 一会儿李夫人也过来,脸上有脂粉却涂得厚重了些,显得脸上板板得不出神,特别是在李纨这个年轻新媳妇跟前,越发衬得她跟花中百合,水中青莲一般。 婆媳几个说了会子话,王桂枝便道,“老太太,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了,其它的大嫂子都准备得齐备。昨个还是老爷提醒我说,咱们的小姑子保不住就要过来小住,她的屋子我让人去看了,已经让人打扫干净,换了窗纱。只是知女莫若母,不知道那些陈设摆件,您可看着要添减几件?” 贾母最疼贾敏这个小女儿,她扶着媚人的手站起来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去摆弄就是。” “可是老祖宗为了心肝宝贝要开私库,我是个小的,定要跟着去看看才是。”李纨知道太太有事要忙,想着老太太由她陪着侍候,笑吟吟道。 贾母拿手虚点了一下,“我哪里有好东西不给你们的,快过来扶着我,一会儿你喜欢什么,让你拿了去就是。”她又看向李夫人王夫人,“你们俩个,跟不跟着来啊。” 李夫人陪笑着,“我倒是眼馋老太太的东西,可惜不得闲。” “老祖宗再领上元春去瞧吧,我有两个猴儿去占东西了,自己就不去了。”王桂枝也道。 贾母一手牵此时呆萌可爱的元春,扶着清雅端庄的李纨乐嗔嗔去了,隐约还能听见祖孙三人商量着,是要摆些花鸟鱼虫好还是仙鹤送子。 王桂枝朝着李夫人福了身,“那嫂子我先回屋了。” 李夫人看她直爽得回去了,又想叫住她问问,又觉得自己是太过于心急了,一时竟连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还是奶娘跟丫头扶住了她。 “我的好太太,可请太医回来瞧瞧吧,您这不像是什么小症状啊!” “禁声!老太太屋里呢,乱吵吵什么。”李夫人凤目圆瞪,奶娘只得闭住了口,从贾母屋里出来走出花厅,来到仪门口,她才对奶娘道,“急个什么,慢症慢治,急症才会一时去了呢。等老太太的喜事儿一过,我哪里就瞧不得太医了?”她上了轿,由着人抬着她从西角门出来,路过荣国府的正门,进入她家的黑油大门,再换上轿子,回到自己院子里。 奶娘忙棒上热茶,李夫人嫌热不肯用,解开她的衣领拿扇子给她扑扇,“眼看天一天天凉了,怎么太太还这么躁急上涌的。” “你看她,每日走着路去给老太太请安,脸上都没什么汗,气色也好……”李夫人不无羡慕,她膝下只得琏哥儿一个,这几年来,老爷也没少往屋里放人,却还不如王夫人一个人生的多。她愣愣地抚了下自己的肚子,“我怎么不多生一个?”好让琏哥儿也有个助力,要是她一朝去了,她的琏哥儿可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 “蜻蜓,太太您看,红蜻蜓!” 许真是母子连心,琏哥儿蹬蹬跑了进来,白玉小胖手里捉着一只红色翅膀的大蜻蜓,现宝似得举高给李夫人看。 看着儿子忽闪扑闪得大眼睛,他的笑容多好看啊,李夫人一把抱住琏哥儿,竟放声痛哭起来,“我的琏哥儿……我的儿……” 不懂事的贾琏吓得手里好不容易抓到的蜻蜓都扔掉了,他笨拙得拿手给李夫人擦着泪,“太太不哭,太太不哭……不痛痛,痛痛飞。”他嘟起嘴给李夫人雪雪呼气。 奶娘看这样,眼泪掌不住得往下掉,只背过身去,咬牙仰头拼命要忍着。昨个儿李家又来信来催,问太太怎么还不往家里递消息,还要银子,开口就要两万两,说嫁出去的姑娘既然不肯出力打点,贾府这般富贵,且拿些钱出来开销,他们自会打算。 这话跟刀子似得扎心,可太太哪里拿得出那么些现银子!只有偷偷要拿自己的东西去典当,还得瞒着老爷,不肯让他知道。眼前便是老太太的寿辰,家里四下里准备,太太也不愿意露了半点怯,全都是撑着一口气! 太太苦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贾敏的屋子刚收拾整齐了,现摆上一盆开的极好碗口大的水晶甜菊,就听见有人来报,“给老太太报喜,咱们小姐领着姑父回来给您拜寿了。” “快请进来。”贾母乐呵呵地,“我女儿回来,我自己要招待。珍珠开箱子,取二两银子出来,让厨房多准备一桌酒席。” 王桂枝倒不好意思,她可没有要连招待亲戚的饭菜都要俭省,“老太太这是拿话臊我呢,就是再多来几个小姑子,也自有公家按例给他们派饭,哪里就要让老太太出这个钱了。” “唉,不理你,我只管要请。”贾母笑着,“老实告诉你吧,我的私房钱,可比你们的都多呢。” 既然这样说,王桂枝也只好让贾母头一个来干这个点菜给钱的人了,“老太太偏疼小姑子,我这个儿媳妇要醋。” 可巧就这话偏让贾敏听见了,她扁了下嘴,这个二嫂子,还是这样不会说话,儿媳妇再在跟前侍候,能比得上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嘛。就是再酸又怎么样呢,真是不通文章。 “林姑爷姑奶奶来了。” 王桂枝、李夫人、李纨等人都站了起来,就连贾母也抬眼看向门口,帘子才掀开,一个穿着大红缎绣月季金双环纹花神衣,下套红绫地绣五彩穿风古榴裙的曼妙女子便急步走了进来,乳燕投林一般歪进了贾母的怀里,“母亲!” “我的乖儿!” 母女相见隔外动情,王桂枝想着,在这时候交通太不方便,要是远嫁了,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几回,元春要是能就近嫁了就好了。要不现在就开始寻找起对象来,瞧大家都激动得快要落泪,她也拿出帕子凑趣儿,微一偏头,就看到了林黛玉的亲爹林海。 怪不得能生出林妹妹那样轻盈不俗,空灵清透的妙女子,不单是当娘的贾敏是个绝世佳人,就是林海,沉静内敛,鲜衣怒马,月朗风清,一袭蓝袍,古意涓涓,与贾敏真是天造地配的一对。 看王桂枝在看他,林海朝着王桂枝微微一拜,王桂枝也忙蹲下身还了一礼。 贾敏擦了泪,扶着贾母坐回榻上,“难得见上一回,竟惹得母亲落泪,是我的不是。”她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跟着回到林海身边,正经在丫头们摆上来的大红圆垫上给贾母磕头问安。 “给老太太请安。” “好好,都是好孩子,起来吧。” 贾母乐得又搂过女儿,对林海道,“我们娘们说些体己话,姑爷在这里呆着无趣,让小厮们领着去她哥哥书房里消遣。” 林海笑着应是,朝着李夫人王夫人李纨等拱了下手,潇洒退开。 贾敏跟母亲说了好些话,一解思情,又让人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进来给老太太瞧,有老太太的寿礼,还有一些家常想起来备下的东西,还有哥哥嫂嫂侄子侄女们的,就连迎春都自有一份,样样精心,分毫不差。 王桂枝想着,若贾敏能够健康长久得活着,林妹妹就算是住在贾府里,也不会那样自苦。她的目光就是在贾敏身上多凝了一会儿,贾敏便有些察觉,她微扬了下下巴朝着王桂枝道,“二嫂子是怎么了?难道许久没见,不认得我了?” 她没出嫁的时候,李夫人王夫人都已经嫁了进来,怎么可能不认识! 第49章 很好 这话说的,像是她不怀好意似的,王桂枝抿嘴一笑应对着,“我是有些不认得了,没想到咱们家的姑娘,嫁出去竟越发标致,越来越漂亮了。瞧瞧这艳如海棠、秀美绝伦的丽人,莫不是天上的姿态飘逸的七仙女?”不是她吹,贾敏倒真是极美的一位美人儿。 贾母听了就乐,女儿是仙女,那她岂不就是王母,这话说的巧,难得王夫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贾敏却觉得古怪,那王夫人嘴里几时说过这么让人舒心的话了,难道人到了年龄真会换个性子不成?她素来秀色夺人,见其它人都呵呵笑着,便冷哼道,“我的日子过的和美,心情好自然就漂亮了。却也多谢嫂嫂夸奖,勉强能入得二嫂的眼,算是我的造化。” ——你漂亮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以前贾敏对着王夫人就有点看不上的意思,谁让比起贾家的哥儿姐儿来,王夫人长相真比不上。谁让王家不教王家女儿读书识字。大家都是武行出身,贾府渐渐往书香上走,王家却仍是照着祖宗的法子教养,女儿家更是就不认得什么字,贾政要不是皇上直接下诏封官,蟾宫折桂也不是不可能的。 总之以前还有些这样那样误会,又或者是姑嫂对撞留下来积年的旧事,长久以来的膈膜,不是她说上几句场上面话就能好的。横竖一年可能都见不上一面,王桂枝喑自摇头,干脆岔开这一截,“姑爷自有老爷相陪,不知道老太太高兴把饭摆在哪处?” 还是说吃的吧,这个最安全。跟傲骄在一块儿,除非你真能全面压制,将其收伏。不然你就干脆认输,千万别正面宣战,不然他们分分钟碾压你。 “饭摆在敏儿那屋里,我正好跟她说些私房话,也不用你们在跟前立规则,你们自去吃你们的,有她陪着,放你们一天的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贾母眼清看见,只是不做声。 贾敏蛾眉敛黛,又要说什么,让贾母给牵住了手,“来,看看你那屋子,我都没怎么动过样子。” “真的?我以前旧画的那幅海棠鸳鸯猫扑蝶图还在,还有那……” “在,你的东西都收着呢。” “妈真好,妈我想吃咱家的菱粉糕,鸡油卷儿,还有……” 李夫人过来轻拍了一下王桂枝的手,“我住在那边,与她相处的少……”竟不知道小姑子也有刁蛮任性的一面,原只以为她千娇百宠,有些精灵古怪。 王桂枝倒觉得无所谓,贾敏对她有什么意见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四时八节样样都周全着呢。此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无事不能回娘家,她就是个娇客住的又远,受几句话讽刺又能如何呢?她不往心里去,风一吹不就散了。转而想到贾政还因此答应要赔她东西,想来她倒是没吃亏。 倒是瞧着李夫人的脸色,王桂枝有些担心,“嫂子可是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样?”就是抹了粉,脸儿也是黄黄的,展翅欲飞的奢华瑰丽钗头凤也压不住灰气。 见王夫人这样说,李夫人摸了下脸,指尖上都有点点白痕,看来为了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些,丫头上了不少的粉,“是有些不自在。”心里震惊,她的症候竟如此严重了吗?那她还来得及吗? “那快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啊,不论是什么小病,拖久了便严重了,可都不好办。”王桂枝见她犹豫劝着,人可不能讳疾忌医。想是这几日里事多繁忙,又赶在是贾母的生辰,要强且不好说她病了扰了喜庆,便道,“你在我屋里等着,只当我请太医回来扶个平安脉,这样可好?” 李夫人如此便同意了,“那就麻烦弟妹了。” “嗨,这有什么!”王桂枝越发想着弄个家医回来,不然回回要赶着去请,万一是什么绞肠痧,那不让人生生等着,那可疼死了。 出了垂花门,王桂枝便叫来软轿两人坐着,她既然不舒服还是别累着了,想了下,她告诉立在一旁随走的彩霞,“你拿了老爷的名贴让人去请上回那个王太医,我瞧他更擅长妇科,明跟他说多带上点家伙事儿,就说两位太太都想请他看看。” “哎。”彩霞听了,便去办这事。 “彩云,你拿了屋里的西洋参,问厨房有没有猪心了,让他们隔水清炖一个猪心汤,若是没有,就明日买了送到大太太那里去。对了,记得一会儿大太太瞧过之后,问过王太医,有什么饮食禁忌。” 千万不要觉得家庭主妇就容易了,这项工作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有时候事赶着事,前有老公后有孩子左边公婆右边爹娘,哪哪都得照应周全,崩溃上来简直不要太痛苦。特别像李夫人,她主领的可是贾府的大半中馈,还有她自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呢,可算得上是压力大、工作忙的女性。西洋参品性温和,四季皆宜,若到了冬天,把猪心换成甲鱼,最是补气养阴、清火去烦。 “是。” 眼前的事都安排了,王桂枝拿起小册子,用指甲在接待小姑子上面印了个月牙,表示差不多完成,可以跳到下个环节——贾母寿宴用器验看,回礼准备。 元春还小,健康学习成长就行,除了日常进行宫廷一黑,显示里面魑魅魍魉、尔虞我诈之外,暂时只让她在一边看着,言传身教。 李纨得抓紧时间培养起来,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儿媳妇要使唤起来,不能再让她像原书里那样做一枝老梅,在大观园里才展示一点儿才华。就先让她去看着桌椅凳几,灯笼陈设围帘屏风等。 没一会儿到了屋前,王桂枝先下轿请了李夫人进去,两人吃着茶说话等着王太医。 贾敏原就住在贾母五间上房后面的院子里,她一见着又长高了好些玉兰树,心怀激荡,又快忍不住泪盈于眶,虽说夫君疼她,除非有事或是天气不好,每年母亲过寿都带她回来,可她还是觉得,每回归家都有如隔世。 她在家里呆了那么久,这株玉兰花还是爹亲手抱着她栽下的,一晃眼,居然二十多年了。 “好了,回回都要这样,你老娘我还在呢。”贾母装着恼怒得牵着她进了屋子,“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妈~”贾敏在贾母面前那不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嘛,她俯进贾母的怀里,“在妈跟前,不论多大,我还是个小孩子。” 贾母搂着她摇晃着,自己的肉,哪能不疼呢。 过了一会儿,贾母轻拍着她的背道,“怎么还没有消息吗?” 不用细说,必是问的子嗣,贾敏顿时脸色立变。也就是老太太敢问了,要是别人,贾敏早像炸毛的猫一样伸出爪子来挠人了,这已经成了她的心病,别说风言风语,就是一点儿风吹草动她都紧张得草木皆兵。 林海几代单传,公公在世的时候就想抱孙子,虽碍于家教礼法,夫君回护没多说什么,可到了如今她都没能怀上一儿半女……要是让她给他纳妾,她心里又是极不情愿的。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他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做的,要不是不擅厨艺,她也愿意为他净手调羹。他的微笑、他的眼眉、他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但她都快三十了,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娘家,大嫂有琏哥儿,二嫂珠哥儿元春,眼下肚子里又有了一个,难道,难道真的是她不能生?一想到这里,贾敏伏在贾母身上痛哭起来。 “妈……妈……我为什么不怀个孩子,我想要孩子,我想给他生个孩子。”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样的事,就是再聪明的人也解决不了,“只要有一个孩子,只要一个就行!他可不能在我头上绝嗣啊,妈……” 贾母噙住泪,哽咽道,“不然,你还是找几个本份规矩的,开了脸吧。”她的女儿啊,若是可以,她真想她事事都遂心。林姑爷家世、品貌、才情,都是万里挑一,又跟女儿情投意合,从成亲起就蜜里调油似的,可就是在子息上,唉……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此事古难全。 “我不!”一想到要有别的女人出现,贾敏张口就反对,她岂能愿意,要是能容得下,她早就……可她就是心里过不去,她急头白脸着,“妈,我不是跟你吼,我只是……我还想再等一等,前几日我去拜过求子观音了,还偷偷去看了大夫,正吃着药呢,我想,也许过阵子,我就能怀上了。” 见她这样不情愿,贾母不好再劝,“那姑爷就没说什么?”她只怕她夫妻因此不合,却是不美了,毕竟是长久传承的大事,虽说没了父母高堂,但就是她也不会看着这两个人没人捧灵摔盆的。 要是再过些日子还是不成,她便狠下心肠…… 提到林海,贾敏脸上泛起羞红春意,“他对我很好,没有再好了。”她眼里有着盈盈波光,此时有着动人的艳如红霞,“没有人比他更好了。” 第50章 知我 一时贾政跟着贾珠将王太医领来,两个婆子忙打起帘子,贾政进了屋,贾珠跟王太医先站在甬道阶上候着。 “不是说好着呢,怎么又叫太医。”人未至,话先到,李夫人忙站了起来,王桂枝一见是他,正要说话,就看到贾政发觉屋里还有别人变了脸色,拿眼狠狠剜她,又弯腰恭身道,“不知道嫂嫂在这里,贾政唐突了。” 李夫人笑道,“一家子骨肉,不必拘理。”她倒有一丝羡慕,平日里见贾政对着王夫人不假辞色的,没想私底下竟也有男儿柔情,这般体贴。 王桂枝虽然有些冤枉,她怎么知道贾政会突然回来,但也大概摸清了点他的脾气,便伸手拉住他往屏风后面说话,她悄声在他胸前道,“我估摸着大概有一个月了,想请个平安脉瞧瞧,不料倒搅扰了你了。” 见她手指勾着自己手心,贾政面上微霁,却仍硬声道,“那也应该说一声。”恼人,竟然有外人在场!不然……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对,老太太不是让你们陪着林姑爷?你快去陪客吧,我跟嫂子在一块儿,你在这里不方便。”王桂枝轻轻推他出去,他若是在这里,李夫人怎么愿意让人请脉,那岂不是想瞒一点儿都不行。 贾政也想知道孩子如何,站着不动腿,“王太医摸脉不用多大功夫,我在这等着……” 王桂枝见他此时罗索,又后悔刚才怎么不反着毛来,让他直接走了还好呢,干脆垫起脚飞快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我们娘们的事儿用不着劳动你。” 再拿手推着被猛然如此弄得一愣一愣得贾政出去。她站在门边又见着贾珠,好笑道,“你怎么也来了,没事儿,跟你父亲陪你林姑父去。王太医,里面请。” 王太医忙上前请安行礼,跟着进去了。 贾珠开始还担心母亲不舒服,不过看刚才母亲说话却与平常一般无二,便问一旁的贾政道,“父亲,母亲到底怎么了?” “哼,这也是你该问的。”贾政根本不理他,夫妻亲密之事岂能告诉他人,孩子更不能。他大步流星朝外走了几步,见贾珠立在那里,回头竖眉道,“蠢才,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走。” “噢。”贾珠忙跟了上去,父亲常这样,他都习惯了。 忙又回到外书房,张口致歉,“如海,真是抱歉,内子胡闹,我自去打点,留下你一人在此,倒让你见笑了。” 林海笑道,“哪里的话,存周这里藏书颇丰,阅之满颊生香。再说男儿何不怜妻子,大丈儿若连妻子都不放在心上,心性可见。”他常见一些读了死书的,只以为自己是个枭雄,谈什么风流意气,丢下家中老母妻儿,在外与人高谈阔论也就罢了,还押妓吃酒,彻夜不归,由着家里人担心受怕,这等人,就是学问再好,他都不屑与之为伍! 两人正说着,听差听过小幺来报,唱道,“东府大老爷跟咱们大老爷都请老爷跟林姑爷过去呢。” “定是哥哥们等急了,咱们走吧。”贾政忙道。 “好。”林海放下手里的书,一边走着,一壁林海还问了几句贾珠的功课,不多时来到贾赦院里。 贾赦早在花园中备下了酒菜款待,隔着假山石林还有小戏与打十番的,原就是预备着贾母生辰时贾家里的爷们消遣取乐,一见贾政林海过来便出来迎。 贾敬领着贾珍也在,他笑着说,“我是左等右等,总没见着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给绊住了脚,还让我这个大哥哥去请啊。” “该死该死,我看一篇文章迷住了眼,一时忘了时辰。做弟弟的倒让哥哥们等,我一会儿自罚三杯!”林海朗声笑答。 贾政知道他不欲多事,便不再开口,心里暗自记下总当还报。 大家互相谦让了一番都依次坐了下来,推杯换盏,酒酣耳热。这时又推牌行赋,吟诗唱曲,弄得热闹非凡。 自有婆子来回过贾母,“大老爷跟二老爷还有东府的敬老爷珍大爷都陪着林姑爷饮宴吃酒呢,此时正高兴,写了好些诗文呢。” “他们已经吃上了,那咱们摆饭吧。”贾母拉着贾敏坐下,“我也有话要嘱咐你,以后对着你二嫂子,别那么青白赤脸的,每回你家来,她哪回不是对着你和颜悦色,事事妥帖。” 贾敏皱了下眉头,“我又怎么她了?好没意思,哪回她的礼不是最多的,就是比大嫂子还多上一份呢。“ “那是应该的,你这个做姑姑的,难道连孩子们的东西也要节省不成?”贾母正色道,“人久见人心,这么些年了,我冷眼看着,你这个二嫂子倒真是个实心人。”她也是从媳妇的时候过来的,明白当个中间人的苦处,“她不像你,嫁过去之后,上无高堂父母要孝敬,左无兄弟姐妹要照应,下……”她顿了顿,“你就是再不喜欢她,看在我跟你哥哥的面子上,也要对她和软些。” 听到亲妈这样说,贾敏扯着帕子有一点儿委屈,“妈对她都快比我还好了!”想来是她没能在跟前服侍,渐渐就跟嫂子们更亲了。 “我的儿,你跟她处好了,以后才能常来常往不是,免得姑爷在家里闭门念书,你在那里光想着求神问佛拜菩萨的。”贾母总不能把王夫人私底下告诉她的重大消息告诉女儿。“她虽每隔几年才生一个,到底如今也有三个孩子了,保不准就有什么生育秘方。你不跟她好,她能告诉你吗?你这样怀疑她,她就是想告诉你,你也疑心她要害你了。”大家都和和美美,有人健康就好。 正说着,元春领着古嬷嬷奶娘丫头们过来。 贾敏一见小孩子就喜欢,朝着元春招手,“快过来,让姑妈抱抱。” 无人不见美心喜,元春伸出双手便让搂,她坐在贾母跟贾敏中间,“老太太好,姑妈好。” “好,好些日子不见,长的越发标致了。”贾敏爱得跟什么似的,她几时也能有一个就好了。“妈,今天让元春跟我睡吧。” 回娘家,夫妻俩是得分居的,贾母却没同意,“你一向睡的浅,小孩子睡觉没个轻重,她正长个儿呢,翻身踢着你她自己都不知道。上回跟她一块睡中觉,无意中还被‘赏’了一记‘窝心脚’呢。” 贾敏只好作罢,摆好菜,三人坐下吃饭。 有个婆子笑道,“除了老太太点的菜,另有两道是太太特意让李师傅跟秦大娘做了孝敬过来的,还叮咛不许说菜名,让老太太跟姑太太猜猜,若是光看样子不尝味道能看出来不。” “噢,她还卖了个关子?”贾母笑呵呵着,“快打开我瞧瞧。” 贾敏本来不以为意,结果那盖子一揭开,竟是水晶碗里像豆腐一样的东西,看着晶莹剔透,滑嫩欲融,她张口就要道,不就是一碗嫩豆腐,却又想到若真是那么简单,又犯不上猜一字了,除了豆腐之外,也有好几样是这样乳白的,她却不肯轻易出口猜。 贾母道,“这可是奶豆腐?糖蒸酥酪?”就是没摆上糖,有点不像。 “不是,老太太可还要再猜?” 元春拍着手摇头晃脑道,“我知道,这是双皮奶。”她喜欢吃这个,昨天在母亲屋里才吃了,“可以加好些东西呢,我要加花生、葡萄干还有榛仁碎,玫瑰酱。” 大家听她说的流利,不由都笑了。 另有一道真实真看不出来什么,吃上一口也就知道了,不过是用新鲜脆绿去了硬络的叶子包了一口口的肥而为腻,入口即化的粉蒸肉。 但因为如此一来胃口倒也被引开了,三人都用了不少。 见母亲的生活确实被照顾得上心,改观不少,贾敏便有些奇怪得问,“怎么这次回家,我觉得二嫂子,变了?” 元春在外边跟着丫头们翻花绳玩,贾母对着女儿,轻叹口气摇头道,“还不是屋里人闹的,我也是打那时候过来的,这男人不到一定年龄,都跟那馋嘴猫似的,你看看你大哥哥,都这个年龄了,屋里还左一个右一个的呢。你二哥哥,也一样。那个赵姨娘,性子不好,模样妖媚,一时把他缠了去,正日子也不在她屋里歇。她心灰意冷地,病了一场,渐渐不把心里往你哥哥身上放了。” 贾敏吃惊得微张开嘴,“她不喜欢二哥了?” “那可不是,这女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她如今反正有着孩子,家世在那里,嫁妆也多,讨好了我这个老婆子,她管你二哥哥呢。这么一想通,她心胸也宽了,也不再心里醋得,要跟别人拿酸掐尖了,对着那些个女人也就宽容,心思更是移到别的上头去了。”贾母早看明白过来了,她能说什么呢?人有时候就是特别犯贱,什么东西有了就不知道珍惜了,眼看着媳妇移开了,他倒又粘上去,该! 推己度人,若是有天林海他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 贾敏长长叹一口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隔着道珠帘子,王太医先给王桂枝瞧了脉,点头称赞,只道太太保养的好,脉息健壮。可一看李夫人的脸色,又给她问脉,面上便渐渐凝重起来,甚至还不好意思得请李夫人伸出左手让他按了好长时间。 见王太医这样,李夫人越发心灰,她低下头良久不语,一等王太医出去开方,泪也落了下来,她一把抓住王桂枝的手,双膝往下,就要跪下央求,“好妹妹,你就答应了我吧,我是将死之人,唯有膝下这一个,你就帮帮我,照顾他长大成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定当厚报!” 第51章 谁狠 李夫人要跪,她身边两个体己人早已跪了下来,头都紧紧得磕在地上,与那青石地板一撞,嗡嗡作响。 她们这样,王桂枝却转过身硬声道,“嫂子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为人父母,倒要把孩子托付给别人!我是绝对不会应的,你要是真有一片怜子之心,就该好好寻医问药,自己将养起来才是!” “妹妹你,好狠的心!”李夫人见她竟然这样说,顿时瘫在这地上,只觉得如入深潭,有如灭顶。 王桂枝听她这话,怒极反笑,“我心狠?怎么及你心狠,你还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要吃什么药,到底要如何治,就开始想着如何把你肚子里怀胎十月,好不容易孕育下来的孩儿托付给别人,你还是不是亲娘亲妈?” 她气得发晕,指着地上的李夫人呵责着,“你还觉得是我心狠?我如何心狠,也不及你心狠十分之一!万不说你托了我,你就是不托了我,他那样的孩子,叫我一声婶娘,我总会照顾他吃穿,可我就是对他再好,能比得上你这个亲生的娘尽心心力?再说,我若是对你的孩子好,要把我的孩子们又放在何地?本来就应有自己的亲妈来疼,他竟是没有,要与别人来争,他何其可怜?你只想着托了我,就万事可休了吗?大哥哥跟老太太他们又会如何看我,我看倒不是我的心狠,倒是你不想担这个责任,尽想着一死了之!你才是个最狠心薄性的人!” 被她言语一激,李夫人由着奶娘扶将起来,“你说这样的话,我不求你便是。”她只想着她的品性可托,没料想她竟是半点也不想应,一句话都没有。 王桂枝早坐下冷哼道,“这话原就不该说!”她看着此时的李夫人,就想到她自己上辈子的娘,如同硬生生割肺挖心,她娘要是有一点为她着想的心,再怎么由那姐弟俩摆弄,怎么也要拖到自己见着女儿最后一面,可惜她没有,让她一个人孤伶伶死在病床上。 心潮起伏之下,竟怄得她立时将方才饮的茶水都吐了出来,彩霞拿帕接挡不止,慌张叫道,“太太,太太!” 这动静更是让婆子丫头都俱围了上去侍候。 彩云心疼自家太太,对着李夫人一干人再没有好脸,碍于做下人的不好朝着主子叫嚷,只把小丫头抓住训斥,“好个没眼力的东西,平日里都白对你们好了,你也不看看你一体一身是谁给予的,太太好性了,你眼里就全没了人,你是哪个家里的,竟敢这样对太太……” 如此情状,李夫人倒也不好走,赶巧王太医让人送了药方进来,彩霞忙又收拾了东西,去请他进来给王桂枝再看脉。 王太医摸了脉,额上又现了汗,方才太太还是好好的,可眼下怎么乱成这样,他忙道,“太太本就怀孕,脉息混乱,敢请见太太金容一面。” 此时哪里还顾得其它,再说屋里这么些人呢,两个丫头忙把珠帘给搂了起来,让王太医仔细瞧王桂枝的脸色,这才长叹一口气道,“不妨事,不妨事的,让太太好生窝一会儿,若是哭出来就更好了。”脾主运化,把脾激起来便就好了。 彩云已经少见太太流泪,“要是哭不出来可怎么好?”哪里有叫人哭的。 “这……”王太医想了想,对着彩云悄声道,“太太要是不想哭,就让她发一回火,或者是大笑一场也行。眼下她怀有身孕,到底不好用药。” 彩云连连点头,才将王太医送了出去。 李夫人的奶娘倒觉得王夫人虽然话说的不好听,却也是正理,话糙礼不糙,再说好容易病也瞧了,那药方也得拿到手才好。 “太太,您是长嫂,不能跟弟妹置气,再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在世上,谁的孩子谁心疼不是。”又是一番话好哄。 看着王夫人被她气成这样,李夫人心里也有愧,听了奶娘的话,便上前对着王桂枝赔不是,“都是我糊涂,还请妹妹原谅。” 彩云急得要说什么,被彩霞一把给拉住了,大家都各自退得稍远些,由两人再分说。 王桂枝胃里都吐空了,全身软绵绵地,本来受了委屈的人就最怕有人哄,听见李夫人说的话,偏过头去,眼神迷离以为见着了亲娘,她便痛哭起来,“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我哪里还做的不足,大家都是一样的,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对,你也不应该这样由着我躺在床上去死,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了吗?大家都是同胞同母,为什么就单不疼爱她一人? 这哭问得李夫人好生惭愧,是了,她又不欠自己什么,拿帕子给她擦着泪哄着,“都是我的不是,不会说话,你别哭了。” 李夫人正柔肠百折得哄着王桂枝,李纨却急急匆忙赶到。 老太太跟出嫁的姑奶奶说话,小姑子元春陪着。太太便派了她差事让她一会儿来自己屋里吃饭(正好跟王太医来错开来),正盯着他们摆围帘取桌凳验册呢,就有小丫头脚下溜风似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得让她赶紧去,“不知道大太太说了什么,把咱们家太太气得直吐,大家都慌得不行,大奶奶快去看看吧。” 李纨不知道是什么事,被唬得厉害,太太对她的好处说都说不完,顾不得什么,小跑着过来,见太太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差点儿就瘫在了地上,莫不是——太太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这可怎么得了!就是太太会有多伤心,就是他,也不知道要跟着多难过。 第52章 诸事 “太太, 您这是怎么了?” 王桂枝正哭得痛快,忽然听闻这样带着哭音的一问, 又见着李纨清丽贞雅的面容, 方回转过来, 明白自己已经不是那世被委屈至死的人了,才拭泪撑着笑着说,“方才多立了一会儿, 今日日头又大,怕是晒得猛了暑气未下,有些中了热气不舒坦, 你婶娘在这里, 我正朝着她撒娇呢。” 李夫人干笑着,李纨将信将疑,“原是如此, 都这个时辰了,太太怎不摆饭。”必是有别的事,只是有外人在,太太不方便说。 “是了,你饿了吧。快让她们摆饭!” 王桂枝跟李夫人都有人捧着盆巾伏侍洗漱。 漱毕, 王桂枝也不让李纨站着布菜立规矩,三人一起安静用了饭, 听闻爷儿们还在饮宴, 便让她自回去歇息, 醒了也不用过来, 自去照管她安排下去的事儿。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有心要改动的,便记下,回头我们娘俩细细商量慢慢办啊?”嘱咐了李纨些话,又拉着李夫人一同歪着,让彩云彩霞们搬了饭桌出去吃饭,人都散出。 王桂枝握住李夫人的手,指着药方上的药材分说着,“身子都让你给熬空虚了,不光要吃药,还得按时吃饭才对。你自己更要有保养之心,什么事都急不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想着孩子,首先得先保住你自己,不然谁都是白托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若不在,大哥哥再娶一个,就不生孩子了?你自己细想想,总归我是不会帮你的,嫂子你比我更老成,难道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哪里不知道,只是我这心,真像是油煎火烧似的,一刻都静不下来。”李夫人回悟过来,与她已是无话不谈,“我家里的事,你是知道的,若真要说,又怎么敢说出去,难保他们不会随意乱撞,倒真是一点儿星火也留不下来。可我劝家里人的话,没一个人听的,我白为他们操心,他们还觉得着我不闻不问,没了良心……” 这些心里的话,也只有说给她听了,李夫人续道,“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要将养,我那行经日子,早没个准,一时沥沥淅淅,一时又一两月都不见来。要不是有了这事儿,我本也想着怎么也得请个大夫回来,好好看看,将息起来。可谁知道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将废太子三个字含在嘴边说了。 王桂枝一看她这样说,心中大愧,她竟不知道贾家人竟把她所说的话都当了真,她还以为那话早被支了过去,她都混忘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着急道,“能有什么事?你尽可想开些吧,到时候若是没事,你岂不是白担了心,费了这样的神。”不过她说的一句话,贾政怎么连大嫂也告诉了!这个坏蛋! 李夫人奇道,“妹妹你还有什么不曾告诉我的,不若细说了告诉我知道,我举手立誓,绝不告诉第二人。若再传他人,让我立时肠穿肚烂,死后拔舌下十八层地狱。” “唉呀,嫂子你别拿话堵我。”王桂枝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哪里知道现在朝廷局势是什么,她知道自己在红楼梦这本书里,其它都是王夫人给予她的记忆。她苦苦思索,只好现编些话来,让她先好生看病吃药,安生续命,有李夫人在,贾赦也不至于过于胡来,再说贾府千头万绪,她也多个臂膀不是? 但也不敢说得仔细,含糊着,“我说的你可真听吗?你要是真听,就好好照顾好自己。” “那自是真听!”好不容易有人应下,有了句实话,李夫人本来也信她,哪里有不听从之理。再来跟她说了些心里话,心里痛快了许多。 “你既是真听,可我就直言了。平素里那些个男人不许我们抛头露面,只拘我们在家里这一亩三分田不说,还有别的弯七拐八的摧折。你怎么此时就要起比那些男人还厉害的强来?那上天的事,谁能管,真要抄家灭族,咱们都直接一根绳子吊死了岂不干净。既然他们不让你管,你就要丢开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你就是要管,你能管得了谁?不若先把自家男人管起来,自己自得其乐才好。”王桂枝劝着,贾赦只有老太太能管,可老太太一向是个慈祥人,不管儿子们屋里的事。 李夫人一时愣住,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怎么管得了爷们?三从四德也不是顽的。” “那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再三从四德也有法子。我看嫂子你也有这个能耐。你想着琏哥儿,也不能再继续放纵大老爷不是。别的我不知道,光知道大老爷总是喜欢新鲜颜色,每年买那色艺双绝的小戏,添新哪里淘换来的贴身丫环都有好几个,虽说不是强占,可就是老太太不说,族人里都知道,也觉得大老爷不尊重,你脸上没有光彩。这些个姑娘,大老爷好一阵不过也就罢了,放在你家里,每年多少银子不是事,却你掐我攘的,要首饰要这要那,大老爷给的也是琏哥儿的钱,再且成日里给你自己添了多少麻烦。你看着她们心里难受,她们自己也可怜,这么老些人要争一个男人,小小一间屋子拘着,过于寂寞,日子长久了心思怎么会不歪?不若你跟你家老爷商量妥了,那些买来的,有心去的让她们自去,想留下的,你也归拢到自己手上。安排上日子,再越性像皇上似的做个绿头牌,由着大老爷去点,也不吵嚷了,你也就清净了。” “你这个狡黠鬼!你怎么不给你家老爷做这个呢?”李夫人听了直乐,拿手去呵她的痒。 王桂枝躲着笑道,“人家给你出主意,你倒挠我?”贾政那个人,要是像这样,早被他呵斥着“叉出去”了。他就是头犟牛,只有他自己愿意,不然别想着能逼他就范。 见她怀着身孕,只玩乐一会子就停了手,“既然这样,以后我就不从家生子里选,他们虽然知根知底,到底府里连络有亲,反倒不好辖制。不若从外面买些贫苦吃不上饭的齐整丫头,终身也不过十来两银子,不比去那些地方的干净,且花销不了几千两。”李夫人被她一说,思路明阔不少,立时来了主意。 王桂枝叹息,不知道这样怎么算,买的清白女孩子倒又成了姨娘,只是到底能先吃饭活下来,“这也倒罢了,每年只许两个,免得把老爷的身子掏空了,琏哥儿可还小呢。不论是你这个娘,还是大老爷,都得自己先给孩子打下许些基业不是。大老爷跟我们家老爷都是受得祖宗的恩才有个官做,可咱们能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呢?”她半带讥笑道,“你可别告诉我,只等着大老爷死了,就让琏哥儿再袭个末等三等将军的职就罢了。” 李夫人被说的满脸通红,“我日后好生教导他读书进学。” “书是应该读的,学史让人通智,品诗让人懂情。可咱们贾家一门两公,如今圣上还在倒还好,若是新帝……只怕要算旧帐,我们可有好大一笔亏空等着算呢。”王桂枝想到红学里分析的贾府失势倒榻之原由,虽说红楼梦未曾实指,但曹家迎驾,欠下多少亏空,康熙在位时多有照顾,让他们在富饶织造处安了肥差,只为填补,到了雍正时候,他眼里容不得这些。那户部欠银,在天灾面前,他是真抄家来填……若按此情推论,说不定抄家的债,就是在元妃省亲那上头,不过她没想着送元春进宫,倒不是很怕了。 李夫人只以为受了教,太子再次被废,定然是不成的。看来王家已经知道下一位真主是哪个,便越发虚心问道,“那些银子一时怎么还得上?” 原来还真有欠银! 王桂枝心里一惊,脸上没显,“咱家又不曾接驾,哪里有欠?” “咱家荣国公去的时候,才问户部借的两万两。我接中馈的时候,曾看过这一注,再以前的,就不知道了。”李夫人盘算着,“我估摸着,总也得有个十万两。”她却不是很在意,“没事的,大家都借,咱家还算是借的少呢,像是江南的甄家,那才借的多。” “……十万两!”王桂枝心里叹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到底家里还是要出个做官的,才能把这窟隆给填上。脸上又发热,那她岂不是跟贾雨村没什么区别了,还是做生意的好。 “别人家我们又管不着,理好自己家就行了。” 十万两也不算多,总归还有十来年,一年节俭个一万两也就行了,复道,“以后嫂子只把家里好好主理起来,能俭省的就俭省些,还有一些弊端,你可不能躲懒,该改的也要改了,要蠲了的,就蠲了吧,你不管着,琏哥儿怎么指望你呢。” 李夫人一一听了,一会儿茶房里熬的药也得了,她一口口喝尽了才回去。 王桂枝站在门口送她,李夫人止步动容道,“妹妹这般用心为我着想,我永不会忘的。” “快别再说这样的话,我只托言我要服安胎药,你每日给老太太请了安,就在我这里吃了药再回去,干净稳妥,那边再没人知道。” 奶娘跪在地上,恭敬给王桂枝磕了三个头才追着李夫人的轿子离开。 “我的天,总算是走了。”彩霞扶着王桂枝回到屋里,见她脸色还好,心里也松开了些,“太太一天天的,尽给自己找事,大太太那边的事,您也往身上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管家奶奶呢。” 王桂枝却觉得,“顺手相助,就当给自己积福积德了,这比起抄写什么经书化些纸钱更好呢。”若真能救她一命,那就更好了。贾赦有她在,也不会想娶鸳鸯,想弄个什么扇子,也不会打贾琏了,人家亲娘在呢,保证李夫人跟书里王夫人救宝玉一样过之不及。 “哎,太太心真好。”彩云此句可是真心,又一想到大太太竟在不知不觉落了个孩子,她都为她一哭,若不是太太请了太医来瞧,只怕大太太被带累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都不许说破,谁要是敢偷偷告诉大太太,我真撕你们的嘴。”王桂枝提醒道,王太医那里见惯了的,不会口舌多言,李夫人那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边那些也不曾瞧见,自然就不怕。只要她屋里的人都守住秘密,就无人知道了。以后就是知道李夫人在她这里吃药,也可以推说是补药,不然好好一个孩子没了,老太太那里也不好说,她自己心里肯定也难受,毕竟眼下可是多子多孙多福寿的时候。 连续几日,李夫人给贾母请了安,自找机会来王桂枝处吃了药,两人说说笑笑,家里的事都商量如何办才回去,两人情谊日增越发亲密。 李夫人吃了药心病去了大半,精神好多了。头一件就借着贾母做寿,把一些不安份总要挑事的姨娘丫头配得配人,送的送人,还有一些要走的,全不相留,另给二十两银子让她们自去找门路过活。给贾赦屋里,一下子给清得干干净净,更难得是贾赦竟好似半点不在乎,由着李夫人如此。 暂住在贾赦院里的林海不免奇怪,“大嫂子把您的人都撵了,怎么大哥哥要改性儿,要跟我入得书山学海,修身养性了?” 贾赦脸上微红,被这样不伤大雅得打趣一下,他也没恼。在弟弟妹夫面前倒不瞒着,捻了下胡须道,“我年纪大了,屋里十几个,前日她突然说要都见见,结果站都站不下。她说实在是不像样,问我有没有心爱的,有就留下,没有她就处置了,再换了好的给我的,我就应了。” “没想到竟一个也没给大哥哥留!哈哈哈!”林海拿扇子击了下手,“看来嫂子这招瞒天过海使的好,竟让大哥哥您大意失荆州。” 贾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虽然忙,可偶尔回王夫人屋里,也闻得见一丝燃香都压不住的药味,夫人说自己在吃十三太保,可嘴里也没个药味儿…… “哎,不妨事,她虽清理干净了,也请了好些人牙子领了些女孩子回来让我挑,我瞧中了两个,已经买下来等她调-教一番,养活的白嫩些就给我开脸。”贾赦坦言道,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过是些玩意儿,夫人不喜欢她们,定是闹得过分让她不高兴了。既然她又换了新鲜的给他,就是以前那些一下子清的一个都没有,也是事先与他商量过的,再去计较,但真显得他这个大男人小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与林海、贾政的想法都不相同,两人便差开了这话头。 “老太太的寿宴一过,二哥哥就要去金陵了?恕我不能相陪。”林海歉意道,他要等着秋下入闱。 贾政忙道,“科举秋试才是大道,我不过与家人们去置办些祭田,到时候东府的珍哥儿也去,我那不成器的珠儿也随我去见识一番罢了。”他又对着贾赦道,“说到这事儿,不知道大哥跟敬大哥商量出今年明年由谁来领不曾?” “家学共推太爷贾代儒,他辈份高学问不差,儿子文弱,无人有异。只是这些祭祀祭田之事,老太太也没个准话,若是随便安排了人,怕又弹压不住,正有些犯愁呢。” 实来这银子是宁荣两府里的人出的,若真是全便宜了其它房头的贾氏族人,贾赦心里不大自在,他与贾敬私下商量,不若把贾珍先放在老家统筹打理一年半载,升米恩,斗米仇,只分一两成出来才是正理。贾珍正好服丧,也可以避开都中的事务,再有大事,后路也不怕了,他为着妻子守了一番,再议亲也便宜。 贾政皱眉微一细想,回想起贾珍突然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心里有了六分肯定,便笑道,“我不过白问问,反正我听着,哥哥们直管吩咐就是。” 林海自吃茶不出声,这与他并不相关,不便多言。事他倒知道,内兄没瞒他。倒觉得贾家这般会规划是不错,难为他们在此时还有着为后代子孙的打算。以后他若能耐,也自当为他的孩子们留下这份基业。 一提到孩子,他心里也不免一痛,他何尝不知道妻子的心病,他也不是没想过孩子承欢膝下,但林家一向子脉不丰,他都是父亲四十岁才得的。说不定他也是如此,就是敏儿对此事有些魔怔了,若不是如此,每逢三年进京赶考,她渐渐不爱往自家走动,还不是见着外甥外甥女见人伤怀。可子女均为天赐,若真是不能,只要她喜欢,从那些旁支里挑一个过继收养也就是了。 回过神来,贾赦已经提到寿辰上的唱戏曲目,“前几日那个唱戏的小生不错,唱的那曲双离燕……” 贾政却道不好,“曲不错,可寓意不好,老太太过寿,还是要唱些热闹圆满的才好。” “也是。”贾赦点头,又问,“除开咱们贾家人,送了贴子来的你嫂子跟弟妹都安排妥当了,还得防着有些不请自来的,已多排了两桌席,到时候男客你们俩个陪着。” “是。” 到了八月初一,宁荣两府中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贾敬贾赦先领着贾府合族长幼大小给贾母磕头祝寿,一些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或有来的或有不到的,都送来寿礼,提盒之人络绎不绝,荣庆堂屋下大桌案铺了红毡,有些精致奇巧金贵之物就摆在上头,请贾母过目赏玩。 初二,世交公候诰命南安太妃、北静太妃等都过来厮见了一回,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等都由贾敬贾赦贾政贾珍陪着玩乐坐席。 初三,礼部也有旧例赏赐,贾母领着一家子大小接了供上,还有来客,只到厅上见礼,贾赦、贾政、贾敬、贾珍还礼管待,或至宁府坐席,或是荣府听书,不在话下。 只有一人由王桂枝亲自迎到自己屋里歇息,便是王子腾之妻冯贞兰。 “虽说桂月危悬,风泉虚韵,可嫂子连来两日,又怀着身孕,可是太辛苦了!”王桂枝从她们手上取了一把扇子给冯贞兰打扇,孕妇本就躁热些,此时她鼻尖上还有细汗珠子呢。 冯贞兰见她乖巧,说话温存,半点没有想着她那样为家里送机密的傲慢,也没有眼皮子浅到不通消息的火急迫切,心里越发慰贴,觉得她十分懂事让人疼。早她就要来的,要不是老爷怕平白送礼来访让人看了误会,她早过来跟她说话了。 她笑着握住王桂枝的手,“老太太过生日,虽说不是整寿,但你是她媳妇我怎么不来给你撑场面。你可好,最近怀象如何?”她想到信里她写问有什么好吃的,想来是孕中有些想念小时候的菜品,便让人把交待厨房里老萧做的食盒提来。 “你尝尝看,是不是你想要的味儿。” 冯兰贞在王家说一不二,就是此时再温和,脸上也有股子威严在,比起贾母更显艳气逼人,王桂枝两辈子都难得被人当成孩子一般哄,高兴得净了手拿筷子一连尝了好几道,味美咸甘,真真好吃,“就是我想的,嫂嫂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 “我不知道,那照顾你长大的奶嬷嬷还能不知道吗?见你实在是想,我把老萧也带来了,让他照顾你几个月就是。”冯贞兰想着老爷所说小姑子那一句话带来无穷的助力与好处,她要的也便宜如何不给,她也不差一个半人厨子炒菜,此时就是龙肝凤胆给她也无妨。 王桂枝原想拒绝,可一想到她要什么,哥哥嫂嫂们都这样眼巴巴送来,要是不要倒真是驳了他们的好意,以后有什么好的也想着他们就是,便笑着点头,“彩霞,你只让他们收拾个小厨房,就说这是我单置的,一应开销从我的份例里拨,我原在大厨房的菜就暂时停了,让他们尽心侍候老太太老爷们。” 冯贞兰听着有些不对,“你原份例是多少,不过添个人你要还减省。”她眼眉一动,身边的人就拉着王桂枝身边的人退了下去,“你可是少了开销?在吃穿上你别苛扣,到底我们王家的女儿,应该自有气派。这里有一万两,你且用着。”她头上有婆婆压着,还有个嫂子管家,嫁的二房贾政官也不大,就是有些节礼,漕规盐规关规火耗的也不过万余两,这要归到公中,再到她手上的月例能有多少。 老爷说了,妹子她要探听消息,收拢人心,哪里就不用银子了,让她不但礼厚,银钱也要送些。她也想着如此,要不是最近在这当口,不方便多支现银,再多两万她也给得起。 “不用不用!”王桂枝赶紧推着不要,她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有公中开销,每月月例也有二十两,不出门,她都没处用钱,眼下箱子里的现银都还有五百两呢。 冯贞兰见她真心推让,便板起脸,“怎么,嫂子给的钱不要,非得要自己爷们给的钱才要,还是得让哥哥来给你才好呀!” 真没见过给钱还给的这么大方,非逼着人要不可的,王桂枝真是不知道古时候还有这样的风俗不成,被话这样说,她只好接了,却只放在桌上,另提一事道,“我最近想开个酒馆,嫂子说好不好?” “你怎么想到这出,你想开就开吧。准备开到哪处,可是帽儿胡同,还是玉葫芦道那边。”冯贞兰见她接了,便让着她歪回到迎枕上,两人孕妇一起靠着说话。 这两个地方非富即贵,哪里就容易选到地了,王桂枝心还没那么大,“我想让珠哥儿历练历练,地址先由着他选。” “那也好,到时候你让珠哥儿来,我把老爷的贴子给他两张收着,到时候有人不长眼闹事的,就让他拿着去九省衙门,自有人帮他料理。”冯贞兰直爽道。 怪不得书里面的王熙凤根本不怕打官司呢,王桂枝扁着嘴半窝进冯贞兰怀里,“哥哥的贴子是极好用的,我只怕什么样的小事儿也要拿着哥哥的贴子去了,倒显得哥哥特别横行霸道,眼里都没了人。珠哥儿也养成了不论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臭毛病,京城里一旗杆子打下来,说不定就有个亲王爵爷的呢。不若有些军里退下来有些武艺本事的人,嫂子请哥哥派两个跟在珠哥儿身边,总归不吃了大亏就行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真怕惹事的,真闹起来,自有理论。” 想着自家大姐儿素日也是这样跟自己歪缠,只是最近学着规矩要嫁人了,却显得没这般亲昵,冯贞兰轻掐了一下她的粉面,她是不爱惹事的,这自是她的好处,“你嘴倒是巧,说的也在理,这也依你,帖子我让人拿来给你收着,别让随便用就是。” “嗯。”王桂枝甜甜应了,“我听说大姐儿要嫁人了,可是许的哪家可好?嫂子还没说,咱们王家可还有闺女没许人的。”王桂枝打小就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像冯贞兰这般,如今得偿所愿,更加想与她亲近。 冯贞兰拿她手往肚子上一放,“喏,这不是?我肚子里许是就怀着一个呢。”两人笑了一会儿,方道,“你大姐儿的人家是你哥亲选的,好着呢。咱家大哥也有个女儿,才六七岁,大嫂宠得跟什么似的,你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巴巴讨了去,都由着她那个闺女先挑呢,儿子都倒让了一射之地。族里别的女儿家,没一个能争得过她的,好在她人小,却长的玉雪可爱,小小的人儿,说话却也伶俐灵动。我只见过一回,也不觉得讨厌,是个惹人疼的。” 王桂枝想着剧里见识过的凤姐风度,这样的美人蛇一般的人物,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可让人教了学问规矩?” “她可不用,大哥身上没职,不在采选单子上。”冯贞兰说到这里,“你可是要给她说亲,那可好,正巧满金陵没有大嫂看上的人物,她早想着等到这凤哥儿再大些就送到咱们这里好教养,到时候好选亲呢。” 她只怕一开口就真成了这一对冤家,王桂枝便没正言,“我不过前不久见着一个公子,才貌仙郎似的人物,见猎心喜,想问问家里有没有适龄的女孩子,既然没有,便罢了。” 冯玉贞也没往心里去,“还有薛姨妈有个女儿,不过也太小了,再好也等不得。没有就算了,世上男子千千万,总有好的等着我们家的女儿呢。” “正是呢。”王桂枝见支开了,想着食材来源,又问道,“嫂子,我想开些与别人不太同的馆子,咱家之前迎驾,不是与外国进贡朝贺的人相识吗?那些个洋船洋货上,可有什么与我们本国不同的香料调味?” “这个我竟不知道,你想知道,我到时候问明了让那人来给你回话就是。”冯贞兰并不在意这个,见王桂枝却高兴得双眼绽彩,满颊飞红,乐道,“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一并都说了,我看能不能应,都给你办了。” “唉哟,我的好嫂子,我要给你封个号,就叫有求必应!”王桂枝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好了,你快说,不然等会儿走了,就只能让你那夫君给你有求必应了。”冯贞兰笑道。 “已经有两件事麻烦嫂子了……” “那些都不算事,你直管说。”冯贞兰打断了王桂枝的话。 王桂枝忙续道,“那可是省了我大功夫呢,我到时候想选个班子的人,跟着这些见识过洋玩意或者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人四处去瞧瞧,采买些新鲜别致的玩意回来。” “你想弄些盐引淘换赚钱?”冯贞兰讶然。 王桂枝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不要,我不要那些,要那个干什么!嫂子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常听说一处风水养育一处人,各地美食各有不同,我自己想尝尝那些不同风味,既然出不去,就想让人去寻了来。可总归没人领着,像无头蝇似的乱撞,就是到了地界也不知道往哪处走,也怕有些个贼子匪类无故害了人,所以才要问哥哥有没有退下来的老人陪着,他们懂人情世故,或是往南走或是往北探,一年也许就是一二回,我自给他们银子打点……” “罢了罢了,既不是要盐引,什么样的事儿,也值当你说了这么老长的一番话。”冯贞兰笑道,“我知道你想与你哥哥分担,那些个老人你既然可以这样使唤,我就先派给你,要是他们不听话,不服管教,你再给我派回来就是了。”她拿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小滑头,有这样的好主意,早不说了我知道。”除了老爷自己,那些官老爷们可是极不安份的,如此派了他们差事让他们自己做个营生,免得他们总说在府里呆着身上都要长蛆了。 ??? 她不过是想要些退伍士兵跟贾府里的人组成食材采买队,怎么又成了分担哥哥的好主意了? 王桂枝迷糊着,冯贞兰手轻击掌,丫头们又捧来东西给她们净面匀妆,便只得把这问号放进心里,让彩凤取了她的一盒胭脂来,这还是学着书里的宝玉淘制的,“嫂嫂用用这个胭指,是我看着家里花儿开的好,自己跟屋里的丫头们选了颜色上好的胭脂拧出汁,配了新鲜花露蒸叠而成,气味澄净甘芳,拿簪子挑上一点用水化了抹上即可。” “你说的这样好,我便试试。”冯贞兰从头上拔下一只玉耳挖点了一些,涂在唇上,拿舌尖轻舔了一下,用手指抹匀了,果真鲜艳异常,十分好看,她便让丫头收了那玉兰盒子,“不错,就给了我吧。” 见自己有东西她喜欢,王桂枝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以后再制了别的颜色也给嫂子送去。” “你拿来玩乐就好,别劳累了。”冯贞兰收拾毕,红唇如焰,凤眼微抬,扶着丫头的手就走了。 王桂枝转身回到屋里,见彩霞彩云彩凤不是忙着写东西造册,就是在使唤小丫头这样东西摆在哪儿,那样东西归置在那儿,忙得不亦悦乎,她不好打扰,便问一个小丫头,“大姑娘在哪儿?”连日里都有客,她都没跟小姑娘多说上几句话。 小丫头也不知道,便找了人来回。 “老太太说乏了歇息呢,大姑娘跟着林姑奶奶在大老爷那边见客,都说咱们家大姑娘生的好看,出生的日子也好,好些个太太们问呢。”回事的婆子骄傲着,“说大姐儿模样标致,性子温柔,笑起来倍有暖熙开朗之气,都夸赞得不得了呢。” 孩子被夸,当妈的哪里有不高兴的,王桂枝也高兴,“看这位嬷嬷多会说话,赏她。”她摸了下肚子,看了下外面的日头,白光灿灿,到底不愿意走动,“嬷嬷拿着先别吃酒,再看着等大姐儿回来了再去家里玩乐。” 那婆子乐得收了荷包,点头称是。 傍晚,红霞方下,贾政被人灌了半醉,让人给抬回来,走到二门换了婆子丫头扶着进了屋。见他浑身酒气,王桂枝拿帕掩了鼻子,只坐在一边催她们赶紧给他灌醒酒汤换衣服漱口,“快些,让他们抬水来给老爷洗澡。”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快过来!”洗完澡让人拿巾子擦头发的贾政斜乜了王桂枝一眼,突然道.好个小娘皮,他是鬼吗?坐那么远? 王桂枝见他敞着中衣,头发也披散着,像个南北朝的风流名士一般,不由得心口狂跳,“我不,你醉得熏人。” “嗯?”贾政虽说吃醉了,反应有些迟钝,却也察觉到她的抗拒,“快过来,你敢不听话?”他都吃了两碗醒酒汤,再说他扮醉的成份更多,本就没多吃酒。 王桂枝不想跟醉鬼胡歪,只得又挪了几步,也离他有四步之遥,“你快歪着,痛快睡上一觉,醒过来就舒服了。” 彩霞送来醒酒石,贾政只拿过盒子,“你们都下去。”他朝着王桂枝招手,“快过来给我含上。” 王桂枝呲笑着挤眼睛不肯,“老爷又不是没有手,手上拿的不正是东西!” 贾政做势要撑起身子来拿她,“你过不过来!” “……张嘴。”王桂枝对他无法,只得蹭过来把盒子里的醒酒石拿起来,要喂进他嘴里让他含着解酒,谁料他竟反手推却塞进她嘴里,又搂着她压下来,拿舌头将石头给裹走。 一来二去,王桂枝双颊绯红,口吐呢喃,反倒更像吃酒的那个,“要死了,你吃了酒倒来混我。” 贾政让她俯在自己身上,将她头上的东西都随手卸得满榻都是,以手为梳摆弄着,“你老实说,你跟大太太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他咬着她的耳珠道,“我知道你没吃那药,嫂子也吃的不是什么补身的药。” 王桂枝扁起嘴,“我也没以为能瞒得住,你问了王太医了?” “他是不会说的,他宫里外面都走,嘴紧的很。”贾政否认,他又伸手帮她轻轻揉了揉微有些胀痛的胸口,“他倒是跟我说了,你得好好发一回火?怎么,你哪里憋了气受?” “大家都疼我,谁给我气受。”王桂枝随口说着,他再能耐也不能把她送回去当着那人面问一问为什么,这话也不能说。 贾政瞧她淡淡的,知到底有事,只是不想说,他轻笑一声,“你且安心,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他把她的手往下面带,“一应的,都给你。” 酒后乱性,这只是酒后乱性罢了,王桂枝把脸埋在他怀里,到底借了只手让他胡闹了一回,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两人盖着一张被子让他搂着睡着了。 第53章 预行 贾母热热闹闹的生日过完, 别说奴仆们,就是贾母自己单是受着众人磕头也有些劳累, 但仍有那件大事没落下真音来, 到底悬心。一等金陵置祭田银子齐备, 便让王桂枝李夫人打点行装车马,“眼看就是立秋,天就冷了, 你们都收拾些厚衣裳。”她看向李夫人,“珍哥儿那里,你废点心盯着些。” “是。”李夫人站起来应了, 东府那边暂无主母, 她这段时间都时常过去照看。贾赦身边的人暂时就剩孕下荣国府二姑娘的姨娘,她耳边真是清静多了。 见母亲疲神,家中事多, 连日来如海都不得一刻清净,怕误了他科举应试,贾敏上前笑着准备辞道,“母亲,哥哥这回去金陵, 是坐船吗?” “坐船,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贾母笑道, “你有东西要带回去?” “正是呢, 那我们便先回去收拾了写好签子送过来。” 贾母笑道, “知道你想你男人了, 快回去吧。” 虽说出嫁女,到底脸皮薄,贾敏轻轻一跺脚,“母亲~” “这是正理,虽是骨肉血脉,到底嫁出去,要为自己家里打算,姑爷也正是要认真念书,得中甲榜。去吧。”贾母点了下头,她自然想儿女都在身边环绕,但他们都有正事,不能让她这个老婆子给耽误了。 李夫人见小姑子一走,老太太脸上有点失落,便赶紧让人把孩子们都带过来,“小姑子可算是走了,不然我跟弟妹都不敢劳烦老太太看孩子呢。” “哈哈哈,是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有点用,你们自忙去吧,孩子都交给我看!”孙男娣女在跟前儿嬉闹着,瞬间打散了那点伤感。 李夫人便跟王桂枝退出来。 王桂枝想了下道,“嫂子,这话我原不该说,可老太太年龄一年年得上去了,我家老爷领着儿子要出远门,三五个月都不定归家,您还是时常让大老爷来多探探老太太才是,虽说有一帮孩子们在,那也只是解解闷。我们儿媳妇到底也不如自己孩子贴心。”贾赦不在老太太面前表现,怎么讨她老人家喜欢。常来多好,老太太看多了心里高兴,也给他些好东西,就不会再说偏心了吧。在说在老太太跟前孝顺,便也不会在外面惹事了。 “是该让他时常来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应下了,正还想说什么,就有婆子来问太太得空了没,有要紧事要回,只得按下先去办事,“等空了我再来找你。” 回到屋里,王桂枝虽说不亲自动手,有丫环婆子打点,也让李纨赶紧去给贾珠收拾行李,她交待着,“在外头不比家里,穷家富路,你多准备些,特别是衣帽鞋袜。” 李纨应了忙去打点。 想到金陵,姑苏,王桂枝忆起一件事来,忙叫人把贾珠唤来,没想到贾政竟也一道回来,只得先跟贾政说话,“老爷,嫂子过来,我说了你们要回金陵,便跟她讨了些军中退下的老人跟你们同路。” 贾政不料她竟想的这样周全,便点头,“我知道了。”想来是怕他们路上不安稳。 “另外你们这一路,有什么地方特色美食,也请记下来告诉我。”王桂枝觉得脸都要僵了,还是跟儿子说话自在些。 “好。”贾政知道夫人入了吃道,这些个小事无有不应,他见夫人眼神一直往珠儿身上瞟,有些不快,“夫人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珠儿?” 王桂枝欣喜道,“是有些话想跟他说。” 她拉过贾珠的手让他坐下听她说话。 “老太太过寿,江南甄家也来了人,你知道吗?” 贾珠知道,甄家跟贾家算是老相识了,“知道。” “他们知道你姑父在姑苏,说话间也谈到他们家有个旁支族老也在姑苏,最是古道热肠、侠义柔情,可叹这些年没有联系上。听说咱家要去金陵,也是顺路,想托你去探望一番,到底是不是他们家的人。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可贾珠不可能追上甄家问不是,可不就由着她说嘛,王桂枝想让英莲不应怜,就让他们一家原像没被火烧葫芦庙,不被拐子拐不就行了。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贾珠笑道,“交给儿子去办,不知道有无详名细址?” “姓甄,名费,字士隐。在阊门者十里街仁清巷,古庙旁边住着,据说也是当地望族。” 贾政讥道,“姓名地址均有,他们自己怎么不去?”好没意思!对别人的事也那般花心思。 王桂枝羞红了脸,那不是她编的胡言乱语嘛,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既然他们托了,我不过让儿子跑一趟腿。珠儿,你记清了吗?” 虽说此举确如父亲所言有点多管闲事,但母亲应了,贾珠自然要办,他站起按住王桂枝的肩膀,“记清了。”他朝着贾政看一眼,见父亲脸上有些窘迫,定是见母亲不高兴便不自在了,心中好笑,“儿子年轻,多认识一个人也不错。” “是了,据说他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文章却是出彩,神仙一流人品。”王桂枝忙道。 “哼!”听到夫人这样夸别人,贾政心中郁气更甚。 贾珠心里肠子都要笑得打结,他假装不曾看出,还要细问,“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王桂枝思忖着说细些更容易搭上线,“他的太太似是姓封,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个女公子。”她怕说的太多也让人怀疑,“也就知道这些了,你跟他搭上话,不论是不是,好好送上一份礼,就当是结个善缘。” “好。”母子俩又说了些如何使唤人手的事,贾珠乐够了,便告辞离开,留下父母亲说话。 一回到他自己院里,见李纨正亲拿针线缝着什么,“此时还缝什么?就要走了,来不及慢慢做便是。” “你回来了!”李纨方抬头,见是他,放下东西给他亲自给他倒茶,笑着小声道,“太太怕你不够钱使,给我了一千两银票。”她把缝了两根细绳的小袋子拿给他瞧,“这本是防得是不时之需,收进这个袋子,你就可以随身绑在衣裳内侧,岂不好?” 贾珠瞧针脚细密,“好。”母亲对他,可真是疼爱有加,他正想跟妻子说些别的,就看李纨整肃了脸色,拉着他避开他人到屋内说话。 “……你是说,太太受了大委屈?”贾珠脸也板起来了,他手指夹在一起搓动着,“家里没什么大事啊……太太真的哭地厉害?”他不由再问。 李纨肯定得点点头,“当时大太太也在,不然我就细细问上一番,可这几天过去了,太太又全然不提这档事,想来太太尊重,不愿意在我们小辈面前露相。”但她如何心里过得去,“太太对我们这样的好,她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原就该想到才是,她不说,咱们就当没看见吗?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贾珠肯定道,“那自然不对,我马上要去金陵,归期三五个月不定,我会叫人暗自查,你也帮我多在太太面前孝敬。” 李纨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她轻叹一声,“太太常说,咱家上赖天恩,下承祖德,而你虽是嫡长子,却在二房,身上怕是难得官爵。”她越发小声,“怕是上头不愿意。” 贾珠心中恻然,“太太竟这样敏锐。” “太太胸有定见,我听她说话,时常有如听到警世良语。”李纨叹服着,“以前我自认为是书香门弟,听说王家人教女,不识文字,还以为别于旁人,如今在太太跟前我才明白,人家教的不是书上那些飘逸的虚无,而是脚踏实地的大道。那日太太听了古嬷嬷跟大家讲宫里的事,便道——世上有许多人,总以为别人比自己更好,或是富贵人家觉得贫者一食一饭便不再担忧,或是贫者觉得有钱人自有金粒玉食,当了皇上便可事事随心。可真是如此吗?人生在这世上,逃脱不得生、活、争、取。本来就是一场艰难得负重爬坡,原地不动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就退,会被别人借力踩下去,或是滑落深渊。” 听了这样的话,贾珠摇头苦笑,“太太还常说自己没学问,真真自谦如此。” “大爷有空也常来听太太说故事才是,比起一些戏文来的更有趣呢。”李纨笑着,“若是所有婆婆都跟太太一般,只怕没有哪个儿媳妇不愿意在她跟前立规矩呢。” “哈哈哈,那你说来听听。”贾珠来了兴致,李纨便将王桂枝说的野史故事一一讲来。 贾政是去办正经事的,贾珠一离开,王桂枝倒也没把他丢在一边,陪笑着对他说,“老爷可是怪我多管闲事了,嗨,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平日就聊这些罢了。” 听她嘴上走马跑花,贾政哼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他受着她的小意,“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有缘故,不是有利可图?不然你会这样上心。”他只觉得夫人为什么不托了他。 王桂枝舔了下唇,这人聪明的不像话,她装傻充愣,“不知道老爷准备在金陵置办什么农田?我瞧书上有什么桑基渔塘,塘边种桑、桑叶养蚕、蚕沙肥田、田里养鱼,简直高效多得。” “这是哪本书?如此新奇,找来给我看看。”贾政惊讶道,他实在不知道,竟有这样的事,从前朝起,生丝就格外畅销,塘基种桑是听闻过,但不曾知道还有如斯好处。 又没说对,王桂枝眼珠溜溜转,“我也不记得了……许是哪种杂书农经上吧,老爷精通四书五经,倒过来问我。” 第54章 告状 贾政倒真没怎么看过农书, “虽不通,但齐民要术, 农政全书我也大概是翻过的, 上面哪里有你说的这些。” “好没道理, 也不害臊,天下间有多少书竟是你全见过的了?”王桂枝上辈子在某七频道天天能看到各种致富经,什么养殖技术做饭、闲的时候她没看过。 那倒也是, 贾政见她信誓旦旦,他年少时好些正经书也是不耐烦看的,“原来你在家里, 竟看得是这些书。”想来她年轻的时候也与他一样, 都怕看那些大部头,他唇边带笑,吃着茶道, “你怎么没看看牡丹亭,西厢记、□□?”夫人肚子里竟收着这些。 “我怎么没看?”王桂枝话都说了,才悟到又被他给诓了,“呸,你们看的淫词艳赋还少嘛。唐伯虎还画过春宫图呢……要我说, 这些书堂堂正正得让大人引着看了,仔细分解了里面的不通之处才更好, 不然哪里有少年们不思艾, 他们好奇心起, 怕更是要自己私底下偷偷得看呢。” 贾政一想倒也真是, 偷偷摸摸移了性情,还真不若她说的那样,“你怎么就爱上农书了,那些你们女儿家也会有兴趣吗?”她也不早说,怪不得以前总说不到一块儿。 “那倒不是。”王桂枝见贾政倒受了她的歪理,也高兴,“我可是为着吃才愿意去看的。” “噢?这跟吃有什么关系?”贾政不解。 王桂枝笑着拿手指刮脸羞他,“好你个当官的,居然不通,凡是吃的,哪一样不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你没尝过鱼生鱼炙鱼脍,还是没吃过炖肉火腿咸干,就是你如今手里捧着的茶,难道不是受了雨露阳光才长成,由着农民茶夫们采摘下来炮制的?”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宴安自逸,岁暮奚冀!儋石不储,饥寒交至。顾尔俦列,能不怀愧!”贾政叹着,“夫人何不细同我讲讲这什么,桑基渔塘?” “好啊,其实这事说破了没什么,不过就是因地适宜,将低洼的土地挖深为塘,养鱼;将泥土堆砌在鱼塘四周成为塘基,种上桑树,又可减轻水患。若是一大片,就设成蜈蚣形群壕或并列式渠形……”王桂枝将自己知道的都一一说了,“曾经有擅农的农民,还在水面养鸭,旁边喂鸡育猪,周边还可零散种些菜,一年到头虽说得不停忙碌,除了盐酱,完成自给自足,也可算得上是丰衣足食了。” 贾政一一记下,原只打算买水田的念头渐改,“那若是石头滩的荒地呢?” 再多说只怕就要穿帮,王桂枝支吾过去,“我哪里记得了那么多,你只管把那些农书多翻翻才是。” “是了,那我先出去一趟。”贾政在工部荒废已久,突然王桂枝一说,竟引起他老大的兴致,便匆匆打马出去,直奔书局。 等一行人上船金陵,贾政便多了一个书箱子,里面不但有诸多农书,还有牡丹亭等杂书,在船上他亲自领着贾珍贾珠看书,将里面一些有违圣礼道德的分讲了,“以后看这些,不许偷偷摸摸的,男子汉需得顶天立地。你们渐大了,这些事合也应该知道。但不可偏了正道,正经还是要多看四书五经才是。” 那些书贾珍早看过了,只是没想到古板的荣府二叔竟亲领着把这些书给他看,再看一次倒也有意思。贾珠倒头一回接触,闹了个面红耳赤,一想到什么多情丫头之类,不由想到他自己身边的丫头,不禁感叹万分,“原来她们竟是这样想的。” 贾政冷面刺道,“那你是自己在想,有真想知道女人是怎么想的,你直管去问你的妻子去。” “是。”正好一桶冰水罩头而下,贾珠什么歪心思也没了。 贾政领着贾珍贾珠一走,宁荣两府都沉静起来。 贾敬为求心静,在府里念经吃斋,府中内务托给李夫人暂且打理,还点了焦大主管夜里查门巡视。焦大自上回被起用,此回又被主子托了事,越发打起精神来,每日里谨慎小心,别说宁国府不敢再有夜里悄着起局做赌吃酒的,就是荣国府被他撞见一回,三四个老婆子老嬷嬷被他毫不讲情面得绑起来,骂个死臭。 “哼,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老货,敢在焦大面前说什么体面。别说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就是在主子面前,我焦大也能挺腰子。当初不是我焦大,哼,老太太老爷们尚没这样放肆,你们倒敢充什么二主子!” 贾母听贾赦一说,更是生气,直接恨声道,“把这些婆子连同她家里人全部都给我撵出去,我们贾家可用不起这样的奴才。” 她对着站起来的李夫人跟王桂枝细道,“你们都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他们自为耍钱是常事,就会起争端,一时争斗相打是一出,再来夜里既赌钱,就难说不吃酒,接着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寻张觅李的,别说夜静人稀,引奸引盗藏贼,就是府里有些人也保不准偷偷得私相授受。此风绝不可长!” 圣上猛然回到京都,却不曾召见臣工,贾赦以往都可在街边跪迎圣驾…… 眼下这时候,都给她规规矩矩,“不论哪个都不许求情,此事断不能轻恕。再有敢的,先打二十板子,再撵出去。隐情不告者,一经查出,全家发卖!” 见贾母如此生气,李夫人忙命人传了总理家事的媳妇们当面申饬了一顿,又紧盯着她们传齐人盘查,弄个水落石出。夜里便乘着马车四下落匙验看,再有家中本有的大小杂物,累得她连药都吃不出苦味,本来好转的收敛住的下带,竟又开始沥沥不止。奶娘心急如焚,连劝了她好几日,李夫人只想再撑两日,等圣上到底如何发落李家。 奶娘冯氏跪在王桂枝面前,“求二太太劝劝我家太太,之前的药已是不管用了,定得再请大夫回来细看才是。” 王桂枝此时添了些孕吐反应,听了这话也赶紧让人去请王太医,“身子要紧,你们怎么不多劝劝!”这几日在贾母那里请安,也没见她脸色不好呀,是了,脸色过于潮红,也是不正常的。 “去把你们太太拉来,不管是什么事儿,都让她先搁下。”王桂枝站起来想打起精神,到底觉得难受,如梗在喉,却又吐不出来什么,这个磨人精,竟在娘胎里就开始折腾她了。 彩云捧着酸杏让她,王桂枝摇了摇头,眼下她什么都不想吃。 李夫人过来,见王桂枝自己坐在椅子上,不由笑道,“这是怎么了?” “哼,你最近干了什么事儿,答应我的话,好好的就全忘了!”王桂枝最厌自己不珍重的人,“什么了不起的事,就让你忙得连自己身子都顾不上了?” “真是方方面面都是事,东府那边,咱家里,还有我……” “嗳哟哟,那可真是不得了,赦大太太逞强威风!”王桂枝拿白眼飞她,拿帕子沾了点茶水把她脸上的脂粉都擦了,“你自己对着镜子瞧瞧,你的眼睛都呕成什么样了!” 李夫人接过被摔在怀里的硬木嵌翠菊花纹把镜,镜里的人没了脂胭打扮,眼眉都搭拉着,脸黄得泛红,皮都是松垮的,她心里一惊,镜子都让她倒翻盖上。 “还不想看,到时候命都没了,一把枯骨,可怜琏哥儿那个好孩子,才说给他娘戴花呢。”王桂枝也觉着累,但她就不是个爱争权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一点面子辛苦自己。“家里人多,事岂能不多,你要是事事都上心,你还觉着不够累?争那个有什么意思,你自己身子才最重要,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李夫人忙拉住她的手讨饶,“好妹妹,都是我的错,我一定好好吃药,将息……” “我们家太太在不在这里,老爷说有件东西要请太太去找。”外间一个丫头说话。 王桂枝按住要出去的李夫人,冷哼扬声道,“告诉大老爷,就说是我的说的,不论什么事都请他自己去找,什么针头线脑的也要麻烦自己的老婆,他身边养活的那些人是吃干饭的吗?” 李夫人被吓得不敢出声,“你,你怎么敢这样说话?” “怎么不敢说,你辛苦了也要让他知道知道,哪里不舒服了也要告诉他,他不是男人吗?我倒要问问大哥,他既然是个大将军,怎么连家里的事全要问嫂子呢?他干什么呢?”王桂枝气性上来,真叫了彩霞去问贾赦,“你当是我,问问大老爷,大太太病的这么厉害,他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那如何做得夫妻,一点儿关心都没有,实在让人寒心;若是知道,那更让人觉得齿冷,好大一个贾府大爵爷,给自家的当家奶奶,连个大夫也不请。去,就这样说,一个字也不许改。” 彩霞虽然有些不敢,到底记下来,头也不敢抬一五一十对着贾赦说了。 把贾赦气的,直冲到贾母跟前告状。 第55章 贾赦 见贾母叫琥珀来传人, 李夫人忙就要走,王桂枝死死拉住她, “你就听我的, 保管没事儿。”她让彩霞彩凤按住李夫人, “等王太医好好给她瞧了脉,开方针灸吃药,等我回来自有道理!” “是。” 王桂枝让彩云捧了妆匣, 不戴凤钗,只插了一枝金砗磲簪子,连耳环都换成圆润的珍珠坠儿, 用茶水拿手指轻轻在脸上画了两道泪痕, 才扶着彩云的手往贾母屋子里去,她低着头问彩云,“我看起来可怜不可怜……” “…太太…”彩云只觉得有些好笑, 要她看来,倒不是特别难看。 这招她上辈子常见,电视剧里有,她身边也有一个姐姐,只要她一哭, 她那个当娘的就觉得她肯定是受了老大的委屈了…… 荣庆堂正厅多宝阁右边多加了一道屏风,看来贾赦就在那头, 王桂枝越发拿出帕子掩住半张脸, 朝着贾母恭敬行礼。 贾母板着脸指着她问道, “你怎么突然就放肆起来, 居然管到大伯头上去了?你大嫂子呢,她怎么没来?” 王桂枝屈膝就瘫坐在地上,也不做撒泼姿态,“老太太,我只想着大嫂子一身的病却仍强撑着,我这里心里就过意不去。大哥哥是何等样的人物,也不见得就需要一个小女子来挑他的不是。我私心想着,要不是大哥哥就是盼着嫂子去死,再娶个新的小的漂亮的回来,不然怎么能看着她病成那样,还要为着什么一点找东西的小事就来烦她呢?大哥哥身边的服侍人都干什么去了?”她呜呜作泣,“老太太您是没看见,嫂子她脸上的妆粉施得有多厚,其实动都动不得,一动就是如同雪山崩一样,连裤子都……就这样大哥哥一叫,她就要起来,我实在是看不过眼,这才……都是我的不是,万请老太太等给大嫂瞧了大夫吃了药,再来发落我!” 一听大儿媳妇的病如此严重,小儿媳妇情真意切的,贾母的气早就跟拿针扎了的鱼泡,呼的一下就没了,她关切问道,“怎么就病的这样了?”她让人把王桂枝给扶起来,王桂枝见贾母已经心软,便走到贾母跟前在她耳边将李夫人小产的事情告诉了贾母。 “已经在我那里躲着偷偷看了大夫,吃了近一个月的药,都要好了的,谁料家里事情又多,她自己娘家时刻又挂心,点灯熬油似的,再这样下去,只怕真要让琏哥儿有个后妈了。” “你怎么不早说?”贾母皱起了眉头,原配嫡子可都不是顽的。 王桂枝本想帮她瞒着,谁知道李夫人要强至此,“老太太您过生日,嫂子想过了这阵子看大夫,还是我任性,借着怀孕把王太医请来的,嫂子她,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还以为是过于劳累,身子空虚了。” 贾母忍不住一拍大腿,都是对自己不上心的缘故,身边照顾的人也都是废物!要是好好的,贾家门里不又多一个孩子! “可恶!” 也不知道这恶,能怪到谁头上,王桂枝深深叹了口气,小声对着贾母道,“我求求老太太,这段日子便让嫂子在我那里安置,求老太太看管着,家里的事儿还是让敬大哥跟大哥哥操点心,虽说男主外女主内,可他们到底是爷们,是家里的大主子,他们说的话,比我跟大嫂说一万句只怕还要好使呢。” “这是正理,唉,你跟你嫂子,一个病了,一个有身孕,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贾母也不是刻薄之人,另取了些别人送她的药材分成两份让王桂枝带着回去,才让别人撤了屏风。 贾赦吹胡子瞪眼,他还没被哪个人这样说过话呢,见母亲居然没怎么申斥弟妹便让她回去了,心气越发不平,梗着脖子道,“母亲真真偏心!她一个妇道人家,用丫环的口来啐我,您居然也不骂她。”他气得甩袖,“要不是看在她是弟妹的份上,我早就……” “你早就干什么?你还想打她不成!我告诉你,少跟乌眼鸡似的,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对你自己的媳妇,她病了,你知道不知道!”她又压低了些声音道,“她没了个孩子,你知道吗?” “什么!?”贾赦被这句弄得呆在了当场,怎么会…… 贾母叹气,“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你弟妹怀着身孕,看大嫂子好不容易怀了一个还没了,她怎么不物伤其类。你屋里那些个小妖精,她怎么突然就要发卖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唉……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娘的没下得了下狠心去拘束你。”想着那未出世的孩子,她擦着泪道,“你这个作孽的,还不赶紧去外面挂个记名符,好好供上些香烛纸钱,让他尽快投胎。” 原来他竟没了个孩子,贾赦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默默得退下了。 才失神似得回到屋里,刚开了脸的芳霏将粉彩白花纱质交领衫往下拉了拉,露出一抹大红挑金下雪白的胸口,双手捧着茶赶着上来侍候,“老爷,您回来啦~” “滚!”贾赦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茶碗摔得稀碎。芳霏顾不得其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却忙跪下来讨饶,“老爷饶命,都是芳霏的错,老爷千万消消气,老爷千万不要卖了我!” 她家里六个女儿,爹是个能干的佃户,连讨了两房老婆都没生下一个儿子,对着她们这些女儿不是打就是骂,别说有一顿饱饭,什么活不是她们累死累活的干,大姐是活生生被累死的,二姐也嫁给了周边的农户,每天除了一样做活还要生孩子,可她两年没生下孩子,恶婆婆指责,要把二姐送回来,二姐就跳了河,连尸首都找不着。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对着人牙子跪着说了一肚子的好话,庆幸长的还算可以,才被卖到了贾家,她才有了名字,知道一日两餐,还有点心,还有月例银子。 芳霏宁愿跟老爷一辈子,也绝不愿意再回去! 看她哭的梨花带泪,贾赦冷哼一声,叫了人去了天王庙。 王桂枝回到屋里,好在贾母没怎么难为她,她由彩霞给她揉着腰,“西屋收拾出来没有,你跟着大太太身边的人去把大太太常用的东西抱过来,我亲自盯着她治病。”不养好了别想回去,她都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总不能在这时候半途而废。 李夫人就是不愿意,她如今病成这样,也只得被压着在王桂枝这里将息。 荣国府有贾母在,如今跟前办事的却不是严正厉害的大太太,也不是慈厚安详的二太太,而是喜怒不定的贾赦大老爷,不管是贾母派下来的什么事,他是心情好,你拖着点还能熬过去,要是心情不好,那可就好看了。 贾赦认得你是谁?直接请军棍当场开发,他既不撵人,也不罚银,只打得你屁股开花,也不是阴狠,打完还配上棒疮药,疼上个来月也就好了,差事都不带耽误的。但这也不是人人都敢受的,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千万求着别在大老爷脾气不好的时候做错了一点儿事,各各都盼着家里的太太们赶紧好起来,重新管事才好。 见家里家风都为之一肃,贾赦自恃有功,中秋佳节与贾敬谈笑为乐,又道自己这一月就俭省了两千两(其实是早就付出去了开销),贾敬回来,思忖着宁国府里眼下就他一个,他要修仙问道更不应该奢侈,便一下子将每月用度减少三千两。底下奴才们只得跟着变,一些依附着宁国府,不愿意回金陵老宅的贾家族人,见贾珍不在,贾敬又节俭起来,日子没了油水且贾敬无趣,只好往铁槛寺去,那里更是一间有一间的定数,无奈也只好回老家,也许在年轻些的贾政那里,能讨到几亩族田? 九月 圣上明旨,废太子,诏告天下。 十月 圣上发旨,请四品以上官员从众皇子中提议太子。 贾赦看着李夫人坐在炕上,颇有些惊喜,“你都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李夫人温婉一笑,捧过茶让他喝,“老爷坐。”开头她真是病的人事不醒。好在长这么大,头一回在弟妹那里,一点儿心都不让她操,每日服药用饭,细致入微,又带着琏哥儿在她跟前念书用功,一起玩乐。加上太子真被废,李家被贬成庶人,到底留下了性命,她那没送出去的银子,正好交给他们,让他们安身立命。 一切都尘埃落定,李夫人的心病一去,加上王桂枝开导,还有孩子在跟前,一应药材都是上好,近三个月的功夫,她的病全好了。 见夫人确实精神了很多,贾赦心底的邪火也少了许多,他再荒唐,也明白什么叫结发妻子,那些个女人他以后再不会宠的过了,害得他没了个嫡子,“以后你院子里,我绝对不放人进来。”反正还有别的屋子,何必要放在夫人面前扎眼,不如学二弟,另外弄个小院。 李夫人见他真没生气,倒好像在跟她赔不是,对王夫人越发佩服,果然如她所说,女人就不应该在自己不该刚强的时候刚强,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换个法子有什么不可以呢?就算要跟男人一较长短,也不用在身体力气上比较,难道真跟男人家打一场不成。 “我倒是听说,大老爷你打了不少的屁股啊?”李夫人抿唇笑了,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管家的? 贾赦哪里耐烦去听那些管家媳妇的解释,长的又不好看,什么祖宗定例规矩,他也懒得翻册子,只按着自己的心意来。 “他们还敢跟你告状?反正你好了,这些我也不管了。”家里要不是没别人,贾母压着,自己宠小妾害得夫人没了孩子,贾赦早想撂挑子了。 第56章 水月 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 不遂心就上板子,怕都来不及, 告状哪里敢, 只是期盼着她早点接回手罢了, 李夫人笑道,“我看你管着比我可好多了,不如请老爷多辛劳一阵子, 我再歇歇。” 贾赦虽说被夸的得意,到底不耐烦那些针头线脑的事儿,什么花样子屏风坛子的, 就是哪个房子的人应该领多少月钱, 几等又几等的,要不是有清客胡湛帮他,说不定连月钱银子都发不清楚, 他摆手道,“还是你来吧。”又怕她是真没好,到时候弟妹又让小丫头给他没脸,追问着,“你到底好没有?若真没好, 多休息阵子也行。你有什么要的,跟我说就是了, 弄到弟妹那里怪不好的。” 李夫人见他竟怕了王夫人, 好笑着, “你不是要在老太太面前告她的不是吗?” “咳, 她总归是弟妹,好了,歇息了。”贾赦也不是全没了心肝,人家将老妻照顾得这般好,差不多是救了她一命,再要怪从何说起? “好久没见,今日老爷在我这里不若多说会话如何?”李夫人几乎是起生回死,心境已然不同,想着之前自己贪恋着面子上那点儿体面,到底还是亏损了自己的身子,真要是一命呜呼,那再有什么可说的呢?纵再有照顾亲戚们,顾念着孩子,也是一场空谈。 也是好久没见了,贾赦便支起身子靠着,“你想说什么,把你那烟枪拿来我提提神。” “还是免了吧,烟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都戒了,眼下我这身子,也消寿不起。”李夫人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薄荷糖来喂给他,“这是弟妹给我的糖,老爷您尝尝。” “唔,怎么这个味儿……”含多一会儿,清凉直沁心脾,顿觉心清气爽,贾赦想着这段时间厨房、采买还有库房仍是由弟妹管着,半点错都没有,“她倒挺有巧思的。” “她是个最会自得其乐的人了。”李夫人也觉得王夫人好,“老爷,如今咱们荣国府里,有三个账房,总账房,咱家的账房,还有那边的内账房,一笔开销银子,要经三四回手。别的倒还好,就是月例钱子太麻烦了,我看,不如定下日子,每月初八或者初十派钱,哪个房头的自有哪个房的人去领,别弄得管家奶奶还要操心这个事儿。”听弟妹说还有人把这个钱拿出去放利钱,既然如此,她们就不要沾手,免得哪天缺了、少了没、没及时发,还是当家奶奶给贪了似的,白受个污名。 贾赦满不在意,“可以,就定在初五吧,月头放银子正好让他们开销。”这笔银子他清楚,每月老太太四十两、夫人们二十两,珠儿琏儿八两,元春二两,他那个丫头也是二两,姨娘们都是二两,下人一等的一两,二等一吊钱,三等五百钱,他跟贾政,每人两百两,一月下来,满府上下算起来,单是月钱要支出10320两。 不算不知道,竟是好大一笔银子。贾赦将手背在颈后头,想着他这边的月钱以后倒还是要分开才好,不然以后等老太太去了,这可怎么算呢?没得被人说嘴,让人觉得他还要占这个便宜。 老太爷在的时候,为他成家,便在荣禧堂边上划了地方修了四进的院子,开的黑油大门,一些铺子房庄也给他分了,进项开销都由他自己管,每年老太爷还私下贴补他,已经让他自立。老太爷一去,爵位他袭了,眼下老太太在,因制不得分家,其实他当初早分了出来,弟弟住在荣禧堂旁边也没得说。可老太太依重夫人,家里的大小事差不多也是她管着,便他家上下的月例钱又开始从公中出。 还是得分出来,不然他说的俭省岂不是打嘴,他一年也不缺这点银子,“你把我们这边的人都算清楚,月例银子我们自己出。” 李夫人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这样说?没得跟家里生份了。”自公中出多好,反正都是贾家的钱。 “你直管按我的办就是。” 大家都一年年大了,弟弟的珠儿比自己的琏哥大,如今亲都结了,他就是再甘心也得为儿孙打算……这些日子在老太太跟前,算是全看明白了,老太太心里也有他,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有老太太在一日,荣国府肯定要交由弟弟来打理,没得好处都让他给占了。 也罢,只等老太太一去,剩下那应该他要的,他再要。 贾政领着贾珍、贾珠骑着马由金陵地头保主做陪,跑遍了自家祖坟周边,耗时一个多月,才把田地之事买卖交割清白,上等田四顷,二等田六顷,另有八顷便是些低洼洪涝之地。 剩下的银子,由着贾珍建义房、筑家学,兼要修缮祖宅祖坟;贾政跟贾珠便找人种桑树,挖鱼塘,买鱼苗,每日里均不得闲。 贾珠倒还罢,贾政对着他一向是不假辞色,每日里又领着同进同出,父亲在上,生不出半点心思。倒是贾珍这个被父亲放纵惯了的富家子,虽说忙着手头上的事不得空,却总想着怎么能躲过叔叔的监管,找个地方好好乐一回才是。 见贾珍揣着袖子,眼神总勾勾看着外头,服侍他的万儿便道,“大爷,二老爷领着珠大爷去看挖好的渔塘放鱼苗呢。这里有金老头看着,他是家里的老人,不会错的,我跟小子们领着爷去乐一乐?” 听万儿一说,贾珍岂不心动,“有什么好去处?”他心里清楚,马娇儿根本没死,也就提不上真伤心,他自成年之后,从不像此时这么长日子缺了女人玩乐的。“光是听曲说书没什么意思。” “我前几日去跟人打听了,别得去处不好胡闹,城外头有个水月庵,里面有的是小尼姑,可是标致水灵。”万儿眉飞色舞描绘着,主子去消遣,他也能得个趣不是。“也不用什么金银首饰,只管添上些香油钱在庵里,便可以让爷随意选。” 贾珍一听是个庵堂,赞道,“妙!你去账上取上五百两,就说是香油纸钱,我回了叔叔光明正大得去。” 第二日,贾珍扮了样子,立在贾政跟前,“本是想着在家里烧纸添油,可扫梁贴瓦也不像样,我今日去就水月庵里帮她添上一柱香,吃一日的斋,明日回来。” 贾政听着有理,便应允,“你去吧,身边带着人,不可出去胡闹。”又叫来万儿叮嘱着,“你们都不许纵着爷们胡闹,清清净净去烧了香拜了佛就回来,不然先揭了你们的皮!” 万儿忙跪下应着,“万万不敢胡闹。” 出来到底胆怯,“爷,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去了。”到时候万一事发,挨打受骂肯定少不了,还被清正严厉的荣府老爷记上一笔,只怕全家都要吃挂落。 贾珍拿了马鞭子轻轻一扬,“怕什么,我们也不去别的地方。”他也知道在这个二叔跟前得小心着些。 一行人潇洒至到水月庵,倒是不巧,金陵城中也有一位公子,姓齐,今日是他的生日,一干子朋友帮闲,纨绔子弟们都来这里玩乐,所以是大门紧闭不开。原也罢了,贾珍抽了万儿几鞭子撒气,便要败兴离开,却听得里面有些曲歌之声传出,便站住了脚,“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端是唱得让人心浮神动,贾珍便又敲了几下门,有个俏生生的白面尼姑真把门给开开,“来了来了,怎么又来了这么些人!”她那青袍僧衣都不曾系紧,宽宽绰绰得,显得腰儿细细。 她一眼看见贾珍锦袍玉带,生得端是斯文品貌,比里面那些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心肝也酥了,忙伸手去拉他,“你可是来晚了!” 佳人娇媚,贾珍色心顿起,一把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遇见你,哪里晚了!”说着便拥着她挤身进了水月庵,万儿见状忙跟在后头,剩下随仆们也跟着进去,才重新把院门关好。 贾珍上下其手,那小尼姑欲拒还迎,两个厮闹着往里面走,可一真进去,厅里置了好几桌酒菜,一伙人划拳做乐。见贾珍抱着小尼姑进来,寿星公齐公子笑着的脸便有些挂不住。方才他看上这个小尼姑静月,谁料她推三阻四的,此时竟小意温存扶了个公子哥进来,他岂不能气,把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摔,“老师太,你老好没意思,收了老子的钱,竟还敢还让你的小尼姑去找别人,我少了你的吗?” 庵主虚静忙出来打圆场,她收了齐公子的钱,只好转向贾珍,见他衣着不凡,话语间赔着小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位公子,您可是走错了地儿?” “哼,大家心里都清楚,何必腥腥作态,这个我要了,你要多少钱只管说。”贾珍将小尼姑搂得更紧,看着齐公子道。斗鸡走狗、看戏唱曲,玩个女人,他珍大爷还没怕过谁。 万儿跟着拍出一百两银票,把那庵主眼睛都看直了,钱帛动人心,这手忍不住就要去接,可齐公子也不是没了气性的,他一碟子菜便扔了过来,却是准头不行,直砸到了静月身上,她唉哟一叫,眼泪滑了下来,娇怯怯只巴着贾珍委屈,“这位好爷,您可得带我出去。” 贾珍被激得血性,领着万儿打了上去,他的随仆便跟齐公子的朋友缠斗,顿时闹个人仰马翻。那虚静是这个拉不住,那个不敢拦,只急得跳脚。 静月只站在一旁冷笑,“你直管叫阿弥陀佛吧。”打得好,打得妙,管它怎么收场,最好这破庵弄出大事来,打死一个才好呢。 屋里饭桌倒地,乒乓作响,见打成这样,万儿心里实在害怕,趁着乱忙叫了小幺去给贾政报信,让他赶紧叫齐了家里的人来接。 “快去快去,珍大爷少了根头发,我们都得掉层皮!” 第57章 土豆 贾政正跟贾珠听找来的老农说话, 两人看着挖塘垫基, 栽桑放苗,与书上的情况对照着, 就看到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得跪倒在两人跟前,嘴里急慌慌道, “请老爷快带了家里人去救珍大爷,不然迟了, 怕人就要被打死了!” “可恶!” 顾不得细问,贾政站起身来,叠声叫来看屋子的庄头, 惟恐来不及, 让眼前这些佃奴们跟着他, 并让贾珠赶紧拿他的名贴去请府衙的人,自己领着人让那小厮带路, 一路打马。总算是在乱纷纷, 恐会闹出人命前把这一伙人都给分开。 紧跟着官府里来人, 问明情况。一个本就是金陵有名的望族, 轻易碰不得;一个倒也是乡绅之子,跟师爷有着点亲戚关系, 本也只是玩乐,双方都不好处置。好在大家都不是傻的, 打得都不严重,全是些皮外伤,伤筋动骨都不曾。府尹便眨一只眼闭一只眼, 判决各自赔付伤银,只拿水月庵彻底抄查了事。 闹得这般,贾政深觉丢脸,却是侄儿,跟自己年龄相差无几,不好开发。只得修书一封急送贾敬,又让连生、勇生盯着贾珍在祖宅里抄经背书养伤,不许出屋半步。把万儿来升等跟着贾珍的人都先打了二十板子,先让他们长点记性,还记下二十板子,只等回到家里若是不好再打! 后又听贾珠回来知道水月庵牵连出不少拐卖妇女的腌臢事,还与一些官绅夫人传出了些风言风语,有好事者将其编成话本,街市都有传唱,越发觉得这些庵堂小庙实在不像样,想着夫人平日宽和,也爱抄经念佛以此修身养性,怕侄儿贾珍这淫-秽庵堂传到京里,带累府里名声更不好听,赶紧修书将此事尽数描绘加急递给王夫人,更加少与道婆小庵打交道才好。 王桂枝收到信只比贾敬迟了一步,不说贾敬气得连生日都不曾过好,火急火撩得直派了焦大这个严苛老仆回金陵看着贾珍,且让贾政一定得帮他看住这个混小子。她捏着信,不但想到了馒头庵撺掇着王熙凤弄权打官司,害得一对有情人白白没了性命的净虚——虽说也有王熙凤自己争强好胜,仗权依势才棒打鸳鸯,可到底没这个老尼姑挑起此事,说什么倒像府子没这点子手段一般,也没这样的事。可见此尼姑虚伪狡诈! 当初她把饺子馆开在那里,本也是防着这老尼姑。眼下既出了这样的事,正好让贾家远了这地方才是! 另还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马道婆。 这个婆子此时倒还没有出现,倒不知道她是走得什么门路,认识了贾母,做了贾宝玉寄名的干娘(大概是有人算了宝玉的八字,觉得要让孩子好养活,便要弄个出家的方士,结拜托名成干娘,用来挡灾除恶),时常走动,哄瞒老太太的香油钱不说,跟赵姨娘走的也勤,真懂巫术下咒,为了银子便弄出那什么厌胜之术来害宝玉跟凤姐。 实在可恶,必须得防微杜渐才是。 此世界或是真有神佛,也有僧道之士,贾代善的替身出家张道士,也是其中之一,算是独特的民族传统文化,王桂枝却恨这些虚假的伪信仰,说穿了还不是欺世盗名,就跟康熙王朝里面,和尚用了十多年的时候来劝说顺治这个皇帝出家,真是想多一个信佛的信徒吗?岂不知道这个信徒的身份更是他看中的,如何能称得上是有教无类? 可是荒唐! 如今王桂枝小腹已微隆起,加之天渐寒凉,临要出门,彩云便拿了手炉与皮套子让太太捂在腹前。 “走吧,我暖和着呢。” 才出了屋门,王桂枝便看见外头已经挽起头发的原彩霞,现今的余信家的正笑盈盈立在一旁。 “太太。”她微微蹲福了下。 九月中,彩霞出嫁,她给了四匹宫缎,两匹洋纱,另有二十两银子,并有两套未曾上身的衣裳给她陪嫁,并让一帮子丫头婆子去吃席,风光体面得送嫁。贾母见她怀有身孕,把自己身边的玻璃改名仍叫彩霞派给她使唤。 “快走吧,原已是迟了。”胎儿稳固了,孕吐反酸的情况有所好转,王桂枝由着自己懒怠了,眼下身子恢复过来,晨省问安这项基本锻炼跟日常交流活动还是要捡起来。 走到花厅,竟还碰见大老爷贾赦,她忙低下头见礼,贾赦匆匆一还,各自退开。 婆子见她过来,忙撩开大红猩猩毡帘子,“太太快进去吧,大老爷刚才送了只巧八哥给老太太,老太太正高兴呢。” “多谢。”王桂枝笑着点了下头,进屋就看见元春琏哥儿都围着一尺多高的鸟笼子,拿了瓜子逗那五彩缤翠的鸟儿说话,贾母歪在迎枕上笑眯眯瞧着。 “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忙道,“快起来,过来坐,寒衣已过,冬天了,来这榻上暖和。” 太子被废,帝又请群臣提名太子。问及她,她就言虽说太子是下任君主,是属国事,但到底也是圣上家事,为臣子者只需谨遵圣谕,不好混水捞鱼,随便站队。她听着十分有理,贾敬贾赦来问,都让他们只上请安折,言明忠心。果然之后不少联名启奏的大臣或被贬斥,或被外派,就连风头正盛的忠顺亲王都被圣上当面申斥了一番。 “哪里就这么冷了,我倒觉得还好。”王桂枝有心跟贾母分说,便让古嬷嬷跟李嬷嬷领着元春跟琏哥儿去读书,“虽说只是开蒙描红,也要日日坚持行成习惯才好。” 贾母接了媚人递来的茶,“有事?” 王桂枝点头道,“是有件事,原不想回老太太,免得老太太不喜操心,只是这事虽不大,却有些让人觉得烦闷恶心,故要请老太太示下。” “你说。” 若是无事,她只有来陪自己取乐的,贾母渐也看明白此时二儿媳妇的处事风格来,她还是板正规矩,不论是什么事,她心里过一遍都有个谱,话也清楚,事也分明。 王桂枝先把贾政写给她的信取出念了,复道,“这个水月庵,跟咱府里那个……有些个重名了,虽说大家也叫馒头庵,可到底……” “唉,庵堂本是清净之地,竟让他们弄得如此藏污纳垢,污烟瘴气,实在让人羞耻!” 贾母岂能不明白儿媳妇言下之意,她虽不好说,到底也不能不说,就算这个水月庵不是那个金陵的水月庵,但谁会去细查,说嘴的传开来,又怎么分辨?府里眼下每月每季香油纸钱供着,闲时候她还请了那尼姑过来说话解闷,要是让人知道水月庵竟是让男人玩乐戏耍的暗娼,贾家女人的名声名誉还要不要了! 她原是想为孩子们祈祷祝福,却惹出这等事来。 见贾母脸上有些挂不住,王桂枝也不想让老人家因为一个心灵寄托取乐的不高兴,“都是那些人见利忘义的不好,老太太别往心里去。其实老太太虔诚,佛祖菩萨心里清楚。您是有福之人,不说别的,就是咱家老太爷的寄身张道爷,是由圣上亲口叫封的大幻仙人。要论起道经来,东府的敬大哥哥,更是道教理通,以后咱们只家庙、清虚观里去就是。” “你说的对。” 贾母打起精神,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早日撇清关系,她让人叫来李夫人,“除了清虚观,以后那些什么庵、什么庙,香油灯蜡统统免了,不许再让他们进来。若是有僧有道来化斋,给些米面菜果就是。” 李夫人虽不知道何事,却立马应了,“这倒省了好多事儿,我也疲懒见那些人呢。” 王桂枝笑道,“满天诸神,不如祖宗保佑。从此我们都远着便是。眼下厨房里有好几个小子让师傅们调-教出来,正没机会献丑,我请老太太当回裁判,看看他们能不能出师可好?” 贾母笑着应了,“好,我也乐意做这个主。” “到时候还请大太太也来当评判,我还要让他们表演呢。”王桂枝也没完全贪懒,反正贾家地方大,她直接让人在大屋子里中间重新起了口字形炉灶,二楼为梯,正好高处观摩。 这段日子以来,厨房的开销原每月五百两(贾家有八大田庄,逢年过节都有鱼肉菜蔬猪羊鸡鸭进上)原是天下菜牌写尽了流水转花似的做,现大家都自己按例点菜,吃着可心并不浪费,贾政贾珠领着一帮人不在,每月竟只需要一百来两。就是下仆杂役们且吃的也不算差,她让彩凤去瞧过,一素一荤并有菜汤。虽说都是食材是锻炼刀功之物,学徒们炒出来的,却也都是上了心练习的,味道不算很差。 更让王桂枝开心的是,嫂子派人送来了好些外国的香料,香水,还有蕃薯、土豆。 这东西好,她让李纨帮她给贾政的回信也附上这些,让贾政试着种种。 第58章 □□ “怎么老太太今日放了你的假?没到您的班, 您这贵脚竟踏过来找我?”许婆子见是吴婆子, 瞧了瞧屋里没人,才把太太赏下的花生瓜子等零嘴拿出来请她吃, “既然过来,也请你尝尝, 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垫垫嘴。”又忙着从茶房里提了壶水来泡茶。 吴婆子笑道, “您老就别得意了,谁不知道太太改了采买办法之后,你小子精得跟猴似的, 专门从外面买些小玩意讨那些丫头小姑娘们的喜欢, 哪回不赚的手都捧不下了。” 提到这个许婆子自是得意, 每房采买原全都是外面指派的,什么东西都是随便他们买, 太太以前不知道, 后来瞧他们买的时常不合心意, 屋里丫头们还要另外使钱子去外面买, 干脆在老太太二门处专门设了个采买厅,每逢七日各自选了自己合心意的现买, 大家的胭脂水粉、洗头洗衣等用具钱直接蠲了,变成大家自己的月例银子。 当时她那小儿子就甘心情愿, 愿意每月倒拿二两银子让太太给他一个档口,他自去外面买了玩意儿、针线、头油粉盒回来卖,之后不但每月初八的月例钱都能存下来, 回回都能赚些银两。 “那都是老太太太太仁德,托主子的福。”许婆子笑得牙豁子都能看见,吴婆子心里可真是羡慕,她停下往嘴里送花生仁的手,“那采买厅可还有空缺?” 一听她这样说,许婆子就知道她是来打听消息来了,这事她倒是知道,“这个月定然没有,都把银子交割好了。不过……”她拿手招了下,吴婆子忙附耳过去。许婆子拿手掩了,悄悄道,“有那猪油蒙了心的,偷偷放了道婆撞进来,说什么家里有鬼,要请老太太驱鬼,太太正生气呢。” “真的!”吴婆子惊喜万分,太太做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好好办事,就有好处赏赐。谁犯了规矩,她仁慈,也不打你,也不会不顾体面体统就把人撵出去,只看事大小,或是知法犯法的,谁弄出的事,一盖在贾府上下全部亲友俱要受罚。轻则罚钱,重则带累身上的差事。 这样处置,老太太都夸赞,只说哪个还敢偷懒讨嫌,只要不怕打家里所有人的嘴,就只管犯。 如今府里一颗树、一片水塘都有人包了去,除了应该供给主子的份例,供家养鸟的,剩下每处按大小只交一些福利金,给那些没包上的婆子们甜甜嘴,剩下都是自己的。 许婆子抿嘴一笑,“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哪个蠢货,谁不知道太太最烦那什么歪鬼邪神之说,除了清虚观的张神仙,平日里只拜观音,抄抄金刚经般若心经。再说了,东府的敬大老爷最是信道,每月都来给老太太太太讲道传法,要是有什么鬼,他能不知道?” “什么鬼,还不是总想着跟以前似的安逸从主子身上抹钱。眼下不论哪个主子身边的丫头不警醒着,别说少了个杯碟,就是衣裳上少了个香包袋儿都要清楚。再像以前那样,钱一不凑手了,借口买这个或是买那个就把东西弄走,那可是不能的。”吴婆子明白,以前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约束,无脸者不得上进,如今太太事事都有道理,调-教身边的丫头们各个都能写会算,还有珠大奶奶一笔蝇头小楷为臂力,大太太襄助,谁再能混得过去?再想躺着享乐是绝不可能的! 她得了这消息,想着那犯了错的必定犯缺,只要有了缺,按资摆辈,再让彩凤问问,说不定就能再落个差事在她家里,又多个人存钱就能早一日置下自己的房产。 “吴姐姐您家里还少了进项?要我看,您那个小儿子不若看看能不能进得了厨房才好呢。太太已经让珠大爷选了地址,正修大酒楼呢。就是当个小二,也能得着赏银呢。”许婆子道。 吴婆子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外面在叫,“太太下来了!” 两人忙都站起来,将瓜皮果屑扫进盒子里,吴婆子立得不敢乱动,许婆子从窗户缝里偷偷瞧了,“太太进屋子了,老姐姐你回去吧,得闲了我们再说话。” “自是如此,我走啦。”不敢打扰许婆子候着恐有差事,吴婆子忙自回去。 王桂枝一进了屋,就要把外面的毛披肩去了,“说了走着路不会冷的,你们非得给我裹这么厚。” “那才是正理。” 冷不丁飞来一句,王桂枝偏头一瞧,是了,贾政回来了。她微抿了下唇,“老爷好。”挺着个大肚子,她就嘴上问问。 “过来拿暖炉歪着,都快要临盆的人,还这么淘气,天天四处乱跑。” 贾政皱着眉头,见她的肚子越发大了,不免忧心。夫人身边原有个老嬷嬷,最会保养,珠儿元春都有她照应着,可惜上前年病了挪出去,后来虽说请医问药仍是去了。眼下这胎,看着就比前两回肚子显得大。 问丫头们,说是头三月他不在家,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后来肚子大了渐渐胃口才上来,可如今都八个月了,怎么光长了肚子,夫人自己身上倒没怎么长肉似的。 看他脸上罩着寒霜,王桂枝顺从得坐过去,他倒没跟她生气,还帮她把腿抬到榻上,“老爷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贾政不想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夫人,免得她自己怀着胎儿更想东想西,“外面有些事。” 难道被上司吃了挂落,还是又背了哪个黑锅? 去年他领着贾珍回金陵老家置办祭田,贾珍把一个小尼姑偷摸着带了回来,本来是暗地里租了个宅子办在外头,不料时常摸出门被焦大查出给捅了出来,贾珍害怕贾敬打他,就说这是叔叔给他的,所以不敢不带。等他们这边知道这事,贾政气得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大冬日的,还喝了好几碗凉茶。 要不是珠儿告诉他,事可不是这样,她都不知道贾政白担了这纵侄行乐的名。 原来贾珍被锁在屋里,青年体壮的,又爱色如鬼,实在憋急了,还想摸一个肤白嫩稚小厮来泄火,贾政见强行压制也是如此,正好那水月庵里好些被拐来卖的可怜的女孩,父母亲人俱不知道,已经是被糟蹋了,就让万儿去买一个回来给贾珍,之后也就消停了。 所以说是贾政给的却也不算错,怪不得他只有自己生气上火。 “外面的事儿回到家里就别管了,反正天掉下来,还有高个子的顶不是?”王桂枝随口宽慰着,贾政虽有不好,但对她尚算不错,说两句好听的还是要的。 贾政越发皱眉,这事谁能顶,她自己肚子里面揣着,谁能帮得上忙?早她说的要请家医,倒是已经打听了问查了两个,要不干脆都先请来家里,到时候多个人出主意也好。他思忖已定,便站起身来,“我出去一趟。” 啊?看来是真的有事了,王桂枝心里微紧,“有什么事吗?天看起来阴阴的,怕是要下雪。”真有什么事,她还是想知道,不然夫妻同体,被牵连了也不是玩的。 “回来再跟你说。”贾政由丫头套上斗笠外袍,“你们仔细照看着。” “是。” 王桂枝没怎么动弹,看她们又倒了一碗燕窝给她,便苦着脸,“我不爱喝这东西。”虽说隔水清炖,只加了一点儿蜜糖勾味,可谁二三天都吃一回,连吃六个月都会厌的。 “太太快吃吧,您不喝,到时候老太太老爷可都要怪我们的。”彩霞又捧来个攒盒,“您用了这个,这里面的东西随便您吃。”她甜甜笑着,“这可是秦大娘领着十几个女儿家做出来的,您那福意楼里,要卖五两银子一盒呢。” “我也不想吃……”王桂枝见她们这样眼巴巴看着,心道这以前想吃还吃不上呢,闭着眼睛一口气往嘴里倒着咽了。上辈子吃着银耳莲子汤,就告诉自己这跟燕窝差不多,如今真有燕窝了,还想着银耳。 说到银耳,她想起了自己的蘑菇们,天冷没什么新鲜菜,“有送来的蕈没有,让他们做个杂菇煲。” 彩凤翻了下今日送来的单子,“有呢,我这就让人做。”因是太太庄子上送来的现成的东西,也就不用另外给钱。 “这东西眼下卖的极好呢,听我哥哥说,一等割下来拿被子捂着送过来,才上柜就被抢光了。”彩莹嘻嘻笑着,给王桂枝揉腿,“不过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太太您的呀。” 王桂枝知道,这样东西算是她目前最得意的进项了。 “冬天的蔬菜本来就少,有暖房里的新鲜菜叶一出来就送进宫里或是亲王家里去了,张买办抱怨了好几天,说他求爷爷告奶奶的,好容易才买了些回来,都孝敬老太太了。还好咱们府上今年夏天腌的酸菜、泡菜还有晒的菜干不少。”彩云在一边拿笔登账,“太太,不如咱们也弄个暖房种些青菜,免得夏天里一文不值的菜叶子到了冬天就贵得要翻天。” “行啊,你把这事记下来,告诉珠儿一声,让他去办。”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王桂枝本想歪一会儿,却觉得腹中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是怀过孩子的,知道临近预产期孩子会转向,“嘶……真调皮……”她摸着肚子,深呼吸想缓缓,不料没过一会儿,却是更痛起来,她顿时呻-吟出声,“快,快去叫人,我只怕是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愚蠢的作者,昨天眼睛有点疼,所以没加更,码完字就放存稿箱,结果设定时间出了问题,一刷留言才知道没更新……如果无意外,加更补偿。 以后仍是每天13:00~~~爱你们~~~ ps: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约束,无脸者不得上进-————————这一句是原著里凤姐治理宁国府时候的原话。 第59章 母亲 “啊……” 王桂枝疼得双手胡抓, 嘴里咬着的软布又掉了出来, 跪在床边的彩霞忙又拿一块叠好的送回她嘴里。 彩云早让丫头婆子们去通知老太太、老爷,耳里听见太太疼得直叫唤, 她又没经过这事儿,慌得不行, 又赶紧让人去叫大太太,大爷还有珠大奶奶。 元春人小却跑得最快, 可惜谁都不敢让她进屋,只让她在荣禧堂坐着等,古嬷嬷按着小姑娘, “好小姐, 您这么小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太太这时候也顾不上您啊!” “那我在门边偷偷看一眼还不行吗?”元春眼里噙着泪,拉着古嬷嬷央求着, 她知道这不太合规矩, 可太太这段时间偷偷破的规矩多了去了, 她本就聪明, 又年长了一岁,心明眼清, 自比是个大姑娘了在别人可端着尊重。可在王桂枝跟前,还乐意跟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贾母急急走进来, “不行,你好好在这里呆着。这事儿可不是玩的!”产房里不干净,小孩子澄净, 再说在一旁喧闹哭求,反而让产妇分心,到时候心惊困乏可不好。 “不要乱,太太这是第三胎了。茶房的多拿两个炉子来备着水,让厨房里多烧开水送来,取雪蛤炖红莲,熬上参汤、小米红糖粥。屋子里除了稳婆,只留三个稳妥人,其它的都在外头等着吩咐。” 她老人家一来,大家乱慌都找到了主心骨,井井有条起来,大小丫头婆子们都立在屋里听着太太时不时传出来的呼喊声。 没一会儿李纨、李夫人都赶了过来。 “你们坐着,总没那么快。”贾母坐在椅子上,又问道,“老爷呢?他怎么不在?”她轻拍了下椅子,“怎么没人去叫吗?”生孩子这是大事,孩子他爹,爷们怎么能不在外头。 “请太医去了没有?”李夫人补问着。 彩霞彩云彩凤都在里面,彩莹忙上前回道,“彩云姐姐早派婆子去叫了。”到底年龄小,听见惨叫声,脸上有着惶惶不安。“不知道请没有请大夫……” 李夫人忙叫了自己身边的人去请,“快去请王太医。”她都是王太医治好了,心里最信任他。 大家都有些坐卧不安,渐渐得听产房里声音都虚弱了好多。 贾珠都过来了,贾政还没过来,贾母气得指着一个跑腿的小厮就问,“老爷上哪儿去了!成日里总能见着人,真等着人使唤,哪一个都一问三不知。” 贾珠急得直搓手打转,心里怕极了,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急道,“老太太,我到外面请个大夫来吧,这王太医也不知道当不当值,他要是在宫里,一时赶不出来可怎么好。” “你快去!”贾母忙让他去。 “太太,请用力!” “啊……” 王桂枝一开始是真的疼得受不了,忍不住就要叫,后来她慢慢有点习惯,知道就是这样的痛法,不能乱叫乱使劲,不然等没了力气,更不好生,反而她跟孩子都要受大苦,便强忍着,跟着稳婆说话,让她使劲才使劲。 稳婆拿袖子擦着头上的汗,她刚才摸肚子,这时竟发现不像只是一个孩子的样子!而是双生子,虽说两个孩子是好,可这对于产妇来说,危险性都是成倍的,加上富贵人家的太太,养尊处优,体力有限,这第三胎,小半个时辰还没生出来,实在是让人心面没底。 “太太,您用力啊!”稳婆摇开其它的心思,帮着她往下挤压胎儿出来。 她下了力气,对于王桂枝而言疼痛立马就成了升级版,她如今虽说比上辈子年轻,可也是三十五岁的人了,她来了之后有增强锻炼,却也因为很快就怀孕,跟着就是冬天,还是少了活动…… “啊……” 王桂枝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争气,没事的,上辈子不也是这时候生孩子嘛,她能行的! “哇哇……” 稳婆惊喜道,“出来了,出来了!”她拿起泡在滚水里的银剪子,利落得剪掉脐带,拿细麻绳扎上后用软棉花包扎好,放到一边准备好的小包袱里,新生孩子暂时不便擦洗,要等脐带长好,不受脐风后才办洗三,她大声报着,“恭喜太太喜得贵子!” 男孩,果然是宝玉吗? 王桂枝脱力得躺回到枕头上,又猛然伸出手,拦住要出去的稳婆,“先给我看一眼……”要是真有玉在口,她就先挖出来再说。 稳婆本急着出去,彩云是听惯了王桂枝话的,立马从她手里夺过孩子,放到太太跟前,孩子是太太生的,哪里不能让太太先看第一眼了! 这孩子真不是紧巴巴跟个红皮猴子一样难看,胎毛都有一指来长,可长的真好,她心里一松,拿手在他的嘴巴里摸了摸,果真掏出一块东西来,她手一反,把那闪着一点儿光彩的东西手心里攥了,正想说抱出去吧,就觉得腹中仍在滚动碾压着痛疼,“我,我的肚子还疼……” 想去讨赏的稳婆忙转身撩开罩着下身的被子,让人拿了烛火来看,果真像是还有一个,“太太,只怕您是双胞胎!” 什么!她竟怀了两个孩子吗?那另外一个是谁,也是跟她一样穿越的吗?这念头一瞬而去,再也顾不得想其它,疼痛又是一阵一阵的袭击而来。 贾母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本是报喜又不见稳婆把孩子抱出来,正急得跳脚,李夫人就想往里面冲,她是不怕冲撞的。彩云便抱着个孩子出来交给她,跟着一溜烟又闪了进去。 “唉呀,好个漂亮的孩子!”李夫人手里稳稳抱着孩子,见着孩子紧闭着眼睛哼哼着,满口夸赞。 贾母接过老花镜带上,怕人老力气不稳也不抱,只看着嘴里也是夸,“真是个漂亮孩子!”喜事啊,难得的喜事! 二月十二,春神花神的日子,好好好。 李纨元春更关心王桂枝,她俩互相牵着手立着,嘴上直问,“怎么又进去了?太太呢?” 都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难道太太…… 李纨看了一眼那个仍在襁褓里的孩子,比起这个小娃来,她更想的是太太好好得活着。 有一就有二,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就容易多了,没过一柱香的功夫,稳婆又剪下一个小婴儿的脐带,她脸上笑开了花,“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您又得了个千金!双喜临门,龙凤呈祥啊!” 两个齐整漂亮的小娃儿,一男一女,哈哈哈,这回她的赏银可少不了了! “快,这位姐姐,赶紧再取一套小被子来。”她乐呵呵着,见此时下身血也渐渐收住,不再流淌不止,心里满天神佛十八代祖宗都谢了一回,简直是时来运转。能给荣国府的太太接生一对龙凤胎,她可以吹上一辈子! 厚赏是肯定的了,稳婆也不再着急,细细给产妇清理了,胞衣等杂物拿早准备好的坛子收好,见王桂枝气息还算是平稳,只是脱力,直赞道,“太太好本事!”这样的人家剩下的自有丫环照顾,她便净了手,抱着也让王桂枝看过之后的女娃儿出来报喜。 稳婆半蹲了大声唱喜着,“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太太贵人自有天象,一胎两子,龙凤呈祥!” 把贾母喜的跟什么一样,“赏!重重的赏!”她哈哈笑着,坐到椅子上接过稳婆手上的女儿,她美滋滋得拿手颤颤得摸了摸以小婴儿而言算是浓密的头发,“真好,好!”她把孩子交给元春的奶娘先抱着,细问,“太太怎么样?她好不好?”这可真是大功臣啊! “太太好着呢,可以用些汤水,好好休息就能生龙活虎。”稳婆笑道。 贾珠刚刚进门,不等说让大夫进来请大家回避,李纨就朝着他蹲了一福,脸上满是喜意,“恭喜大爷,大爷今日不但添了个弟弟,又添了个妹妹。”若她也能跟太太一样,那真是再无所求! 虽在屋里,小孩子看看就行了,又多了一个孩子,好在孩子小,可以先睡在一处,就是得赶紧再找一个奶娘,怪不得提前生产了,肚子那么大,她可是辛苦了,“我们都避一避,赶紧让大夫给二太太细瞧了。”又一迭声追问,“快拿了滋补去油的汤水进去。” 一听说王桂枝用了小半碗,已经睡熟了,大家才开始欣喜得小声交谈起来。 贾母环顾四周,还没见着贾政,心中越发恼怒,嘴上却说着,“让太太好生坐月,不许乱说多说一个字,但凡太太知道了一点儿,把你们的舌头都给绞了!” “是!”大家都恭敬听了。 着急等候了这么久,老太太也乏了,又想到东小院那边的姨娘们,“不许那边的人过来走动,让她们只安静守纪在屋里做些针线。” “是。” 等贾政领着两个大夫并其一家大小回来的时候,没一个人觉得是他体恤太太,却觉得他薄凉冷性。 贾母冷声哼道,“你干的好事!你去哪儿了,怎么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明知道你太太就要快要生产了,你乱跑什么!啊?没心肝的东西!” “我……母亲,我……”贾政满头大汗,他怎么知道就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码的,如果不对……请轻点拍…… 贾政:我冤枉啊! 第60章 奇妙 知道原委后, 贾母也不好再说儿子, 只让他赶紧把那两个大夫都安置下来,照应家里的人,“你虽是好意,到底误了时机, 以后她知道了, 不定怎么伤心呢……”贾母轻轻摇头, “你们男人家,怎么会知道女人的心酸。”她叹了口气, 当初生贾赦,荣国公就不在, 那滋味……也只有经历过的人, 才能明白。 “是贾政错了。”事已至此, 贾政后悔不该没告诉她自己去处,若真是因此伤心,倒真成了他的罪过了。 “你快过去,在她窗前多说些话, 我让其它人都瞒着,你自己也不要乱说。”贾母挥手道,既然不是别的事绊了腿,只是恰好, 所幸虽说早产,但不论产妇与胎儿都健健康康,她自是开心的。 贾政忙回到王夫人屋里, 有心想进去瞧瞧她,却又让婆子拦着,丫头又说夫人昏睡着未醒,便只得先去瞧了瞧两个孩子,心里很是欢乐,“我在梦坡斋,太太一醒就打发人来告诉我。” “是。”众人应了,贾政来到内书房,思考起孩子的名字。一个人翻起字典跟古籍来,拟了好些字,都觉得不够好。 贾母小憩了一会儿,忙传来李夫人跟李纨,“你是嫂子,她又是那样待你,这会子你可以好好照顾好她。” 李夫人笑应着,“那是自然,不用老太太说我也会的。”她犹豫了一会儿,“倒有件事要问问老太太,就是把那个道婆引进来的人……” “怎么?那些个一派胡言,满嘴都是信口雌黄的无稽之谈,什么鬼,她们自己才是鬼!”真说是鬼,哪个鬼是来保住贾家的平安、诞下龙凤双胎传续子息,那也不是什么恶鬼,理应是鬼仙了。贾母道,“按照你弟妹以前的规矩,先免了他们的差事,记上档,三年之内都不许她们再上跟门禁有关的缺。” 李纨站起来补充道,“只是其中有一个是大姑娘的奶娘,不然大太太早处置了。” “哼,她们惯是这样,元春那里我自会告诉她,先免了她奶娘的差事。不过是仗着小时候吃过她几天奶罢了。按理说,给她的尊贵体面,看在照顾小主子长大的份上,更应该守规矩才是,她们却不明白……”贾母摇头,“只不过贪心不足……眼看府里又添了两个小儿,这些要依势卖老的,更加要罚得重些。你直管用我的名义来开发,我不怕得罪人。闹到我跟前,我也自有道理。” “是。”有了老太太的话就行。 贾母对李纨道,“你也是,你太太那样疼你,你要好生侍候你婆婆。”她呵呵笑着,“以后跟你婆婆一样,也生一对大胖小子,哈哈哈。” 李纨小孙媳妇,直羞得俏脸通红,软着声应了,老太太更是高兴,“我就盼着一家人健康和美,多子多孙。”要是大儿媳妇那个孩子能保住,那该多好,大房就琏哥儿一个,也太孤单了些。 “她行下的定规都很好,不要改动了,照原样就是。”虽没明说,大儿媳妇到底退让了一射之地,明面上二儿媳妇只是管着厨房、采房、库房,可她那三样都理清了,连带着府里气象都为之一清,往日里人口混杂、事无专执、需用过费等经她另立巧宗儿,那些想偷懒耍滑的再没了机会,必定得勤恳办事。 到底是年轻人精神头足,想得多,也有这样的心力统筹,以后她更有日子高乐呢。 李夫人赞道,“这也是老太太宽容,不然哪里有我们放肆的份呢。” “那也是,我自然是个天下间最好的婆婆!” 又说了会儿话,贾母便让两人去办自己的事,“晚上也不用过来了,你们忙你们的去。” 王桂枝醒醒睡睡,嘶着牙缝忍着疼,更吃那些没滋没味的汤水米粥,不然就是苦到心里得助排恶露的药汁子,真想问问如今的大夫知道不知道怎么给妇女上环结扎,据说身体健康的女人六十岁都能生,她可再也不想怀孕了! “太太,真能把窗户偷偷打开一点儿吗?” 彩云瞧着婆子们不在,太太只说没事儿,才有些犹豫得打开离得最远的一扇窗户。 “没事的,她们不许开窗,是怕外面冷进了寒气吹了我,可你开的窗户离得那么远,我又睡在床帐里,旁边有着炭炉还有暖炉,哪里会受得寒,这屋子里浊气太多了才不好呢。”就跟什么东西不算份量都有说毒是在耍流氓一样,任何时候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分析,她在新闻上还看到过在现代有在大暑天连风扇都不让吹,穿着长裤长袖棉衣,活生生热死的产妇。 简直愚蠢! “每天你们看婆子们吃饭的时候,打开窗换换气。明天你们再拿热热的毛巾给我擦擦。”王桂枝上辈子还没如今这条件呢,不照样好好生下女儿带那么大了,她心里有数。有些事,不能偏听偏信。 “老爷呢?孩子给起了名字没有?” 王桂枝打算用别的事转移自己仍在闷痛着,像是有个孩子还没出来的肚子与下半身。 宝玉是个小名儿,如今玉已经让她收在自己枕头下了,没玉了,还有一个妹妹陪着,还会叫宝玉吗?不过也有可能,毕竟贾家这辈都是王字边……原本宝玉是四月二十六日的生日,跟平儿、四儿、邢岫烟、薛宝琴是同一天。 她拿手算了一下,嘿,如今倒跟林妹妹原生日是同一天,她觉得世界真奇妙,不知道林妹妹、袭人的生日会变不曾。 她那个女儿,会是探春吗?若是探春就真好,她本就精明强干,只被赵姨娘拖累,大家爱重她,有时候为着她也为赵姨娘贾环办的事圆融不敢开发,如今真从她的肚子里托生出来,只盼她仍是文采精华,见之忘俗才好。 她这里都过了一折了,却没听着彩霞彩云的回复,有些奇怪,“怎么了?老爷不在家?”龙抬头,迎春的生日一过,花朝节,许是到了上朝的日子了? “没有,没有,老爷在家呢。” 彩云原本爽性的个性猛然打了个结巴,也是王桂枝精神不济,不然早看出来了,彩霞忙掐了她好几把,嘴里答着,“太太忘啦,您才醒的时候,老爷过来在外面瞧您呢,后来您又睡着了,老爷才出的书房。” 是了,那时候迷迷糊糊是好像听见他的声音来着,“怎么名字还没有起?”原配所的孩子生下来由大夫看过,只要是健康都要禀告祖宗,请祖宗庇佑,按着辈起名字录在族谱上 。 “老太太觉得龙凤呈祥是个好兆头,正好是老爷要写平安折的日子,要请圣上起呢。”彩霞忙答了。 …… 皇帝真辛苦,连一个从五品官员孩子的名字这样的事也要管…… 从来只在电视上见过领导人的王桂枝觉得有点窘,她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咧着嘴道,“怕还是要咱们自己起吧。”皇上多少折子要看,多半不会理会,她开始自己想着,女儿仍就叫探春,儿子嘛,就叫贾瑛,不是说他是神瑛侍者吗? 不料几日后贾政真捧了折子大家一起谢恩,圣上真给两个孩子起了名,一个真叫贾瑛,一个却叫贾珏。 作者有话要说:  高温停电简直不是玩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说不出来的那种难受,所以今天没有加更,抚摸各位小天使。 第61章 香甜 王桂枝床上过了两天, 在额头上绑着窄窄的暖帽, 由着彩霞拿了什么蛮香的粉末给她轻轻洒在头上,然后梳子梳过之后,再拿着篦子给她篦头(原来不方便洗头的时候也可以这样洁发,真是学到了), 喝着乳鸽汤, 以几乎不修边幅、觉得自己满脸是油的尊容见着了贾政。她这才知道, 皇上为什么那么闲! 有空给功臣之后的孩子起名字! 那是因为他不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了不是大家看好的皇子的皇子为太子,而且还直接让太子监国, 主理朝政了…… 所以虽然还不是太上皇,但已经初步把自己当成太上皇的皇上, 就有闲心对着这段时间也许特别听话, 让他觉得不错, 应该赏一下的功臣之家,随笔就提了名字~除了贾家赐了名,另有生日的也有送寿礼,还有叫去一起品诗作画的。 (要真是影射的康熙大帝跟未来的雍正皇帝, 这里就不像了啊!) 贾政炯炯有神得看着王桂枝,而王桂枝囧囧得回视,别看她啊,她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嘛, 她万分庆幸后来她都有管住嘴巴,没再说出什么让人误会的话来。 “洗三的时候,圣上还恩赐了‘洗三面’, 实在是龙恩浩荡!”贾政很遗憾夫人没能吃上。 王桂枝觉得皇上就是牛,反正他赐一碗什么面,又用不着他动手,派了人来,贾家还要对着这面三磕九叩,还要拿银子打点太监,一碗普通至极的面,就如此变得尊贵不同起来。 她都可以想象得出,平日要总是得天天早早起床(他熬死了皇太后,他最大,不用给谁请安了),念颂学习先祖圣训,日常接着便要御门听政(有事早奏无事退班)完了才吃上早饭(吃早饭也不能闲着,奏事太监会把请求召见的王公大臣们的牌子递上来,皇上得看饭后召见谁),接着批改奏折、处理政务的皇上,把这一套都推给了儿子,光荣退休了! 再吃饭的时候,习惯性得就要召见哪个,但是不能啊,说了要让太子监国的,皇上不能自己打脸不是,便找了点小事随口吩咐了…… “嗯嗯……我没吃上真是残念啊……” 谁想吃从宫里那么远送来说不定早就凉了坨了的面条,等她出了月子,她要吃麻辣小面、臊子面、龙须面、杂酱面肥肠面……王桂枝支应着,大家都尊重皇权,她总不能离经判道,再说她想的也不一定对呀,谁知道帝王心术是不是另有打算呢? 贾政安慰她道,“珠儿元春都有分润的,咱们家孩子多,倒占了便宜。” 毕竟在月中,两人又说了会话,贾政便离开了,他还说了一个事,“你让种的土芋收获了,那边见收成不错,连带昆仑瓜、山芋也送来不少。”贾政还奇怪,“你怎么知道那些发青的地方就会出苗?而且秋天也能种?” ——还是话说的太多了,她只管吃就好! 他走后,王桂枝兴致勃勃道,“让他们蒸两个土芋送过来!我要尝尝。” 等她被拘束得“刑满释放”,清明已过,王桂枝痛快得吃了一大碗豌豆铺盖面,麻辣抄手胡辣汤辣子油面暂时只能再等等,她还不能吃辣椒刺激性食物…… 晒伏一过,正过着翻经节呢,贾敏送来了喜报,她怀上了! 来送信的男仆欢喜道,“咱家大爷还想请老太太多派两个得力善于此道的婆子嬷嬷!”林家没老人,两个人都是头回,只得求助奶奶家里。 “好好好!”贾母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上天保佑,她的小乖乖总算是怀孕了,也顾不得什么,见着王桂枝,便让她快去打点贺礼,同时有些犹豫问道,“你也出了月子,那些侍候你的老妈妈能不能……” “老太太快派了去吧,她们管头束脚的,我正好能自在自在。”王桂枝马上应道,当娘的要疼女儿,这没得说,再说她也用不着她们拿些什么规矩来管着她,让她们去照顾贾敏跟未来的小仙女正好。 不过既然要派去,她也要好好敲打她们一回,免得她们自以为是,骄纵过当,此时稳婆可不像妇科医院,里面的医生护士都要起码四年以上的学习考证实习才能上岗,多是积年的老妇觉得自己能行(有些经验知识),便在家里门口挂上个木牌,上书xx收洗,下面缀以红布就可以以此为营生了。 贾母见王桂枝泰然如若,大方得体,“她是头胎胆子小,你经历得多,我就偏心多宽容她些。”到底觉得她顺意贴心,又让从她库里拿了两样摆设给她。 王桂枝回到屋里,便叫来那两个婆子,叮咛嘱咐着,“你们是老太太派去的,姑奶奶事要样样上心,也不许你们拿那些什么‘规矩’来压她,定要让她心情愉快,时常走动着,就算是坐月子,我算着时间跟我怀孩子的时候差不多,你们要像对我一样,明白吗?”想想她的身体跟贾敏还是不同,只有母体健康才能胎儿康健,打点了一些常用物品,还要多派了一位大夫同去。又让贾政给写信,将自己一些心得体会细细写了。 贾政还拿此笑话她,“你也实在聒噪,哪里就有这么多话?”他抖了抖十几页的纸,上面蝇头小楷收含明秀,“老爷我的手都写酸了,连杯茶都没有。” 他唇挑斜眼把手一摊,“外头挂摊写信的,还有润笔费呢。” “给你的亲妹子写信,还问我要润笔费,没有!”王桂枝拿嘴努他,食指画在腮边臊他,“不知羞。” 肚子里两个孩子许是抢了母体的养份,王桂枝本就没怎么胖,出了月子之后,药膳滋补加上按摩锻炼,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身材,她还领着孩子们踢毛毽子,玩绳戏,不说元春琏哥儿血气充盈,越发活泼,她的气色也显红润。 此时天气燥热,她只穿了件红绫地蓝白花纱质排穗宫衣,白色寿字纹封腰,粉蓝裙子,清雅恬淡,却越发显得红唇丰润热烈。 手指上染得通艳,不到一寸的长指甲却显恰当,在面上有如雪上红梅。 贾政一时看迷了眼,他顺手抓住她的手,“我哪里不知羞了?” “呸……” 王桂枝夺手不过,又拿起笔让他赶紧写,“别闹了,快写了。” 彩云端了茶盘进来,见彩霞眼都看呆了,一见老爷跟太太两人正腻在一块儿说笑,扯着她直出了屋子。 她上下打量着彩霞红颊飞红,冷哼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个彩霞原是老太太屋里的,她见过贾政恭敬板正,严肃冷苛,本来还怕的要命,担心没有在老太太那里宽和。正好那时候贾政常不在家,王桂枝身怀六甲,少有亲热,就连生产之时,贾政也不在。赵周姨娘来请安,见着她们容色艳丽,比太太美貌年轻不知多少,她还以为老爷不爱太太,谁知道今天才知道…… 见她低垂着眼眉不说话,彩云便面目凛冽起来。 彩云心里有本账,之前的彩霞嫁了人,变成余信家的,太太又添了一个哥儿姐儿,正好提拔了她在哥儿跟前照应。太太对她们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看她们年龄到了,都要体面配人,她快要嫁人了,以后虽然太太派差,到底不在身边服侍了。可看着这个彩霞这样的情态,到底悬心,要是她出去了,太太身边有个这样的货,她怎么能安心呢? 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要真是给老爷预备下的服侍人,彩云又蹙了蹙眉头,那倒是不太好管。 “没,没什么……” 彩霞支吾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我们这里的规矩,年龄到了自会放人出去,或是自己愿意或是交给亲父母安排嫁人的!”彩云重重说道,“姑娘生的肩瘦细腰,玲珑清雅,千万不要自误才好!” 彩霞被说得白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是我,就以为我,我要……”她到底说不出口。 彩凤见两人脸上都不好看,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过来拉扯她们坐下,“这是怎么了?多少活计等着呢,还在这里立里拌嘴?两位姐姐的手艺好,快来帮我把这只蝴蝶给绣了吧。” 三人便都默默做起针线活来,因天热,时不时拿了汗巾子擦手。 直到屋里老爷叫水,彩云便只让彩凤跟她提了水进去,帮着王夫人换了月牙白滚边团花薄棉的夏衣,帮两人摇着羽扇午睡。 好几天彩云对着彩霞都有些挑刺儿的意思,王桂枝也看了出来,她不知何故,但一个对她赤胆忠心,有勇有谋;一个温柔小意,自有心智,两个都是漂亮的好姑娘,她便有意为她们说和,“怎么了?两位姑娘是不是拌了嘴?可是天气太热,大家都燥气起来?不若让厨房里做了绿豆汤,加点冰块送来,一起下下火。” 彩霞被彩云猜忌,早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她不过以前没见过所以有些害羞,却被彩云这丫头误会了,这几天都不怎么让她近太太身,她算是回过味来,这是怕她想当老爷的通房丫头呢!别说老爷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她,就是……她也是不愿意的。她虽然是家生的女儿,生下来就是贾家的奴才,派到哪个主子身边都要尽心侍候,但是她可从没想过,和,和老爷怎么样的! “可不是嘛,我还好,就是彩云嘴里好像都生口疮了,太太可得让她多喝两碗。”彩霞道,日久见人心,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大家自然知道。 元春跟琏哥儿赶巧手拉手过来听见了,齐声糯道,“母亲/太太,我们也要喝。” “你们俩啊,就喝点酸梅汤吧。”王桂枝见着这两个小人,忙把扇子对着两个人,“这么热的天儿,你们俩怎么就过来了?”大中午的。 不是她不给两人吃冰,而是老太太最是疼孩子,见他们要就没有不给的,天这么热肯定已经给他们用过冰了。才刚刚走过来,额头上都有汗珠子呢,小孩子家到底不敢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拿井水浸的酸梅汤就好,免得他们一味贪凉到时候怕拉肚子。 元春半倚着王桂枝,“我们来瞧弟弟妹妹的。” 两个孩子小,老太太身边有三个孩子,更怕婴儿啼哭,吵了她老人家清净,如今都在王夫人旁边的屋里,等满了周岁,再挪到现正在修整的东小院里。 最近让元春一起带着认字描红的琏哥儿露出小米牙来,“太太,我想吃炸条。” 他大眼睛黑水丸似得渴望的看着太太,酸梅汤配那个脆糯香甜的黄条条可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准时更新了,开心~~~ (先码好明天的更新,若是有了,就加更。 第62章 时间 王桂枝哪有不依的, “让厨房里多炸一些, 天热,他们喜欢的也吃点。” 彩云应了,出了门叫来小丫头让她跑腿,“你从廊上走着去, 这些炸物请厨房的师傅们多分成几个碟子, 别像上回似得堆在玛瑙碟子上一气儿送来, 琏哥儿极爱吃那个,上回一个人自己立在那里吃了一碟子, 都上火了。” “先站住脚!”彩霞从屋里又出来,“姐儿哥儿们太会撒娇, 太太让把冬天做的冻奶糕也取两碗来。” 小丫头到底没躲着太阳绕路, 她不嫌热, 她也喜欢吃那个,她放假回家跟家里人一说,她爹不知道有多羡慕她,据说那山芋还是进供的东西呢, 也只有太太这儿才这么大方,随便拿出来赏给她们小丫头吃。 她穿着红底翠绿的比甲过来,厨房里的小子便笑着迎了上去,“姐姐怎么过来了?过来先喝杯水!” “我不喝水, 我找你师傅。”小丫头知道厨房里的人眼下都在争表现,她的表亲哥哥也在厨房里面,她不好偏颇, 只好不论亲疏。 “那姐姐你先在这儿坐着等!”那小子忙进去找他师傅冯刀,每月一次厨艺菜式竞赛,师傅最近连输了两回,正上火呢!眼看大酒楼都快要修好了,更是憋着一股气在厨房里变着法儿折腾新菜色。 冯刀眼神盯着锅里渐渐熔化变成焦黄的糖液,大铁勺轻轻沾了一点儿雪盐在往里搅了一下,跟着整锅拿起来,大大勺子却在一个雪白甜瓷圆坛似不足巴掌大的碗上轻轻似细丝般滑下,在奶皮上画出一朵花来。 冯刀也没回头,问道,“什么事?”跟那个老头子拼做菜看来是不行了,这回他要在这些点心上多废功夫! “太太屋里的小丫头找您。” 冯刀便把勺子递给他,“剩下的你照着我的样式做。” 如今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太太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别说老太太疼她,就是大太太,老爷大爷,哪个不依着她,要什么就有什么,说要吃什么,眼巴巴在金陵种了拿船送来,说要开酒楼,珠大爷连书都没空看,领着一些贾家的族人找地皮、找工匠,还劳动了东府的敬大老爷跟大老爷,为了给酒楼定菜色,大厨房从她坐月便开始斗菜…… “太太有什么吩咐?” 冯刀接过门口递过来的今日菜单看着,以前是七日点一回,如今大家都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厨房的人报了东西按自己份例现点。按照太太的话说,就是让他们清楚怎么在客人点单的时候不浪费东西。 比如老太太点了道牛乳羊羔,那就是得有头正怀着崽子的母羊,便问其它主子怎么吃羊肉,还有剩下的,就做给下人们吃,大家都吃的新鲜便宜。 小丫头站起来道,“太太问冬日里让冻的冰奶糕还有没有,有就取两碗,还让炸一锅山芋条。”她拿出一枚小小的雕花印,等冯刀把单子加上之后,呵了呵气,盖上印。每月各房里吃什么太太都要有数,要是谁太过于放纵,就会让府医看着要求饮食调整。 以往谁要是病了,只敢净净饿着的事早没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虽说太太还没改月钱,无事也不散钱给众人,但好处都在明眼处,特别是在吃的上面,主子们换着法吃,他们也跟着享福,没人不盼着那大酒楼早点开起来。 贾珠进了屋子,见妹妹弟弟都在,又在吃冰碗,“好太太,快给儿子一碗吧。”天气太热,母亲虽说让停工程,等不热的时候再干,可谁不想完工结银子,那些工人都不肯歇着,贪贾家工钱给的足,早日弄完,他们还想帮着收稻谷呢。他也只好每日让府里煮上两大桶凉茶带去,在一边监工,真出了事那就真是扫兴晦气。 元春才吃了两口,便把勺子递给哥哥,“哥哥吃我的吧!” “多谢妹妹。”贾珠笑着接过来便吃了,他拿帕子抹了抹嘴,有丫头端了水盆半蹲在跟前让他净面,他一边自己拿巾子擦着,一边道,“今年冬天就多制些存在库里,免得大家得算着数量吃。” 听到这个,琏哥儿连连点头,“大哥哥说的对,多做些多做些!” 想想为了以后,他忍痛把自己还剩下的小半碗也要让给贾珠,看他可爱,王桂枝摸着他的小揪揪道,“好琏哥儿自己吃吧,大哥哥才从外面回来,吃太多凉的可不行,你们今天也不许再用冰的东西了。” 她看向跟在两人身边的古嬷嬷,原来元春的奶娘犯了错,已经被革了差事,老太太原想再派个嬷嬷,王桂枝想着古嬷嬷的性子已经板过来了,又确实知道分寸,便让她顶了。 古嬷嬷蹲了下身应是,她一身的规矩是在宫里打小习惯的了,比别人看起来都优雅好看。 贾珠连头上的发冠都去了,只拿头发编成小辫拿玉环束着,另有一番舒朗雅灵。他又去旁边屋子里看了下两个穿着大红兜兜的弟妹们,一个睡的斯文小手握在嘴边,一个倒四肢大大伸开,睡着了都让人觉得虎头虎脑,各自的奶娘拿扇子跟拂尘看着,便忍住想掐他们一把的心退了出来。 王桂枝把自己的玫瑰蜜水给他喝,“这蝉叫得都快疯了,粘都粘不过来,我在屋里都快呆不住,还是让他们先别干了吧。”工人在太阳底下做活儿,最多只有井水凉茶可饮,她不想这样折磨人。 “眼看着就要成了,他们都不肯呢。”贾珠不想让母亲为这样的事烦心,他问道,“太太可想好起个什么名了?”他想着前儿去找父亲,梦坡斋的书案上可已经预备下好几个名字了,定是父亲自己拟好了等着母亲问呢。 王桂枝得意道,“我早想得了一个,你不问我也要讲的。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她正要说,却看见贾珠面色古怪,便顿住了嘴,“怎么了?” “没什么。”贾珠好笑着,恐怕父亲又白忙活了一场,上回太太生产也是,明明是给太太请大夫去了,不料太太就在那时候生…… 王桂枝对着儿子是最和软的,“你啊,有什么不好告诉妈的。”她忽然想到贾家男人好像都挺贪欢好色的,难道儿子也在外头遇见个什么人?那可不行!现如今他屋里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呢! “若是要想讨二房弄个外室,我却是断然不会依的!”王桂枝板起脸道。 贾珠苦笑着,“妈,您都想到哪里去了!”得,别引火**,父亲的事他更要少说,不然到时候老爷收拾起他来,可跟玩似的。他巴着王桂枝道,“没有这样的事儿,您快告诉我,您起了个什么名字?” “是啊,快说出来,让我也听听!”李夫人摇着扇子,笑吟吟得走了进来。 琏哥儿一见亲娘来了,从榻下一蹦就跑了过去,牵住李夫人的手,嘴里说着,“母亲快来,有好吃的。” “你呀,成日到您婶子这里来蹭吃蹭喝,连家都不着了!”李夫人笑嗔着,摸了摸儿子的小短毛,看着王桂枝道,“我一瞧时辰钟,他没过来,就知道定是来了你这里了。”孩子已经醒事不会忘了她,在老太太跟前更好,再说也有元春陪着玩乐学习,有个伴他都开心些。 王桂枝早站起来迎她,“你不是也过来了!不如今天咱们都去讨老太太的饭吃,老太太正觉得暑气不好过,不想出门闷的很,我们去给她解回闷儿。” “她老人家年龄大了,也受不得冰盆,不然挖了冰放在里面,就凉快了。”李夫人朝着东府那边虚指一下,“一年过去了,东府那边没有主母总让爷们管着也不成样子,敬大哥哥相看儿媳妇呢,正拿了名贴给老太太瞧,咱们打发人先去告诉老太太身边的依人,别撞上了。若是老太太没了精神,就在你屋里吃饭吧。” “好。” 王桂枝微微闪神,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她来到这里,就一年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收藏一下我,还差十来个就两千了呢~~~好不好呐,闪亮亮眼睛巴巴望着~ 第63章 嫁娶 因是续娶, 为着蓉哥儿, 家世要求都放宽,能选择的就多了,贾母戴着老花镜都挑花了眼,竟不知道哪个好了, 才想问问, 见依人出去了一趟回来, 便问,“什么事呀?” “嗳哟, 怎么老太太就问了,我还想等着一会儿子再说呢。”依人笑道, “大太太二太太想领着孩子们在您这里吃饭呢, 问您老人家得不得空!” 贾母笑呵呵得抬手道, “让她们来,正好也帮我瞧瞧新媳妇的人选。”她看向贾敬,“你心里有什么合意的人没有?” 贾敬放下手里的茶碗,直言道, “侄子另无它求,珍儿这孩子,擅风情,乘月貌, 在女色上贪婪荒淫,还请老太太一定要挑个绝色的方能压得住他,家世门第都不在意, 其它只要人品过得去,能主理得起府里的一些内务就行了。” “这样倒也罢了。”还有个蓉哥儿呢,老太太点点头,“我知道了,等你两个弟妹过来,我选出几个细打听了,让她们办场宴会,亲眼看过人品相貌,也让珍儿悄着过来瞧,免得他四处撒野寻欢,什么脏得臭得都往跟前拉。” “是。” 贾敬觉得如此很好。 回到宁国府,他让人叫来贾珍,“有一年了,我现请老太太给你再找个老婆,老太太只说二娶随心,她看过品貌之后,自会让你过去瞧上一眼,给你找个合眼的。” 贾珍欣喜万分,他跪下磕头道,“儿子以后再不胡闹了。” “哼,真要如此才好。”贾敬年龄也上来了,拘着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总觉吃力,真有个贤媳管着他才好,“我瞧老太太跟前儿好几个孩子,都养得标致齐整。你大婶子二婶子都是极好的,不若把蓉儿请老太太照看,免得你把小孩子也教坏了。他们在一块儿玩乐,年龄到了自然开蒙进学。” 再说新媳妇进门,也不用太过于对前面的嫡子难为,再生育下几个儿孙,像荣府那边热闹才好。 “知道了,老爷,儿子这就去办。” 贾珍恭敬应了,回到自己院里,见从金陵带回来的小尼姑,现起名叫佩凤的,正抱着蓉儿来回走动着哄着,旁边有个小丫头,还摇着掐金戏五童欢嬉图的拔浪鼓,轻脆得咚咚作响。 “这是怎么了?” 佩凤拿脸贴了贴蓉哥儿的额头,“今早起来有些发热呢,天气太热了,我早叮嘱他们,不要觉得小孩子定是会着凉,非要给盖上被子,没见胳膊下脖子根都热出痱子了!”可惜她连个姨娘都不是,也没人听她的。 见是贾珍来问,她心里着急,不顾蓉哥儿奶娘嬷嬷婆子的脸色难看,全都说了,“我听说西府现还有一名大夫长驻着,要不请来给蓉哥儿瞧瞧,看他难受得,哭得声音都小了,跟弱猫似的……” 她原在外面的时候,也怀过胎,大爷拼着老爷一顿打,总算是把她给接进府里,却是她没福,可惜身子到底在之前败了,横不拿针竖不拿线,吃穿都有人服侍,四个月的时候,忽然自己就滑了胎。 贾珍一听蓉哥儿病了,伸手摸了摸小儿的额头,果然是有点烫水,他冷哼道,“照顾不好小主子,留你们还有什么用!去,叫赖二家的把她们一家都撵出去。” 奶娘丫环们吓得赶紧跪地磕头,“求大爷开恩,求奶奶开恩!” “把我们都撵了出去,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大爷饶命啊!” 贾珍却是不理,他知道二婶子一向好性,对奴才们只罚,连打都很少,更别说撵了卖人,但那是婶子宽厚,又是女人家到底心软,他早不耐烦这些个老货成日里念叨个什么祖宗的威名,说什么早就定下的规矩,屁话! 规则是当时的主子爷定的,如今他既然是主子爷,自然就该由他定!好好得把小主子照顾病了,还有了理了? 多少下人等着使唤呢,还敢不听话? 贾珍不听,皱着眉头背着头道,“怎么?还要在这里吵嚷,快滚出去!” 见求饶无法,众人只得哭泣抽噎着出了屋子,到了外头,丫环掐住奶娘的手直撕,“都是你,我说哥儿不用盖小被子,穿着小肚兜就行了,你非说不行,要盖上被别着了凉!” 奶娘不过是想卖弄,谁知道那个假尼姑小贱人居然真敢在大爷面前告她们的黑状,假惺惺地,“她不过是外头买回来的,岂会对蓉哥儿是真心?无非是想在大爷面前讨好罢了,这事都合该怪她,怎么能怨我!” 她爹可在老爷身边当差,也算是宁府的老人了,她想了想,“你们别拉扯我,眼下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拿些东西来给我了,我带些东西去见见西府的太太,求着见一面老太太,说不定就没事了,再不济,老太太慈祥,也收容了我们。” 大家听着还算有道理,便各自把存下的一点体己银子或是钗环予了她,又不放心,又在其中选了一个小丫头,让她陪着奶娘一道去。 贾珍看佩凤这样疼孩子,心里却是一软,只是老爷要让蓉哥儿让老太太照看,也罢,那边好几个毛孩子,免得传了病,等孩子好了再跟她说吧。 先让人去西府请二太太让大夫过来瞧瞧,“别空了手,上回人家送老爷的多罗呢拿去一匹,还有庄子进的野物挑着送上几只,那边的厨子都是妙手,调得一手好鼎,就当是孝敬太太们,老太太了。” 不说那边大太太时常关顾照应,就是二太太……她的人情可大了去了,一想到如今马家的下场,他也不由一叹,见佩凤有些奇怪得看他,他便支应了过去,见她要更衣换装,他便道,“你不用忙这个,本就是为了方便才请的府医,不必麻烦。他全家老小都在二婶子手里,难道他敢出去浑说?” “到底是男人,你也给我积点德性吧!”佩凤不管他,把孩子交给小丫头抱着,到底换了正衣裳。她无父无母无根如萍,水月庵被抄查,她们这些女孩子看着那个魔窟,未来不知道在何处。有些流着泪真加了印入了空门,而她就被买到了当初为她打架的这个人身边。他是候门公子,身份尊贵,她的头发都还没蓄足,时刻在这府里小心着,半点儿也不想错。 等大夫过来的时候,也是让贾珍抱着问脉,自己在屏风后头回答大夫的问题。 贾母的荣庆堂正热闹非凡,因都是半大的孩子,这个吵那个闹的,一刻都不安静,才瞧着迎姐儿玩着个玉抓头高兴呢,因两个小娃儿不知道怎么哭了,带着她也哭了起来,奶娘忙要哄,元春跟琏哥儿跑这边摸摸脸叫着,“别哭了”,那边吹着眼睛道,“痛痛飞。” 见三个弟弟妹妹还是哭个不停,两个人都觉得好生烦恼。 “肯定是饿了,让他们吃奶吧。”琏哥儿轻轻推了一下奶娘婆子,他三岁才断奶,还记得这事。 奶娘们对着小爷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呢,才吃过奶了。” “既然吃饱了为什么还要哭?”琏哥儿看向姐姐。 元春轻轻叹了口气道,“他们还太小了,都不懂事,听不懂我们说话,就只知道哭了。” 把老太太、李夫人、王桂枝都逗得直不起腰来。 “看着他们,我就恨不能再活个三十年,再看着他们的儿子,孙子才好呢。”贾母痛快得笑了一场,喝着天香汤满足道。 李夫人乐道,“那指定能成,人家老寿星,有到一百二的呢。” “好了,不用拿话来哄我开心,寿数都是天定的,到了时候我就自然去了。”贾母还有正事,把贾敬拿来的一些贴子拿来给两人瞧了,“你们都细看看,有不好的,家里不安生的,先挑出去。剩下的正经去相看一番,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别的事都暂且放放,这一样你们俩个都给我上心,尽快办妥。” “是。” 两人都站起来了,这个时候婚丧嫁娶,可不是一辈子的事嘛。 王桂枝在屋里翻着自己手上的名贴,尤家,就是书里的尤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哈哈哈,多多收藏哈,晚上加更。 第64章 英莲 尤氏三姐妹, 在她看来, 也都是些苦命的女子。或是因为她们长相不凡,才以小康之家嫁入贾家这个错综复杂的公门候府里。 物质上确实要说肯定是享受了,贾府的吃穿用度一等一。可精神上,就不一定了…… 尤氏比贾珍要小, 是续娶继室媳妇, 有些人觉得她懦弱, 糊涂,只知道听贾珍的话, 可她既然嫁进了贾家,以这个时代的要求标准来说, 她这样做, 才是正确的。但要说她只一味得听话, 也不算。有王熙凤于烈火油烹协理宁国府在前,却也有她在贾敬无故猛然去世治丧在后,那时候贾珍贾蓉、贾琏没一个在家的,宝玉能派上什么用场, 凤姐儿也出不来,她可是里外一肩抗,也没让人挑出大错来,这说明她的才干不亚于凤姐, 且更比王熙凤更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能圆滑得顾全大局与保全自己。 但贾珍是什么人,贪欢好色, 眼下还有贾敬压着,在金陵已是闹过一回了,但此时对男人的要求太低,喜欢玩女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就是男人……王桂枝摇着扇子皱起了眉头,薛蟠那个呆霸王都是男女不忌的,他都防备着贾珍贾蓉,那岂不说明这两个也是,呸,下流种子,她放下手里的名贴。 说不定贾珍挑中尤氏,就是因为尤家里正好三姐妹呢,虽说二姐三姐是尤老爷填房带过来的,年龄尚小,但观其骨骼也知以后。此时姐妹共侍一夫可也有,不是什么打脸的事呢。 尤二姐跟过贾珍,尤氏只不过是当着睁眼瞎,假装不知道罢了,之后贾珍贾蓉能长期与尤二姐尤三姐在一处玩乐,便把尤二姐说给贾琏,帮着他置办外室,尤氏只怕王熙凤,说不行,可她的不行能阻止男人们吗?这便把尤二姐也变成了贾琏的女人,让王熙凤知道,一连套手段弄进府里,无故兴起官司当面直骂,弄得尤氏灰头土脸,接着再来个秋桐,真在国孝家孝里做下的孩子也被胡庸医给打了下来,尤二姐再无指望,吞金自杀。 而尤三姐,虽然以自己的泼辣厉害暂时制住了贾珍贾蓉,到底污了名声,让柳湘莲知道便要退亲,自己一剑抹了脖子。 书里没写尤氏的下场,估计贾珍被枷,宁荣两府都被抄,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命运对于她们三人的捉弄…… 简直代表了很多女性的状态,有多少男人不光想着自己的妻子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圆床办得公堂。就是有这样的人物,比如王熙凤,他们仍嫌不足,以种种借口、规矩去拈花惹草,或是以自己清白为功,可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唉,想远了,王桂枝打断思路,再想下去可会越郁闷的。 眼下这可要怎么办?贾珍这样的脾性如果没有收敛,谁嫁他不是一样? 她要是从里面挑人,简直跟挑别人入火坑一样! 果然人都是需要比较出来的,这样一想,贾赦都比贾珍好,真是奇怪,贾敬一心想修道成仙,怎么就有贾珍这样的儿子? 不,再比较起贾政的个人**,还有书里最小的女儿家惜春,她有些脸红的得出结论,那就是贾家男人在遗传基因上,性能力挺强的……咳…… 想要偷情成功,潘驴邓小闲,可不是正好印在他们身上吗? 有着祖宗的功业恩德,家里不缺财不缺官,打从出生身边就十几个漂亮丫头在身边,吃穿不愁,哪里还会想着自己努力了?君子之泽,五代而斩啊…… 王桂枝站起身来,不管怎么斩,绝对不能斩在她孩子们那代,等她一伸腿闭眼去了,那她也就顾不了了。 总得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贾珍变好呢? 看她心里有事,都在屋里转上圈了,彩云不由出言劝着,“太太,大暑天的,您别转了,您不热我都看得眼晕。”她倒有件事要回太太,“太太,您不是听珠大爷说他在金陵看见一个小姑娘,眉间有个胭脂记,十分可爱好玩吗?” 英莲? “怎么?”王桂枝真引起了兴趣。 彩云笑着倒了一杯香薷茶给她,“那位甄家老爷虽跟咱们的老亲江南甄家是同姓却不同宗,却跟珠大爷相识之后,如同莫逆之交,在金陵时常相聚,见咱们珠大爷年纪轻轻四处办事,自己也起了豪兴,领着妻子乘船四处游玩呢。刚才来到京都这地界,便送了拜贴过来,想见见珠大爷,太太,您想不想见见那小姑娘了?” 王桂枝真高兴,既然是带着妻子,那就是说避开那元宵节娇儿被拐、葫芦庙火烧牵连之祸了?他们既然出门,一切重要物品自然带在身上,不用出去找人,下人们看见火过来定然要扑,虽说可以也会损失一点财物,但只要人在,一切都还好。 “那就请封夫人带着女儿来坐坐。” 彩凤比起手指,“太太您真厉害,珠大爷只说一回,您就记得甄老爷的夫人姓封。”说完她便撩开湘妃竹帘,“我先去瞧瞧,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儿,能比咱家的大小姐还好看吗?” 王桂枝之前有些郁闷的心情渐又晴朗起来,她只能尽其所能,想着不如留他家住上一段时间,把那个贾雨村也蝴蝶飞走了才好呢,没有甄老爷相助的银子跟冬衣,他能上京赶考吗?回头明从门子口中得知英莲就是被拐了卖两家,恩人的女儿,又是当官做主的,竟没有把人家送回家里去。 后面对着贾府那样……那是政治作派,墙倒众人倒,她就不评价了。 但此人有才薄性,见风转舵,羞与之为伍! 想了想,她便把贴子再匆匆过了一遍,免得问起来连年龄姓名都不知道,整理衣妆去见老太太。 贾母正懒洋洋歪着瞧雀儿吃食,元春琏儿一起去外面书房念书了,迎春正睡觉呢,“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眼下府里的事务,她都已经渐丢开了手,由着她跟大儿媳妇操办,省了那份心,多多看顾着孩子们取乐。 王桂枝拿出帕子擦了下汗,微嗔着,“老太太见我冒着大太阳过来,怎么不先赏我杯水喝。我就是想见见老太太了。” “哈哈,你就会哄我,可是有什么好顽的?”天热,连戏听起来都觉得烦躁,贾母让珍珠扶着坐直了身,好奇问道。 王桂枝吃了一口丫头捧来的酸梅汤,“本来想先请老太太去看看我们的大酒楼,给点意见,可惜这日头太毒,晒坏了老祖宗,老爷只怕要揭我的皮。可巧金陵来了一户人家,我想老太太一定想见见,这才来告诉您的。” “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只管来找我,我来骂他。金陵的人!好,快请了进来!”贾母果然心喜,她从金陵嫁过来多年,从孙媳妇变成了有孙媳妇的老人,这会子有个故乡的人来说说笑笑也是好的。 甄士隐领着封氏倒有些忐忑起来,在金陵时,他也清楚贾珠是名门之后,高门大户,但他人虽年轻,为人从不高高在上,相谈甚欢。却没想到此时来京,才方知贾家厉害,那明晃晃得敕造二字,就不是谁都能挂上的。 封氏拉紧了女儿英莲的小手,“老爷,咱们还是走吧。”这可不是他们呆的地儿! “请甄老爷这边走。太太跟姑娘请上轿,我们老祖宗想见见你们。”门房右手引道,“我们老祖宗也是金陵人士,最是慈爱和蔼的,请太太只管去吧。” 甄士隐整了整衣袖,点头示意封氏去,他跟着门房一直穿过礼门仪门,直到一处房屋处,那门房便住了脚,另有人领他进去。 在屋里的却不是贾珠,而是贾政。 贾政站着拱手作礼,“甄世兄好,请坐。小儿外出办事,现不在家。” 原来如此,甄士隐见贾政礼贤下士,谦恭厚道,心中一宽,还礼道,“那道是小生唐突了。” 见夫人嘴里夸的跟什么样的不过是个老男人,贾政眼眉微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年龄大不说,长相也不怎么样,比起他来差远了。 封氏领着甄英莲乘轿进了贾母的荣庆堂,根本来不及砸舌惊叹,见着一个黑银杂夹富贵尊荣的老太太坐在榻中间,身边八个穿金戴银的俏婢雁翅似得站着,顾不得什么,连着英莲就要磕头。 “快别这样,快起来,坐下说话。”贾母抬手,王桂枝忙过来扶起封氏,果然见英莲娇俏可爱,眉心一点脂胭痣血亮可人,“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老太太快看看。” 小姑娘,以后你就好好在父母身边长大吧! “真俊!”贾母看了,呵呵应着。 贾母说话容和,王桂枝开朗温柔,封氏渐渐也就不紧张,跟老太太说起金陵的风土人情,近年来的一些故事,让老太太听得滋滋有味。 英莲此时也乖巧得趴在母亲的膝前,只拿眼四处打量着新奇的一切,一双眼睛扑闪闪,就是不说话也让丫头们时不时拿果子点心、花儿啊玩意逗她。 王桂枝陪着听了一耳朵,便让彩云做了她们口中提起的金陵美食,另外让人收拾一套屋子,备着有可能老太太留他们小住。 想了想,又让人带话给李夫人,告诉她老太太这里有客,看她要不要来。 眼看着不论是金陵的祭田还是公中的庄子都让贾政贾珠打理得不错,春天收上来的租子比以往还多了四成,李夫人跟贾母告了三天假,正抓着贾赦让他赶紧看自家的产业出了什么问题,还跟她借了余信家的跟彩凤过去帮她盘账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金陵副册十二钗:甄英莲(香菱)改命,已完成。 第65章 露馅 “今天先生讲的, 我已经忘光了, 这可怎么办啊。”琏哥儿苦恼得扁了下嘴,他前次得了先生的夸奖,不但母亲高兴得抱着他跟他亲热,婶子还给他做了一碟看起来像奶黄糖丸却是一口酥脆, 入品即化的甜奶酥。 元春见弟弟不高兴, 牵住他的道, “你哪里忘了,我再告诉你, 多记上两次,就不会忘啦。” 古嬷嬷见她年龄虽小, 却心思周全, 温婉体贴, 不由拿她跟宫里照顾过的公主们比较起来,要说模样,自有更好的,也是娇宠贵重, 只是却没大姑娘这样大方自在,公主们打小教养也不一样,打会吃饭就有一道行事的规范。 她走在两个小主子后头,有些为难。太太每日提到宫里, 全是规矩严苛,行动拘束,就连睡觉梦话也不能说, 动不动就得跪下,不论是不是冬日冷风刺骨,在外面让站着就不能动,还会受到牵连,说得宫里简直就是个阿鼻地狱——呸! 她伸手就朝着自己脸上打了两下,她怎么也让太太也说得认同了呢,宫里的生活明明她更清楚,虽然是像太太说的那样,也,也没有那样严重啊…… 大姑娘到了年龄,总归不是要去采选吗? “大姐姐,你怎么往这边走?”琏哥儿让牵着走到廊上,一边走着,一壁拿手去拍边上的花草枝叶。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元春很喜欢她那一对双胞胎弟妹,觉得他们比她的泥福娃娃更漂亮可爱有趣,她有些羞红了脸道,“我想先去看看宝玉,美玉。” 琏哥儿没什么意见,只是道,“可婶婶不是说,小妹妹要叫探春吗?因为大姐姐你叫元春,二妹妹叫迎春,所以她是探春。” 那是母亲疼她,一个小名儿也要让妹妹们从了她的齿序,元春心里暖融融的,“是我记错了,多谢琏哥儿提醒。” 琏哥儿听了,很是高兴,却又忽然郁闷了起来,“小弟弟那么小,也有小名,为什么我没有?”他知道自己叫贾琏,大家都叫他琏哥儿,为什么他没有小名? 这个她真不知道,元春便道,“琏哥儿肯定有的,我们瞧了弟弟妹妹们,就去问太太好不好?” “好,今天我也要在这边吃饭。”琏哥儿顿时就被哄高兴了。 等两人来给贾母请安,正好是吃饭时候。 贾母还留了封氏用饭,让王桂枝自去照顾孩子,也免得她要在外人面前立媳妇规矩。 琏哥儿瞧见又多了一个妹妹,便对着英莲看了好几眼,他活泼得问,“老太太,为什么这个妹妹我不认识?她的眉心还点了花!”之前他见过母亲跟婶婶贴过,却不是圆圆的红点,而是有着花样子的。 “哈哈哈,人家那是天生的,可不是点出来的。” 贾母开心道,都是小孩子,胡闹着见面行礼便都坐下来由丫环们侍候着用饭。 英莲倒还罢了,她是小孩子,自然喜欢跟比大一些的孩子顽的,加上元春细心敞亮,比在家里吃饭都香些。琏哥儿见桌上有一道珍珠丸子,喜欢极了,“我要吃那个!” “我也想吃那个。”英莲见勺子上那丸子不知道是什么揉成的,跟雪团一样,也跟着要。 依人忙也给了她一个,倒把封氏弄得有些坐立不安,她只觉得贾府过于富贵,样样都是她没见过没尝过的,只怕哪里不对,露了丑相。 “慢点吃,你碗里的还没吃完呢!” 贾母让琥珀给封氏布菜,“你只管吃,跟你女儿一样才好呢,我也称个辈,卖个老,在满屋上下,都是我的孩子们呢。” 封氏这才松心了些,品尝起桌上的佳肴来。 李夫人赶过来见老太太跟客人正吃饭,不好打扰,便转了弯到王桂枝这里,见她正让人收拾炕桌,便道,“给我添碗饭。” “你怎么这时候来?赶早不赶慢的,这都是我吃过的,你就等一阵子,让他们现做过来也快。”王桂枝笑道。 “怕什么,我又不嫌你脏。”李夫人接过彩霞递过来装了大半碗的红枝碗,正想吃,一看却是白黄黑三色夹杂,不由笑道,“你又搞什么新花样,这是什么饭?” 彩云给她盛丝瓜荷花响螺汤,回道,“这是小米,珍珠米,黑米一道煮成的饭,听大夫说,助消化,补肾活血,还能美容美颜呢。” 哪有女人不爱美的呢,就算是不怎么好吃,李夫人就着清爽的虾仁冬瓜,还有一道鳝鲞拌双蛋的下饭菜,痛快得吃了一碗。 李夫人用罢了饭,让丫头们自去用饭,屋里剩下她跟王桂枝。见她站着描红消食,自己便歪在榻上问道。 “我说你怎么让你家老爷那么听话的,也教教我?” 王桂枝好笑着道,手里的字都写歪了一笔,“大嫂子说这话也不害臊,拿我来开涮,我家老爷怎么就听我的话了,他就是听,也是听圣上老太太的话,哪里会听我的。” “小蹄子就会玩赖,他要是不照顾你,你想办什么事怎么准能办成了?你那个饭店酒楼,让他跟我家老爷讨几柄扇子去摆,你知道他从大老爷手上挖了多少柄嘛?我家老爷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口疼得不行呢。” 李夫人可是不信。 这话王桂枝可就更不敢接了,她是提过这一出,是想先引起点贾赦的兴趣来,引着他往正道上走,贾政也觉得好才去办的,“我不是让他跟大老爷商量嘛,这扇子只是借去摆摆,我都另外记档,到时候仍会还给大老爷的。再说见得人多了,或许遇着了哪个知音一起品鉴扇面,又有人见着了,愿意拿自己的扇子来换了去呢,这样大老爷岂不又多见识了别的扇子,要知道天下之大,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比天下之富呢?” 既然那么喜欢扇子,办一个扇品鉴定交流会嘛,存在家里一天摸十遍跟在外头摆着,一样能摸十遍还能看到更多更好的不是很好?自己也能做扇子玩啊!开发多种乐趣嘛,再说眼界宽了,就不一定非得要别人手里的扇子不是,说不定到头来,那个石呆子还要拿自己的扇子跟贾大老爷换着玩呢。 贾赦纵再贪欢好色,有李夫人这个贤内助管着,肯定不会再想着讨贾母身边的鸳鸯做老婆了吧? 还有一则就是不好上进,依官仗势,重金买扇不成,结果勾结了贾雨村强占了石呆子的扇子,弄得石呆子污了名声失了祖物,愤而自尽。 这事当然是贾赦不对,还打了贾琏,可那贾雨村也可恶,为了拍贾赦的马屁,什么样的罪名也往别人身上安,胡乱做案判案。 贾赦这只老鹰找对办法能圈起来,贾雨村就一定要蝴蝶掉,不管他要去借谁的东风,总之不能再是贾府的风。 李夫人听她这话,竟是有理,思忖之后点头道,“原来你是投其所好。”那她又有疑问,“没想到二弟竟是喜好稼轩之事。”怪不得一直在工部郁郁不得升迁,应该去谋个户部的差事。 这是什么样的误会! 王桂枝忙放下笔,解释道,“他哪里就精通农事了,不过是看了些书由着老农们摆弄罢了。嫂子你今日是怎么了,尽在胡说!”要让贾政知道她让别人误会他喜欢挖田种地,还能饶了她?! 见她羞的脸上飞红,李夫人只当她不好意思了,便道,“那你告诉我,怎么我的水田肥地也不少,每季里出来的东西,反而没有你这边的多呢?” 这倒把王桂枝问住了,她一向是只管问有什么吃的,却真不知道农人们怎么种的,她所知道的,最多也是些看过的理论,纸上谈兵,真要说到什么时候开耕,什么时候下种,若有虫灾生害怎么处理,呃,也就知道烟灰水跟大蒜水有点用。 别的她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见她说不出来,李夫人笑道,“可是问住了吧,好好一个官老爷,都让你弄得去学桑开田了,你还好意思不领人家的情?”她语顿了一下 ,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一直记恨他当日没在你身边,可事有凑巧,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我们女人家有时候不但得求人求己,还会受到上天的作弄……” 王桂枝奇怪道,“什么不在我身边?哪天?”说的是什么? 她看彩霞彩云的脸色都变了,连腿都在打颤,不由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嫂子你是说,我生孩子那天他不在吗?” 李夫人长篇大论就此语噎,她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原来弟妹不知道的啊,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说错了话嘛,唉哟,这可怎么是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得站起身来,狼狈得告辞要回去。 “嫂子,您这就要走……您说的那个……” 李夫人慌忙快走,“没想起来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办呢,回头再跟你说话。走啦走啦,不用送了!”真该打嘴,“唉哟,怎么听到有孩子的哭声?” 王桂枝一听到孩子们在哭,便停住了脚,转到屋里,奶娘正给宝玉换尿布呢,看见她来了,许是在认人,眼睛圆溜溜得盯着她,把她一颗都看化了,全忘了之前要问什么,将这小胖小子抱到怀里,“你这个小天魔星,看什么呢?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娘~” 一会儿哄睡了,又抱着另一个孩子玩了一阵子,一晃眼天都黑了,才想换件衣裳,进屋就瞧见贾政续着她研得墨正写字呢,方才又记起来。 “你说,你那天为什么不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再喊冤能行吗? 第66章 青日 金陵 这日, 贾雨村拿着一联挑幅, 从葫芦庙往外头走去。他如今寄居在葫芦庙里,每日靠着卖文作字为生,这样他就是有满腹经纶,又如何能出头呢?眼看着朝廷的恩科明年又要开始了, 神京路远, 他连行囊路费都没有!只好听那个小沙弥所言, 去试试能不能遇上那个颇有财资的甄士隐,让他助自己一助。 贾雨村在这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 四邻见他出门,都打招呼问好。他平时也多受资助照顾, 面上带着客气, 心里却有些恼火, 只想着自己何时才能飞黄腾达,永远不需要讨这些人的好。 却见甄家的仆人霍启正提了一篮子菜回家,便拱手问好,“小哥好。” 霍启见是贾雨村这位读书人, 顿时欢喜,“贾公子好!” 贾雨村微笑着,状是无意中问道,“好, 上回见着甄老爷说要一起吟诗作对的,怎么这阵子好像不见?” “我家老爷游历去了,公子您也知道, 我家老爷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小姐,家中无事。他与荣国府二房贾珠公子相遇一场,成了莫逆之交之后,见他谈起各地风光,心中神往,便带着妻女一起寻友游玩去了。”霍启没戒心,一五一十都说了,主子们不在家,他们只要看好门户,倒也自在。 居然不在!怎么这个时候不在! 可恶! 贾雨村追问着,“可知道何时回来?” 霍启想了想,遗憾的摇了摇头,“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怎么知道,公子找我们家老爷有事?若是有事,您倒可以修书一封投去贾家家学,请他们代为转送给我家老爷。我记得老爷说过,他正想去京都见识一番!”他正觉得此事得意呢,“其实不止是我家老爷,您要是在京都有亲戚的,不再像以前那样麻烦只有托亲靠朋,找门路才能送信信东西,贾家就是家学那头开了寄收堂,只要有详细姓名地址,是在金陵、京都两地的,都能给你找着带过去。” “噢?有这样的好事?”贾雨村颇有些意外,山水路远,还帮着找人,多少麻烦事呢。 “可不是好事嘛,虽说每样东西看情况要银子,但就没有人不愿意的。”霍启想着他娘就是总想着当初有个弟弟像是去了京城,依稀知道个地址,可要真去找,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能找得到呢。 这回托给了贾家的寄托堂,虽说人家收了五两银子,且不保证一定能找到,这银子也只有找一个地方,再想找也得另外收银。可这钱等娘回去一说,外婆咬着牙也把这银子拿了出来。“就算是找不着,有了这个凭条,到时候我死了到了地下,也能告诉他爹,我已是尽了力了。” 当初外公去世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家人尚未团圆,如今可算是有点指望了。要真自己拿五两银子,只怕一趟的路费都不够呢。 贾雨村原觉有些扫兴,听了这事便有心去观摩一番,便把挑幅送给别人收了笔资之后,来到霍启所说的贾家家学,只见远远就能看见好大一座门楼牌,贾氏两字直刺他心,接着便是两排看得出是新种不久的松树,却也绿绿葱葱,新意腾上,车马可通行的石板路之后,便是座四进四出的大宅院,一走近,贾氏祖学四个字也清晰可见。 可赞可恼可叹,明明是同姓,为何人家的祖宗就能给子孙留下此等基业沃地! 贾雨村见两扇大门都开着,并无人看守,便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只见仪门正中便有一面极大的镜子,照得他纤毫毕现,让他不由拿手掩面,再一回神,只见那镜上有四个字,自鉴仪表,另有一幅对联——贾门当自强,学无止境,须立卧薪尝胆志气;奋发可力行,艺臻佳态,必行继往开来精神。 此联浅显易懂,贾雨村在镜上也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才转身观望其它,也只有贾家这样财大气粗,才把这么一面镜子就如此堂皇得摆在外边吧。 天气炎热,两边廊上都无人,左右各有六套厢房,分成甲乙丙丁等房号,并未闭门,清楚可见里面都坐了学生听先生讲学,竟没有一个在课堂上走神嬉戏偷懒的,就连一些八-九岁大的孩子也是一样。这便让贾雨村暗自吃惊,这样看来,这京中的贾氏,可算是后继有人了,就算是二十人里只有一人出挑,代代传承下去,又是百年之兴啊! “这位公子,您走错了地方,寄东西请往那边路上去。” 他正看着,有个穿着青袍撑着拐的老人家走了过来,他正是贾代儒。因置下的祭田产出不错,七岁以上愿意开蒙者贾氏族人皆可送到家学中来,他一个人就是领着儿子也实在看顾不过来,贾政便又请了好几位有才坐馆的先生,让他做学长统管。 那边托管处是因每回金陵送东西去(田中一些产出),或者是京都派人(新出书籍及查验收祖人员)都被不少人央告请求,让他们代为送信送物,此事多了,让贾政之妻王夫人知道之后,便言大家不是亲戚便是旧友,若都拒绝了,伤了大家的情面,要是都接下来,自己的正经差事如何了呢? 干脆有需要的直接入档登记,收银办事。一是免得有人觉得不用白不用,胡乱什么都让帮忙。二是有那些愿意跑脚赚这个钱的,让他们去赚。三是免了正经身上有差事的人的麻烦,有可解脱之词。 王桂枝没说的是,这快递物流可也不少赚钱呢。 贾雨村见他虽年龄老迈,却是个饱学之士,恭敬一礼拜道,“老人家,我也是一介寒门书生,一见到学馆更心中渴盼,见门未关闭,故壮胆进来一看。”他夸赞着,“实在是让小生佩服,如此立学以读书为本,贾老先生真乃博士智者也。”既是贾家家学,必是贾家中人。 贾代儒笑着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实在是我们家出了好孩子。”他也得意,觉得脸上有光采。可惜内眷是不能在外人面前夸的,老太太睿智,宁荣两公的子孙出息啊! 置办祖中祭祀之田之后,原金陵住下的十二房,有过来投亲的,也有富裕也往里面投银的,加上都中连他在内也有三房回来,在他闭眼之前,亲眼看到他贾门二十房中有人黄榜得中,他真是死也瞑目了! 贾雨村见读书中人也有与他同龄的,借着自己同为姓贾,便想投靠进来,到时候顺带他一同入京赶考,岂不美哉。 可惜贾代儒虽然于书学上迂腐些,到底经历得多,始终不肯接话,只客气让小厮把贾雨村送了出去。 贾家自家门都照顾不完了,更何况还有连络有亲的王家,薛家、史家,说好的家学再把能收留外人的口子一开,他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就是贾敬贾赦再信重他,到时候只怕也要退位让贤了。他可还要看着孩子们进学得中呢。 贾代儒背着手一一在门外看过,盯住一个八房的小子打起了瞌睡,便对身边的小厮道,“去给他记上一笔,告诉他家里人,再有两次,以后便不用来了。” 没出息的东西,多少人等着读书呢! 冯贞兰把儿子放到悠车里,只肚皮上轻轻搭上一层纱棉,让奶娘盯着,便接过扇子轻轻摇着坐到榻上,懒洋洋道,“不是说不愿意嘛,怎么又来求我了呢?” 那人早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都是我心黑,不知道太太宽容大量,还以为……” “还以为我心狠手辣,把王家的老人不放在心里了,把那些助着老爷的旧属们都忘了!呸!”冯贞兰狠狠啐地上那人,她早就想骂骂他们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你们在背地里说我的话,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理会罢了。你们祖上是助着伯爷赚过功,可是我们王家这些年也没亏待过你们!哪样差事你们手上没过一层油水,刮一层利下来,别打量着我不知道!哼!” 老爷因有着妹子提醒,偷偷给圣上写了密折,得到了圣上除非他的手谕,京城营防不许有任体调动的明旨,还让他速去领兵迎驾。再回来,果然如同翻天覆地,废太子之后,圣上让百官推荐却问都没问过老爷,老爷便知道圣上早有了主意,也扮做不知情,只上平安折。 等到新太子一立,万事都清白干净了。那些窜跳得厉害的废太子一党,几乎都被掐拔了干净,想着最后一搏的马家秦家米家,连菜市口都没去,直接便抄杀了。被认为最有希望,如今的忠顺亲王,什么差事都不再让他管,只让他在家里摆戏听曲,做个富贵闲王。 听老爷说,太子虽无未好之意,但对他忠皇的态度也很赞赏,仍让他担着京城节度使一职。 能巍然不动便是立身大策! 风头已过,老爷当势,冯贞兰的腰杆自然也便挺得更直了,对着这些油滑腻手的奴才们哪里还会好性。再说她好不容易怀个哥儿,妹子又带给一项这样的好的体面进项,她自己手里人都使唤不完呢,哪里还用得着他们。 “太太,太太……”那人仍是央求着。 冯贞兰的丫头便上前喝道,“蠢死的黑心奴才,当初太太没让你们去嘛,说是让你们去认认路,也不是没有银子补贴,可你们呢,不是这个推说有事,就是那个借说有病,都不愿意去。噢,眼看着人家当初把路子跑通了,能赚着钱了,你们又想来沾这个便宜,怎么天下不直接掉银子在你们手上呢,尽想着美事。把你们送上去,先头的人怎么办,一碗水端不平,你们这些人又要嚼舌头根子下蛆!”她去着婆子一使眼神,“快走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太还有好些事儿要办呢。” 那人被送了出去,澄儿端了杯百合花茶给太太。 “太太,姑奶奶可真有办法,那些人现要上赶着来求太太了。” 冯贞兰也觉得以前跟小姑子相处的少,没明白这些好处,她有些纳闷着道,“你说以前,我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好。她也没怎么变,照样总是还跟自己家里似的要这要那,摆宴请客随她心意爱来才来,我这还挺高兴不觉得她麻烦不识趣了呢?” 这话她们可不敢答,淮儿跟深儿都只抿着唇笑。 秦婆子却是敢说话的,她笑道,“那是太太您心愿得偿,所以见谁都变好了。” “你这个老货!”冯贞兰哈哈一笑,自己说道,“可见这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她如今啊,已经成了金言玉口了。”她又想起件事,“当初我怀了孕,跟她说我这胎可能是个女儿,要说给她家里的琏哥儿。她却摇头说,嫂子这胎可不成。”她眉飞色舞道,“我当时还有些不高兴,只以为她还看不上我这闺女了。” 深儿凑趣,“谁成想,太太肚子里的明明是个哥儿,怎么能配个哥儿呢,那岂不是不成嘛!” “哈哈哈,就是。”冯贞兰笑完,轻轻一叹,“也是以前总不明白她的心,误会了她,再不这样了,你们也得记住,但凡我想不到的,没周全的,对着她你们可得加倍尽心才行。”没有小姑子的话,老爷如何下场谁能知道,她当时怀着孕,能保得下来吗? 再说就是眼前王家的旧部尽可以有差事,不论是跟着商队做护卫保镖,还是只在附近地方的帮人送信送物寻人,都是小姑子的主意。他们哪个不是当地一霸,哪块地方不熟,只要不是极懒的,不论哪里不能赚上几两银子花销,都有了差事进项,也就不用处处都需要老爷来资助贴补,再从自己任上往外掏银子。自己再不争气,那也与她无关了。 果然跟小姑子说的一样,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 秦婆子见太太感性动情,拿手掐了一算,笑道,“正好有件事呢,姑奶奶的婆婆贾史太君,下月不就又要过生日了吗?” “正好提醒了我,到时候我领着蜀哥儿过去,把兰字号名册搬来我瞧瞧,选上几件好东西给我姑奶奶做脸。”冯贞兰挥手笑道。 “哎!” 当夫人一问,贾政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心里恼恨不知道哪个多嘴的奴才告诉了她,但一想到母亲都那样责怪埋怨他,她自己还不知道如何难过煎熬,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僵着脸扮没听到继续在纸上写着,可惜王桂枝不懂得书法,完全看不出来他的笔意凌乱、毫无章法。 见他跟着没事人似的,王桂枝原本不气的心都来气了,她原本是想嗔他一下,借此可以让他再办两件事,讨点好处。他不知道自己要早产,而且是带着两位她想请的府医回来的,虽说眼下其中一个被派到了贾敏处,可到底是口嫌体正直,帮她给事办了,当初她疼成那样,他帮不上忙,就是他在也不过是守着转圈,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可贾政这样表现,她就不高兴了。 王桂枝见他还笔走游龙,看来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更重重得哼了一声,抬脚便想去孩子们屋里,干脆躲开他,正要转身的时候,却瞧见他偷偷拿眼来瞧她,两人的视线一对视,他就慌张得低下头继续写着。这下连字迹大小都不一了,她心里一过,立马明白过来。 这个该死的傲娇! ——你不要生气千万别生气其实我知道错了以后我肯定会好好补偿你的让我干什么都行但是我不能承认你快过来哄哄我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完全不想理会这个作死星人怎么回事,王桂枝原来的怒气化成了哭笑不得,看贾政因不想面对她的问题跟视线,越发做出我正在努力写字的样子来,心中认定,这家伙该不会是狮子座的吧,强烈自尊心总让狮子们看起来清高万分,天生的优越感加上爱表演的特质,信心品味虚荣风度第一,正义风流。 不对呀,他的生日是十一月的…… 上辈子女儿喜欢,她跟着一起玩似的研究过星座,他莫不是摩羯? 摩羯傲娇吗? 王桂枝脸上不由带上了笑,她摇着扇子走到贾政跟前,给他打扇,“老爷写什么呀,写的这么认真,这额头上,可是出了汗呢。”她还掏出细绢手帕踮起脚给他擦,看着他连耳根都红透,越发觉得这比跟他吵架要来的好玩多了。 贾政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突然又不生气了,难道是闷在心里打算秋后算账?也罢,总归先错开这一笔,他硬声道,“没写什么,想着老太太生日,不论送什么,先送一幅百寿图才是。” 也亏得他脑子转得快,王桂枝眼角扫边那满页没有一个寿字的纸,顺着他的话道,“说到这事儿,你不如留甄家多住些日子,等老太太过完寿再让他们走,我看这几天有封氏在跟前说话,老太太挺高兴的。” “嗯,好吧。” 不是老太太高兴,是你喜欢人家小姑娘吧,贾政想着,自己的孩子都抱不完,还去搂别人家的孩子,眉心有个天生的胭脂痣又怎么样,还不就是个小孩子,有跟他在一块儿好玩吗?要不是想着微有些歉意,老太太也说他不对,他才不会听她的呢。 王桂枝见他果然应了,跟着又道,“我那酒楼的杯碟器具,让你画了样子重新烧制?” 要想新式,首先就得有气派得先声夺人,形味色香意五全,才是一道让人记得住的佳肴。没有相应的碗盘也不像啊,同样一碟菜,摆在粗瓷大碗里跟摆在精雅细致的美型碟上能一样吗?那肯定身价都会贬低或者是提升的。 “你要什么好的,库房里没有?还用得着我来画。”贾政微抬起下巴,果然知道他虽不擅人物画鸟,却对工笔一样还算擅长。“也罢,你说什么样的,我画了给你就是。” “你真好!” 王桂枝一想到这麻烦事又交给了贾政,开心得跟夸孩子们一样夸赞贾政,又帮他把袖口往上卷了卷,免得沾了墨,正想说,你现在就跟我说的来画吧,就被一把抱了起来,他挤身分开她的双膝,让她一屁股坐到了桌上,她讶声轻叫,“我的衣裳……”她今天才上身穿的新衣裳,这样坐到桌子上,刚才他写那纸上有墨染上了可还怎么穿。 贾政只觉得夫人淘气,明明是她来跟自己亲近,又是凑过来擦汗,又是满口好话,还给他卷衣服,只是他也不想跟她计较,“什么东西,我再拿了好的给你。” 不过夫人这鹅黄色的交领褙子她穿着映着脸色不错,清秀雪白,额心挂得流苏坠儿颤得也好看,但都不如夫人在他颈边音如管萧,妖媚琬转,时而拿尖牙撕咬着他,痒麻微痛却让更撩拔心弦。 * _* 两人也不嫌热,窝在床上舒解着身体的兴奋轻颤,王桂枝自高-潮中由贾政轻抚着后背平缓着方才的癫狂。 王桂枝觉得懒倦,“痒痒,别摸了。”平息之后就不太想理他,这样的天贴这么紧,她拿脚指掐他小腿肚,“让你别摸了。”在这方面,她真是不得不夸一下贾政能干,也许是贾家男人们都擅于此道。 贾政却有兴再来,正悄悄抬起夫人的左腿,自己挤身进去,被夫人瞪眼看着也觉得有趣,这回他慢慢款送,定要让夫人再想不起来那事才好。 李夫人回到自己院里子,到底有些担心,怕王桂枝跟贾政吵起来,岂不是她的罪过。有心想让人去打听,又怕派去人的不会说话,说她打听内弟房里的事,那成什么样子。 心里正不自在,见着贾赦又从那边屋里出来,连汗巾子都没束,气得上去就掐住他的耳朵。 她怎么傻了吧叽得要还劝弟妹不要跟自家男人生气!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哪里有不气的! “你怎么又馋上了!你自己说说,这个月多少回了,我那里不算,她们四人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来嘛,要不要命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没给她家琏哥儿赚下大好的基业,他还不能死! 贾赦不知道哪里惹了太太的邪火,但也知道妻子是关心他,他刚才也尽了性了,他赔着小心道,“一回,就只有一回!” “呸,下流东西,馋饥饿眼的,我还不知道你,一回也要小半时辰呢,大白天的,热不死你!”李夫人把贾赦弄到凳子上坐着,转头派人去告诉那边屋里的四位姑娘,“以后再青天白日的跟老爷兴风作浪,就卖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说要码章粗长的,结果就…… (天太热没出门,空调救了我的命,千万别停电!) 你们不会再想要加更了吧~ 第67章 后放 李夫人对着也是贾赦恨铁不成钢, “你说说你, 从小到大, 就是我嫁过来,也没说不让你近女色,你怎么就天天总想着这些事情,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龄了。怪不得老太太偏疼二弟, 就是我看着他总在干正经事, 也不看好你。” 贾赦被捏着鼻子灌了一大碗养身汤,直打饱嗝, “我娘本来就偏心弟弟, 不然荣禧堂不应该我住?” “笑死了,当初国公爷在世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老人家说,我不用立业成家啊,就让我在家里成亲便是, 也跟着他老人家挤着住在荣禧荣?这边院子房子产业你别要啊, 老人家临终的时候上折子让你继承爵位你也拒绝啊。好事全让你一个人占了,让你亲兄弟喝西北风去?荣国府迎来送往那么多事,你从你弟弟手上接过来干啊!挤兑他别使唤人家,再是长子继承, 也没有什么东西都不给弟弟的。”李夫人哼笑着反问了几句,便让贾赦说不出话来。“你自己心里不也是清楚,所以那时叫我,咱这边的月例银子让我们自己出。” 李夫人也端了碗酸梅汤喝, “老爷您也别总是说这样的话,哪个不长心眼得传到老太太那里,她得多伤心。老太太仍在世呢,不知道还以为你就在图谋家里的财产了!哪个当母亲的不是想尽量一碗水端平,荣国府等她一去,自然是袭了爵位你的,不然就是贾政不肯,朝廷礼部是干什么的。”看贾赦脸色不是很好,她又道,“老太太偏心点是有的,不过是想着到时候什么都是你的,你弟弟孩子多,她在的时候,能多照顾点是点罢了。再说这段日子以来,我也管着一半的内务,公账上的东西可没少过,人家两口子经营打理一把好手,光是庄子上的出息今年就多了。对了,说到这个,我让你去看我们庄子的事呢,你怎么还没去!” 贾赦倒是去了,只是让下人们一说,他觉得挺有道理的,又回来,“我怎么没去,不是没少嘛,跟以前一样。” “我说你这人,这地里的东西能年年都一样嘛,那不是把咱们当成傻子一样糊弄!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偷懒,你一年弄扇子起码也要万两银子以上,要是你不弄,我以后就不给你开支这个钱!”李夫人朝他身上扔了个槟榔,“你再不打起精神来,以后每年两个就减到一个,再不行,就不买了,总之你不赚钱来,我就拼命省钱。” 贾赦瞪大了眼睛,“太太!” “叫奶奶也是这个话,眼看着家里各处都蒸蒸日上,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咱家也要行动起来才是。”琏哥儿还小呢,当父母的都不为孩子打算,那谁还给孩子打算?李家如今落了难,她也想支出银子能帮上一把就帮上一把,别的也不敢多管,算是尽了力了。 彩云看周瑞家的,吴兴登家的、郑货家的、王药家的等陪房们都来了,且除余信家的,人人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不由便上前拦了,“各位管事的姐姐们,不是我说你们,而是你们也太不懂得太太的心思了,你什么时候见太太收过下人们的孝敬,若是些你们自己手上做的活计……”她拿眼看了下余信家的手里的一叠帕子跟两对小孩子的虎头鞋。“她常常说,也教你们,不许你们借着差事收人钱礼,才给人派差,一定要查明了是否堪用!事办的好了,她自然有赏给你们。哪个人是傻的,没有好处的事当然不愿意干,可你们这些上头的怕麻烦,图省心想捏出下面人的油手,立身就不正,到时候差事办的不好,你们可想过没有!太太可是从来不容情的!” 王药家的却是赔笑道,“姑娘说是的,可我却不一样,这月月有了主子的照应,大日子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心里头亏欠,东西并不是极珍贵的,是我的一片心意罢了。”太太虽罚了她,却也让她全家都有了给自己赚钱的基业,去年老太太过生日没有大办,太太又怀着孩子不愿意动弹,今年太太生日还在月中,不好打扰,老太太却是早早上报了礼部,宁荣两府排了日子宴请宾客。这等光辉的日子他们是太太的陪房,怎么也不能输给别人,要给太太争光才是。 周瑞家的也不甘人后,把自己的盒子打开,“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拿给小主子们摔打着顽。”却是整整二十个无锡的瓷娃娃,个个色彩艳丽、形神俱备,样子也不一样。 见说不听,彩云也只好让她们进去。 王桂枝免了她们的礼,让她们都坐下来说话,她怀里的探春咦咦呀呀说着什么,小手还时不时摸着她领口上的缠花纽扣。 陪房们见了满口子夸赞,结果一直好好的宝玉却哭了出来,竟只有彩凤抱上手才安静下来,王桂枝想着这奇了,莫不是胎里就作下的毛病,哼,那更要扭过来才是,便让彩凤抱着探春,她这个妇人来抱宝玉,好在许是认得亲娘,也没哭。 “你们各自身上都有差事,我也不多废话了,还是那样,应该怎么办如今也成了定例。”王桂枝站起来,让宝玉趴在她的肩头上,“你们都是我的人,平时里也多对你们照顾,可要是得陇望蜀,弄出了事,我更不会轻饶的。”知道不论怎么样,她们都不可能真的清白,但没办法,从古至今,无利可图的事可没人干。 “是。” 东西她也都收了,真要弄得至清如水,也养不了活鱼。 大家又说了会话,把自己身上的差事都交流了一下,算是一个内部小型会议,完了王桂枝每人赏了一匹洋红缎子,“不是进上的,却是大老远的洋玩意,你们拿去新鲜新鲜。”还有一些土芋,她才知道原来这东西虽从明朝就传了过来,却很少有人种,竟还是上贡的蔬菜,这东西如今她多了,便也拿出来赏人,“算是个新鲜玩意吧,尝尝。觉得好,要种也容易,放着它发了青那里就会出芽,用刀切成小块儿埋进土里就能成。” 王药家的最欢喜,她也算是钻进饺子里了,什么都想着能不能包成饺子。 大家虽送了东西出去,却没空着手回去,还是自己怎么都得不到的,算是极体面了,各个乐嗔嗔回家去,或真有做来吃的,也有放在那里不敢动,出了芽往地里种的。 周瑞家的却去而复返,“有件事想回太太。” “有个王成之子,叫狗儿的,说父亲病了,家里萧条,吃不起药,想到之前认过亲,便求到我那里……”当初王药家的多收租,她家的也想过,还让王成助他一助,虽是未成,到底人家信义,又是病中来求,便愿意一把。 王桂枝却是不怎么想得起来,她把头已经歪着往下滑的宝玉放进摇篮里,探春在另一头早睡了,“这个是谁?” “就是当初他跟太爷一道京官,同姓便认了亲……” 依稀想了起来,这,难道就是刘姥姥的女婿?板儿他爹?当初她好像还见过刘姥姥跟她女儿来着,就是印象太浅,实在是想不起长什么样了。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既然病了,看张大夫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派车领去看看,治好了也是我们的功德;若是没空……”王桂枝想了下,“他一个人来的吗?” 周瑞家的陪笑着,“他跟他媳妇一道来的。” 刘姥姥没来,此时事多忙乱,那便不想见了,王桂枝叫彩霞,“取五——二十两银子来,再拿些锭子药。”她转向周瑞,“这二十两银子给他看病,药也给他。” “谢太太!” 周瑞家的出来,却不用麻烦张大夫跟着去,狗儿把他父亲王成扶在牛车上载了来,张大夫医者仁心,见他不过是积下来的老病弱症,下地干活被大暑天热坏了,只是体表不调,呕吐拉泄,样子难看,故此好多医馆不敢治,才以为是大症状。直接借用周瑞家的熬些了霍香水,化开锭子茶服了,便渐渐止住了。 见他好转,张大夫便拱手告辞,回到贾家给他置下的院子里继续研究他的医书,看着徒弟们仔细分捡药材,夏天好些药材晒晾正是时候,他也不得闲。 狗儿见父亲不再呻-吟,也能说话了,喜得要给周瑞家的磕头,周瑞家的忙拉住了,“小爷,要谢也是谢我们家太太,谢我算是怎么回事,这天热的,你们赶紧回家去吧。” 清静了,她也好收拾!可真脏真臭! 狗儿知情,忙拉了牛车感恩带德得回家去。 王桂枝是真忙,特别是老太太过寿辰,就算是有李夫人主掌大头,她这里也没法消停,来人见客,还有记礼还礼,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大酒楼的事都要往后放,毕竟她不能再托怀孕只在屋里交际。 还为着元春,别看此时她才九岁,但在这世界,可已经可以开始看亲说亲,她早点预定下来,两家成了亲戚也能管管,多看着对方怎么样,真要不成,还能反悔,不然光在呆在这深宅大院里,哪里能知道哪家有好男儿了? 有时候想着自己要推女儿入这苦海,心里也难受,但也只能尽量争取更好的条件给她,不然拖拉着那软刀子更疼,要是能再挑一个像林海那样体贴的翩翩正人君子,她就高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网吧码的,有错大家直接挑,我回头改。 第68章 红绫 贾母寿辰大办, 是一年来大家上下辛苦劳累后初见成效, 有意表功作乐一番;二则试探上意, 果见太子亲批付了准字,还跟着礼部派礼另有赏赐,让贾家人都安心不少。还有一个没明说的缘故, 等到八月初五这天, 是专门安排的女眷们聚会, 地点也是在宁国府的花园处。 天气暑热,贾敬身上不自在, 早上请西府的张大夫看过之后, 请他平日于凉快时候多散步活动,最好自己微微出汗增加阳气才好,陪见了贾母、李夫人王夫人亲眷之后,便在屋中歇息。 “虽说老太太依你,要挑些容貌绝色的, 但到底你要放尊重些, 也是咱们宁国府的主母,你要知道些分寸,咳咳……”贾敬说罢,便让他出去好生照应。 贾珍心里明白, 更叫来管家的赖二交代道,“都是女客娇客,让小子小厮们都警醒些,使不着的全不许往园子里去, 只丫头婆子们在里面照应,小幺们在角门上伺候着传话派东西。” 赖二忙应,“知道。” 贾珍见吩咐妥了,自己便躲到天香楼后头,只等着贾母传唤。 李夫人陪在贾母跟前,王桂枝领着李纨跟来的太太并一些小姐们迎待,说上几句话,再请有脸面的管家娘子领着入席安座。 每进来一家,李夫人便在贾母耳前细说着,“这家是尤氏,您别看那尤夫人容姿不错,那身边的大小姐虽不是她亲生的,也是标致不凡,她家祖上也风光过,父亲做了个小官,这个尤夫人是续娶的继室,当初为着备选耽误了,让她自配的时候,又要守母孝……” 贾母戴上老花镜瞧了瞧,“模样倒好,与继母能这样相处,性格看起来倒也恭谦温良,怎么亲妈不在了?却不够完美。”虽说珍哥儿也是填房,到底也要挑个四角俱全的才好。 见老太太不太满意,李夫人又拿眼角对了那边桌上穿着绿纱裙子的一位,“这是段家的闺女,上头都两个姐姐,都嫁得清正端方的书香人家,她家里是翰林院的,据说家规极严,女戒女则等都倒背如流。今年十六岁,花容月貌的好时候……” “太小了,不配不配。”贾母摇头,珍哥儿跟她的政哥儿差不了几岁,如何能配得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虽说她锦笼纱罩,碧绿凿花一般的妙品,看着是让人喜爱,他们家却配不得。 也是,好生生的年轻官家小姐,嫁个平头正脸的说不定更好,李夫人又悄悄指了另一位,那是她看好的,“老太太您瞧,那位画着含烟眉,穿一套浅珊瑚色的长褙子,红地黑花长裙,个头略高的。” 贾母眯眼瞧了,笑道,“这个长的真俊!她是谁?” “漂亮吧。”李夫人自己年年都选人,还真没挑到一个像这样见之忘俗的女孩子,“她姓秦,是高夫人带来的侄女,本早有定下的人家,不料前些年河水上堤,两家都遭了难,她的父母双亲连带未婚夫一家都没了,所幸水退之后,家业尚在,有高家照应着,跟着婶母姑亲长大,也就是婚事上艰难些,所以拖到了二十了,也没有个终身。” 贾母却有些犹豫,怪不得少有人家提亲,到底有点儿带克之嫌。 李夫人却觉得正好,这位秦小姐既然愿意让高夫人来,自然是有心攀亲的,说明她自己心里有主见,要强能干。无父母是个缺陷,也更知道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小家打算,她的模样又好,刚好跟贾珍配对。 但李夫人并没多说,而是又一一将那些来的小姐们介绍清楚。 贾珍等得心急如焚,总算是有个管家娘子来见他,只对着他道,“老太太说,请大爷自己一个避着人偷偷去瞧。大家都在戏台子下面听戏,右侧那桌的姑娘们是老太太看了不错的。” “好,知道了。”贾珍随手解下一个荷包赏她,自己躲在假山壁后看了,一时觉得红衣的不错,那个紫衣的也标致,都快挑花了眼,听到有人轻轻咳嗽,忙一溜烟跑回屋里。 佩凤正在屋里做针线,今日热闹,她头发不像,就是没人说,她也是不敢出去的,见贾珍脸着红回来,忙倒了茶给他吃,拿帕子给他擦汗,“大爷怎么这时候回了屋子,不是说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都过来了吗?” “正是呢!”贾珍咽了口茶,又刮风似的走了。 见他这样,佩凤唇边不免挂笑,照顾她的小丫头简儿帮她忧心劝道,“您怎么不操心,眼看着这就是老太太要给大爷说亲,娶继室填房呢,到时候新奶奶进了门,您可往哪里站啊!” 一听她说这样的话,佩凤大惊失色,“快收声,让别人听见,还以为我不乐意呢!我算是什么东西?我早就盼着新奶奶进门了,总让西府的大太太来帮忙管事也不像样。”就是蓉哥儿,也被接去老太太那里。这段日子,大爷时常歇在她这里,肚子却是半点没动静,怕她以后是不能再生了。新奶奶一进门,她一躬到底,贾府如此豪门宽厚,总不会娶个小性泼辣的,非要挟制了她,再说大爷也不单她一个姬妾。 简儿说不动她,到底跟这样的主子,便偷偷来找她亲娘,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有时候下人之间话传得更快。 “好几位标致小姐呢,不过我瞧着门弟倒不是很高,看来为着蓉哥儿又是填房,没去找那高门大户的小姐。”她娘抚了下简儿的头发,“我瞧这位姨娘好性,你们俩也合得好,自好生照应着。可千万别跟大爷……” 简儿跺了下脚,“娘,你早把我说给表哥,你忘啦!”说着红透了脸,自己小跑回去了。 简儿娘却脸上不怎么高兴,她那个表哥!哼,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虽说她家是奴才,上面有主子要服侍,可他也不过有个读书的名,连个秀才都不是呢,整日在亲戚们之间四处找到磨牙,没珍大爷那样的本钱,却四处勾搭人,她早不乐意女儿跟他来往了。 依她看来,就是配个精明强干的小子,也比那个酸文装样的人强。 王桂枝着重跟李纨的母亲李夫人还有她嫂子冯贞兰说话,之后更让李纨陪着她亲娘婶子,自己跟冯贞兰坐在一处。 “前让工匠们做几个夹子夹衣服,发现他们手是真巧,便做了一套玩意儿给咱们家大小姐玩,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怎么今日没见来?”王桂枝对冯贞兰是很亲昵的,一边给她摇着扇子,一边说着家常话。 冯贞兰笑道,“可别说那套娃娃了,好是得意精致,打哪里来的,你说实话,这东西花了你多少银子。”那样的大眼睛,圆圆的脸蛋,头上长着耳朵,屁股上还有尾巴,还配有几套并不像她们这边还有勾着蕾丝边的精致小衣裳,定是高价从哪里洋买货的手里拿的。好看也好顽,肯定不便宜就是了。 “她都那样大了,还喜欢的跟什么似的,这回让她来亲口谢谢你,人害臊,又怕晒黑了,没那娃娃好看,所以就没来。”说着她都掌不住笑,那一套东西摆出来,什么家具陈设,确实怪得意的。 王桂枝见她以为自己是花了大力气淘换回来的,倒真不好说自己真没花什么钱,当然材料费用是出了的,用得是上好的香木,比较软拿在手上好摆弄。 她只是看见彩霞帮她挂小衣服的时候总担心被风吹走,便让府里的木匠做了衣架跟小夹子,还有专门晾像是内衣袜子等小东西的,有了大小夹子,就是月事带也不怕了,除非是连衣架绳子都刮走,不然东西再没有飞远的。 大家都说好用,她越性还让做了两个晾晒衣杆与烫平架子,工匠们贴心得加了轮子,更方便她们。 冯贞半瞧了好些夫人她都不认识,便问她,“怎么今日请的是这些人?”她是正头亲眷,八月初三正日子来过之后,便可以不来的,只是想着借此可以跟小姑多说些话。 这不用瞒着嫂子,王桂枝压低了点声音道,“想给宁国府的贾珍娶填房呢?” “噢。”冯贞兰明白了,“那怎么你倒收拾得这般整齐?难道还要给谁说亲不成?”王桂枝今日穿了一套红绫纱的衣裳,虽说就是极艳的颜色,却看着不那么让人觉得浮躁,红的只让人觉得她肤压欺雪。看来是月子里保养得极好,竟比以往气色还要好些。 “嫂子您怎么猜出来了?”王桂枝笑道,她也想让嫂子帮她相看相看呢。 冯贞兰没猜出来,只是开玩笑,但王桂枝这一说,她拿眼看了下秦婆子,秦婆子便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她微敛神色,“怎么信又送到了你这样?哼,她也太张狂了些,金陵都塞不下她了不成?非要把姑娘送到这京里了,她怎么知道京里的复杂!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反倒要害了自家闺女。” 她说的正是在金陵的王家大房之女,王熙凤。 “你别管,这事自有我来处理。” 王桂枝见嫂子好像有点生气,更不好说她不是说的别人,是她自己的女儿,但信她也真是收到了,且口气大的,她都没细看。 “那就多多辛苦嫂子了,快吃杯酒。” 等回到王府,见老爷难得也在家,便将这事给王子腾也说了,“老爷的职位都是自己拼杀奋斗来的,自然不敢说没沾祖宗的光,可皇恩能落在咱们头上,也不就是欠了大哥大嫂的了,这些年他在金陵捞得可不少了,说起吃穿来,只怕比我们要富贵,可就是这样还不足,连金陵都快看不起,把王熙凤定要说到京都来!我这里倒还罢了,小姑子嫁出去的人,虽说亲戚之间自要帮扶,可她在贾府里也不是好熬的,凭白让她又要舍下脸面去给别的人陪小心,我看了心里都难过。” 第69章 黑锅 王子腾沉思着没说话, 跟荣国府临去的时候上遗折一样,当初父亲请封的也是嫡长子,可惜圣上却把王家的爵位交到了他头上,圣令一下, 他就是再吃惊也只得立马进宫叩头谢恩,还没跟大哥说上话, 大哥就扶着父亲的灵柩回了金陵, 说是给他让寺方腾位置。 这些年, 他的官确实是越做越大, 但也总是如履薄冰, 时刻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半步,而大哥在金陵……他不是不知道,王家已在金陵算是一霸, 什么护官符,什么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但大哥摆明了要做个地方豪绅,他不敢多言,只得随他去。可真一可以说把女儿往京里送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送到宫里去? 有时候大哥的做法, 他也真看不透,王子腾便问妻子,“照你这样说,妹妹她正在帮忙相看?可她相看的那些, 无非也是些五品左右的官员……”他突然间就笑出了声,“好,果然是我妹子,聪明!”他对冯贞兰道,“你就照着比大哥级别高一等的人家去相看,怎么说也是我的内侄女,嫁去哪家我都一样帮衬!” 冯贞兰开始还没回过神来,怎么突然就又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呢,她脑子里想着,慢慢道,“那倒是无妨,借着中秋互送节礼,就能打听。” “让妹妹帮你多看看也没事……”王子腾心情好些,又啜了口茶,“你说,谁给我妹子脸色看了?让她去赔小心?”是哪一家不长眼,他倒想看看。 ……嗯?他怎么又转到那句话上去了? 冯贞兰不过信嘴一说,但都问到了,不说个人名出来,倒显得她妄言了,“怎么?还轮得到您这个节度使出面,那我早臊死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那些小事不说也罢。您那些手下我跟你妹子可都好好安置妥当服帖,您可知道了?” 王子腾笑着点头,“知道你们能干了!”他伸手抚了下冯贞兰的下巴,“来吧,今晚爷舍身陪夫人。” “呸!” 收到了近一车王家送来礼物的王桂枝满头雾水,再次陷入哥哥嫂嫂深深得疼爱而有些莫名惶恐中。 想来想去,只得归结于那套洋娃娃被嫂子估价太高,看着那些宝石珠子、珊瑚玛瑙串子,她实在亏心,赶紧又让木匠多做几套,另让周姨娘领着擅长针线的丫环们拿一些碎小珠子再多做十几套衣裳,既然人家喜欢,自然还要继续增加周边,自己家也有好几个女孩子,也要玩呢,可不得多做嘛。 有封氏这个不是想着从她身上图什么差事的外人,她性情贤淑,又是金陵本家人说话也亲近自在。身边不是大孩子就是小孩子围绕着嬉戏,贾母这个生日过得十分痛快,还想继续留下甄家过中秋,“来都来了,多呆一阵子里再走吧。我看你家老爷诗画都没做够呢,你也尝尝我这里做的‘都不老’,盐水鸭。” 封氏站起来笑着应道,“那便叨扰了,看来我的口福还没尽。”跟着贾母,老爷不说,小女英莲可是最欢快的。贾府孩子多,丫环多,可以一同在贾家有伴玩乐,还一同写字描红。她也是长见识,平日里没吃过,没见过的,多少夫人太太们的风姿,她算是领教了。 王桂枝正领着孩子们来贾母这里用饭,只因她突然想起黄狗猪头肉来,特意昨天就让李师傅做,材料易得,做工却费时,此时才得了。 “老太太,我带着菜来,也到时辰了,就摆饭我们快吃吧。” 贾母指着她道,“哪有婆婆不叫自己就来蹭饭的,你带的什么菜来,若是不好,我可要打你的手心儿!” “那我指定挨不着打了!”王桂枝微拢了下袖子,拿过丫头漆盘上的四季如意缠枝汤碗,将其放到桌上,其余人等跟着布菜抬桌移凳,一不会儿也摆个满满当当。 贾母高兴,“孩子们坐,你们俩也都坐下,不用别人照看,自己吃。”她瞧向王桂枝,“你就的就是这道菜,有什么名堂?” “我先告诉您个名儿,您猜猜?”王桂枝打开碗盖,一股浓香扑鼻而入,“这叫黄狗猪头肉,您之前可没吃过吧。”她先给贾母舀了块猪脸,贾母试探着入口,没想到滑如丝一般,还不用她嚼入口即化,暖融融得,实在是酥香软嫩。 “味道不错,怎么起这么个名字,我还以为是……”狗肉不上席。 王桂枝想到自己当初去旅行的时候也是被名字唬住了,她女儿养了小狗之后,她就不吃狗肉了,本来自己避开那道菜,结果才知道,“这是因为这菜的开创人,叫黄狗儿!故此他做的这个猪头肉,就叫黄狗猪头肉了。” “哈哈哈。” 贾母开怀,又用了一块,再想吃,依人却是不给她夹了,虽说炖得不腻,到底肥了些,不好让她多用怕她老人家拉肚子,只又给她夹了些新下的鸡米头,跟黑白双耳。 这样的事自打二太太管了厨房之后常有,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淘换来的菜谱名方,总能让人听着就想吃一大碗,品在嘴里也舍不得放筷子。有回没看住,老太太就多用了点宝塔樱桃肉,耳壳那里起了一个小火疮,可疼了好一阵子才好。 琏哥儿也被劝着吃点别的菜,他配着肉跟汤汁,已是吃了一碗饭,还要再添,赵嬷嬷不敢给,他瞪大眼摇头道,“我还要,还要!” 王桂枝笑着给他舀了碗冬瓜鱼圆汤,“琏哥儿,吃这个,这可是刚从湖里捞出来的鱼,师傅们现分片剁成茸在羊汤里捏成的丸子,嚼着q……弹滑爽口。”小孩子要什么,你不给他当然不高兴,但在饭桌上是不能发脾气的,这道不好换一菜就是了。 婶子一说,琏哥儿又觉得碗里的好,拿勺子舀了一口,果然小米牙都像咬不住要往外蹦似的,他吃得眼眉弯弯,两个丸子加上汤,吃的本来就挺的小肚子溜圆。 王桂枝轻轻拍了一下,嘴里咚咚作响,“唉呀呀,我们琏哥儿的小西瓜熟透了!” “我的肚子里没有瓜!”琏哥儿着急了,他努力吸气收腹,结果没一会儿才收了点的肚子又恢复原状,看起来倒像比以前更大了似的。 “我的肚子真有瓜?”他拿自己的手摸了摸肚皮,难道西瓜就是人肚子里结的?那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小模样把大家逗得乐坏了,嘻嘻哈哈一片欢闹。一会儿茶果房端来水果,正中正好有一盘鲜红的西瓜,把琏哥儿吓得不敢吃,大家又乐了一回,孩子们渐又眼困,贾母也要歇中觉,王桂枝便领着封氏退了出来。 “封婶子要是不困,上我那里坐坐吧。” 她眼角看了一眼立在封氏身后的娇杏。 红楼梦里,有是小姐命坎坷身,有是丫环命小姐身,而这位,却是丫环身太太命。她陪着英莲嬉戏,与贾雨村有过一面之缘后被记在了心里。甄家失女被烧,甄士隐跟跛足道人走了。她原跟着封氏,贾雨村先是讨她为妾,在妻子过世之后,又扶她为正房,还有了诰命。 对比起英莲来,简直让人真心觉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封氏自然相应,“太太客气了,我又没什么事,什么时候不能歪着了。” 回到屋里,王桂枝让人捧茶来吃,“嗯,其实是这样,就是想跟您打听点事儿……”她使了下眼色,屋里的丫头们便都走了出去。 “敢问句姐姐,知道金陵水月庵一事吗?”再留,也最多留到过了中秋,难不得还能把甄家留到过年吗?我好像记得就是元宵节走丢的…… 先提前打个预防针。 不知道为什么贾家二太太要提什么庵堂,封氏老实得摇了下头,“不知道,我家附近倒有个葫芦庙,却不曾与庵堂有什么来往。” “这才好呢。”王桂枝知道这世上有白就有黑,“有些人,活的不好不想着如何经营打理自己的日子,就想着怎么从别人身上挖出油榨出汗来,那水月庵那里是什么庵堂,全是拐子从金陵各地拐来的,有些三四岁(特意点英莲的年龄),有些五六岁的女孩子,在那庵堂里养大,看模样有的直接就卖到那烟花柳巷,有些就留在庵里,由着那些纨绔下流子弟们押玩戏耍。就像不是我族中同姓的,就有其中一个,因此还惹上了官司……”一一将贾珍的事化了贾雨村的名细讲了,“我昨个儿听见在太太在说什么道人,怕您不知道内情,万一说出来让老太太想起这事烦事,所以才……” 封氏自以为全都明白,“多谢提点,我听老爷说过,当初荣国公是寄名托世有个张神仙,还以为老太太喜欢这些,我以后不说就是。”真是体贴的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贾雨村:?为什么是我背锅? 第70章 严厉 成功暗中黑了一把贾雨村, 感觉做了次坏事的王桂枝带着有点兴奋与刺激的心情在屋里享受着美女扑扇, 吃着加了奶冰的水果捞,还时不时弄点汁水拿银杏匙子给宝玉、探春两个依次喂了点尝味。=看他们像是会笑了一样砸舌挤眼睛咧开小嘴,她就觉得自己**得特别兴奋。 贾政进来, 见她哄着两个孩子玩, 脚步都慢下来一些, 由着彩云彩凤更衣之后,便过来坐在炕上, “吃的什么?给我也来一碗。” 平日没见他吃水果,王桂枝只以为他不爱吃甜的, “有点甜, 要先尝尝吗?”说着举起自己手里的碗。 贾政一笑,“来呀。”就原谅她把自己当成孩子一样哄。 王桂枝便喂了他一口,顺便给旁边的宝玉也喂了一口, 探春好像不怎么喜欢吃, 早已经把注意力转到自己跟前的不倒翁上面, 拿小手摸着推着。 见贾政果然皱起了眉头, 看来是真不喜欢甜食, 她便叫彩云让厨房做龟苓膏, “多做一些,冰上晚间给爷儿们都送一份去。”王桂枝对贾政解释道, “你既然不喜欢,就吃那略苦的吧。” 贾政仍有些不高兴,怎么能给他做东西还要多做一些给别人, 让别人吃他剩下的,虽然哥哥儿子不知道,那多不好,但他却没说,只是拍了拍手,让外面婆子把他甚至麻烦了敬大哥、甄士稳等人一起才制成几套成图,画出又能让烧瓷师傅明白,做出来也好看的瓷器用具。 看着把孩子们都抱开来,才能一样样小心翼翼摆下的精美瓷器,王桂枝真是屏住了呼吸,只有美不胜收四个字可以形容,她站在这些在自然阳光下静静绽放着自己青花、五彩、茄皮紫釉、郎红等各样美好的瓷具前,都不敢拿手去碰了。 看她模样这样激动,眼里满是激动得水润,贾政觉得那辛苦也是值得的,他装着毫不在意得道,“怎么样?能用了吧。” 王桂枝点头如啄米,“这么美,这么漂亮,够了够了!”她顿时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多人收藏瓷器,因为它们是真的美啊!她爱不释手得轻摸着道,“全部只烧了一套吗?我们自己没留着一套?” 看她这么喜欢,贾政也高兴,他随意拿起一个五彩的花插,“你喜欢再让他们烧就是了。” 彩云看着也心动,情不自禁得拉下了太太的衣袖央求着,“太太,求您赏一套如意牡丹的九件套,别的我再也不要了。” 彩凤笑她,“不害臊,就给自己讨嫁妆了。” “你,你这个小蹄子!过来,看我不撕你的嘴。”彩云顿时羞红了,追着彩凤便跑了出去。 王桂枝看贾政的脸色,“老爷,咱们烧这一窑东西,要多少钱啊?” “什么钱?”贾政根本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但夫人既然问了,他便道,“大概几百两吧。” “是哪几百两呢?”王桂枝追问着,这二三百两跟八-九百两的区别给大了! 贾政只好道,“五六百两吧。” 五六百两,“不知道有多少件呢?”如果是按件来算,那就是说一件东西二到三两银子左右,新出的瓷器这个价钱不便宜啊!当然能保存到现代她那时候,贾家的人随便拿个瓶子碗就可以换到钱了吧?切,自己也想的太远了,谁知道能不能传承到那个时候? “大概五六百件吧。”贾政算了一下,他这还是知道的,一共画了九个系列,从掸瓶、罐子到茶具、碗杯碟器等,一套下来,少说也有六十件。 王桂枝却觉得心痛,这可都是银子,大家这么多人手,难免不会磕坏了碗碟,让她因为摔坏了东西就重罚她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她抓住贾政的手正色道,“老爷画的好,这瓷工给您配合,不如咱们把这窑盘下来吧,每年先供着咱家跟酒楼里用,剩下的我们或是可以赏赐要出嫁的下人,再还有再放到外头去卖。” 临时抱佛脚的价格太贵,咱们还是长期包养吧! “好吧。”贾政用袖子掩住夫人的手,轻轻捏起来。“看你这样恳切,我就应了你吧。” 贾敬在张大夫的看顾下打着五禽戏,一会儿抄上一篇太上感应篇之后,还要练习一下太极,这门功夫是道家的弟子张三丰所创,老太太说他一个小辈倒不如她身体好,让他先学起来,再教教贾家的其它爷们,有什么发泄不完的精力,可劲在这上面造吧。 贾珍在一边陪着做,他的心不像贾敬能静得下来,那拳打得根本就不像样。 “你不好好练,我就不让老太太派人去给秦家提亲!”贾敬写多了太上感应篇,时刻以止恶修行自行为利己利他,再说行善积德庇子孙,他要多用功,子不教,父之过,要不是老太太警醒,敕造宁国府说不定就没了!祖宗把基业交给他,他这个不孝子孙不能发扬光大也就算了,难道要眼看着它分崩裂塌吗? 所以说太上所言,作恶必罚是天道正理! 万恶淫为首,色赌不分家,珍儿可以不成器,但不能淘气,不许他再在女色上面犯戒! 贾珍一听便小意赔着小心,“老爷,我好好练!好好练!”该死的,要让他知道是谁给老爷出的主意,让老爷干什么事都带着他,他非把那人的嘴给拿针缝起来! “有请张大夫一定严厉要求他。”贾敬对着张大夫拱了下手,“张大夫想要的蛇毒,我已经派人去广南一带去寻了,以后这样有关于药材方面的事,请尽管来找我,不用劳动西府的二太太。她虽然勤恳老实,但事多,孩子们也要她照看,这些个小事,让她还要费心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张大夫笑道,“这倒不是我想要,而是二太太见蛇羹好,强壮身心延年益寿,对风湿预防治疗跟一些皮肤病都有好处,家里人口多,采买大量恐有人随意捕杀,说不如在那适应环境里让人养活上一些,免得进山危险,故此让我配些蛇药,倒让大老爷误会了。” “噢?”贾敬清楚了,倒也把这事接了下来,“到底是毒物,张大夫你把章程交给我,还是让我去办吧。”怪不得到了秋分之季,时常会送些蛇羹,蛇段过来,原想着味道不错,不料功能也好。 他转而板着脸问贾珍,“你两个婶子都为你忙上忙下,特别是你二婶子还帮你照顾着蓉哥儿,她的酒楼要开了,你就没去尽份心?” 贾珍又不缺差事,更不像一些别房的贾族人要去赚那个钱,自然没去,但他岂敢在父亲面前说没有,便道,“我正帮二婶子搜罗着盆景、花草呢。” “唔,好好干。”贾敬点了下头,“继续练拳,不许偷懒,晚上就在我房里睡,这拳打得不好,不许你回屋子里抱女人。”他走了两步回头道,“男人也不行!” 贾珍……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了……晚上补更一章,爱大家。 第71章 霉头 张大夫仍能强撑着一张仙风道古救世济人的脸, 来升却噗得一声就笑了出声, 见主子拿眼瞪他,他立马双手捂住嘴,却仍然没止住嗤嗤嘶笑之声。 贾珍冷哼指道, “你这臭小子还不赶紧滚去给我拿被盖东西, 告诉佩凤, 这两天我要在老爷跟前尽孝。”老太太怕老爷身体不好,把张大夫都派到东府这边来了, 父亲还盯着给他娶媳妇,让他跟着学拳也是为着他好, 难道他就一点儿孝心没有, 非得逆着他气着老爷不成。 “是。”来升忙跑着去了。 佩凤早从简儿口中知道老爷有点不舒服,好在西边荣国府有自己养下的好大夫,已经派来调理, 只可惜她这样的, 只能做件衣裳尽点儿心, 别的她就是想去递茶送水也轮不着她。听见大爷这几天要去陪床, 忙打点了一切常用的东西, 让来升赶紧送去, 又忍不住多嘴道,“你们也少劝着大爷去拈三惹四的, 只图讨那一时的野趣,酿成风流歪性子多不好,新奶奶等着要就进门, 你们不学好,到时候只怕要挨板子。” 来升知道佩凤的性子温柔,打从跟了贾珍之后,一心都在贾珍身上,自己如何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不禁为她心折也劝着,“姨娘您也为自己谋划谋划,大爷的私房银子都收在您这里的,到时候新奶奶进了门,大爷保不住就恋上,您可别耳根子一软就交了出去,到时候拿什么站住脚!” 佩凤根本没往心里,“我每月有月例银子,用得着什么钱。大爷的银子他想放哪里就放在哪里,到时候我只听从大爷的就是,再说新奶奶定然要管家的……”她也不是全没有心眼,“知道你是想着我好,我会打量着办的,你快去吧。” 简儿帮着她拈线道,“您知道嘛,听说大爷选中了秦家的小姐,长的呀,那可真是美,不过她家里都没人了,也是个没父没母的,也没有兄弟姐妹。所以老太太老爷好像不怎么同意,不然中秋过节的时候,就该派人去了。” “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说由着大爷选吗?父母之事,也不是她能求的,若是她想,谁人不想着父母双全呢。”佩凤自己如此,见秦小姐或许就因为如此,嫁人便被阻挠,不免有着唏嘘之感。 简儿却道,“姨娘你也想的太简单了,就是平头百姓之家,那赶出宫的宫女,侍候过皇上的女人,也只有屠夫下三流的人要呢,更何况咱家公门候府。虽说是续娶,可一嫁过来就是正头娘子,大房奶奶,要主理中馈,她要是立身不正,如何服众呢?” 佩凤长叹,“是啊,不用看之前的奶奶,虽说如今马家倒了,可之前也是高门大户。”西府那边的太太奶奶们个个都了不得的,李家虽也是因为换太子有所影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王家,那可是她在金陵就知道的名望人家。 她们两主仆说着事儿,西府也有人在说这档子事儿。 赵国基的老婆养娘过来给赵姨娘送了些东西,“多谢我的姑奶奶,这半年来总算是家里添了好些进项,刚才从北边回来,就忙打发了东西来见您。” 见她真跟主母太太搭上话,给赵国基安排了一个好差事,她说话亲热极了。 跟着商队安全保险,每月有着一千钱的进项,自己若有钱也可搭货买货,只要车马船载等放得下,在一定范围内都是允许的。首先是所有的人差事不能出半点差事,这是大家都要提神的,不然办错了差,下回就没差事了!她家里见有这样的好事,也愿意借银子出来随着买货,辛苦跑上了几趟积了不少,加上最近又可以凭着自己的人面眼界帮人送信带物。太太让人分了区,每区几个人登名字,每个人轮流接差,按比例分成银子,若有打赏一两以下都是自己的。只要能办妥,私下交换差事也方便。 赵姨娘兴奋得翻看着东西,见还有二两银子,倒把钱给扔了回去,“我在府里用不着银子。”她却真有件心事,老爷可是好久没来她这里了,她得想点法子才行。 周姨娘那个棒槌,给太太做完衣裳做鞋子,不然还赶着做帕子香囊荷包,就不肯消停,后来还做什么小衣裳洋娃娃衣裳,就这样下功夫巴结太太,太太也没让老爷去她屋里一回,她竟然还整日里领着一大帮子丫头婆子做针线也乐得跟什么一样。 女人这辈子能靠什么,不是靠男人就是靠孩子,太太那是两儿两女,加倍的福寿双全,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还不趁着年轻先生下个孩子,老了怎么办?靠姨娘的月例吃一辈子?呸,她绝对不干! 养娘也知道这候门公府把姑娘家也养开了眼,别说二两银子,就是十两、百两也不见得能让她放在心上,“那您是想要些什么,只要我们办得到的,定给您淘换来。” 赵姨娘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外去瞧了瞧,对着她嫂子就道,“有没有什么房里助性的东西?” “我的姑奶奶!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养娘吓了一大跳,连坐都坐不住了,“您怎么,怎么能想到那上边去呢!”她是想干什么!太太这样对她,她还嫌不足,爷们进不进屋子,那是,那是女人能纠缠的吗? “你怕什么?你又不是没干过,我就不信,哥哥他不碰你?不碰你,那侄子侄女怎么来的,少跟我装相。”赵姨娘白了她一眼,“我记得还有什么避火图、绣春囊之类的东西,你先拿来我瞧瞧。” 以前她跟老爷还玩过些好样,可也不知道怎么太太又把老爷的心给拉了去,定然是有人教了她,老爷一向喜欢大开大合的,虽然之前没说,可服侍过同一个男人,她又岂能不知道,太太若不是在这方面改了性儿,老爷能跟她还生下孩子。 这样倒也好,那她如果有孕,就不用再服避子汤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跟老爷相好,不然这孩子,也不能凭空来她肚子里。 养娘却是不敢,姨娘想什么,她知道,要是以前反正汉子没差事,为着以后,她也就拼着干了,“不成的,姑奶奶,可不能胡来啊。” “怎么就胡来了?我不就是老爷的玩意儿吗?我这个玩意儿要是不好玩了,那还有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这个理儿?”赵姨娘俏脸微凝,“我又不是要谋财害命,你怕个什么劲儿,这些东西我也不会随便拿出来,只不过私底下跟老爷两个人赏玩罢了。” “那,那我问问你哥哥。”养娘到底被吓了一跳,回到家里,等着赵国基一回来,忙跟他说了。 赵国基却觉得无妨,男人嘛,除了老婆孩子丢不得,那些女人喜新厌旧实在正常,“她要跟助性的东西,这个我来办,大面上不会错的。”香囊,春图给她就给她了,什么香啊药啊,那定是不能给的。 养娘安心了些,便又说了一件事,“我先去给太太请安,太太不得闲没见我。彩云姑娘倒出来跟我说了会儿话,让你们办事的时候态度好些,不要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上回帮一家什么官来着家里送信,因没有赏银,倒把人家的门子给唾到了脸上,这算是什么事儿?明明每单都有银子分,赏银原就是例外的,有没有算是什么要紧,要是主家不在,哪里有可能奴才倒贴着给钱的,哪里就能变成一定要的了?说是就单咱们这块有这样的事。” 赵国基立马变了脸色,“那可怎么办!太太从来不允许这样的事,要让太太知道了,我这差事岂不是没了?”跟着商队跑商是好,可时间也长,有时候卖货也需要门路,他不够精明,不比别人赚的多,反而是帮人递信带物找人来的更好,也能照顾下家里。 看自家男人怕了,养娘忙道,“你别着急,我忙说好话,彩云姑娘说也不想扰了太太酒楼马上要开张的好心情,让我回来告诉你们,好好警醒着。别污了自己的正名,光明正大的银子不去赚,非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只等下个月结算的时候,若还有,一并开发,若没有,她就暂且不表了。”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赵国基穿上衣裳就出了门。 赵老娘从厨房里出来,“你去哪儿,马上就吃饭了?” “我有事呢,不回来吃了,你们吃吧。”赵国基提着袍角就跑远了。 王桂枝看着彩云收下来的东西,“哟,咱们彩云姑娘,可发了笔小财呢。我瞧瞧,都有什么?啧啧,还有一只金镯子,这是谁给的?”她拿在手里颠了下,“这得有二分重吧?” 彩云红着脸,“太太这是在笑我,我不管,反正我是要嫁出去,以后可没这样的机会了,你们快挑,剩下的都是我的。” 彩霞彩凤彩莹等都来看,“这东西真不错。” “这个把镜好看,给我吧。” “太太,可不能单让她一个人沾着光,下回有这样的好事,也让我们去呀。” “这种事可不能常办,这法子虽灵,却不能常用。”王桂枝笑道,“我的大酒楼要开了,我要他们都紧着点皮,万事开头难啊,要是在先期被人触了霉头,我可不乐意。” 彩云有点奇怪,“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事,太太为什么还要吓他们呢?” “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想去,等你们谁想明白了,到时候专管这方面账的人,我就派她来当。”王桂枝也怕自己步子跨得太大,一跑起来扯着裤子就要摔跤,她身后跟着好多人呢。她宁愿麻烦些,尽量自己考虑得细致周到,派下去的命令却要越简单越明了,渐渐行成了风格规范,一件件事都成功,那才是像建筑房子一样一层层垒上去的基业。 “太太,老太太请您跟大太太都过去,商量给珍大爷下聘的事呢?” 王桂枝忙站起来道,“告诉老太太,我马上就来。”她换上衣裳,领着彩霞往老太太院里走,“你们在屋里把今日的账目算清,一会儿我看。” “是。”彩云见太太扶着彩霞的手,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开了……我真想马上写酒楼啊,可惜有些情节总要铺垫~ 另外,编辑站短都通知,八月一号到五号有活动,如果日更一万的话,就能上首页的榜单!首页啊,我从来没上过呢~心思思,你们觉得我有可能吗? 第72章 真味 贾母见李夫人跟王桂枝都过来了, “都快坐下, 你们觉得,是派谁去秦家下聘好哇?”她虽然不太喜欢,觉得她命数不太好, 但既然珍哥儿喜欢, 打听了也不是个闹不清的人, 便娶回来,免得到时候让他惦记上了万一惹出什么事来, 倒不好了。 “请了生辰八字,要请张道士好好算一算。”贾母念叨着, 她不是一定要出身如何, 小家碧玉犹好,秦家的姑娘,孤伶伶的…… 李夫人想着王桂枝忙着她酒楼的事, 怕是不知道秦家的事, 便笑道, “那就让赖嬷嬷去吧。她是您身边服侍过的老人, 去哪里都有体面呢。” 贾母点头道, “是了, 她是积年明事理的人,你这人说的好。”因此又想到一件事, “她好像跟我说过,请放她的孙子赖尚荣出去,也好进学, 以后也能显身扬名,算是咱家出去的门生功德。” 王桂枝心里咯噔一下,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她见李夫人毫不在意,便笑问着,“看老太太的神情,您是愿意放赖嬷嬷一家子出去罗?” 贾母一听刚想点头,依人轻轻咳了一声,方再想了下,摆手道,“不是,单是她孙子一个人。” “老太太,那我有话要讲。”王桂枝站起身来言道,让丫头们都出去,屋里只剩下她、李夫人跟老太太。 “怎么?”贾母道,“你觉得这事不好?”她心里微有不满,怎么心大了,要管起婆婆奴才的事了? 王桂枝缓缓不急不慢得道,“老太太,您只想着放赖嬷嬷的孙子出去,仍留她一家子其它大小在府里派用使差,可要是这样,赖嬷嬷其它的孙子怎么想?为着他一个人搏取功名,从小与其它人不同,什么都要让着他,这性子养活起来,以后难保不成了一个独霸王,认为全家的东西,合该就是他的。可谁也一样是妈生爹养的,个个都心甘情愿为他奉献不成?老太太是一片好心,却怕会辜负了这一片好意。这是其一。” “其二,既然您开了先例,赖嬷嬷的孙子放出去,那宋嬷嬷赵嬷嬷等其它人呢?贾府这么多家生奴才,也不止赖嬷嬷一个。多是既然放出去了,就自行过活,不再贾家里主管一方。可赖嬷嬷,两个儿子,一个赖大,一个赖二,在荣国府,宁国府,可都担着大差呢。只放孙子出去,赖家仍当主位,自己在外面讨吃的人岂不要歪嘴?虽说主子的喜爱自然随意,那既然孙子放出去了,就得置个家吧,总不能家里亲人都不认了?一家子也要住在一起呀?外边自然才是自己家,谁不想着给自己家里淘制东西呢。许是赖家没干出这样的事来,但没有羡慕的吗?谁不想着一边在主家赚钱,一边给自己攒银子呢。总有人在您跟前说小话,到时候您跟嬷嬷之间的情份可就……您想想,这头好开吗?这是其二。” 王桂枝见贾母李夫人都听着,脸上带有沉思,继续道,“儿媳妇一点浅见,说的不对,劳老太太细听。既然您要放赖嬷嬷的孙子出去,那便让他们一家子都出去才好,没得连一家人也要分开。也没说就让老太太离了他们,只是不派与咱家要紧的差事。像是这种亲密的下聘之事,就不好派给赖嬷嬷了。要不就是不放,继续在府里担差,那赖嬷嬷去办,就是极稳当的事。” 贾母长叹一声,摇头道,“是我想的浅了,只想着她也想着子孙显名,没顾忌到还有这些。我也知道,你说的对。他们素日里哪个没有外快油水,只怕比你们这些太太们还有钱呢。” 李夫人陪笑着,“老太太只是心慈,想着他们这些老人呢。” “既然老太太舍不得,就留他们在府里就好了。”王桂枝真是这样想的,书里赖嬷嬷把孙子放了籍,若干年后,便有了功名托着贾府还选了官,还请贾母去她那小花园里去转转,探春由此想出了分管园内各样差事的治理法子。 续书里,贾政扶着贾母的灵柩从赖尚荣的任地过,居然只给五十两银子,随后让赖大请辞,这才离了贾家这根已经吸不出什么汁的大树。 反正王桂枝在这里,由不着他赖家两头都想占,想继续在贾家当赖爷爷,就别想着跳身出去,陪着贾府这条大船沉浮吧。想自己清白立身,别觉得贾家的银子那么好赚。刀切豆腐两面光,就不要想了。就像她占了王夫人的身,就没光想自己一个人弄办法脱身,把她的孩子们亲戚们都扔过墙头去。 一个人总应该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世上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她把冯子木都负了,眼皮子也浅,更见不得这样的事。 贾母低下头,捏起手上的串珠来,半响才道,“还是放了赖大一家出去吧,至于赖二看东府那边自己的意思。已经起了外心,就不必强留了。”赚了好些产业了吧,才想着让孙子有白身,可以打小开始读书,她自己的孩子们可还没有一个读书中举的呢。唉!她说的对呀,不是有了外心,怎么会起这个的念头,既然有了这个心,又在那样的位置上,怎么保得住不贪呢。 前段子蓉哥儿的奶母来求,说是珍儿只见蓉哥儿身上起了点热痱子,听了那个金陵拐来小歪姑的话,就把她们都撵了出来。她心里也清楚,不过是想多霸占了功劳跟东西,小主子们的东西竟都应该是她们的。 孩子们已经是看不惯这些不懂得分寸的老奴了! 圣上把天下都甘心交给太子去治理,自己退位让贤,她这个老婆子,还要由着这老奴给孩子们添堵不成,放出去吧,大家干净。 王桂枝见贾母果真明情理,恭敬得蹲了礼,“多谢老祖宗。”她不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孝字大过天,要不是她老人家 ,只怕荣禧堂也没有她沾边的份。 “你谢什么,我倒要谢你才是。”贾母见她依旧有礼恭肃,心里也明白,有时候年轻人是看得比她要更明白罗。 李夫人见事都妥了,便一拍大腿道,“那只有让我的奶嬷嬷去了?” “去吧。”贾母到底兴致不高,拿了贾敬给的洒金贴子给了李夫人,“仔细点,小心些。” “是。”李夫人弯腰接了。 等两人走出贾母的院子,李夫人上前一步捏了下王桂枝的鼻子,“好个二儿媳妇,居然把老太太的心肝人都给撵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这嘴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说动了老祖宗,让她自己断了臂膀?” 王桂枝讨饶着,“我的好姐姐,你可别这样说,弄得我倒跟个恶人似的。”她也吐了下舌头,是啊,要让赖嬷嬷知道,只怕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看来她又干了件坏事! “要说这恶人还是应该我来当的,这赖大一去,我要安排我的人去办差,你没意见吧?”李夫人自己都时常想着如何为自己家里打算,当然也站在王桂枝这边,不想让下人占了便宜。 公中的利益,分些给二房,那是老太太疼爱儿子,大哥照顾弟弟,孝仁之礼,这是应当。要是这银子让奴才捞走了,那算是怎么回事? “没意见,没意见。我哪里有什么意见,好嫂子您只管派,只要不把我的厨房师傅们弄走了就行,我还等着他们让我赚钱呢。”王桂枝笑道,从彩霞那里接过一张花贴,“这是我大酒楼的开门红贴,有请大哥跟大嫂去吃头顿饭,请一定要赏面。” 李夫人接过一瞧,“真味馆,味极鲜美让仙人变形而登天也?哟,你这口气还不小!” “哪里是这样,明明是真实本味的小菜馆,嫂子您又臊我,明知道我不曾读书,哼,罚您要带着厚赏去,不然我就抱着琏哥儿哭去。”王桂枝努了下嘴,“说定了,您可一定得去啊,刚才忘了,还要请老太太呢。”她得回去亲请,东府跟王府李府那边,贾政贾珠会派人去请。 真害怕没什么人啊,开门要红,不如自己做些花篮摆在外头,嗯,这事一会儿就让人去办。 “快去忙你的吧。” 李夫人拿了贴子笑着上了马车,又念了真味两字,“这容易记又贴切的好名字,难道是二弟起的。”还说自家男人不听话呢,小滑头。 李古年、冯刀穿着蓝袍,戴着高礼帽,严肃得站在真味馆厨房后厅上,“今天,就是我们正式开业的第一天了!看看你们身上穿的洁净衣裳,眼前摆的四海八珍,南北奇味,都在这里了。太太下了这么大的力气把咱们连同十辈子卖了也换不回的本钱,咱们辛苦日日操刀锻炼,为得是什么,是不是为了光荣的明天!” “是!” “今天付出,明天收获!”冯刀举拳头一个吼道。 大家的豪气都被激了起来,跟着吼道,“今天付出,明天收获!” 又说了几句激励的话,便让各小组组长再次检查。 “食材组的,菜单早已经出了,仔细检查了,别千万别出差子。” “咱们迎客组的,可不能输给他们,到时候最露脸的可是咱们!” 大厨们凝着神,二厨们屏着气,还有些听派的徒弟们,再三检查柴火、刀口,大家都被激得一股气,想着一开门,就好好大干一场。 一到时辰,穿着一色红黑衣衫的人便去开门,先放了百来响鞭炮,接来舞狮龙队,还有些忐忑怕没客人来,就看到不时有人进门,还有送了好些花篮来的,还有大大的恭祝新禧的大红彩牌子,看着就吸引人,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先是在门口围聚着,再过一阵子,有那京里的闲少大爷们,拎个鸟笼子就走了进来,大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的?是茶馆吗?” 李盐答着,“回爷话,我们是菜馆酒楼。” “那怎么不插酒幌子?” “因为咱家的酒,都是配菜上的,都不单点,所以不敢插。” “噢,那倒有点意思。来,伍兄弟,咱们上楼去坐。” 李盐笑着站在两人跟前,“不好意思了,两位爷,楼上的雅间都被订下了。”太太怕早几天空了场,早请了人安排,不能让别人去。 “什么?你这不是刚才开门,哪里就有订下的人了!”那人以为是这小二看不起人,正想抓了他的衣裳骂他几句,让他醒醒脑,就看到有几个兵丁整刷刷得跑过来,依次站在门边,后头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慢慢悠悠下了马,直直往这里面进来,手立马就松了,不敢与那人直视。 虽然穿得是常服,可身上带着刀啊!能带刀的人,那能是普通人嘛! 来人者是王子腾,难得妹子一定央求着他来酒楼里吃顿饭,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他背着手四处打量了下,只觉得宽阔敞亮,细节之致都见功夫,门口的阵势摆得也不错,心里点头,懒洋洋道,“我是订了位的。”他从袖里拿出贴子来,慑于他的气势,到底没经历过的小二们都不敢动,李盐忙上前接了贴子,一瞧见上面画的是蛇,便笑着把王子腾往楼上带,“这位爷,您订的蛇宴在这边,敢问爷一句,是您一个人吃呢,还是有别的客人。” “噢,要是我一个人怎么吃?有别人又怎么吃呢?”王子腾兴致勃勃问道,同时看着那吊在厅正中间,白日里也用玻璃罩子点起来聚拢在一起像个大莲花似的大灯台,怪不得满室光辉。 李盐回说,“咱们真味馆,为求真味,不好浪费,所以您一个人,就上一人份,要是有别人,也就要多准备几人份的。” 王子腾的脚步顿了下,抬眼瞧着还有时辰钟,“那我再请几个人来,嗯,到时候再上菜。” “是,那请爷您先坐下喝点茶水,用点点心。” “唔。”王子腾却没坐下,也是走动着细看,一时走到窗边,见不少车轿人都往这里走,那摆花篮得又堆了好几个,便觉得自己竟没带个什么东西来,对随从道,“你们也去弄几个花篮来,要大点的,比他们的都大。” 他来捧妹子的场,花篮也要比别人的大才好。 送花篮倒是真不错,看起来喜庆又雅致。 等王桂枝偷偷过来想瞧上一瞧,竟发现整条街都挤挤挨挨的,车轿都挤不进去,不时听见有人说,“那边在办花会呢,咱们也跟着去瞧热闹!” 嗯?王桂枝不由着急,怎么这办花会的日子,跟她开店的日子竟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能完不成这任务,嘤嘤嘤。 第73章 抓到 彩云见太太着急, “太太, 我先去看看!”她让一个小厮跟着,两人挤着去探听情况,过了一会儿有些哭笑不得的告诉王桂枝, “太太, 就是给咱们送花篮的太多太多, 后来有些人直接抱着花盆过来,又有打鼓舞狮的喧闹气氛, 弄得一些围观的人误会,见我们还没揭名牌, 以为是品花楼呢, 也抱着自己家养的花来凑热闹,这传来传去也就传歪了!” 王桂枝哑然失笑,新店开张舞狮放炮, 花篮喜牌, 这是她以为常见的事, 不过眼下热热闹闹聚人气, 这算是达到她的目标了…… “让他们拿些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散散, 先到的客人先给客人上菜!让他们大声点报菜名, 知道这是酒楼肯定就会自己散了。”王桂枝交待之后,慢慢人流就不再拥挤, 她很想过去亲眼看看,彩霞劝她,“太太, 好多人在那边呢,您可不能去。” 但这是她的事业啊,开业第一天她真的很想亲眼看看。 王桂枝咬唇想了一刻,便让彩云去李纨那里取贾珠的衣裳行头,“快去快回。”就且让她小小的任性一回。 “是。” 彩霞有些不安,“太太……” “没事的,都是贾家自己人,再说还有我哥哥呢。”她去的是自己家的酒楼,又不是青楼,怕什么。 等彩云拿来衣裳发冠,真把王桂枝装扮起来,倒也像个略有风度的公子哥,起码肤白唇红,明眸善睐。 王桂枝准备从马车下去,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充样子,回过头让两个丫头做最后的检查,“怎么样?” 彩霞却有些脸红道,“像,像我以前家街前的王书生。” 噢,像个书生,那就也看起来像个男人了,王桂枝满意得拒绝了别人的搀扶跟凳子,自己从马车上坐了下来,昂首挺胸,刷得一下打开了扇子,轻轻扇着大步走进了自己的真味馆。 彩云从车帘里看见太太潇洒自若的样子,不由赞叹着,“太太真厉害。”她忽然想起来什么,看彩霞又是眼神迷糊,“你怎么这个表情,你想男人了!”上回见着太太跟老爷,她也是这样,难道真是她误会了?彩云问她,“那个王书生是谁呀?” 彩霞没理她,只低着头想着太太方才回头浅笑那一眼。 “欢迎客倌,小店蓬荜生辉!只是实在不好意思啊客倌,我们这里今日客满了!”门口专门站着迎宾的小二致歉着,没想到一开场生意就能这么好! “没事,我来找人的。”自己从头到尾设计参与的店,王桂枝直接走上二楼去找给她哥安排的位置。说起来这么久了,她还没能跟王子腾见上一面呢。 “哥哥!” 她直行而入,坦荡大方得敲门入内,不料里面不但有她哥,还有她哥的朋友,以及她的夫君——贾政。 怎么办,最怕场面突然安静。 王子腾虽吃惊得眨了下眼吞下口中的酒,却也大步过来将王桂枝揽到自己身边,“这是我家小弟,大家不必拘束,继续喝酒吃菜。” 此时做小儿情态反而奇怪,王桂枝低眉拱手问好,“诸位大哥们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众人忙还,“有礼有礼。” “客气了!” “王大人的弟弟生的真是龙驹凤雏,清俊风雅!” “难得一见的好人品啊……” 把贾政夸得面如锅底,色如包公。 王桂枝哪里敢看他,只得依在王子腾身边,小声问道,“哥哥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你早说你要来,我岂会让他们过来。”王子腾也有些遗憾,自妹妹嫁人之后,难得相见,她开酒楼请他来,原是为了兄妹能够一会,是他办差了事,竟请了这些个污浊混人来此。 王桂枝叹,谁让她自己心血来潮呢,不过错都已经犯了,再后悔也是无宜,不若,她眼珠一转,拉了下王子腾的衣袖,“哥哥,你随我出来。” 王子腾便起身与她一起来到后厨,此时不论大厨小工们都忙得热火朝天,王桂枝笑道,“哥哥,你看我这菜馆好不好?” “好!”王子腾忍不住抚了下她的额头,看她这样子,还能想到小时候跟她一起放风筝的模样,“你还是这样天真烂漫。真好!”家里能有一个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也算是他的一点安慰。 王子腾果真如她想象般温柔,她做了出格的事,他却一点儿也没恼,简直是好哥哥的典范! 王桂枝开心坏了,她忍不住拉住哥哥的手,从屋里陈设摆放一一讲起,还说到王家那些人找了好些她都不知道的食材与调味回来,厨师们还没有研究成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菜可以开发…… 在旁人看来,两人携手言欢把臂同游,兄弟情深,简直羡煞旁人。 “不知道这是王家哪房的子弟,居然让王兄如此看重,看来此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应该不是嫡支,旁系别房的孩子。” “看他生的面如白玉,就算是个探花郎也是封得的。” “不知道这位小兄弟,家中可许了人家没有!” 没有什么前途! 绝对不可能做什么探花! 已经嫁了人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你们都不用妄想了! 贾政坐在桌前一杯连着一杯吃酒,好个夫人,居然敢偷偷瞒着为夫女扮男装跑来酒楼里见外男,一想到她居然完全当自己不存在,就心火焚高!看等她回去,他怎么收拾她,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了! 到时候就让她穿着这套衣服,让他打…… 跟着哥哥一起把自己真味馆参观了一遍,根本没再敢上楼的王桂枝跳上马车,就催着快回府,不然一会儿让贾政抓到了可怎么办,“走,快回府。” “是。” 外面开始动了,王桂枝又慌忙让两个丫头服侍着换回自己的衣服梳头发,打理复元。先去见了贾母,把店里的热闹情况,如同花会一般讲了,才回到屋里,抱了一会儿宝玉、探春,小孩子不是吃就是睡的,看样子也做不了她的挡箭牌。见时辰不早了,许是贾政就快回来了,王桂枝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办,贾政那个家伙,肯定没有王家哥哥那样通情达理,一定会揪住她的小辫子不放!会不会让她也做什么事来报复她? 王桂枝想他时常板着脸严肃训人的样子,双手合十在观音佛前小声祈求着,“信女王氏,求观音大士看在每日烧香添油不曾忘记的份上,佛光普照,保佑我……” “你忘了你的观音心经都是谁帮你抄的了?观音娘娘保佑你还是保佑我?如今再求她老人家也晚了!”贾政口里的酒气已是扑在她的颈侧,王桂枝一声惊呼,“你,你放开!”她按住他的手,“你吃多了酒,快躺下歇歇。”酒后最看人品,他会不会有什么怪癖!会打人吗? “哼!”贾政面色不渝,拿手捏住王桂枝的下巴,眼眸低下来与她平视,“你想见内兄,为什么不跟我说?” 难道他在她心里,就那么不值得信任!还是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可靠的人,从来认为他只是个迂腐条教的古板拘泥虚伪人!根本没有把他当成自己可以依靠的夫君! 王桂枝从来没这样看过他的双眼,此时黝黑一片,让她莫名心慌,见他似是讥笑又自嘲的道,“看来我贾存周做人如此失败!”说着便松开了他的手,自己转身就要出门。 “我一开始没想着去见哥哥的!” 王桂枝自白得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大声道,直觉告诉她,不能就让他这样离开,不用面对他认真的眼,她反而说话流利了很多,“这是我们一起办起来的酒楼不是吗?我只是想去看看真味馆,听说很热闹,彩霞她们劝我不要去,但我真的很想看一眼,就假托见哥哥……” 贾政僵直得背部总算是有了一点松动,王桂枝见说话解释有用,更加努力束紧他的窄腰安抚他,“你别生气嘛,要是知道你在,我就让她们去找你了……” 这是谎话,王桂枝还没有依赖贾政到这样的地步,但哄男人她却不是头一回了,特别是哄眼下她怀里这个男人。 贾政没转身回来,却无情得撕碎了她的假话,“你又说谎!” 贾政酒意上腾,虽不十分清醒,理智仍在却情感外放,他委屈得继续拖着王桂枝走了一步,“你又说谎!你只是在哄我罢了。”真心假意,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在知道她不再在乎自己平日去哪里,不在意身上穿的衣裳是谁做的,不在看自己的荷包装的是什么,所谓的正日子来不来她这里,会不会歇在姨娘处的时候,他就知道,果真如母亲所说,她变了心。 但她又变得让人觉得舒服,让他喜欢跟她呆一块儿,在他身下的时候,她的反应那样可爱迷人,于是她很快又怀了孕,就跟怀珠儿的时候一样,她那么开心,虽然胎儿比以往要折腾人,可她有时候被惹得不舒服还会打他掐他,说都是他的错,会钻在他怀里做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会做的小动作,他以为她回心转意了。 可不是! 只有她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她才会露个笑容给他,说几句好听的哄他,可他就是那么傻,嘴上说着不要好麻烦,却样样都做到最好,希望她能一直望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高估自己了…… 哈哈哈,昨天说的话,大家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第74章 风波 王桂枝立马就反驳道, “我怎么会哄你, 我哪里说谎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那骗人的吗?”跟喝醉的可不能讲道理,因为此时断然是没有理的。 “你就知道骗我。”贾政喃喃道。 她便继续柔声哄着, “我最喜欢你了!最最喜欢政哥儿了, 看我抱你抱得多紧!”她拿自己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加重环住他的力道示意, 他这家伙果然是摩羯座的吧! 据说摩羯座的人喜欢跟讨厌都是绝对的,并且心里排名井然, 最喜欢、喜欢、最讨厌、讨厌……虽然不敢想成为他最喜欢的,却不能被他讨厌了呀。 贾政见她搂得用力, 言语贴切动听, 心中微暖,想转身却被她抱得一个踉跄,两人跌跌撞撞得一同如扭麻花似得倒在了地上, 她仍撑着没松开他, 贾政便把她抱在怀里,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头顶在她的发旋之上, “你要的, 我都会给你的。” 所以别看别人,看他, 朝他索取…… 王桂枝静静趴在贾政怀里,一时眼眶发胀,人, 真的是太贱了。 她没说话,只抬头吻住他的唇。 别谈情,谈情伤心。 借着酒兴跟感性两人几乎胡闹了一整夜,满地狼藉王桂枝都觉得没眼看,她想在彩云彩霞没进来之前自己收拾一下,不料却被贾政拉着加练了一场晨间运动,最后…… 好吧,在她们跟前,她早已经没脸了! 王桂枝,要坚强! 彩凤没注意到太太脸上的嫣红,还以为是姐姐们已经给太太上好妆了,她兴奋得拿了单子来给王桂枝报喜,“恭喜太太,真味馆开门大吉,单昨天一日,就赚了三千三百零八两!”她还拿出另外一封赏银,“这是一些大人们给的红封,他们都不敢动(这明显不是给下人的赏钱,以后肯定要还礼的),我拆了登上账,一共有四千八百两。其中有两千两是王子腾大人赏的。” 好吧,大哥您真壕! 王桂枝对于三千多两的日收益感到吃惊,饺子馆的月收益才五十两啊!不,等等,她忙又问道,“去了成本没有?是账上收了三千多两,还是扣除了食材、人工还有每日损耗成本剩下的。” 太太说的彩凤不懂,“没扣什么钱啊,真味馆是太太的私己,公中不可能会动的。是账上收了三千多两,帐房先生清了账,连夜赶在宵禁之前把银子送回来的呢。” 彩凤心跳得很快,一天啊!就是一日的功夫,就是三千多两啊!昨天夜里她跟吴新登家的,周瑞家的一起点着蜡烛数钱,从来没一气摸过那么多银子! 太太,太厉害了!她肯定是财神身边的玉女转世吧,她一定要好好跟在太太身边长见识,说不定还能沾点仙气! 原来只是浮收入,王桂枝想想自己的前期投资,不但收回了一多半高利贷,掏干了自己老本,加上哥哥嫂子给的巨额“零花钱”,厨师们的工资还是公中出的,贾政那里的开销更是不敢问,权先当不知道欠着,这三千多两比起来就成了杯水车薪。 “开头两天新鲜,以后说不定就会淡下来。” 说出口,王桂枝觉得自己太丧了,打气道,“不过以后每日有两千两左右就好了。”这样算起来,有收益也不会很久的嘛! 做生意就不要想着急功近利,一夜暴富那做的绝对不可能是饮食生意,只能是毒品军火。 “太太,老太太叫您去呢。” 彩莹匆匆进来,又小声说了一句,“好像大太太说了什么事,老太太正不高兴呢。” 王桂枝心里放上一分警惕,便随便插上一支珠钗套上衣裳就准备出门,“咱们快着点。” 贾母果真生气,一见王桂枝就道,“快写封信给你哥哥,让他帮忙,把那个马娇儿马上给抓起来。” “马娇儿?”王桂枝疑惑着问,“这是谁?”依稀是似乎听过哪个名字,呀,不是贾珍的老婆,珍大奶奶嘛?可她不是死了吗? “老太太,您是不是气糊涂了,马娇儿,她不是死了吗?”而且早死了啊!她当初送个给元春穿小鞋的嬷嬷,本来还想找她麻烦来着,结果她病着,没多久立马就死了,不能跟死人计较就算了……难道还有人跟她一样死而复生? 王桂枝觉得全身被冰浸了一下,都不自觉发了下抖,她敢保证自己是个好鬼,却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啊!上辈子她是唯物主义者,可她都重生了,这辈子也信点佛道什么的,天呐,要真是这样,求观音保命啊! 李夫人正要解释,马娇儿其实没死,结果顺着她这话一想,立马就反应过来,对着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嘛,咱家的珍大奶奶可早死透了,珍儿都守孝一年多了呢。”她轻轻推了下老太太,“那些个胡言乱语,咱们可不能信呀。” 贾母皱着的眉头渐渐也放缓,露出一点乐意道,“是啊,谁知道那个马娇儿是哪个?跟我们贾家哪里有一点儿关系!”她笑点着王桂枝,“还是你的脑子转的快,早怎么不来,白让我们急了一场。” “就是,该打!”李夫人扯过王桂枝就轻轻在她身上拍打了两下作势。 嗯?还在担心却被夸奖头脑好的王桂枝看向李夫人,那迷茫得小眼神让李夫人又在她脸上掐了一记,“又没真打,还委屈上了。” 贾母让她们都坐下,“好了,别胡闹了,那人胡说八道的,咱们以后不听不管,随她去死。秦家怎么说?” “没见着本人,高家已经收下咱家的名贴了,应该不妨事的。”李夫人道。 终于说些她明白的了,王桂枝有些奇怪,“高家能做得了那秦姑娘的主?”要嫁过来的人避而不见,这可不是什么兆头啊! “那是自然,她父母不在,自然要靠亲戚长辈们。”这是俗礼,李夫人觉得不会有问题的。 结果却真出了问题,原来秦霜并不知道,那日高夫人带着她去参加贾母的寿宴,原来是为了宁国府袭爵长子贾珍的继室相看,她只当是高夫人没有人陪才去的。所以那日衣着也并没有华丽,只是相貌自华,清水出芙蓉,让贾珍给相中了。 高家知道之后是喜不自胜,让秦霜做好准备嫁入贾门,可秦霜哪里肯干,她性格刚强,忠于自己,哪里会想嫁到公候豪强之家,受那拘束压抑之苦。 她不顾高家人的阻拦,亲自跑出来见了李夫人的奶娘,告诉她,自己绝对不会嫁给贾珍,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辈子不论生死都会跟他在一起,谢谢贾府的抬爱,只是她人小福薄消受不起。 不说贾珍知道了如何,就是王桂枝都觉得面上发烧,这高夫人也太不会办事了,既然秦霜都不愿意又何必带到贾府来相看,让人瞧中了还答应,结果人家芳心早已经许了别人家,这不是逗人玩嘛! 看着贾母铁青的脸色,还有李夫人万分尴尬的表情,王桂枝都觉得坐立难安,她甚至有点想说,不如就娶了尤氏吧,人家长的也不错,但却不敢开口,只好默默坐着大家一起沉寂得煎熬。 “该死的秦霜!什么骚娘们,我珍大爷还看不上跟呢,什么不会嫁给我!我很想娶你嘛!呸!王八蛋臭……” 贾珍拿起鞭子狠狠得朝着石墙上抽着,这他娘的是在打他的脸!前脚那个马娇儿突然跑出来说自己色淫无度,丫环小子都□□了好几个,这事还没消停呢,这个秦霜又跳出来悔婚! 狗屎!贱人! 贾珍一想到自己居然还想着跟她好好过,辛苦守身如玉了这段时间,就更加气得不打一处来,只恨那秦霜不在自己的眼前,不然肯定要用这鞭子把她抽得稀巴烂! 可恶! 可恶至极! “大爷,老爷叫您去呢。” 贾珍跟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头,把金乌鞭子扔在地上,默默由佩凤换好衣裳,用眼神阻止了她想开口的话,他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但他眼下都不想听。 贾敬本来是顽疾,这几天本来渐好了的,没想到被事一激,又添上一样咳嗽来。贾珍还没进屋,就听到父亲时不时喘息咳喘之声,眼眶顿时就发红起来。 见到贾敬,咚得一声就跪在他面前,泣立着,“父亲,对不起,都是孩子不好。”当初要不是他任性,跪在父亲面前求他饶马娇儿一命,马娇儿也不会安稳活下来。在马家犯事被抄家时也不会因为不在名册之内逃过一劫,明明贾家留她一命,但是她却不会感恩,还跟他耗上了! 眼看着他在重谈亲事,就故意说些他的坏话,闹得他的名声狼藉,当然,之前他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眼看十五本是父亲的生日,应该让他老人家享乐一番才是,但他自己选中的人却出了错,又要让他担心操心。 贾敬咳嗽了两声,由丫环扶着坐起来,大手拍了拍贾珍的头顶,“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不好。”他眼里有着睿智,他要拉贾珍起身,“还是父亲没用,让他们敢这样欺负你。我准备写折子,请太子圣上把我的爵位让给你。”他笑道,“反正这个爵位早晚都是你,不过早些日子罢了,这样你说亲的时候也能好看些,那些个小门小户,以后咱们就不看了!咳咳……免得,咳,免得再闹出这样的笑话来,让亲戚们受累,咳……” 反正爵位只是没跑,在谁身上都是一样,早点交给儿子,学着圣上交差事给太子一样,轻微能够讨好一下那位在皇子的时候,根本没怎么交往过的太子,也是在圣上那里露露脸的好事。 有时候求别人的帮助,特别是当权高位的帮忙,像这样不伤大雅的家常小事,会更让他们觉得你是自己人。 贾珍更是惭愧内疚到一塌糊涂,他哭道,“我不要,父亲您好好的,我不要那劳什么爵位!”他赌气着,“什么高门大户的,他们想跟我们贾家配,我还不乐意呢。不需要因为爵位才要他们看得起,那个秦氏不过是见她有两分颜色罢了,还想开染坊。天下的女人那么多,没有她我不会娶别人吗?”他真怕父亲借病上折,到时候真应了话怎么办! 一想到父亲会离开他,贾珍就惶恐不安,他紧紧抱住贾敬的大腿,“父亲,我可以不娶亲,您一定要好好的。” 见儿子被自己吓到了,贾敬本想解释,又觉得吓他一吓也好,免得整天不着五六,尽知道享受祖荫。教子如种树,发现弯了就要及时板正。虽说亲事起了波折是不怎么愉快,但西府王夫人说的也对,吃亏也是种福气。 象他们这样的人家,难得吃上次亏,就当是个挫折教育,让珍儿锻炼锻炼。 “好了,快起来吧,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爹的腿哭成这样,象什么话!”贾敬见儿子情切意真,哭得跟泪人儿一般,原本只是想试练的心倒真有几分动摇,看他这样孝顺,真把爵位给了他也不妨事。就好好写上个折子吧,成不成都行。 贾珍只得陪坐在贾敬身边,奉汤侍药,亲手亲躬,越发少与一些其它浪荡子厮混。 太子看到贾敬的折子,不免一笑。想着拿给父皇正好父子一述,便抄了这折子来到正于园中闲钓的圣上一观。 他看了,“唉,为父母之心啊。” 圣上看着自己的太子,不免也想到之前的太子,还有他其它的孩子们,“你准了吧。”总归他在一日,也能压得住他们。太子虽然冷情,却能当好这个国家,这朝政让他给纵容了,积弊如山,结党成双,也只有他,才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儿臣只是觉得,念他此心,不用降等袭爵。” “善,你想的很好。贾家的人,还是很识趣的。你看他们,虽然不懂得为朝廷分忧,却也不像一些王公旧臣,依势圈财。就是那个贾珍爱女色,也不是大毛病。放在那里,用得着就用。若是不听话,随时都能收拾。”圣上道,“倒是那个王子腾……”他语未尽。 “父皇也觉得,此人可用?”做了这段子太子,独自处理了多少政务,他说话是比以前大胆了些。 圣上轻轻把手按在鱼杆上,浮标正在微微下沉,“他是个聪明人,也能干!当初贾家人总会看风头,一见你皇爷爷不会再开战事,立马就甘心彻底交出兵权,所以被封的是公,王家只是个伯。但可惜子孙不行,我也不敢动,怕又成一派更喂不饱。金陵出来的贾史王,也只有王子腾还懂点事,办事勤谨,行事有方,我故意让他袭爵,就是有意想考验他,他也真撑下来了,上回……他机灵的很那。” 只有王子腾有密折禀告底下的一些诡秘之事,太子点头,“既然父皇赏识他,继续用他又何妨。”这种人,也是可遇不可求,他也不是那等嫉贤妒人之辈,非只用自己的亲信。 “唔,这你自己考虑吧,我就不管了。”圣上手一抬,鱼顺着线画出弧度,“你的那些兄弟们,安分不安分?” 太子微微一笑,“安分着呢。” 圣旨一下,王桂枝心里纳闷,难道贾家其实跟圣上的关系很好吗?不然皇上怎么这么有空!小孩子的名字给起,那贾珍讨不到媳妇想弄个爵位也给,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不要这样子啊,跟她想象中的皇权威严有很大的区别啊! 感情这么好,难道是跟太子有仇? 但太子现在已经主事,不喜欢贾家这折子也递不上去呀,总不能贾家还有上什么密折的权利吧?再说那以后怎么还封元春为贵妃?贤德两个字可是不错的呢。而且算时间,还疼爱了不止一二年呢? 可最后还是下旨抄家。 嗯,果然还是天威难测…… 皇上你的心思你猜别猜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猜不明白~ 王桂枝觉得以自己智商想不出什么来,决定放弃。 贾珠坐着拈松子吃,笑问着,“母亲,我那衣裳好不好穿?”他瞧着王桂枝此时身上的红莲紫点正黄花纹长衣,耳边长串儿珍珠宝石碎坠,一幅富贵太太的尊容。真没办法想象妈是如何穿自己以前旧衣裳的样子,倒还真想看看。 “去!拿亲娘打趣,小心雷公劈你。”王桂枝扫他一眼,“馆里的银两不许过夜,以后你按时你派人去收,直接存入票行,免得招了别人的眼,再说其它地方也好直接从各地的票行凭印信领银子取用。” “是。”这是正事,贾珠站起身来,“儿子知道了。” “你别小看这样的事,若是一开始就不行成规矩,立下定律,到时候一点账务糊涂起来,就会引起越来越多的不明之处。”王桂枝当过收银员,知道每天都清账才是像饮食超市店这种现金流的好处。 “儿子哪里敢小看,每日里两千多两的银子,这简直是座金山呀。”贾珠恭维着母亲,“还是娘厉害!” 他几乎不自觉叉开了双腿,显出些痞言流气来。 一开始王桂枝还没察觉,跟他说着些话,见贾珠更是夸夸其谈,嘴上跑马,她心里轻轻敲起了鼓,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当初那个她见之亲切,温雅斯文的儿子吗? 贾珠他,开始抖腿了! 那他,他会不会在外头抽上烟,跟着是什么喝花酒,聚众而赌? 她越想越怕,不由出声斥责着。 “胡说什么呢?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自己从头跟到脚,难道不知道咱们的投入多大,没有先让几路商队四处淘弄食材,调味,保证货源稳定。贾家的厨师们日夜操练,反复试味,让客人们食之心喜。从选地画图建筑,到雕花器具碗碟,哪一样大家没花功夫去弄,你觉得这是容易吗?这样辛苦,那么多人的努力,你舅舅的人马功劳你不记得了?你父亲亲手画的花样,盯着去烧制的东西,才能与师傅们手下的佳肴相得益彰。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为娘的,还要受你这个儿子这样的糊弄马屁?或者是你自己一个人本事?你要是这样想,那我就真的白教你了!” 祖宗的,父母给的东西再好,可比得上自己修行吗? 父母只能让孩子们赢在起跑线上,却不能代跑啊! 王桂枝越想越怕,就怕让贾珠觉得来钱容易,走了歪路。 “我听说,你就在真叶馆签下了不少单子,请别人吃饭?能干啊,你倒是我的好儿子,头一个来挖娘的墙角。哼,我告诉你,别想的那么美,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这次差事办的好,我本来是打算给你五千两做赏钱,让你自己或是存起来或是自己也弄个行当练手的。既然你要请客,那就请吧。你请了多少单,先在那上面扣!能剩下多少,你自己掂量。”本以为他不过是交几个朋友,又是才开张不久,吃上几顿饭算得了什么。可现在想来,还是太可怕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狐朋狗党,难防蜜口腹剑啊!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不行,她不能这样看着贾珠变成富贵嫌人! 贾珠被说的抬不起头,这段日子那些狂赞众夸,确实让他觉得自己了不得,多少银子,他也能赚得来,既然朋友们谈及,自然要请他们吃上一餐才是…… “看来是我误了你!”王桂枝想到贾珠会变成一个纨绔子弟,就心痛不已,“你若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那我宁愿你读一辈的书,总归不会跟着那些人花天酒地,得闲聚在一起非赌就淫。” 贾珠连忙告错,“儿子错了!儿子不敢做那样的事!”他此时才知道,他最怕的,居然是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比起那些恭维话,他更享受与母亲的亲昵,“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母亲您别伤心,别对儿子失望,我以后会好好用心的。” 王桂枝把他拉起来,面上不觉带了泪,“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把兰芝玉树的儿子变成趋利追逐铜臭的商人,都是妈不好,以后你好好读书,我再不派……” “母亲!”贾珠真后悔,要知道跟那些人交往会让母亲这样,他才不会跟他们结识,他慌忙拿手给母亲擦泪,母亲从来都想着他,可他才在母亲的教导下做出一点小成绩,就狂上头,让母亲不高兴。 贾政走进屋里来,见母子俩拥在一起,还以为又在亲热,“干什么呢?”真是的,珠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夫人这样撒骄! 再看夫人抬起头,竟是腮边有泪,顿时怒道,“不肖子,还不跪下!要你何用!” 贾珠立马双膝触地,低头长跪不敢为违。 “没事了,快起来吧。”王桂枝心疼孩子,拉他不起,忙走到贾政身边求他,“让孩子起来吧,是我的错。” “哼,你能有什么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做儿子的,不听话就该罚,办不好你交代的事,更该罚!”贾政厉声道。 贾珠弯腰叩头,“儿子愿意领罚。”父亲说的对,是他错了。 王桂枝真觉得自己有错,不是她想一出是一出,眼皮子浅,怎么就害得儿子要跪,说不定还要受贾政的打,她忙伸手想牵贾政的衣袖讨饶,却被攥住了手,她便拿手指轻挠他的掌心,“放过儿子吧,就这么一回,好嘛?就一回嘛!真不是他的错。”她另外一只手比了个一,“真的没事,是我见真味馆顺利了,想让他还是跟你念书进学,不说一定要孝取功名,但咱们在天子脚下,又连续得蒙皇恩,还是要去参考试炼才是。” 贾政微笑,“夫人说的有理。”他转向贾珠,“还不爬出去,到你屋里把书本准备好,还等着我赏你?” 贾珠道不敢,头都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回屋自把四书抱出来先温习,见果然不少文章都生疏了,越发上心攻读起来,生怕明日父亲出题回答不出。 王桂枝见儿子回去了,松了口气,“你也太严厉了,珠儿的脸都吓白了。” “还不是你纵的!总不能家里没个怕的人了。”贾政叹着,“慈母多败儿!” 明明是慈母多坑儿,王桂枝无语得翻了个白眼。什么事都怪孩子,那大人不是白多吃了十几年的干饭? “事是我让干的,没顾忌到他小孩子容易移了性情,多听几句夸赞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这当然是我的错,怎么能说是败儿呢?”王桂枝道。 贾政轻笑,“你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他要是不懂你的心,就真是个蠢才了。”他拿指按住她意欲反驳的唇,“你再说儿子,我就要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要完要完的……要不咱们还是放弃了吧,还有三天呢,想想就觉得暗无天日。 第75章 宝玉 王桂枝却拿舌尖在他的手指上扫了一下,让贾政跟触电似的移开, “我就要!”她早看不惯贾政总对着孩子摆个臭架子, 不论什么事,不问青红皂白, 对着孩子就是一顿骂的强硬教育方式感到不满了! 眼前有个贾珠, 性子沉稳些都时常被骂得狗血淋头,算是贾政头回当爹没经验, 此时也有棒下出孝子的话,可眼下说不定他就会有孙子了,也该改改了, 以后的宝玉,那可是个离经叛道的孩子,动不动就打骂, 把胆子真弄小了, 只知道欺瞒父母让祖国溺爱, 反倒被逼着往歪路上走了, 那该怎么办呢? 真淘气,果然是最喜欢他了!这样直白真可爱! 贾政搓着手指, 刚才没净手, 不然让她好好舔……不,还是舔别的地方更好!他眼神微灼得看着王桂枝,知道她素不爱在丫头们跟前显得不够端庄,“晚上给你。”要真现在给了,她定又要跟自己闹了。 王桂枝愕然而羞, 这个混蛋,人家跟他说孩子,他就要说…… 她努力搬回话题。 “咳,我见你对元春也不会这样,对着儿子就凶神恶煞的。”对着女儿,拥抱呵护却是常有的,以前元春描红都是他领着一笔一画教的。 贾政解释着,“女孩子家怎么能跟男人一样,她们是水做的一般,关照疼爱还来不及呢。”就像她似的,废多少心还总跟他闹别扭,拿话来气他。 原来宝玉怜女如命的根子竟在他身上,王桂枝一时竟愣住了。 贾政见她望着自己出神,心口发热,便挥手让丫头们下去,与她坐在一起耳鬓厮磨,“你以后也要这样,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何时瞒着你什么呢?” 王桂枝心里喟叹,她许是对他过于苛求了。她捏着他的手指小声道,“你总板着个脸,我便以为你不高兴……”此时的她与以前的王夫人是重合的,她们都认为贾政少言少语并不热情,给人高冷严肃之感。 “不过是外人面前摆摆样子。”贾政任她戏玩着自己的手指,很是享受此时。 “对孩子要温柔些才好,男女都该一样嘛。” “他们要顶门撑户,我这里都当不住,外人又更如何呢。” “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 “都已经成亲了,日子过的快,不定哪时候就当了爹,那时候才想就晚了。” …… 两人在屋里说着话,彩云彩霞等把帐登完了,见天色还好,又让把一些枕头被套拿出来晾晾,再转身天凉好用。 彩凤拿着翠竹拐子里时不时敲打着丫头们晒上的被子,架子都抬了出来,她们自己的被子也就一并拿出来晒。瞧着她们抖理床被,偶尔有掉落下一些耳坠珠花什么的,让屋里人轰抢打闹嬉戏着,她也笑看着。一时眼神转过,就瞧见独小丫头星儿一个,有些鬼祟得从墙跟那里状似无意得扔了个什么东西出去,让阳光一照,竟是霞光一闪,她立声喝道,“站住!干什么呢?来人啊,把廊边墙外头的人给我带进来!” 彩云见她声音尖锐不像,“怎么了?” “还不知道,我倒要看看她搞什么鬼?”彩凤冷哼一声,把拎到跟前来的星儿上下扫了一眼,太太慈爱,她屋里的小丫头比也别的屋多一套衣裳,此时她身上穿的就是刚赏的一套鹅黄小袄,配上大红背心,显出好个标致的模样。 “你刚才扔了什么东西出去!” 星儿低头搅手,“没,没什么东西。” “还不说实话,等我查出来,不掐烂你的嘴。”彩凤怒道,她肯定自己绝没有看错。 彩霞性子温厚些,见星儿哭得跟泪人一样,“到底怎么了?她年龄小,你当姐姐的别吓着了她。太太最不喜欢咱们哭了。要是太太赏的什么东西,不必如此,正经托人带出去就是。”家里也有不富裕要时时帮衬的。 彩凤正想说,李婆子领着人扭着一个婆子进来,她恭敬拿个帕子托了块玉递给彩凤,“还是姑娘的眼睛尖,好险让她们把这宝贝给偷了去。” “什么!” 彩霞不敢置信得看着星儿,“你竟敢做这样的事!”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太太屋里何时竟有了偷盗之事,别说几个大丫头都面色一变,那听差跟扫洒的婆子们都吓得站了过来。 彩凤一笑,把帕子接过来打来一瞧,竟是个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枝缠护双面都有篆字的通透宝玉! 她虽从来没见过这样东西,但这样的宝物,贵重无比,肯定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有的,她恨声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这东西你都敢动!别说是主子们身上的香袋荷包都不敢随便自己拿,你真是……”她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玉一看就不是凡品,独此一件的,连偷都不会偷!可见也是个绣花枕头,外头好看里面是一包糠! 彩霞凑到过上细瞧了,心里恻然,小声道,“我来的日子浅,没见过太太有这东西。”难道还是从哪位贵客身上偷的不成?那更要打死了! 闹出偷窃的笑话来,别说太太面子上怎么挂得住,她们满屋子的人都要吃挂落。 一听这话,彩凤更急,把东西交给彩云让她快看看,“你可认得?” 见彩云拿着分辨,李婆子一把掐在星儿身上,“小丫头你还不说实话!仔细一会儿揭了你的皮!” 星儿皮肉发痛,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得说着,“这东西,这东西我早得了,还是年头的事儿。我是在收拾太太铺盖东西的时候拾着的,我见它好看,想多顽两日就留下了,没想太太一直都不记得这事,也没让姐姐们找,我,我就……鬼迷了心窍……”她妈跟她说哥哥生了急病,就是请了张大夫也要喝什么独参汤才能保住命,问她要钱,她的月例银子可巧都给花了。想着太太东西多,反正也不记得了,她一向慈爱宽厚,不如拿这玉换银子。 “下作东西!打嘴现世得丢脸!早捡了东西不报了上来,竟敢自己私藏着,还敢想着偷出去。”彩云也没想起来这玉,可是太太的好东西海了去了,许是什么时候老爷或者是王府舅爷送她的,她一时赏玩放在枕头下便忘了,事多记不起来也是有的。 “那个婆子是谁?” 李婆子道,“是她娘。” “呸,一家子下流根,赶紧带了出去。” 星儿拉着彩凤的裙子哭告讨饶着,这里千好万好,她不想出去,“姐姐饶了我这回吧,是我娘跟我说哥哥重病,要吃独参汤我才想着把玉给她的,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彩云恨声道,“好没道理,既然病了,就是再吃什么名贵的药,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得回了我们,讨太太一个恩赏。前不久月儿的妈病了,要吃什么人奶雪莲,太太都让张大夫从她的份例里配了药给她治。你却非要偷东西去治病!” 李婆子却在一边冷笑道,“姑娘们别被骗了,星儿她哥好着呢,不过是手痒赌性发了,欠了银子让赌档扣住回不来了!” “快快把她们都拉出去,一会儿吵着老爷太太。” 彩霞觉得听着都污耳朵,见彩莹出来招手,忙过去。 “老爷问什么事?” 彩霞便把玉捧了给她,觉得这事瞒不住,如实告了更好,“有人偷了件太太的东西,我们正查呢。已查出人来,想撵出去呢。正好请老爷示下。” 夫人睡着了,贾政瞧过她平日练的一些字,竟是自己当初给元春的描红,心里宛尔,正提笔将诗经国风里关睢桃夭等写成大字,拿给她闲来练字,就听见外头吵嚷啼哭。 彩莹低头捧了玉进来,“回老爷,是有人偷了太太的玉,被查出来了,彩霞姐姐问是不是撵出去。”把事一一说了。 贾政听罢,冷哼道,“东西都追回来没有?没追回来就送去官府查办!若是都找到了,便将这家子都撵出去吧。” 贾政接过那玉细瞧,竟莹莹生彩,极为不凡,“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嗯,玉不错。既然意头好,除邪疗疾,避祸有福,应该让夫人好生带起来才是,便又拿起小毫,画了个累丝金珠的项圈,又觉得她不喜欢张扬,在媳妇面前怕不肯戴。便又画了个金链子玉托准备让工匠做一个,想着冬日里戴着怕会凉脖,不如做个缨络用红绳编了戴,她肤白,到时候肯定好看。 看着日头尚早,想到便办,贾政就携玉而出,来往琉璃街。 贾珍每日打太极拳,背太上感应篇,服侍着贾敬,好容易熬得父亲好些了,自己真袭了爵,还没降等,满面春风,正没处撒野。正好有个老朋友说过生日,请了一位极伶俐懂事的女戏子,说是又会唱又会吹,勾得他心痒难耐,反正老婆没个影儿呢,不如快活一回。 乐嗔嗔打马往他家去呢,不料远远瞧见有个人影像是贾政,他便心里发慌打怯,要说家里他怕谁,除了父亲之外,肯定是贾政这位叔叔了。 来升也见了,吓得都下了马,“大爷,大爷,别去了!到时候被政老爷知道,小的的腿肯定要折!”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换了主人~ 小妖精们,看我灌下咖啡浓茶一会儿让你们哭。 第76章 诊脉 贾珍犹豫着,“不会吧, 二叔他不会去那些地方呀。”就算是有应酬, 也不会一个人大白天的去,他肯定道, “我们往边上躲躲, 他肯定是路过。” “大爷!咱们回家跟佩凤姑娘玩吧,您也好些日子没去瞧她了呢。” 来升一想到在金陵的时候被打那二十板子, 就觉得屁股疼。西府二老爷跟二太太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赖大一家素来仗着赖嬷嬷,在老太太跟前都有体面, 他们都要叫声赖爷爷的,如今得罪了二太太,全家都被放出去了!赖二在宁国府眼下生怕办差了一点儿事, 就怕也被放出去。 又不是一个人出去, 而是全家上下, 虽说以后不再是奴才, 可他们懂干什么?没了贾家依附,不是贾家的人, 谁认识姓赖的是谁?有造化或许能考什么功名真正换个出身, 不然早晚就坐吃山空,有得是他们后悔的时候呢。 要让二老爷看见他,以为又是他撺掇着主子在外面胡闹,打一顿是轻的,把他也撵出去可怎么好! 如此想着来升急得直冒汗, 他央求着,“我的好大爷,您是不知道,佩凤姑娘日日夜夜想着您呢,早就托我给您带话,可我见您心思不在,就瞒着没说。我不是个东西,小的打嘴,咱们快回家去吧。” 贾珍想到佩凤的好处来,倒也真有些挂念,自跟他之后,她一心一意都想着他,又善解人意,乖巧贴心。但都说了去凑热闹,不去岂不是让他们说自己没胆?他袭了爵,还没能显摆一下呢。 正决断不了的时候,贾政却正好从他面前过。 “珍儿,你怎么在这?”贾政看来升的脸色闪躲,就知道不是去干什么好事,喝道,“又想去哪儿胡闹!哼!敬大哥的怜子之心,都被你糟蹋了!” 贾珍灰着脸下了马立在一边听训,心里大叫倒霉,早知道就跟来升回家,不就没这事了嘛。 看他这样子,贾政还要再训,可一念而转,到底夫人说的话还是入了耳,见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道,“跟我走。”不许他去胡闹就是。 来升跟其余小厮忙让贾珍跟了贾政,他们自在后面牵马坠镫。 还以为要被带去书店,不料却来到御宝阁,贾珍赔笑道,“叔叔要买什么?” 见贾政看了几个金项圈都不满意,自己从袖中掏出个图样,“这个能不能做?” 店主捧了细瞧,点头道,“能做能做。爷这回想用几两金子打一个?”这里说定了,才好分成粗细,或往里面掺上些铜,也好看漂亮。 “六两,铜别掺多了,太重了沉。”贾政从怀里掏出玉来,“你让工匠来量量,下面要坠这个玉的。” 那店主一见这玉,啧啧称赞,“好玉好玉!天工造化,精美异常啊!敢问爷一句,这雕玉的师傅是哪家的?”见猎心喜,这样好的雕工,可不是一般大家能做得出来的。请是请不动,有幸遇上好玉,拿银子请人家动动手也好啊。 “不知道。” 贾政哪里知道,这玉真是天生地造,是块仙石呢。他瞧那些珠钗不是大的张翅,就是有些过于小气,想着要给夫人戴还是自己画样式吧。 等工匠量了尺寸记下,贾珍又接过来翻来复去的看,嘴里问着,“叔叔,这玉哪里来的?可还有吗?”好东西!要是一大块玉料上的,怕还有别的? 贾政想来都来了,不如给孩子们也准备上一个,大家都戴,她也就不觉得显眼了,“这是你婶子的,你还缺玉戴不成?” 原来是二婶的,肯定是王家给她的,贾珍欣赏完了,见贾政又挑了几块玉还打了几枝一模一样的金钗,“叔叔这是给谁的?”看来真赚着钱了,这买下去,可得要二三千两呢。 自己有钱就是好,贾珍有些眼热,他如今还是按例从府里领开销,这样一想,就是袭了爵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二叔自己赚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给孩子们的,珠儿、琏儿、蓉儿、宝玉,元春迎春探春,人人都有。这累丝金凤钗是他家做得最好的,我自己带了宝石来,让他们镶在鸟嘴上,到时候给你的妹妹们戴。”贾政为事严谨,不曾少落一人。每样还多做了一个,准备等妹妹的孩子过来顽时,让夫人给了,大家俱有一样的东西岂不有趣? 他看向贾珍,“对了,忘了你,也给你一个!你自己在这里,就自己挑样子吧。”他说着也是哈哈一笑。 这一笑,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好多了,贾珍这么大的人,自然不肯要什么金项圈再坠上玉,只选了块翠色玉环直接就佩在了腰上。另外自己选了枝别致的挖耳簪,准备回去给佩凤。 因夫人贪吃且时有些奇想,贾珠都被磨练得通了经济,更何况贾政。 那桑基渔塘成效斐然跟他的努力可分不开,《农政大全》《天工开物》等书都让他翻得都起了毛边,小注都能写出一本书。 贾政在农事上渐起了乐趣,且有些风雅之趣都可以画图出些瓷具,与夫人情投意合,见贾珍跟个无事忙,心里恻然,便问他,“我还想去我那瓷窑逛逛,你去不去?” “可是烧制叔叔那店里摆设瓷器的瓷窑?” 贾珍倒真有些兴趣,古瓷一件多少钱,不是拿来真用的。新瓷虽有着耀眼的浮光,不及古瓷静穆如玉,但真味馆的东西趣味十足,花纹图案流利自然,又全部都是成套的,很是难得。 “是。”贾政觉得贾珍婚姻不顺,自比他来得幸福得多,说话都温和了许多,倒让贾珍受宠若惊。 等回到宁国府,还拿了好几件自己挑中的瓷具。 来升帮捧着拿到佩凤屋里去,庆幸着道,“看来二老爷心情好,也真是疼大爷呢,独一无二的东西,您一要就给了。”他觉得贾政真厉害,“不想二老爷连瓷器也会做。”那些个黄泥放上去,双手一搓就能出个花瓶胎。 开始贾珍还只是乐,后来便觉得自己真没出息,讨不到老婆,倒让父亲把爵位让给他,他还得意,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二叔也没有爵位,官也小(比他这个一等将军可小的多),可他想照顾家业,就能操办整治家中事务,听父亲说有他管着,祭田的产出供全族大小学生们充盈家学之后,还有不少结余,算是为家里添了一样进项。二太太开馆子他就能制出配套的瓷器来,给孩子们选玩意儿置行头,也亲力亲为,绝不小气…… 佩凤见他过来,忙上来迎,又见拿了好些东西,笑道,“多谢爷想着,爷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个东西呢。”只要是他给的,其实她什么都喜欢。 贾珍坐下来,突然道,“你也喜欢这些东西?”是了,谁不喜欢出息的孩子,也难怪老太太偏心些二叔。父亲只有他一个,没得偏心,却是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 “爷这是怎么了?我是个再俗不过的人,别人喜欢的,我也喜欢。”佩凤说话娇柔动听,还会拔弦唱个俚曲,没多会就把贾珍哄高兴了。 一会儿**才收,从他嘴里也知道了个大概,也有心劝劝这位爷,弄些正事儿来干干,“要说我大爷也不比谁人差,只是大爷不知道自己爱干什么能做什么,所以才显得无为。” 这话说的贾珍极贴心,“就是,我就是不知道做什么,不然我也能干!”虽说诗文书画上他不擅长,但,但比如在金陵看着工匠修房子他就干的不错啊!也许他擅长建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二叔在做瓷器之前,肯定不知道自己能行啊! “那爷眼下最想干什么,不如就找一样试试,正经跟老爷回了,老爷那样疼您,没有不同意的。” 贾珍一拍大腿,想干就干,“好,我就修个最漂亮最精致的花园,让老爷老太太们都喜欢逛!”把天下最奇的,最好玩的,最好看的都放到园子里。 王桂枝起来,听说贾政贾珠都出去了,想了一会儿,便让人把李纨请来。 李纨见太太盯着她看,不由问道,“太太瞧我,可是有什么事?” 她只是奇怪,贾珠难道跟她的感情不好吗?那贾珠的变化,身为妻子的她不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又或者她觉得毫无关系吗? “珠儿他最近交了些朋友,你可知道吗?” 外出交际,也没有说一定非要只交君子,有时候仗义每多屠狗辈,三人行,必有我行,但太多了也不好,生活圈子建立起来,有时候再想改就难了。 “知道一些,有些不知道。”李纨小心回了。 王桂枝叹息,“我知道你是个贞静淡泊、温良恭俭的人,可对于自己的丈夫,你有时候行事也太过于谦让,三从四德了。”她是妈妈,也是婆婆,对儿子管多了,容易激起反叛心理,只有让儿媳妇多看着点,少时夫妻老来伴,不说一定要让她劝谏,惹他厌烦,那也得知道给她报个信儿,不能眼看着走歪了,到时候再后悔就迟了。 李纨顿时就红了眼眶,只敢应是。 倒是她的丫环碧月跪下告诉王桂枝,“太太说奶奶,奶奶不敢还嘴。小的不懂事,替奶奶禀明太太。我们奶奶也知道太太疼爱她,只是大爷的事,奶奶真不好管。大爷屋里的丫头,别的倒还罢了,只有一个,是大爷奶嬷嬷的女儿,生的也是妖娆,最会讨大爷的欢心,时常勾着大爷,还有她那哥哥正陪着大爷身边当小厮,就没有不劝着去玩乐的一天。我们奶奶多劝上几句,她还要说奶奶拈酸吃醋,容不得人!”碧月一气说了,“她还说反正奶奶怀不上儿,她已经有两月没行经……说不定肚子里就是大爷的头一个儿子!又有她亲妈在一边帮着,奶奶心里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只是说不出口。” “竟有这样的事?”王桂枝瞠目结舌,“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她要跟王夫人一样,往儿子屋里放些耳报神?简直槽心,这破封建社会! 李纨只挂着泪抽泣,她心里跟油煎似的,早想跟太太说,可她的奶妈劝她,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太太就算是知道有人怀了大爷的孩子,是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有什么要紧,只会开心大爷后继有人。对她再好,也是婆婆,也是大爷的亲妈,只会站在贾珠那边。 再且奶妈又说冰露那肚子里不一定有事儿,大家年轻,行经没个定数也是有的,就是真怀了,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一回事呢,让她忍耐着,千万不要在大爷面前露了嫉妒,说男人都爱女人宽容大方,一露了忌妒人就难看了,而且多做多错。真成了容不下人的主母,她还没孩子,跟大爷离了心,以后日子会更难熬的。 她趴在奶娘怀里哭了好几次,时常见着太太想说,可太太自己也事多繁忙,身边还有两个小的,每次才想出口就觉得难已启齿。 “请张大夫来,把那个谁……”王桂枝吸了口气,“叫什么名字的,叫来。” “是冰露。”碧月忙道。 王桂枝朝着彩云点了下头,彩云便明白得出去传话。 “你也出去,我跟你奶奶说会话。” 碧月忙跟着其它人一并退了出去。 王桂枝叹着气把李纨拉着坐下,“你太糊涂了!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不让他亲近丫头,让你盯着他运动,你都忘了不成?都不到二十的人,我也没催过你生孩子,你说你着什么急?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个正宫皇后也跟着急。再说了,贾府有规矩,你到了四十岁生不下嫡子,才让她们怀孕呢。你倒好,忍啊让啊,谁会领你的情呢?我倒要反过来训你!” 李纨大哭出声,太太这话句句都说到她的心里,“是我错了。”她该相信太太的,从来太太都是帮着她的,她不愿意大爷跟别人生孩子,不愿意! “太太,现在可怎么办!要是她,她真的怀了孕……”李纨抓住了王桂枝的裙摆。 王桂枝皱紧了眉头,她自来到这里,还不曾害过别人性命,只是真要怀了……她沉痛得闭了眼道,“我会给她吃堕胎药。”这个孩子,不能生。 一想到自己犯下这样的事,王桂枝心里也不安起来,她再叫着自己不做老实人,心里都是个最庸平不过的女人,也没有再跟李纨说话的劲儿,“你回去吧,权当不知道这事儿。” 李纨朝着王桂枝磕了个头才回去。 就是李纨走了,王桂枝的心里也定不下来,来到偏屋里见两个孩子正让奶嬷嬷一人一个苹果拿小勺刮了果泥吃,想着或许也是这么个活泼的孩子,就觉得心烦意乱的。 想写字静心,全部都写的歪七拐八,心里更烦,一气都撕碎了,到底心里跟沉了块铅似的。从情理上来说,她是不想让除了李纨以外的人跟贾珠在一起,可已经习惯了的贾珠,跟哪怕是屋里有几个女人的贾珍一样要讨老婆一样,他们能管得住下半身吗? 就是贾政…… 贾环呢? 探春是她生的,那贾环是不是也快来了,会是赵姨娘生吗?如果赵姨娘怀了孕呢,那她怎么办? 王桂枝站在屋里,双手环胸,想着自己跟贾政渐渐真如夫妻一般,如果他去找了别人,那她……她还能跟当初说的一样,爱谁谁吗? 该死的,她早就说过别谈情,伤心了吧! 贾政进了屋,见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还正奇怪是不是夫人去陪老太太说话了,就见夫人一个人抱着自己的臂膀蹲在屋中间哭得伤心,她并不是放声大悲,却时不时有些呜咽之声,更让他听了心酸,忙丢开手里的东西,将她抱起,“这是怎么了?我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王桂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脆弱成这样,“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慌忙拿手擦着眼泪,她还没有无理到拿没发生的事来要求贾政。 “才进来。”贾政心疼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哭得汗都出来了,“什么大事让你这样难过……”眼睛都肿了,贾政拿手轻轻碰了下,都觉得烧心。 王桂枝方才哭得痛快,一时还止不住,抽抽噎噎得,“我可能要杀了珠儿的孩子……” 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的贾政哑然失笑,“他哪个丫头怀孕了?不成形算是什么孩子……”见她拿眼瞪他,他便绷住,怎么年龄大了,孩子们都有孩子了,她却长回去似的娇气,“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办就是了。哭什么,你要真舍不得,留下来也行。” “不行,儿媳妇还没生孩子呢。”王桂枝拿手捶他,“我没有喜欢,我只喜欢嫡子。” 原来根子还是在他这里,不过是她吃醋了,贾政被这醋坛子浸得浑身舒畅,他手顺着她的背轻声应着,“嗯,只喜欢嫡子。” 好一会儿,王桂枝扣着他的手指甲道,“你真的愿意出手?” “嗯,我打发人去办。”贾政一口应下。 “那还是抄上二卷地藏经,到时候念了烧给他……”算是尽点心。 王桂枝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软弱,这感情太丰富了,眼泪也是说来就来。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大约可能是——她两个月没,没那个,用那个月事带了…… 夫人猛然抬起头看向贾政,贾政摸了下她的脸,“怎么了?” ——还是,还是等一会让张大夫看了再说吧。 万一不是呢? 呵呵……应该不是吧,怀孕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冰露一脸丧气得瘫坐着,原来她没怀孕。 “姑娘只是一时火气郁结,小腹微隆是近日来吃的多了些吧。”张大夫随手开下一方,“并有点便结不畅,酸辣之物要少吃,多些蔬果菜叶才好。” 她似乎都能听见别人的哄笑之声,她的脸色几变,让彩云只觉得好笑,“你还失望?真怀上了也是一碗汤药灌下去,你娘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大爷的奶嬷嬷的,贾府的规矩一点儿都不知道了?正房还没孩子呢,你倒还想生孩子,呸!” 张大夫仍是笑眯眯得收拾东西,只当是没听见,之前他在市井之中,也见多了这些内宅之事,说起来贾府倒算是干净的。 “请张大夫住一住脚,太太请您进去为她也诊诊脉。”彩霞撩开门帘道,说完看向彩云,彩云朝她一顿首,又轻摇头示意,便知道没事了,只是虚惊一场,正好去回了太太。 张大夫在贾政疑惑的目光下给王桂枝搭了下脉,三息之后,他笑着说,“请太太换只手。” 王桂枝从善如流换了左手给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已经有七成把握。 果然。 “恭喜老爷,太太有了喜脉。” 人生之大悲大喜不过如此。 贾政真是颇有些意外,张大夫一离开,他便握住王桂枝的手道,“你怀了孩子,刚才还那样哭?以后千万不要了。” “哭也是种发泄嘛,跟笑是一样的呀,哭过之后会舒服很多的。”王桂枝想,“也许因为我这胎怀的是个哭包。”会是贾环吗?还是惜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没有比较安全健康方便的避孕方式,她真的不想再怀孕啦! “你呀,自己爱娇,还要怪到孩子身上。”贾政捏了下她的鼻子,想到自己今天不过去给孩子们买了一两样东西,就差不多花花了自己的私己,如今又要多一个,更得努力赚钱才是。 贾珠一回来,就被叫到了王桂枝这里。 “你知道不知道冰露以为自己怀了孕,在李纨的面前得意得告诉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长子?” 王桂枝让贾政去书房,但贾政还拿着宝玉想邀功呢,自然不肯,正在屏风后面坐着看书。听见她假装生气责问儿子,仍觉得好笑,也觉得母子俩之间这样的谈话挺有趣。 “不知道。”贾珠没敢正视母亲,之前床上欢好的时候,他好像是听过一耳朵的,只是根本没往心里去。那种时候,哪里会记得说了些什么。 见他低着头,王桂枝便知道他说了假话,不由更加生气,“你怎么这样,当初在我跟前对宫裁无微不至,细心呵护的样子都是扮给我看的吗?”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真诚的感情,那她所设想的,就不能成立。 贾珠忙道,“不是,我也是喜欢她的,尊重她的。” “那你还敢开口答应让通房丫头给你生孩子?你知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在给她跟正室平起平坐的地位,意味着除了在床上之外,你还要跟她有别的联系!你在提升她的地位,分离妻子的权益!意味着以后你的嫡子不是长子,意味着让她不得不给自己柔软的心装上武器,才能保护她自己,会让她变得再也不像以前单纯爱着你的样子!也许会变成,她跟你都不想看到的样子,你想这样吗?”王桂枝拷问着贾珠。 这个社会已经让女人很不公平了,男人的自由度那么高,想找几个就找几个。可王桂枝做不到完成遵守这里的封建规矩,对这种事视而不见,她也许做不到一下子就改变所有,那起码做一点是一点,能影响一个人就一个人。像这些事,不做,怎么会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不会允许有这样心大的丫头再在你的身边了,我会把她配人,你的奶娘会跟她一块儿被送出去,我不需要这样的奶嬷嬷在你的身边影响你,她让自己的女儿亲近你,就是想控制你。”王桂枝很快做出了决定,也许必然要伤害一些人,但没办法,她要让府里的人知道,她不喜欢通房姨娘,不论是自己的男人,还是她的儿子,以后也许还会有孙子。 “还有哪几个是跟过你的,我全部都会换掉。” 贾珠心里有点不舍,有好几个丫头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长久相处下来的感情,真要一下子都没了…… 他仍未发育完全的还带着点苹果肌的脸上有着疑惑,“母亲这是?” “我想让你只有宫裁一个女人,你可以做得到吗?”王桂枝带着央求得问道。“可以的吧?她不是也只有你一个吗?” 贾珠睁大了眼,贾政站起身,此时父子俩想的都是同一句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来这才是母亲/夫人想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妖精们,我厉害不厉害!粗长□□得弄哭你们了吧~骄傲脸! 第77章 喜脉 贾政只觉震魂摄魄,有心想出去, 却又觉得面手发热, 足下有着一股缠绵牵滞之感。 贾珠愣愣得看着母亲,打出生起, 身边就陪着她们,从来没人说过这有什么不对,谁家不是这样呢?娶妻成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宫裁她是贞气天情, 性情端庄,温婉贤良, 与他相合, 那他也只想着既然结亲成婚,那么就白首偕老共渡余生, 却没想过他跟她之间是否还会有别人。 他想到冰露娇媚, 雪绒可爱, 大丈夫一诺若出,就要说到做到,且他也不想欺骗母亲, 他移开不与母亲殷切的双眼对视,“虽说是儿子纵容了她们,对不住宫裁,以后不敢猛浪, 她们,她们怎么也算是先来的……” 这就是办不到了,王桂枝自然失望,却并没有绝望,贾珠起码知道担当,能对丫头有情,只要让李纨摸准他的脉,难道就不能对妻子有情了吗?看来要想改也只能慢慢来,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功。 见他满脸怯弱得偷偷看她,又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不行就不行吧,我虽然也心疼她,可你才是我亲儿啊……”所以说一些小说里都会写若是哪位公子身边有个经年的通房丫头,就要小心了呢。 话这样说开了也好,她知道这样走不通,她可以换别的法子慢慢试嘛,只要母子感情好,夫妻关系融洽,就是愚公移山似的也不怕。 贾珠受王桂枝摸顶一抚,看母亲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也不那么怕了,扯住她撒娇道,“既然这样,母亲您最疼我,这回就别把她们撵出去了,儿子知道错了,以后断不敢了。怎么也服侍了我一场,要是出去了,倘若真遇上个恶刁婆婆,没母亲您慈爱,可怎么好呢?母亲~” 王桂枝顿时为难起来,其实她倒真不是有意要为难作贱她们,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身为正房主母,就不能站在通房姨娘那边,那成了什么人了!没有吃着碗里还要反碗底的。 却是贾政转出来冷笑道,“不肖的孽障!下流没脸的东西,还敢跟你母亲打商量?不是你的缘故,她何敢那般张狂!累得你母亲劳心落泪不说,此时还肖想着左拥右抱,你哪里来的体面!” 他这一训,贾珠羞愧难当,却仍不敢放弃强撑着。外面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是清楚的,别说冰露等打小跟他几乎同吃同住没受过半点磨难,一点儿委屈,比一些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娇养。就是他在外头也时常觉得辛苦,她们怎么过得下去! 贾珠跪下来央求着,“儿子知道错了,还敢求父亲母亲放过她们一遭,我回去一定好好严厉约束她们。” 贾珠这样恳求,王桂枝难免心软,想到那些丫头有可能会像碰死的司棋,病死的晴雯,跳井的金钏,王桂枝便不由自主看向了贾政,这可怎么是好?一面是儿媳妇,一面是通房丫头们…… 贾政暗自摇头,这样心软,“哼,别人倒也罢了,那个冰露这样放肆,都是你过于宠爱的缘故。先罚你抄经二十遍,去梦坡斋小住一段时间。再把四书五经都好好看看,学学圣人的德行!”他坐下把茶递给夫人让她喝,“好好抄经,你屋里的丫头们,自然有老太太给你做主。” 这就是放过他一回了,贾珠磕了头忙去了梦坡斋研磨抄经,半点不敢再错,让父母亲们不高兴更要罚她们了。 儿子一走,王桂枝全身都快瘫了,她话是脱口而出,还忘了这屋里不单有儿子,还有贾政呢。此时再一细想,简直跟表白一样,她低下头拿手指甲刮着垫子上的金丝花线。 对着孩子们还算有点章法,对着他却是糊涂的很,贾政欲言什么,又觉得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越是情真意切,反而束手裹脚生怕错了半分。更忧什么都不做,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有心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你呀……”却什么都没说,只让人拿水进来梳洗,两人自休息安歇不提。 贾政一早起来,便去了贾母处。 贾母由他给自己选了支钗插在头发上,笑道,“难得你又想起来给我插花了,必是有什么事。” “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 贾政先把王夫人又怀上身孕的事说了。 “我就说今天怎么听见喜雀在吱吱叽叽得叫呢,原来是报喜来啦,哈哈哈!”儿孙越多,贾母越开心。“依人你拿这只并蒂簪子去看二太太,头三个月要小心些,要是不自在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是。” 见贾政还立着,“怎么?还想给你的老婆讨赏?你又知道我得了好东西了?不给你,等生的时候我再给她。” 母亲打趣,贾政陪笑了几句,才将贾珠屋里的事说了,“她到底年轻,没处理过这样的事儿,还以为那丫头真有了孩子,不敢违背祖宗规矩,还哭着说要写地藏经抄去,所幸没真怀孕,不然只怕她心里不安,更不知道要如何料理。还要请老太太给调停一下。” 贾母笑道,“知道了,你去吧。” 贾政拱手退下,她才对媚人道,“你去把宋妈叫来,哼,敢说那样的话。还有那个奶娘跟冰露,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标致人物,敢在小爷屋里做张做致?” 宋妈先来,一听是这样的事,心里有了章程,仍问道,“老太太您是什么主意?” “虽然没怀孕,但这样的丫头却是断留不得,训斥之后一家人都撵出去,不要她的赎身银子,贴身东西都让她带了去,随便他们自己配人。”贾母放下茶杯道,“虽说是已经成年的爷,屋里的人也不要太多了……宋妈你仔细查了有哪几个,好好教导一番,不许轻挑!长子一定得是正出,绝对不允许乱了这规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里,有祖荫,说不定就要袭爵,动身便是全族上下多少人口,从开始传承到现在,有录的也有二十房,他们荣国府虽不是族长,却与宁国府隔墙而处,要是他们敢领头在子息上乱了嫡庶,那可真是自断根基。 先祖都有此顾忌,所以才定下来了四十岁以前都不许让姨娘通房们怀孕生子,防得就是兄弟阋墙!从里面开始斗争!自崩而溃啊! 李夫人知道王桂枝怀了孕,越发羡慕,拿了些东西去瞧了她之后,懒懒得不得劲,一时不见贾赦,便找人来问。 “老爷这几日都在真味馆,没去别的地方!” 这倒也奇了,天天在弟妹的菜馆里子干什么?李夫人哼笑着,“你这个油滑小子也不要唬我了,快说老实话,不然我拿大嘴巴抽你。”也不找个好听点的由头,肯定是去哪个小戏家里淫乐了! 那人忙大叫冤枉,“小的不敢说谎!太太明鉴!二太太说老爷是真味馆的大功臣,所以特意在二楼专门给老爷留了间屋子,特别别致,还专门做了个架子摆扇子,整整一整面墙可都是好些扇子,有些是老爷的,还有些是二太太自己的,还有二老爷敬老爷珍大爷淘制来了。近日间,不少也爱好这样的文士们,也拿了自己的扇子放到那墙上一起品观。老爷把自己爱喝的茶跟鸟儿带去,真味馆的点心想吃就能送到跟前儿,看着扇子,品着茶跟那些老爷们聊着天,还能听真味馆里的评书、小戏,有时候还有杂耍瞧呢!” “听你这样说,老爷还真在那里?”李夫人听着都觉得好玩有趣。 “是是是。”那人肯定得磕头,“有时候老爷们还交流扇子,猜扇子玩,独咱家老爷扇子最多最熟,不少人夸呢。” 既然没去那些地方,李夫人也就罢了,想了下又问道,“那怎么没见着账单?”王桂枝教的丫头伶俐好用,她也从自家陪房里几个丫头送到她屋里让教导,如今也能勉强使上,也每日里算清了账目,倒清楚了许多。 “这,这个小的不知道。”那人只顾着跟着主子玩乐吃喝了,哪里知道什么账?他努力想了下,“好像不用给钱?” “胡闹,虽说是一家子亲戚骨肉,怎么好占二太太这样的便宜!”李夫人却是恼了,她跟王夫人好了一场,反而是她要亏欠她的账目不成?又不是泡女人要打什么金银首饰,就是熊掌凤胆日日吃着又能花几个钱! “你再去跟着老爷身边,吃什么不许记账,让真味馆开了单子来给我。” 李夫人把这小厮送走,贾赦没干坏事,琏哥儿在甄士隐那名士下教导读书,连论语都会背了,理应开怀,却总觉得不自在。 奶娘见她如此,便直接让人去请张大夫,“二太太总没把您当成外人,您却总是跟她外道。亲兄弟明算账,老爷喝酒吃菜给钱是应该。可您不舒服,把大夫叫来瞧瞧就是了,不过隔着几道墙。” “是了,这个张大夫真是不错,我觉得比以前的王太医还好呢。”李夫人笑道,由着丫环们换了套衣裳等着人来。 “王太医是服侍过宫里人的,我听大小姐身边的古嬷嬷说,他们这样的人医术是精通的,只有一样,习惯开些珍贵名贵的药材出来,且下药爱用平安方,缓缓而治。而咱们的张大夫到底是平民,知道配药采药制药不宜,又跟咱们住的近便,所以开方就切症、贴时,故此见效快。” 一会儿张大夫过来,捻着须一摸脉,心中便乐,笑道,“请太太换另一只手。”到底不敢大意,要细确定过才敢说。 又问了奶娘上回的行经日子,到底十分肯定了,便大声道,“恭喜太太,这是喜脉!” 李夫人有如迎头撞上了个金元宝,眼前都有了星星,“真的?” “这事岂敢做假!恭喜贺喜,太太只要放开心怀,静等七月之后,就有麟儿降生了!”张大夫笑道,“可巧跟二太太许是差不了多少天呢。” 奶娘喜得跟什么一样,这可都是托了二太太的福,当初不是二太太硬逼着太太在她那里治病,解开她的心结,给她调养好身子,哪里有如今这一日。 “阿弥陀佛!同喜同喜!” “快赏!拿上等封赏!” 李夫人乐得在屋里转了一圈,才坐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的好乖乖,你可算是托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下一更,可能要伪更一下下。 第78章 突然 知道荣国府两位太太都有了身孕,贾敬不免眼热, 把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始窝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贾珍揪到身前, 拿出贾母她们看过一遍的名贴放到他跟前道,“不务正业!你干什么呢, 赶紧把老婆娶回来才是正事。” 他瞧见贾珍胡须都没好好打理,没听人说他出去闲荡,在书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怕他真在男色上走远了路,更加想着赶紧娶回媳妇来才好管制他。 贾珍大话都说出口了, 加上佩凤回回都是大爷您真厉害, 一听就知道大爷这个花园子漂亮,她真是想马上就逛逛, 不知道老爷太太们知道了有多高兴, 把他捧得极美。 可园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的,地址虽是现成的, 可却有胸有成竹才设制得出来, 他……他就免了吧, 想寻些大家来,又怕出去找人露了怯,让人知道他不学无术来坑他(金陵水月庵他就上得恶当, 至今贾家的太太奶奶们都不敢去任何小庵见什么道婆来消遣,他深知道是自己的缘故所以很是小心了很多),幸而家里藏书不少,园林相关也有, 开始虽是枯燥无趣,但渐渐拿家里小石头花盆等弄了个盆景出来之后,便觉得有意思起来。 再娶哪个都是一样,贾珍便对父亲道,“父亲做主便是!”他嘿嘿递上茶,“只要不是貌丑无盐,儿子都听父亲的。” “……你说真的?”贾敬一时还有些不敢信,儿子他的,看着这么大,不恋女色了?他还以为他会对秦霜念念不忘呢,毕竟听说那丫头的情人总是没影,也没人去提亲。 难道……贾敬皱起眉头,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他拿着尤氏的名贴道,“你看看这家好不好?虽说没什么助力,但听说她幼年失母,家中事务,她能当一半的家,也调理得井井有条。” 那天见了,容貌都还不差,贾珍也想到了秦霜,心里冷哼着,看看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父亲决意便是。” 贾敬见他真没做伪,便拿了尤氏的贴子来找贾母。 正值元春贾琏下了学,过来给贾母问安,如今变成了贾府先生的甄士隐的女儿英莲也跟着,还有迎春、宝玉、探春孩子们都在,花厅上摆了两张小桌子,数样点心随意摆放着,几个大点的自己拿点心吃,几个小的便在铺了大红长绒毡毯上或爬或滚,把贾敬看得都快走不动道。 还是元春瞧见他,忙领着弟弟过来给他蹲福行礼,贾敬拉住她,“快免了。”见她懂事,十分喜爱,把腰间的玉佩解了一块下来要给她。 元春不敢要,“长者赐原不敢辞,只是今儿才给我们玉戴,要是拿了您的,倒不好处置了。” “噢,那下回伯伯给你买大风筝玩!”贾敬见她,琏哥儿等众人身上都挂着金项圈,越发爱她知礼,想着早点把儿媳妇娶回来,也生个这样乖巧的女娃娃多好。 王桂枝李夫人都陪在贾母跟前说话,把贾母逗得前仰后合的。 “老太太,东府敬大爷过来了。” 见两个儿媳妇都站起来准备回避,贾母拦住道,“不妨事,我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事,你们都坐下吧。” “快请进来。” 贾敬进来,众人互见礼毕,贾敬便把选中尤氏的事说了。 “我看你多半也会选她。我知道了,这回定不会再错,我就等着吃喜酒了。”家里连连喜事,加上有秦霜决然拒绝在前,再看尤氏也觉得不错。贾母对李夫人道,“还是交给你那奶娘去办吧,我看她行事也稳妥。” 李夫人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痛快应下,乐得去办这样的差事,“好,这回定然不会办差了。” “多谢弟妹!还要劳烦弟妹趁着有精神头,把我府里要预备得东西都告诉我,三媒六聘,办得风光体面才好。” 被人落了一回面子,贾敬心里也不是没有气的。 “这是自然!” 贾母笑吟吟看着,时不时望望外边的孩子们,又看着眼前儿媳妇们孙媳妇,想着依人报上来府里传了些歪话,看着此时眼里瞧着孩子们吃点心,又对着李纨教导着什么的王桂枝,心中冷笑起来,什么胡话,居然还敢说什么二太太是被邪崇鬼妖附了身,有这样镇宅福家,兴旺子孙的鬼妖吗? 等众人都各自去了,贾母更加来宋妈,“我两个儿媳妇都是极好的,那些个话听都觉得可笑。不过是素日里他们自己德性不修被抓住了错处,可能被她们罚了撵了,自己得不着利了,就反过来咬一口说是她们的不好。总归是那些不想着办事,光想撺掇着主子小主子们胡闹的人才心里不平。就说是我的话,再嚼这样的舌蛆,照样是撵了出去。看还敢说我也是鬼怪变的不成!” 宋妈应下,自去严查。 果然是依附赖大家的一些人等,另有元春奶嬷还有贾珠奶娘都被开发了,因王夫人改下的规矩,又有连坐,不少人的差事让旁人给顶了,心里不乐意,也不知道哪个人说的,二太太打从庄子上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还学会了怎么勾引老爷,每日里都要吸老爷的精气,不然才生了龙凤胎,怎么就又怀上孕了!肯定是个妖精占了原本二太太的身。 且是贾珠的奶娘依唱之声最大,当初冰露给大爷开脸,那可是过了太太的明路的,怎么不过是略得意了些,敲打一番她就认了,怎么连人都不要了,把她一家都撵出去。可不是让鬼迷了心窍嘛! 口舌传言禁不住,尤其是这等神怪鬼妖之事,不论听者信与不信,都传播开来,贾珠知道之后,原对冰露的愧疚之心便渐淡去,老太太处置的时候,亲口告诉他厉害,还赏了冰露五十两银子。要说对不起她的人,也该是他,怎么能说母亲! 此事因他而起,他越发尽力抄经,时时为母亲念诵。 彩云把这事当成笑话一样得给王桂枝讲着,顺便把那块嵌上金壁的宝玉坠在项圈上给太太戴上,“说太太是狐狸精变的呢。” 王桂枝愕然接话,“那也太糟蹋狐狸精们了,他们可各个美貌迷人,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让你看上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太太您这样说,难道是以前见过?”彩凤捧着单子跟一摞账册过来让太太看,或无错就得签上字好跟着派事。 电影电视剧里的妲己啊…… 不论哪部白蛇传,里面的妖精可都长的不差呢。 王桂枝笑笑,“骆宾王都说,狐媚偏能惑主,可见能称得上狐狸精的人,绝非凡品。” “太太也好看!”彩莹捧了镜子道。 “我不够看,嗯,你们姑奶奶倒是长的够美,可她是天仙。”王桂枝把数目看了,对上不差,便签上字,“既是这样,我今天倒有一个故事,可以讲给老太太听。” “是什么好故事,太太今天把我带上,我也要听。”彩凤最爱听故事,立马追问着。 “这个故事,说不定你们听过的,就叫白蛇传。”王桂枝摸了下自己胸口的通灵宝玉,谁知道她真是个此间的孤魂野鬼呢。 贾母听了王桂枝所说的新白娘子传奇改的白蛇传,直说新趣,想到她定是听了那些闲话,根本不在乎没放在心上,传来传去也心烦,干脆借了旧典编出故事来,越发觉得她好,“是个好故事,比那说书的讲得还可听呢。那个白素贞也是个好的,就是那法海不好,怎么能生生让人家夫妻分离,子离母身,可见有些和尚那修的不是正道。” 元春奇问着,“既然白素贞是奉了观音娘娘的命,说要报恩才去找的许仙,又得了大帝的解毒丹不会害人,她又是开医馆做得都是积德的好事,一家子和和美美,那些其它坏妖精为什么法海都当没看到,只想渡白素贞一个人成仙?还把她关进了雷峰塔,说什么是领了佛祖的法旨,难道冯素贞本就是个神仙不成?”她素来机敏,穷问不止。 王桂枝一时不知道应该告诉小姑娘,真有人猜白素贞的来头很大,又或者是说这根本就是剧情需要个反派,就听见琏哥儿道,“才不是,那是法海喜欢白素贞,他成了佛,当然要渡她成仙,才能长久在一块呢。” 好吧,这个cp琏哥儿你愿意配一对也行。不过里面的法海请按照青蛇里赵文卓的样子来让她幻想。 故事更新鲜,一下子就压过了那些流言的风头,因不单有爱白素贞的,也有觉得小青就是姐妹忠仆的代表,还有看不起许仙没用的,讨论起来比那空穴来风的更有意思…… 转眼到了贾政的生日,家里摆宴之后有人请他出去吃酒,王桂枝这胎安稳些,除了嘴有些馋之外只有懒倦,要不是想着运动才能更好的生产,她真是想天天躺着歪着。 把给贾政准备好的礼物放在枕头边上,免得让提醒了好几回的他没看见,王桂枝才把外袍脱缩进被子里,她倒觉得,虽未到冬至,可这天却是冷得不像话。 早上醒过来,就见自己窝在贾政怀里,手里还搂着他的一条胳膊,赶紧抬起头不好意思给他揉着,看着这动作浪漫,其实要不是睡沉了并不自在,而且枕久了,下面那人的臂膀不通血气,麻痹起来也不好受。 难得贾政不肯睁眼,昨天被灌得多了,回来虽吐了还喝了醒酒汤仍然不太好过,“窝着吧,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不太舒服,贾政把夫人压到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儿。这回怀孕,她的毛病又成了气味特别敏感,一点儿油的腥的除了吃饭的时候能闻上一点,别的时候便不自在,为此作呕,就磨着他,让他弄了个沐浴间出来。好在虽当时麻烦了些,冬天用着倒真不错,她更是乐得天天都去洗,此时满身都是淡淡的玫瑰香。 “哪里寻来吴之蟠的黄田印,多谢你了,可惜我于诗画上不精。”贾政谢了礼,知道这东西只怕难得,虽然开心却仍有些遗憾,“我还以为你总会绣个荷包给我呢。” 这倒让王桂枝不好意思了,王夫人虽说不擅长针线,但也能做个手帕荷包什么的,可到了她这里,倒真是一点儿手艺也拿不出来,她便巴在他身上道,“我本想亲手做碗长寿面给你吃的,却又闻不得味儿,下回我做给你吃。”应该不会再怀孕了吧? 有这句话也是好的,贾政笑着轻拧了下她的鼻子,“那我就等着吃吧。” 又说到王子腾,“上回内兄见你戴这玉,竟以为是我给的,这回淘制了不少玉给我,还说可惜没能比得过它的,让我随便些什么拿给你戴。”他笑了下,“又问我这玉是谁送的?我看天下间只怕真只有这么一块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剩余的边角料,不如打听了干脆都买了来。”其实是他想知道,本以为是内兄送的,可居然不是,那这玉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虽是好玉,却天天挂在夫人胸口上,万一是哪个男人送的…… 这可更不好糊弄过去了,王桂枝本想着这么久了,早没有人会记得来处了呢,“我也不知道,不是你说意头好,彩凤才天天打发我带吗?不然谁想带它。”干脆收起来吧,反正元春琏哥儿迎春也有玉,再来金锁金麒麟都不怕。 听她意思要是他不喜欢她可以不戴,贾政也没小气到这份上,便转过话头,腊八一过,就是小年除夕,问到时候她能不能随老太太去宫里领宴磕头, 这是每年都要有的事儿,上回虽也有孕,却有李夫人相陪,给她报了事没去。今年她跟李夫人都成了孕妇,可总不能都不去。 李夫人极难得才有了第二胎,她自己看得重,贾赦不消说,大家都谨慎着呢,倒是王桂枝心态好些,时常四处活动,还多揽了些事,故贾政有此一问。 “那我陪老太太进宫吧。” 王桂枝答应了下来,见贾政面有愧色,握着她的手又半响没出声,正觉得奇怪才想起来,原来他是五品的官儿,她自然也就只有相应的诰命,到时候虽跟着老太太去,却不能像李夫人一样离得近。 人家按级排位,官越小位置便越远,且条件也不如里面跪的,天又冷,万一下雪了更是一场辛苦事。 “咱们快起来吧,大家都想着团圆过节,那些田租,各庄子送东西来,你我都不得闲呢。”王桂枝想着这倒也是,不知道能不能自备垫在下头的垫子,还是赶紧让她们做条跪得容易出来。 一想到就是因为这个,也不能让元春进宫里去,不然每年一回都要变成时常有了,这腿时常跪还能好啊!肯定有很多人得了风湿病老寒腿,让张大夫下个目标朝着这方面努力,开创出什么常备药指不定好卖呢。 “我那里倒还好,倒是大嫂子懒着不管事,宁国府那边又是个新媳妇,敬大爷时常让人来叫你过去……”贾政帮她拿过丫头们才搭在暖炉罩上的衣裳,“找着功夫你就偷闲。” 王桂枝打了个呵欠道,“知道了。”怪不得凤姐那样能干却也累成那样,实在是家里人多事多,再者就是个押岁锞子的花样子,做下人的也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就连吃饭也不得空。 给老太太请完安,贾母心里知道,这马上就是腊月,大家都忙,说几句话便叫散了。 贾政领着贾珠办事,贾赦要去领春祭恩赏,李夫人也是一头的事儿要忙,王桂枝先让李古年把贾府的年货等都准备齐全,剩下的才估摸着真味馆还能开几天便要写放假通知。 辛苦一年到头,还要算着怎么给他们分红,她今年算是添了好几样进项,年终总结做完,明年的计划目标也要写一写…… 想着事,坐在暖阁里还没等她给婆子们派完差,宁国府就有个婆子过来,笑着请王桂枝。 “请二太太过一过去。” 王桂枝只好把要紧的办了,留下李纨处理剩下的事,自己上了马车往宁国府那边去。 尤氏是新媳妇,人还没认全呢,哪里真管得动跟荣国府差不多一般的豪奴,贾敬贾珍虽然信重她,马上年节,他们也忙得很,贾家宗祠还在这边,要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等。便只有先天天请王桂枝坐在一旁坐镇,问着她尤氏往下面派事。 果然尤氏穿着正红妆暗金锦锻的厚棉长袍在门口候着,亲自来扶她下马车。 “外头冷,你怎么连披风也没披,当心冻着!” 王桂枝说话间已是吐气有雾。 尤氏笑道,“我年轻火力壮,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哪里就冷着了。” 当初她过来贾府,眼见着宁国府的声威家世,继母问她如何,她只道自己是来见视面的,不说别家的女孩子比她美比她娇媚,还有比她家境好年龄小的,就是父亲身上添了病,她要请医问药也顾不得多想,突然见有媒人来家里提亲,风光大盛的操办。直到嫁进来,她还恍然以为是一场梦。 夫君姿容丰俊,小意体贴,两人又正新婚情热,却还来不及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进得贾门头一件难事,竟是理家。 她原在家里也管事,自以为能干,不然也没那样的名声,可现今贾府的人口是她家的数十倍不止,加上起头老爷信重那个焦大,人是忠肠肝胆,就是性子火辣急躁,一有半点不好,他就打骂动粗,他身上有武艺,几个人也拿不住他。有回不小心派了他差事,倒闹了整日的人仰马翻。 总算老爷大爷知道了也没责怪她,老爷自把焦大带去自己派用,又去请了西府的二太太过来助她,这才能安静里每日派差。 更是二太太不拿权,确如大爷说的那样慈爱宽和,老实人一个,凡事问到必会讲到准处,尤氏心里实是感激。 请了王桂枝安坐,捧了红枣安神茶,才让婆子媳妇们进来回事。 果然尤氏才干不凡,这才几天已经是有模有样了,王桂枝传授的时候偷偷加夹私货,告诉她贾敬最爱俭省,贾珍喜欢石头花园漂亮东西,那些特别华贵烁眼的(价格也特别贵重的),是前头那位留下来的毛病,她慢慢改过来才好。 尤氏自是极信不疑,贾敬不爱理事,贾珍不甚在意,宁国府便渐渐往朴华实在风格上走去。 大家忙忙碌碌,却也是齐整周全热闹非凡得过完元春生日、元宵、龙抬头、宝玉探春生日,在贾琏生日时一家人便轻松小聚了一回。 正在寒食,准备清明踏青,花园里正扎上秋千架,贾母来了兴致,找来贾赦贾政让他们安排自己出去玩,收到来自贾敏的信。 连忙看罢,她不由泪盈而下,对着贾赦贾政道,“她这个小冤家,来信只是报喜一个忧字也不写,但我却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这段时间才是她的正日子,怎么在二月间就生孩子了!大夫也要多留一阵子,肯定是……”她想到女儿不知道怎么样了,眼泪更加止不住。 “母亲!” 贾赦跟贾政忙劝着,“您别哭,金陵与妹夫处不远,我马上派人去瞧她。” “是啊,妹妹既然来信报平安,可见人是没事的。” 一会儿王桂枝跟李夫人都过来连番劝慰一番才好。 见贾母再提不起劲来,王桂枝想着要是自己,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女儿一回,像生孩子这样的大事都只能送点东西,也有些伤怀,便问贾政,“不如让珠儿去一趟吧,让他去姑父那里一同进学,到时候也能下场小试,让他知道下科举学习的辛苦。” 提到贾珠的学业,贾政不免得意,“你之前让收集历年来的考题及优秀士子们的答卷,让先生跟甄兄精心教导,再略改动之后让珠儿破题,他倒做的四平八稳,很有你所说的那个,中庸过档的意思了。” 六十分万岁嘛~ “那就把这些也带去给林姑爷,到时候运气好,若能一起得中,那也能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了。”王桂枝笑道,贾家在京都收集这些还是容易的,说起这个,其实也是有意为那对小夫妻创造个机会。当初冰露以为自己怀孕,小人得意便张狂起来,李纨丫头告诉了她……闹到最后冰露一家被撵,贾珠对她倒还好,跟李纨之间便有些摩擦,当然也只是她的一种感觉,反正贾珠身边的丫头再没听说有张扬的。 小别胜新婚,分开也许更能好好思考,又或者两人能一起旅行? “你说成不成?让贾珠带上儿媳妇一道去,可以吗?”王桂枝想到便拿手催贾政。 贾政很意外,拿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淘气,“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珠儿去还有得说,儿媳妇怎么去?” “为什么不能去?天也暖和了,不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吗?你就当珠儿中举当了官要外派,那时当然是儿媳妇跟着他去照顾呀,如今是提前让他们锻炼一回?” 王桂枝觉得女人单独出行是不安全,可跟着自己的男人出去就行了吧。 要是可以,以后她也能跟着贾政去外地!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了,头昏眼花,因为还中了不止82小时持续掉血的负面buff,请各位小天使见谅! 第79章 事故 若是再能外出各地游览那该有多好,王桂枝不禁浮想连翩, 天天在这贾府里呆着, 她都觉得自己快呆傻了,“园林多是宅, 车马少于船,莫唤游人住,游人困不眠。”她上辈子也没去过呢, 只有出行计划,可惜没等到要一起去游玩的女儿, 来的却是一场夺人性命的疾病。 贾政见她如此神往, “你想去?” “我当然想去了,天下西湖, 三十有六, 只有扬州的以清秀婉丽风姿独异诸湖,另有清瘦□□, 有瘦西湖之称, 比杭州西湖, 更有……”王桂枝看他眼神微妙,察觉不对便止住自己的话头,“干嘛问, 你又不能带我去。” 本想打趣夫人的贾政心里顿时黯然,他确实无法带她外出游玩。他官职低微,除非有任外派,母亲有哥哥嫂子们照顾着, 还有点可能携妻上任。若无事自然不能随意出京,还比不得珠儿此时身无何职自在。 年头的时候就去宫里跪过一回,好几天走路都要人扶…… 可叹他贾政总说别人,自己十年寒窗,空梦一场如今孩子也要将入学科考了,他还在原地踏地,不如想办法…… “怎么了?你还没说呢,能不能去呀。”王桂枝拿手指挠他的手心。 贾政觉得痒痒轻笑,“看老太太的意思吧。”他又语重心长道,“为人婆母,应主张无为而治,你管多管少都不好。” 王桂枝委屈,“那看着他们犯错不成?” “你呀,你只看看老太太怎么对我们的呢?有时候犯了错才知道错在了哪里,他们小年轻,就是吵嚷拌嘴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客气才是不好,你看,我跟你眼下不就好了吗?”贾政摸了一把夫人的雪肌滑腮,“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出去有点事要办。”情爱这事,总归还要讲个缘份,别人是插不上手的。 “那把那薄披风带上吧,夜里吹风还冷呢。” “不去外边,在外书房里,晚上你等我一起吃饭。” 王桂枝送他出了门,摸着肚子,便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呢? 她再是有着王夫人的所有记忆与习惯,思想还是与他们不同,在她看来王夫人做的事是错,那也许在其它人看来,其实王夫人并没有错? 书中对于贾珠描绘得太少,王夫人看来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与李纨之间甜蜜的很,就是有通房丫头,那是连妾室姨娘都不算的东西。 “唉……”也罢也罢,之前的事又不能回溯时空,只能这样了。不过感情倒还好说,子嗣上面却是不能退步的,王桂枝想到这里,便让人去找来张大夫。 避孕这个问题再也不能放过去,她自己需要,别人也需要! 王桂枝自我反省着,生活过得太顺心就容易头脑发晕,她又想当然了!不过应该管的还是要管,她叫人问明贾珠在哪儿,一会儿要见他。 张大夫最近也是春风得意,一开始全家被请来做家医,他只当自己要辱没了家门,没成想虽是公门候府,贾府却极为谦恭厚道,礼贤下士,不但照顾有加,还助其广收药材,研方开药收徒治病。 “张大夫,请问有没有什么好的,不会损伤人体的避孕方式?不论男女都行。” 隔着珠帘,张大夫被这问题一惊,却也自言道,“从古至今,未曾有十足把握的避孕之法。汤方中有避子药、避子丸等可以服用,但若时常服用,对女子以后生育身体还是有影响的。我听说海边或者有些地方,可用鱼鳔羊肠做成防具用在男子器具之上以做避孕。” 古代避孕套? 这个好! “另可循例,记录女子行经日子,用‘氤氲之时’,以女子‘欲交接而不可忍之状’为准,前后一个星期易于怀孕,避开此期行房,也可避开孕育之事。”张大夫见王夫人没出声,便只有继续说道。 而站在屋内的一些丫环,个个都低头羞得满脸通红。 王桂枝仍未察觉,心里极是惊喜,原来古人也知道安全期跟避孕套,那实在是太好了!就是鱼鳔跟羊肠,会不会味道有点奇怪?不知道贾政会不会用? “请张大夫找一些回来,直接记在我的帐上。”她愉快得递茶送走了张大夫。 贾珠见张大夫从母亲屋里出来,有心想探听是不是母亲生了病,见他拱手便步履匆匆而去,心里担忧,忙进了屋子,见母亲果然在喝什么黑糊糊的汤汁子,眼鼻一酸,便腻在母亲身边做小儿女之状。 “怎么了?”她肚子饿,厨房又少不了她的补品,见儿子撒娇,王桂枝两口喝下乌鸡当归蜜枣汤,让她们把碗收出去。 这样的青葱小帅哥卖起萌来真让人受不了,王桂枝直接上手掐了下他的小嫩脸,“干嘛不高兴?”手感真不错,弹弹滑滑的呢。 贾珠想问母亲,为什么冰露都走了,李纨仍不高兴,屋里别人也都躲着他,怪他……算了,这些事告诉母亲做什么呢,“没什么,饿了,想吃母亲这里上回做的豆芽包子。” “行啊,你想吃就让他们做。”王桂枝让彩凤去,“再做一笼鲜虾汤包给老太太,罢了,多做几笼吧,给东边的珍大奶奶也送一些过去。” “是。” 王桂枝就问贾珠愿意不愿意去,“咱家的船如今也该走远些,有你姑父看着也放心。你带着那些考题真卷去见你林姑父,一起清修读书,又能看看咱家的姑奶奶,让老太太多安心,若是姑奶奶有什么难为的事,你也要告诉我们知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你看怎么样?” 这几日在家里呆得也烦,贾珠就应下来,“好啊,正好见识下扬州风光。”出去散散心也好。 到了晚间,贾政回来,三人一起用罢晚饭,王桂枝告诉他珠儿愿意去趟扬州,贾政便又带着贾珠去了梦坡斋说话。 “此次你一人出去,不比在我跟前,不要轻易听信了别人的话,凡事多看多想……”担心交待之后,又拿出考题抄录的试卷出来,“这些你都带去吧,你姑姑那里我也会写信,定会好好放置你。” 贾珠应了,贾政话峰一转,“你跟你媳妇,还在闹脾气吗?” 倒是父亲问起,贾珠脸上一红,“父亲……” “你若有心,不若把你媳妇一起带去,有什么事,也说清明白才好。你既然是个男人,可知道对女人的誓言是最不能反悔欺骗的。”贾政按了按儿子的肩膀,“你要知道,她的一切性命荣辱都系只在你的身上。” 贾珠看着父亲,轻轻应是。 一听说贾珠要去扬州,甄士隐也想同去,就与贾政辞馆,他本就是为了游历,不料贾府盛情款待长居近年。去岁中秋就想告辞离开,不料小女英莲突然出痘,不好走动,便留在贾府医治,正好那西席母亲去世要回乡治丧,便暂时接过教导元春、琏哥儿开蒙幼训。 封氏辞别贾母,贾母心虽不舍甄士隐才华与封氏相陪,又知道不好再留,“我有心想再留你们,却也知道是留不住的,总归以后有空常来玩。” 元春更加不舍,抱着粉妆玉琢的英莲好一会儿才松开,“你以后可不要忘了我。”扮家家酒的时候,还是英莲最能跟她玩到一块了,琏哥儿只喜欢摆积木舞刀玩枪的,不如英莲乖觉,两人可以一起给洋娃娃换衣服,扎腰带。 “还有我。”琏哥儿也忙握了一下英莲的小手,她可是他手底下唯一听话的兵呢,别的兵常常动不动就哭,根本不听他的话。 英莲眼里含着泪,她以前都是跟娇杏一块玩,她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天真无邪转眼过,只觉得在这里住的很开心,可惜这里不是她的家,她还要跟爹娘回家去的。 “姐姐以后记得给我写信。”英莲最很舍不得元春姐姐。 “嗯,我一定会的。” 看着他们惜别,王桂枝心里也酸酸的,不过看着英莲好好的在父母跟前,她又觉得这样天下间要散的筵席,也是理所当然的。 贾敏于床上收到了哥哥送来的信,不由泪水盈盈,一把将信纸按在胸口。 这就是她的家人,哪怕她一字不提,一句未言,也会察觉出蛛丝马迹,细心关切如斯,深怕她受了委屈,急忙就要让侄儿过来看她。 “奶奶,您可别哭了!本来您就早产,月子里还生气流泪,这对身子无益啊!”许嬷嬷皱着眉头轻轻打开被角,见还是有血液一点点将底下褥子泅然开来,心里更是忧心,只想着出去赶紧告诉吴大夫,看是不是得赶紧亲自把了脉抓了药吃才是。 更把那个林大姑婆肚子里骂个千百遍,那个老虔婆,二十六就守寡,今年六十了,正好当地官府觉得这是政绩,就给林家挣了一座贞洁牌坊,算是撑起腰子来,拿着官府赏的文书在林家四处讨吃。 林姑爷与她也算是有点亲戚关系,小姐一见她老成那样可怜,头发花白缺着牙颤巍巍得垫着小脚,怕是连站都稳不住,便心软开口收留。小姐不知道那老虔婆的厉害,想着不过是奉养个亲戚,她也不缺那点银子,结果就此酿下事故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错了,我以为今天是六号,还想着……掩面,我错了。 第80章 安睡 一开始只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想贾敏每日给她请安问候, 这倒也罢了, 原本小姐在贾府也是这样过来的,起来就去问候她一句。这渐渐更不得了了, 那个林大姑婆人虽穷酸,吃的却极刁钻,比谁都要强厉害。贾敏自嫁进来, 就随了林家清淡平和的养身习惯,慢慢将贾府那套铺张的性子改了。而那林虔婆可不能, 鸡鸭鱼肉倒也罢了, 总非得要些不合时令的东西,大冬日里要个什么油盐炒枸杞芽, 还说那原是菜牌子上就有的菜, 一定要做给她吃! 那是春天吃的菜,大冬日上哪里去找枸杞芽去, 连片枸杞叶都没有!一不如她的心意, 她就要闹起来, 不是拿着她那官府文书说要去告林姑父苛待族人、不孝族亲;就是在小姐的面前打滚撒泼,贾敏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有心撵她走, 结果有回拿了银子说是回家,转头又领了两家落魄的林家人使劲拍林家的大门。闹得四邻围观,只得又放他们进来吃饭,自然更赖着不肯走了。 简直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贾敏本来还好的怀象被弄得倒不自在起来,好在有荣国府送来的马大夫时时照看着。就这也让林虔婆子知道后就是一顿胡歪,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男大夫怎么往当家奶奶屋里去,赶情她们这些一屋子丫头婆子们都是死的不成! 如此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人气得烦心头痛,因上回林姑爷不曾得中,眼见着明年又是恩科,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正在书房悬梁苦读,贾敏也不想拿这些事去打扰他,疥癣之疾虽烦人,仍觉得还在控制之中,便让家里人都瞒着他。 那日正是二月春分,下着细蒙蒙春雨,贾敏难得心情愉快,便让人撑了油纸伞往园子的小亭里略坐一坐,欣赏一下天街小雨润如酥,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景色。 林虔婆却是人老寒体,这雨一下,她的双膝便酸痛寒凉难当,只嚷着疼,把她领来的林家二丫吓得去找吴大夫给她瞧病。 吴大夫原给林婆子看过一回病,只她人老成那样,还做小女儿情态,非得隔着屏风说话,还不肯让他摸脉,说她是节妇!毛病多不说,说话也尖酸刻薄,一听要给她看病,吴大夫很不乐意就躲了出去。 绕到花园中,见到了贾敏一行,顺便就想给她扶下平安脉,这可是他来此的目的,就算是医者父母心,对着个美人也好过对着那老妪。 林二丫没把吴大夫带回去,哪里敢回去复命,林婆子的拐棍打起人来也是凶得很要疼死人的,她一路问人追上了吴大夫,远远见着他在给贾敏瞧病,就觉得这样回去也能解释,才回去告诉了林婆子。 不料林婆子大怒,她让林家大丫背着她,直往园中里去,就在林大丫身上看到吴大夫就要去撕扯,众人还没拦,她却转移了苗头,把贾敏拽住,恶狠狠得问道,“你跟他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在偷人,是不是跟他在这里幽会!” 贾敏气得勃然变色,也顾不得礼仪,“还不把这婆子拉走!远远得赶出去,要告随她去告,以后再赶拍门只管给我打出去!” 众人早来掰林婆子的手,只怕伤到了贾敏,顾忌着打老鼠不小心伤了玉瓶而不敢出大力,还是有人拔下簪子拿尖得那头去扎林婆子,才疼得她松开了两根手指,却也激起林婆子的火来,更是双手大扑,直搂住贾敏要往水里跳,“我们一块死吧!”她反正就是要死的人了,临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虽然被众人接住了,可林婆子当场气绝,死之前还瞪着眼睛牢牢得盯着贾敏不放,贾敏被这一场惊吓,弄得当场就见了红,但在林海的首肯下,服下了催产的药剂,早产生下两人的孩子,是个文静的女娃。 这一场风波,闹得如此,林海先看妻女暂时无忧,便赶紧去处理林婆子的后事,到底是横死在他家中,身上有个贞洁诰命,还要去官府消了这一笔。等他请客吃酒摆平了这一遭,就听说来住的林家人觉得这事都因吴大夫而起,林婆子死了,害得他们没了借口在林海家蹭住,趁着其它家人忙着照顾贾敏跟刚出生的小姐,一家人拿凳举棍,把吴大夫打了个半死,打了人自己又害怕,包了些家里的东西就跑了。 只好赶紧又叫人去请大夫回来给吴大夫看病,转回头安慰贾敏,又因早产,孩子身体虚弱,另又四处去请儿科大夫回来,一场倒春寒,林海也病了。 见心爱人咳嗽着还要照看她们,贾敏强撑着装没事让他休息,还写信给家里报喜,林海见她好些了,才放心倒在床上,高热了好几天,才算是好了过来。 贾珠一来到,见大的小的都病歪歪的,他这一来,倒成了林家的主心骨,好在他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说话办事半点也不含糊,自己随行的人也听使派,将林家整顿得井井有条,见自己的小表妹弱的可怜,对比起他弟弟妹妹来,简直连抱都不敢随意抱,实在心疼的很。想起以前听奶娘说过,男子的阳气壮对女儿家最有好处,便同姑父姑姑说了,把小表妹放到自己屋里,与自己一同住。 虽说困乏了几日,深觉养儿不易,倒真好似有点效果,小表妹到底不再看起来跟喘不上气就要去世的样子了。 “姑父,不是做小辈的夸夸其谈,妄言长辈之事。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您跟姑母都不好好保养身子,不说以后,就是眼前的表妹又当如何呢?”贾珠想到当时母亲一发现自己身体不好,就想方设法让他保养自己的身体,更情切切劝着,“我虽少不更世,也知道健康是一切都换不来的。” 林海微笑着点头,“你说的是。” “吴大夫应该也会五禽戏,让他教您。以后您先跟我每日走万步吧!”贾珠更言道,走路最容易。 这……林海还想犹豫,就被贾珠拉起身,马上就要走路活动起来。 “姑父,我跟您说,您别看走路有时候是浪费了时间,可每回我走路的时候,脑子都特别清楚,有些好文佳句还是这样背起来的呢。” 当初还是母亲带着他走呢。 等贾珠把事情原委一一写明了寄回荣国府,贾母看了信,感慨万端,“女人难啊。”又是一个疯了的女人。 王桂枝只觉得可怕,“她为什么非要跟姑娘过不去?明明姑奶奶对她十足礼遇了!”她想不通,都六十了,好不容易守寡成功了,贞节牌坊也拿到手了,据说凭那个文书,每年还能领银子米粮,既然无儿无女的,让贾敏收留了,就是吃穿不愁了,比以前的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为什么还要怨天拔地的,非要闹呢。如果是她的话,要不当初就不守,守了也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差不多年龄了,去养生堂抱养一个孩子来养老就是了。 贾母叹了口气,悠悠道,“她看着敏儿,就会心如针扎,敏儿过的越好,对她越好,她心里越难受,越觉得不公平,就是这么简单。”近四十年,压迫压抑着一个人空守着,在得到那个贞节牌坊的时候,她也许是欢喜了一段时间,再紧跟着她的,仍然空虚,她四处找人,找存在感,想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得到了! 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她的一生就这样荒废了。没有别的为什么,就是嫉妒,就是想毁灭。 贾政见夫人回到屋中仍然不解,对她细讲道,“自前朝起,民间寡妇三十以前夫亡守制,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因帝王大行表彰,节妇烈女竞相涌现,有些直接自杀而亡,更多的是族人尤其从己,鞭挞使寡妇从之。那个林婆子,只怕不是她想守,而是不得不守,终于守成功了,却仍然没人记得她。同为女人,看着妹妹……” 王桂枝遍体身寒,不禁紧紧抱住贾政,现实再次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所处的世界,还容不得她去放肆。 “怎么了?”贾政好笑着,“咱们家里又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人,你放心好了。”他回搂着她,“我自会好生保养,不会让你守寡的。” 怪不得李纨在书里就是那样的性子,一旦年轻守寡,除了儿子之外,对于男女之爱已经毫无指望了。而有些人更惨,连基本生活都没办法保证。 可也有不守寡的呀,尤氏的继母,就带着两个女儿改嫁了,找到一个算是比较正面的安慰自己,王桂枝终于感觉好点了。 “为什么要让女人这样守寡?这对朝廷有什么好处吗?一定要这样宣扬呢?寡妇再嫁有什么错呢?”王桂枝大着胆子问贾政。 “嗯?”贾政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显得女人贞洁贤德,父母官乃至圣上统御有方,对于贞节烈妇加封,显得仁义礼智,且圣上仁慈。” “仁慈……”王桂枝愣愣着道,“这便是,圣上用来统治我们的工具。”所谓好的名声、规矩约束,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保护圣上的决策,是统治阶级用来约束统治他们的工具。 贾政轻轻拍着夫人的后背,“睡吧,有规矩,总比没规矩好。”乱世更危险,连道路都需要重新开始寻找开拓。祖父辈的努力,让他们不再为生存而战,而是要为权利而努力。 转天,王桂枝打着呵欠,拿手指摸去眼角的泪花,最近她十分爱困,总是睡不够的样子,冯贞兰派了婆子来告诉她,在金陵的大嫂子带着女儿王熙凤一道来金陵了,明日在王府开宴,请她过去一叙。 一听到王熙凤的名字,王桂枝打起了精神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一定去。”虽然没想过再让王熙凤进贾家的门,可她还是想看看文里另一种类型的女主角,五辣俱全的凤辣子呀。 彩云正给自己绣着备嫁之物,见太太高兴了一会儿,眼睛又快眨不开似得让彩凤彩霞去准备见面礼,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就来扶她上榻上歪着,“张大夫都说了,您这时候多睡也是好事,既然爱困何必还要跟自己身子过不去,没见大太太连老太太这里都少来了吗?您跟她都是孕妇,干嘛还要强出头。之前就是常常去东府那边累坏了身子,不然上一胎可没这样。” 彩霞转头过来笑道,“快别说了,太太早睡着了。”见彩云拿薄毯给太太盖了,“你把针线活儿拿到这儿来,我们一起做,免得到时候你那小姑子没有新鞋穿。” 彩云虽是害羞,却没客气,她在针线上比彩霞欠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嫁?” “总归等到太太这胎生了吧,不然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彩云看了一眼睡的香甜的王桂枝,“你是怎么打算的?我知道上回我误会了你,可你年龄也不小了,自己有了成算没有?” 彩霞也跟着看了眼王桂枝,见她眼皮下还有着淡淡得青影,有些心疼道,“我就跟着太太。” “嘻,你难道就不嫁人了吗?”彩云悄悄刮她的脸,“难道你看上珠大爷了?”她笑归笑,还是正色道,“你不要想了,我看太太的意思,是不会再让大爷随便给屋子里放人的。” “你总是拿这些歪思邪念来想我,老爷大爷小爷,我哪个都不要,就在太太身边一辈子。”彩霞将自己的心事也全盘托出,“我们这样的女儿,说命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小丫头里过苦日子的事我知道,她们跟针尖上立着过活也差不多了,进来了才有一日的好日子过呢。你说在太太这里,不被挨打受骂,吃的跟主子一样,除了要服侍太太之外,还能听太太讲故事,跟小主子们一样玩笑,平时主子有的,能给我们的,都给了。细心教导,比那些个臭男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呢。我只恨我的年龄一年年上去了,要是永远长不在,就能永远跟在太太身边了。” 彩云听她这样说,也有些发痴,想着原来那个彩霞嫁了人,虽仍在太太身边当差,到底没有了此时贴心,一时想着离了太太,以后再也不能过这样的快活日子,那原本思嫁的心都淡了。 “可怎么行得通呢?每隔几年,都会选新的丫头上来的,我们早晚,都要出去的。” “是啊,不过到时候再说吧,也许那时候我就真想男人了呢?” “好你个鬼丫头,人家让你说住了,你倒又转出弯来臊我,看我不打你!” 两人小声嘻戏打闹了一会儿,见太太一点儿也没被吵醒,都捂着嘴笑起来。 虽是早早上床睡觉,仍然觉得困盹的王桂枝强撑着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心疼道,“知道你孝顺,也不必拘泥在这一时,既然爱困就好好睡觉去。” 王桂枝笑道,“我大嫂子跟侄女从金陵过来了,今日请宴,我还得过去一趟。” “虽说是你嫂子,可也能过来看你呀,非要让你过去不成?”贾母见她眼神迷离得,活像那小鹿,不由好笑道,“你也不怕到时候一头扎到那饭桌上。”还是让依人备了礼出来,“去吧,早去早回。” 想着不如把元春领去,王桂枝又道,“还想给您讨个人,给元春告一日的假,让我陪我一块儿去。” “好吧,带去比比,看哪家的女儿更好。”贾母哈哈笑着,又让人给元春拿了件桃红色雪青挑边金刻丝披风。 坐在马车上,王桂枝拉着元春的手,眼皮子直打架,元春把靠枕摞起来让王桂枝歪着,自己陪在一边跟母亲说话,“这回这个弟弟肯定安静,以后说不定怎么爱睡觉呢。” “是啊,这回准是托生了个睡神……哈……”王桂枝本想跟女儿说说话解困的,结果还是没说上两句就睡着了,一路睡着到了王府才被摇醒。 王家大嫂有意想摆点架子,不料冯贞兰却不理她,也不摆当嫂子的款,亲自去迎,自己也只好站起来在门口等着,王熙凤立在母亲身后,一双丹凤眼也朝外张望着。 只见姑妈扶着一个身量不高,娇小玲珑的女子进来,她穿了一身杏子红百子刻丝灰兔小袄,玉色盘金彩绣绵裙,外头罩着一件宝蓝刻丝八团褂子。别的打扮也就罢了,只项上戴着那赤金盘凤璎珞圈还有下面坠着的宝光夺目,就得彩绣辉煌了。料定必是神妃仙子般的人物,再一细瞧,却只是肤白雪净,小家碧玉中人之姿,只是看着年轻,透着一股孩子气来。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却见身边立着一位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肩若削成,长挑身材,腮凝新荔,朱唇皓齿,见之忘俗,王熙凤便打起全幅精神来,有意与她一比高下。 元春也见着了一个烈焰如火的漂亮姑娘,见她直望着自己,便抿嘴朝她一笑,想来这就是熙凤表妹了。 王桂枝困的不行,总算是见过王家大嫂跟自己心心念念的王熙凤,把礼物给了她们,再瞧一眼侄儿手里拿着个摇铃睡的正香,越发不得了,立时脚都要软下来,冯贞兰忙让人扶着她到大小姐的闺房里去睡。 王家大嫂不禁嘴歪,“就困成这样,夜里不曾睡过吗?” 冯贞兰也觉得奇怪,叫来跟她身边的彩云一问,早早就睡觉了。偏头一想,越觉得不对,又不是头胎,贾府还不是由着她吃,就是再不够保养,也犯不着一天困似一天。“让大夫瞧过没有?” “府里的张大夫说太太脉息健壮,好着呢,他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总是困。”彩云想着,“眼下一日最少也要睡七个时辰呢。” 王熙凤只觉得无趣,听爹跟娘说,在京里的二叔最疼这个姑妈,她嫁出的荣国府也是她最有声威,却没想到姑妈竟是这样,说话细声细气温柔,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倒是表姐长的标致,穿戴也十分好看,有心想与她攀谈。 可惜元春此时一心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哪里注意到王熙凤眼里的跃跃欲试。 冯贞兰已经拍板决定,“再请个大夫来看看,要是还拿不准。”她皱着眉头转了一圈道,“我领着去大若寺看看。那里的文萃大师精通佛法……”见王家大嫂还在这里,“嫂子您领着姑娘们玩会子吧。” 王家大嫂却想跟着去看热闹,这些鬼法厌胜之物,她早想见识一番了,看来还是京城的人厉害,在金陵只消直接打杀了,哪里会用这些法子。 赵姨娘听说太太今日去王府了,乐得直拍大腿,把好容易找门路化成梳头婆子的马道婆送给她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再去打听老爷在何处。 知道在梦坡斋,更是乐得换了套小衣外衫,套上金枝花鞋,就往小书房走过来。 太太怀了孕,这都是第三胎了,还吃酸拈醋,把老爷管得严严地,连一丝缝也不肯透,好不容易这母老虎不在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等太太把那什么避孕的套子弄回来,就是让她们沾身也没用了。 贾政再次翻看着手里申请转部的折子,内心十分犹豫,他已经在工部打熬了这么多年,若是此时转去户部,基业也就散了。可工部四司,也难有外派的差事。正难做决定的时候,当头被一阵香风而扑,倒吓他一跳,双手撑开一看,才知道是赵姨娘,“你过来干什么?” “老爷!老爷您怎么说这样的话!”赵姨娘眼波勾媚得望着贾政,“老爷您好狠的心……”说着,那蓄得尖长的指甲轻轻在他的胸口上画着圈。 “……快出去!”贾政胀红了脸,他虽因赵姨娘的动作有些情动,可一想到夫人那时候对着儿子说的话,又想着她那样小性,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要是知道自己…… “放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回去,我只当你从来没来过。” 赵姨娘咬牙深恨,“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您可不是这样对我的!也不知道太太给老爷灌了什么**药,竟把老爷迷成这样!她也太过醋性了,不要说一月里头分我们两日,就是一年里头,也没让我们两日呢。好容易不在家,老爷您怕什么,我保管不说出去!”说着她凑上红唇,勾住贾政的颈脖往下勾。 “胡说,我怎么会怕她!”贾政正要喝斥她,就听见一小厮在门口跪了下来,大声道,“舅太太请老爷赶紧去大若寺。” 贾政一把将赵姨娘推开,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道,“备马,马上走。”他又转头对赵姨娘说道,“快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赵姨娘面色几变,有心想把书房东西都给扔在地上洒它满地,却又不敢,只得恨恨得回到屋子里,哭着把马道婆给的东西给扔到火盆里烧了,“没有!根本没有!”可恶,白浪费她五十两银子! “怎么回事?” 贾政来到大若寺,一个小沙弥引他到一间禅室内,夫人正睡的香甜,旁边元春丫头们却是如丧考妣,蹙紧了眉头问道。 “大和尚说,母亲是让人下了咒,要是找不着下咒的人,说不定会一睡不起。”元春抽抽泣泣得说了,见着父亲来了,又扑进贾政怀里大哭起来,“舅妈说母亲睡的太多了不对劲,找来让大和尚一看,就说……” 怎么可能!应该是骗人的吧? 贾政心里迷糊,拿手摸了摸王桂枝的脸,鼻息均匀,面色红润,怎么看都只像是睡着了。他干脆大力摇晃起来她来,“夫人,夫人,快醒醒,醒醒。” “叫不醒!刚才就是怎么叫,怎么叫母亲都没反应!父亲,怎么办啊!”元春大悲着。 贾政心里也慌乱起来,“你舅妈在哪里?” “在那边,那个大和尚说他不会这些,舅妈就捐了五百两香油钱,一定要让他想法子。” 这简直就像个骗钱的下的圈套,贾政把彩云叫到跟前,“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的?不是说今日跟金陵来的大嫂子见面吗?” 彩云不敢再哭,将情形细细讲了,“移到车上的时候还轻轻哼哼来着,到了这里怎么推就推不醒了!” “你们,有没有离开过夫人半步?” 贾政还是不太相信鬼神之说,觉得可能是被人下了药。夫人怀孕,本来就爱困,张大夫明明说夫人脉息很好,他在府里这么长的时间了,没可能欺骗他。突然来到这大若寺,就叫不醒了?莫不是又是一所欺瞒世人的假寺,偷偷给夫人喂了什么迷药睡药,让他们着急添香油钱? 作者有话要说:  ……就再干这么一次,下回再也不敢了。 我也要困死了…… 第81章 八字 “不敢离开半步, 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彩云肯定道,就是因为太奇怪了, 所以大家才惊慌得不得了。 贾政回头看着夫人平静安祥的睡容, 心里渐生焦躁。左思右想, 只得先让她们守在王桂枝跟前,哪里也不许去,自己打马回贾府, 先把张大夫带去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 还没走到夫人屋里,就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声, 因夫人不在, 早有人去报知了贾母, 老太太此时也正着急呢, 见着贾政回来,忙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孩子们哭闹的厉害, 把去你老婆接回来。” 一听这话,贾政心里一酸,哪敢告诉母亲夫人此时正在大若寺人事不醒,勉强应着, “是,儿子这就去接。” “还不快去!”见他还立着,贾母瞪眼拄了下拐。 听着小孙子小孙女哭得小脸通红, 老太太心疼坏了,着急得坐立不安,早知道孩子们离不得亲妈,就不让她出去。照这样哭法,把喉咙都要哭坏! 李纨忙扶住老太太坐下休息,“老太太别着急,一会儿太太回来了就好了。” “你婆婆例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今天一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想着想着点孩子!” 这话李纨倒不好答,许是难得见一回家里人,一时忘了时辰。 “肯定是舅太太留的人,老爷一去接就回来了。” 贾政急忙带着张大夫回到大若寺,满心期盼夫人已经醒过来能对他说话了,结果进门除了能听见念经呢喃木鱼之声外,只时不时能听到低低得抽泣之音,心都快凉了一半。 “快看看!”着急对着张大夫便道。 张大夫见此情状,心里疑惑却顾不得问,忙抬手仔细摸脉,甚至连足经都不顾体统得摸了,他站起来肯定道,“光看脉象,脉息如滚动充盈,太太非常康健。”他犹豫着,“要不我试试用金针扎上一扎?” “且试无妨!”贾政一听有了主意,忙答着。 “只因太太怀有身孕,这要是行针,怕对胎儿不利。”张大夫不敢肯定得保证有效,万一扎了针,太太还不醒,那可怎么办! 看着夫人,贾政咬牙道,“你扎,大人好了才是正经。”也顾不得孩子了。 张大夫便由彩云彩霞侍候着洗手,“先试一下脚底的涌泉穴,借姑娘的发钗一用。” 彩霞立拔下自己头上的给了张大夫,由他在太太的脚底刺压。 彩云惊喜道,“有,有反应,太太皱眉头了!肯定是太太觉得疼了!” 贾政便跪下来捧着夫人的脸细瞧,声声呼唤着,“夫人,夫人,快醒醒……”轻轻拍打她的脸,根本就没人回应,一想到若是她就这样撒手离他而去,贾政只觉得肝胆俱震,头晕目旋,几滴泪水便滴在了她的脸上。 张大夫急得满头大汗,见簪子不成,咬牙又让人移来烛火,从医箱里掏出针炙包来,选了支三寸长的在火尖上烤了烤,才手速如电,将针直□□了穴心。 “太太,太太出汗了!鼻尖上冒汗了!” 彩云这回见得真真得,“快看啊,有用的,太太的鼻尖上有汗珠。” 贾珠避开脸拿袖子把眼泪抹了一把,低下头细看,果然她小巧的鼻尖上有着几点微汗,顿生希望,“张大夫,有功效!” 累得浑身大汗的张大夫由彩霞拿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朝她轻点了下头示意,又轻轻捻动银针。 冯贞兰把香油钱都添到了两千两,把一干僧人都说的心动,可惜大若寺里只有文萃大师较通此道,他都不敢接,人家可是王家贾门的贵夫人,绝不是能随便糊弄的。 把冯贞兰气得恨不能拆了这寺,咬牙见王家大嫂手里还拿着小姑子的玉,一把夺了过来,“好个嫂子,眼看着小妹这样,你就是做也做个着急样子出来,还有心思把玩她的东西!呸!”她也是急得晕了头,拿了璎珞圈又忙朝着屋里走过来,腮边上早带上了泪,明明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要是真这样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去了,到时候她怎么跟老爷交代。 见着贾政,见他也是满脸忧愁,“怎么样了?” “正在行针,倒有点效果。” 贾政见是她,赶紧站起来答话。 冯贞半手一挥,“你只看着她,不用管我。” 那宝光在贾政眼前一闪,他不由问道,“这不是?” “噢,刚才大嫂看这东西稀奇,妹妹又睡着,就取下来给她看看。”冯贞兰顺手把通灵宝玉交还给贾政,眼珠不停往下掉,她拿帕子掩住,“看她这个样子,我真是心疼。” 贾政茫然接过玉拿在手上,谁不疼呢? 他缓缓坐到王桂枝跟前,去握她的手,不料过了一会儿,手心就有点痒意,贾政顿时瞪大了眼,看着夫人的弯弯浅眉蹙在一块儿,细碎的唤疼,“疼……” “疼!她知道疼了!”贾政高兴得同手同脚,蹦起来差点儿跌跤,渐渐他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璎络圈上,忙轻轻扶起她的头给她挂在脖子上,果然更见她睫毛颤动,好一会儿便睁开了眼。 眼看天都黑了,别说王夫人没回家,就是去接人的贾政也不见回来,两个孩子哭得声音都开始嘶哑了,更让人听着心慌心疼。 贾母打发了几拔人都不见人回来,越发动气,“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就是有了什么事,也不事先来回我一声!”她看到李夫人,指着她道,“你男人又去哪里了,整天不着家的胡闹,让他去把他弟弟快给我带回来,看我捶他不捶他。” 李夫人接连应着,“马上就让他去。”她走到门边,让婆子赶紧去找贾赦,先去把贾政带回来才是。她只是不明白,弟妹何时这样不懂事过,就是二弟,也不是那样无理糊涂的人啊。 她挺着肚子,贾母虽生气,还是没让她仍坐在椅子上,让她来榻上坐,“你歪着,都是他们不懂事,我才发火的,你多担待些。”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别说是您的儿媳妇,理应听着,就是不是,您这样福深厚德的人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多听才好呢。”李夫人张口就来,总算把贾母哄得高兴了一点儿。 也许是哭太累了,孩子们动静也小了些,奶娘忙喂奶。没有孩子的哭声,贾母心里一松,也有些乏觉,闭上眼坐着打起了盹,李夫人忙让王桂枝屋里人多取几个枕头过来让老太太歪着。 自己也拿了原她靠着的迎枕给老太太去靠,只一上手,就摸到一点硬硬的东西,李夫人奇怪得把迎枕套子下面一摸,竟抽出一个硬棉蓝布的袋子来。 贾母见了就问,“这是什么?针线也太拿不出手了……”她一说就觉得不像,王夫人屋里哪里有这样粗糙的布料,她板起脸严肃道,“打开看看。” “是。”李夫人心里打着鼓,将那黄袋子抽开,手摊着一倒,就见是几个纸铰的青面白发手拿棒棍的恶鬼像,并有一个女人模样的纸人,上面写着一行生辰八字。 她惊疑不定,忙送到贾母跟前,“老太太,您请看!” 依人忙把眼镜给老太太戴上,贾母拿了一瞧那年庚八字,气得双手直颤,这不是王夫人的嘛! “这是哪个下作的东西!竟敢闹这样的厌胜之物!”她立时想烧了那纸人,又怕查无证据,更想到儿子媳妇此时都没见回来,定是出了事,将那纸人一把撕成两半捏在手心,老泪横出,“黑了心肝的啊,害我的孩子们!”是谁想害她! 此时除了李夫人,满屋子再没有站着的人,都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贾母对着王桂枝屋里的丫头一个个扫过去,恨声着道,“没了王法的东西们,来人呐,把她们都给我关到屋子里去,一个也不许放过。我要一个一个的审!” 王桂枝于香甜睡梦之中,魂魄都轻飘飘得离体,好似轻松得万事皆消,正在快活的时候,就见朦胧着一大朵云把她托在上面,摇摇得穿过了一大片青草地,透过云头往下,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高兴得朝着女儿大喊着,可惜女儿像是根本听不见,她坐在铺着花垫的草地上,笑着看着别处。王桂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大概两岁左右的小孩子摇摇摆摆追着一只大花斑澜蝴蝶,身边还站着她那外国女婿。 他们真幸福,那就好,那就好,王桂枝也不在意女儿听不见她看不见她了。 也是,我已经死了。 我早死了呀。 “你既然死了,怎么还不去投胎!” 空中不知道哪里传来这样一句话,王桂枝迷迷糊糊得抬头四顾,没瞧见别人,就连女儿一家快乐的影像也一并消失。 “快去投胎!” “快去投胎!” 一声一声似紧箍咒得朝她击来,王桂枝心慌意乱得,“怎么投胎!” 随着她这话脱口而出,她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口莹莹发光的井,那声音叫着,“跳下去,跳下去!” 第82章 良心 王桂枝无知得就要往下跳, 忽然一阵尖锐的痛楚向她袭来,让她清醒了一阵, 我是谁?我在干什么?我在哪儿? 只是耳边的声音好像更大了一些,“快跳快跳!”甚至让那口看起来圣洁莹白的井都有些扭曲起来, 她又往前多走了两步, 更大的痛楚朝她袭来,啊…… “疼……” 一声疼之后,再也不是平静安祥的景象,几个张牙舞爪怪模怪样身高九尺以上的让人一看就恶心害怕的东西朝着她扑过来,耳边仍然有着的声音极响, 到了嗡嗡炸耳的地步, “快跳快跳!” 她心慌气短得正不知道怎么才好, 就看到一片霞光将她罩住,接着便是更深的痛, “疼, 疼!” 见夫人越发喊疼,贾政便把她按住, 张大夫接着又捻了两下针,见王夫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一条缝, 不敢再深入, 便赶紧抽了出来。 “好疼!”王桂枝睁开眼就嚷疼,弹起来就要去摸脚,被贾政一把抱住,搂着不让她动, 拿手抚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彩云彩霞等喜极而泣,元春眼红红得紧紧拉住母亲的手,刚才真是吓坏她了。 冯贞兰直叫着阿弥陀佛,又对着张大夫拼命得夸,“果然还得医林圣手,这里的大和尚都不中用,下回再也不来了。”说是这样说,还是让人送上两百两银子给他们。 “既然好了,就别在这里了,就是要调养也不方便。”冯贞兰见小姑子疼得香汗透出,伏在贾政身上显得格外娇弱,心疼得摸了下她的脸,“好好的,先家去,明天我再来看你。” 王桂枝茫然不知何事,只得应着。 一行人又忙而不乱得收拾了各自回家,王家大嫂跟王熙凤坐在一辆马车上,嘴里啧啧有声,“真真让我们看了出好戏。” “母亲,您怎么这样说呢,姑妈突然病了,咱们都该担心才是。”王熙凤虽小,却也觉得娘这样行事不招人喜欢。 王家大嫂却是一声冷哼,“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生在我们来了才生病,还这么巧,就是爱困瞌睡,而且一天之内也就没事了。哼,你小你信,我可不信。”她千里迢迢带着女儿上京都来干什么来了?还不是为着让熙凤能嫁到皇门贵胄。当初王子腾袭了爵,老爷可是一点磕绊都没打,立马就回了金陵,可也害得女儿连采选的资格都没有,若是在金陵,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里去,白辱没了女儿好人品。 不是她自夸,她的女儿可说是万里挑一,长得就不说了,那是人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人且聪□□智,潇洒灵动,精明强干,又窝心肝,说话办事,打小比她哥哥都强。 王熙凤却觉得大家的样子都不像是做假,她劝着母亲,“母亲,虽说凑巧,可这世上的事儿不就是那般巧合嘛,您要是一定要这样想,我看父亲就头一个要不高兴了呢,他在家里也时常提及这个妹妹的。” 让女儿把话一劝,王家大嫂心里到底好点了,明明是为了她摆宴,结果王桂枝却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她轻叹了口气,“你这个姑妈,从小就顺。”王家女儿家少,当初王家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好容易又生下个闺女,可不是宠得跟宝贝蛋一样,就是后来姨娘怀胎,生的也是个女孩子,皆大欢喜,顺了她的福气,也风光得嫁给了薛家薛云平。 她自己就不用说了,父母哥哥们疼爱,今天一看贾政,也知道是个会疼人的……王家大嫂心里默默一叹,摸了下女儿的头,她好容易娇生惯养的女儿,不帮她找到一门好亲,她怎么能甘心呢? 王熙凤笑着投进母亲的怀里,“母亲~” 贾母回到荣庆堂,要让李夫人回去休息,“你的身子也重,我这个老婆子还经用呢。”一个已经是被下咒了,这个要是……呸,想都不要想,虽说如此,到底心里又记上了,“不如你就在我这里歇吧。”她这里应该不会有事的。 真真让她没想到,贾家门里好几辈子都没出的古怪事,竟然出了!这是见不得她贾家兴盛啊! 好容易熬过了废太子,渐渐能跟新太子平常相处,简直是祖宗保佑,接下来两位儿媳都怀上了身孕,贾家又添丁进口,却无端端生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诛心至极! 李夫人心里也有些害怕,她谢过贾母,坐到榻上,到底还是叫来奶娘,悄悄让她去自己屋里好好搜一遍,“小心为上!” 奶娘早心慌慌得,忙应了就细心搜查起来。 几个管事的妈妈都惶恐不安得立在屋外,只等着贾母传唤。 能在太太屋里当丫环的,别说二等,就是小丫头哪个不是伶俐有背景的,说起来也跟管事的能搭上关系的,眼下闹出这样的大事来,哪个手心里不攥着一把冷汗,生怕哪个不懂事眼皮浅的无知犯浑,跟自己牵连上了关系。 谁不知道打从东府珍大爷在水月庵闹了一回之后,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都不太愿意跟那些庵堂尼姑们打交道,都只素素净净得在家里拈香拜佛,就是问道也只跟东府的敬大老爷聊或者是那大观里的张神仙点个祈愿灯,别的那些个和尚道婆再也别想进贾家的门。 上回就是有人还想给老太太引见什么五仙道姑,还是大小姐元春身边的奶嬷嬷,照样一家都被赶出去了! “这不是摸老虎屁股,是在拔老虎的鼻毛啊!” 知道里面正一一审着丫头,管家娘子们低着头小声交流着。 “可不是嘛!我看那些人怎么死!”李婆子就是王桂枝屋里的,她自己没干,相熟的彩云彩凤定然也是不干这样事的人,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得意。 另有个婆子倒是心惊肉跳,她管的是上钥开锁,轮流上夜的事儿,这事不管是不是她家里人干的,都只怕跟她脱不了干系。 “这事交给咱们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只怕老太太此时都知道了!” “你说的倒轻巧,那上面还能签上姓名不成。” “我说你蠢吧,你倒还喘上了。别说布料从哪里来,纸人是不是外头进来,就只说太太的……”她放低了一点声音,“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满府上下,除了老太太、太太自己,老爷,就连大太太大老爷们都不能知道的事,你们想一下,奴仆里还有哪几个人有那样的面子,知道的呢?” 大家互相望了一眼,心下都有一个怀疑的最佳对象,不用再说,只对了下口形,就知道是一个——赖,字。 谁不知道,以前她是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可惜狂得没了尽头,一家子都在主子手底下讨活,还想让孙子单放出去做清白身,能考取功名。想着不过是拒绝罢了,呵,一家人都放出去。 主子的意思明白的很,能干的想出去,绝对不拦着。想在府里挣钱的,就别想有二心! 可赖嬷嬷一家这都第三代,跟着贾府有些贾家人还称他赖大一句赖爷爷呢,虽说是体面放出去给他们白身的,家里积蓄自然也有,可那又怎么样!就是没了贾府这个靠山,做点小生意有点什么官司纠纷,只怕就得被刮一层皮下来。他们这样岂能甘心! 定然是他们起头,才能这样把这东西瞒过太太的屋里人,给放到太太榻上的迎枕里。 “老太太,二老爷跟二太太回来了!” 门上一报来,听差的忙报了上来。 贾母立马高兴道,“回来了就好!”看来果然是,她这里把那小纸一撕,就没事了! “就来给您请安!” “好,好。”贾母眼里含着泪,一会儿看着贾政半扶着王桂枝给她问安,这悬在半空的心才归了位。她牵过眼红红元春的手,让他们赶紧回屋去歇息,那屋里她已经细心让她们都检查了,再没别的东西。 “快去歇着吧。” 王桂枝这还迷糊着呢,再说足底被扎了针,她站着也疼,也不强撑着,几乎让人架着回到自己房间。 “你们拿什么扎我了!” 在自己床上,王桂枝便顾不得什么,把鞋袜一脱,就把脚心拐到自己跟前来瞧,竟没看到什么,只是拿手一碰就疼的厉害。 不用贾政说,彩云彩霞也打算暂时瞒着太太,总得安稳消停过了今天,知道原委才好说话。 “哪里有,太太这里疼吗?” 王桂枝睁大眼,“当然疼了!” 见她们又忙着给她宽衣像是要让她睡觉,王桂枝忙道,“做什么,不吃晚饭了吗?”她还饿呢,难道是吃过了吗? 看了眼时辰钟,她微偏了下头想着,“奇怪了,我记得才跟嫂子们吃饭,然后我就说睡阵午觉的,怎么……”当时光顾着疼了,是不是见过张大夫? 贾政便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辣的,行了吧,可以吃辣的了吧!”孕妇忌口真难受啊,“我想吃麻辣火锅!”一想到火锅,她就不觉得疼了! 贾政看她眼巴巴望着自己,不由笑了,“好,就让你放肆一次。”真好,又忍不住掐了她的脸一下,这个小东西,让人担心受怕一整天,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小没良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工作能力都低下了,出了两个让人觉得蠢到极点的错,看来日更上万还是得缓着来啊。 我的小妖精们等我保养保养,缓过来再多更来满足你们~~~~爱你们~~~ 另外大家觉得什么时候更新最好~是晚上九点半,早上九点半?或者是原来的一点呢? 第83章 那事 吃完了麻辣火锅, 虽然其实只放了一点点辣椒,但仍然让王桂枝满足得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赞叹着牛肉及鱼丸、虾滑的美味, 淋浴之后再舒服得窝进暖烘烘得被窝里,在这春意微寒的时候简直是神仙般生活~ 转头见贾政还要出去, 王桂枝有些奇怪, 天都黑了呀,在这个无电没有wifi的时代,没有节目活动(听戏听曲摆宴喝酒)的时候,天黑了就该睡觉,不然怎么能五更便起…… “还有事吗?不一起睡吗?” 原本想马上去查清到底怎么回事的贾政便顿住了脚, 想来她虽然不清楚情况却也会害怕的, 就改口就道, “我也去洗洗。”先陪她睡着了再说。 “噢~”王桂枝便移了下枕头,留下一半的空给他睡。 一会儿带着点水气还有一点牡丹香的味道轻幽飘来, 让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王桂枝闻着味儿, 慢慢滚进贾政的怀里。 贾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平时会解下来放在枕头下的玉此时仍然挂在她的胸前, 不禁感叹她手底下的丫头机灵,等她彻底睡熟, 贾政便拿枕头让她靠着, 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看果然只有今天跟着出去的彩云彩霞彩凤彩莹四婢,另有两个婆子,其余人等都不在, 他便由着彩云给他披上外袍,拿手指着走到了荣禧堂才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太太一回来跟贾母请完安,用罢饭沐浴之后就歇息,她们可没闲着,各自抽空到老太太跟前跪着将一整日的行程细细讲了,排除了嫌疑。 彩霞便头一个站出来回,她原是老太太屋里的,问得更明白,“回老爷的话,老太太已经找着往太太榻上枕头底下放东西的丫头了,她叫隆儿,跟偷玉被撵出去的星儿是表姐妹,素来相处的很好。二门上的陈婆子是星儿她娘的姑表亲,听说星儿只想找太太屋里的人说会话,便一时心软放了她进来。隆儿大字不识一个,星儿跟她说那包东西是她求来保佑太太的护身符,可以压鬼除魔,保心安神,还许了她一块帕子并一枝碧玉钗子两个戒指,只说太太要是身体康健,一举得子之后,那高兴赏人的时候,想起她来说不定就能让星儿重新回来。听她说这样,隆儿就肯了。前天轮到她烧外头的茶炉子,见大家都睡着了,她便把东西塞了进去。” 贾政一声冷哼,端起茶喝了一口,“嗯。” 彩霞低下头续道,“星儿她娘哭天喊地得,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她一提星儿跟见了仇人似的,老太太嫌她烦,塞了嘴关到柴房里去了。” “星儿呢?”贾政抓住重点问着,一个二等的小丫头,能认得几个字?能知道夫人的年庚八字? “派人去找了,还没找回来。”彩霞小声道,这话听着就不像,无端端一个人怎么会找不着,若说没有缘故那是不可能的。 “哼。”贾政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我们房里都查了没有?” 彩云忙道,“全部查过了,没有再多一件东西。” “就是姨娘那边……”彩凤顿了下,想着她娘说的赵姨娘今天还跑去了老爷的书房,呸!要是没鬼她才不信呢。 “这事都没敢告诉太太知道,姨娘那里也没敢惊动。”她又忙补充说着,虽是怀疑,但也没个证据,不敢妄言。若是赵姨娘闹起来,那才真是好看了。 贾政明白她们是夫人屋里的人,要是说让她们去排查,免不得会让人误会,万一有个什么,还以为是夫人容不得人,是栽赃嫁祸。他抬手道,“东小院那边我去安排。” 正说着,门口琥珀拿着蜡烛进来,小声对贾政道,“老太太请二老爷您过去。” 贾政失色道,“老太太竟还没安歇?” “是,老太太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敬大老爷大老爷珍大爷也在那边呢。”琥珀恭敬道。 贾政站起身来,由丫环们帮他穿好衣裳,自有人在前面提起灯笼照路,“你们分成两班,一班自去休息,免得太太明天起来无人服侍。” “是。” 他快步走到荣庆堂,果然见老太太拿着拐端坐在榻上,旁边坐着他大哥,还有敬大哥跟贾珍都过来了。 贾政不由十分歉意,“劳烦老太太并各位哥哥兄弟们,实在是贾政的不是。” 不等贾母说话,贾敬忙道。“嗳,这是什么话!”他宽慰道,“闹出这样的事,一家子骨肉都不关心上意像什么话。再说听珍儿说跟我那边也少不了干系的。” 贾敬是贾赦找不着人,不小心打扰了的。他在真味馆吃着五香蚕豆,正听着那评书说得有趣,开始李夫人让他去找贾政,不知道什么事他也没往心里去,听完了一回才骑上马去找。来到王府,王子腾不在家,冯贞兰等早去了大若寺。他没进王家的门,只问两声门子,门子又怎么会知道主子去了哪里。 衙门那里也没人,贾赦这才抓了瞎,贾政的行踪一向很好确定的,派了几个人也找不到,他没了主意,回去吧,没找着人母亲肯定不高兴,便想着在东府这里躲上一会儿,只等着贾政自己回去就没事了。没想到贾敬知道他过去了,忙出来迎 ,又问他有什么事。 贾赦哪里知道什么事,却是尤氏是新媳妇,万事都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上心怕犯了错。又有王桂枝自她嫁进门便大力照顾周全,格外关切。还有宁府的一些人也早等着机会想把赖二的位子夺到手,眼见有了这机会,忙打听得比什么还仔细,东西两府又离得近,贾母知道的,她没过两个时辰,也就知道了。 贾敬既然问道,这些偏门杂学也就知道两分,便干脆领了贾赦贾珍过来,见了那些东西,他拿抄的经文包了准备回去垫下香炉下念上几篇经化化。再者他深觉可耻,自己算是个道门中人,却也护不得家里人受歪门邪道的侵害,那他修得是哪门子的道? 贾母却看向贾政,她拿手柱了下拐棍,“你说,赵姨娘今日去你的小书房,跟你说什么了!” 贾政顿时胀红了脸,当着大家的面前,他如何能说得出口,不禁低下头支吾不语。 “哼!都是你惯的!要不是你平日里高看她一眼,如何能纵得她那样轻狂了!所有来往人口都查明白了,只有她找了两回梳头的婆子进屋子里,有一回还给了五十两银子,她的头是金子做的吗?梳一下头要五十两!” 见贾政这样不好意思,贾母以为他因儿媳妇有孕,便趁着儿媳妇不在要玩乐上一回,其实若单是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眨一只眼闭一只眼,帮着他瞒混过去不让儿媳妇知道,大家消停平静也就算了,男人都是这样,跟馋嘴猫似的,那赵姨娘原也是他的人。 可一细查就不像了!跟老爷避着主母偷欢不算什么,敢私底下瞒神弄神弄些厌胜之物来害主母,那就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这样的事都敢做,那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以后一有个不顺心的,那不是还要害她的孙儿们! 贾政见母亲如此动怒,忙跪下禀明,“儿子实在不知道这事,请母亲先消消气,千万别因为贾政气坏了身子。” “就是,老太太千万别因这些小人生气,让叔叔受了委屈。我看这事怕也不是那赵姨娘干出来的。”贾珍听尤氏说了些原委,心中分析觉得只怕是二太太风头太盛,条例定规定的严格,让那某些“老奴们”受不了,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见赵姨娘想争宠便扯了她的狐皮,也是想着就算是事发了,一并全推到赵姨娘身上,他们仍“干净”抽身,下回再找到什么机会,仍再猛猛扑上来咬上一口。 贾母忙问他,“怎么说?” “这……”贾珍又有些羞怯,毕竟屋里都是他的长辈。 贾敬哼他,“还不快说,等着我来请你说吗?”心中却有些高兴,到底经历了些事,知道事理,懂事了些。 贾珍谦道,“那就请叔叔坐下,容侄儿细陈。” 贾赦就一把将贾政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啧啧啧,他家里的事比戏文上还热闹呢。 贾母笑道,“还不快说。” “侄儿已经派人去查那个梳头的婆子了,先只打听出来,是从南边那里修了个王母道经、大光明菩萨下来的,咱们府上的太太们厌烦这些,所以并不知道,倒是她挂单那个水仙庵,这段日子以来也跟南安郡王府跟锦乡候有了交道,据说她极善鼓吹点那什么大海灯,可让大光明菩萨现身保人昼夜平安,一日里单是香油就得四十八斤呢。” 啧啧,贾母以前也会照应水月庵每月香油节礼的费用,一月不过三百斤油,她轻轻摇了摇头,果然像儿媳妇说的那样,这些佛僧道婆哪里会保人平安,不过是收了你的钱,就不会下手毒害罢了。你要是给他们钱,他们就给你念些假经,哄你高兴,看你不理他,从你身上捞不出油水,他就会想尽办法下套子让人来信他们。 贾珍续道,“大家都叫她马道婆,她时常帮别人办事,倒有不少信她呢。” “快去拿了她来!”贾母一听便道。 贾珍有些犹豫道,“咱们为着什么去呢?真闹出来,大家脸上反不好看。”不过是个假道婆,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弄到牢里头去,让二太太随便递句话,保管这个马道婆恨不能早想下辈子。 “这个人咱们随便一指甲就能收拾了,只告诉了她二太太生辰八字的,才真正是恶毒之人,这等黑心种子,若不早□□,这回不成,他们定要再想下回。这次要不是老太太福气保佑,先发现了东西……家里陈设多,丫环仆人来来去去,下回若是放在梁上,花瓶桌底下等隐秘得的地方,一时哪里能发现呢!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贾珍虽低着头,眼里却满是跃跃欲试,那些个老奴,特别是焦大赖二等领头的,居然连尤氏的面子都不给!不看僧面看佛面,尤氏再如何如今也是他贾珍的妻子,当家的奶奶,竟然随意派不动他们,早以前他就想跟二太太一样,收拾这些人了。什么祖宗的家业不能让他们这些人给糟蹋了,祖宗打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后辈的嘛,自己没有好祖宗还想拿他的主意!啐! 再说一个焦大也罢了,算实有大功,老爷也弄到自己身边,他人虽倔强,忠心却是真的。其它人,哼,看珍大爷不好好收拾你们,让你们还敢炸刺不敢! 大家听了都点头认同,这回是想害王桂枝,下回说不定就要害他们,贾母思索了下,“那这事就交给你吧,你二个太太都怀着身孕不方便,你两个叔叔,哼!都不中用!左爱一个右宠一个的,自己的夫人也不心疼,我老婆子来疼!有什么事,你直接来回我,二太太那里还是暂时要瞒着。” 贾珍恭敬道,“是。” 贾赦瞪大了眼,这关他什么事!可话是亲娘说的,只得打开扇子吹胡子瞪眼朝弟弟努嘴,出了贾母屋门就糗他,“你可得意了,怎么样?书房里,是不是别有趣味啊?”这么一说,他好像还没有在书房里试过呢? 他把扇子刷得合起来,在弟弟耳边问道,“好玩吗?” “去!”贾政气得无法,脸上带着怒意薄红。 “害什么羞啊,我们俩亲兄弟,有什么话说不得的!哎,别走啊!”贾赦看着贾政匆匆往院子里去,耸了下肩膀,啧,做都做了,说两句又怎么了,总是这样摆正经脸,谁没干过那事似的。他怎么没想到了,书房里红袖添香,不错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扑倒我的小妖精,为什么我的空调没有27.5度,这世上真是为了半度为难~ 如无意外,今天加更爱你们,给我爱的摸摸哒,啾啾~~~ 贾政:……我又被冤枉了! 第84章 莫名 贾敬跟贾珍回到宁国府里, 知子莫若父,但这家业也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便也由他去办,只交待着, “凡事小心着些, 既然老太太不想让二太太知道,就别惊扰了她。” “是的,父亲。”贾珍突然想到,这不是正好派焦大来使的时候嘛,得罪人的事, 就让他领着头去干。“还请父亲让焦大来搭把手, 咱们府里的人没有他不知道的, 就是西府里也清楚个七八分。” “好。”贾敬让人叫来焦大,和善吩咐道, “还请你盯着点珍儿, 他到底年轻压不住那些人,再说有这样恶毒的人, 犯下这等黑心的事,实在是不能再容忍。又怕有故意牵连的, 得有个像你这样积年的老人公论。” 焦大心里满满都是得意, “定当帮主子清理了那帮子下流东西。” 隔日,早早冯贞兰便上门来看王桂枝,贾母亲自接待了,两人交流述话之后, 冯贞兰拍着胸脯打包票让那个什么马道婆不得好死,也同意配合暂时瞒着小姑子,说完话一阵风似得又刮回了王府。 王家大嫂见她雷厉风行,端坐于堂上安排家中事务,对着一脸艳羡的王熙凤道,“你看看,像你婶子这般,才算是嫁了个好人家。” “嗯。”这点她认同,王熙凤点点头,她也知道母亲带她来京都是为着什么,就是为了她后半生的依靠跟幸福,她心里模糊着想着,那个人一定得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看就会让人觉得可靠有担当,她自然也会当个贤内助,像婶子一样样样都办得妥当风光…… 冯贞兰拿了王子腾的名贴就派人去找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你找着李老爷,直跟他说,这个马道婆私底下开坛做法,拿人的生辰八字来恶毒害人,犯到了咱家里人头上,定要把那些东西都烧毁弄干净了才好。别的事由他安排,明正典刑!”都是熟人,又是正经苦主,就要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免得让人猜来猜去反倒办差了事,到时候岂不没面子。 水月庵、水仙庵,啧,小姑子肯定命里就跟那些庵堂犯冲,冯贞兰心里这样想着,等王子腾休沐归家,细细跟他说了,“当时妹子人事不醒躺在那里,我都快吓晕过去了!这时候心肝还跳得快呢!”顺便又告大嫂一状,“大嫂还觉得我跟妹子故意演戏糊弄她呢,只顾着拿妹子的宝来赏玩,其实我哪里没有帮熙凤留意好人家,只是一时之间,这人选也不可能立马就有啊,大嫂的要求还那么高……”她娇道,“人品家世模样,那是样样都不能差的,我们家的大小姐,都没她的眼高呢。” 王子腾平时常听夫人说这些,权当拿来过过脑子。什么庵堂假庙,看他不找个机会都给抄了,别说这些小庵小庙,就是那些占地千亩的大寺,只怕等太子当了皇帝,也要收拾的,户部里年年亏空,有个水灾旱涝的总说没银子…… “挑了几个,不是这个不成就是那个不愿意的,我看她真是想嫁到宫里去了。”冯贞兰跟王子腾相处这么久,知道他脑子转的极快,别说她在这里说话,就是再多两个人说话,他也能都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自顾自得说着,并不以他不接话而觉得不快。 王子腾这才道,“不会的,大哥不蠢。他要是想把女儿嫁到宫里,不会这么教女儿的。在宫里生活,光聪明机智是不行的。”能守得住寂寞才是头一等。 “真的?”冯贞兰一听他这话也就放了心,别人倒还罢了,只要是他王子腾的亲眷,真要入宫,就凭他的品级,最低也有个嫔位了吧。她才不想看到王家大嫂得意呢。 “嗯。”王子腾换了个姿式歪着,“接着说。” 在夫人这里,才能什么都能听到。也别小看妇道内眷们的琐碎小事,多少大事便由此而起呢。 冯贞兰拿了些家事的事说了,又续着道,“你知道妹子的真味馆的,生意可真是红火,据说预约都排到四五之日后了。虽说她说要想生意一直这样,定不能在附近开分店,只有独此一家才行,那咱们可以开到别的地方去嘛。咱们有商队,走远些也不怕。别人还以为我在真味馆里掺了股呢,谁知道我根本没从里面占一分利!”她虽不说眼热,到底也觉得这是门好营生,每日里的流水银子淌,她也想要啊。 王子腾想着妹子特意给他留的雅间,谁都要定位子,只有他不论什么时候去都行,心里高兴,“你还缺银子使不成?她就这一门生意,整个商队还不是握在你手上,做嫂子的还是要心宽些。” 知道他心里有数,独疼这个亲妹子,冯贞兰笑道,“那不是看着真眼热嘛~” “你问问她,要是能办就选在山西去试试。”王子腾想到了一点事,心里划算起来,到时候不论生意成不成,他加倍贴补妹子就是。 “山西?为什么要去山西,我们又不认识……”见他眼神看过来,冯贞兰立即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会跟妹妹商量怎么在山西开好馆子的。” “嗯。” 王子腾闭上眼,“你有话就接着说。” 冯贞兰嗔他一眼,果然把她说的话当是催眠了吧,不过他愿意听,她为什么不说呢,遂又开始说些家长里短起来。 贾珍心里有了成算,直接让焦大直扑赖二家里,这家人还在宁国府呢,肯定跑不了。自己带人找到了赖大家,嘻嘻,早知道他家里有不少好东西,还是老太爷那时候才有的呢。果然在赖大私宅里发现被绑成粽子一样塞到水缸里的星儿,他要再来迟一步,只怕人就没气了,这个人眼下还死不得,必得在贾母跟前钉死了赖嬷嬷才行,他忙叫人送回去治,“快快,没查明白之前可不能让她死了。” 随仆抬着星儿去给张大夫医治,张大夫看着被憋得全身紫胀的小姑娘,“蠢啊……”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就想着要别人的强? 赖大家的寻死觅活的,直扯着赖嬷嬷两个人哭闹,直叫着杀人了又喊道宁国府仗势欺人,又推掇着让赖嬷嬷快去找贾母,老天爷您快睁开看看,豪门霸权啊! 她如何喊叫,贾珍全都不理会,就是有四邻过来张望也不禁止别人来看,只坐在捧出来的太师椅上喝着茶,“你们都小心着呢,赖爷爷家里的东西可都是有来历的,碰坏了一点儿我撕了你们的皮。” 哼,敢给他家里的二婶子下咒,只怕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吧。他让人去探了,整个庵堂早被官府的人围了个严严实实,全部锁了去,此时都没了人,里面的东西都被摆空了,那马道婆,绝对是生不如死。 赖大家的嘶吼得几乎脱力,还是让赖大一巴掌刮在脸上才消停下来,他冷冷看着贾珍,“成王败寇,再闹如同犬吠,只是不知道小人哪里露出了破绽!”他反复盘算了很久,就连马道婆也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没有呀,只是因为我怀疑你,所以就来搜查你而已。”贾珍拿出那个小口袋扔到他跟前,嘻嘻笑着,“二太太那个人我是知道的,最是心软,当初厨房闹得那么厉害,她还不是都按能力派用了。被撵出贾家的这几家里,我们家的大小姐元春的奶娘、珠哥儿的奶娘、偷东西的星儿一家,虽说差不多因二太太而起,说到底却都不是她发的话。” 贾珍的眼神渐锐利起来,“只有你,只有你赖大一家。是因为你想让孙子有个清白身,而二太太却劝了老太太放你一家人出来。”他讥笑着,“这让打着如意算盘两头都想占的你,怎么能甘心呢?”他弹着指甲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我要是你,也会恨二太太入骨的。一辈子的指望,就这样没了呢。” 看到东西被归置得差不多,贾珍站起身,“哼,也不想想,这些东西,都是谁家给的。呸!”都是想贪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还敢怨起主子来了,眼下这些东西也没了! 想想还觉得不够过瘾,贾珍随便招来一个小厮,“给我啐他!” “是!” 小厮立马双手撑手,直直把唾沫吐了赖大纠结的满脸,他有什么错,难道他母亲是奴才,他是奴才,他儿子的儿子也只能是奴才吗? 凭什么!天理何在,天道不公! “哈哈哈,瞧瞧这个天青玉净瓶,真好看啊。” 贾珍让人把东西都记了,分成三份,一份自己挑了喜欢的,让人先拿回去让尤氏收好了,剩下一份送给贾母,一份让送去给王夫人,人家是苦主,正经应该拿一份嘛。 等王桂枝一觉醒来(因出了事众人都觉得她肯定不好受,随她去睡没人叫她,贾母只让人来看着,等她醒了就回),眼前又摆了好几个大木箱。 “这三个箱子是东府珍大爷送过来的,这两箱是舅太太送来的,还有您侄女王姑娘给您的一方手帕,说是她亲手绣的,她人小力弱,勉强算是她的一点孝心,万望太太您宽心顺意。”彩云眉飞色舞的,事情都了结了真是太好了,“这是老爷让送来的一匣子玩意儿。”别的先不管,这口箱子定是要细细摆出来给太太看的,这可都是老爷的一片心意。 “您瞧瞧,这个牧童多好玩啊,骑在牛上想钓鱼结果勾住了牛尾巴的样子多逼真,还有这个,五彩……” 嗯? 又一次陷入被众人莫名疼爱中的王桂枝努力回想着,我又干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加更送上,爱你们~~~评论有时候抽回复不上,尽量多更,用更新说话~ 第85章 铭感 一会儿小闺女大眼睛里饱含着担心关切跑来对着王桂枝嘘寒问暖, 看来自己昨日定有“故事”,把小孩子都吓到了, 她心里猜想着,看来她过于瞌睡不是怀孕常理, 但面上不显, 依旧把元春搂在怀里亲热,孩子大了,抱是抱不起来,揉搓一番还是可以的,又让她从跟前箱子里面选自己喜欢的拿去玩。 元春还想说什么, 就看到母亲的丫头彩云拼命朝着她打眼色, 便按下疑惑, 先顺着母亲的意从箱里选东西,却也只拿了一套12件的小瓷人摆件, 图他们个个都色彩分明, 灵动活泼,另一把湘妃竹制成的葫芦型的扇子, “我还是喜欢母亲让人做的洋娃娃。” 王桂枝心道,不论什么时候女孩子都喜欢娃娃呀, 她笑着, “你喜欢就去看看周姨娘怎么做的,你屋里也有婆子丫环,你自己画样子做你自己爱的模样岂不更有趣?” 感兴趣就让她在方面学会找到乐趣,她让彩霞把专门订制回来的碎宝石珠子等让她拿着。 既然都这么喜欢, 不如多做些也拿出去卖好了? 不过如今内眷妇人们都会针线,恐怕生意也不会很好,但转念一想反正她那个杂货铺里的东西乱纷纷得什么都在收,什么都在卖,添一样上去试着卖有什么关系呢? 她便起了个主意,“不如这样,马上就要入夏,炎天暑热出去晒的慌,让府里各屋里有空的下了差事的,都可以在彩霞那里登记拿一份材料去做,到时候做成了,挑那好的绣上贾字,拿出去卖,到时候哪屋里的卖出去了,就把钱分给哪一屋的人。” “要是自己就做得了呢?”彩凤问道,她那嫂子口笨的很,但在针线上还是很拿得出手的,本还想着怎么帮她谋个针线房里的差事,如今有了这项出息,倒不必跟她们争了。 “那就是她手艺高超,应该一个人独占。”王桂枝一来想用这事把她们的空闲时间占住,免得人浮于事,无聊反造出事故来,二来不跟员工们谈利益的都不是好领导,谈什么理想都不如真正拿到她们自己手里更实际,且这是自愿的,不属于强迫任务,是让想努力的人有门路。 彩云想了下又道,“那可不能让她们白拿,不然哪个屋里都要一份,做出来不成样子反倒糟蹋了东西。”以前定例是分派的时候,哪里多分两根线都恨不能打一架呢。 这倒也是,“那便是四六分成吧,卖不出去下回就不许再领。” “是。” 彩霞从书架上取出纸张便与彩凤裁制成册,渐渐陆续有人来回事,元春见母亲这里忙起来,便吃了碗银耳羹就抱着匣子回去自己画起样子来。 贾政到底把申请转部的折子递了上去,再等下去,只怕仍将蹉跎时月,他既无爵位,亦无高职,只靠着祖宗的荫恩,珠儿还算有些读书文才,日后说不定可科举入仕,两个玉儿虽还小,蒙得圣上隆德赐名,也有老太太照看,资质平平也可管理家务,出嫁从夫。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想着当时的危急情况,以金针猛刺,恐伤着了她/他,万一有个什么不好,要如何照料呢? 母亲跟大哥虽然照顾他,可年岁寿数实乃天定,到时候大哥也必当要为自己的孩子们打算,不能不为后代子孙计啊! 再说夫人既然想着外出游历…… 想着这事到底因他而起,贾政不免想随了她的心愿。 折子一递上去,以为他另攀了高枝,很是受了上官的一些奚落暗讽,贾政有些疲神得回到府里书房,端着茶想了半刻,到底还是来到赵姨娘屋里,见她早吓得面色苍白,发鬓凌乱的缩在炕上,屋里也没半个人,心中更是大叹,世情如此,非他一人可控啊。 “赵姨娘。” 贾政开口轻唤。 赵姨娘茫然抬起头来,一看是老爷,连滚带爬跪倒在他面前,涕流满面得倾诉着,“老爷,老爷 ,您听我说,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干这样的事!”见到贾政,似乎才是她眼前的希望,“是听有人说那个道婆有点厉害,会点仙术妙法,可以让人……”这又岂不是害老爷? 赵姨娘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不说更是个死,便咬牙直言道,“可以让人意乱情迷,一举得子。我想着到底服侍了您一场,太太又有了好几个好哥儿姐儿的,我也想有一个后半辈子有靠,这才引了进来!也只有两次,总共给了她五十五两银子,别的事,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啊!太太的事,我根本也不知道,哪里能害太太,老爷您一定要明鉴啊!我真的是冤枉的!” 贾政已经从贾珍哪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明白赵姨娘不过是面挡箭牌,他伸手把她扶了起来,“我知道。但你还是错了,以后再不要干这样的事,好好学学周姨娘,安分守纪!”不可能给她孩子,不然…… 不然以她这样的心性,以后只怕就会真干出这样的事来,到时候更是祸患无穷,再说他有这几个麒麟儿,已经足够了。 见贾政还过来,原服侍赵姨娘的丫环吓得跪在阶前,贾政冷道,“打二十板子,另选一个老实本份的守着赵姨娘。”他背手一顿,“半年之内,赵姨娘就在屋里捡佛豆吧。” 这是禁了赵姨娘的足! 贾政罚赵姨娘禁足半年,王桂枝一会儿也就知道了,她微挑了下眉,难道马道婆的事情提前了?不会吧,她好像没对赵姨娘怎么样呀? 她不禁摸了下胸口前的玉,没有儿子,赵姨娘也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见太太听了便出神,彩云看了一眼彩霞,两人都跪下来,把那日的事都讲清楚了,“老太太罚了好些人,赖大一家都送抓去送官了,星儿差点儿就死了,如今话都说不清楚,老太太见她也可怜,只好让她一家都走得远远,隆儿一家也都撵了出去,但凡跟她家有点亲戚沾边的,所有差事都免了,留后查看。” “都是我们不好,平日里没小心注意,才让她们钻了空子,我们都甘心领罚。” 原来是这样才送东西过来,王桂枝知道了是这么回事,觉得安心多了,无事献殷勤总让人不太自在。 福祸本相依,王桂枝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就罚了她们一个月的月例便叫她们起来了,“以后小心着些就是。”只是这世界居然真有这样神鬼之事,让她这个异世之魂到底有些害怕,说不定如果是原身的王夫人,就不会被下咒了呢。 看太太的样子并不见开怀,彩云彩霞有些着急,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可不告诉太太,这事闹得宁荣两府无人不知,不知道在哪处有人歪嘴,让太太自己听歪了,岂不会更加难受? 一会儿看见老爷来了,这才安点心。 “怎么了?” 贾政换上常服,看她神色,便问道。 王桂枝有些忐忑得问,“只要有了人的生辰八字,就能害人了吗?那岂不是很容易?” 原来还是在害怕,当时她的神魂说不定被拖到哪个混沌之界里,如何被折腾担惊受怕,贾政便拉住她的手缓缓摩娑安抚着,“不会的,一万人也难保有一个人会干这样的事。再说一个人的生辰,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别怕,有我在呢,以后断不会出去这样的事了。”看来每日他应该多念一遍心经,陪着她才是。 “嗯。”王桂枝还是相信他说话的,也是,要是人人拿起八字就能起法,那这世道早乱了,她要考虑得也不是如何赚钱,而是如何去修道成仙了。 这样一想,她自在多了,便问贾政,“敬大哥不是修道吗?你当初怎么没问问他?” 贾政看她有心思说别的,安心了些,“当时老太太一把就将那纸人撕了,之后他就拿去化解,我想大概还是有些效用吧。” “可见这些东西是不好碰的,万一敬大爷送了什么东西出去,别人病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倒说是他不好要牵连的。” 王桂枝随口一说,又转到问贾珠有没有来信,不知道他在那边呆得好不好,跟林姑父一起念书顺利吗? 贾政应着,倒把这事记下来,得空遇见贾敬,也便如此提醒他,“您是一片好心好意,咱自家人明白倒也罢了,只恐有些人想借机生事,大哥哥还是小心些为上。” 贾敬深以为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绝了去什么道寺之处,每日只打打太极拳,自己念些太上感应篇等经,看着儿子媳妇,只等着另有孙子孙女出世。 尤氏虽收了贾珍给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安,且后头连赖二家的也有些家私送到她这里,不由感动万分。她知道自己是继室,前头还留下了个哥儿,当初继母也劝她,这深门候府偏找些小官之户,只怕就是为了嫡子,说不定她在生育上……没曾想贾家却十分体贴,知道嫡子她不好教养,就送到西府老太太身边,夫君体贴,当家主母不说也让她生育(从来不曾喝过避子汤之类),腹中铭感。 可连孩子都没有,进门不到一年,此时就给她置私房,简直都有些让她受宠若惊。 作者有话要说:  贾珍:嗯?那是我的私产,你想的太甜了。 祈愿我大四川威武,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第86章 山西 赖大为奴居然敢欺上瞒下, 以厌胜之物谋害家主,贱犯良民, 其罪可诛,加之马道婆处又搜捡出不少害人之物, 牵连上好几户人家, 缉捕统领李淮常谨慎小心得细查之后,因断狱为死刑,便将事故由来证物等起折,交由刑部审定,都察院审核, 大理会审允, 代三法司会奏时上报圣上, 等待判决。 料定此事定然不会出漏,李淮常才备下一份礼, 去参加王子腾的喜宴, 虽清楚这本是大人的生日宴,但为了避讳不曾张扬, 并不四处派贴,也不收人重礼, 只与自发来的相熟亲切之人在一起吃吃戏酒为乐。 “秦大人!许大人!柳大人, 你们好啊!是小生来迟来迟。”见已有不少人,李淮常忙拱手至歉。 “一会儿定要罚酒三酒!” 今上半年无甚大事,当初风波已过,屹立不倒的王大人有如他们的指引明灯, 难得有机会,能来的大部分都来了,就是有些当值不方便的,也派了家人送礼。 王子腾正出来与他们说了没两句话,倒有个小黄门出来,说是圣上有请,忙更衣后匆匆入宫,只让他们继续饮宴。 “大人真是简在帝心啊。” 只轻轻一句,不敢妄议,转而说些戏文曲词。 “李大人,我听说您最近办了件好差!”柳中安微移了凳子过来与李淮常靠近了些,好似随口夸道。 李淮常笑道,“哪里,不过是些巫蛊厌胜阴私谋害之事,难登大雅之堂。”这个姓柳的耳朵倒灵,可王夫人信重他,把这事交给他办,他难道就张着嘴到底去说不成!自然避左右而言它。 “柳大人,听戏听戏!” 柳中安只好道,“喝酒喝酒。”这个李淮常也油滑起来,之前他办事可没这么周密。他咂着牙花,有什么办法可以跟王家更亲密呢?王子腾自幼禀持庭训,家学渊远,心智周密攻于心计,眼看着圣上对新太子日渐依重且自己年迈已经渐不理会朝政,新帝之位归属已是毋庸置疑,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位之时,他们这些旧臣可就…… 但王子腾也太深沉周密了,不知道他是如何讨得新君欢心,手底下的人也颇有威信,行事章程让人捉摸不定。 王桂枝不好意思得亲捧了茶给冯贞兰,“哥哥过生日,我没能亲自去给他敬酒,还要让嫂嫂来看我。” “你去也见不着他,他进宫去了,家里乱哄哄的,我还是来你这里躲个清净。”冯贞兰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就是奉承话听多了耳朵里都痒痒,且要礼贤下士,还要把握住分寸,老爷既然不在家,她也干脆把好吃好喝得摆上让他们自己乐去吧。 对于那种交际应酬也十分苦手的王桂枝心有同感,跟她们说那些闲话,得时时小心还不如对着孩子们呢,便把孩子们都抱来叫来让嫂子看,一起说说笑笑。 “大嫂子怎么没来?” 吃了两块果仁糖,王桂枝想起王熙凤来,便问道。 冯贞兰摇着扇子道,“她见来了好些官儿,便想瞧瞧有没有好人选,我就没叫她。” 唉,这也是为母之心,谁让这时候挑女婿就跟挑原石一样,有时候你看着哪样指标都不错,里面却有可能是絮的有了黑斑断了脉络,根本成不了翡翠,或者你觉得它不怎么起眼,应该没东西,说不定就藏着纯色透亮明翡,简直是神仙难断,可又身关于骨肉的一辈子幸福,真是难啊! 书里紫娟别的事她不想评论,但有句话她还是觉得不错的,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尤其是如今的女儿家们,挑了个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好…… “那便是了。” 冯贞兰想着上回老爷说的事,便问她,“你这个真味馆,京里不能再开,能不能开到山西去?” 山西? 一听山西,王桂枝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陈醋,接下来就是酸辣汤,酸汤鱼,刀削面,头脑,帽盒子…… “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冯贞兰羞她,王桂枝不好意思得拿扇子挡住了嘴,对着嫂子也没有不好意思得,“都怪嫂子把我说馋了。” 王桂枝叫来彩云,“让厨房做两碗酸汤刀削面,放点儿酱肉粒跟油泼辣子,不用多,我跟嫂子用一点儿当点心。你们吃不吃?要是吃就一道做。” “是。”彩云笑着去了。 冯贞兰拿手点她,“你呀,又是酸又是辣的,这难道又是怀了一个双胞胎?” “不应该吧。”王桂枝倒没多想,“嫂子为什么想把真味馆开到山西去?难道那里有我们什么本亲不成?”又或者哥哥想在山西办煤矿?前世她就听说山西煤老板多,再说山西的地理位置特殊,有着兴盛的商业每朝每代都备受重视,晋商之富,连诗文都有。 而且但凡大才,最怕的就是随意侵害到了别党的利益。自来中国,其实只有两党,一个天下党,一个就是利益集团党。你的手伸的太长了,就是有大才又如何呢,谁人没有缺点,续书之中,王子腾是突然暴病而亡的,她便悄悄在嫂子耳边道,“哥哥可是缺钱?真味馆的收益还算可以,我愿意拿六成出来给哥哥。请嫂嫂也听向哥哥劝上一劝,不论盐、煤、矿哪一项,哥哥都不要沾手才好。”做了节度使,已经是倍受人猜忌了。 听妹子开口便愿意给一大半,冯贞兰眼眶一酸,也怨不得老爷对她好,她捏了下王桂枝的耳垂,“你想到哪儿去了,不是你说的要想在真味馆生意好,只有独此一家嘛,那山西总成了吧。”具体什么缘故,就连她也不知道呢。 噢,原来是她想差了,王桂枝面上一晒,细细想了一下道,“这个倒很难说,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西人的口味我也拿不准,也许不像在京都这样,五湖四海俱有人来来往往,口味杂驳。” “这个我不懂,我也不管那个,你只管让人去办,要什么人要多少银子,你只管说。”冯贞兰知道老爷那个人的,要办什么事,一定会办成了。 王桂枝想了下,“嫂子别急,既然要去山西开馆,先让我策划一下,有个章程出来才好。” 李古年年龄大了,怕是去不得,冯刀如今可是真味馆里二把手,他的菜却是最受欢迎的,难道派秦大娘去?她烧肉炖肉炙肉,但凡跟肉沾边的,那可做的让人唇齿留香,还有一干女弟子,做的点心不但格外别致,味道也好,也是她手底下一员大将了。 冯贞兰只催着,“你上心着尽快办就是,缺什么少什么,都来找我。” “知道了。” 真味馆能开分店也好,这对于那些做徒弟们的来说,就是有更好的前程,不必等着师傅让位,自己也能当上大厨。 贾政回到屋里解下外袍,外头蝉鸣鼎沸,“怎么没让人去粘掉一些,也太吵人了。” 彩霞道,“太太说了,等天黑了就拿琉璃灯照着去粘,管保粘得准又多,到时候要制成一道菜呢。” “你太太真是什么都能想到吃上头去。” 贾政一笑进了内室,见太太还在书桌前弯腰提笔写着什么,不由轻咳道,“写什么呢?什么东西此时还要劳动你,天都黑了,要练字也要早点,小心怄了眼睛。” 只见细细密密的,再一细看,却全是菜名。 果然是入了吃道了,便劝着,“想吃什么明日再写不成?快收了笔吧。” 王桂枝把自己能回忆得起的也许跟山西有关的菜名都写了出来,才发觉时候晚了,也放下笔,“不是我要吃的,而是我的真味馆要分店啦。” “噢?生意真好啊。”贾政点头赞允,“准备开在哪里?”珠儿不在,是不是要让他去找地方。 定是如此,贾政有心想端一下架子,让夫人求一求他。 “山西。” 王桂枝坐下咕咕喝下大半杯白水,夏天热,她又不能喝茶,酸梅汤已经是喝腻了,还是白开水最解渴。 贾政顿时僵住了,那么远! “怎么会想到去山西?” 她也不知道啊,王桂枝是猜想哥哥也许要派到山西去当官了,嫂子当心他吃不习惯,就想让她把馆子开过去,不然怎么会说要什么只管跟她要呢。别的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就是因为远嘛,远了,真味馆的客人才不会流失啊!”王桂枝怕他细问自己也不知道无法作答,便拿问题问他,“你说去山西了,还叫真味馆吗?还是叫真味馆二号店?或者下面写个山西分店?” ……这么粗俗简陋,贾政干咳着,“真味倒还罢了,加上二号店实在难听。”真是的,还好当初他想了好些名字呢,“又何必拘泥于同名同号?” 王桂枝正想说,就是得同名字才显得正宗不是?像她以前去过的海底捞小肥羊之类,转念又想也许开的不成功呢?万一失败了倒要带累真味馆了,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在山西能不能成呢。 “老爷说的是,再起个名字好了,不知道有什么名字呢?”毕竟方式可能相同,菜单还是要变化的,市场调查也要做起来。 贾政正等着呢,名字是张口就来,引得王桂枝叹服。 “珍大爷不在我这里……” 佩凤朝着尤氏蹲福行礼,低头不敢看她。 尤氏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妹妹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大爷身边的第一体贴人,你这样客气,倒让我不好意思了。”一扫屋内,果然不见贾珍,内心倒也奇怪起来,“还是我草率,问妹妹一句,可知道大爷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大概可能,还有一更吧。 今天所有亲戚都联系一遍,虽感觉到了震感,但个个都没事,实在开心,摸摸我的小天使们~~~ 第87章 不肖 佩凤早见尤氏跟仙子一般的人物, 说话办事自有章法,且是新婚, 大爷偏疼是自然的,也有好几日不曾见过贾珍了, 本不着急, 此时听见尤氏一问,不免挂心,“大爷这两日不曾过来,奶奶快打发人去找吧。”大爷什么都好,有时候就是冲动爱玩了些。 尤氏便让发人去问,接着拉住佩凤的手坐下, 她对于贾珍有三房五妾早有准备, 观佩凤秀丽美貌, 说话娇柔动听, 并不拿大服小,已有三分满意, “我来的日子浅?还不知道大爷一向喜欢些什么, 妹妹可能告诉我些?” 嫁给贾珍,贾珍便给了她财势, 六分尊重,尤氏已经别无它求, 打听出来他的爱好,方便以后好好经营日子。 见新奶奶宽和,佩凤也是无有不言。 原来贾珍将赖家如此查办, 竟弄出了甜头,赖大家一笔,赖二家也有一注,加在一起,若是都换成银子,他已经可以置个带花园的宅子了。一想着他已经承了爵位,看父亲的意思,已经是把家业交给他,那只拔去一个赖家如何能够呢? 但办事不能没有由头,这回若不是那边二婶子闹出,只怕没犯什么大错的赖二也没那么容易被开发,就是老爷不说,下人们也会觉得他刻薄寡恩,但要让他看着这些人如蚁附膻…… 新夫人听话懂办事,便有意想要安插摆布一些人,加上有了私己钱,出去浪父亲也不会知道,不免心花花,带了来升等人就要去寻乐。 早就听说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遝,有不少私娼妓窑,别的倒还罢了,只因处处如此,便作风豪放。那室中的天窗都是洞开的,还在路边的墙壁上特意开凿出可以给人偷看的小洞,那些各色众多女子,有裸-体在床上椅上,口中呻-吟做出种种淫-秽来勾引路人的,也有着些薄纱丝带,口吟小词的,不论是谁,都可在外观看,于小洞中窥视,有时候还可以看到“现场大戏”。 这等狂放之态,贾珍一听就心痒难禁。难得老爷松他一松,这便就要一偿所愿。 见出了城门,再一问竟是要去那处,来升苦苦相劝,“我的爷,我的好爷,那里的女人不干净!不能去!不能去啊!您这样的体面公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我听说,那里的女人,十文钱就可以携带上床……” “啧,你居然是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贾珍拿鞭子轻轻一甩,“不许再说,不许扫兴,那些人我不碰,我就看看,到时候找个清倌。” 来升一脸苦象,“我的爷啊,哪里还有清倌,您只想想那里的女人有多贱,怎么会像大地方、清音小班那样养的精细,就连下处只怕也比上不啊。”他是真害怕,那些地方要是去了,染上些脏病可怎么好!再说才娶了新奶奶回来,要是让新奶奶知道,他跟着爷来了这等出去,只怕真是个死。 “罗索!你跟不跟着来,不来我自己去。”贾珍真在兴头上,哪里肯就这样回去,再说闵贵也去过了,每回提起眉飞色舞的,他岂能比他不过? 见实在是捱不过这一遭,来升也只好跟在主子身边,反复唠叨着,“您可以看看,赏些钱也行,就是不要自己上啊!咱们也不好大剌剌带这么些人去,免得那些一人一起蜂涌而上,把大爷您给拘起来怎么是好。”看着贾珍的一身打扮,又觉得无人认不出来,心里更愁。 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大爷屋里,佩凤姑娘也罢,新奶奶也好,哪一个不是形容瑰丽,就是丫头们也个个像水葱似的,怎么想到来这外头的肮脏地方。 又打马行了一阵子,渐渐天黑起来,又没见着什么灯光,来升更是害怕,“大爷,您可别被人给骗了吧,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什么村子啊!”他再次劝道,“大爷,您看天也黑了,到时候您就是想看,也看不清啊!我们,我们改日再来!” 贾珍心里也打鼓,却不甘心,“明明说就是这边啊!我们再跑一阵。怕什么,关了城门我们就去铁槛寺。” 一行又打马了一阵,远远看到了零星的灯火,贾珍乐道,“看,快看,肯定是了!” 再又行得近了些,却是听见一片哭嚎喝号之声,来升忙下马拉住贾珍,“大爷,别去了,看着不像!” 贾珍也停下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先去看看?” “去也不是您去啊!齐儿,快去。” “是。” 贾珍便下了马等着,不料许久都不见人回来,心里奇怪,“怎么去了这么久?”天已经完全黑了,来升拿出火折子把灯笼点燃,越发心里打鼓,“咱们先回吧,您可不能出事啊!” “说什么呢,把齐儿一个人丢这里?”贾珍骑上马,看着那头灯火没熄,咬了咬牙道,好赖他还是一个一等将军呢,怕求,“跟我走!我倒要看看,闹什么事呢!”他打着马算是意气风发得去了。 结果贾珍就被捉了…… 已到六月,一滴雨都没有,眼看着旱灾将至,太子素来怜民,思考长远,怕到时候真到灾时,无银可用,便开始清查库银。时有御史参奏,有官员纵子豪掷百金押妓,想到官员贪污国家的银两来淫-乐,越发恼怒,下令彻查。 城里一些妓院乃是大地方,是上了官籍各有人照应着的,不好严查,只略略做了一下场面过场就罢了,这城外的却是要办得实查有证,正在鸡毛狗跳,准备收兵之时,贾珍莽撞得跑了进来。 这里也不过是一些小私娼窑,来的也不过是一队小兵,是见贾珍打扮不俗,却也不会认为他是哪家的体面老爷,毕竟有钱人,哪里会来这样的地方,所以根本不听他跟来升的话,全部拿破布堵了嘴给押进了监牢。 知道这个消息,贾敬当场气得面色紫胀,手颤着半天也说不出话,“你,你再说一遍!这个不肖子,这个下流的东西,我,我……”差点儿就要立时晕厥过去。“老爷!” “老爷您可不能急,大爷还……” 贾敬闭了下眼,“说句大天我也不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冤孽啊冤孽!才夸了他两句,纵了他一分,他就闯出这样的祸来,看来以后定不能宽纵了他,一定要严实拘束着他才行! 齐儿跪在地上淌眼抹泪的,当初他一看事情不对,就想着偷偷找个地方藏一阵儿,没想着大爷竟然还领了人来,当时口里正叫着他的名字,他就知道大爷是担心他找来了,没曾想竟害得大爷被官爷给抓了,这都是他的不是。 齐儿连连重重磕头求饶,“这不是大爷的错,都是小的的错,求老爷想想大爷从小到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纵是有什么不好,也把人救出来才收拾啊!求老爷了,求求老爷!小的任打任罚,只求老爷千万念着大爷是您的亲骨肉,独根苗啊!” 贾敬无法,谁让他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只得拿上名贴让人办车马,舍出去一张老脸去赎他。 太子玩味得看着地下跪着的王子腾,“你的妹婿,也是贾门中人,难道是出淤泥而不染?”有趣,难道贾家穷的连个有名头的□□也玩不起了?那他可不信,真真乃怪癖也。 “内兄虽不才,但实非此等浮夸子弟,与妹妹伉俪情深……”王子腾真为贾政一叹,好容易上个折子让上君看见,若可一用,就闹出这样的事。 一听这话,太子便笑,“可我知道的却不是这样啊,好容易父皇要你推举一个人,你就推举这样的人?” 王子腾额上已有汗,“微臣不敢,微臣知罪。” “噢,你可能不知道,倒有人参他来着。”太子拿起一本奏折,“就是贾政的上官参他,说他生情狡猾,不务正业,暗结朋党……对了,还说他宠妾纵仆,以酒馆饭食为名,实是在帮人收受贿赂……”说到这里,他便拿眼看王子腾,以为他会紧张惊吓不已,不料他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怎么?他参的不对?” 王子腾也知道一般御史参人,虽有些擅自拿捏题目,却也不会随意乱来,什么生情狡猾,不务正业都是些虚话,收受贿赂也是轻易不会见于折上,这个人若不真是个清官,只怕也是有人故意寻事,虚罩贾政,剑指于他呀。 “别的还请太子细查,那宠妾纵仆微臣却敢打包票,绝不是事实。实是妹妹与妹婿感情甚好,举案齐眉琴瑟调和,再说酒馆,也是微臣妹妹的私产,她一内宅妇人,谈何收受贿赂。” 王子腾知道贾政跟妹妹,断没有那样的胆子,也不缺那个钱。 太子冷笑着,“他上面写明了,一席蛇宴,就要二百两!一席龙宴,竟要五百两银子,还要提前三日预定,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吃的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的贵!”他龙威已露,“你可知道,二十两银子,已经够农户人家一年的嚼用!” 作者有话要说: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贾政:…… 第88章 糊涂 “圣上的御膳房, 就是上四十八道全份儿,也不敢报五百两银子, 一日不过一百两。”太子越发艴然不悦,“难道你妹妹那真味馆的一桌席面, 能比皇上的御腾还厉害吗?” 王子腾以头抢地, 口称不敢。 “哼,你如何不辨了?” “微臣吃饭从不付银,所以不敢妄答。”王子腾实话道,心里也打起鼓来,实没想到真味馆的饭菜如此之贵,那生意为何又那般兴隆呢?他也不禁迷糊起来。 太子呲笑一声, 看来要收复他, 定然要让他心服口服, “也罢, 来人啊,把贾政叫来。”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坐回到椅子上, 任王子腾跪在那里, 太子端起茶杯。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水米难进的地步, 纵是如此,他老人家仍拖着病体, 气若游丝得嘱咐他,让他善待自己的兄弟、臣民,他二废太子宽纵之下的史治贪腐, 要交给他来医治发病,方可让祖宗的基业不见衰退! 但他也难啊! 太子眼底下满是纠结,纵然立了他当太子,托他江山重担,可他舍不下废太子,更希望他能照顾好他的兄弟们!父皇临终前想当个慈父,他不是不能理解。 可父皇一旦宾天,那些“好”兄弟们又会怎么对他呢? 除了二哥忠熙亲王一向心怀坦荡、为人仗义尚可信任,其余剩下的兄弟们,只五弟稍弱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他的亲弟弟…… 时不予他,原想细观王子腾,如今只得先将其收复。 贾政一口气写了那些好名字,王桂枝看他笔走游龙,各个都觉得好,都快难已取舍。因她怀孕,一日三餐供应,彩云看时辰差不多就摆了桌,贾政便与她对面对着吃饭,正谈到如何先派人去山西探看一番,就见有人忙乱跑进来跪下道,“回,回老爷,有太监过来,请您赶紧入宫面见。” “当真?”贾政唬得站起来问,他才申请转部,还没个着落,不知道什么事要被叫进宫里去。 “小的不敢撒谎!” “快,拿我的官服来给我更衣。”贾政赶紧站起来,净面漱口,梳头整冠。 王桂枝让这有些凝重的气氛所感染,“不知道是什么事?” 贾政没吭声,他心里也直打鼓,不知道忽然下旨,为得是什么,见她挺着肚子眼里担忧,又说,“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放心好了。”除了上折转部之外,他一向安份守己,谦逊忍让,从未犯过什么错,应该不会有事的。 只是君威难测,且不知为何,实在让贾政难以定心。 可王桂枝从书里知道贾家的下场,但不会来的这么早吧?没有消息来源就是让人抓瞎,她与贾政同床共枕这么久,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哪里能对他没有一点真情挂心呢,她犹豫着说,“是不是东府那边?或者是咱们家欠的官银?”只有这两点是现在能说一说的。 也许是忠顺亲王?难道他此时就开始攻击贾府了吗?他好像跟贾府是政敌?但书里没有细讲,此时王桂枝也不敢再乱说了。 “敬大哥把爵位都让给珍儿了,他……”贾政正想说他能有什么事呢,却想着贾珍一向好色如命,好像平安了一段时间,也许真有可能是他又闹出大事来! 收拾齐备,贾政不敢多言,在镜前再整了下衣冠之后就急出了门,还交待她暂不要告诉老太太,免得她上了年龄挂心。 王桂枝呆呆坐下来,也许真是救得了命,改不了运? 她能帮着甄英莲改变不被拐子拐卖,得以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能整顿贾府的内务,缩减相应排场少开支,增加进项开源,却无法影响改变那个唯以一人治天下,天下直奉乃一人的人。 贾政恭敬随着太监来到殿内,见内兄王子腾也跪在此处,心中更震,不敢多想,跪下便叩,“臣贾政,跪请君安。” 太子正在翻阅咨文膳底档,“起来回话吧。” 王子腾都跪着,贾政哪里敢起,“小臣草莽寒门,不敢面视君容。” “呵,你倒知礼。” 太子便道,“你既然明礼,如何敢在真味馆收受高利重银?” 贾政一听忙低头言道,“请君容禀,不知从何处听得此言,微臣万不敢受!” “不敢?不敢你一桌席面敢收二百两?五百两银子?”虽然是想借此敲打一番王子腾,太子心里也觉得实在过于靡费。 一听跟真味馆的菜色定价有关,贾政心里稍定,这事他是从头到尾知道的,就连每一道菜的由来讲述,还是他跟夫人一同细注。 “请君不要动怒,容臣解释。” “你说。” “微臣内子所开的真味馆,虽然有一席二百两、五百两,乃到八百两的高价,也有分点之菜,最贱者不过半分或一钱银子,那蛇、龙、凤、云之席,实是有人预定才做,并非常态。”贾政定神后讲来。 太子被引出一分兴味,“噢?那这四席有什么讲究不成,敢卖得这样贵!” “是,单是蛇席,一共点心、前菜、冷热主菜一共四十二道,共得费蛇上百条之多,其中有些蛇品珍贵难寻,自捕来便是不易,主厨者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进行烹调,再有其中配料不下千种。打比方一道椒盐舞天蛇,用的蛇要从两广运来不说,自中的香料更是远自海外与新疆,本就价格高昂,再单是运送到京的成本已经十去有六……故此只要有客要预定此等上席,必得提前预约,再由医者探脉能否进食后才会置席。” 贾政想着夫人所说,吃这东西,下了肚子,难道还能吐出来,明码标价,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听这样说,太子就轻咳了一声,之前他拿御膳打比方,看来这真味馆比御膳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弄些奢侈之道,哼!” 贾政低头续道,“还请君再听臣一言。” “说。” “虽然一席两百银,但也因此,真味馆上上下下养活了几百人。”贾政深怕被太子扣上不务正业的帽子,那只怕连门都出不去了,一时情急无法,只好把夫人之前的歪理圆润之后讲出,“京中达官贵人者来往者众多,养个蛐蛐蟋蟀弄个葫芦也有上百上千两的。但真味馆的菜,不但饱了食客之腹,还能让种菜、养鱼、跑商、山民、猎户等一切与食材有关的百姓们得到报酬,虽不敢说利国利民,但也能让他们赚些盐米之钱。” “噢?真是这样吗?”太子微蹙眉头,不想事情竟是如此,他便对着王子腾道,“你怎么说?” 王子腾道,“此事臣倒知道一个前因。” “讲来听听。” “臣蒙皇恩,自父亲手中接下京城节度使之职,皇恩浩荡,天下太平,将官士兵无事,如此每岁减员上千,多者赏田几亩尚可过活,有些不过赏钱几许,家中生计困难,故此臣内子与妹妹便组了他们为商队,在东西南北转运贩货,以养活妻儿父母。后来依附着众多,有时买卖难定,为免囤积在手,妹妹才想了这个法子,以真味馆集齐天下之物,汇制成上等佳肴美味来售卖于贵人。” 赚有钱人的钱,岂不比贪众小民之利更强? 太子顿时苦笑不得,看来是不能罚了,“好了,你们起来吧。”看来这两人还算是干实事的,“怎么,孤叫你们不动吗?” 贾政忙把王子腾掺了起来。 “既然如此,就好好开下去吧,那商税,也要好好缴纳。”太子让人送来小凳子给他们坐。 “是。” 两人仍立着并不敢坐,太子也不理会。 “那个掌中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这一道菜要预约五天,还要二十两银子那么贵?” 贾政忙又跪下道,“这道菜乃是选取公鸡两掌只间的一块小肉,一只鸡只有黄豆粒大小,一盘需得两百只鸡,故而要如此之贵。” 太子倒吸一口气,这样古怪奇巧的菜,真亏他们能想得出来。 “那藤上鞭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那是使用驴之鞭的最前端部分以秘法炮制。” “有什么功效吗?” “益肾强精,壮阳补亏。” 怪不得敢卖五十两了。 太子又问了一些他不明白的菜名,贾政都一一答了。 “好,孤都知道了。王子腾,你带着妹夫去把他侄子领回家去吧,以后可别再让他胡闹了。” “是,臣等领旨告退。” “去吧。” 太子坐着没动想了一会儿,复又笑了,“果然不亏是父皇看中的人。”内眷岂有那等心智,必然是他假托内子亲妹。但能够不贪公中的火耗,盘剥百姓,为士兵添利也是件好事。 至于贾政,看来他真在农道上有造诣不成? 王子腾跟贾政携手出来,都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我连累了你啊!” “内兄哪里的话,也许是有人眼红……” 王子腾点头,“是有人眼红,却不是因为真味馆,你不要因此怪妹妹。”他让手下把贾珍领出来交给贾政,“我还有事,你安心回去吧。” 对着贾珍不由斥道,“你也太糊涂了!家里哪个丫环玩不得,非要跑出去到那山效野村里玩女人?说出去谁信啊!亏你还是堂堂一等将军,你也不觉得丢脸吗?还不快滚回家去自省,我要是你,要羞得一世都不敢出门!” 贾珍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得应是,他真是倒霉啊!明明只是件小事儿,就是被抓进去了,他想着不过送些银子就能出来,却不想人家收了他的银子,就独不放他,别人都出去了,他一个人呆在监牢里怕的要命,想着父亲总会来救他,好像也听到有人来问,只是仍不放他出去,他还以为这次他就要冤枉而死了呢。 王子腾一走,看着二叔贾政,贾珍便泪如滚珠,“叔叔,还好叔叔救我!我,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太可怕了,什么候门子弟,一等将军,根本就是个屁! “……你,你啊!” 贾政也被吓了一大跳,还正在糊涂之时呢,怕夫人在家里着急,忙带着贾珍就往家里走。 此时王桂枝已经被贾母叫到了荣庆堂,原来贾敬去救贾珍,因有太子发话,无人敢放贾珍离开,他无功而返,想着独生儿子要死在牢中,自己要白头人送黑发人,在门口便晕了过去,东府里的人都没人主意,就是尤氏也慌得不行,盲人摸象不知其所,只得让人请医服侍贾敬,自己过来贾母这里讨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皇帝不真的是一百八十道菜啊,有些皇帝节俭,一天就吃一顿,也有奢侈的(比如乾隆,吃水果都要新鲜的,要怎么新鲜呢,把整颗果树挖起来装成盆里日日浇水,吃的时候现摘~) 更新晚了,不过应该足量了~~~明天见。 第89章 圈儿 “老太太!” 尤氏跪在贾母脚边, 她年不过二十, 进门不到一年, 本就时时诚惶诚恐、敕始毖终,眼下突然天降大祸,新婚的丈夫突然被下了狱, 老公公候门公府中人居然赎他不出, 那可怎么办才好! 难道她的好日子转眼就到头了吗?一想到不论贾敬还是贾珍出了事, 难保不会有人说她命中带克,左思右想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眼里的泪水是掌都掌不住。 贾母也担心,却也安慰着她,“快别哭了,张大夫过去瞧了没有?大老爷二老爷呢?” “张大夫早过去了, 大老爷有些不舒服, 才吃了药睡下了, 大太太说她一会儿就过来。二老爷……”依人犹豫了一下,“二老爷让宫里叫进去了!” “什么!”贾母猛然站起身来, 眼睛瞪着她道,“你说什么,二老爷什么时候去的?”她又急追问着, “可说了是什么事?” 依人忙答道, “不曾说,去了有一个时辰了。” “唉!”贾母心里越发着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想到王夫人,便赶紧道,“去把二太太请过来。”这是怎么弄的,难道珍儿竟是闯下了什么大祸不成? “是。” 分秒煎熬,贾母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把仍跪在地上尤氏的手抓着,“你也要管着他点,在家里胡闹倒也罢了,在外头何人会让他呢?” 这孩子,也太没有体统了,等这事过了,她怎么也要把贾敬叫来好好让他管教一番珍儿才是,宁国府也是百年基业,真要这样就交在珍儿手上,可怎么得了。 尤氏胡乱点着头,“老太太说的是,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劝他。”只要他这回能平安回来,就算是学着西府里大太太那里每年买两个齐正标致的丫头给他,不,就是买十个二十个她都不心疼,定要把贾珍死死圈在宁国府里。 王桂枝匆匆过来,贾母面上的泪水还未擦干,她赶紧给她请安,尤氏忙站起来躲过一边,再给她行礼。 “快别闹这些虚礼了,你老爷去宫里,为的是什么事呀?”贾母问着。 她也不知道,王桂枝见老人家吓得面如金纸,想来贾府起码还有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此回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别吓坏了她,就道,“老太太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 贾母见她语气恳切,“真的?”说着就要握住她的手,王桂枝上前扶住她,“儿媳怎么骗您呢,快别担心了。老爷临走的时候还交待我,说他一会儿就回来,不让人告诉您,就是怕您担心。” “哎,我就是怕出什么大事……”贾母捏着王桂枝的手,见她手心并未出汗,知道她并未做假,心里也安定了很多。“总归在我闭眼之前,你们一个个都好生生的,我也就知足了。” 王桂枝眼眶发酸,谁人不想呢,她正想说些什么来劝慰,就听到门外有人报,“老爷回来了,马上就过来。” 大家都欣喜着,尤氏避到了厅侧碧纱橱。 贾政连朝服都未换,领着一身凌乱得贾珍一起跪在贾母跟前,“给老太太请安。” “快起来。” 贾母见贾珍让儿子领了回来,宽心不少,“看珍儿你这样子,珍儿媳妇,还不过来把你家大爷领回去好好整衣敛容,明个儿再过来给我请安吧,看他的模样,也受了不少的苦。” 贾珍早羞愧得不行,尤氏出来跟贾政行了礼,便跟贾珍乘上马车回宁国府,她一边拿帕子给他擦着脸上的灰痕,一壁哭着,“我的好爷,您就是心里没我,也想想老爷,他那样的年龄了,为着您操心劳累的,四下奔波,见您不着,此时都倒在床上了……” “什么?父亲他没事吧!” 贾珍此时真是后悔不迭,反手就打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怎么就非得去撞那个天钟,守着娇妻美妾候府里什么样的日子过不得,非要去那些个地方。 尤氏泣泪不止,“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快,快点走!” “父亲,父亲!”贾珍几步跃进贾敬屋里,张大夫才给他施了针,此时正昏睡着,故贾珍怎么唤也不醒,一见父亲无知无觉的模样,贾珍心中大骇,“父亲,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可惜他再如何叫悔,贾敬服了安神汤扎了针哪里听得到,只有尤氏丫头们陪着哭罢了。 张大夫原想开口,就看到宁国府的佩凤姑娘拿眼朝他使眼色,亲捧了一钟茶给他,“张大夫,有道是医者仁心,我们珍大爷这病,也得要下个狠针来扎一扎才好,您只当没看见,回去告诉老太太真实病情就是了。” 唷,这也是个脂粉里的才子,“这就是了,本人告退。” 佩凤笑着拿来一匣子药村,“这是有些人送来给老爷的,但我们都不通医理,单是收着怕白费了药性,您精通医道,拿去不论东府西府,该配药的能用就用,也不算是糟蹋了东西。” 这倒是不好推了,张大夫想着虽有宫里赐下的一些万应锭,今年特别热,反正用也是用在贾府人身上,“多谢。”让药童接过匣子也就过来西府回话。 贾母听贾政回明了,指着王桂枝笑道,“你看看,开个馆子把你哥哥相公都招进宫里去挨了顿骂,你可高兴了!” 见太子收了弹劾折子也只是叫他们去当面回话,还让把贾珍引回家,自然是无事又显得亲厚,也就有心思说笑了。 气氛轻松,王桂枝吐了下舌头,“我前个儿还把掌中宝提价了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富豪公子开得头,起席倒也罢,不起席的人别的菜不叫,定要点这道菜,那菜市场上的鸡都快被我们买绝了。” 这时候人生病都难保,更何况是畜生,又少见有人大规模养殖,又没办法冰冻保存,多几个人点,原材料都不够。 “哼,我可知道的,你早让庄子上的人多养些鸡鸭,他们难道没先供给你?”贾母被吓了一场,明白没事就有些倦怠,又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自去,“我累了,要睡一会。” “是。” 走到外间,王桂枝才仔细看了下贾政的脸色,舒心笑道,“我的老爷,为妻的可是连累你了?” “你啊!”贾政无奈叹道,“快回屋吧,太阳底下挺着肚子你也不闲热。”母亲略说两句,就要在他身上找回来。 让人抬了滑杆来给她坐,自己大步回屋里换衣服沐浴,当时可是出了一身的汗。 “一道菜要杀那么多只鸡,只取用那么一点儿鸡掌心肉,其余的都弃之不用,也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贾政喝着茶,对着王桂枝说起自己的担心起来,“不然把这道菜从单上子免了吧。” 王桂枝吃吃笑着,“我的傻爷,哪里就扔了不用!剩下的爪子做成泡椒凤爪,茶点里的芙蓉香爪、脱骨花爪,点口水鸡白切鸡等都在这上头,若到了下午还有剩下的秦大娘整只入卤水,连取出内脏都一片卤制,我们的珍香坊里面的卤肉,卖的可是又便宜又实惠,那些人怎么会看有没有鸡爪子,肉越是大片越高兴呢。在店里添上二两米线、粉、面也成,买回去下酒配饭夹饼,生意兴隆着呢。就是咱们自己府里的坛子里鸡瓜子,也不过是他们随手做的,怎么会浪费呢!”她摇着扇子,“就是鸡毛鸭毛,我都让他们淘洗净了,鸡毛可以做成鸡毛撞子,鸭毛还能做成棉衣呢。” 贾政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了乖乖,赶紧你是一卖赚几家!” “那可不是,不然我怎么赚钱呢?” 王桂枝笑眯眯的,诚心说,一道掌中宝单算二十两的话,除去成本,她也能赚个二三两,其余的才算是大头。但只有真味馆越是兴盛,珍香坊里的肉食才能越便宜平价,也算是反哺于民了吧。 “夫人真乃奸商也。” 贾政心服,怪不得王兄办事底气充足,实是家中经营有道。在这点上,他实在应该好好跟夫人学习才是。他虽不才,不能振兴门庭,但祖宗留下的基业,总不能败在他的手上。 哼,王桂枝白了他一眼,奸商就奸商!反正她觉得自己这样赚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老太太让人告诉老爷太太们一声,张大人回来说东府敬大爷没什么大事,只是急火攻心,一时痰迷了才晕倒,眼下服下汤药扎毕针,珍大爷又回来了,仔细将养两日就好了。” 贾政点头,“知道了。” “张大夫还来给太太请平安脉。” “快请进来。” 贾政想着夫人那些菜单名录写的有些不好,也不想她的手迹流落出外,便袖了东西避去梦坡斋。“我去小书房。” “嗯。” 王桂枝想来他自有公职,也有职事要办,对了,工部是不是就是管着制造器械什么的?那避震弹簧能不能让他做出来一下,有些食材不敢多运,不是怕没有冰,而是路上颠簸,都震散震坏了。 要是晚上他过来,就问问他这事好了? 她记得弹簧好像样子很简单,就是一道道圈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难处?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人看不到更新,那是因为作者在勤劳更新…… 大家多多支持嘛,我已经调低了购买比例了~~~ 今天也会有加更,但不确定时间,大家明天早上来看~爱你们,啾啾` 第90章 国丧 张大夫上回在王夫人这里听说了一个藿香正气水, 便一心想调制, 如今初步有了成品, 便拿来让她瞧。 “正是好事呢,这天一日热过一日,我就是坐在屋里都快顶不住了, 肯定有不少中暑的, 像这避暑剂有了正好, 你可以多调制一些,让府里的喝了,看看效果如何,若是府里散不完,也可以在铁槛寺那里支个张大夫药摊,一碗就收个一文钱, 又行了你的医道, 也扬了你的医德, 你看怎么样?” 一文钱不过是怕有人想着不要钱就不要命的灌,钱铁定是要亏的。王桂枝如今自己赚了钱, 腰杆子硬了许多,觉得偶尔像这样散些钱出去,才是实在做善事, 比起添什么香油祈福要好多了。 “太太说的极是!” 能遇到这样大力支持他精进医术, 为他培养弟子,替他扬名的东主,实在是他的运气! 张大夫又给抱来的两个小主子把了下脉, 康健无事便告退。 医书要看,医德要遵,而医术精进只能靠常常行医来反复验正推断,这是当时太太请他来亲口告诉他的话,不是说让他辛苦,而是既然是大夫,若真想成为一代名医,每一位患者才是他前进道路上的基石!不论贵贱,人都是**凡胎,吃百谷就会生百病。 回到屋里,将自己今日行医的拔记一一写下,之后又让夫人用簪花小楷删减腾写到另外的册子上,张夫人嗔他,“也只有太太才会这么嘱付你了,她贵人事忙,哪里就真会看呢。不过也是,之前你开的那些药方子,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那不是怕别人学了去嘛!” “那怎么此时你又不怕了呢?” “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以后也会不断的方子由我而起,人活在这世上,一死如灯灭,要是都不留下来,不像孙仲景反而像华陀,岂不可怜。再说太太不过交代这一件事,于有也有益,为什么不做呢?” 张大夫展开自己的藿香水药方,既然要发给众人,这要在份量上再进行调制斟酌。张夫人微有愧意,越发提神抄录不提。 “宝玉跟美玉真漂亮!” 元春下了学,见老太太还在歇息,便过来母亲这里,还没进屋,就看到他们两个让众婢们围着在院里摆了个大盆正洗澡玩乐呢,就是淡绿色的艾草水,也难掩两人的玉雪可爱,天气热,小孩子也知道在水里舒服,不时拍打出水花来,笑得咯咯的,大家也跟着欢喜。 王桂枝在窗头看着孩子,摸着走进来元春的头道,“不必行礼,我的大姑娘更漂亮!出落得跟花儿一样。”因天热,元春梳了一个单环双垂髻,只别了一支翠羽流苏的小凤钗,拿红绳束着两条小辫子自在而下弯在胸前,雪青色的衣袍淡雅绣着几枝翠竹,腕上一串红麝香珠,手里拿着柄花鸟折扇,观之飘逸清雅,简直如同画上面走出来的小仙女。 “我怎么能生下这么美的美人儿!肯定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假托了我的胎。” 真不是她自夸,这眼眉,怪不得书中能被选进宫里,得宠了好几年呢。 元春被夸得脸上飞红,“母亲!”以前她小没看出来,她又长了一岁,竟才发现母亲其实颇有些美色痴态,尤其是对着她跟哥哥,好似天下间就没有比他们更好的人了一般,岂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但她也明白,这便是母亲了。只因他们是母亲的孩子,所以就觉得他们无一不好。 “怎么了?也是受不得夸?” 王桂枝笑着,天热,也不一定要靠在一处才显得亲密,“这你就受不了了?我这还是亲人之间真心实意的夸,到时候你年长了,只怕还会遇上好些甜言蜜语,将你夸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人呢。” 元春聪慧,一想就透,“必是想夸赞入心,才好给他们办事吧。” “真是我的好乖乖!” 这简直就是学霸啊,听贾政说元春念书实属不差,他都满口夸赞。因甄士隐当时执教,想着琏哥儿是男儿且是长房嫡孙,以后定要顶门立户,不可在它学上荒废了,他又不是个迂腐的,是带着元春一并讲的四书五经,后来的吕先生来了,也续之而讲,如今说是有些题目,元春连八股文章都能做得一篇了。 想到学业文章,不免就想到贾珠,王桂枝看了眼时辰钟,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了,“别让他们玩了,抱进来吧。”趁着日头未下,洗洗艾叶水,晒晒太阳。 又对元春道,“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样了?你林妹妹正好跟宝玉们同一日生辰,正好小一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因为元春总是叫着两个玉儿,两人又总是在一处,原本说是探春的小名儿竟渐渐变成了宝玉,美玉。 以后再来个黛玉,那不是成了三个玉儿了吗?不不,若是妙玉仍要来投,那就是四个玉儿了? “哥哥的信前几日才来了一回呢,太太就想儿子了?嫂子只怕都没您想的厉害。”元春嘻嘻笑着,嘴上吃醋,见书案上王桂枝之前让人研了墨给两个弟弟妹妹印了好几张脚印,便提笔就在一幅脚丫图上写了首小诗,另取了张纸问着母亲,“干脆写信给哥哥吧。” “好啊,问问他可吃了姑妈家什么好东西了?上回寄去的头名考卷可都看了?要是看着什么新书,也给我们寄几本回来……” 贾敬一醒过来,见贾珍期期艾艾的,一双眼睛也是熬得通红,眼睑下青如微黛,正想宽慰他,又想就是自己过于纵了儿子,才让他横天无日,为非做歹,总是肆无忌惮得闹出作奸犯科的事来! “你怎么出来的!”他去请托人,都没能把他给赎出来,这回人在跟前,担忧一去,就更是添气。 贾珍小声道,“是二叔请了王大人把我领出来的。” “哼!” 贾敬让人扶着坐起来,听到如此,便更生气,指着他道,“你自己说!光明大道你不走,非要往下流里淌是为了什么?你媳妇难道就不标致,那个尼……佩凤不够娇美?宁国府上下成年未婚的,也有三十八个丫头,她们难道就比不上那外头的野窑妓子不成!你是想羞死我,还是想羞死她们!” 尤氏跟佩凤见机立马跪着抱头痛哭,“我们生的不好,不讨大爷的喜欢,让我们一头吊死了……”丫环们都跪下来嘤嘤而哭。 贾珍忙去哄就,拉尤氏扯佩凤,又怕父亲再气病了,这里磕头求饶,那里做揖讨情。肠子都要悔青了,野鸭没打着不说,受一场牢狱之灾,又让二叔去求别人打捞,让父亲动气生病,还跟老婆们闹离了心,这一出弄得,他可是真鸡飞蛋打,巢空卵空。 乱纷纷闹了一场,贾珍身边的小厮全被打了板子,特别是来升,说当初在金陵还记着他二十板子呢,这回又跟在主子身边的人胡闹,差点儿把他的屁股都打烂。贾珍更是被约法九章,赌咒立誓再也不出去胡闹。 又过两日,贾敬觉得略好了些,便让贾珍备礼去谢贾政,还没出屋子,就听见有人急忙来报,“老爷,圣上百岁千秋,山陵崩了!” 贾敬全身一震,倒退几步让贾珍扶着才站稳,皇上崩了…… 什么都来不及想,先开口道,“立马挂上白灯笼,换下一切红喜之物,让人开库取麻线制布衣,全府举哀。” “是。” “你快换好衣裳找你二位叔叔。”贾敬轻推了贾珍一把,又把跟在他身边来庆反复交待,“跟着你家爷,万事不许他胡闹,圣上驾崩定有国丧,让他好生跟在二个叔叔身边,再敢犯混胡闹,你先替我打他,知道吗?” 来庆切切应了套上麻衣扎上麻绳跟着贾珍去跟贾赦贾政汇合。 丧钟一敲,城中戒严,真味馆也闭了门。 贾母看着李夫人王桂枝,两个都挺着大肚子,忧心万分,“这到时候要是哭丧二十七天,你们俩可怎么办呢。”这样的天气,酷暑难当,好人还难熬,还让两个孕妇连续跪足日子可不是玩的! 唉,谁让贾家刚出了事,不然也能两人轮流瞒着不去一个,但这时候哪里敢露头,不随众一道呢。万一被人抓住这个错漏,又参上一笔,这可是国丧! 王桂枝一想到又要跪,就替自己的膝盖先疼上一疼,过年的时候她跪过一回,那叫一个痛苦酸爽,眼下皇上死了要跪近一个月!以后宫里哪个人又死了,只怕她还要去跪!想到这个,就更加想着如何能让贾政早点外任,且她一定要跟着去,到时候焚香遥拜就算是尽了心意了,不比这个时候,百官们都一样,大家都要跪着磕头受苦,你要是轻松一点就是犯了主流,不随大流,那肯定是会被罚的。 一会儿有人报信来,“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进宫哭灵。” “是。” 唉,就是这么热,也得备跪得容易啊。 不料大家一干人还未进得宫门,就有太监大声唱道,“新君下旨,凡六十以上,有病有孕者,免进殿跪灵,各回自家焚香祈祷,烧纸举哀,方显大行皇帝之威德深厚。” 不用跪了! 别人不知道,王桂枝简直想给新皇帝点一万个赞,就冲他没想着苛求世人,起码是个会体恤人懂得变通的妙人。 第91章 常状 接着敕谕天下, 国丧期间, 百日之内庶民不得婚嫁, 有爵之家不得宴请行乐,禁筵音乐响。又令一切政务照旧,并除死刑重罪不孝者, 大赦天下。 李夫人跟王桂枝都有孕可免入宫陪祭, 贾母由尤氏陪着每日入朝随祭, 宁国府没个人照看也不像话,贾敬便求贾母,想请王桂枝与李纨一道来东府暂管一个月的事,李夫人则在家中照看着孩子们。 “我年龄大了精力不济,珍儿不懂事,珍儿媳妇又年轻, 蓉哥儿还小, 偌大个敕造宁国府里人事混杂, 看着他们混天度日,由着小主子胡作非为, 自己贪图安逸享乐,实在是不成样子!我知道二妹妹你一向治家有方,还请你给我们整治一下宁国府, 也让珍儿媳妇学些眼眉高低。” 新皇登基, 一朝天子一朝臣,贾门两个爵位……珍儿又才犯了那样没德性的错,不堪一用, 万一家里又闹出点事来,只怕在这当头上随意让小人歪句嘴,君威一出,不说为祖宗扬名,只怕就要给先人们脸上抹黑。 请王夫人过来,就是见着荣国府这两年来溃散的人心渐又重新凝聚起来,她竟有握沙成团的能耐,再来珍儿能放出来,得承她的情,让她来主理宁国府,面上里子都有了,不论她想要名望还是家财,都由着她就是。 贾母看向王桂枝,二儿媳妇渐成臂膀,凡事也可问询一二。 王桂枝却不想接,她怀着身孕,自己的孩子都快照看不过来了,珠儿学习考试能不能顺利,跟宫裁能不能好好相处了,虽说知道不应该多管,可让她放着当没看见也不行;都说女性比男性早熟是因为生理结构决定,元春那样好的一个女儿家,正处于最敏感懵懂青春期,要小心呵护照顾;美……探春应该还好,宝玉可得注意了,她已经在想干脆从源头上解决此事的办法,就是现在就从贾府的家生奴才里找几个跟比宝玉略大一岁两岁左右的小童,由奶娘一并照看着长大,根本不在他屋里放丫头。这样在她眼皮子底下,看还能养成一个总是爱吃丫环嘴上胭脂的家伙不了?肚子还揣了一个,生产坐月也不是能累的,她还不能落下病根呢。放着自己的身子不保养,去操别人家的心? 再说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能在荣国府办事顺利,那是仗着有贾母坐镇,就是有错漏了,她老人家能压得住,是荣国府的二儿媳妇管荣国府的事顺理成章,再来她肚子里怀得就是荣国府的小主子,相当于挂着免打金牌,纵再是娇仆横奴谁人敢惹?且她还不是理全府上下之事,更有李夫人偏帮,还有贾政跟贾珠两个外援,自己屋里也有知根知底的丫环们使唤听派,跑去宁国府算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贾府一家人,是被尊称为太太,她也不是宁国府的当家奶奶,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张旗鼓弄上一两个月之后换人接手还不是要变,她难道还能在宁国府呆一辈子?但凡改革怕的就是轻易改弦易辙,十有八-九都会失败,而落下的尽是埋怨,那又何必辛苦? “老太太、敬大哥哥抬爱,实应敢不领命,可惜请老太太看看我这肚子,保不准哪刻就要临盆,再说屋里还有宝玉、美玉两个小娃儿,正是学话走路的时候,实在精力不济,大太太也跟我一样,元春琏哥儿迎春蓉哥儿四个孩子看着,肚子也挺着。我这儿媳妇年龄更小,面皮也薄,说话斯文秀气的,还要调-教,还是让珍大奶奶多辛劳些,还是大哥哥多劳累些管教才是。” 王桂枝温言坚辞,她是想改变贾家之后的命运,可看着贾珍这行事,一等宁国府真正交到他手上,当起了贾氏的族长,只怕她就是再赚多少钱也是空的,有钱有势也挡不住要猪队友要自己作死啊!跟薛姨妈一般,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犯混,又抢戏子争风打死人,闹得全家被连累的下场。 还是那句话,上行下效,等把贾珍板一些回来,等下人想整理还是容易,树倒才是猢狲散呢。 见她不接,贾母尚可,贾敬却十分失望,等到与贾政跪了灵出来,仍想让贾政帮着劝上一劝。 贾政自然不会给夫人揽事,让她去劳累,好言拒绝,并觉得敬大哥哥实在好好引导儿子一番,“不是做弟弟的要说您,只是珍儿一出生便享着荣华富贵,您再宽纵了他,只怕以后更会招惹事非,不论家里的人怎么样,您领着贾珍好生办一件事,让他明白明白仕途经济的道理才是。” “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他都这么大了……”贾敬犹豫着。 “就是因为人都这么大了,孩子也有了,却还不懂事,好好一个爷们,非要往下三流走,不上想着跟那些纨绔子弟聚乐饮酒,就是比些自己哪里淘换来的玩意,最可恶不过就是左想一个戏子又右争一个□□,到时候不免头脑发晕,打斗起来,伤了倒还不怕,万一误伤了性命可怎么是好!” 贾政苦心劝着,身为人父,如何能看着孩子往歪路上走呢! 回头贾母也是如此力劝,贾敬想了好半日,叫来贾珍,“你之前总在书房搞什么花园,有图纸了没有?拿来我看看。” 虽知道要对他严些,但到底纵了这么些年,贾敬还是想着从他有点兴趣的开始,当初他就不喜欢那八股文章,是父亲逼着他读书,什么四书五经古今儒书,哪一本他没有念上两百遍,想到就犯恶心,到了珍儿这里,看他实在不愿意念书,不想让他跟自己一样,便没要求他一定要苦诗,谁知道却又害了他。 “噢。”贾珍有点疑惑,但还是双手捧上自己的那点成果。 贾敬到底苦读十年,进士出身,一看他的东西,心里就有底稿,见虽然有些是粗糙了些,但到底已经初探江南建设之精致活泼之气,想着反正他出去也是白花钱,不如实实在在弄个花园子出来,虽不算功,却也算是为家里添上一景,了已安慰 。 “这里,还要再修改,除了帮着你媳妇管家,每日你拿着图纸来跟我商量,慢慢囤积下材料,一处处得把园子给修筑起来,不拘是一年还是两年,总归老太太、太太们没来咱们家逛过园子之前,不许你再随意出门。” 贾敬叫来跟贾珍的小厮们 ,“前儿已经打发了一批出去,再有敢纵着爷胡闹的,就不是单撵出去,直接打上四十板子再发卖到西海沿子去!”他还让尤氏叫来各门的门房看更守夜的,“你们都给我醒着点神,眼下国孝在身,哪个敢趁着夜里偷摸着吃酒赌钱的,立马送到顺天府去,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在脖子上支着!一下了匙,没有我的对牌,谁也不许出去。” “是。” 大家都恭敬应了。 贾敬对着尤氏道,“你也放开手脚大胆着办,有什么难事就让你相公去办,别让他一天连点家事也不想干,尽闲出些花花肠子。你二婶子是个明白人,若有不会办的,可以去问她。” 尤氏忙应了,如此担心受怕一回,连同佩凤并贾珍屋里的妾室们,都使出百般手段,再有贾敬盯着贾珍修图查书勘测家中土地尺寸等,实让贾珍足足半年都没怎么出宁国府。 “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 尤氏笑着捧上别人送来的贺礼给贾母看,西府的二太太生了个儿子,没多久大太太也跟着生了个儿子,两个人相差不过十日的功夫,又马上要到二太太的生日,这段时候她总是过来陪着周全迎待。 贾母乐得合不拢嘴,就是国丧未了,不便请宴,不然她恨不能摆上好几日的宴席,扬扬她又得了两个孙儿。。 “好好,多谢多谢。” 与族中几位老亲说上几句话,见尤氏风姿绰约,更胜李纨一头。想到贾珍那个性子,她拉过尤氏,悄声道,“没两个月了,犯不着差这临门一脚,到时候开怀才是好事呢。” 尤氏脸上羞红,“知道的,老太太。” 张大夫那里有二太太特意准备下避孕的套子,她们早就取来用了。 王桂枝窝在床上,这回生的倒也算快,竟又是个没足月就急着落生的,好在请张大夫看过之后,说倒还好,虽是指甲盖还没长全,胎毛也没有宝玉们黑亮,养养也就好了。 天气凉爽坐月子倒还好,不会热得出汗又不让淋浴身上腻歪难受。 “妈妈~” “妈妈,抱。” 两个玉儿已经能自己不扶着东西走动了,嘴里巴巴得讲话,有时候能听得清在叫谁,更多时候都在说些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婴儿语。 见母亲只能拿手摸摸站在床边的他们,元春忙过来一手牵一个,再让奶娘帮着抱到另一头炕上,“跟姐姐玩吧。” “姐姐~” 宝玉眼珠黑亮,头一个扑进元春怀里,露出无齿之笑,还渐渐流出一丝口水,探春也不甘示弱,抱着元春的手臂就拿头去挤宝玉,两个大白娃娃挤挤挨挨的玩闹,弹动着白嫩藕节般的臂膀,一会儿又滚到另一头玩起别的玩意来,元春只觉得可爱,她坐到一边拿出帕子来给两个小娃儿擦掉口水,还凑近看了下,笑着道,“母亲,美玉比宝玉的牙多长了一颗呢。” “是嘛?” 那是不是应该添加辅食了?宝玉早就不愿意吃奶娘的奶了,宁愿喝蒸过的牛奶羊乳,不如两个人都慢慢断奶,要是按她的意思,早给他们把奶断了,可惜贾母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吃到三月也不怕什么,此时也信奉人奶最为营养滋补的。 一会儿贾政进了屋子,面上虽不显,眼里看着孩子们,嘴边泛起淡淡得笑意,见嬷嬷们守在一边,只得隔着屏风跟夫人说话,“你还有二十三天才出月子。可怜史家却来报丧,说老太太的内侄夫人好容易生下遗腹子,自己却是血出不止,就是千年的人参也没能吊住命。” 王桂枝便撑起身子,“那孩子如今在何处呢?”这恐怕就是史湘云了吧。 唉,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史家忠靖候史鼎接过去抚养了。” 贾政想着要让母亲知道,心里只怕不太好过,更担心夫人这回又早产,故想着还是让她多将养些日子,家里的事就交给珠儿跟“你不要操心这些,要听大夫跟嬷嬷的话,别总想着胡闹……” 王桂枝听他念了好一耳朵,最后为了打发他去,什么都随便应下,回头才发现他居然又拉长了她出月子的时间! 明明她坐四十天的月,再过三天就能出月子了! 再想跟他争一下,又见他领了元春抱了孩子们出去玩,只得罢了。 宝玉探春两个她常带着出去活动的,没主子跟着,那些奶娘嬷嬷们都怕在外头磕了碰了担不起责,就是让领出去也只在屋前转转就回来了,哪里能满足得了两个能在走路兴头上的娃儿,有贾政领着也好。 到了三月初一这天,虽王桂枝仍在月中未出屋子,贾母到底开了两桌席给她过生日,自己拿梯已钱给儿媳妇置办了好些寿面,尽散给贾府里的人吃。 彩云过来回话,“太太多谢老太太想着她,面她也吃了,觉得十分爽口,说等她出了月子,就给老太太执壶倒酒。” “知道了,你也去吃上一碗,再回去服侍你太太。” 贾母笑呵呵着,她左手边,元春琏哥儿蓉哥儿迎姐儿,还有宝玉美玉小孩子们坐了一桌,竟是满满当当的,看着她老人家心里就高兴。 李夫人却是心中暗笑,“明明早比我生孩子,却要比我晚出月子,也不知道她那月子天数,是怎么算的,竟连生日都被拘得不能出来。” 看着自家孩子齐齐整整的,不免想到史家那个可怜的女娃儿,贾母心里一软,便对李夫人道,“史鼎又没照顾过孩子,他老婆也没生养,哪里能照顾好呢,不若你派人把那小娃儿接过来,也放在我屋里照看就是了。” 不过是个孩子,也费不了多少事,李夫人见贾母高兴,便点头应下,“我这就找人去办。” 贾母想着,“也不知道敏儿的孩子怎么样了。” “老太太不用急,就算有着小孩子姑奶奶不回家,姑父这段时间怕也要来京里赴考不是,到时候您亲自问他。”李夫人道。 “是了,日子过的快,说话间秋闱就要到了。” 这可是新君的头一回科考起试呢。 王桂枝虽还不许出屋子,到底去沐浴间里痛快得洗了一回较热的热水澡,正坐在炭炉前由彩凤擦着头发烘着,就有人来报,说真味馆的大师傅李古年找太太。 “摆上屏风便请进来吧。” 李师傅稳重,冯刀灵变,两人在真味馆配合得不错,再说真味馆开了这些日子,就算有些个问题,也没让李师傅急得亲自跑来找她的,定是有什么大事。 李古年忙给太太请了安,就急道,“太太,真味馆的订单都排到五月去了,好些材料都一时凑不够,可我们一说暂时不接席,或者是说某道菜不能做,他们就说我们真味馆是真的要搬家,这几天馆里生意虽说多了三成,添了好些陌生的客人,但我实在担心,事反常状即为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码万字大章的,可惜今天要失言了,明天或者后天一定补上,因为周末跟家里人喝了点酒,加上空调突然就不通电,又燥又烦,还有些头疼,抱歉啊~ 第92章 外任 打从太太管了厨房, 画出大饼示恩扬威,结果却是一言九鼎言出真践, 真味馆开张之后,说的话允的诺全部都一一兑现,看着儿孙们都有了前程保障,各有其职, 各自的赏银就不说了,每年年尾还会根据菜品评价什么销售提成,给有分红。自己这一身的手艺也算是传承了下去,接着还要去山西开分馆,虽说愿意去的就要离乡,但树大分枝,主子一心不想着大家伙内斗, 这是十分好的主意, 所以不论是他跟冯刀,都领着大家用心学习表现。真味馆就像是条大船,大家都上了船,这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拼命往船上涌,这要是闹得不好, 也会把船拖垮的啊! 李古年眼看着这金光大道莫名淹来洪水,大家累倒是不怕,怕得就是哪里做得不好,到时候反倒砸了招牌,毕竟太太三令五申, 真味馆凭什么卖的这么贵,就是凭得真材实料,奇货可居。所有的味道一定要按照他们所研制的密方,是一点儿也不能错的,不然他们做饮食的,哪一道菜变了味儿,就绝对不是损失一个客人的问题,而是打得整个真味馆的脸面,只有反复日久月累的坚持,才能让真味馆变成一面让所有人知道印象深刻闪闪发亮的金字招牌! 宁愿不接,也绝对不能把不成功的菜品端上桌。 “嗯?我们确实要在山西开分馆,却没说要搬家啊……” 王桂枝可没想着把整个真味馆都搬去,在京城里钱赚得好好的,她干嘛关,再说还好不容易在新君那里都过了明面。 不论做什么生意,准备工作其实都比实际开店要来的多,眼下厨子们固然有,可说能足够应付,还是差点儿,这是急不得的,再说地址虽然嫂子派人选好,再修筑都还没完工呢。 “太太说的是极是!可眼下可怎么办呢?您也是知道的,能上咱们真味馆来吃饭的,各个可都是有钱有势的贵人们,不定哪一个还是皇亲国戚……就算是您不说,我们也不敢得罪他们啊!”李古年道。 “没跟他们好言解释一下?” 王桂枝倒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上赶着送钱? “说了,可他们都不信啊,好像吃得上的才是光荣,吃了这回就没下回了似的,他们凶起来,别说那些孩子们,就是我这把年纪,都觉得心里发虚,好些个爷直接把银票往那掌柜的脸上扔,你还回去人家还不依,说是他是什么人物,想吃个菜难道还吃不起?”如此这番,“您看看,这可怎么办?” 啧,王桂枝笑了下,“先提价,提个三成,看看怎么样。不要心急,也不要慌,有我呢。告诉他们,材料有限,每天只有二十位的名额,要排的就排,不排的把钱退给他们就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守着本份就是。我们真味馆,就是给人吃饭的地方,你们只要把菜做的一模一样,好好得客气周到端上去给预约下的客人,剩下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办。” 无端端地,没人搞鬼她是不信的,真味馆的一些菜是特别,是她专门想来的噱头,在这时候还没有,毕竟后世资讯发达,很多菜谱直接就是点点就能出来,但要说就一定比一些百年老店的味道要好,那也不一定。 毕竟人的口味是不可能一致的,把真味馆打造成独一无二奢侈消费地方就是她的目的。 打从一进门起,就让人感觉到真味馆的古朴、雅致经典,要有进去就身份不同,不用看菜单,就知道,这里的东西肯定不便宜! 比方二楼每个屋子的陈设,最少也得是黄花梨百宝嵌花鸟图的成套家具,就连一个长方盒也是,酒器每回跟着菜得也配不一样的,最低也得是青玉雕鹤鹿同春图璃柄鸡首壶,白玉云纹龙嘴带盖执壶等,再加上几乎把她屋子里的座钟都搬出去,如今还是难得的贵重物,铜镀镀金美人图花插式挂表、金珐琅转花葫芦式钟等,连个圆盘都得是前朝某代的剔红茶花绶带纹的。 更别说由贾政执笔,专门烧制的配套瓷具,还有贾赦与贾敬的扇子,把老太太的好东西都借了不少东西出去,把贵,重,奇,珍,四个字弄得透透得,务必让人的屁股还没坐下,就觉得自己来到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随之而来绣之而成的菜单,统一漂亮的女仆,不不,女婢与小厮们,要是想摆谱的,可以连你吐个骨头也拿帕子给您跪着接。 咳,店里其实有一半的钱,都是加收的服务费~ 这样的地方,其实就是给有钱老爷们装逼花钱的地方,打十番评书唱曲的那也是陪送的。 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上赶着送钱,她也不想这样的美事儿,肯定是哪里有鬼。 不是哥哥的政敌?就是忠顺亲王?咳,没办法,她也就知道这么一个敌人。 “是!小的明白了,那我马上回去。” 李古年讨到了主意,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处理的。 “嗯,去吧。” 王桂枝让彩凤给她梳头,“去王府问嫂嫂得不得空,能不能来见我一面?要是不得空……先等等,我先写封信给她。”嫂子每日也有好多事呢,还是写信方便些,过来的话说话是容易了,就是时间浪费在路上了。 每日里拿拿笔还是有成效的,所以她如今也敢大着胆子写上几个字了,但还是做不到一笔簪花小楷,只能说尽量工整得往小里写。 例行问好之后,便先要问商队最近的吞吐量了,毕竟交通不便在这里,有些食材调味,要正宗还是得在当地采购,一来一回时间无法避免。当初为了安全,再说本来贾府能去的也都去了,占得本来就少,扩张后更多人都是大嫂手里,但只要管理方针没出问题,王桂枝绝不会出言干涉,免得让嫂子误会她想染指商队这块蛋糕。 她可以跟着开发物流快递线就已经满足了~钱哪里是能赚得完的呢。 知道了具体数量,才好调配,再划画一下京都跟山西的来往送货路线,当然也要问一下是不是哥哥要派往山西了,反正楼都快起好了,应该可以告诉她了吧。 “太太想派谁送?” 王桂枝想了下,“还是派周瑞家的吧,之前她来见我几次,当时都没空,也没给她分配什么差事。”身边的丫环能干,又都在眼前,有事都交给她们办了。陪房们本来就各自有差事,她也就一时没想起她们来。 彩霞让听差的去把周瑞家的找来,接着把信拿蜜腊封贴上,拿到火前微微烤了一会儿,“太太,大太太打发人来问您。老太太要留史家姑娘在她屋里住,虽说把琏哥儿移回到她那儿,可平时照顾他的人都跟着过去了,这一下子就缺了好几个人,到了老太太跟前儿,史家姑娘肯定得有人照看,那老太太的使唤人就更少了。让您看着,得买些人回来使呢。” “我们的家生女儿们都派上用了吗?” 王桂枝有些吃惊,她已经觉得贾府里有不少人啊! “要按老太太说的,就是都不挑,全都用上只怕也不够,大姑娘说是渐渐大了,要有大家小姐的体统,最少要给添两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二哥儿,二姑娘您要给他们断奶,知道您不喜欢婆子在跟前罗索,也得多拔每人两个大丫头照看不是,还有三哥儿,也不能厚此薄彼,就是您这里,我……我的婚期又是您应下的,也得有人替补位置。”彩云说着,拿出各房名册把添的人数一算,比个手势道,“最少也得添十六个人呢。” “把哥儿身边的人都换成小子们,也要这么多吗?”王桂枝问着。 “你这防微杜渐也过分了些,就是配些小子,也不能一个丫头都不给他们吧,难道针钱活儿也让小子们干吗?”进得屋来的贾政道。 贾政早知道了她的心结,哪里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些? “针线活儿让媳妇们干呗,她们也更会照顾人呢。” 有了贾珠那个教训,要是让丫环们再跟宝玉,眼下才生下这个小子一起在屋子里住着,她那就是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别说到时候大了,他们舍不得,就是她能毫无人性得把她们都扔过墙去吗? 又变成跟贾珠一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这回事。 王桂枝想着宝玉的左性,他的态度自然是超然前卫,他是从心尊重着她们女儿家的,所以她们也愿意跟他好,晴雯就从来没把宝玉当成外人。可这世上的女儿家们太难了,苛求的也多,让宝玉这独立独行得一闹,反显得她们不尊重起来。 金钏命丧、晴雯被撵,不能说没有宝玉与她们玩笑中下的因。 再说他对着所有人一样,其实就是对爱他的人的不公平,黛玉说的那句,我知道你心里有妹妹,可你见了姐姐,又会忘了妹妹了,想想就让人心里一疼。感情上的事儿,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呢。 “主要还是想着,爷们都是要出去办事的,要是长期在妇人女子手里,还是少了些刚敢果毅,而且老爷您看珍哥儿,他为什么总是办些糊涂事,还不是身边的人都只知道听话,而不知道是非,当小厮也不能不知道道理不是?我们提前教起来,日后他们就有现成的人可以用了。” 王桂枝歪理也是张嘴就来,“除了眉眼高低,也得教些品行,免得近墨者黑,要近朱者赤才好。您平日里又忙,总有一时照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看到了明白是否正确才能在您问的时候回您啊?” “再说念书学习也是,有多几个伴儿一起比着学,大家都会进宜的,一个人也孤单。” 贾政不由笑道,“你总是有理。” 也许是孩子生的多了,真味馆生意好,她的底气更足,对着他说话早不像以前那样斯文克制,而是款款而谈。但他心里,也更喜欢这样的相处的方式,再说她对他的心意,他怎么会不明白…… 耳后发烧着,贾政轻咳一声端过茶钟,“就照你的意思吧。”他想了下,“老太太那里,还是选些能干点的,她老人家也是会调-教人的,当初赖嬷……” 他微蹙了下眉头,想到赖大跟他媳妇获罪被杀头,她几乎哭瞎了眼跟着赖二过活,原本的她,在母亲屋里,可也是爽利干脆的人啊。 看来,时间总会改变一切,包括他自己。 贾政看向王桂枝,“内兄说,也许不日之后圣上就会下旨,派我去山西当布政司。” 什么? 山西? 贾政去山西! 桂枝手里拿着的笔都掉了,刚才写完信后,她干脆就着研好的墨练字描红呢。 “老爷,您,您要去山西?” 不是哥哥要去,是贾政去?可贾政,贾政不是一直都是个工部员外郎?别人续的书里他倒是被派了外任,是个江西粮道却让下人们摆弄了,闹得好大亏空与笑话。 “是,怎么你不高兴?” 贾政原以为她会很高兴呢,毕竟他派差外任,她才能出门不是?难道她只想着在家里陪着孩子们,不跟他一道去吗?一想到这里,贾政的脸都黑了。 “那当然没有,我只是有点意外。”王桂枝干笑了一下,布政司又是个什么官?她马上想到上回跟他说过的弹簧,不会因此就做不出来吧,那山长水远的,坐在马车上不把她的屁股都颠坏啊,“那您弹簧还能做出来吗?” “咳……还要等些日子。” 一说到这个,贾政的脸更黑了,明明听她说是个挺好用的小东西,样子也不难,那铁匠一下子也能做出来,可压上两下,没几下居然就断了…… “那可要快着点才行,不然咱们坐马车的时候怎么用呢?”王桂枝想着能去山西旅行也不错,“老爷一定得放在心上,有了弹簧坐马车就会舒服多了,咱们大人倒也罢了,孩子们可怎么经得住呢?” “孩子们?” 贾政才觉得心里好过点,又听出一丝不对来。 夫人竟然想着把孩子们都带上任,这,这哪里行呢,就是他,他同意,老太太也不会愿意啊! “当然了!您好不容易派次外任,我听说外任的任期不过三年,别说元春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远门,您好意思有这样的机会,却不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她可就要嫁人了呢?再说宝玉、美玉,咱们要是不带上,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认识我们了,那可怎么行呢!就是小的……既然哥哥姐姐们都带上了,怎么好就剩下他一个呢。” 王桂枝出去玩的时候,有机会一定得带上孩子的,不是说什么享乐,哪怕吃住节省一点儿,不买什么纪念品都行,而是有时候出去真的会看到不同的人,见识不同的地方风情,那种经历与感受,就是书本上也不能全部给予。 见丫环们已经体贴得都走出去了,王桂枝想着能够全家旅行,也走到贾政身边拉住他的衣袖央求着,“机会难得啊!您想,人这一生时间也就这么短,咱们俩都是快要四十的人,这次错过了,可没有下回啊!老爷~” 可惜自己不够漂亮,又还在月子里,不然就是不要脸勾-引他,也一定要让他松口答应! 贾政被这样扭糖似的撒娇,某一瞬间竟荒唐得觉得夫人跟要糖的小儿一般,心里又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可爱,不禁按住她扯袖子的手握住,“别闹,这旨令都没下呢,还没做准。” “我哥哥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王桂枝想着,他不是四大家族里官最大的一个吗?很多红学家都说,要是王子腾不死,元春说不定都不会突然无故在宫里出事去世呢。只因为最有力的支柱王子腾不在了,忠顺亲王才向这个看似风光实则内囊而起,代表着某派系的贾府下手。要算账了,罪名自然是随便都能抖落出来的。 不然对皇上而言,像贾府这样不往官路上走,就在家里享乐的,就让他们四代而绝就是了。 哼,提到内兄就这样信任肯定,贾政嘴微一抿,“那谁知道呢,天恩难测,反正圣上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是啊,谁知道……”王桂枝正复合着,见他眼里有火,用力把她拎到榻上,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 干嘛啊!她说错什么了又犯病了? 新君冷笑着提笔写下朱批,又打开另外一篇折子,“怎么?他们真的按捺不住了?” 王子腾立着都觉得背后生寒,“是。” 要不是当初妹子提醒,谁知道太子转眼就成了废王,新君竟会是眼前这位呢。当初沉默少语,好像并不出众的四皇子忠和亲王,当时光论大行皇帝的恩赏也是最低的,好像受到的呵斥也是最多的,万万没想到啊…… “也是,再不动手,等我的位置坐稳了,他们就更没办法动手脚了呢。”新君又画上一个红艳艳得圈,“我那好六弟,没去找你?” 以前看不出来,今上的威仪真盛啊! 王子腾小心答道,“派了门下一个长史过来,说是想给我的侄女儿提亲。” “他倒是想的挺巧的,给谁提呢?他的哪个儿子?要想给您这个京城节度使,管着三万兵马的主帅,最少也得是个侧妃吧。” 虽然话极淡,可王子腾却觉得头悬利剑,“是大公子。” “嗯,你答应了没有啊?” “臣岂敢高攀,再说臣的侄女儿已经许了人家了。我大哥无官无职,没资格参选,故而来了京都就定下了人家。”就是没有也一定得有! 放下手里的笔,新君端起成窑茶碗,盖子轻轻拔了一下,发出极轻微清脆的声音,“许得哪家啊?虽说是无官无职,到底也是都太尉统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弟弟可是京里的一品大员,手握军政大权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好许人?又或者是今上看中了什么人?可今上一向不是个好色的,如今三宫六院都没住满呢,跟皇后感情相合,膝下两个王儿都是出于正宫。 不是为自己选,难道是想配给皇子吗? 王子腾想到这里,背后的汗更是凉津津的,不是他觉得侄女儿不好,而是让她进得宫门,才经历一次皇子争权,这一嫁只怕日后更多纷争。不行,断不能让今上以为他有攀龙附凤之心,且熙凤的个性就是争强好胜……绝对不行,看来上次柳大人说的自己的孙儿不如拿来一用,他正想张口。 不料新君又言,“怎么?难道配的人太低,说不出口,也是,三品以下的官儿也太小了些。” 看来又不行,王子腾咬牙道,“不是,因是配得贾府大房长子,所以……”他记得之前夫人跟他提过一句,说是当时贾赦之妻李夫人让妹妹问他王家,有没有跟贾琏相配的女孩子。 “原来是贾家。”四大家族,连络有亲,这倒也罢了,新君想想。这样也好,到时候有什么不好,不论拿哪一家开刀都行。 “行了,你管好你的兵别乱动,看好九门。下去吧。” “是,臣跪请圣上万安,臣告退。” 王子腾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往外面走去,三月间的天气,他连鼻头都是汗。不过好在,也算是又平安渡过一劫了。 只求各位亲王,少折腾些吧,今上当初可真真是扮猪吃老虎,眼下也没忘了这本事,外松内紧得扎了个大口袋,只等着想窜天的往里面跳呢。 也等赶紧告诉妹子一声,统一一下口径,也不明说,到时候再看看今上的意思,要是想不起来随便找个借口免了也行。不过想想,正嫁到贾家去,对侄女来说,可算是不错了。 有个亲姑母照顾着,贾赦贾政长的都不差,想来贾琏那小子上回看着也算机灵,也算可配了。 这事不过王子腾转念一过,他更担心的是贾政。 本来他猜测今上的意思,一旦登基上位只怕就要接着当年他曾办的事,查办各省亏空或者严防水患,他这个重要位置肯定是得换给新君自己的心肝人来坐的。山西人在朝廷里的官员多,地方盘根错节,弄虚作假、粉饰浮夸可是最严重,也是最难办的。 他是防着自己要去,才让妹妹在山西开分店,打算往里面安插人手探听底细,官场也如战场,知己知彼才能对敌,可怎么也没想到,今上居然派了贾政去山西当布政司。 这不是把他妹妹给坑了吗?别说贾政一直以来都在京里当个学差轻松官,办事能力实在难说,到时候被山西人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受圣上责问…… 他一去最少三年,他妹子不守了活寡? 一想到这里,王子腾不由大叹,当今皇上的帝王心术,实在是有点让他难猜啊! 不过都走到这里,他也断不然不会放弃,他摇去心里那点悲悯,大步朝外走着,得先把师爷给贾政准备好,钱粮跟律法都得有…… 冯贞兰得了王子腾的话,只得把写好的信撕了重写,想着要照顾王熙凤这样的小姑娘,她就为妹子心疼起来,就看大嫂整天为着大哥身边的女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贾家也是公门候府,身边更少不了人,哪里能消停得了呢。到时候两口子一闹,一边是亲侄儿,一边是内侄女,岂不是两面不是人?还好老爷说这事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也可以退掉的,只是眼下一定得对好口径,不然一个欺君之罪,也不是闹着玩的。 更想着老爷的官位保住了,却要让妹夫放着安逸的京官不做,要去山西劳心劳力得追补亏空,到时候上头还有一个山西巡抚压着,只怕是办的好没有错,办的不好就是过,大日头下顶着石臼做戏,费力不讨好啊! 还有妹妹的真味馆,那些架着秧子鼓吹着要搬走闹事的,还不是想攀扯上老爷,给御史口舌好起笔,不然别说两百两五百两的席面,就是一千两的席也不是没有,还故意传些闲言碎语,为得闹出风波来,好让王子腾为难。 最后想着想着,还是去亲自见王桂枝一面更好,又忙让人弄一分重礼,又加了两份礼给贾母李夫人,想想还准备了一对碧青天然缠金丝的镯子。 “去备车马,去荣国府。” 王桂枝轻轻拿加了玫瑰油调成的自制口脂往嘴上抹,真是的,用那么大力,害得她都溢乳了。可恶的家伙,撩完就跑,自己说是看什么山西典籍去了。 正恨恨想着说不定跑去哪里泄火了,就听见有人来报,“王家舅太太过来了,现跟老太太请安说话呢,说一会儿就过来看您。” 没想到大嫂竟然让她给请过来了,王桂枝有些不好意思,忙让她们给自己按衣服,“大嫂难得过来,你们看着点,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她问安。珠哥儿也是,虽说参加会试,但他毕竟是头一回,不要对自己过于苛求,平日里有着滴水穿石的功夫,也不差那么一时半刻的。” “是。” 贾母乐呵呵得,看着冯贞兰道,“舅太太快吃茶,这是前儿有人送来的福建春茶,我吃着倒还不错,味香且淡,正合了我的脾胃。” “我正想说这茶我倒还没喝过呢,原来是老太太的爱物。”冯贞兰看着贾母,想着妹子还在月子,而且此时也不好瞒着贾家的老祖宗。 客套几句后,冯贞兰便对贾母道,“我有点事,想告诉下老太太。” 贾母明白得挥了下手,让丫环们都守到外头去,“舅太太请说。” 冯贞兰便将王子腾当时为难,怕将侄女嫁个哪位皇子便成其之派系,所以当着圣上将与贾家贾琏定亲的事说了,“都是我家老爷不对,当着圣上的面,私自做主把侄女儿许给您家。”她抱歉恳切说道,“实在是权宜之计,虽说对不起,但请老太太暂时全一全我家老爷的话,好在孩子们都还小,到时候只说八字不能配,退了就是。” 她把准备好的镯子捧了盒出来,“这里有一套镯子,您先收下,算是定物,到时候您家琏哥儿不愿意娶,不论是另有佳人还是觉得王家不对,只管把东西退回来给我,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自就知道该怎么办,您看如何?” 贾母如何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再说以王家的家世,能结亲也是不错的,她笑着收下了东西,“您放心,我还知道轻重的,王老爷的妹子是我的二贤媳,都是一家人,这样的事,我岂会不帮呢。” 冯贞兰恭敬一礼,心里松了一分,又跟老太太说了好些话,才告辞往王桂枝这里走来。 贾母又看了看镯子,交代依人,“好好收起来,不用记档,可千万别忘了。” 依人有点奇怪这吩咐,也只得照办,想来想去,只好收到贾母卧床的档板之下,收到这里,万无一失。 冯贞兰过来,信上问的事一一说清楚了,再把重礼给王桂枝一送,丢下王熙凤暂时跟贾琏订亲的地雷,说再过两天就给贾政送谋策师爷过来之后就走了。 留下王桂枝久久无法回神,她还以为王家大嫂这样给王熙凤选亲事,跟贾家应该没关系了呢,结果绕了一百八十弯,竟又拐回来了! 难道王熙凤跟贾琏的姻缘还真是上天注定得不成? 想到这里王桂枝不禁打了个寒颤,彩云一见忙扶她到炕上歪着,“您还没出月子呢,一天天忙着忙那的,还是您自己说的,身体是什么,一切的保障,幸福的本钱的。” 革命的本钱,只是革命这两个字不好说。 王桂枝看她关心得可爱,笑道,“知道知道,这不是知道有你看着嘛。”她又遗憾,“嫂子走的太快了,只抱下了小哥儿,大的们还没见呢。” 彩霞拿了薄被过来给她披着,“舅太太风风火火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才让人去请,后来又让大爷他们有事就不必过来。” 见彩莹轻轻给她捶着腿,没一会儿眼皮就往下闭,便轻轻招了下手,自己跟彩云退出屋子,想着大姑娘可能来的最快,太太睡了怕白跑一趟,“你把这个洋绫子记到给大姑娘了,我拿了去。” 彩云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彩霞自己拿了绫缎,轻摸着上面勾得暗花,领着一个小丫头就往大姑娘处走,穿过走廊,就听到大姑娘一管轻脆之声,“我懂一点儿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自己做针线?” 听到这里,彩霞忙拿手指在唇上比了,让小丫头禁声。 一会儿古嬷嬷慢声细语道,“大姑娘自己做的东西,岂不是饱含了你的一片心意,再说您的手也巧,人也聪明,就是学了针线刺绣,对您也是件锦上添花的好事。再说妇容妇工……” “啧,嬷嬷您又来了,当心我告诉太太去。” 彩霞暗自点头,当初这个古嬷嬷给大姑娘穿小鞋,太太知道了之后可罚了她的呢,这事虽然是之前那位彩霞那时候发生的事,可那个不会传话,蠢笨的春雨却是她姨表妹,被如今的余信家的,收拾得可惨了。到现在还是个小丫头,也没人敢给她差事,就怕她连话都不说,白误了事不说,府里如今的规矩严,亲戚们还要受连累。 没想到古嬷嬷竟也不怕,仍是不缓不急得,“大姑娘就是告诉太太,嬷嬷这话该说还是得说,大姑娘您被称一个大字,就是妹妹们的表率,您要是横不拿针,竖不拿线的,以后让妹妹们都有样学样,以后要许人家的时候,岂不是会说贾家的姑娘居然连针线都不通?再说太太为什么让您自己做小衣裳做玩意儿,也是想您自己有兴趣去学习一下针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反正嬷嬷你总是有理,那我每天只绣半个时辰。” “大姑娘您真聪明。” 元春笑着说,“嬷嬷您不用夸我,我知道你这样夸我,不过是想我让听你的话,学针线罢了。” “大姑娘能明白人心,真正聪明,不是老奴妄言。” “别捧了,我不爱吃这个。”元春挥手道,“还是母亲说的对,只要我是主子,那我想什么时候听好话就能听着好话假话,只有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才能听见真话,坏话。” 古嬷嬷被这话一惊,又想说什么,只见元春已经瞧见了窗梗上的影子,“外面是谁?” 彩霞笑着进了屋子,“大姑娘好,是我。” 见是母亲的人,元春便让人递茶,“彩霞姐姐怎么过来了?我才想着过去呢,母亲跟舅妈话已经说完了吗?” “正是为着这事儿,舅太太因有事,没说两句话便走了,太太又瞌睡,怕您去了无趣,就让我拿了这绫子来给您。”彩霞把手里的洋绫递给元春身的丫环。 元春点头道,“那我晚点过去陪母亲吃饭。” “那我就回去了。”彩霞吃了杯茶,见元春正调色画画,就要回去。 “嬷嬷送送彩霞姐姐。” 元春没抬头,美玉的娃娃让宝玉不小心扯坏了,美玉哭的伤心,宝玉那么小的娃娃,好像还知道要哄妹妹,她觉得好玩,又不值当什么,干脆多做几个让他们玩好了。 彩霞见古嬷嬷送她,便问她,“古嬷嬷,您又多事,给大姑娘教规矩了。” “是。”古嬷嬷倒老实没客气得认了。 彩霞不由笑出了声,“您就不怕我告诉太太?” “太太把我派给大姑娘,除了让我告诉大姑娘宫里的一些事,让大姑娘明白宫里凶猛险恶之外,难道就没有让我告诉大姑娘宫里规矩的意思吗?大姑娘总归是要采选,要走待选才人这条路的。要让大姑娘走得平平稳稳,就不能出头。可不出头的意思就是,既不可以做的太好,也不能做的太差。如今哪个女孩子不做针线呢?如果大姑娘不会,万一让宫里的主子们以为大姑娘是故意漏怯引人注目可怎么办?所以,凡是女孩子会的,大姑娘应该都会。” 古嬷嬷语调平缓得说。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彩霞不太懂,不过她都记了下来,准备等太太醒了,都告诉她。 “多谢嬷嬷了,请嬷嬷住脚,回去吧。” “是。” 古嬷嬷半蹲行了个优雅标准的礼,看着彩霞离开,唇边微微有着一丝淡笑。 新君居然会是四皇子忠和亲王,她唯一有份参与教养过的皇子。虽不敢说一定懂得今上的脾气,但一些喜好,她还是清楚的。 太太这个人,这两年多来,她也算渐渐看明白过来。她是个严谨得前行者,她的目标理想不会莽撞得冲上去就做,她会先观察之后做计划细密得小心实行,有一个自己的尺度,在有限的空间里极力表现。 而她的女儿大姑娘元春,不但天资更加聪慧,且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了中庸之道,更懂得她母亲那套在规矩里找寻自己的乐趣。她敢保证,要是大姑娘被选进宫里,绝对不会泯然与众,最少也是个正宫主妃的位子。 多谢神,让她能到这样一位主子身边,古嬷嬷以绝对不会相差两寸的步距一步步往屋里走回去,她将有幸,再次回到那让她成长,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宫廷!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再说大话我就打嘴,没有空调满脸油光。 要花花,要表扬~~~~星星眼~ 第93章 奶黄 王桂枝小睡起来, 忙拿过自己的小册子翻开看着,如果贾政真外任山西, 那么她的今年工作计划也要跟着调整。 首先就是要想办法让贾母、贾政同意让她跟孩子们一起去山西。是, 在这个时代出行不便,但就是因为不方便, 那更要排除万难去做,特别是像元春跟她, 说不定就么一次啊! 再说赚这么多钱养活了这么多奴仆是干什么用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哪怕是要赫赫扬扬出京城, 她也要干一回。 毕竟机遇都是千载难逢的, 全家去山西旅行啊! 要是怕打眼的话,可以先假借真味馆山西分馆博味楼的名义先让一些人过去……唉呀, 彩云要成亲了,不然她用着正顺手啊,嗯, 就是要考虑一下她身边这些年龄大些的丫环, 万一有亲事的, 不能耽误了人家, 不愿意去的, 也要问问。毕竟一去任上, 不算来去的时间, 算平安过渡也要三年呢, 要是不温不火,说不定还要连任的,人员调配上面也要顾忌在前…… 怎么劝贾母呢?只要老太太肯了, 贾政那里,她倒还有四五的成把握…… 出行在外,不像现代只要带上手机跟钱就行了,钱也要带足了,可带多了钱,到时候有盗贼劫匪怎么办,不知道布政司这个官儿,能不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坐着轿子,有什么回避之类的牌子举着?要是可以的话,那倒是安全多了。这样都敢犯来的,那肯定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人数跟机率很小。看来还是得请嫂子给她安排下商队一同上路,好有个照应。 山西好像也挺冷的,现在就把孩子们冬天的衣服准备起来才行…… 要是有支自动笔就好了,这一下子千头万绪的,王桂枝怕思虑不周,毛笔对于她而言,还是麻烦,就是最小号的毛笔,对于她而言也写不出小小的蝇头小字来,很容易就乌成了一团,要是心一急,写的匆忙些,回头再看,更看不出来什么了…… 她试过拿给自己画眉的黛墨,却是太软了。 “太太,您拿着眉笔做什么?想描眉吗?” 王桂枝没叫人进屋服侍,三彩就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儿,彩霞才回来,悄手悄脚得进来,就看到太太拿了妆盒里的螺卷黛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太软了,写不得字。” 王桂枝喃喃说着,彩霞听了却笑,“太太您想拿这种笔写字?我倒记得老太太那里收着几支包着银壁的,是这种东西呢,好像是之前哪个国家的王送来给皇上的,说是画画的东西,当时国公爷也得了这赏。”她想了下,要不是之前太太管里库房清查东西,清点出来的时候捧给老太太问,说不定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呢。 “太太想要吗?我帮您去跟老太太讨一支怎么样?”太太难得想要个什么东西,又是彩霞知道的,再说这东西老太太收着也是收着,不金不银的没别人用,白收着呢,“就是不知道这么久了,还能用吗?” 石墨做的啊,据说可以放好几千年呢,她的骨头都化成灰了人家说不定还在呢,王桂枝点点头,“好啊。嗯,你先让厨房做个钵仔白糖糕跟奶黄包,拿着点心去讨。” 彩霞笑着,“太太也太小心了些。”值当什么呢,老太太记都不记得的东西。但她心里又警醒一分,太太比老太太还宽厚,但规矩却是一点也不能错的。 她先让小丫头去厨房传话做点心,自己把刚才送洋绫子的事给太太回了,“我听着古嬷嬷说要教大姑娘做针钱,大姑娘开始不喜欢,古嬷嬷就说大姑娘是老大,要为妹妹们做表率,而且别的姑娘们都会,她不好不学的。大姑娘就说她每天只学半个时辰。”她看太太写着东西听,才小心得添上一句,“我还问古嬷嬷,您怎么又教大姑娘规矩了,当心太太知道了罚你。可她说,就是太太知道了,也会答应的,不然怎么会把她放到大姑娘身边呢,她既然知道这对大姑娘好,如果不说不教,那更失了下人的本份。” 王桂枝放下笔,背起手想着,这个针线,如果每天只学半个时辰,倒也说不上错,这对于现在的女孩子们来说,就跟男人要读书差不多。她上辈子教养女儿,也没有因为她喜欢玩就不让她每天练习钢琴啊!什么都不教给孩子,那是害了孩子了。 只是古嬷嬷这话说的也漂亮,办的事也没错,可她这感觉怎么就觉得有点不对呢? 王桂枝又想了一下,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想着古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也就是说连公主等也要拿针钱的。 “彩霞,我记得老太太屋里有个丫头叫珍珠的,她的针线活特别好,是不是?” 彩霞点头应是。 “嗯,这样,你去问老太太要东西的时候,跟太太提一句,让大姑娘跟珍珠学学针钱就是了。就按大姑娘说的,一天半个时辰,就在老太太跟前儿学,什么时候嘛,看大姑娘自己定。”就当是课外学习吧,一个小时的时间。 彩霞记下来,一会厨房把点心送来,她就领着去往荣庆堂。 一会儿李纨,元春都过来陪她吃饭,王桂枝便对李纨道,“珠儿最近怎么样?虽说是想让他试着下场,可也别太过于勤奋,到时候把身子操累坏了。”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 李纨坐在下首,听了便站起来回话道,“眼下大爷都歇在了外书房,除了每日我拉着让他出去走万步之外,也时时嘱咐小厮们让每过一个时辰让大爷起来走动醒神,天一黑就说不许点烛熬夜,只是……” “只是怕他不听。” 王桂枝想着贾珠从林如海那里回来,是一心扎进了科举应试之中,也不知道林姑父到底跟他说了什么,闹得他学子心炽,跟高考生差不多了。 这时候也不好打击孩子的学习上进心,王桂枝便道,“那你多多关心他的饮食,用功可以,吃饭的时候不许看书,你以后陪着他用饭,盯着他吃。嗯,每天走一万步是很好的,之后继续保持,张大夫的那个五禽戏,你也让他练一练,你们也能练的,多活动筋骨是好事。”王桂枝笑着道,“我能顺利生下这么几个好孩子,就是平日里时常活动的缘故,你们都记下了?” 李纨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怪不得太太常常走动。 “是!” 元春拿帕子捂了嘴对着李纨笑,她知道母亲这话是对着嫂子说的。 “去吧,把这道鸽子汤拿着就陪他去,我这里有你大妹妹就行了。”王桂枝又添上一道素炒黄豆芽。 李纨红着脸应是离开。 王桂枝看了眼一边平静恭敬的古嬷嬷,“我听说古嬷嬷的针线活很鲜亮啊?” “不敢,蒙主子看得上眼。” 古嬷嬷上前一步道。 “既然这样,我的大姑娘,我借你的嬷嬷过来段时间,让她帮我做两套衣裳出月子的时候穿,好不好呀?”王桂枝看她样子挺老实的,找不准哪里古怪,干脆就先分开好了。 元春自然答应,“好啊,古嬷嬷特别会绣花边,她会十几种样式呢,母亲想做什么样的衣裳?” “那就让古嬷嬷给我们俩做一样的好不好?正好过不了多久就是芒种节,老太太一向喜欢热闹,肯定要摆饯花会的。” “好呀,那母亲您别选大红、桃红这样的料子,已经有两身这样的了,咱们这回试试用宝蓝、鲜橘这样的颜色吧。” “行啊,你舅妈送来的布料里好像一匹金色明黄的……”本朝最尊贵的颜色乃是紫色,且只要在上面五爪金龙或是五爪金凤是不用避讳的。 等回荣庆堂,贾母把请安的她拉起来,“我的儿,你母亲说你想学些针线?是正经道理,我已经让他们弄了些料子摆在花厅西屋收拾起来,那里有玻璃镜子,阔亮。又有花树,你针上几针,就看看花儿喂喂鸟,不会伤了眼睛。” 要什么洋画笔?还不是想着儿女们,也是她年龄大了没注意,元春都十一了,是应该正经学些针钱,光是念书会弹琴画画可不行。 元春忙应,“老太太真疼我!” 贾母搂着她抚拍亲热,这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呢,“不疼你,我疼谁去!”把珍珠叫来给元春磕头,“这是我屋里的珍珠,从打她娘开始就会做针线,我把她给你了。”她指着珍珠道,“你跟了姑娘,就叫银绣吧,以后好好教导姑娘,知道了吗?” 银绣忙道,“是。” 因贾珠要下试学习,贾府的先生便多有照应,李夫人便让贾琏跟着在一旁看着,故下学的时间要比元春迟些。 此时来给贾母问安,见大姐姐跟老太太亲热,胡乱蹲下行了礼就凑到贾母的怀里,“老太太也疼疼我!” 贾母哈哈一笑,“你这个猴儿,打哪里过来?吃了饭没有?” 贾琏跟元春都是熟惯了的,“才从外书房过来,还没吃呢,先生只留下功夫便回去了,珠大哥有嫂子陪着用饭,我就过来了,老太太快赏我饭吃。” “我们都吃过了,依人你端点心来给他垫垫。”贾母摸着琏哥儿的脸,“你母亲定等着你吃饭呢。” 虽元春要去陪二儿媳用饭,但贾母这里还有个迎姐儿,蓉哥儿,吃饭仍是定时,免得伤了脾胃。 可是他那边的厨子有时候做的菜就不如这边嘛! 贾琏转眼看到端上来的奶黄包,立马就高兴了,等丫头给他净了手就拿了一个吃着,香软甜糯,“剩下的都给我吧。” “给你给你。” 儿孙们这样讨东讨西,哪个老人家会不高兴给呢。 元春回屋,抱琴忙上来给她宽衣,看她表情不对,“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有点疑惑,母亲怎么把古嬷嬷给调走了?如果说古嬷嬷劝她做针线是错,可又让老太太派了学针线的丫头给她。既然没错,为什么…… 抱琴以为大姑娘是累着了,毕竟早上起来走路练字,还要跟小爷们一样跟着读书,又添了一样针线,便道,“沐浴间的热水已经预备好了,大姑娘洗洗就早点睡吧。” “嗯。” 想不明白,就明天去问母亲好了,元春转念就想着,琏哥儿的生辰也快到了,她给宝玉美玉都做了娃娃,倒不好漏了他的,干脆就让珍——银绣带着她先做那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3`*)再说一遍,这是架空。 第94章 九月 “让你们去找贾家的麻烦,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儿消息!”那人阴着一张脸,厉声责问着。“你们是不是不想尽心尽力为主子效忠了?都不想活了?”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 怎么就那么不顺? 王子腾不好碰, 那是个硬茬,连下了两次都让他给避过去了。眼下还管着九门, 主子也不敢轻易去碰。可贾府上下连个正职都没有,都是些二世祖纨绔子弟, 怎么也没闹出事来?谁让王子腾之前连个儿子都没有, 有个女儿也出嫁了!只好先朝他的亲戚处下手。 几个人都跪在地上告饶, “大人,大人, 冤枉啊!不是小的们没想办法,真是的老鼠拉龟,无处下手啊!” “屁, 那个贾珍好色如命, 十几岁的时候, 就跟家里的丫头们没一个不玩乐的, 当初马家小姐嫁过去, 不是闹了好几场, 还说要回娘家呢, 马家还跟贾府掐过一回, 谁不知道!你们就不会找个漂亮点的女人?把他勾出来喝酒,再安排个什么官的儿子跟他争上一场?到时候只要他一动手,就定把对方那儿子弄死, 因妓害人命不就出来了?” 那人冷哼着,“反正这事他也不是没干过,要不是荣国府的贾政赶得早,又让金陵当地的官府抓住水月庵来处罚,他能那么痛快得袭爵?就是去年,他不是要去外面的野娼楼子,还被抓进监牢了吗?这么大的把柄,你们都不想办法去抓?” 跪着的李仁福马上就辩解着,“大人,大人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根本没办法下手啊!打从被抓过一回这宾,贾珍被他老子贾敬狠狠得拘在府里,他想要出门,可以!十几个贾敬派的小厮跟着,见人谈天可以,喝茶行,喝酒不行,喝花酒那是更加的不行!立马几个小厮是拉着就走,根本不管贾珍的面子。再别说通过他那些之前的酒色朋友,那根本叫不出来,连门子都直说了,这都是上了黑名单的,眼下里可还是国孝里呢,敢请进去让新奶奶可是要告的,谁能担待起?就是想往里面送个人都不行。据说他被抓进了顺天府,贾府的老祖宗狠是生气,贾敬都被挨了罚,天天要写十篇太上感应经。为了防着贾珍胡闹,就连她荣府二房二太太添了孩子,也没给府里买人,宁愿把家生的小厮跟媳妇们都调出来用!” 李仁福苦着脸道,“叫不出来人,人也送不进去。贾府怎么说都是敕造的候门公府……我们也不能硬闯进去把贾珍拉出来啊!” 太明显了也是不行的。 “那贾赦呢?他不是很爱些扇子古董之类的玩意儿吗?做个仙人跳,让他看中了,就是不卖给他。候门公爷,一等将军,能受了那个气?肯定会闹出些事来的。”啧,反正贾珍贪欢好色是出了名的,新君也不是不知道,但真要说,算什么事呢?他也不是玩不起女人,这个人放弃就放弃吧。 另外一个人跪行一步道,“大人,贾赦,贾赦他也不是傻子啊!而且他天天在真味馆里泡着,除了点卯应差,别的地方也不怎么去。那个真味馆有个房子是专门给他的,您可能不知道,整整一面墙,全部都是好扇子,哪一面都是有来历的!早有人盯中了想给他下蛆,可谁都没他厉害,如数家珍的,他拆穿了好几波人的西洋镜呢。这下闹得出了名,引得更有好些人都去看呢!文人雅士不说,还有些老王爷老亲们,虽说都只是沾着点皇亲,但谁真敢去惹呢?那真味馆又是王子腾亲妹妹王夫人开的,哪个巡街的不往那里一天跑上十来回,生怕出一点儿事,谁他们得罪的起?” “是啊!大人!而且,而且真味馆真的很贵……”此人欲哭无泪,他不小心打坏了一只茶碗,居然是成窑的!结果茶位费不过二两,他却要赔五百两,就这还因为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失,所以十中赔一,当时他还想梗着脖子说这可能是假的,结果满馆里的人都嘘他,说不识货就别来真味馆,给他们爷们丢脸,“一进门入了座,就是五两银子!就是点最便宜的茶,连最简单的茶点也不要,硬着头皮从早坐到黑,一天下去几人也要十几两银子,可这样的事也不能常干,人家生意很好,如果不点东西人家就要上来礼貌得问,‘是不是茶不合您的口味呢?还是哪道点心不合您的心意呢……’一连串话下来,那些多人看着,自己臊都臊死了。” 那人怒极反笑,“丢脸,差那点钱吗?你不知道点上几道菜,让御史去弹劾吗?” “上回,上回金大人参了一回,皇上理都没理。后来又请了几个相熟的御史去参,皇上就问他们,‘你们这么清楚这价格,是不是自己去吃过了?不然你们怎么能没有事实依据,就弹劾官员内眷夫人的产业?既然自己也品尝过了,那你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呢?既然有钱去真味馆吃菜,那是不是欠户部的官银可以清还了?’谁,谁还敢去参!” 皇上摆明了把真味馆当成试金石,要参就得先把自己欠的债还上。朝里有哪几个人不欠着户部的银子,少也有千儿八百的。之前皇上当皇子的时候,那些人跟他对着干,怎么也不还,闹到大行皇帝那里,最后才不了了之的。眼下人家当了皇上,更加不敢还。文官怕什么,还不是怕失了气节,所以只能硬着脖子威武不能屈。但也不会再跟新君对着干,缩着尾巴做官呢。 那人拿手指着,“那,那贾政呢?其它人呢?” “贾政之前上折子转部,可皇上没批啊!也没说要派他什么差,所以就是个闲人,连点卯都不知道上哪去,他本来就是个迂腐的书生,极少出门。加上也许是上回有人风传他宠妾灭妻,让王子腾给收拾了,派了好几个师爷去看着他,有两个清客都送走了,所以他也不出门。” “他儿子贾珠,想着下场备考,正悬梁刺骨用心攻读。” “别的都太小了,想编排也不行啊。” “其余姓贾的,有些富贵者都是老成持重,家风也严。那些不成器的,不是在铁槛寺,就是回金陵了。他们就是闹些事出来,只怕皇上也不理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犯下人命官司,也跟宁荣两府无关。” “贾家的下人口风都很紧,没有一个敢胡说的。” “上回贾府有一个大管家就在菜市口被杀头了,大赦天下都没放呢,哪个敢啊!”谁不要命呢? 那人听手下这样一回,顿时坐腊了。 主子向来擅长以草蛇灰线起事,可以悄然隐于幕后,便可左右逢源。 这贾家,看起来还是四处漏风没一个男人是有用争气的,怎么就难以下手了呢? ^ ^ 七月秋闱才过,没等放榜,贾政就先收到了圣旨,让他于九月之前出发,到山西上任布政司。 贾母心里又喜且惊,幼子被派了外任,能蒙皇上看重,是件好事。可又担心他这一去,万一办不好差事,要吃挂落。 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正忧心呢,王桂枝又跟她说,想跟着贾政一同赴任,这还罢了,身边没有个可靠照顾的人是不行。可最让她可气的是,儿媳妇居然想带着孩子们都去! 都去,不但是贾珠元春,还有宝玉美玉,就连最小的那个连周岁都没满的小哥儿也要带着一起去! 这是干什么!她想干什么! “你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贾母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怒意。 王桂枝头一回见贾母这样生气,但她还是要做,而且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理由,她立马就跪了下来。 见二太太如此,丫环们都退了出去。 贾母又有些心软,二儿媳一向很懂事的,她扭过头去,“说出你的理由来。” 太好了,只要肯听就不怕。 “请老太太容禀。”王桂枝轻轻咽了咽口水,这可是关乎着她的梦想啊,带着孩子们去旅行,怎么也不允许失败。 “说。” “老太太,您可知道为什么老爷突然被派了山西的布政司?要知道,这外任如果不是皇上看重的人,有其它做保推荐,怎么会轻易外派一省大员。要说老爷本份勤恳,让皇上看重,可老爷又为何只被派了个布政司,而不是山西巡抚呢?您想看看,这就是古怪之处啊!” 贾母顿时听愣住了,是啊,布政司要听令于巡抚,那岂不是新媳妇头上顶婆婆…… “老爷这一去,办得好差事,功劳不定要交给哪个皇上要起用的人。这倒也罢了!可一旦办不好差事……只怕,只怕就是牵族之祸。” 贾母吓得手都颤了,“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哥哥让嫂子来告诉我的。”王桂枝面上苦笑着,她可真没说谎,贾政这回办的真不是轻松的差事,“户部亏空严重,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圣上于潜邸就要办的大事。山西更是重贪之地,污史横流,亏空库银三百多万两。一等老爷上任,追回亏空就是他的头等大事。但山西上下官员官官相庇,老爷又不是山西人,之前也只是在工部当闲差。要想收复当地官员就不是件易事,更何况要在及时缴税的情况下还要弥补亏空。去年旱灾,今年还不知道怎么样。这差事,简直是千难万难,再加上,老爷还只是个布政司……”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 贾母立马为贾政担心起来,她可怜的儿子。 王桂枝续道,“所以我才敢冒言,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外任。” “这,这是怎么说的呢?既然那样凶险,你就应该跟孩子好好呆在家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求治满面油光的办法,拿手一抹都是油啊…… 学神保佑明天可以七点更新~ 第95章 换屋 “老太太, 您一片呵护之心我们都明白。但要是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们二房牵连荣国府全家, 老爷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就是儿媳也无地自容。”王桂枝摇头反对,“老太太, 我知道您一向疼我们。可如今,就是您再疼, 也只得忍痛, 暂且放我们二房一家出去。” 贾母满脸讶然,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分家! “荣禧堂原是国公爷住的地方, 如果国公爷不在了。我们住在这东边,而袭爵的大哥却住在外头那边,虽说这是因为您在世, 子孙本就不应分家的缘故, 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老爷外任, 前途未卜, 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大哥跟我们调换个地方。” 贾赦没住荣禧堂, 反而是弟弟贾政在这边, 也这是红楼一大谜, 更是王夫人甚至二房贾母被议论, 授人以柄的最大恶证,说贾母偏心,明明是贾赦袭爵长房, 反倒住到马棚边上什么的,连原书上对于人家院舍的描写视而不见,大幅度夸张,把贾赦说成天底下最惨的可怜虫,所以他贪色爱钱都是被逼的…… 当初众多红学家们猜可能当初贾赦是修稿的时候补写的,所以有漏洞;有说曹大家都明说了假亦真做真亦假,有推论是贾赦跟贾政其实都是贾母过继的,她本身一个子息也无…… 总之王桂枝却是拿这个当借口,来让贾母同意她带着孩子们也去山西!也算是为二房洗去这个“污名”吧,在王桂枝看来,在哪边住着不是住呢?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健康快乐就行。 “这?” “老太太,我是这样考虑的。大哥本就是荣国府的袭爵大爷,长房嫡子,他住在荣禧堂是理所当然的。这回如果老爷外任无事,那我们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一样到您跟前孝顺,一家子玩乐。”王桂枝笑着,“大老爷的院舍可是很精致漂亮呢,再说老爷这一去,家里大小事都得大老爷照看着,他搬过来也近便。”也让贾母能好好看着贾赦别犯事,虽说有李夫人,她已经放了一半的心,但加上贾母就更稳妥了不是。 见贾母轻点了下头,她又低下头道,“如果,如果外任不顺利,只轻轻受到申斥之类,我们住在那边,也好先冷一冷,凡是节庆,黑油大门闭着,做出个面壁思过的样子来,免人让人说嘴。” 还有最坏的打算,那山西一行就是她最后的快活。历史上的年大将军,从提拔到重用,再到风光无限,最后是登高跌重,一贬再贬,倒在城郊荒野地上,英雄末路都如此堪怜,更何况是贾政。 “要是……您就只当大树分枝,君上圣明,有什么责罚也不用连带到整个荣国府头上。” 王桂枝幽幽说着,如果贾政山西当官失败,在这个一言九鼎,君主龙意□□的时候,男孩子们可能还好些,没有娘家支撑的元春,美玉能有什么好下场!能与荣国府撇开,起码还有贾母可以像照顾林黛玉一般照看着。 贾母泣泪把王桂枝拉起来,“唉,也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全。”她拉着王桂枝的手慈祥道,“只是你想的过于严苛了。”她脸上有着岁月与智慧给予她的阅历,“我们毕竟是四门八公的贾家。” 这是长年来对于贾门荣耀的自信,如果不是王桂枝,而是原本的王夫人,只怕也会觉得无所谓吧。 “老太太,就因为我们是四门八公之一,到如今服侍到第三位帝王,就更要安不记危才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要是我们光是想着依靠祖宗的恩德,不思进取,不虑后路,天子之意,圣心难测啊!”王桂枝宁愿把败放在前面,也不愿意觉得也许没事呢。 “您只想想,如今咱们这位圣主子,何等决断……” 是啊,又是一任新帝了呢,贾母顿时入了神,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能入宫面圣,而如今,还是让儿媳妇的哥哥带着,且是因为贾珍胡闹这等事! 见贾母好容易动了心,王桂枝趁胜追击着,“宝剑峰从磨砺出,梅花香从苦寒来,我们本来就是二房,再不好好发奋图强,难道在您跟前跟着大老爷争家产吗?” “唉……” 贾母闭着眼,想了好半天,才艰难得同意了。皇命不可违,贾政夫妇本来就是要去山西的,这是绝对不敢变动的,如今她只是要带上孩子们,她再不体谅孩子们的一番苦心,如何能当这荣国府的老祖宗呢。 “你快回去吧,穷家富路,九月之前就得上路,你带着那么些孩子,要准备多少东西,忙去吧。” “多谢老太太!” 王桂枝拜下来给贾母行礼,欢欢喜喜得回屋去。 贾母把佛珠捻着转了几圈,“去把大老爷跟大太太马上请过来。”她肃着脸,“说我有要事。” “是!” 好在贾赦正被李夫人按住没去真味馆,两个人来的倒也快。 贾母让众仆都出去,也不罗索直接便道,“你们二弟要派外任,你们打算出多少银子给他在任上使用?” 贾赦原以为是什么事,一听结果是这样的正事,便也正色起来,“山西自古来就是兵家要地,在吕梁太行山脉正中,关口重要且煤多矿富,晋中富饶……”他也清楚去山西当官,不是在京中当个学差那么容易的,“好在这两年来弟弟倒也不全无增进,他在金陵置办的祭田家学就很不错。” 这可是贾家能重新起复的时候,贾赦咬着牙道,“每年给他三万两银子。”只要差事办得漂亮,多少钱还不能捞回来!最主要的是,难得有机会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可惜,他没有一个愿意提携他的内兄。再说他已经袭了爵位,不论是谁都不会再派他贾赦正职的。 对于圣上来说,他弟弟贾政若是无能,正好责斥贾家后代不兴,若是有才,与他感情不谐互相争斗起来倒更合意。 可贾赦总也记得,父亲躺在床上对他说的话,“恩候,你要记得你的字……”他何尝没有过意气抱负的时候,倒也更明白,世家子弟因恩有官,又因恩而荒的可笑。 贾母见贾赦并没糊涂,点头赞道,“好!果然你们是一对好兄弟,都在为对方着想。”她抱歉道,“以前是我不对,想着你弟弟官小位低,只能靠着家里才能生存,却又伤了你的心,也让他更尴尬。” “不等你二弟走,你们先搬到荣禧堂来住吧。”贾母看着贾赦道,“把你那院子,给了你弟弟,可以吧?”她笑中带泪说着,“我再偏疼偏疼他,跟你给他讨屋子。” 贾赦满脸震惊,他,他可还没想过,毕竟母亲在世,但他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他眼眶里慢慢有着泪花,“当然可以。”这也是他弟弟啊! 李夫人没敢出声,这样的大事,在她看来如此轻易就办了,简直跟做梦说笑话一样! 老太太要是早有这个心,当初贾政娶亲的时候,就应该跟他们商量,把院子调换过来。可怎么到这个时候,又是先问了外任才说这个话…… 啧,老太太肯定是怕老爷不愿意出银子助弟弟升官,所以这才故意这样拿话酸老爷,这也太把她家老爷看得轻了,虽然他这些年是没干什么正经事,却也…… 想了半天,李夫人竟也没想出来贾赦干了什么事,不由心里恼着直啐,平日不种树,夏日无荫避,不行春风难得秋雨。看来还是要多催督着他办些正事,哪怕是闲差也要好些办。 二弟跟二弟妹不是为着孩子们,能这样拼命去想着外任?官大一级压死人,起码弟妹不用再穿五品夫人的冠服了。 “我老了,这都不是我想到的,还是你弟弟主动提出来。你们以后也要这样,兄弟之间互相关爱着想,这样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好跟你们的父亲交代了!”贾母感动道。 贾赦更是半跪了下来,“母亲!”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别做小儿女情态,让我又生感慨。荣禧堂正厅的东西还是老样子,你弟弟跟弟妹都是住在东边的屋子,其实要比宽敞只怕还不如你那里。所以你那边先收拾起来,先搬到大正房去住。琏哥儿跟琮哥儿都住在荣禧堂后头,你们看行不行?”贾母也不是拖拉之人,早让人取来房屋图纸,戴了老花镜与以后就要生活在一起的长房商量。 李夫人瞧了布局,心中暗自点头,孩子小,先离他们近些,之后娶亲,就把后头那个院子收拾起来给长子琏儿,不,又或者把弟妹眼下住的东跨院重新整治一下也行,让琮儿住在后头更好些。 “老太太选的很好!” 李夫人心甘情愿得捧着老太太。 贾母见他们没意见,“那我这边不动,再从我这后门里出去,原是你妹妹的屋子,等他们大了,要从我这里挪出去。那里以后就给咱们家的女孩子们住,你们东边,就给男孩子们住。” “嗯,不错。”见母亲有兴致贾赦随口应着,他对这些细末小节也不是很在意,要不然他早跟贾母闹着要住荣禧堂了。 彩云一听太太问她们哪些愿意跟她去山西的,立时连亲都不想结,只求太太让她也跟着一道去。她心里清楚,太太是宽厚人,不会故意把父母子女、夫妻分开,可她本是想着就算是成亲之后也能跟着太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学神只保佑到了八点~检查一下就到这个时候了~不过勉强算是准时更新了,摸摸哒~ 第96章 陷阱 “太太, 我在您身边这么些年,您对我的好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我不嫁了, 说什么也不离开您!” 彩云跪在王桂枝面前泣说着, 太太知道她这一走就得三四年,不想耽误了她们, 可她却不愿意此时就离了太太。想着前不久余信家的来探望她,虽说气色并不算差, 言笑晏晏的。等到两人私下里独处, 到底一同长大的, 说些心底话,嫁了人之后总也不像以前那样自在, 一心一意服侍太太就成,又能跟着太太屋里的姐妹们说说笑笑。说她那婆婆眼看太太生了第三个哥儿,眼热得跟什么似的, 原还好些, 她毕竟是在哥儿身边, 不敢挑刺。 可太太一要派外任, 婆婆就觉得她男人定能跟着去(谁都没想到王桂枝想把一家人都往山西带), 她肚子里没个消息, 岂不又是几年没有生养, 正歪嘴呢, 还暗地里跟她男人说在山西找个婆娘生娃。 听她这样淡淡一说,彩云整个思慕的心都被冻住了,她仔细想过, 她倒是不怕吃苦,以前她想着,服侍公婆跟照顾太太能差到哪里去呢,她尽心尽力,不过是换个屋子住,如今看来只怕不是那么回事! 王桂枝忙把她拉起来,才说了半句哪里能不嫁呢,到时候都跟她一起去就好了那下半句还没出口。 贾政大步迈进屋里,“你们先出去。” “怎么了?”王桂枝看他脸色,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高兴。 王子腾生怕贾政在京里习惯了当学差,去了外任不会打理。毕竟外任来的不论多有才有钱,一到了这天子脚下,都自觉矮了一截,哪怕是个门子都不敢随便得罪,更何况要去贾府的,个个不说是俯首听耳,也是恭敬到底。贾政在工部闲职,又清又贵,应该到手的孝敬都是定规,哪怕是参了贾政一本的上官,也不敢把他的落下。 可到了地方,那可不一样! 特别还是山西那个地方,别的地方自然也有各种麻烦,可那地方资源多富人多,当官的也多!更要命的是,连外任官位也是不上不下的,还不知道要给贾政头上放哪个婆婆!连下马威都不知道怎么使,新官三把火都不太好烧,毕竟谁是傻的呢?才把贾政喂饱了,又来一个上官,就是下官们有心盘剥,就跟庄稼还没种出来,想割也没地方割去啊。 总共十六个巡抚,要说按照贾政的背景也应该能拿下一个的,就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只给一个布政司的官位,好在没说马上就要让他即刻到任。 环境危险,暗潮汹涌,王子腾深觉妹夫是被自己带累,也顾不得什么,三天两头想到什么就赶紧递来口信给贾政出谋划策,把自己身边四个得用的师爷都借给了贾政,让他们先让贾政了解下情况。 那些师爷就把山西一些资料像是填鸭似得给贾政塞,把贾政弄得疲惫不堪,倒不是他无心学习,而是一方地区,方方面面,这个说田地,那个说赋税,还有什么明规暗规,让他一个头两个头大。 好容易今日王子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早把师爷们都叫走,贾政才清净看了会吏治,他听哪个师爷讲的都有道理,可也越发清楚自己并不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几个人在他面前一争论,他反而没有主意,不如自己一个人想的明白。 大哥贾赦又来到书房里,抱着他就是一顿哭嚷,嘴里说着什么,弟弟!弟弟我就知道我们是亲兄弟,又说什么打虎亲兄弟,战场父子兵,让他不用担心,他会好好照顾好家里,才去地方不用担心,从家里多带些银两去,不要堕了他们贾公的名…… 等贾赦走了叫来人一问,才知道夫人居然真把贾母说通了,她跟孩子们都陪他去山西赴任! 至于等到山西回来就要住到大哥的院子里去,对于贾政而言也算是末节了。早应该如此的事,只是老太太不说,大哥也没说,他这个小的反而提出来,好像更不懂事。 “你是怎么说动老太太的?” 贾政没想到夫人居然有张仪之口,他原以为夫人最多能说动带着珠儿、元春一同上路,却一家子都能去山西。 还以为他舍不得荣禧堂呢,虽说他们也没住在正房,到底离贾母远了。 王桂枝笑着,“老太太心里可清楚了。”她也略讲了一下,接着问贾政,“您准备带哪些下人一起过去?一去最少三年,还是让他们自己同意才好。到时候不够用,我们可以在山西雇佣一些本地人。”更好了解当初民风俗情嘛。 又把自己担心的问了,“你这当官,有没有规制要求?比如说马车只许四五辆之类的。”她想着之前看新闻,总说当官的车不是都要明文要求嘛,反正要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安排到最好,硬是拿出来扎眼就没必要了。反正她可以把一些东西让商队带运,还可以用牛车嘛。 听完又见她问的可爱,贾政笑道,“只要你不用六匹马拉一辆马车,谁还管你一共多少辆车。”这么远的路,总不能让她跟孩子们挤在同一辆车,还有丫环婆子们。 倒是人员问题说的很是,贾政跟王桂枝商量了下他们用的一些人,有些成了家的直接看能不能一家都带上,要是没成亲年龄小的,就先放到一边看看,反正人手也要是简省,总不能屋里人都带上吧,那也太多了。 贾赦兴头头站在荣禧堂的正房里看着小厮们把家具往里面搬,还要盯着他们不许乱窜,毕竟东边后头就是弟妹住的,要忙着赶制冬衣不少媳妇丫环们都在那边,千万别冲撞了。 琏哥儿下了学,朝着父亲行了礼便问着,“父亲,以后我也住在这边了吗?” “是啊!”贾赦笑着顿首。 “那太好了,我可以天天在这边吃饭了!父亲,我们今天点片皮鸭吃吧,那道菜一定得现制然后让他们当着面片得才最对味,头几回送到我们那边,虽然滋味也不错,但总觉得不够酥脆……” 贾琏如今身高四尺,一袭洋红遍底金滚白风毛直身锦袍,唇红齿白,说起话来眼眉弯弯,已经初显清俊面容。 “好,这道菜要说还是真味馆的李师傅做的好,眼下府里的只是他的徒孙,以后我带你去吃。” 他已经听夫人说了,弟妹什么都交割的清清楚楚,虽说账本还没看完,但只瞧着公中趴着那比以前多了两倍的银子,就已经是什么都足了。还请他们答应厨房的定例不要变动,毕竟真味馆还在继续开,山西开分馆也要人。只有延续下去,以后贾府也能继续培养出好厨子来,说不定还能在别的地方再开。 这种奠基之事,于贾赦也有益,当然没拒绝,再说他才搬到了荣禧堂,就对厨房横加动手,老太太会怎么看他。 贾琏便道,“真味馆不是要跟着婶婶去山西吗?” “谁说的?”贾赦一笑,正要跟儿子说,真味馆不去山西,而是在山西开一家跟真味馆一样的博味馆。 “大家都这么说,听说现在为了争一个门号票,都快打起来了呢。”贾琏是听他乳娘说的,他的奶兄因为口才流利,参选厨房考核之后当了服务员,其实也就是跑堂的,可是婶婶说跑堂的不好听,还是服务员更好。 这个事贾赦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是尊贵的定位客人,那个房间都是他的,什么时候都不用预约排队,所以虽然知道弟妹将每日的预约号限制到二十名,是有些人进不去门,但没多在意。 “没事的,有官府盯着呢。”反正真味馆到时候没搬走,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弟妹说的也是,总不能让人正事不做,拉着每一个客人解释吧,那也得有人相信呢。你越是理,说不定还闹得更加厉害,不如这样淡着,只要不闹出事来,到时候自然就好了。 贾赦还收到一本册子,上面写着不少官员们的喜好,比如这家定期要送油,那家要送猪肘子鸡爪子什么的。知道别看真味馆是头遮大伞,却也没少了打点,那些人吃了孝敬,有什么事都要管的。因为弟妹要去山西,真味馆也得托他照看,所以四时送礼的东西少不得要交给他过目。 “噢。”贾琏不过这么一说,也就丢开了,真味馆对于他来说,还是即将吃到的片皮鸭来得更有吸引力。 “老王爷,真不是不给您定,您瞧瞧,您上旬才吃了一回虎宴呢,不能再给您定了!”李盐擦着额门上的汗小心解释道,都六十多岁的年龄了,虎宴全部都是益肾助精的玩意,连肠都是鹿血灌的,万一吃了之后出了什么事!别说府里派来的食医不敢在上面签字,就是他也不敢啊!“过两个月,过两月月底一定给您定。” 老王爷吹胡子瞪眼,“谁不知道你们主子要带着你们去山西,到时候我上哪里吃去!不行,我就要吃。”之前他一定就有,如今五定有三定都是被回绝的,有钱谁会不赚,肯定是有问题。 “您,您听听,这是怎么说的。”李盐倒真有份在山西名单上,他也乐意去山西见识见识,“虽然我不在了,但还有……” “是吧,是吧,我就是说的吧。”老王爷一拍大腿,叹了口气,“你说老了老了,有什么想头,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地方,吃些舒心菜,可也要移走。” “老王爷,您这……”李盐这不好接话了,他算是谁,怎么也够不上安慰老王爷的呀。 老王爷又接过话头,他也是派人打听过的,他虽然是老亲了,也没正职,但人忠厚不惹事,宫里的人脉还有点,“我知道你家主子也难,总是被那些御史参来参去的,可不论哪道菜,我们这些人都知道,是值这个价的,是不是啊!”他大声朝别的食客说道。 能来这里坐的真是不差钱的,差钱也不上这里来啊! “是啊是啊!” 人都坐在这里了,肯定要说自己吃的都是物超所值,不然岂不是说自己不识货? “那些人不懂,就拿物价来参,一来二次,闹得你家太太心一横,干脆想,跟着搬到自己的夫君任下山西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就没事了吧。可是便宜了山西的人,但我们这些老京人可怎么办!” 老王爷在真味馆陆陆续续吃了大半年,别的啥事没有,就是府上多了两个人怀胎。这说明什么,说明真味馆的东西那是真材实料啊,他又没别的地方变动,只在这里吃过那虎宴,上面说的也简单,就说独男子一人可享,壮阳。 哈哈哈,壮阳多好,他这样的年龄,不论来个老儿子还是老闺女,那都是平生一件可得意之事啊! 真味馆是贵,可它贵的有理啊! 再说虎宴虽然要六百两,也不是天天吃,就是他肯,没看真味馆的人都不答应嘛,每日里悠悠过来,把鸟笼交给门口漂亮的丫头,她们就给你挂在谁都看到的凤笼杆上,或者你想看看别的鸟儿,跟别人斗上一回,那也是随便你。 再来就是天南地北的茶,只有你没喝过的,没有真味馆无的,有时候就连贡品都有,只是难得,价格也贵,像他们这些老京人是不会吃的,偶尔皇上想起来也会赏他们呢。可那些个外官们都捧得跟什么似的,一碗茶能叫价到百来两。 老京人随着自己的口味点,不过二两到十两。 不过他们也没吃亏,贡品呢,可不得值那个价,再说真味馆的茶器可都是难得一见的。老王爷想着前回他手里端的那个墨玉斗,还没怎么赏玩够呢! 只有在真味馆这里,贾王两府都是百年旺族,财大气粗,才这么奢侈,所有东西全部都是古董珍玩。真味馆,可是独一份的。再高贵些的人,只怕又不会开馆子来让他们吃饭赏玩了,上古珍品拿着,又能开眼长见识,自己还用过呢,说出去多风光。虽说不能弄到家里去,可也便宜啊,他也怕自己常来真味馆开销大,可让账房一算,除非要点虎宴等大席请客,他一个人来的话,按月算每天也就三十多两。就是以前他玩一只蛐蛐的钱,以后少玩蛐蛐就是了。 真味馆的点心,瓜子,没听完的评书,说书,相声,还有上回上台那个优伶唱的可听好啊,身段也妙! 想到这里,老王爷就觉得要是没了真味馆,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他拉住李盐道,“告诉你家太太别怕,我就给皇上上折子,让她别搬!千万别搬!”不过是家饭馆,他也就舍出脸面保一回了。 老王爷没说大话,还拉了几个老亲老朋友一起,分开上了折子给新帝,去开那些虚浮夸扬,华丽词藻,都是一个意思。别听那些御史们胡说,真味馆很好,别让它给搬走了,不然我们这些老人家要有意见,没地方好好吃饭了。 皇上批完一些急奏,看着包着黄皮的一些内务府折子,“哪位老亲去世了吗?还要娶媳妇生孩子,这事儿不早说都交给忠煊亲王办吗。” 太监跪下来捧起折子道,“回皇上的话,忠煊亲王看了,说这事儿他管不了。” “嗯?” 皇上笑了下,三哥是不喜欢给自己揽事的,“拿来我……朕看看。” “是。” 看完折子,皇上开始是微笑,最后大笑出声,干脆给自己放了两个时辰的假,走到皇后这里用饭,顺便让她给贾家内眷赏些东西,还手写了四个字,让一并送去给贾府。 怪不得他设下陷阱还没人踩呢,原来六弟的算盘都打空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要停电,先把文文发了,大家帮助抓虫~ 如果顺利来电就加更,如果停电就明天加更~爱你们~ 第97章 奉旨 “生意兴隆。” 赫然只有四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贾府上下忙乱恭敬得摆香案, 跪迎礼拜,送厚礼给太监才接下东西, 那些个宫饼点心、宫纱、宫扇、香珠、凤尾罗数珠儿玛瑙枕之类, 看起来就像是一份普通的节礼,又净手焚香祷祝之后, 贾赦跟贾政屏气凝神, 小心翼翼得一人拿了一端慢慢摊开,没想到居然是这四个字! 生意兴隆~ 王桂枝觉得如果能动漫化的话, 打开看清字的那一瞬间,贾家人能全部口喷出一大堆鲜血倒地不起。 难道不应该是保家卫国,一门忠烈,咳, 也许贾家谈不上, 但也应该是什么前事不忘, 后事之师之类的告诫之语啊,生意兴隆是什么鬼, 贾家是专门做生意吗?对于这个皇权在上的时候,皇上偶尔的关注点总是让王桂枝有种这可能是个假皇帝的错觉…… 也许人站的高度不同, 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王桂枝只好这样想着。 见大家都看向她, 王桂枝自己脸上也发烧,不是她自认此语, 而是贾家眼下除了她好像没别人做生意让皇上都知道了,但想想这又怕什么,难道皇上敢赏这四个字, 她还不敢接吗?反正后世的时候,什么乾隆吃过的鸡,朱元璋吃过的汤,慈禧夸过的臭豆腐,毛-主-席的红烧肉哪个地方没见过。 王桂枝便笑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给我们贾家求了这句话,这下可好了!以后咱们就是奉旨开店,看谁还敢参我们。”她转向贾赦,“还请大哥在您那房间腾一块地方出来,把这幅字以后就供在上面,另外还请人立个牌子在我们店门口。” 贾赦本来想着这最可能是圣上给予弟弟的一道护官符,是贾门的隆恩,没想到竟不是,才想着这会不会是什么阴谋的时候,就让弟妹的话给引了过去,“写什么?” “奉旨开店啊!” 多威风的广告词,简直是想都想不到的,以后她的店能开遍大江南北!就是再换皇帝也不怕了,毕竟是皇上的御笔啊,这就是她的免死金牌啊,以后还能传给后人,王桂枝此时看着那纸上的四个字,就觉得它金光闪闪,根本就是一字千金,心悦诚服得满口夸奖,“皇上这字写的真好,那个心正笔正,苍……”啧,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 “苍劲有力、笔画银钩、龙蛇风舞。” 贾政腹中暗笑着迅速接过话,夸他就顺嘴,夸别人就不会了吗? 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仍严肃着转移过话题,“看来有人帮我们跟皇上说话,也不知道是哪家,倒要好生谢上一番才是。”应该不是内兄王子腾的手笔,真味馆又被参过两次之后,他还说过让自己跟夫人提一下,不然关掉它算了,太招人眼红嫉妒不说,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山西政务上面。 贾母也觉得是,“正是,能在此时助我们的人,应该好好交往。”送份厚礼才好,又想着小儿子外任了,怕与人结交如果是个当官的,怕被人盯上又参一个结交朋党,便犹豫着,“若是一时查不出,暗自先记在心里,日后图报。” 贾赦跟贾政等忙点头称是,又商量起如何精裱装皇上的御笔,那奉旨开店四个字请哪位大家开笔才好。 李夫人一壁听着,一边连看了王桂枝好几眼,这几年,她的样子好像没怎么变,连续怀胎都是如此,可能是月子里保养得宜的缘故,在胸口那块美玉光彩之下更显得肌肤莹白如玉,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可何况她还不丑,虽不一眼惊艳,但越看越觉得她好。难道弟妹真是白蛇精投胎来报恩的?不然怎么每回有什么事的时候,遇上她,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承祥? 当初大行皇帝将要二废太子的时候,李家被暗中拘拿,毫无消息,同族的马骄儿突然报丧,她悲痛欲绝,弹撑病体,几乎就香消玉殒,要留下琏哥儿不知道后事如何,可如今转头再一看,她不但熬过来了,还顺利跟着她生下了琮哥儿,搬到了荣禧堂正房…… 正想着,贾母又发话了。 “你们都在这里,正好有件事要跟你们都商量一番。” 虽然不是别的让人有些遗憾,但也跟二儿媳说的一样,总比没有的好,她严肃道,“我想来想去,皇上为什么要派贾政去山西当布政司?虽无明说要查亏空,但看王老爷跟你们猜想的,清查亏空是肯定的了。”她叹了口气,“你们可能都忘了,贾家也欠着朝廷银子呢。皇上,这是要让我们贾家当这出头的橼子啊!想当年,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贾王出兵出力,史家出谋出策,薛家倾尽家财……” 那时候可以说是搏尽所有的一场豪赌,幸亏,祖宗们成功了!他们给后人们留下耀眼的基业!如今要轮到他们,想办法为后世子孙保住家业! 贾母看向贾政,“你去山西查亏空,要是自己也欠着户部的银子,怎么立身,怎么追及他人!” 贾政被说得满脸通红,只得跪下听训,王桂枝只有跟着跪下。 屋里场面为之一凝。 “老大,你是袭爵的,你怎么说?”贾母也知道这事难办,如果贾家头一个还银,那可就真是站在了风尖浪口上,不说别人,就是连络有亲的王史薛三家,说不定都要转过头来针对他们。 噢,你贾家了不起了?还欠银?谁不欠银,反正朝廷的银子,你借得我也就借得,不用白不用。越是功劳大的,有些真正清明受百姓爱戴的,说不定欠的越多。你身在其中饱受其利却要反捅其刀,跟无耻卑鄙的小人有什么区别!肯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可帝王心术,深不可测,你就是明知道他要推你入虎林,你也不得不“自愿”进去取虎子。 贾赦听母亲一说,满身一寒,他跟弟弟都想的太浅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皇上初登帝位,不好强硬逼迫大家追讨欠银,名声不好听,所以他就让贾政去山西当布政司,一是看贾家懂不懂事,要问贾家的忠心;二来就看如果贾家懂事,把贾家欠的银子交上去,做了烧火引子,给圣上借口;三呢,贾政在山西追补亏空,成绩不知如何,要看贾家后人是否能用;四,若是贾政能勉强一用,布政司变成巡抚,不堪用,立马就有人化为巡抚代他主事…… 不过轻轻一笔,进可攻退可守,虽把贾家坑得不清,贾赦还是得赞叹,果然不亏是二废太子之后,克承大统的四皇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身为臣子,只当为国尽力,为圣上尽忠,甘脑涂地!欠银,我们还!”贾赦咬着牙道,能怎么办,新君已立,与群臣做对还有帝王所护,要是跟皇上做对,岂不是要自绝之中跳入火中,自掘坟墓。 贾母赞赏得看向大儿子,“好!不亏是我们贾家长子。”果然还是她的儿子,正事还是能理得清的。 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就好,她又笑道,“其实咱们家欠的银子也不多,我们贾家还得起。我就出两万两,剩下的八万两,公中出六万,剩下两万……政儿,此事因你而起,应该你出。” “是。”贾政应从。 “不过还,也不是一下子还的。” 一下子都还完,那岂不是说贾家故意拖欠朝廷的银子! 贾母让他们俩赶紧给自己的老亲们写信告知此事,也把贾家的难处讲明白,“从我生日起,跟户部讲每月还银,先还三万。以后按照什么样的情况还,就交给赦儿你来办,你懂了吗?” “知道了,母亲。” 贾赦明白,这要看贾府起头之后,别人还钱的进度,要是贾家还的太快,岂不是让其它人为难!祖宗们会赚钱,也就跟着甄家接过一回驾,从来没自己单独迎过圣驾,所以欠的不多,别人那就…… 单论他知道的亲朋里,就是甄家最多,起码有百万之多,毕竟独他一家就接驾了四回,堆山填海的银子都不能够! 话是应的痛快,不过这一下,贾赦看着公中的银子所剩无几,不由头疼道,“那弟弟去山西上任怎么办?”他原本是想着先把公中银子拿出来给贾政,让他好在山西办差,结果要先交自己家里的亏空,那就没银子没他调用了…… 王桂枝想着这应该是她要出声的时候了,夫妻同体,她的真味馆能赚钱,可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贾政也是有所付出的,就当他是个大股份分红也是应该,她正要张口,就被贾政偷偷抓住袖子捏住了手,嗯? 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出声? 果然没一会儿,贾母便道,“既然这样,不能耽误了国家大事,我先拿五万两银子出来,算是我借给你弟弟的。先补上公中的亏空,还剩下三万,让他们带去山西,等他把差事办好了,再还给我就是了。”当然要是办不好,她这个当娘的也就当没这回事。 “你们说怎么样?” 那怎么不也借大儿子五万呢,公中的银子最后应该是他们大房的,这时候付出去了,根本就是要贾赦掏六万银子啊,李夫人微觉不平,却并未出声,她自然明白这是老太太又偏心眼了,想着没袭爵的小儿子要出去拼搏,就跟喝着黄莲水似的,心疼得要拿自己的体己来贴补。 可看老爷一脸认同,要是以前说不定她老人家根本不会当面说,直接就私下给了,还不如这样起码说句借的,好歹有张遮羞布挡着让人心里舒服点。万一二弟真在任上有作为,也是给贾门添彩的好事,三年大任,百万雪银,到时候一旦连任,不分家有恩情的好处也就出来了,到时候公中多少银子就能补回来。 而且有个实权的叔叔,以后琏哥儿琮哥儿讨媳妇也能更多选择,还有一个闺女迎姐儿,养在老太太身边,日后参选…… 大家都商量罢,王桂枝跟着贾政回屋,还有些不明白,“怎么还要让老太太出钱!我们自己……” 贾政知道夫人对于他跟孩子们都是从来不吝啬,哪怕是做个娃娃要裁整匹的锦缎都是眼也不眨,他摸了把夫人的脸,“我们一去几年,无一个孩子在老太太身边尽孝,还不让她出点血,她还不知道怎么难过呢。” 母亲一向是怜弱的,如果他让夫人拒绝了母亲准备这番好意,她不但会觉得媳妇能赚钱翅膀就硬了,自做主张(不愿意在跟前侍奉她,还要带走孩子们),说不定就要留下她或者是哪个孩子来,她又会多伤心呢。再来会想着他会不会因为内兄王子腾的各种帮助,从而不念着自家兄弟之情。 而他们眼下虽说借了老太太五万两银子,到时候回来的时候尽可以还上不说,母亲又满足了自己帮助小儿子的心,到时候大哥在她身边,也能想着她给了小儿子没给大儿子有所亏欠,两人相处起来也更和睦些。 “啊?” 王桂枝虽不明白,但看谁都没有意见,贾政又是一脸正气,便也信了,“噢,施是比受来的幸福感强。”要不然上辈子怎么总会有慈善家,圣母呢,因为他们有条件才帮助别人啊,穷得吃不上饭的怎么做慈善,自己赚钱还来不及呢。 “夫人真是通透。” 一点就通,贾政这段时间好容易才参了这一点心得,没想到夫人居然早就知道了。他不由好奇问,“你早就明白了吗?” 什么?明白什么呀? 唉呀,真烦人,有时候他们这些人说话就是讨厌,为什么不加个前宾后语说清楚点,动不动就让人猜! 王桂枝翻了个白眼,“我不明白,我就是个天底下最糊涂的人。” 懒得理他,见他笑得让人觉得还有点帅,不由躲开他,还是继续收拾她的行李来的好,她更连问贾政,“我们虽说坐船,也要坐马车的,那个让马车避震的弹簧做好了没有,这都好长时间了,一等给老太太过完生日,我们不就是要上路出门了吗?那东西很难吗?您得快着点啊,我听说山西有好多地方因为挖煤四处都是坑坑洼洼,那可颠了!还有缠在轮子上的绳子,我跟你说过那个外国有会‘哭泣的树’,那个割一刀会流白色汁液就是,晒干了就可以用,包裹在轮子上就更舒服了,难道没有人知道吗?……干嘛呀,你别走啊!真是的,回回说到这个转脸就走……” 彩云笑着捧茶来,“太太,您总拿那些外国人游记上写的东西来为难老爷,老爷就是通晓四书,也不能世界上的东西都知道啊。” 太太答应带着她跟语哥一起去山西,所以上月底她也跟余信家的一样体面得嫁了,如今虽梳了妇了的发式,却仍然在太太身边当大丫环,要等到了山西之后,再让她选丫环填她的空儿。 听彩云这样一说,王桂枝倒脸红了,打从她怀孕,真味馆很多事都托给贾政之后,她那种觉得自己男人应该是无所不能的习惯又上来了,“他又没说办不到。”转眼就觉得她没错,“这种非人力可当的事可以说嘛,我不过问问。” 真奇怪啊,以前哪条街上没有卖螺丝弹簧的呢,也很便宜呀,是什么原因呢?王桂枝再一细想,就觉得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弹簧的样子是很容易,可钢材不行啊! 后世什么弹簧钢,应该说的就是特点的钢材吧,眼下有没有钢材都是一说呢,见自己拿这样的事去为难贾政这个古人,心里不免有些愧意,“老爷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天晚上做个八卦汤给送过去。”这也是她从电视上看到让厨师们再开发的一道汤,主料是冬虫夏草跟拿菇类喂养出来的小鸡,味道嘛,不失不过,但张大人说了,对人体健康非常好。 彩霞却笑,“太太您忘了,这八卦汤材料虽然难得,滋补上品,但老爷却喜欢胡辣汤呢。” “胡辣汤琏哥儿也喜欢呢,但这天还热着,前两天才吃了不好,八卦汤好!”彩云说了就下去吩咐,特意交代只做一份给老爷,这才是代表了太太的心意呢。 独自吃着八卦汤,贾政心中得意,却又觉得对不起夫人,真奇怪啊,为什么不论是什么铁绕起来的那么简单几个圈,都会断呢?真是奇哉! 贾珠在一边帮父亲整理着一些条陈,看着他幸福得将满满小半盆汤都喝进了肚子里,一口也没给他留。真是的,宫裁也会时常给他加餐呢,只是不敢送到老爷这书房来罢了! 元春在知道自己也能跟着父亲去山西之后,简直是高兴坏了,她这辈子出过最远的门,也不过是庙里庄子上,这回居然能去山西! 就是在地图上,离京都一手也比不完呢! 母亲还说,在船上的时候,能看山看湖看海,下了船,坐着马车,也能时常下来看看路过的名胜,就是到了山西,到时候也能让哥哥陪着她们去四处游玩!她的一些小姐妹知道之后,羡慕坏了,就是表姐也觉得人这一世有这么一回,已经不枉此生。 “抱琴,你父母让你嫂子来说,要放你出去嫁人,你是什么意思呢?”衣物之类母亲已经统一让针线房的赶制了,有几套到了山西再说。她收拾一点儿自己心爱之物随身带,最主要的就是屋里服侍她的人。 抱琴犹豫了好一会儿,想着姑娘这回去山西三年,到时候她就十八了,再选人家也选不着好的,虽说舍不得,到底有了这机遇,便跪下来道,“父母之命,不敢为违。” 古嬷嬷暗叫可惜,傻丫头,跟着大姑娘去一回山西,之后就更不同了,年龄大点有什么关系呢,有得是人愿意聘。但她可不敢再多说话,毕竟上回她才放肆了一点点,就让太太弄到身边做了两个月的针线,根本连见也不见她一面,她那争胜的心被冷了大半,好容易才放回到大姑娘身边,她可不敢再有半点露相。 元春点点头,大家年龄到了,自然有思慕之心,就跟饮食大欲,人之常情一样,所以宁愿早问早安排,不要等到他们情难自禁了,反而不好,“嗯,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我比着太太屋里的彩云,给你十二两银子,另外的东西不变,给你做陪嫁。” 抱琴自己也存了不少钱,开心道,“多谢姑娘。” 听父亲说,贾府如今丫环很是吃香,还有不少外任的小官来聘做正头娘子,给她选的这个,也是个秀才呢。 “你们呢?”元春想着山西之行,笑着问道其它人,“你们只管说,不要到时候才想着从山西回来,就是我们允了,也要最少一个月的功夫呢。再说也不是让你们都像抱琴似的嫁出去,只是留在府里也是可以的。”毕竟她身边这么多人,都带上实在是不可能。 这样便有三个二等丫头,还有几个小丫头婆子站出来说要留在府里。 元春算了算剩下的,跟母亲说的名额差不多,便看向古嬷嬷,想着母亲好像不太喜欢她,便道,“古嬷嬷就留下来帮我管着她们吧,多做些娃娃,最好看的给我留两个,别的你们也能卖钱。” 古嬷嬷一脸错愕,怎么这样,明明大姑娘挺听她话的呀,为什么这回去山西,居然不带她呢! “大姑娘!带上……” 见元春微蹙了下眉,抱琴忙拉着古嬷嬷就出去,“嬷嬷这是干什么,您还能跟主子争强?”大姑娘一天天大了,奶嬷嬷都让老太太收拾了,她不过是一个后来的,跟主子的情份也就那样。宫里出来的怎么样,不一样让太太穿小鞋,给太太拘着做针线嘛。 古嬷嬷被拉出了屋子,只得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大姑娘从山西回来就好了。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没错,太太却总防着她,如今就连大姑娘也避开她了呢?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怀疑能力中…… 古嬷嬷:我的宫斗技能不用了吗?嗯? 第98章 克制 王桂枝手上的事很多, 便让元春先停一下学业,带着弟弟妹妹们多陪陪老太太, 毕竟交通不便, 说不定有三四年过年的时候,也只能让贾珠带着礼物回来。︾|贾母对二房可是讨了心窝子的, 人敬她一尺, 如何不能还上一丈。 “你跟琏哥儿说,让他多带着琮哥儿蓉哥儿在老太太身边取乐, 还有迎姐儿,她最粘着你,她人虽小,你也要多安抚她一下。” 元春点头应了, 让奶娘抱着宝玉、美玉、圆圆(二房三哥儿大名为环, 母亲就因此取了个小名儿)自己引着头去荣庆堂。 “你也跟你家里人说一声, 到了山西就立马给他们写信,别让他们担心。”她转头对李纨说, “虽说珠儿这次止步于秀才,但他还年轻嘛, 少年得志也不是最好。这次是让你父亲兄辈们失望了吧, 不打紧的,让他们放心, 去山西也不会耽误他学习,相应的资料还是要请泰山费心了。” 李纨早被母亲婶子安慰过一回,贾珠才二十, 她已经是秀才娘子了,多少人要考一辈子呢。再说就算是考不上进士举子,她……只要他跟她像眼下这样好,有太太这样照应着,她也不担心。她更惊喜的是,太太居然愿意也把她带上,这可真是想不来的好事儿。她正以为太太自己要陪着老爷去任上,还说了要带上大姑娘他们,想着自己定要在家里侍奉老太太了…… “是!” “快去收拾东西吧,只带些常用的就好,别的贵重物品上档,留个你觉得可靠的看着。丫环你跟珠儿总共带上四个,两个婆子,再多名额也没有了,到了山西才能给你们添人。你去吧。” “是。” 王桂枝还要忙着搬家,她的东西不少,要带走的更不少,毕竟她身边还有三个小孩子,这些小家伙们要拉要尿,又没有纸尿裤,单是小包袱都准备了十二个还不一定够用。 好在她身边的丫环们个个都算是拿得出手来,一样东西抬出去,一样东西就记下来,保准一件也不会错。 李夫人过来,也不嫌弃搬东西的忙乱,说了两句闲话,就拉住王桂枝的手道,“别处倒还罢了,厨房的账是怎么算的?我怎么看着,如今我们每个月竟没有这笔开销了?”以前每年六千多两的开销,如今竟没有了,倒还看着年成有一千到两千两的收入。 “噢,因为只要让厨师们看中的就成了学徒,那是为了给真味馆博味馆做准备的,那不论月例开销就不应该由公中来出。” 王桂枝喝了口水,忙给她解释着,她做生意,人员开支是应该算在成本里面的,用不着在贾府里贪那么一点儿钱,她自己都觉得不自在,“再来我们公中的庄子上送来的东西已经不少,除了一些新鲜蔬果需要额外采买之外,我们根本就吃不了,有些难得能收藏的,像是鱼胶等,我都记在账本上,等着办大宴的时候好取用。一些不能收的,我就以时价的八成卖给真味馆……嫂子您别介意啊!” “嗨!你这说的,就是白给真味馆也是应当的啊!” 原来收入竟是这样来的,李夫人暗自咂舌,看来弟妹这个真是老实,在油水这么足的位置上,居然连理所应当要划入自己的钱都没没下一分,二房这样兢兢业业,毫无半点私心,倒显得她计较了。 “这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嫂子,您别怪我说话直接,咱们当主子的要是想着今天抹根针,明天少点盐的,不用计较。下面的人就会跟着你学样子,不是你偷块帕子,我顺块肉的,渐渐就会起乱象,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应该算的,我们还是要算清楚,免得为了这三瓜两枣,我们还有了芥蒂不愉快。” 王桂枝实心道,她从来是这样,不想去占别人的便宜,因为便宜一般都不是好占的,你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其实不知道要付出去多少别的东西。当然也不会让别人来占自己的便宜,每月里要是查出亏空,想借着职务的便利往自己家里顺东西的,一律连带着自己所有亲眷一起罚,差事是半年不用想的,大把的人等着接手,一律全部去做扫地洗衣服等粗活,弄上几次,没人不老实的,再油滑的,也不可能亲戚们全部都是吧,被家里人啐着戳脊梁骨能好受?连坐虽然弄得不是很道德,但没办法,不用重典,贾府哪里有如今的样子。 李夫人心悦诚服得点头,“我知道,你放心,这些我都不会改的。”弟妹开了个好头,留下她都是些好处,她要是不领这情,反倒是要去改动,又扫了她的脸面,还伤了两人的情份。 “真味馆的厨师徒弟们都是在贾府里学习用功练习的,咱们点的菜就是他们的课题,故此这费用都是在教徒弟的师傅身上。比如冯师傅,他如今座下四大徒弟都出师了,又每人带了五个徒弟,要是连咱们贾府主子都服侍不好,怎么能去真味馆服侍别的客人?他们所用的材料,在徒弟未出师以前,都是由师傅负责,毕竟徒弟出师之后,五年之内他的分红要分一半给师傅的。” 王桂枝考虑了一下,还是把真味馆这种制度略给李夫人讲了一下,毕竟真味馆这几年还要托贾赦跟她看着。 “分红?”李夫人不由奇怪道,“他们不是领月例的?” “月例自然还是有的,每五年加一百钱,一直可以领到不在真味馆或者寿终。但他们的大头也不是在这月例上,而是按照自己在真味馆做的菜或者是菜谱的销售分红。”其实是有好几种制度互相叠加,真味馆光算这个的账房都有十二个呢,宁愿麻烦些,也一定要让所有人明白,只有精心做好,才有更多的钱到自己的口袋,不要想着在真味馆混日子。 “噢。” 反正这银子不用她管,以后只需要看看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有哪些就行了。李夫人又说留了一些家具给她,看她需要不需要。 王桂枝几个孩子要预备,贾赦用的东西哪里会差,多谢着应下,寒喧几句。见她忙,李夫人又问了几件事便去办自己的事,她过来这边,自己的人跟二房要带走的人、要留下的人如何安派也忙着呢。 王桂枝送走李夫人,拿着自己的小本子继续一件件交代吩咐不提。 老王爷一觉醒来,吃了杯真味馆里只有常客才买得到的胡辣汤,还是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便拿着自己心爱的翠眉,悠悠往真味馆走去。 才来到门口,便见一个闪金光亮的半人高牌子,上面只有四个字,奉旨开店。嗯,真味馆再不会搬走了,这里面还有他的功劳呢,哈哈,才进了门,就看到李盐领着一帮子服务生对他深深作揖,“多谢老王爷援手,真味馆上下无以为报,主子特令我们办一席感谢您!” “哈哈哈,不用不用,以后我定东西的时候,你们不要总是回绝我就行了。”老王爷得意捻了下须,虽然他是为了满足自己,但真味馆这么懂事,他还是很高兴的。 “请老王爷这边走!” 李盐带着老王爷走到今天才摆出来的一张红木大长桌处坐下,只摆着一张红木大圈椅,不少已经来到真味馆长见识、谈生意、请客、消耗时间的人都被吸引住了目光,只因之前这地方可是看评书、听相声、打十番的地方。 “这是?”老王爷才有些疑惑,就看到李古年一身靛青袍走到他跟前,“老王爷,我是真味馆的首席主厨李古年,今年八十,下厨操刀六十六载,为您服侍这一谢恩宴,请您赏脸。” 一听就很厉害,比自己年龄还大,怎么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多了,果然是老当益壮的厨王吧。 老王爷笑道,“自当赏脸。” 真味馆造势排场一起,还有丝竹之音相配,他早能感觉到不时有人抽口凉气,在问这人是谁竟让真味馆这样下功夫之类的话,觉得他上折子简直是最正确不过的事,这简直是倍有面子啊! 跟着一串子妙龄美女捧着东西一一上前,莺啼细语穿花般从他身边走过。红泥小炉倒还罢了,没想到锅具居然是一整块水晶美玉,而且上面竟不雕饰,取其天然几点彩色,在素手缓缓注入清澈的高汤之后,更显得灵气逼人。 跟着下来让他眼、口、手、脑、心都忙个不停,不时惊讶于李古年的刀功,又要记下端上来的东西是什么,品尝那各种绝味,还有各种前所未闻的调味,特别是有两味他的印象太深,一个是据说是西洋的洋椒,只碰了一点点,就辣得他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爽得过瘾至极;另一个是说新疆那边的韭菜花,冲鼻异香,可很符合他的口味,配上李师傅切上来恰到好处的肉片,简直让他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要不是家人来请他回去,老王爷竟不知道,他这顿饭竟吃了两个时辰,而且摸着肚子,也不觉得顶得难受,只有无比的满足。 “好啊,真是太好了。” 加上之后真味馆竟不开放此席的预定,坚持说是材料难得,若无主子吩咐,老王爷保业留基大恩,绝不可能筹办之宴。老王爷更是把真味馆捧到天上去了,把自己吃到的味道一再吹嘘,更引得真味馆客是似云来。(一天二十个预约号,加上一些老客不用预约的,不过三四十人,京都诺大的地方,真味馆的定位就不一样,加上有了皇上御笔的生意兴隆,无人敢惹,越发成了京中饮食一道最显眼的明珠。) 而此时的王桂枝跟孩子们,都在马车上面痛并快乐着。 没办法,没有避震弹簧,没有橡胶轮胎,想快一点的话,自然就颠,要是慢上一些,那些山树之类的看久了,一样没趣,还不如白天赶快一点儿,尽量早点到地方。 还好王桂枝的马车大,把自己看过的一些故事笑话拿出来讲给大家解闷,加上贾政贾珠能在她偶尔说错的时候给予补遗,算得上是欢笑盈盈。 才说完杜十娘的姑娘,元春便道,“也太可惜了,何必呢,她既然有才有财,这个张生不好,为什么不再另找一个。” 贾珠觉得他比妹子略懂得多些,书生多意气啊,“再找一个,说不定会也嫌弃她,她是灰心之后才绝然投入河中的。” “她能够赚下一个百宝箱,还怕再哄不住一个男人吗?就是不想再侍候男人了,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就是了,谁认识谁呀?去养恩堂里抱养两个孩子,就说自己是新寡,想嫁就嫁,不想嫁也有孩子们给自己养老送终,岂不舒心?”元春嘟着嘴道。 王桂枝笑道,“就是,大姑娘说的对,能把钱赚来还怕没人嘛。”好想法,就得这样才是她的女儿呢,转头见贾政脸色好像有点黑,忙又道,“所以像她这样的,不如让她们缴重税,这样她们就不会以为钱来的那么容易,以为那些读书人就是好人了。” “读书人怎么不是好人了?” 贾政要不是看在孩子们面前,真想敲敲她的头,老大不小了,说话也不克制点,也亏她想得出来,收□□的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我出去嗨啦,看情况,也许会有加更,但明天再来看吧~么么哒~ 第99章 抵达 太原大通行, 大盛魁分舵, 清风居。 “祁大爷, 您听说了吗?咱们这儿要来一个京里的布政司,听说祖籍在金陵, 但这回却是头一次离京办差。”可一来就是二品大员! 祁原放下茶碗, 却是看向了乔岩雪, “乔大爷怎么说?”他是做人参药材的, 只要这新上官手不太黑,应该捐输孝敬的,他跟着就是。 乔岩雪是祁县百年之族的嫡派长房,今年五十六,山西八成的皮货生意都是他家的,与茶商何家、盐业常家、票号曹家一向在商会里为四大巨头, 又因忠厚平和,时常被推举为领头人。 一看乔岩雪要说话, 厅内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朝廷派下来的一方大员, 就算不是巡抚, 也让他们挂心。毕竟上一个山西巡抚本是他们山西自己人,但弄得不好,连同布政司等主要官员全部吃了挂落, 主要几人被杀头,剩下的都被撸了职。跟着新君上位,停了小半年才派来的布政司, 怎么能让他们不注意呢?不说他们,就是如今那些知州知府通判等官员一样焦急,想去上门打听点什么消息,都是言语不详。 “来的这位布政司大人,叫贾政,字存周,是当初荣国公的后人,当初就蒙恩做了工部的员外郎。”乔岩雪没有推搪,站起来拱手道,“今年不过三十九,不到四十,就能放来我们山西当一地的布政!” 这等年轻,让大家倒吸着凉气互相说起来话来,又等了一会儿才停下,乔岩雪便继续道,“还有,他的内兄是王子腾。王子腾有些人可是知道,有些人可能不清楚,他可是京营节度使,而且是从大行皇帝到新君上位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的京营节度使,我听说,如今的九门提督,也是王子腾的人。” 这更让大家议论纷纷起来,这个人牛啊!看来背景十分深厚,惹不得啊!不是能轻易糊弄的。 一向跟着乔岩雪同气同声的王岗便起身问道,“那乔大爷,那我们要怎么办?”茶盐可都是要官府给予定额引厘,就算他们其实都有私下夹带贩卖,但没有过了明路的,又从何谈起夹带呢?说是有盐道海关道,但布政司要卡还不是很容易!之前他们也没少打点。 “是啊!乔大爷,我们可怎么办?” “这回又要出多少银子啊,听说皇上还要查亏空,今年头茶农可告诉我说,三四无雨,怕是有旱啊。” “说的对,贾大人皇恩深厚又有亲戚依重,到了山西来还不把我们都碾出汁儿来啊!” “这可怎么得了,只怕到时候摊派的捐输助饷会是个天文数字!” “他新官上任要烧火立威,又要弥补亏空,到时候肯定会狠狠刮地皮的。” “我们的日子可难过罗……最防官折儿孙福,难副人称父母官啊。”有人还酸了句文。 “说的是啊,这头要支出去,咱们自家里是业大摊子大,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呢……”现官还要现管,这上下左右,让人发愁啊。 闹了一会儿,乔岩雪才让大家静一静,“大家不要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唉哟,对不住对不住,乔大爷您快说。” “快快请讲。” 乔岩雪道,“我京里的掌柜细心查访过了,说贾大人为人谨慎,十分谦恭厚道,而且有向农之意,之前都自请去户部,但皇上没有同意。这次来,我大胆猜测,他的主要政务,会放在农业之上。这点,何大爷、刘康、魏钢,你们要多注意些。贾大人在金陵,就弄出一个桑基渔塘的办法,据说非常有成效,可能来山西也会推行此政。说不定也会过问我们山西的茶商们,毕竟我们虽然不主产茶业,却是四处收购进行分拣,花茶、绿茶下长江走海路去两广那边再去海外,大砖茶等陆路卖给蒙古牧民和沙俄那边,占了不少其它省份的份额……” 何以归轻轻颔首,虽说孝敬也没少孝敬,当初的山西巡抚可帮他们占了很多地方的生意份额。 “……茶盐之引,他初来乍到,又有家学渊源,应该不会过份,至于我们的皮货、药材等,一时也参悟不到,只能见机行事。”乔岩雪侃侃而谈,“我们暂时有一件事,还是能做的。” “乔大爷请讲!” 大家见乔岩雪说的从容不迫,有理的据,便催他快讲。 “贾大人有一位夫人,就是王子腾的亲妹,此次与贾大爷一同来赴任。而且在他们来之前,筹开了一家酒楼,此时正在城中修筑。”那块地,还是有人找到他头上去买下来的呢,说明贾大人这回来,是早有准备,并不是突如奇来的。他甚至想着,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他腾位置,原来的山西巡抚跟布政司才会被…… “开业了吗?那我们去捧捧场吧!” “我们都不知道呢,可不能在这时候少了礼啊!” “对,怎么也得送点贺礼啊!” 乔大爷提醒太好了,这礼应该送,回去就准备下厚礼! 哪怕是难吃,以后也在那个地方经常吃饭了!贾大人真聪明啊,让夫人开个酒楼正当收银子,可比以前派宴收礼来的隐秘。 这事曹越山也知道,他还知道,那家馆子来头更要比大家想象中的来头更大,他便站起来道,“请大家听我一言,这家馆子,只有等到贾大人来了之后,才会开业,所以大家是得准备厚礼,而且,一定要提醒大家的亲戚后辈们,千万不要在这家馆子里闹事。” “哪里敢呢?看曹大爷您说的。” 曹越山笑着道,“不是我夸张,这个馆子的菜,被称为天下第一贵也不出格,还被好些御史参奏过,可有众人力保,皇上御笔亲赐生意兴隆四字,可是奉旨开店啊!” 这么牛气! 山西晋商算是国内十大商帮之首,也没有哪个人敢放话出来说什么天下第一贵! “实话告诉你们吧,贾大人之内眷夫人在我这里存的现银,就有十万两之巨!还有暂时代放在我四海票号里的各种古董瓷具古玩珍器,要是错了其中一箱,就是让我曹家上下去赔,只怕都赔不起!哪怕是其中的小件不品,都不是寻常人家能赏玩得起的。” “奉旨开店!我们连个官身都没有,怎么敢闹事呢。” 被这样三令五申,这帮子山西晋商巨富们不禁都把贾大人跟这酒楼看得越发高端了。 曹越山自经营票号这么久以来,存现银比贾夫人多的自然有很多,可因为一家饭馆就弄出那么些古董出来的,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害得他都不敢把东西放在家里(让哪个不懂事的夫人或者孩子们看见了如何得了),自己也天天带着人守在票号库房,就是怕那长长单子上的哪一件精品在他这里弄坏了,损了票号的清名不说,还平白得罪一任大员。 其实为山西博味馆准备的东西里自然有古董珍玩不假,可更多的是贾政与夫人在屋中,玩乐似的从古书里找出来一些奇怪的珍玩,按照他们俩的理解让自己的瓷窑重新烧制的,之后,再由王桂枝那点简单的想法由匠人做旧,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他们想着自己开的是饭馆啊,东西又不卖的,能用好看就行了~)。 瓷器是易碎品,要拿稻草包起来进箱子,为了免除麻烦跟取出不方便,才把名子写的特别细,比如有些缠枝瓶就是叫五代秘色瓜棱宝塔缠枝瓶,为得是到时候摆出来的时候,让一些不怎么懂的伙计们好按照五代等年代,还有颜色好上架。 但曹越山怎么能知道呢,他只知道京都里四海票号分铺告诉他,真味馆的菜,贵到让御史几次出本上奏,可还是奇货可居,吃的人都说超值,就因为里面的陈设都是天下奇珍!有位老王爷,从出生起就受用不尽,进出皇宫,御膳都吃了不知道多少回,还是胜言大赞。 就连他自己,被说得都浮想连翩,用水晶锅,玛瑙碗,金缠银筷吃的龙肝凤胆,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没人想到王夫人居然是如此巨富,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好厉害啊!” “那贾大人会不会认为来我们山西收钱是件容易事呢?” “他夫人擅长经营,会更明白我们这些商人的不容易吧?” “咱们可以往饭馆里安插两个人嘛,也不是说要做什么,而是打点消息方便点啊?”有人提议着。 常多三摇了摇头,知道来任的是贾政之后,他就想着能不能往这馆子里送两个人,没想到请了好几回酒,那王家商队的副主管才说了,全部都是真味馆贾家门里出来的嫡传徒子徒,一个外人也不要。就是在真味馆扫地的,也要识字会背,口齿伶俐,没有调-教明白的,都在贾府里老实受教呢。 想到那主管的羡慕眼神,说就是个跑堂的,每年都能赚得比他还多,曹越山就越发觉得贾大人深不可测。 被认为深不可测的贾政,正在师爷们的教导之下,准备着头一回面见下官们的当堂讲话,准备的讲述是修了又修,改了又改,毕竟师爷们跟他都一样,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都生怕没处理好,贾政被架在火上烤,他们是主辱奴死,更没个好下场。 身为布政司,自然也有官宅可住,王桂枝不知道前任是被抓之后头都没了,还觉得幸好人家提前走了,没有让他们还不知道去哪里租房子,反正驿站她是再也不想住了! 人啊,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在贾府住的时候,能天天沐浴更衣,到了外边才真知道没有公共厕所,就算是有也是特别脏特别臭,她跟元春都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进粪炕……只好让人围着在野外解决的……马桶用着也特别别扭痛苦…… “快去找几个工匠来,不要怕花钱,要找手艺好的,我早让博味馆留下了好些材料,你看看够不够使,不够就买,尽快让人把茅厕跟沐浴间弄好,知道了吗?”王桂枝交代着贾珠,虽然也心疼儿子,但大家的三急也很重要啊!贾政贾珠他们男人还好,有澡堂子让他们去,还能泡水搓背呢,可她们女人根本不能去啊! 贾珠忙去办,要加紧了才行,其实这工程虽小却麻烦。母亲不知道,只以为铺上青石板架上可通流水的竹杆就行了,最主要还是要让水流出去,不然沐浴之时那么多水,积在那处会毁坏地基的。 李纨领着丫环婆子们打扫房舍,元春领着弟弟妹妹们先在收拾好一间屋子里先休息,看母亲跟嫂子们都在忙,便只留下小弟弟的奶娘,其它的都让出去帮忙。 “你们也去,先忙上几日,等太□□顿下来就会买人进来的。” 替上抱琴的丫头自然也改名叫抱琴,笑着道,“哪里就忙死我们了呢,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大声叫我。” 能跟着大姑娘,这是多大的美差,以前抱琴姐姐竟不愿意,让她白捡了这好处。 元春点头,“快去吧。”这丫头的嘴巴跟八哥似的,叽叽喳喳。 宝玉跟美玉都有些怏怏地,毕竟还小,又是船又是马车的,还有点晕乎呢,圆圆吃饱了奶,张着眼睛张着手看元春摇了会儿铃,便闭上眼睛睡得香甜。 见小弟弟睡觉了,宝玉美玉互相拉着手,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元春跟奶娘拿了件衣衫给他们先披着,看到母亲拿了小册子跟官府派来的管家说着什么,不时有阵轻风摇晃着院中大树的枝叶,她心里却格外有点兴奋,原来这就是山西太原。 跟京里的天空,也很像嘛~ 但是也有一点儿不一样,起码在屋檐下的鸟儿,就不一样。垂花柱下躲着一窝不知道何时飞来的燕子,偶尔才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就像是在为她一家的到来祝贺。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说我心疼贾政…… 我真的很心疼贾政吗?(黑锅背的最多不是他吗?贾政:……) 小天使们快告诉我,这一定是错觉! 今天加更~一定加更~握拳~ 第100章 重税 王桂枝看这屋里的管家, 其实也是这地方的小史, 听了半天, 原来那喃喃喃的,指就是我, 本来还觉得语言不便有些想另寻替换, 见他老迈, 又只有一个老妻并幼女, 想着许这是人家养老的地方,把人家赶出去怎么过活呢,如今她不差钱,便留了下来,又让他女儿去给贾珠送信,不要赶着买人了, 有两个就行。本地人是很好,可她们不一定能听得懂本地话啊! 对着老管家连比带划道, “引他们去看买菜买米的地方。” 民以食为天,博味馆还没有开张呢, 家里的厨房也不能少。 开门七件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置办。在山西了呢,陈醋这么出名的地方, 又叫住他们,“先去买些刀削面来!” 尝尝味儿,醋也开味嘛。 转头见元春乖巧得守着弟弟妹妹们在屋里呆着, 心疼着跑过去道,“等收拾完了,妈就带你上街,听山歌、看大戏。”品尝当地的小吃名食!这句且放在心里,免得贾政又说她总不教孩子们好的。 元春浅笑着,“好,我等着。” “书房倒收拾得挺干净的,要不你先给家里写几封信,给老太太,你舅舅们也报下平安。” “行呀。” 元春没去书房,自取了纸笔在屋里写好几封信,除了贾母贾赦等之外,就连林姑父也没漏,哥哥止步于秀才,而姑父却再考得中,因容貌清俊,被点了探花,做了兰台寺大夫。 屋宅早收拾过,加上贾府人多,到了点灯时分,除了沐浴与五谷轮回之处都差不多收拾停当,主屋五间,贾政王桂枝住在正中,左边是元春,右边宝玉、美玉、圆圆三个孩子,贾珠李纨再右,剩下一间做王夫人议事之处。西厢房住着丫环们,东厢房给陪房婆子们住。 一家人对着烛火吃了碗简单极美的刀削面,配上山西陈醋、过油肉,还有那小史极力推荐的羊杂割、榆次灌肠。红色灌肠可能是猪血做的,王桂枝不太吃得习惯,倒是白色的软滑带筋,十分可口。 轮流着让厨房烧水洗漱之后,都累了一天,便都各回屋歇息。 王桂枝看着贾政一时倒下,一时又拿起一叠纸出来默念,想着他被赶鸭子上架这样当了一地主事,生怕办差了事,不免道,“其实就是说错了也不打紧的。”反正都是场面话,当领导的其实只要端正态度,下面的人可会钻营了,特别是当官的。 贾政心里清楚夫人是担心他,但不免上火,“你懂什么,万一说错了话,办错了事,到时候如何向圣上交待!”更会连累她跟孩子们,还有贾府! “怕什么,你只要办好一件事就行了。其实的,自然有别人去做。” 王桂枝还是对皇权的威严恐惧不够,就算是她跪过,但先皇帝给她孩子赐过名呢,如今的皇上还给她的店写了生意兴隆四个字,说明他再被人口称圣人,也只是带着人情味的凡人。 “什么事?”贾政被她的态度感染,不由发问。 “弥补亏空。” 王桂枝想着看来不论到什么时候,会赚钱发展民生经营的官都是穷当权者的爱将啊。想想乾隆,他为什么那么宠爱和坤,不止是他说话特别好听,极会拍马屁吧,更多的他能为乾隆所想,在乾隆想花钱的时候,随时给乾隆变出钱来! 和坤相当于是乾隆的荷包啊,谁不喜欢自己精心挑选最合自己心意,随时能掏出来的大钱包呢? 贾政嘘道,“我还不知道!” 夫人都明白,他还不明白!谁都知道,他过来是干什么了! 山西这么大的地方,煤茶盐醋皮货商贸农耕等当然有进项,但开支的地方更多!富县有,穷县更有(不问你伸手要银子已经算是阿米陀佛了),要是不小心来个天灾,亏欠的银数不往上面加就算不错了。 今日他把一些府志账本记录拿出来粗粗过了一遍,火耗、平常兵饷、水脚、部饭等项银去年加起来就达三十六万两,他问过钱粮师爷了,这只是正常开销的一部分!这还要希望上天保佑朝廷千万不要起战事,不然上头摊派多少,他都要优先快速得把那银子给弄出来! 还好打从他出生就没听说什么战事,南安北静东平西宁四王都在京里悠闲呆着呢。 这都没算整个司衙及以下衙门公费、书役、辛工、纸饭等“乏商月折”,这里又需银八十七万两三千八百七十六钱!这已经超过收上来的钱粮了啊! 此外还有不少额外开销的名目,像他过来住这宅子就收了修理费,听珠儿说,听他报上名号之后,有不少商人都拉着他随意观看家具陈设,贾珠被吓得只说没钱,人家都坦言直接记账,到时候由官府给就行了…… 当初他一知道就要生气,想找人来理论,还是让师爷给按住了。好歹劝着总归他自己不去贪这个钱就是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人家命都没了,你能怎么办?白气坏了身子。 这样入不敷出,亏空怎么填!拿他贾政的命去填也不可能啊! 难道真的要像师爷们说的那样?不去管下官们怎么追讨亏空,总之把银数送到皇上跟前那去就行了? 可盘剥百姓太狠也不是件好事啊,三百多万两啊!又不是一天两天,最少也要加重苛捐杂税一两年啊!平民怎么办?他们怎么受得了呢?万一到时候他们闹得太夸张了,有人起头,闹出一个官逼民反的戏码出来,他死的更惨! 唉,看了那些开销,果然跟内兄说的一样,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难事啊! 三百多万雪花银,到底怎么才收到手呢,就是夫人的真味馆不扣除任何成本,每天都有实打实两千两进账,也要五年的时间才能填补上去的巨款! 等等,这样一想,就觉得夫人真的太厉害了啊……给她二十年的时间,说不定能赚三百多万呢! 这样一想,夫人说不定真有主意?病急乱投医,说不定乱拳打死老师傅呢? 贾政又问道,“夫人难道有锦囊妙计?” 王桂枝张口欲言,“我……”可是她能怎么办呢?怎么带领着山西一省赚钱?问到她跟前,她还是……说不出来什么,掩面,上辈子经常在新闻报道上看到,哪个官员说要扶贫,也不看地方合适不合适,就让农民们或是养羊养猪要不就是种果树,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闹得养不活闹瘟病,就是种出来根本卖不出去,只能烂在枝头上。 她要胡说一句什么,把老百姓害成样子,她自己首先不原谅自己了。 “怎么?” 贾政追问着。 哼! 王桂枝瞪他一眼道,“山人自有妙计,可你连调查都没做,就想讨主意,这也太便宜你了!” “什么调查?”贾政不解。 想把他支过去好了,王桂枝现在哄贾政已经有了心得,那真是张口就来,“官场如战场,你怎么不得知己知彼一下啊,起码知道有那些官员跟你一样是外地的,那些是本地人,那些是新上任跟你一样是被顶缸的……连手下都没闹清楚,你的旨令他们怎么会听呢?还有那些县欠多少虽然有记录,可你也得看看,到底是欠在哪方面了,到底是种的东西不成还是那地方根本发展错误了,不能让王婆不卖瓜改去卖花吧,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黄了呢……” “那些报了灾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灾啊,你把你能用的官员们拢一扰心,也好派出去查访一下,我听说很多县其实不穷,但是县官跟那里当地保的为了让朝廷拔银再占下百姓们上交的税,年年都报灾啊荒啊什么的。”大宋提刑官里不就讲了一个这样的事嘛! 贾政听着觉得,是啊,这都很道理,总比他双眼一抹黑随便冲来的好。 “是,夫人说的对。” 对了吧!王桂枝看他肯定,就说的越发自然了,“情况都查清楚了,你就把那些当地的富商士绅找来,让他们自己说要如何发展当地经济啊!这些地头蛇可不比你更清楚什么行业能赚钱?计划做出来之后,你考虑过能干的就让他们干,参股也好,收他们的重税也罢,总比苦呵呵的老百姓在地里刨食弄出来的银子多吧?” 一说到税,她又想到马车上想起来给□□收税,便开始笑言了。 “还有收税,□□如何不能收税?你以为这个税是随便收的吗?那得是,是山西排在前面的头十名才有这个荣誉交税的。起码要经过外形、仪态、谈吐、学问、技术等十八个方面考核通过之后,才会被官府承认,征收十大名妓税。” “噗……你呀!真是淘气!” 贾政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拿手指去挠她的胳肢窝,“说着说着就没个正形!” “哈哈哈……放开我,人家……人家正经给你出主……哈,意,你还来逗我……”王桂枝打着滚躲着,不多时衣裳丢得满地,两人又胡闹了一回。 就在王桂枝时不时让贾珠陪着,领着元春一起去看博味馆筹备工作进程。当然出了门,免不了就要去去名胜古迹,茶馆小摊,柳巷戏馆等,为了怕显眼,十回有□□回,王桂枝跟元春都扮做男装与贾珠同行。玩归玩,乐归乐,应该注意的地方,王桂枝也不想让元春的名声受到影响。 不管怎么样,她从来不让元春自己单独出行,也不会留她一个人在外面,出门的时候也从来不带什么有特殊印记更别说绣了名字的荷包手帕等。 贾母也收到了寄回去的,第二封报平安的家常信,太原城中传出了一条让人啼笑皆非的流言,说的跟真的一样。听说新上任的布政司贾大人为了给皇上补亏空,挖空心思想出了个办法,要让□□们缴重税!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 看看,这就是你们说的疼爱! 一百章正好是加更章~~~爱你们~~~~啵啵啵~~~~ 第101章 反应 贾政与师爷们听了贾珠从市井打听回来的消息, 还没商量出计策应对, 竟先收到了王子腾快马派来的问询急信, 原来要让□□缴税这件事,不但太原城里传唱, 就连京都里都已有人风闻广传, 甚至又有人起折参他, 说他不务正业, 巧立名目等。让贾政立刻将事情写明了上急折给圣上,及时为自己辨驳! “父亲,这可怎么是好?” 明明是件子乌虚有的事,却闹得这么大,甚至皇上都知道了!不过本没有这样的事,父亲上折子回明之后, 又有舅舅相帮,应无大碍。 贾珠更加担忧的是, 明明这只是母亲的一时玩笑戏言,那时在场的除了他跟父亲之外, 都是内眷小儿, 若不是有人故意扭曲传出,刻意宣扬,怎么可能会闹得这样沸反盈天!他们前脚才收到消息, 那信儿都传到皇上那里,连舅舅的信都寄了过来! 这说明府里肯定有内奸,这等人不先抓出来, 总不能以后一家子骨肉在一起,连句戏言都不交谈了吧。要让母亲知道,再跟以前似的变成锯了嘴的葫芦,那该多么的无趣。 “各位相公们怎么看?”贾政皱着眉头,看来宦海沉浮不易,他还未行一令,就有这般诸多障碍。 “流言难防,堵不如疏,我们只要另立一个税目下传四方,此传言当不攻自破。” “是极,是极。” “堵民之口,甚于防川,不用理会。” 贾政听着他们说的这些话,只觉甘甜不垫饥,还没有夫人所说的话有道理。他冷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屋里只剩下贾政与贾珠,贾政又问贾珠,“那些人知道我要收□□的税,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贾珠忙道,“我听博味楼的工匠们谈论,只觉得这是件奇怪的趣事,反正他们不上妓院,就是收税也与他们无关。但一些茶馆戏楼的地方,一些士绅书生们,就觉得……” “说你的!结结巴巴,像什么话!”贾政没好气道。 贾珠只好道,“说父亲您有辱斯文,果然是不曾进举入学的富贵混世主。”还有些说的更难听,也就不用告诉父亲了。 “……嗯,我知道了。你不要挂贾家大公子的名,再去探听来回我。” 贾政左思右想,这流言是出于夫人与他调笑之时的床间私语,如何能回禀圣上?再说山西如此情况,本就是百弊丛生,人心玩偈,难保对着他不阳奉阴违,还有人在暗处攻击,干脆由此另避途径。 荒唐便荒唐,只要见真效。 研磨开笔,摊纸写信,笔走游龙拿细沙吹干封好,这信寄出去,倒真是……管它呢,贾政自嘲一笑,反正他不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不伦不类也被讥笑,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好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希望跟夫人说的一样吧,他把信交给人让快点送去京城,坐到位置上一叹,能力不济,可悲啊。 王桂枝知道流言之后,头一个怀疑的都是那老头小吏!毕竟除了他一家,府里别的人都是她从贾家带过来的家生女儿们,说□□收税那天,新买的四个本地丫头根本还没影呢。 可二门到了夜里下锁,男丁怎么可能擅入?莫非是他的小女儿?想来只有她了,因她年龄小,她也不曾防备。果然这人心软不得,她不过念了一点儿他老迈的不容易,就跑来停她的墙角! 王桂枝正在气头上,便让彩云把那老头一家都叫来,因她顺了口,彩云也没被人称为华武家的。 “好啊,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主子们说话!” 此时再看他白发白须,小女儿娇弱童儿,却更觉得可恶,王桂枝恼自己识人不清,“打!……算了,把他们都撵出去,这样的人我们用不起。” 小吏老妻一听忙跪行两步,苦苦央求着,“好太太!请太太开恩!小人们不曾干过这样的事啊!冤枉啊!”她回首扯着老头子泪泣着,“你这个倔头子还不快跟太太回明了,再被赶出去,我们可怎么活啊!” 见老头子只低着头不肯出声,她又拉着小女儿的手道,“太太,太太您是第一等慈悲人,求求您开恩让人细察,我们家老头子原本是太原的县令啊!他,他如今混到这个地步,就是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弄到如今这地步,如何会不堪到去偷听……偷听您跟老爷说话!真的是冤枉啊!太太!” 老头子这样的年龄,本应该可以按月取银荣养,可就因为他不识趣,那些人左搪右塞的不肯给,也没有官位给他干事。等前头儿的那些大官们被砍了头,后来的就把他给弄到来给府宅看房子。原想着新来的布政司肯定容不下他们一家人,到时候肯定又要被赶走,没想太太竟是个最和善不过的好人,对待他们礼遇有加,老头子也能偷偷喝上一角子赏下来的酒,想着就能跟着这样的好主儿享上几年福。 结果,结果又要被赶出去。 王桂枝冷哼一声,“不是你们,难道是我贾家的自己人不成?”她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也许不是这位妇人说谎,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老公犯下这样的事而已,所以才这样信誓旦旦,不似做假。 彩霞彩莹等人偷偷翻着白眼儿,拿眼瞪老夫妇一家,她们这些能跟着过来的,哪一个不是家生的女儿,主子就是她们的脸面,主子好了她们才有好日子过,怎么可能出去胡说。 “这……这……”老妇人语结,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女儿便抬头脆声道,“回太太,我知道是谁把话传了出去。” “哼,好啊,我倒要听听,你怎么知道那个才是‘奸人’?”王桂枝看她小小年纪,敢直面自己双眼,眼神也没有乱飘,才信了两分。也许真是另有其人? 小丫头名叫福儿,她直直跪着,清晰地说着,“当日太太小姐小爷们一过来,我爹爹就忙着跑前跑后,就是怕哪里做得不好,让老爷太太们容不下我们一家。所幸太太您极好说话,吩咐的事也清楚,果断仁决。除了头一日,因厨房仍要往正房里给各位主子们送水,并没有关上东南门,其余时候,每到时辰,老爷就算是不回家,都会闭门下锁。我们一家人都住在外头门房里,太太您细想想,我们怎么可能听得到主子们说的话。” “所以只有头一日才能可能。而头一日——我爹爹见过太太之后,不是引着厨房的师傅们去买米粮油酱等,就是带头去买吃食,我娘是跟在太太您的陪房周瑞家的身边的,她忙着打点外边的陈设,都不曾进过内院。而我因见过太太一回,太太您夸我聪明伶俐娇小可爱,还赏了我二钱银子,李嬷嬷便让我到太太屋里管着花木扫洒。” “那不就是你最有可能了吗?”彩莹不由道。 福儿没生气,她继续道,“我很高兴,跟着姐姐们抬水又仔细打扫了一回,虽然累点,但等太太您跟老爷小主子们吃饭的时候,我们也有份,回到屋里,爹爹还跟我说,这样的好主,让我一定要好好尽力办事。”她握紧双拳,“我们一家是断没有可能去偷听的!打从爹知道外面有了那样的流言,他老人家便开始担心,说太太您定然要怀疑我家。我翻开覆去,左思又想,偷偷问了好些姐姐们,终于找到了她。” “她是谁?”彩霞惊讶道,难道还真是她们之间出了内鬼?! “是,是抱琴姐姐。” 福儿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肯定道,“太太屋里的姐姐们最近都很忙,不时有人送东西进来,你们除了要照顾太太,还要清点入册,又要赶着给太太、大小姐做衣裳(男装再想穿贾珠的也没有现成的了,身高也不合适!),奶娘嬷嬷妈妈们,都忙着照顾二爷、二姑娘跟小爷,特别是二爷跟二姑娘,正是活泼爱闹的时候,太太跟大姑娘一不在家里,没人敢管,连花树都不知道被掐坏扯烂了多少,不敢让他们别跑动,只好眼不敢错得跟着,生怕碰了摔了撞到哪儿了,哪里会有别的心思……而再有喜欢窜门子说话玩笑的,也只剩下抱琴姐姐了……也只是她,因为第二日她哥哥送东西过来,才跑出去跟哥哥说了好久的话,遇见小丫头们,还一人给了枝花给我们戴。” 王桂枝见她说的有理有据,“把抱琴叫来。” 抱琴开始还没当回事,再让福儿细说分明,她吓得俏脸雪白,忙答道,“回太太,我是跟哥哥说了话,可是他是我哥哥啊!跟我一样是贾家的人,怎么可能会随便胡说呢!” 此时她真害怕了,哥哥问她老爷跟太太来到山西怎么样,只因她给大姑娘提水的时候从太太屋前路过,太太经常讲故事,就住了脚听了那么一耳朵,她哥一问,根本没注意顺口就说——太太跟老爷好着呢,还商量着怎么从□□身上收税呢…… 看她抖如筛糠,看来她起码是真的跟她哥哥说了。 王桂枝不由唏嘘,真是…… 福儿也不忍心见她这样,毕竟如果不是她一家要被撵出府去,她也不会……她继续道,“抱琴姐姐也不是有心的,只是她跟哥哥说话的时候太不小心,可能是觉得跟哥哥说话天经地义,所以才没顾忌到当时在场的,还有别人……” 彩霞倒竖黛眉道,“还有谁?” 真真可恶,这个抱琴把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主子的事可能当成她们嘴里的话瓣吗? “当时东西多,太太您说咱们都是女眷力气小,所以让我爹管着,去请了八个大力的脚夫回来一气儿搬完了事啊!” 福儿深深一叹,人家是有意探听,怎么会轻易让人发现呢? 听她一说,王桂枝也想起来,可她怎么会想到事有凑巧到如此呢? 唉,也是她自己错,没有把内宅管理好,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抱琴……你先跟福儿一家呆在一处吧。”王桂枝叹了口气,“等下回商队回来,就带你回去。”虽说算是有口无心,到底是在搬弄事非,不能再让她跟在元春身边。 抱琴哭着让福儿牵着出去,四彩看着太太坐在那里摸着手上的玉镯想事,便都悄悄得立在一边,不敢作声。 自己的丫头被人领走了不曾回去,元春知道便过来一问,彩云不敢瞒她,一五一十地得说了。 怎么又是自己跟前人,元春不禁努了下嘴,看来是她平素里对她们太宽纵了吗?古嬷嬷不在,她自己轻松了许多,可这些丫环们也没人严管了。母亲疼她,不愿意告诉她,自己却不好毫无表示,想了下便走进屋子里,亲手沏了杯茶给王桂枝。 “妈~喝茶~” 王桂枝正想着怎么真给□□收税才好呢,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办成实锤好了。不是说福祸相依嘛,不管是不是塞翁失马,她都要想办法变成福。 “你不是说新买那本字贴有意思,今日要临字嘛?”王桂枝笑着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有一笔好字很好的,见人如面嘛。 “妈,您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元春咬了下唇,“都是我没管好屋里人。” “嗨……那……”一想这也算是个挫折教育吧,王桂枝便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道,“这个事儿呢,其实也是凑巧,谁让她听去了要跟亲人说话呢,下回就不会了。但人也不能抱着佼幸心理,完全不防备。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平时就不太注意,什么话都信口胡说,所以她们才跟着我有样学样。”她爱怜着摸着女儿的发顶,不是她要求太高,而是像这样的事,人心隔肚皮,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有从自己做起,谨言慎行,才能避免其它人乱生口舌。 谁让她身份也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内宅妇人,而变成了一方大任的官家太太呢。 是她没有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跟位置,既然地位有变,一些处事也要跟着变才行,总是墨守陈规是不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夫妻自我检讨中…… 要不要加更?可是天很热啊,我已经很久没有按时更新过了…… 第102章 腊八 贾珍收到信, 反复看了好几遍, 又问递信来的人, “你没把信送错吧?这真是二叔亲自给你的?” “是,确是如此, 小的岂敢欺瞒!”二老爷如今可是山西的布政司啊, 他亲代下来的事, 怎么敢办错呢。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头上?还是他那二叔? 贾珍再看一遍信, 还是觉得字虽然很像,但真不像是他那正经古板小二叔能说出来的话……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他当然愿意去山西啦,还是奉旨访妓呀!想想他都要兴奋得快不行了! 想摁耐一下,可坐在屋里, 越让自己不想,那脑子里更无法控制, 最后实在是熬不住得贾珍窜进屋里就拉着佩凤胡天胡地了一回,然后在她的脸上亲了好几下, 才穿好衣裳来到贾敬屋前恭敬请见。管他的, 有机会不上是王八蛋啊! “父亲,二叔来信,让我去山西一趟。” 贾敬放下笔, 端看着自己画的盆景图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贾珍又说了一遍,“父亲, 二叔让我去山西一趟,帮他办一回差。” “让你去山西?有什么事啊。” 贾敬这段时间把贾珍管的多了,渐渐也有点心得与管教孩子的趣味,再来续娶的儿媳妇有了身孕,心情也平和许多,不再那么焦心了。 可儿子是什么样的,他心里清楚,贾政有什么要帮忙的,也不会找他呀,问自己说不定还差不多,“你不要自作主张,我虽然老迈,但还能吃得动饭呢。”别的不说,儿子孝心还是不差的,他伸出手,“有信是吧,拿来我看看。” 贾珍脸红红得,把信递给贾敬,“父亲,真的是给我的。”他重复着,“真的!” 端着茶才喝了一口,把信看了两眼的贾敬全喷了出来,他也顾不得胡上沾的水,把信凑到眼前细看了两遍,才发现真是叫贾珍去山西的,而且是叫他去山西暗探妓院,让他有理有据得挑出十大名妓来。 “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信,这样诡异的要求。”贾敬又生气,哼,虽然信上诚恳请求,但让自己的侄儿去干这样的事,真是太胡闹太可笑了!再说为什么要去调查□□,难道他真的要对□□收税不成? 荒唐! 太荒唐了! 贾敬把信一扣,看着贾珍便道,“嗟,倒是合了你的心意了!你休想去,只当没有这封信,可恶,简直是欺侮我儿。”也是他之前管教不严啊,让孩子被自家亲戚都这样看不起,只认为他是一个色中恶鬼,恼人至极! 虽然贾政让他为了保证公允,只许假戏不许真唱,到时候闹下什么风流病,可能出去看看那些个山西美人,贾珍心里早已经是千肯万肯,便跪下来求着父亲道,“父亲,我素来是个没出息的,好容易叔叔要派我一回用,他肯定也是被逼的没法了,不然以二叔的个性,您想想看,怎么会写这样一封信回来呢?之前我犯下那样的大错,都有赖二叔左右周全,此时不过派我去偷偷暗访,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我们都是贾家人,一笔写不出二个贾字。二叔要是办不好差,到时候我们又能讨得什么好呢,若是还要被圣上呵斥,岂不更加糟糕吗?我们一家子骨肉,在这个时候不帮忙的话,要到什么时候帮帮忙呢?您看……” 贾珍心炽情热,连续继续不断拿好话力劝贾敬,还下了无数的保证,绝对不会乱碰那些□□,绝对只看,最多摸摸,不会亲身上阵! 还把怀孕正在高兴不明就里的尤氏说动了一起劝,更答应带着她们合意的小厮一起出门,总算是让贾敬松口,让他去山西“办差”,速去速回。 有了贾珍这个风月里的行家,大把银子散下去,一月之内山西里有名能探听到的各色美妓是见了个遍,他甚至不但按照贾政说的那些项目以五星满分来评分,还增加上了音感,肤质,年龄及说话情商,把地方环境、收费都写得明明白白,还带了个极擅长画人物美人的画师,把画像都精心画出,最后细选了十名来交给贾政。 贾政看他满面红光的,不由担心道,“你……你没有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吧。”既然要选也不能随便就说这个□□能当选上十大名妓吧,别的人他也是实在不放心,才想到贾珍,虽说让他不碰那些□□,但真的不碰,呵呵,这有可能吗?就是放在自己身上,贾政也不相信自己能真的坐怀不乱呢。 “没有!二叔您说什么呢!” 贾珍把女人流水似的见,当然有几个极合他心意的是上过床,可真是阅尽千帆之后,指点江山的劲头却比跟单跟女人们玩更有意思,关键的点也不一样了,这个女人摸起来倒挺细腻,可惜肤色不够莹白;又或者这个美人美哉美哉,却毫无灵性;还有个美人极可惜,居然有体味!唉! 贾政想到跟夫人商量好的办法,骑虎难下,破罐子破摔吧,便道,“你写一份贴子,你自己或者派人去告诉这十个□□,要是愿意当这官府承认的山西十大名妓的话,就要缴五千两银子,也就可以于腊八这天来博味楼登台献技表演,当场付银之后官府授予名牌。这是身份的证明,是不许弄丢的,明年腊八到时候会另选,要在十一月就会将十大名妓之一的名牌收回,弄丢了的话,要赔一万两。” 本来他说有个二千两意思一下就行了,可夫人说这是全山西的名妓啊!没有个一万两,怎么好意思说是山西的名妓,贾政无法,只好折中五千两。 贾珍觉得真有意思,忙应下,“是。” 接下来这段时间,贾政除了依旧例处理一些日常政务,让下官们递交自己县内各种情况的折子之外,就下了一道贴子,邀请了县令以上的山西官员于腊八那天在博味楼吃饭。 他的位置朝不保夕,山西这里盘根错节,官官相庇,清查旧账根本行不通,除非他抗着锅以效死的心让下官们去剥削百姓,但这也绝不是皇上想看到的局面,只好这样奇怪求变了。 仁义道德对有些人能讲,可贾政双拳也难挡四手,大棒没有,只好拿萝卜利诱了,不喂饱他们,他们怎么会有一丝慈悲心肠对着平民们呢。 王桂枝引着贾珠元春可没闲着,话是她说的,祸是她闯的,胡闹已经开场,要是不能力挽狂澜…… 虽然这回不敢虑败,她是坚定得全面努力着,其实王桂枝还是让贾珠偷偷找了贾珍,要是那个十个□□都不肯去的话,让他想办法劝服,哪怕是那五千两由她来垫付,也要找五个以上的来充门面。甚至她私下准备了几套行头,要是真没人来,她就给自己的丫环们扮上,假装□□也一定要在那些官员面前把颁奖典礼给办好。 还有博味馆的菜单,一些表演节目,礼乐戏曲…… 王桂枝怕自己听不出来好,还让贾珠李纨元春都跟着评判,还让李纨跟元春以才女角度,做了不少诗词出来,总是是连哪个□□不是真的通文采连捉刀之笔都准备好。 腊月初五 王桂枝手都在发颤,还是贾政笑着劝她,“你不是连最坏的打算都准备好了吗?怎么还是担心成这样,放心吧,真味馆在京都都顺顺利利,来到山西还会有问题吗?” 再怎么说,也有皇上御赐的生意兴隆呢,这个招牌他们可是带了拓本的,就冲着这个,那些当官的也不敢不去,贾政对于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谁能保证做生意一定成功的,又不是财神! “他们说的对啊,我们是不是太荒唐了,怎么能对□□所税呢,他们的妓馆可都是有背景的,他们是有人罩的,我们另取名目,这些人怎么会甘心呢?肯定不会放她们来的……” 王桂枝都快咬手指了,还是贾政看她怕成这样,又怜又爱,也怪自己不好,居然让夫人这样费力挂心不说,还要担惊受怕。 “珍儿都说没问题了,她们都愿意来,还说一定会来呢。”他轻声哄着,“我再不济也是布政司大人啊,二品大员,她们不敢不给我这个面子的。”不管他们怎么看,哪怕是再多上几个名额,五千两这个价格,布政司大人要,那些人也会给的。 “真的吗?她们不会其实被人暗中说服,只等着腊八那天就放我们鸽子?”王桂枝不是扮样子,她才发现自己在进宪一场豪赌,赌的不单是自己的未来,还有他们的,这才是最让她没办法接受失败的原因。 要是,要是因为她……这事弄不好,贾政在山西的头一回政策失败,大大丢了脸面,下官们更会因此瞧他不起,他再说的话就更会阳奉阴违,皇上的交待的差事就办不好,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把黑锅往贾政身上丢,让贾府来承担亏空! 那又是抄家…… “不会的,她们不敢的。” 贾政越发温柔哄着,也只有夫人才会倾尽全力来助他,还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真是,真是爱他爱到骨子里的吧。 实在是想让人不对她好点都不行呢~ 胆颤心惊得到了腊八那天,王桂枝由彩霞彩凤精心打扮着,看着镜子里面的她,“给我画个深重点的一字眉。” 希望这样能显得端庄稳重些,她深深吸一口气,不论如何,就看今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点了呢……加更送上~求评论啊~不要霸王我嘛~ 第103章 宴会(一) 博味馆未能选址在太原城内。 太原城崇墉雉堞,壮丽甲天下, 周环二十四里, 城高三丈五尺, 地深三丈, 全城皆用大砖砌就, 八座宏伟的地门与瓮城, 城墙之上还有十六座伟岸的大城楼, 城之四隅有四座高大的城角楼,沿城还有九十座小楼,近万个垛口, 恰似锦绣的金池汤城。 山西晋商早在前朝就名拔全国, 到了如今开耀二年,不论是蒙古草原上的骆驼商队,还是在吴淞口正要在出海的商船, 那□□上的醋味,都有着山西商人们的踪影,早有人言, 晋商富豪传天下, 非数十万不称富。锦衣富贵如何不还乡?所以太原的地价, 可谓是寸土寸金! 来山西开分店,本来只是一个“政治”任务,王桂枝见城内昂贵,而且很多大的店铺别说卖,租都不肯租。她还有一点小民心态, 觉得辛苦把酒楼修好了,到时候要是不是自己的地,人家要提租收地什么的就麻烦,所以一定要买下土地,几经权衡之后,干脆就弄到了东门朝曦门之外,伴着桃江河边。因是城外,地价便宜,连绵数里就尽数买下。 王桂枝为着自己私心,还特意弄了十来艘乌蓬船,于博味楼六层主楼旁边水面之上设置了一三层的吊脚绣楼,正好能把因地方大,干脆弄得特别大的舞台看得一清二楚。以后只要她跟元春李纨等女人们想来玩的话,完全可以避开那些个男人,坐着乌蓬船上这小观楼,吃饭听曲看戏都不妨事了。 由贾珠带着多出去了几次之后,王桂枝就发现虽然有男女大防,山西到底还是比京里的气氛好多了,逛街听戏的富妇人也有不少嘛,只是自视身份的,都会与其它人避开,不会男女乱杂在一起玩乐罢了。 坐在马车上,王桂枝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妆容不够压人,拿靶镜左右照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一脸和气,“宫裁你倒很好,我怎么画了一字眉还不让人觉得凌利呢?” 李纨端起来不笑,粉面含威。 她做为布政司夫人,要在博味楼见一见那些刺史、知州、知府等内眷夫人们,怎么能压一下她们的气势呢?其实她是怕那些官太太笑话她,毕竟是她说出收□□税这样可笑的荒谬话出来。如果她能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话,毕竟她如今是二品大员的诰命夫人了,她们起码面上会对她客客气气地,私底怎么拿她取笑就无所谓了,她不知道就当没那回事了。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想着之前电视剧里的豪门夫人,怎么看都觉得根本不像,这是不是就说的是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呢。 李纨笑着劝她,“太太,这么大的阵仗都搞出来了,她们只会佩服您,怎么可能会笑话您呢?” 怎么可能?太太真是想的太多,她是什么身份!踩在她的地界上,那些女人不巴结献殷勤便罢了,谁敢给太太脸色瞧? 嗯?这也是,王桂枝想想也是,毕竟博味馆是她的呢~ “对!” 她看着李纨一身华丽装饰,“难得看你穿这样的颜色,还蛮好看的。” 李纨扶了下头上的凤钗,“都是太太疼我!” 这一身衣裳跟整套首饰都是婆婆给她的,不论是团龙纹金簪,还是胸前这条嵌珍珠宝石金项琏,由12个小金珠嵌接而成,中间都嵌着珍珠,下端还有块圆金饰,上镶嵌一块晶莹的鸡血石由24颗小珠环绕,更难得是还坠着一块难得的青金石,珠光闪闪,鲜艳夺目,华丽异常。 这样极难得的好东西,太太却给了她,说是只有这般才能差不多与她胸口的宝玉相配,让人家一看就知道她们是一对婆媳。 说话间来到了博味馆的牌匾处,如果是男客就会直接驶马车进去直入博味馆的正楼,而她们女宾就从这里转到小码头,还设置了一个看起来就十分雅致的更衣处(可以真的更衣,当然更多的是上厕所,里面有三个格间。),然后拉一拉旁边牵过来的铜铃,小观楼就会派人撑乌蓬船过来,把她们都接到楼上。 “快看!又有人过来了,不知道这回是哪家的夫人。” “唉,怎么这里松柏树这么多,那两岸边上还种着柳树,就算这时候就剩下个秃枝桠,还是看不仔细。” “看看看,谁让你们去望那些女宾好客了!那些都是官夫人富太太,有权有势的老婆们,小心让她们知道了,把你们的眼珠子都给挖下来。” “别别别,我们主要是来看十大美人的,她们我们怎么敢。” “那还不小声点!” “你们怎么躲在这里?”那三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有位公子哥打着马过来,笑道,“哈哈哈,薛兄弟常兄弟李兄弟,不用说,你们也是过来看十大美人吧。”“客气客气!” “柳兄弟怎么知道的?” 柳公子摇头晃脑道,“唉,常兄弟,你怎么也没福跟着大人们一起去近距离见识一番?” 常公子看他那样子就恨不得打他个满脸开花,是,常家是有幸让布政司大人给了张贴子,是能带上三个人一同来吃这眼看着一天天大变样,大而富丽却还没开放有人去过的博味馆吃腊八粥兼且看那山西十大名妓上台。 可他算是哪个字辈上面的呢,就是常三多的亲儿子常泽生都去不了,布政司大人的贴子太过于珍贵,常三多带的是杜子健跟刘天禄,这两个人是他的臂膀生意伙伴。 至于其它乔曹何三家都差不多,除了祁原那个药材商不知道怎么也有张贴子,乐得他手舞足蹈似得带上了自己的老娘跟儿子之外,不远处水面上飘着的船就是那些公子哥们了。如今桃江上能放多少船就挤了多少,全部都是来凑热闹的。他跟薛李两位,连船都挤不上,只能排在前头跟渐渐蜂涌而来的百姓们一起守着看。哼,这个柳志才,真讨厌,谁不知道谁,他能比自己有钱到哪里去?肯定也只能跟他们一样,呆在这外头听听音,看看影儿。 “大家都是一样,你也快下来占个位置,一会儿连站都没地儿站呢。” 柳公子得意大笑着,“小弟不才,有幸能进博味楼一观。哈哈哈哈!”他轻快得打着马从这些人眼前慢慢悠悠得进去,想着他老子给他掏得一万两真是值啊!就算是没见着十个美女,就冲着那些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就恨不能去亲自己娘的脚,不,手。 太幸运!没想到他娘的什么亲戚居然是运城的县令,他才上任那地方也穷,布政司大人一邀请,运城县令掏不出钱来,干脆把自己身边两个名额给卖了,只因为他是亲戚,才少收了五千两呢。 新来的布政司大人的脾性,谁都还没摸准呢,为了不得罪上官,人家给面子派贴子请吃腊八粥,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美事啊!虽然一万两确实不少,可这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错过了这回,说不定就没有下回了! 贾珠一袭二色金福字大红绒袍站在厅口迎客,当然每一位都要经过门口那两个唱诺的,接过贴子之后,方便大声叫出,让人引到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去,他就顺着口称欢迎某某大人,恕未远迎,失礼,请里面坐!不然山西光是县令便有十一位,还别提别的相关大人,那些名贴都是师爷们反复对着官碟一样样写出来细细抄录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有人心急道。 乔岩雪放下茶碗,轻轻斥道,“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等官爷们都进去完了,才会放我们进去的。”到时候自然也有人来领他们了,着急什么。 “……这不是,想着能早点见上布政司大人嘛!”杜子健搓着手道,他又夸赞着,“果然不愧是皇上都夸过的真味馆,就看看咱们现在坐这地方,不过是偏楼,啧啧啧,实在是……”他竖着拇指,竟一时语结夸不出口。 要说着小寸楼富丽堂皇又不止,说它风雅高洁也不止,毕竟能让他们这些全国都数得上号的商人们都齐齐夸赞的,还真是少有。 “难得一见。”乔岩雪轻抚着手里的茶碗,“这可是成窑的五彩盖碗啊。”虽然来的人多,已经坐满了五桌,也有人跟他拿的是差不多的盖碗,但他刚才数了一下,总共却只有三个!且花色与他不同,说明他这里这只玉莹洁白的定然是成窑真品。 还有别的茶具,个个都是精美非常,就是把这里的陈设算个价格,只怕都难以估价,这回皇上派来的布政司大人,实在是不知道胃口如何。 他们这些商人重利,也会献利,可在这位富贵至极的布政司大人面前,只怕那些利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的一个茶器酒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台风真可怕~弄得所有基站都没电~网都没有了! 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明天来看加更吧~爱你们~为我的小天使们加倍祝福~ 第104章 宴会(二) 商人们坐在温暖如春(修造了地暖)的偏楼里一再刷新贾政的富贵度,担心这位真土豪新布政司大人说不定会狮子大开口, 毕竟他这么有钱, 哪里明白他们去赚小钱的辛苦。 那边陆续有来的官员们大部分也如坐针毡, 能够一路过关斩将, 考取功名又得以外任的, 除非真是天赋异秉, 天纵高才, 不然家里都有点资本,回到乡里肯定能算是一方乡绅。当大家都因为回避政策,不得在原藉当官, 也就从来没有见过像贾政这样, 居然能如此举家赴任的。 看看那装着果子的琉璃碗,照着十分亮堂的玻璃灯! 这是哪个富得流油家里的败家子?才能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往也许只有三年任期的地方上带!这些东西要是摔碎了怎么办!琉璃易碎啊! 已经这样有钱了,肯定不会贪污受贿了吧, 就是要收也得收重礼啊!那他们可怎么办!上官不收礼,他们怎么收礼?要是收得贵重,他们捞得还不够送的呢!他们岂不是只能守着那点俸禄过活了?那做官有什么意思? 就算是其中有些确实是想着为国为民的“清”官, 也怕他一来就要安排个什么完不成的填补亏空任务, 到时候完成不了。 眼下那收□□税的传言, 说不定就是布政司大人自己放出来试探他们的,用来看看他们能不能接受“此等古怪”的税目,要是能接受,只怕不止□□收税,士子也要交税, 什么过河过桥交税就更不用提。 大家都各怀心思颇有些忐忑,而贾政却坐在二楼沿伸出去的小露台,后面挂着深色厚帘子房间里深深吸气,这有什么,不就是山西的官员们跟本地的富豪乡绅嘛,不就是近百来号人,他连皇上都见过,还怕见他们不成? 暗自给自己鼓完气,又把袖子里跟大家商讨之后写出来的宣讲稿拿出来看,这个宣讲稿也是夫人说的,所谓宣讲,就是宣而言之,大讲特讲,所以不但要言简意赅,更要容易记忆,最好能朗朗上口。 “多谢各位赏面一会,吾奉皇令而来山西,只有一事,便是发展经济,填补亏空。只要达成目的,政身死而无憾!列位同仁,都随我而起,先来看这名妓之税如何收法……” 贾珍挑选出来的十位名妓能收上来五万两,这五万两,就是要告诉山西的所有人,他贾政,言出必行,行之必鉴!表示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也同时向他们展现自己的手腕,告诉他们,跟着自己干,不扰民不盘剥,也能收到税。 贾政心里很清楚,贪污受贿是免不得的,买官鬻爵他阻挡不了,但是横暴豪夺,盘剥百姓不行!宁愿没办法及时填补上亏空,也不能留下这样的把柄让人家直接捅刀子。 流言一起,他跟夫人没办法只能想了这个办法,算是转危为安,也正好以这个由头,正式亮相。 贾政总结了内兄及钱粮等师爷们的意见,加上对自己办事的分析,决定以询问农事,奖勤劝惰,让山西的一些农业上也发展起来。同时要适度开放经商牟利,以利益诱惑,让桀骜不顺的地方豪强们奉法唯谨,要是不听话,哼,他手里还有王子腾给山西节度使的名贴。 像是区划田舍,登记注册,借贷牛种、猪苗、鱼兔鸡鸭等事,贾政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至于生意场上的事,他就要借助夫人之力了。 别的不说,夫人有时候的巧思,真是让人想都想不到。 他走到窗边,看着河面上挤挤挨挨的船只,还有本来依山伴水却并无多少人烟的房舍之外出现的人群,脸上不由露出点笑容来,每回夫人的店开张,总会闹出点动静来啊。 博味楼的动静,竟比真味馆还大,也是,就是规格上博味馆也大了真味馆不少呢。如此雕梁画栋花费心力设计,贾政分心想着,这回夫人应该不会只开放二十个名额了吧,只开放二十个,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本钱啊!三年之内可要回本才行啊! “布政司王夫人携儿媳到。” 王桂枝自然不需要名贴,她由李纨扶着才上两阶,博味馆的女咨客也是贾府里选出来年轻媳妇便唱名道。 已经到了的一些女眷们便全部站起来迎接。 “给太太请安。” “给夫人行礼。” 看她们都这么客气有礼,王桂枝更加轻松,互相问好,一一寒喧之后便都依次坐了下来,她身边四处都有人开口,竟有些七嘴八舌,她正努力分辨着,就听到有人声音也拉大了说。 “还是您厉害!就是应该收那些个□□们的税,哼,谁让她们双腿一张……呀……” 没等王桂枝朝着声音望去,那人已经“消音”。 其实她们真没误会,不过这“功劳”她却不能放到自己身上。还好这时候时间也差不多,透过薄纱看到博味楼那里晃了下彩旗,就知道贾政已经在楼里讲完话,要到让十大美,不,名妓们上台的时候了。 “大家来来,移步到栏杆处,看看那些勾魂夺魄的女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 有王桂枝领头,又有谁不喜欢看这个没见过的热闹,大家便都站了过去,果然从小观楼看过去,那个搭起来的高台上就在旁边摆着一张高机,上面有个像是喇叭一样的东西,别的还有一摞小盒子,然后有个书生模样的青袍衫者上去,“请大家注意,静一静,山西的十大美人到底是谁呢?是哪位美女才有幸得到官方认可的此等极品殊荣!话不多说,就让我们来看一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并没有很用力讲话,却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赶过来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就开始踮起脚尖张望着,还有些人爬到了树上,此时又有优美动听的乐声响起,更让大家注目期盼。 “第十名,杜秋娘!” 乐声变成比较急促的鼓点,从台边不知道何处钻出一位穿着芙蓉金广袖长衣的妙曼女子,那长长的裙摆上面还绽放着芙蓉花,芳容俏丽,顿时让船上的一些公子哥们叫好不迭,有些看清的没看清的也跟着称好起来,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让本来穿着薄衫的杜秋娘都激动得红了眼眶,再也不觉得冷了! 果然是她祖宗保佑,那位贾大人来的时候,楼里最有名的红娘姐姐领着春情去陪乔公子了,她们不愿意陪外地口音的,说全山西谁也没有皮货第一家的乔公子有钱,到了如今她们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以后广香楼的头名再也不是吕红娘,而是她杜秋娘! “杜秋娘,容貌三颗星,肌肤四颗星,姿态三星半……年十八,身高一米六二,体重……擅长操琴,有请杜秋娘为大家演奏一曲!”清楚念完之后,那人让开位置,接过台下递上来的琴的杜秋娘便素手轻弹,顺水逐波,让大家都听住了。 一曲完毕,她款款走到台上某个小圆阶台上,王桂枝带头鼓掌,大家也便跟着鼓掌起来。 “没想到她们是真有本事……”有人酸且吃味道,唉,怪不得老爷总喜欢送钱去找这些女人呢。 “第九名,朝云!……” …… “第一名,柳绿珠,柳姑娘!” 前面那些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女真是让所有人都大饱眼福,毕竟她们不但穿着华丽别致(特别交待让她们制作的,不然离得远了连分都分不清可不行!),各有所长,琴棋书画吟诗做赋吹拉弹唱,人美衣美个个都美,柳绿珠居然能群压众芳,独占鳌头,那得多美啊! 没想到到了柳绿珠上台的时候,她居然脸上还蒙着面纱。 “快掀开!快掀开!” “是啊!” 虽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但是人家可是念了评分标准的,加上确实都是各有特色,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起这头名来,没想到居然看不清!这怎么不让他们挠心抓肝呢! “今年的山西头名,柳绿珠姑娘拥有特权,只有在她自己愿意取下面纱的时候才会让人一睹山西第一名妓的丽容!不过她也因此要付出一万两重税的代价!请柳姑娘缴税!” 杜秋娘嫉妒得看着柳绿珠扮着样子将袖中早准备好的银票高高举起来给大家看一眼,交给礼官,然后由礼官递给她一个小盒子,那里面就是贾大人说的特殊名牌了吧!真想马上就到她啊! “请玉秀姑娘……” 不一会儿十个人很快就收集了,“以后每年腊八,都会公布当年的十大名妓,当场收税,多谢大家观看监督!下面是名角儿胡先生的戏曲……” 顺利完成了! 没经过排练一次就成功了! 钱顺利收到了手,博味楼也从此扬名! 王桂枝快要激动得热泪盈眶,能够赶在腊八把古代扩音器弄出来简直是一大惊喜,其实那个喇叭就是铜做的收音器,然后用竹管把音乐引到下面,再分布延伸出去,效果还算可以。 以后还有博味楼跟贾政找来的“托儿”们四处宣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收□□税其实不是随便哪一个□□都要缴税,而只有经过考核查访有名望的前十名□□才收税。 其实到了后期,贾珍甚至收到了不少“妈妈们公公们”的请托,愿意多付税金,来争夺那个头名,最后收了柳绿珠两万两就让她脱颖而出,变成第一名了。这是贾珍送上来的银子,是不是真的只收了两万两,那她就不知道了。其实这次还多亏了人家,就是收了钱也是理所当然! 不算贾珍送上来的三万五回扣,也当着大家的面收了五万五千两!虽然这个钱不是进她的口袋,她也开心得要死啊! 跟着表演的节目开场,她看着身边这些夫人们脸上表情,几乎都看得目不转睛的,觉得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 博味楼毕竟也要成功才行,在贾政没办法让当地官员们填补上亏空的时候,为了一家子的未来跟幸福,她愿意给博味楼百分之五十的收益给贾政填补(毕竟博味楼肯定是要沾他的光才能顺利经营,没有人敢闹事得开起来,算是给他的分成,但是要全部交出去,暂时还是不可能的…… 她反复推演过真味楼的成功之处,觉得除了饮食之外,里面层出不穷的表演节目也是功不可末,根据临行之前李盐的汇报,她带了一些京里的艺人,还叫了一些山西的角儿。 博味楼从今日起就会出名,之后就不是她去请他们了,而是他们来找她~ 因为真味馆出名的关系,很多人艺人们都愿意来真味馆,甚至开口承诺免费登台,他们就是为了打名声,再说还有赏银,所以真味馆的节目每天不重样都行,看观众们喜欢哪个才续哪些人表演。 要吃的好吃的精,更要看得爽玩的痛快! 王桂枝带着夫人们吃着流水般送上来的各色茶点,看着节目,喝着黄酒喧闹起来。 而博味楼的主楼更是济济一堂,喧闹不止,贾珠要不是有博味楼里的仆人偏帮,从一开始是水酒变成蜜水,他早就倒下来,就是这样肚子也涨得受不了,连腰带都松了两三次。毕竟在场贾政的官最大,他举杯大家都要满饮,他们也只能去敬酒,贾政可以随意,而贾珠这个大公子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他只是个秀才,又是小辈,人家过来敬酒是礼貌,连翻迎上,他喝都快喝吐了。 “大公子!大公子,来,再喝一杯!” “是啊,大公子,令尊实在是厉害!太厉害了!” “大公子,不知道令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公子您能不能透露一下啊!” 一些官油子跟商家们连连灌贾珠的酒,也就是为了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酒后才能吐真言嘛! 贾珠红着脸打着晃似得歪在桌子上,“我,我还没醉……不不不喝了,谢谢……”这们家伙……早知道他早装醉了……本来就是借要他这个“不懂事的小儿”来告诉他们一些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摸摸哒~ 第105章 落水 官字生来两个口,舌头无骨任你拗。 本来贾政打算取得收到税金这样良好开篇成绩之后, 就直接自己跟下官们一不避艰险得全力进行改革发展, 填补亏空。 首先就要废除一切迎来往礼, 凡有贪之官, 一经查明, 即令追赔, 要将每一分银子都上缴国库, 扼住山西贪酷之风,早日追回亏空! 但师爷们都力劝,言明贾公您虽想报效朝廷, 回报皇恩, 但不能再犯众怒,风头要少出!前车之鉴在前,下面的问题只能内部消化。亏空确实是要填, 但是却不能一刀切,要徐徐图之。 贾政左右为难,辗转难眠, 王桂枝与他同室而居, 想着如今这位皇帝真是跟四爷一样的脾握的话, 那贾政的初衷就正好与他相和!那也算是君臣相得,贾政办得再糟,得罪再多贪污之人,那也有他“抄家皇帝”护着。 可她却不能保证此皇帝就是,万一不是呢?而且贾家先还欠银得罪众人在前, 要是来到任上仍然要表示自己要出淤泥而不染的话,那说不定他们会惹来杀身之祸的!虽然贾政是朝廷二品大员,一方要员,可真是把利益集团者们逼急了,请些亡命之徒出来清理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想□□收税的流言,虽说眼下是平息了,可到底不能不让他们加倍小心啊! 王桂枝便劝贾政在公面上,一切以“忠”,“慎”,“勤”为要,除了保持时刻谦虚之外,要勇于任事,大胆得表示出自己不避艰险,不畏权贵,要改革推行,整理贪污与收补亏空的决心出来。 而贾珠故意站出来,就相当于是设置的缓冲地带,毕竟胖子不是一口能吃出来的,再说利字当头,人之本性。就算是要当官,也要让人家保证基本的收入啊,真能让家里吃糠咽茶也要清明到底的当然有,可那不是很少的圣人嘛! 就连王桂枝跟贾政自己都做不到清如水,明如镜,也是凭着祖宗的功德才有如今这样的起点,何必要强行要求别人就那样了?只要为民做主,发展一方的经济,适度收一点儿钱是可以的。但是想着两头都吃,那就不行,太不要脸了,办事不成就必须退钱,不然就往下面贬官! 贾珠扮醉不糊涂,先把他们觉得意见最大的节礼一事从一概免了变成除了四时礼节之外,为了填补亏空,从上到小都不用筹办寿礼,给节度使与京里的,都由布政司贾大人自行负责。 但大人出于公心,承担了此事,大家就要更加尽心尽力得帮助大人。 来的女眷并不多,王桂枝发现她们都挺好说话的,就让着她们吃吃喝喝,以招待朋友一般饮酒作乐,最后自己倒是快吃醉了,她便借着更衣的机会,让李纨陪着她们,自己让彩云彩霞陪着坐在乌蓬船上,让船娘摇得离舞台远些,锣鼓宣天的,她酒气上涌,觉得有些吵闹。 “太太,您怎么那么实诚,明明我们都给您换成小杯,还让她们只给您倒了五分满,可这也挡不住人家一来敬,您就一口一杯的灌啊!”彩云是嫁了人,但因王桂枝身边事多,她自己也愿意跟来,所以除了发型有些变化,每隔几日她出去睡之外,跟以前一般无二,对着王桂枝她也是有话就说。 彩霞见太太连胸前扣子都自己解下来一粒,便拿帕子给她摇着风,“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我见也有两位夫人像是吃醉了呢。”要是好端端来赴宴,竟要醉熏熏让她们回家去,是不是不太好…… 王桂枝吐出口气,打起精神说道,“让她们别再上酒了,换成解酒汤跟茶,一会儿吃完腊八粥,先安排妥当人把女眷们一一送回去。至于爷儿们,不用管,反正就算是烂醉如泥了,博味楼也有地方歇息。” 要是可以,她真想来个ktv啊,一时她望着由灯笼光罩着微微亮的水面,心底响起了月亮之上…… “敢问船里的是哪位娘子!能否出舱一见!” 王桂枝还在犹豫在自己的贴心丫环面前能不能突然开腔,就听到有腔清朗之声传来,不等她想这是谁,莫非是哪对小儿女走散了,就听到船娘呵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走开!” “这位姐姐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快别胡闹了,候兄!大人们可都没有散呢!”又有个低哑些的劝着。 那人却像是吃了酒,“怕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先去一睹九大美人的芳容,那个头名柳绿珠在博味楼里陪着高官们,我没话说,可还剩下九个呢,总不能我来得晚了,没看着热闹,连口汤也喝不着吧!别拉扯我,干嘛,我就想见见还不行!我给钱,我给钱啊!” 彩霞气得双脸通红,“可恶的男人!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这不是把她们当成□□了! 王桂枝却是笑出了声,旅游的时候经常看到游客们拉着表演人员拍照,男女皆有,就像去泰国就去看人妖,不过是好奇心罢了。这变相证明她这个节目安排不错啊,以后还可以继续办。嗯,说不定能收收门票?还可以办举投票?…… 一边想着,她安抚着彩霞,“这有什么,这乌蓬船上又没刻着名字,他们来凑热闹的误会就误会了。” 彩霞点点头还没出声,外边的候兴却是耳利,一下子就听到了,觉得声音悦耳动听,欣喜万分道,“这位娘子好生讲理!” 不知道究竟是哪位美人,他清楚今日博味楼里还有些官眷夫人小姐,一时更是浮想连翩!越发想着能一览芳容,说不定还可以成就一场才子佳人的姻缘! 船娘乌犀却是急了,这几个该死的公子哥,本来太太找个空当坐船散酒,没想到让他们的船给拦住了,还敢口言不敬,她深怕到时候这些小爷喝多了酒更要胡闹,拿起身边的竹竿就敲了过去,想吓他们一吓,把他们撵走,“快躲开!” 却是没躲开! 虽然她的竹竿并没有碰到那“三明瓦”船头上的几人,却是凑得最近的候兴被突然晃至眼前的黑乎乎吓了一大跳,自己大叫一声转身趴在船板之上,却连累他身边两个正劝着他的友人,一个好悬趴在了船沿之上没掉下船去,另一个渠源却是没抓住掉进水里。 “呀!”船娘被吓得呆立在场。 王桂枝听见声音不像,没让彩霞出舱,自己让彩云照着灯走出来细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掉下船了!”船娘哭泣着。 “什么?”王桂枝看着这水,也不知道深度如何,顿时焦急,“快救人!你会不会水!” “会,会,我会水!”船娘这才赶紧跳入水中救人。 王桂枝取下船头的灯对着那面吼道,“有人落水了,有熟水性的快救人!你们剩下的人赶紧准备下热水姜汤。”腊八时节,天寒地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大船上忙有两个船夫也跟着跳了下去搜救,好在虽然事发突然,此处水流平静,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没多此渠源就被船夫救回到他们船上,吐出几口水擞哆着还拱手朝王桂枝这边致意道谢,才被裹拥着进了船舱。 没闹出大事就好,王桂枝让彩去取两个打赏荷包掷到对方船上,“天气寒冷,船夫下水救人有恩有德,请拿去烫两杯热酒暖暖身子。” 两人全身湿透的船夫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好事,抖着打开荷包一看,竟有好几个如意花样子的小巧银果子,顿时想磕头道谢,却只见船已经转头往小观楼而去。 王桂枝见船娘冻成那样还在撑船,可是她们别人也不会,还是尽快让她把船摇回去才行,“回去赶紧泡个热水澡,多喝点姜汤。” “是。” 好在太太没有责骂她,乌犀已是感恩,等王桂枝下了船,她便赶紧跑去找自己的爹娘,博味楼有专门给工人们洗浴的地方。东为男,女在南,他们自己人,只要给两文钱就能有一大桶热水,你进几号房就帮你倒进哪号管里,到了房号,轻轻扭一下水桶上方,头顶上就有热水下来,方便又舒服。 李纨见太太回来了,忙站起来搀扶,见她脸儿也是红红,王桂枝小声问,“怎么还再喝吗?” “没有,只是酒性上来了。”李纨见太太离开就没上酒,心知是太太交待了的。 王桂枝轻点一下头,冬天天黑的早,腊八过了就是年,博味楼的东西再好吃,也没有在自己家里吃的舒心,还是早点解散,到底因为刚才的事有些扫兴。 “大家来尝尝我们博味楼的腊八粥。” 随着她说话,六个丫环们都端着托盘上来,将一个个锦当春□□小碗送到各位夫人们身上边。 就算是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毕竟这小碗俊的可爱,勺子也小巧,不过三四口就吃尽了,在场的都用了,又说了些场面话,便一一告辞而散。 贾政端着架子坐在二楼上,只与几县的知州们闲谈着,一时有人在他耳边道,“老爷,太太那边用完腊八粥已经散了,正要回家去。” “唔。” 他顺着栏杆看了一下贾珠,觉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也上腊八粥吧。” “是。” 元春在家里看了会儿书,新补上来的丫头黄钟又捧上一座烛台给她照亮,“大小姐,太太常说白日里读书好,夜里助眠可略瞧上几页,不能总看,免得把眼睛弄坏了。” “嗯,你让厨房备着热水,我看今日他们回来,定然都是要洗漱的。”她披上件玉堂富贵的大毛衣服,先去隔壁看了看弟弟们,见他们都睡的香甜,连同旁边榻上的小小厮们都瞄了一眼,果然跟妈说的一样,像小萝卜头似的。 本来宝玉美玉同胞而生,亲厚非常,本来是同卧同行的,但妈不怎么愿意给他们身边放小丫环,除了奶娘媳妇们,都准备的半大不小的小子,她就干脆回了父亲母亲,把妹妹美玉接过来跟自己一屋住。 果然如元春所说,没等她睡下,就听见动静。 王桂枝跟李纨先回来。 “你也吃了酒,自去洗漱歇息吧。”忍住想要打嗝的酒气,王桂枝让李纨先去休息,见元春屋里还亮着灯,便走到屋前问着,“怎么还没睡?” “马上就睡了。” “好孩子,快睡吧。” 元春听了王桂枝这一句话,心定安恬,换上睡衣窝进被窝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贾政洗完进了屋,就看夫人靠在床头凑近烛火正写着什么,“怎么还不歇息,夜里写字,当心眼睛。” “我记下来怕忘了。”王桂枝几笔写完,这铅笔还算好用,就是有时候觉得颜色太淡了点,她放下东西,让开位置让贾政躺下,兴奋得问道,“怎么样?你那边顺利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了一大篇有关于官场斗的,但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像,所以还是免了~大家能看明白有这样一回事就好~(这弱点等我再看些正史书以后慢慢填补,努力!) 第106章 学院 夫妻俩床头上交谈起来,贾政知道夫人为这一场热闹喧嚣而付出的努力, 今年山西库里会加上三万五千两银子, 其实可以说完全是夫人的功劳。他还不得不从其中拿出两万两出来分给下官们, 让他们都按级有所分润, 让他们知道跟着自己办事, 就有汤喝……而最辛苦的夫人, 用整个博味楼给他造势安排, 要是知道自己还要把钱分给那些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贾珍交来的银子,你收着吧。” 多少能弥补一点儿夫人的开销, 贾政想着今天的开销就有些头大, 流水般的席、还有戏酒,在对了好几次要填补的亏空之后,他都恨不能让那些人不要吃了, 把银子折现让他缴进库银! 王桂枝点了下头,说实话,博味楼现在没开张, 建筑的时候就不用说了, 毕竟比真味馆大, 她的要求也跟着变了很多,真味馆的收益几乎都填进去了。 “再过几天,我们封印了,我也能好好陪陪你们。” 打从来到山西,连一家人一起吃饭都没几次。 “嗯, 准备完年终总结,我们就要过年了。”王桂枝听他说到这个,眼皮也渐沉重起来,原来又是一年了呢,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因渠源落水,候兴等人就是再想在博味楼凑热闹,也不由赶紧先送他回家,免得他冬日入水着凉生病。 他母亲祁氏见状忙让人抬热汤给儿子浸浴,又赶紧让厨房做驱寒汤,同时斥责跟着小儿子的随从们,“你们是怎么看少爷的?这么凉的天,怎么让他掉进水里去了?” 随仆们不敢胡说,总不能说候少爷想一睹十大美妓的风姿,结果调-戏错了人,让人家船娘一杆子打过来,让他们家少爷受了鱼池之殃吧?小少爷虽然脾气好,可却不喜欢他们多嘴多舌的。 “哼,怎么还不说!以为不吭声,我就不会罚你们了?”祁氏见他们这样子更生气,老爷去陪新来的布政司大人,名额受限,只带了大儿,为了怕小儿子觉得他们不公平,早早弄了条船让他到时候也能去看热闹,还让他带着朋友们一道去,谁能想到他居然掉到水里去了! 寒冬腊月,水凉彻骨,她的源儿要是被冻坏了可怎么办! “娘!我又不是泥捏的,不过是不小心掉落下水,那水也浅,就只是衣裳打湿罢了。”渠源披着头发出来,顺便给了跪在地上小厮们一个眼神,他们就静悄悄退了下去。 果然儿子一出来,祁氏就顾不得训下人了,“源儿你怎么不多泡一会儿,快快,把驱寒汤拿来,呀,这头发上还滴着水呢,快拿毛巾来给少爷擦干,把笼炉移过来烘烘……” 渠源由着娘吩咐着,反正娘的嘴巴是停不下来的,果然不一会儿又问他,“今天热闹不热闹?” “热闹!好多人都去了!天快黑的时候,博味楼还散腊八粥送给那些人吃,我也尝了,味道非常好!”渠源认同道,新来的布政司大人果然格局不同,心系百姓,“娘,以后您也能去博味楼的。” “娘去那里干什么,尽是些臭商人当官的。”祁氏摸着儿子的一头青丝,老爷是经商的,当初有了大儿这个根儿,就更是时常三五年不着家,如今这个小儿子是她近四十才得的,爱的如珍似宝。 渠源笑道,“那博味楼可不一样,它有一条道只有女宾可以过,由船娘拿乌篷船摇到小观楼里,吃菜看戏都行。” “真的呀?” 祁氏也顿时来了兴趣,要不是有宴会请人来家里摆戏唱曲,有些地方眼看着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倒是没以前那样出门方便了。 “嗯。” 渠源想着博味楼果然名不虚传,就冲着它的戏台就明白真是与众不同,他们当时在船上离得并不是很近,人却看虽然不是十分真切,声音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腊八已过,还有十来天就是小年,到时候我们也会封印封笔,什么事都等到过完年再说。但是库中什么情况大家都很清楚,我贾政新到此地,收到的第一笔税金,就拿两万五千两出来给大家过个好年。” 贾政端坐于堂上,看着他说出这句话之才露出一丝笑意的一些州官们,心里实在苦笑,接着更加严肃道,“另外有一件事要交待你们,在封印之前,你们各府州县都要给我上个折子,咱们山西三百多万两的亏空,到底要怎么个填补法,就算是每个人都分任务,也是定要完成的,要是摊到你们头上 ,你们自己要如何办理?” 他站起来朗声道,“这是皇令,也是贾政要拜托大家的最重要之事!我携妻带子全家上任,就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你们若还是想偷懒耍滑,弄虚做假,让贾政完成不了皇令,就别怪我没有好言在先了!” “下官们听令。” 恩威兼施,希望他们能上些好主意条陈上来吧。 接着贾政又约见了山西有名的十大商人,几乎明言让他们想办法怎么跟官府合作做生意赚钱,不然就要出力出钱。 “你们茶、盐、皮货、票号都已经经常出全国各省,说实话,官府对你们的帮助可能不会很大,但我觉得起码有件事,还是能助你们一臂之力的。”贾政看着他们,“我决定在任期之内为山西起码办一件大事。” 乔岩雪领头站起来拱手问道,“是何大事呢?乔某愿意尽全力!” 这位布政司大人明刀明枪,他们难道还真的能跟当官的做对不成? 贾政言道,“我想办一座能够与四大书院齐名的山西书院!在座的每一位贾政都希望能够参与进来。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府之事功德千秋,希望你们都能够尽全力。” 说实话他心里真是没底,跟商人们不应该更谈利吗?但是夫人却说这招让他先行一试,定有七成的把握。 王桂枝想到以前政府们的规划动作,她实在是不太懂,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少看了新闻。不过除开现在还没有的银行商业区与工业发展区,也只有学校了,想想毛毯厂中学,就因为升学率高,硬生生在山沟沟里引来学生与陪读家长上万人,每年要为当地创收上亿元! 就算是那种成功没办法复制,起码学校建修可以让当地百姓们有工作啊!这种基础建设功在千秋,而且商人们有了钱,哪里有人不愿意进修可以当官呢?水是往低处流,可人都是往高处走的! 果然一听贾政这样说,在座的巨富商人们都心情激荡,布政司大人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办学校?真的让他们一起办学校? 乔岩雪想着怪不得贾家家学厉害,今年的恩科就有十几名考上了秀才,原是有贾公这样一心劝学,重视文学的好官! “我愿意!请大人说,要为此捐银几何?”这个钱,他乔岩雪愿意掏,最少以后他乔家的子弟,不再怕没有好先生教了! “是啊,大人,候门也愿意出!” “我们也愿意。” 贾政举手示意,大家便安静下来,他笑着,“首先不能在太原城中,毕竟这里寸土寸金,且各种游戏玩乐之处容易让人消磨意志,我想仿着岳麓书院来修建,但只能算是我个人心愿,并不勉强,请看各位商量如何去筹办,到时候只把设计构图给我过目,由我向皇上申请批准。” “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我们愿意办得大一点儿就大一些,如果觉得消耗巨大,办的小一点也无妨?”丑话要说到前头嘛。 “是,到时候我只会在山脚下立碑,在上前留下各位的名字,书院建成之后,山脚下你们若是想修筑房舍给予学生们租住,只要让原住百姓们自愿迁走,我会根据你们的付出批出地给你们。或者想将学院中衣食吃行包揽下来,只要保证老师学子们的需求,各位可以优秀选择。” 这能行吗?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啊,贾政想着,这件事,他要做的只需要给皇上上折子,就能让他们出钱出力修学院,就连请来的一些学究们的吃饭问题也解决了…… 乔岩雪更是愿意,但想着其它人,“大人,请让我们商量后再推举代表向您禀告。” “准!退下吧。” “是。” 贾政站起来走到官衙正堂之上,看到回避肃静几字,说起荒唐来,只怕要说修路的夫人更荒唐吧…… “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小观楼包场了。” “啊!包场!是谁那么大的手笔……我知道,你们是不会说的……就真不能透露一下?” “这位客人,真是不好意思。” “知道啦,那明天呢?” “明天可以,您要预定几个位置?现在还有两位。” “都订下来了!” “多谢客倌,承惠定银十两。” 元春看着王桂枝由宝玉美玉去玩水,不免有些担心,“冬天水太凉了,他们还小呢。” “只玩一会儿没事的,小时候有些事他们愿意去玩就去,我们看着控制就好了。”王桂枝并不想把孩子们养得跟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她对着元春道,“你也是一样,让你读书,让你明理,让嬷嬷教你规矩,学些女孩子们都会的针线,并不是说要约束着你跟大家都要一模一样,而是想让你知道哪些事可以干,那些事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干,还有些事要知道避开不去干。是你懂得规矩,而不是要被规矩控制住了。” 如今的三从四德,到了后世不也有新解嘛,她一直在努力让她们过上不同的生活。 “知道了。” 元春彻底明白为什么当初古嬷嬷劝她做针线,母亲明明同意,却还是把她调开。她脸上有着特别明媚的笑容,“妈,我想听您说那天第六位美女唱的曲儿。” “好啊,博味楼有整整一个乐队,我听说那位师傅把他的师兄弟们都要请过来……” 王桂枝顺了女儿的意,看着差不多了,就让人把宝玉美玉接上来,孩子们一块儿玩,自己到另一边跟博味馆的主事们商量着事。 毕竟要年终了,博味楼虽然才开没几天,但年终总结还是要做,珍香坊看来也得跟着开分店,不然有些食材消耗不了,就是秦大娘的秀才相公虽然今年又没得中,但是雄心不死,也不知道秦大娘能不能先山西一阵子…… 候兴让船围着博味楼慢慢转着,他是对那天的小娘子念念不忘,他还记得,小娘子的声音,噢,那真是有如天籁,还有她胸前的美玉光芒!见之忘俗! “她肯定是个绝代美人!而且是个温柔善良,有着慈悲心的佳人,连船工都受了她的荷包相赠!多么好的姑娘啊!唉!渠老弟啊,谁让你那天掉下水的,不然说不定那天,我可以跟她互相对面,然后……”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人家早把你当成登徒子,把我们都连累了,还说什么玉成好事呢。没把渠兄害得生病已经算你好运了。” “切,我说说而言嘛,别总是批评我了,我爹都罚过我了。怎么今天这船都没见动?”候兴耸了下肩膀,站在船头上张望了一下,舞台上倒是乐声不止,可以前乌篷船也是来来往往地啊,今天水面上静悄悄地。 渠源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得道,“今日小观楼被人包场。”刚才他的随仆去给娘订位置的时候问出来的。 “包场!在博味楼包场!真是好胆色,啧啧啧,这是哪家的豪富夫人啊?”候兴羡慕极了,“博味楼一席都不便宜,你说这包场下来,不得要上万两银子啊!” “是肯定要上万两!”渠源笑着,为了给他奶奶办八十大寿,渠家就决定在小观楼包场,定钱就是五千两,博味楼提供的菜单也有好几个,说若是要按照京城里他们贾家老太太的寿宴,最少也得三万两! 把去问价的大哥脸都唬白了,叔伯长辈们想着也许就这么一回,才咬牙办了两万两的。 渠家虽然在各省都有茶庄、盐店、钱店、当铺、绸缎庄、药材庄等,但开销也是非常大的,特别是今年还要留出一笔据说是要名传千古的大项银子,所有的渠家子弟的份例钱都被节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送上,大家晚安~ 第107章 育 “哎,不知道博味楼的师傅能不能请去咱们家里掌勺, 过年的时候能吃上博味楼的菜, 那可就真有口福了!”候兴的银子想花在博味楼, 可惜没抢上位置, 博味楼的好些菜都要提前预定, 所以虽然楼大建筑广, 一日最多也接受五十位客人。他也不敢把银子花在别处去, 免得到时候想请朋友们在博味楼聚一会显摆,倒银子不凑手。 渠源将手搭在船沿上,听着台上传水飘来的乐声, 随着优秀的节奏微微点头, “博味楼小年一过就闭馆了,一直要到初八才开业。”好些人不知道,让渠家抢了先, 占了最后一波。 “你怎么又知道了?难道你博味楼里有人不成?”候兴不禁问道。 “不过是多问几句罢了。”渠源敏而好学,打小就喜欢问问题,所以跟着他的人一般都习惯了, 不论什么事, 总之多问几句, 免得要来来回回得跑腿。 因太太今天不开放小观楼,乌犀跟自己的几个姐妹们正好轮休出去逛逛,回来的时候在官房里小解,这里有专人打扫,特别干净。她一出门, 就看到那回的登徒子又在船上摇来晃去,气都不打一处来。 上回的事,虽然太太没罚她,可她却被管事的嬷嬷狠狠念了一通,这还是看在她是出于维护太太的面上,对方人也没出事,故只罚了她半个月的月例,可就是因为这一罚,她今年年底的奖金肯定就会少的。 一想到说不定连福袋都没资格买了,乌犀恨得牙痒痒。她想了想,见姐妹们都没注意她,便从地上摸了个小石子,躲在树后头,从袖子里掏出弹弓来,瞄准那人就想报一箭之仇。 她玩的准头不错,果然打在了候兴身上,可惜冬日里穿的厚,候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还以为是什么虫呢,根本没在意。 这就让乌犀气得直跺脚,又从地上摸了几个小石子连发几弹,可这一弹出去,她就开始后悔了,也顾不得看后果如何,强假装没事似的跟姐妹们回自己的屋子里去。博味楼的师傅、总管、厨工、杂工、服务生、船娘等也有近百人,所以在博味楼后侧有两幢楼就是他们住的。 “唉哟唉哟!怎么天上下石头雨了?” 有一颗石头尖锐了点,划破了候兴的一点脖子油皮,可他哪受过半点破,顿时痛得哇哇大叫,引着照顾他的人慌忙来看,闹得跟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宝玉手里有个西洋镜正好奇拿着趴在栏杆上四处望着,旁边的美玉正守着,“哥哥,你看到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你看,那里有个人在跳猴戏呢。”宝玉一听美玉催他,忙把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交给她,“你往那边看。” 美玉嘻嘻笑着,“真的,他们在干什么呢?” 元春抱里搂着圆圆,他性子慢,有熟悉的气息在就很乖巧,眼睛睁得挺大,好像也听得懂乐声一般,但小孩子就是喜欢跟大一点儿的孩子玩的,看那头哥哥姐姐们好像更好玩,他就也想去,不由拉住元春的手眼巴巴看她。 小弟弟这样的眼神瞧她,元春心里软得跟春水一般,也就抱着她到宝玉美玉这里,“你们俩看什么呢?圆圆也想看看。” “那个船上有人在跳猴戏~为什么他们不在舞台上跳呢?” 美玉把手里的东西要放在小弟弟面前,可惜他实在太小,根本不懂看,没一会儿就无趣得拍开,转而去捏美玉胸口前挂的玉璎络穗子。美玉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用的力气也不在大, 元春也被引得一丝兴趣,便接过看朝着那里望去,不料镜中竟是一位白玉俊俏的郎君,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泛起一抹嫣红。 渠源似有感应,正好也朝这边看来,元春忙放下手里的西洋镜,转身避开。弟弟妹妹们都不懂事,她已经初初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事,心中羞怯。 宝玉见姐姐不喜欢看,便伸手想从姐姐手里拿回那玩意儿,这东西有点难得,就一个,不然母亲早给他们一人一个了,不料却没抽动,他不由抬头看向元春,“姐姐……” “噢,给你。”元春回过神来,松开微有潮意的手,又犹豫着说,“那是别人家的船,别拿这个东西盯着人家看。”她微低下头,脚尖微扭动了一下,“这样不礼貌。” “知道了,姐姐。”宝玉转头便去看舞台上正唱戏的伶人们,他们穿着各种五颜六色的衣裳,跳动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王桂枝领着人把预定的行程全部安排妥当,又把休假期间哪些主厨哪日管事分派清楚,跟着再次确立博味楼的人员档案资料…… 在屋里床上跟老公私语都被传出去了,这让王桂枝的危机意识变得很强,增设了不少规章制度,自己注意的同时,也严防私相授受与乱开口说话,暂时也不敢在山西招人了。贾政又不是山西人,以前也不能被称得上是能吏,除了珠儿跟哥哥派来的师爷们,官衙里的人也难保忠心。就算有人来投,他俩此时也不敢用。 她正在教导着彩云,看能不能培养一个人事主管出来,毕竟如今她用的人全部都是贾家的人,她是家生子,能分得清脉络。闹得宁荣两府都缺人使唤,贾母有信来说,买了一些闹饥荒流奔而来穷苦人家的女儿,由李夫人跟她正调-教着。 人多了,人事就是特别烦,王桂枝这还是捡着大事简洁得果断分派,都开了近两个时辰的会。 她扭了扭脖子,“什么时辰了?肯定让孩子们等急了。” 王桂枝忙站起来,“他们都呆得烦了吧,上了点心没有?” “二哥儿跟二姑娘各用了一个豆腐皮儿的包子,三哥儿喝了碗姜汁撞奶,大姑娘喝着茶,嗑了一点儿玫瑰瓜子,后来望着戏台子出神,没用东西。”见太太问,彩霞招了下手,林嬷嬷便站出来回着。 “那摆饭吧,那边有什么客人?多不多?要是不多我就领他们在那边吃去……”分设了几个厅,她还没细瞧呢,王桂枝活动着腰身,看着彩云用铅笔才将将把刚才一些内容记完,笑道,“你也别心急,有些话你自己明白,可以简短就简短,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彩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总以为我记性还好呢,结果真让我上笔这么一写,好些太太才说的话,我竟不记得了。” “所以说能随意挥毫也是不容易的事。” 门口有人回道,“回太太,没屋子空着,不过等一会文澜厅倒是快散了。” “罢了罢了,让他们摆到这儿来吧。”这生意好,她应该高兴,再说等到闭馆了,她完全可以抽一天跟家里人来玩嘛,那样还清净些。上回跟那些女眷夫人们会过一次面,每天都收到好多的帖子,好在问了贾政都比他的官位小,就是可去可不去,那她干脆一家都不去,免得去了这家,就不能落下其它家。 “有什么新菜色没有?山西现成的东西,咱们也要好好利用起来啊!嗯,糖醋鱼,一定要一条。” “是,这就去下单。” 王桂枝转到孩子们这边,“你们都饿了没有啊,好玩吗?” 圆圆一听见她的声音,就不再巴着姐姐,小短腿就要往下勾,还是宝玉的小厮李贵把他轻轻抱下地,他就冲冲跑过来,王桂枝接着他抱进怀里,拿手摸了摸他的脸,“这儿不好玩吗?” “好玩。”圆圆歪在她脖子边,可是这地方他不熟悉。 宝玉美玉也过来牵住她的袖摆衣袍,“刚开始好玩,呆久了又不觉得好玩了。”那些个乐曲戏文他们又看不懂,还没有在家里有好些玩具玩意好玩呢。 “嗯,吃了饭咱们就回家。” 王桂枝看大女儿还是斯文秀气得,看来对于她而言还有点意思,小孩子就太过于无聊了。 不如她自己弄个幼儿园?反正玩伴(小厮丫头们),保姆(嬷嬷奶娘),幼师嘛,幼师请老爷找一个年轻点的秀才,会些拳腿的武师?再让张大夫的大徒弟教些医食同源等基本,对了,她再自己加个算术,嗯,这样就挺不错的。 学习时间不用太长,每节半个时辰就好,学着认点字识些数,知道运动,增加见闻,最主要是有个大房间可劲着的玩。 以前她的女儿就非常喜欢淘气堡跟儿童乐园之类的东西,对了,沙堡沙坑也能准备一个嘛,滑滑梯翘翘板,旋转木马……对了,还有棉花糖,冰淇淋她早弄出来类似的了,贾琏元春夏天的最爱,还有水枪?这个东西好好弄,对了,贾政之前弄弹簧的师傅是不是工部的? 如果不是工部的,就跟贾府的木匠工人一样吗?能不能要过来用用,虽然弹簧弄不出来,弄些孩子们的玩具应该行吧? 王桂枝脑子里想着事,自己吃饭还要看着四个孩子用的香不香,就没注意到元春微有些异样。 还是服侍她值夜的南吕偷偷来告诉她,说大姑娘夜里做了一回恶梦,还惊叫出声,只有一句,“你是谁?”醒来问姑娘,她又没出声,但小衣都有些微潮,心里放心不下,就来告诉太太。 做了什么恶梦,居然不出声呢? 王桂枝微蹙起眉头,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都是很敏感的,因为身体在发育,各种激素也在影响着他们,是不是胸部开始隆起了有点疼痛呢?像元春这样的小姑娘,可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吧。毕竟这时候……应该没有什么性-启蒙教育的吧?又或者是要行经了? 上辈子的女儿来的也挺早的,也是这个时候呢。 第108章 灯火 王桂枝思索了一下, 一家人不用过于猜忌,她自己问明白更好,便直接来到元春屋里, 看她跟宝玉美玉玩着翻花绳呢, 越发觉得不能让元春为了弟弟妹妹们牺牲自己的私人空间, 应该早点把她的家庭版幼儿园弄出来。 “母亲。”元春见她过来,忙叫着。 “母亲。”两个小的也软软甜甜唤着。 “我的乖乖们,这个好玩吗?” 把他们都支出去, “嫂子在装红袋子呢,你们想不想去看嫂子装礼物呀?你们也能去装,好不好?”只是往里面放东西,他们说不定还会觉得有意思呢。 王桂枝摸了下美玉宝玉的头,虽然刚开始营业没几天, 不好设立年终奖,但这个年终福袋还是可以搞一下的。 其实这项是真味馆生意起来之后, 有了很多不得不处理的衍生产品(毕竟真味馆要坚持精、少、贵、统),珍宝坊是能消耗肉食跟一些叶菜, 贾府跟自己工人也能用其中剩下的青菜(像开水白菜只选菜心, 菜叶都是好的呀), 还是消耗不了, 只能做成酱菜菜干等,有些拿到杂货铺里去卖,有些送人,因味美价格适中也大受欢迎, 渐渐就变成了贾府的四时节礼习惯,专管这项事物的许姑非常能干,总能以最优惠的价格买到最好的,但量也就不少,还总有些剩下来的。 做饮食是不能开口子让员工们可以随便拿,不然他们就会想办法怎么变法着拿! 而且剩下的好多样东西数量也不固定,王桂枝便想了个法子,把那些每年杂货铺里卖不完的各种手工作品,还有酱菜、菜干跟一些因为快到了年份(临期)药品药材,张大夫偶尔试验药方所需要的药材不一样,加上每年贾府都要定制赏人的银锞子小首饰等,弄成三个等次的福袋,一年下来没犯错的贾家中人便可以自愿购买,大管事可以三种都买,小管事大丫头们可以选两种,小丫头通通能选一种。贾家上了族谱的,可以到铁槛寺领上等的一份。 就当是一种付费抽奖了,反应不错,又消耗了存库,所以每年都做。 到了山西,她也不想免了这出,所以让李纨盯着,就是怕包东西的做记号,或者多包少包一两样。 “好!” 宝玉跟美玉一听就觉得有趣,立马手拉着手跑出去。 王桂枝挥了下手,身边的丫环们都退出了门,她笑着拉住元春,“怎么?我的大姑娘做了恶梦都不告诉妈,是不是梦里太可怕了?” 元春羞红了脸,她这是臊的,她都这么大了,还因为一个梦让母亲挂心,那不是跟小弟弟一样了吗?上回圆圆跟着宝玉美玉去玩,天快黑了,有只鸟儿突然飞到他身上,就把他吓了一跳,连续做了两晚上的恶梦,还是母亲哄着睡了二三天才好。 但圆圆那么小,本来就不认识那东西,黑黑的会害怕很正常,可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怎么可能就因为见上一面就做了恶梦而让母亲担心呢。 “就是梦里很太古怪了,明明我都觉得不对,可,可……” 平日里她都很少做梦,一觉就睡。只有一段时间总是梦见自己从山崖上往下面跳,偶尔会惊醒过来,妈知道了就告诉她这是因为她在长高,骨头抽节所以这样,等过了段时间拿皮尺一量果然是长高了。 昨日她居然梦到自己在小观楼的时候,跟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面对面相坐,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独独剩下他们俩个,她正要恼,就是看见那人居然朝着她过来,还拿手去牵她!说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好像自己的魂都要离体似的,让她着急得不行,只叫着你是谁,快走开,就被吓醒了。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她总不能跟梦讲道理吧?所以丫头问,她才不说的。 不过既然妈问,元春就细说了,还扁起红唇菱嘴愤愤道,“我虽不敢说见过不少男人,但这一路上走过来,也见了不少,就算他长的跟哥哥有得一拼,可也不是没有比他生得更俊的了,怎么就梦到他了呢?还敢伸手来碰我?哼,他是什么人!肯定是个奸人,想要把我卖掉要不然就是为着绑了我,好勒索父亲母亲,可恶的是,我身边的人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 跟梦怎么讲逻辑呢,虽然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一般小姑娘不是梦见花前月下吗?看来就是一个极普通的恶梦罢,不过那人到底是谁?还是要去偷偷打听一下,口中却笑道,“我的傻姑娘,不过是做梦罢了,何必放在心上,你身边几时没跟着人呢。”上辈子她女儿上学下学都有他们去接送的,做父母的什么时候都不能太想当然了,好人自然多,可坏人也常有。 想想又把筹办幼儿园这件事交给元春,一来是历练下她,二来呢也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嘶,那个男孩子要是真不错的话?能不能考虑呢? “真的,那这屋子往那里放呢?”元春果然生起了兴趣,王桂枝跟贾政来到山西之后,真是诸事不断,自然没办法请先生,带来的书都看完了,除了照看下弟妹,练下字,听戏唱曲她自己一个人不好去,正有些无趣呢。 是了,这官宅就是这么多间屋子,如今已经是住得满满当当了,她想了下,买宅子,不然就在博味楼旁边修一个院子好了,反正她时常也要去那边主事,而且博味楼的人多了反而眼杂,有人想找机会下手也会更麻烦吧。 “你想把条陈想全了写出来,我就让人你爹跟哥哥弄个别馆出来。”到时候他们一家人也能去住的,不知道山西夏天热不热,要不修在水边?也能凉快点? “好呀。” 元春知道母亲事多了之后,就爱上了条陈,要简洁扼要,后面留白,到时候时间花费银子也能填上去,不论什么时候翻起来看都行,又不会忘了漏了。 “我现在就写!我还想要一个绣棚,要大点的,到时候跟银绣她们合力绣一幅我自己画的山水图……”她移到书桌上打开墨盖,接过南吕递过来的水倒一些便开始研墨,又说着,“娘,我还想要些西洋颜色,那个月白、软白、淡松黄、深壳绿、深葡萄色之类的,比我自己用石黄管青赤红调出来的好看多了……” “行行,不过我听说这些颜色本来是用来烧珐琅器的,你用归用,可不要沾在身上啊。” 王桂枝无有不应,正好叫工匠来研究一下,能不能做出鹅毛笔呢?好像外国人现在已经在用了吧? 等到贾政好容易回了屋,洗浴之后她便亲自拿了毛巾给他擦,将想弄个幼儿园跟修房子的事说了。 教育孩子是很应当,贾政闭着眼由她忽轻忽重得摆弄,她没干过这事,自然没有丫头们服侍得舒服周全,但她有这份心就很好,更好的是,她虽然计智百多,将那恶言流语给终结了,却丝毫没有要显才之意,连结交官员内眷夫人都不干。她这般万事不变本心的性格,实在是难得! 贾政心里悠悠叹气,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发现,钱、权有时候都容易,只有真诚,实在是太难得了! “过完年,我会让珠哥先紧着办宅子的事,你说年轻点的秀才……”他犹豫了一下,本来是想找个年老积厚的学究的。 “当然要年轻活泼点,宝玉跟美玉才多大年龄,他们能懂得了什么,对着他们说知乎者也岂不是对牛弹琴,要不是我手头上的事太多,我自己也能教呢。”其实是怕她自己一不小心教歪了…… 还是找本地人保险点。 贾政笑了下,按住她的手拍了下,“我又没说不肯。”她说的也有道理,又不是教贾珠,他是长子要辛苦些。 “工匠……你又想做什么了吗?” 王桂枝看被她弄得一把乱草的头发,正拿宽梳轻轻通着,要不然上点儿头油?对了,上回嫂子给她了一些玫瑰油,用一点点没关系吧? 她一边转身去拿东西,一壁说着,“我有好多东西想做呢!我看现在那个传菜实在是太过于麻烦了,你能不能让工匠做些小的滑轮出来?上面可以吊东西的,不用很重,能把一些布幔拉起来就行。”舞台有时候是需要布置场景的,没有点神秘感总是觉得不太好,呀,找到了,这是玫瑰油吧,怎么上面的签子不见了?她打开闻了下味儿,淡淡的味道跟夜来香有点像,不管了,就用这个吧。 “这,应该不难吧……”看夫人要的急,看来不能等他自己试验,得找几个专职的工匠,他鼻头微动,这是什么味儿? “我想也不会很难。” 王桂枝是一窍不通所以贾政一说就信了,她倒了一点儿油抹在他头发上,再梳起来果然顺滑多了。 “我知道儿媳在准备下人们的福袋,送回家里的年礼准备了吗?” 腊八一过,贾政就催着贾珍赶紧回家,免得误了过年的时辰,他可是族长长子,过年祭祀祭祖都不能少了他,再说他都快乐不思蜀了,再不赶紧把他送回家里让敬大哥哥管起来,又闹出事来了怎么办! “备好了,前两天已经让人往家里送呢。”虽然是山西的醋还有一些酒等当地特产,加上贾政贾珠亲手写的福、寿字,李纨元春做的衣裳香袋等,但总归要有这个意思。 两人说着话,渐渐贾政就觉得暗香浮动,夫人的话尾都像带了把小刷子似的,弄得他心痒难耐,想想也有好些日子没有了,他便干脆站起身来,抱起夫人就往床上去…… 京城 “唉,不是下官不肯,而是,真的不能再参了!” 御史冯平尘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束着竹节冠,神情凝重且愁苦,“别说皇上没有亲赐下生意兴隆这四个字明示要护住贾家,就是没这四个字,我也不可能再总是针对官员内眷夫人的生意屡次发难!这可是犯了忌讳的啊!” 哪个当官的没借着夫人或者亲戚做点生意,谁不这么干呢?他自己的内弟也帮他管着个粮铺呢。就是这样,因为王爷要求,他也拼着参,又以利让别人参上二三次,已经是很过份了! 就跟下官不听话,轻易不能用贪污受贿这四个字为由是一样的! “再说,贾家还欠银,那也是没办法,欠债还钱,理所应当,便何况他家贾政被皇上亲点了山西布政司,就是让他去催补亏空的,那贾家不还,怎么要求山西的官员们还,那是皇令是正理!”所以虽然一开始大家有些意见,可以推波助澜一下,但大家都开始渐渐还银了,就不能再以此为借口发难。 他这个御史不能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哪怕是岂有此理),他上的折子,参的话,就会变成废话! “还有收□□税……人家是收了,不过只收十个人的税,人家是自愿而且奋勇缴税的,别说当地百姓没有意见,就是以后,您只看看,明年别的地方省绝对也有这个税出来,一年三万两银子啊!光明正大清白干净的三万两!” 冯平尘摇头道,“贾政才去山西,今年末月最后一个折子,虽然只弥补了三万两的亏空,可只要想想,皇上能不开心吗?他稳住了局面,张显了手段!还有……王子腾您也是知道的……皇上那么倚重他,别说贾政这次有薄功,就是犯了些小错,看在他的面子上,最多也就是口头申斥一番。” “话,下官都说清楚了,您请回吧。” 冯平尘端起茶示意,“桌子上的东西,您也拿走吧,没办成的事,我冯某,不收钱。” 看着那人走了,他又站起来悠悠转了一圈,脸上泛起苦笑,他参真味馆,还得罪了一位老王爷,而且就连他跟自己的亲戚,真味馆也恕不接待,可算是得不偿失啊! 除夕一到,御上封笔。 皇上爱好节省,仍念着要为大行皇帝守孝,只与老太妃与皇后们一起吃了年宴,便由她们自去消遣,怕有他在她们反不自在,便自己独自一人回到殿中,写了几笔字丢下笔,又想去看折子,就被身边的太监德昌劝着,“皇上,您都辛苦了这么久了,好容易过年封笔是祖宗的规矩,您也给自个儿放松放松,要保重龙体啊。” 谁也没有像皇上这样的勤政的!可皇上虽是龙子却也是凡人,总这样,怎么能受得了呢。 “好,就依了你这老奴。” 皇上也想给自己放下假,那些倒霉槽心的破烂事,反正一下子也解决不完,他由着德昌及更衣们给自己换上常服,又披上大毛衣裳,手里捏着个手炉,就转悠到了城门楼上,看着城里城外不时有家里燃起烟火,给予静谧的夜空带来绚烂的亮色。 又看了一会儿,他不由眯起眼又瞧了瞧,“那头儿,怎么那么多火光?”城内不少皇亲贵族,加上一些百年大户,灯光簇簇过除夕是正常,可那边不是城外吗?怎么也有陆续不断的灯流?难道是不小心失火了吗? 想到这里,皇上的心情就槽糕起来,不论是哪家失火,少有不连累旁屋的,到时候又是家破…… “皇上,奴这就让人去查。” 看皇上微有不悦,德昌退下去两步,让人赶紧去问。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节快乐! 明天见啦~祝福我的小天使们有情人一生幸福,没找到情人的尽快找到自己心爱的人~ 第109章 有喜 回到烧了地暖的殿中, 皇上打开佛经, 捻起佛珠轻轻念了一遍,德昌见皇上燃了香,才出声道。 “皇上,奴问明白了。” “说。” “那是贾府分派给贾家族人及家中服侍仆人的年礼。” 皇上一声冷笑, “他贾家就那么多人?才不过几个主子,有那么多的人?能有灯海光流?” 德昌心里一咯噔,想了下, 还是回道, “那倒不全是贾家的人。” “噢?这又怎么说。” “请皇上让奴细禀。” “讲。” “皇上您也知道真味馆是如今咱们京都城中有名的馆子, 除了它特别贵之外,它的美名味佳也是远扬,故此每逢年节,他们会制做一些普通点的菜干、酱菜、咸菜及下饭菜送给那些常客,自然贾府自己主子也会受用。”德昌念着王子腾送的银票还有贾家时不时送给他的送粥菜,更何况皇上正要贾政追回亏空, 这时候就不乱扯攀咬了。 “因这东西真味馆也不卖的,偶尔有时候某些菜品因为收成做得多了才有剩下的, 这东西又不像别的东西能一直放在那里, 贾家荣国府的二太太就想了个主意, 专门制做了一些红纸糊了袋子,除了这些小菜之外,一等的加上一些贾府针线房做的香袋、荷包,有时候还有手帕衣裳, 他们自己府里出的香皂胭脂还有些府里大夫精选的药材,另有本来到了年底就应该给的小银果子小首饰……” 其实这是一种很巧的私下送礼方式,贾府就给他送了一个跟其它人没什么区别的福袋,除了他最爱的脆黄片之外,最多是金的银锞子是金的,还有一小盒极难得的云南烟丝,可惜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他不敢多用,怕让皇上闻了出来。 皇上端起茶碗,看他说的细心,看来是打听清楚了,渐渐也觉得有些意思来,“你是说,那么多人在那里,是有人拿不到这福袋想买,又有些人在那里等着拿东西换?” “是啊……这福袋都是有数的,贾家多少人贾府的老太太就让自己儿媳妇做多少份,可挡不住真味馆的名头响啊!它过年的时候也不开店,而且酱菜总不能再卖那么贵了吧,就有人想去尝尝鲜什么的……还有福袋里东西都不一定的,有时候打开有些自己用不了的,就可以跟别人换,还有做生意,摆摊的见人多都去,所以看起来灯火辉煌的。”德昌不敢欺瞒皇上,老老实实说着。 皇上不由一笑,“这个贾家,倒是有点意思。”他站直身背起手来,“真让人觉得不平啊,多少人连饱饭都吃不上,可他们随便弄点什么名堂,就有人如蝇逐臭,哼!” 百年之族留下的子孙,怎么还没被富贵安逸腐蚀干净! 这么会守本份懂眼色,让他有点不忍心了呢。可为什么人家的孩子就能好好听话,不派活的时候规规矩矩地,办点事立马就能直得起来,他的孩子…… 可恶! 不孝子!知道大哥随理朝廷恩考一事,居然听从身边人的意见想收买他的随笔太监偷看考题,还想在真味馆偷偷得卖顺便赚银子,可惜卖题的那人连贾府的小二都不如,简直是不知所谓! 皇上想到这里,气得咳嗽起来,德昌忙上来要给拍背,他轻轻挥了下手,“我没事,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呢?刚才不是都说完了吗?德昌拿眼角偷看着皇上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的脸一眼,赶紧停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反正不管是什么,接着说就是了,“贾府的人如今个个都担着好几样差事呢,就怕没有那个什么勤工奖,还怕家里人跟手底下的人犯错,要是错的次数多了,好像还有个什么怠工缺勤罚……” 偌大的殿里,只有着他一个人的声音响着。 贾政、王桂枝,贾珠李纨、元春分设四桌,美玉宝玉圆圆就安排在他们身后摆出来的美人榻上,面前也有一张长条桌,到时候看着有合适他们吃的菜,就拿碟子捡了一些过去。 他们这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在博味楼里过着年,由着博味楼的师傅们上自己今年新想出来的菜品,算是一个内部评判,由此决定明年的菜单上要不要添上这道菜,然后才能将要准备的食材提前跟商队里下单,也可以说是决定哪位师傅的分红也要在此一举了,所以被他们内部戏称为鱼跃龙门。 见元春跟贾政正一起品判着香醋熏鱼,两人都挺开心的,王桂枝悄悄走到后边,彩霞把手笼捧给她,“太太,人已经带过来了。” “先别忙,小丫头见不见都不要紧,要是能见见那个小子就好了。”王桂枝把手放在瓷方炉笼上暖着,这一走出来是觉得冷,她脸上满是好奇,“他真的长的好吗?” 彩云嘿嘿一笑,“太太,他们说的话,您可只能听一半,什么貌如潘安,英俊潇洒,不过十五六岁的哥儿,能比咱们家大爷还俊吗?” “哎,也许真的生的好呢?”王桂枝早就想给元春相看准备相公了,没办法,这时代结婚都这么早,她要是拖着,那些好的真会被人家先挑走的,而且定亲之后反而可以拖个三四年,让元春十七八岁的时候嫁!真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再选人,那可真是抓瞎!总不能让她去榜下抓婿吧,对了,要是这个人可以,等山西大学院开办之后,看他能不能进业学习也方便…… “长相好性格好就行!” 王桂枝说着,就听到彩凤一笑,便问她,“怎么了?” “太太,您这个话,老太太也说过呢。”她们都是贾府的家生子,所以贾府的事差不多她们都知道。 是啊,王桂枝点点头,书里张道士给宝玉提亲,老太太就说过这样的话,她如今也想着这样呢,只要人品好,长相合适,门弟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不过,俗话说,低娶高嫁…… “太太,您到底是问的候兴,还是渠源啊,我听那个船娘子乌犀说了,她打那个人我们都查明白了,叫候兴,是家里长房的么子,而落水的那个,叫渠源,是如今渠家主事的二子。”彩云见太太有了兴趣,就说明了。 “哪个长的好?聪明些?”王桂枝不想还有一个。 彩云有点为难,“这个长相,我也没瞧过,不敢说。不过听说候兴挺聪明的,四五岁的时候就能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倒背如流,就是真跟了他的家的候姓,真跟猴似的,总是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定性比较差,家里也没有狠拘着他,微有些放荡不羁。而这个渠源呢,因为是老来子,家里疼的更厉害,渠家又有钱,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他好像就特别喜欢问问题,据说他八岁的时候开始,就连续问跑了三个教书的先生,性格恬静,也爱凑热闹,他家里的生意做的广,每个渠姓子弟还要学蒙语还有什么俄语。” 什么! 王桂枝顿时惊喜万分,难道这渠家还有外交官的潜质不成,“真的吗?他会说几国的话呀?”唉哟哟!要是渠源这家伙能考上个探花,精通蒙英俄语,到时候怎么也要想办法操作一下,让他成为皇朝的外交官,让元春跟着他,不就可以天南海边,四处交际游历! “啊,这个好像三国的话……”彩云不知道太太突然兴奋是为什么。 “好好,派人偷偷跟着他,打成他的一切事务行踪……”等下,这不成了私底调查了嘛?“还是,还是算了,不用派人跟着,偷偷打听一下就行了。” 王桂枝这头还没完,就有小丫头过来叫她,“老爷问太太呢。” 是啊,她借着小解出来时间也太久了些,王桂枝让她们都不许乱说,“只许悄悄地,再让别人知道一点儿,我真剥了你们的皮!”事关她女儿的一生幸福,真让小人给破坏了,到时候她可真不会留情的。 “是。” 四彩忙蹲下应是,王桂枝这才回到席上,贾政左手摸了下夫人微寒的衣袖,将要送到他嘴边的暖酒递给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看她眼角眉梢又带着喜意,难道是夫人又有喜了?不禁又后悔喂了她酒吃,可想着她自然张口接了,要真是她定然会避开,还有什么别的喜事不成?噢,也许是儿媳妇有喜了。 贾政便又端杯朝着正给李纨解释这菜是怎么做的贾珠邀祝一杯,贾珠不明所以,但还是高兴得举杯与父亲同饮。 还是跟自己家里人吃饭痛快,这段时间跟着那些官员富商们会宴,除了博味楼有人偏帮照顾,别的地方他简直是不想去,不然铁定是被灌醉的下场。 就在他们乐呵呵要过完这个年的时候,在山西的他们跪接了四百里加急的皇令。 “山西亏空的银子,限期三年必须全数追回,如若未能追回,立时撤换官史,上自督抚节度将军,下至道府州县参游,一律清查,凡徇情者,与贪者同罪,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我又招谁了!! 第110章 妇人 贾政恭敬得双手捧起圣旨, 贾珠自然送上打赏荷包给来人, 那人面不改色得收了,然后就一拱手道,“贾大人,我还另有差事, 告辞。”说完就出去翻身上马。 “请便!恕某未能远送……” 贾政追了两步,退了回来。 回到屋内,由丫环们脱下官服又换上常服, 贾政的眉头皱得死死地, 三年!三年三百多万两啊!一年要填一百多万两, 这可怎么填!这样大的数额!唉,原本他想着,先维持不增加亏空,每年渐往里面填三十万两左右,给他十年的功夫,说不定能将亏空如数补回, 可是三年!三年的时候怎么能够呢…… 皇上,皇上您怎么能如此急功近利!逼迫下臣!这钱从哪里来, 这不是要逼他暴征吗? 王桂枝却没觉得有多可怕, 毕竟是山西一个大省, 全省上下三百多万两,又不是让贾家要交出三百万两,那她肯定就着急了。可看着贾政苦恼忧心如斯,心里头就想着这皇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贾政能来到任上,平平稳稳不就应该夸奖了吗?怎么突然对他要求这么高起来,三年整治一方,到时候真完成了,这业绩不要太牛逼噢。 接过她们泡好的茶,王桂枝就让她们下去,留两个人在外间守着,免得再有谁突然想听他们夫妻俩说话就能听到了。 “我说,你就当我是妇人之见,这亏空是皇上要追,您是臣子差事自然要办,可这么大的锅,您一个人再怎么戴星而出、劳心劳力到废寝忘食,那火力也有限,只能是鲂鱼赪尾,不如您等元宵一过,领着山西上下的官史们一起干,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不是。” 王桂枝心里也有笔账,山西学院办出来之后,配套的设施官府完全可以出一份力,分一杯羹,她估摸着一年三万两总能有吧?那个学院的地,不就可以收税了吗?就是暂时不能用税,到时候学子们过来的,吃喝拉撒睡,最少公厕也要设置三五个,可以先收这个人头税嘛……虽然听起来是埋汰点,但据说这一项其实有不少盈利。到时候粪池里的东西弄成肥,还可以弄到田地里去,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嘛。可以暂时先在太原设点推行,那些人看到收益之后,再承包出去。之后山西满省皆有,起码比单在路边随意便溺来的干净,又积了肥。 对了,田里的东西产出的多了,一样也能提高收益,化肥她就知道有个尿素……唉,她为什么不是农业学科出身,不然要是能做出杂交水稻出来多牛啊!唉,多想这个没用,要不她提前修路,就算是不能对路人过关卡税,那些骑马的坐马车的,就可以收些“高速”路费了吧,旁边再设立几个“悦来”客栈……还是不要悦来了,就叫方便居好了,你方便我收钱,大家方便~ 再说这样最少也方便他们自己的商队,眼下真味馆跟博味楼的需求量都不少,商队以前一年跑两趟,眼下最少也要跑三四趟,有些没成家的还好些,成了家的,一年到头也照顾不了一两个月家里,那不成了留守妻子了嘛?等路通了,正好调配一下,怎么换班,让能照顾家里的也能照顾家里,想多赚钱的嘛…… 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人人都有自己的一本账,谁还没有自己的想法。 再说十大名妓税一开,贾政之前总说的要勤于农事,可以大力去办,就还可以收一个闲人税,大家都在忙着农活生计等等,谁最闲啊,公子哥们闲,他们不好好读书或者去练习武艺,就是个闲人,就应该交税!哈哈哈,到时候把这个税单名字时常挂到城门外,看那些人还不应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她博味楼的生意啊?还是算了…… 贾政被夫人说的一笑,“你以为夫君就这么厉害,可以马上就把他们扭成一条绳大家上下一心,一起用力?那夫人也太高看存周了。” “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到底怎么想的呢?老爷您有皇令在手啊,皇上可以拿圣令逼你,你难道不能把鸡毛当令箭去逼他们?再说这是圣令,可不是鸡毛呢,就算是要受苦,您也不用自己帮他们都担了。”王桂枝把那黄绢一抖,唬得贾政快手拿过,“这是圣旨!怎可如此轻慢!” 王桂枝吐了下舌头,“随便你吧,我要睡觉了。” 天高皇帝远,军在外将令有些不受,管他的呢~再说还有三年时间呢,天榻不下来。 贾政见她果然脱衣入睡,好不自在,手里的圣旨再看一眼,不由放在案上,也解开自己的衣袍,拉下床幔与妻同眠。 岂能让夫人如此孟浪,应该由他为夫的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老太太,您也该歇息了。” 贾赦再给她老人家敬上一杯暖酒,看了下天色便劝道。 贾母出神的眼神收回来,一家子里热热闹闹,可少了小儿子,她这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地。 “老大,你弟弟来信了没有?” “母亲!前不久才收了信,那些贺礼您也看了,就是有信也没有这么快!”贾赦道,一边又朝着妹妹使眼色,母亲最疼她了。 贾敏便牵着女儿来到贾母跟前,“母亲,您就想着二哥,我这么大的人跟您外孙女在跟前,您倒没看见!” “你这个妮子,哪里少得了你!”贾母呵呵一笑,拉住贾敏的手,看向小外孙女,“要是宝玉美玉在,我跟前就有三个玉儿了。” 林黛玉心生好奇,眨了下眼,小手巴住贾母的衣袖,偏首软娇娇道,“外祖母,表哥表姐们也叫玉儿?”她爹爹总是叫她玉儿呢。 贾敏倒是知道,因为贾家这辈从的是王字旁,所以基本跟玉有关,小名儿也多是从这上头起出来。 “是呀,你的表哥表姐名字里也有个玉呢,要说你哥哥那个三小子,也应该叫个什么玉的,偏生他起名叫贾环,你二嫂子就说那不是个圆嘛,就叫了圆圆了。”想着怀他的时候,还受了些波折,也不知道如今长得什么样了,贾母摸着黛玉细软的头发,心里到底有些难受。儿行千里母担忧啊,皇上又是派得那样的差事,也不知道山西他们待的习惯不习惯…… 见母亲又有些走神,贾敏便坐到她身边,捡了一枚玫瑰香干给她,“母亲,您就看看您眼前这些儿孙们吧,不然别说我们,就是二哥哥他自己,心里又怎么过意得去呢。” 贾母点点头,“你说的很是,大家举杯,再乐上一会儿就先去歇息吧,明天还有戏酒呢。”她身边陪坐着的是贾敏跟其它房头的老太太们,还有贾敬贾珍领着贾蓉,尤氏大着肚子跟李夫人坐在一桌,迎姐儿、湘云丫头在她身后拿着个绣花球玩呢,贾赦跟琏哥儿,琮哥儿,也是济济一堂,她何必再不知足呢。 刚过十五,林如海却收到一封贾政的信,请他帮忙请些通文精术的学者们去山西当先生,四书五经可以分开,还有君子六艺各有擅长者也不妨事。 “不是说要办的大事是追补亏空吗?怎么想到了找人去教书?难道是要给孩子们启蒙?”贾敏亲自沏茶递给林如海,凑过头也把信看全了。 林如海笑着,“你没看仔细,内兄筹办了一个山西学院,在白山那里,是要模仿着岳麗学院而建的,好啊!这等功在千秋,可留名万世的好事,此生能办一件也是余生足已!”山西学院一成,就算是贾政完成不了亏空任务,被罢官免职,那整个山西也可留下他的大名! 如若可以,他也想去学院继续攻书育人,身边伴有娇妻爱女,夫复何求!他如今这个兰台寺大夫,却是要负责纠察弹劾的,他们这些小御史,即不敢参高官厚位的官员,却又要寻些鸡毛蒜皮的事还参奏!这等勾心斗角,实是让他厌烦。 想来内兄被放任一方,虽是千头万绪,巨坑待填,皇令诏诏,任重急迫,却仍然未曾忘却本心,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也难怪皇上会让内兄担此大任,果然是慧眼识人!更何况,内兄代表的是旧氏族功臣旧子,他若能得到重用……皇上这是千金买骨啊!林如海心中咂舌,果然是帝王心术。 贾敏见哥哥要办的事,夫君都赞好,自然与有荣焉,便道,“那你尽可以介绍你那些同科进士了。”过五关斩六将,百子进龙门,有幸登龙榜已是难上加难,要想马上派差,那更是不易,贾敏知道自家夫君就暗自资助了好几位同科呢。 “不成不成,他们还太年轻了!”林如海展开笔墨,“还需得请几位老先生才是主要,新书院内,没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怎么能行呢!” “那您写吧,我跟玉儿去母亲那里坐会子。” 贾敏见他全神贯注措字写信,不想打扰他,便出来领着黛玉一同往贾母处散散。 得中探花之后,皇上给点了兰台寺大夫,在京中任职。二哥贾政被派去了山西追补亏空,位虽高责却重,二嫂子为了贾家领着孩子们都跟去了,他们一家人在外边,母亲未免挂心烦忧,时常叹息。大哥就找了她来,请她一家在贾家里略住些日子,让她老人家能开心些。 再说她膝下只有玉儿一个,到贾府里,还有个迎姐儿,跟史家的姑娘湘云一起伴着,贾家也有先生教书,如今是大嫂子管事,事事都周到妥帖,大家开心岂不是两便,就先在此住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近都好冷淡啊,鱼摸摸毛~如果此章留言超过三十,我就加更好不好,星眼眼望住。 第111章 同意 贾政要办书院这件事, 自然也不会瞒着家里老太太跟两位哥哥, 贾敬倒还罢了,点头称赞,要请他出些自家府上的珍品抄本,增加学院中书籍收藏, 那自是应允,立马就叫来自己的清客们,自己也一同用笔。 贾珍是喜得又是一蹦三尺高, 只嚷着说这也是贾门的千秋功德, 他一定要助叔叔一臂之力, 他这两年虽不敢说在园林上精通,可认识不少人,特别是有位山子野,极为擅长垒山堆土、起楼竖阁,载竹种花,一应景点都如数加珍, 如今正在修筑的宁国府花园,就由他出图监工, 已经有了五六分模样, 等到花树等长出来, 定然是一番好景色。 “哼,你,你不要想了,当初你叔叔万不得已, 才会让你这小子去了山西一趟,让你尝到甜头了是吧?还想再去,不行!不许去!”贾敬摇头,“你也跟我好好抄些书,印些送过去才是正理。” 贾珍何止是尝到了甜头,他一想到在山西的那些日子,简直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都是白过了的,什么私妓什么偷窥,那都是小道,上不得大雅之堂!想那山西十大名妓,可是他贾珍选出来的,啧啧啧,要不是要深藏功与名,他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那考官是他! 好容易又有机会去山西,他的心早就往二叔那边飞过去了! “父亲,我的字您是知道的,还不如佩凤呢,她那笔蝇头小楷倒是不错,我让她过来给您抄书好不好?她还会抄经呢,每天都抄。” 佩凤原是小尼姑,别的字不通,可佛经道文没抄个上万也有成千遍,虽然她一心一意跟着贾珍,但这些事她倒是没忘。家里的祭祀之事,尤氏有了身孕之后就全部交给她去打点,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贾敬白他一眼,“你的小妾抄有什么用,你花心思去抄才是正经,去一趟山西,就把你的心思弄得越发歪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叔叔只让你去帮他选人,贾家自己人免得走漏风声,可你私底下还收人家妓院女人的钱了吧!哼,儿媳妇跟你女人头上的点翠蝴蝶钗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了!” 有儿媳妇管家,家里每年的开销是定规,上了五百两都要请示他,贾珍无缘无故哪里来的钱给自己女人添那些名贵首饰,还不是从山西那里捞的。他都知道,贾政能不清楚,只不过是自家人赚些捞些默许罢了。 原来父亲竟心知肚明,贾珍忙上前解释道,“他们要给,我也,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嘛!叔叔交待下来的事,我可都是办得极稳妥,不敢有错的。”其实真心收这个钱是次要,只不过那时候那种情况,那些人捧着送钱来给他,好像他不收自己选的□□就没办法上台了一般,他也是没办法嘛。 现在回想起那种感觉,贾珍还觉得遍体酥麻,就是皇上,也难得有机会在翠珠绿环千娇百媚的柔艳燕语奉承中还要倒给自己银票吧,嘿嘿嘿。 贾敬瞪他一眼,“办不成事,我都要羞死了,连那样的差事都办不好,你还想干什么事?” “父亲您老谋深算,再说儿子的身体发肤无不出父,我什么想法,您还能不知道嘛!”若是不许,其实也不十分遗憾,贾珍倒也没想着马上就去山西,毕竟再选名妓最早也要到十月的功夫,只是父亲每反驳他一次,他再去山西的机会就多了一二成。 贾敬轻笑,“你知道就好,你人虽不能去,但那个山子野是吧,还是推荐给你叔叔,他在山西三年之内要补完三百多万两的亏空,肯定□□难顾,那些个山西土老财,就算有钱,能造出个什么样子出来,这框架不能太难看。我听他说,书籍方面他一是请了我给予些珍品抄本,再来就是请贾赦在京中采买印制一批,二还拜托了妹夫林海,他可是探花郎,认识不少学文渊博的名士,藏书也丰富,还能顺便请先生。你跟山子野说清楚,这学院不需要过于精致华美,最主要还是安全,稳妥,要注意防火防雷,毕竟是在山上嘛!但也要大气华美……唉,你还是把他叫过来,我跟他先好生商量一番。” 贾家的家学已经渐有名气,可毕竟只是家学,到时候山西学院一成,谁人不知道贾门呢,为祖增光啊! “是。” 贾珍自去叫人不提。 琮哥儿最近有些发热,李夫人就把他抱过来跟自己一起住着,就近照顾,王夫人的来信她看了,除了让她能不能适量多增加些绣件之外,也是拜托她请大老爷将京中还银的情况能多加回报给贾政,方便他分析。这些都是正经要事,他们二房在山西多是艰难,没有他们长房帮扶可怎么能行? “老爷上哪儿去了?”” 李夫人抱着琮哥儿哄着,张大夫见姑奶奶贾敏把马大夫带了回来,就来禀告她说,一府之中用不着两个大夫,自请去山西,她已是允了,等琮儿这病一好,就让他起行去山西,顺便带上些书籍私语等。 到底病了不自在,琮哥儿小脸烧得红红的,嘤嘤抽泣着,小手巴着李夫人撒着娇,他出生的时候,正巧琏哥儿进学展才,又有二房贾环在前(因为他孕中有些风波,大家不免都替他捏着一把汗,生怕他哪里不周全,或者长不大,格外小心些)。贾赦跟李夫人才刚刚搬来荣禧堂,贾政一房跟着去了山西,家里上上下下多少事要让李夫人操办,贾赦一向不怎么管孩子,问上两句已经算是难得,贾母这位最爱孩子的老祖宗,身边还有蓉哥儿、迎姐儿,史湘云,也就显不出他来,难得有机会母亲这样疼他,他且是真不舒服,更加黏着人不放。 不一会儿有人来回,“大老爷刚去了户部,正跟户部一些主事们在真味馆品茶品扇呢。” “嘶……让真味馆的人偷偷告诉他一声,让他不要多吃酒,早点回家,我有事要跟他商量。”哼,那些户部的人怎么总是奉承他,还不是就图他可以带着他们去真味馆喝酒吃菜,除了他跟王子腾还有一位老王爷之外,谁都要下定金才能提前预约到位置,那些户部的小官儿,哪里有那个本事。唉,他这个一等将军,就知道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过贾赦倒有比以前有些分寸,每月里这些应酬酒菜都控制在两千两之内,就是看见什么好扇子好古董玩意,也是想着怎么让在二弟的窑里烧出仿制出来,才偷偷由自己把玩再弄到真味馆里,一旦看到有人分辨不出来,他能偷着乐上半个月。罢了,他不过这么点小嗜好,怎么也是荣国府的大老爷,自然要有体面,她也不想闹个母老虎苛刻之名。 贾赫拿着一把诸葛扇走进屋里,看着夫人抱着小儿子坐在炕上,拿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唷,怎么烫手?” 李夫人嗔他一眼,“孩子正发烧呢,您还说。” “请大夫看了没有?吃过药了不曾?”贾赦见夫人把孩子递过来让他抱,也就张大怀抱接下琮哥儿。 “当然看了,张大夫开的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是小孩子,更不能下重药,只要不再烧得厉害,小孩子能烧上一二回倒会更健康呢。”李夫人给孩子掖了下小被子。 贾琮睁开眼见是父亲,软糯糯道,“给父亲请安。” “安,父亲好着呢,我的好琮哥儿你也要快点好起来。”贾赦哄了两句,琮哥儿又服了药,眨了眨如同小扇子般的长睫毛,不一会儿便睡熟了,由奶娘抱下去。 贾赦见夫人亲自给他更衣,便问,“有什么事?” 住进了荣禧堂,他觉得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了。母亲要给弟弟钱,给!他是哥哥嘛!照顾弟弟应该的,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他不是小气的人。皇上给弟弟的任务过于重大,幼子长孙都不在跟前,母亲日夜担心,怕她因为此事闹得身子不适,那就把妹妹妹夫一家都请来住到梨香院,让她高兴! 贾府的欠银,已经在户部还得七七八八,剩下那么点三瓜两枣,只要有两成的老一辈的还清之后,他立马跟着清结。 弟弟来信拜托他弄些书籍,对他而言,算是什么事,他贾赦别的不说,假当个读书人借书来一抄如何不成呢? 他时常在真味馆照看着,生意依旧兴隆,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别的事吗? 李夫人给他换上常服,“有什么事?您是样样件件都办得清楚,可惜没跟二房那边通下气,他们远在山西那头儿,又不清楚京里的事,皇上突然就要他们限期弥补亏空,心里正彷徨着呢,您怎么不写封信告诉二弟一声?” 贾赦嗨了一声,“这事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兵部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应应景,大家都是在那里混吃等死呢。户部那帮人也不知道,就是好像最近那些还银子的人多了,也比以前还的勤快多了。我在真味馆那里看着,有不少人拿着大马车去当东西呢……哎,你说咱们也开个当铺吧,别的地方俭省些,眼下收古董珍玩可是占大便宜了呢!” “开当铺谁去当掌眼,到时候东西收错了,价格摸错了,我们岂不要是赔本……啧,怎么让你给转了话头,那您也得把这情况写写告诉他们呀,您不说,他们怎么知道!” 李夫人的心思也转到了开当铺上面去,虽说荣国府家大业大,都是他们长房的,可眼看着弟妹的真味馆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她哪里就不羡慕呢!可她本来就不算是擅长经营,主理中馈看顾夫君儿子们,还要侍奉老太太,与贾家的夫人太太们时不时断些家长日短的官司,忙得也是昏天无日的。做生意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何而起,要不是老爷突生此言,她也想不到这里去。 贾赦便捻了下胡须,这等小事儿也要写信?却被夫人催着拉到桌前,“快写,我都答应了弟妹了,您就别管是什么小事儿,哪怕是有哪些人还了库银,哪些人总是一文不出,还有谁觉得真味馆的菜不好吃,或者哪天有人来闹事了,别管是不是被压了下去,您都写上去就好。”总归是尽了力了,打听皇上的事办不到,这些事还是能做到的。 李夫人看他洋洋洒洒写了起码有十几页,单是还户部欠银的名单就有三四张,觉得应该有用,非常满意得封起来贴上蜜腊烤印,到时候交给王家商队绝不会有失。 冯贞兰帮王子腾解下披风,接过丫环捧上来的棉袍旧衣给他换上,看他一脸严肃,便让丫头们都退下去,自己站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捏着太阳穴,“怎么了?” “皇上要把贾政当成试金石,磨刀把,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三年如何能填补完三百多万两的亏空,哼,好一个帝王心术,摆明了要先下马威再来对旧族功臣们施恩……虽然明白于圣上而言,我们这些臣子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但他的心性,也实在是过于刚强果敢了!” 刚过易折啊!当初于潜祗的时候是如何费心劳力不知,可上位之后,对自己严格如斯,除却大行皇帝守丧之时,祖宗规矩封笔,才不上朝,不然日日勤于政事,每日奏章当日批复决不拖延。要求自身尚其如此,于自己的部下只怕更是……追补亏空只是第一步,圣上他看不惯贪官污吏,只怕下一步就是整理吏治。 可这种事,只有水磨功夫才能徐徐图之,一下子就烧红的烙铁下冷水,只怕是要激起大烟波啊! “三百多万两……又不是整个山西,怕什么!”冯贞兰自己一年经手的银子也有几十万两呢,虽说大多半也是要支出去的,可到底过了遍手,山西可是一个州省,又有煤还有晋商票号,怎么不能挖出银子来? 王子腾笑了下,“你不懂,贾政万不能像以前的山西官员一样由着下官们对着百姓增加摊派,税上加税,不然人头难保;可又不能完全改变,翻脸不认人,贾政的出身可是摆在这里呢。他就是想做个孤臣独臣清官,也是绝不可能的。” 让老爷这么一说,这可就为难了啊! 冯贞兰便问,“那老爷说可怎么办呢?” “当然是要顺着圣上的心意办了,唉,就让他遂了这心愿吧。”王子腾起笔写就,皇上要想施恩,他们当臣子的,怎么能不让老人家施恩呢。贾政就好好办成山西学院,到时候正好可以恩功相抵,说不定又会派他去哪里外任呢。 她还是没听明白,不过这些事,她也不想细打听,她只知道,“妹妹的博味楼可是不得了,比真味馆还能赚钱呢,我看贾政去哪里做官都无所谓,只要有个三五年的任期,妹妹开的馆子总能全搂回来。”她吃吃笑着,“也是托了她的福,去年有两个商队头子决策不当,拿下来的一些堆积品,居然也让她用掉了,不然今年发分红,只怕还有些凑手呢。” 王子腾按住夫人的手,“你不用拿妹子来试探我,哪个头子不好使想炸刺,你只管重罚,端着我王家的饭碗还敢跟主母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王子腾还站着呢,想伤他王家人,违他王家的人令,就是跟他王子腾过不去! 那他当这个京城节度使还干什么?还不如回金陵老家种田! “是~”有他这句话就行,冯贞兰手底下可选择的人实在太多,不听话自然要赶出她的圈子。 “妹妹在山西肯定受苦,山西兵家要地,那些人个个都觉得自己祖上风光,还有些土老财,你费点心,京城里有新式布样、首饰,都多送些过去,还有元春,也是大姑娘了,不得好好打扮打扮?免得到时候失了我们金陵王家的体面,上回不是有人从云南挖来一部什么翠色的石头,妹子是不是说过喜欢,说那种翠得挺可爱的,你拿去让工匠磨制出来,你留下三套,剩下都给她送过去……” 那么忙还要帮着嫂子收拾处理首尾,真是可怜见的,王子腾一想到妹妹妹夫,还是觉得他们真是为自己受罪了。 “不用给嫂子还有熙凤……”她们可还住在王府里呢,毕竟还有老爷在皇上面前下过已经跟贾琏定亲的事,也不好意思让她们回金陵,到时候真又嫁了人,一问起来真坐腊了。 王子腾对于大嫂跟侄女也没什么意见,“也给她们一套就是了,值当什么呢。”不过是套首饰罢了,“不用给这翠石的了,另外弄套五凤朝阳的吧,她们又不喜欢石头,金灿灿的看起来显眼些。” “是,老爷。”冯贞兰就是特别佩服他的心细,怎么能什么时候问到就啥都知道呢,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的哥儿能这么聪明,不,有这一半聪明她就不愁了。 “看见没有,这是新来的布政司大人特意求皇上从京城拉回来的书籍!” 不少经过博味楼“不小心透露”的书生学子们来到锦绣汤城的太原城楼上观看着。 “真多啊!这么多的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不爱书的,看着那些被罩得严实堆起的如有粮垛实而是书本的高高隆起,简直是心痒难耐,特别是看到守门士兵“刚正不阿”要验看货物的时候,那守车之人,小心翼翼得解开绳子,把二层油布先掀开,再摊开一层麻层,稻草,才是有着秦简、宋书等高部大头书籍的时候,他们都快恨不能跳下去,自己扶着车往里面走。 “这些都是要放到山西书院的!” “好多的书啊!实在是,实在是想一睹为快啊!” “山西书院什么时候能入院?有什么要求没有?” “听说选址在白山,想模仿已经有上百年以上历史的岳麗书院呢。” “那要花不少钱啊,难道又要征加税外之税?” “不曾听闻,好像是布政司大人亲自找了山西的十大晋商,恳求他们为了山西以后的所有学子们出了一份力。” “布政司大人真是父母官啊!廉洁贤明,通达有情!” “可不是嘛,上回有人谣传说大人要说什么□□税,其实是十大名妓自愿要纳税的。” “她们可是出了名了,以前还能偶尔一见,眼下都端着架子呢,身价银子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听说有名江苏富商为了讨其中一位丽娘回家当小妾,付了十万两银子呢。” “十万两!布政司大人实在是太仁慈了,怎么才收她们一位五千两?” “今年说是不只经由官府挑选,要由大家票选才公正呢,布政司大人也是为难,还要三年之内填补亏空,所以今年倒真是要提高到一万两一位了。” “一万两也不多啊,到时候怎么票选,我们也有一票吗?我们可不能去妓院啊……”说没去过肯定是假话。 “你骗鬼呢,你能没去过?据说到时候就在博味楼的水上舞台公开票选,会有绢花为凭……这还没定下来呢,只是我父亲是太原的县丞之一,知道一点儿罢了。”他话虽谦虚,可看他的脸色却是得意万形。 “那可就热闹了!”真可恶啊,又被他比过了,到时候一定要去凑这个热闹不可。 大家看着一车车的书往城内运,议论的就更热闹了,谁不是山西人?自己的家乡越是厉害,说出去他们面上子也有光不是。 “怎么样?我就说,他们会反过来求您不是。” 王桂枝真想插腰狂笑,她让博味楼偷偷放消息给一些读书人,就是为了造势,眼看着书籍到位了,那些晋商们修书院的钱还敢不到位,名声都放出去了,他们不赶紧开始修造,难道要让布政司大人的苦心白废!商人就是重利啊,真不要脸啊!贾政是外地人士,他们这些晋商可是山西人啊,当地人的唾沫星子不喷他们一脸? 哈哈哈~ 贾政摇头轻笑,看夫人这么高兴,也不会再像以前给她泼冷水,免得她又不给自己好脸,“是是是,夫人你说的对。” “那是,夫人我是所算无遗!”王桂枝恬不知耻得自夸道。 “……那夫人怎么会去查渠源候兴,难道这两个毛头小子,你也要派大用不成?”贾政兴味得端起茶碗,她那里要露不露,要查不查的,反而让人迷糊。不过以他的猜测,只怕是别有原因吧。 王桂枝的笑便凝在了脸上,“你,你怎么知道了?”她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她们走露了风声消息? “你啊,就算你的丫头们再聪明,到底没干过这些事,就算是不说,多问上几句,还不是一样露了迹象嘛。”贾政爱怜得抚了下她的脸,她可比自己更浅显呢,“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为夫吧。” 王桂枝不由低下头道,“我若说了,你肯定不会同意。” “你不说,我怎么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果然给力,么么哒!这里双更都送上~ 第112章 缘故 “那, 那我可说了?”王桂枝犹豫着道, “我是听他们说,这两个孩子长的都不错,人也有些聪明,便想, 便想着能不能跟我们家元春相配。” 贾政一听就绝不赞同,他摇头道,“渠家候家不过是商户之子, 如何能配得上我们的女儿!”他觉得夫人这种想法太荒唐了, 贾家是什么门弟, 她是什么出身,他俩的女儿,怎么能配给一个晋商之子,这要是传出去,贾家跟王家的颜面何存?他的元春,就是做王妃也是不差的, 她值得最好的! “就此打住,不可再做此等狂想, 别说元春, 就是大哥庶出的迎姐儿都不可能嫁给商贾。” 王桂枝虽然知道他是会反对, 可没想到他是这样反感,“为什么?” “夫人!商人重利,要知道暴贵无识,猥富不仁, 他们是长袖擅舞,看起来人善嘴甜,可他们也四处钻营,见利忘义。可一旦你我失势,只怕他们转头就会倒向你的敌人。你难道就不知道当初的吕不韦吗?他便是以奇货可居之商人辈首。”贾政言道。 “要是没有吕不韦,异人能做得了秦王吗?还能有赢政吗?还会有以后秦王朝一扫**吗?谈何来的秦始皇?”王桂枝反驳着,“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怎么会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若是要这样说,那还有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难道所有的读书人都是负心人吗?” 她看向贾政,心里隐隐不安,深呼吸两下之后,看着贾政问道,“你难道还想着送元春入宫?”如果他有这个心,那怎么办?难道她还要眼睁睁看着元春入宫不成?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王桂枝的手不禁开始手颤…… “她到了年龄,自然要入宫采选。”贾政理所当然道。 “不行!元春凭什么进宫,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到时候连半点父母亲情都没有,对着女儿还要行君臣之礼,深宫后院红颜易折,上百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你怎么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王桂枝激动的后半截话被贾政吓得死死捂在了嘴里。 贾政压住夫人坐到椅子上,看她双眼冒火得怒视着他,连连给她耳朵眼里吹了好几口气,才让她敏感得发抖不再硬绷绷地,他小声道,“我的夫人啊,我的好夫人,小点声呐,您声音也太大了点!怎么能把皇宫说成是……是那什么呢,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我们这回可真是辨无可辨了!” 王桂枝仍是气得双眼微红,“你松开,松开我。” “你答应我,好好说话我才敢放开你……还是算了……” 贾政搂住她不放,在她的耳边道,“你急什么,怎么突然间气成这样?这天下哪个五品以上官员的适龄女儿不得进宫待选?这是国礼圣命,我如今都是二品官员,怎么敢有违此等规矩?冒天下之不违?而且就算是要入宫,那也没说一定要成为后宫主位。夫人你当初一样进入皇宫做过赞善,怎么就嫁了我呢?难道夫人都忘了不曾……” 呃,王桂枝立马就不再挣扎,努力一回想,倒是真有这么回事,可当初王夫人就跟走了个过场一样,跟八公的女儿家一样,在宫里晃了一圈就回家了,要不是贾政提起,她真的半点没记起来。 她喃喃着,伸手扣着贾政的腰带,“我不想,不想让女儿进宫。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我们的元春,不能让她过那样的日子。” “知道知道。”贾政见她总算安静下来,由着她做些小动作,“你呀,这脾气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生气。不愿意女儿入宫就不入宫,去相看商户人家就过了,知道吗?” 王桂枝靠在贾政胸前,“我只是觉得,不一定非要有门户之见,再说,虽说商户之人,还是要看其人品性格,而且你是官,他是商,只要你有势一日,他既然是商户重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倒让她三分,再说他们山西人可不认为商贱呢,老爷你没听过他们山西的民谣?生子可作商,不羡七品空堂皇;有儿开商店,强如做知县;买卖兴隆把钱赚,给个知县也不换……” 提到这个,贾政也头痛,山西是十年九旱之地,大部分晋省天寒地瘠,生物鲜少,人稠却地狭,岁之年入,不过秫麦谷豆,一应家常需要,皆需要从外省远地运送过来,晋地商人由此增多。 他看了各省州县的呈报,虽说可能有些夸张艰辛,但减去二分,再从地志也能看出,他若想勤于农事,难啊!山西乃是八分山丘二分田,春天短促多风沙不说,还常干旱;夏季多是随之而来的涝灾;冬季寒冷干燥;地形崎岖者多,岭谷相间,旱地为主,不地的面积少,风雨雹霜冻害频繁,天灾如此,民多田少,如何能让农者精于耕种? 他略与夫人讲明,又道,“商贾之利倍于农,重商崇商的观念自然会浓重成风,但此风却不可涨!” “是!我的布政司大人说的有理。” 王桂枝也想与他平心静气得谈一谈,随口想把这点先支过去,跟他继续谈女儿的婚事问题,“士农工商兵,要五环相扣才能平衡,商人多了是不行,哪样缺了当然不可,你为任一方,是要平衡平衡。再说旱地怎么了?每种地形都有自己的潜力嘛,旱地不是能种药材?耐旱的果树,花椒,烟叶,还有玉米土豆苦荞高梁,好像听说有种莲藕浅水窝里也能种吗?噢,人家两广江南一地,水稻小麦都能种,山西有些地方能种,就全部都得种一样的呀?那山西的醋这么出名,人家江南那边就没有产醋的坊了?一定要等着山西的醋?你因地制宜不就行了,农民们也聪明着呢,天下人谁不趋利而往……那两个孩子,听说有一个还精通外国话呢,蒙语俄语,他们的生意都做到海外去了,我们这边少粮,也许他们不少呢?这完全可以利用……” 贾政被她说的一语开塞,立马解开烦闷,真是局限了,在金陵可以桑基渔塘,在山西何不药果相接?既然山地多,山石山泥可用,国中瓷器可在外国乃是高价,还有…… “夫人真是说的有理,贾政立马就去找师爷们商量。”说完把王桂枝放到椅子上安坐,自己兴冲冲得走了出去。 “哎!哎!话还没有说完呢!” 王桂枝赶紧站起来,可惜贾政跑的飞快,她只好哼了一声,又坐回到椅子上,给自己顺气,看晚上等他回来,一定要揪着他的耳朵魔音穿耳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乔老大,您可得代表我们,一定得与布政司大人会上面啊!” “是啊,这修筑山西学院,我们都是赞同的,没人不愿意出钱。” “说的正是,这钱我早已经在票号中准备好了,只等着双手奉过布政司大人,绝对不敢有半点耽误!” “只要布政司大人的指令一下,我们可以先派工人去砍树整地,免得就是被人指指点点,戳后脊梁骨!” “可不是嘛,我那个老公叔柱着拐棍来骂我,说我投入商贾豪利之中,连半点子孙基业都不顾,人家布政司大人把学士书籍都请到山西来了,我们这些人居然连房舍都不肯修筑!难道这钱是赚得完的吗?” “我也是如此啊,那打油诗都编出来了,就在我的票号门口有小童传唱……” “白山地形虽然有些崎岖,要想动工确实有些困难,但既然布政司大人已经给我们办好了最难的事,请了京师名匠出图,名动四方的名士为师,还有百年之族的珍贵典籍,如此种种,难道我们还不能伤了钱财劳些心力吗?我渠某可不是那等短视之人,乔老大,请您一定要告诉布政司大人,他若有差遣,我渠门上下为令是从。” “是,我们也是如此。” 反正到眼下,布政司大人还没有跟他们要过一分钱,他大人要图清名,他们自然也不会跟他对着干,他们有了利,更想要名啊! 乔岩雪伸出手往下按了按,“知道,乔某知道,你们的心思跟乔某是一样的,一会儿我得去官府,定然细禀,只是不知道各位,都准备了多少银子呢?” “这个……不知乔大人愿意出多少呢?”张殿英拱手问道。 乔岩雪看着众人,直言道,“若是布政司大人愿意,我愿意一力承担,可既然大家都愿参与,到时候不论多少,我出十分之二。” 他收集情报,与家人分析,贾大人是个十足的聪明能干人,不是以前那些光想着捞钱平权的官。他能做出收□□税这等奇巧之思,又有不避商贾的通达之意,更有发展山西一方农务的决心。只要他能办出实事,以前出多少,乔家愿意再加上两成,共图后续发展。 他乔岩雪的根在山西,生于此地,他是山西人!他的生意做再广,再远走他方,积蓄下诸多财富,最后还不是荣归故里,在此扎根?不敢说还报乡土,可眼看着有此能臣不是在山西盘剥,而是要为山西张目,他乔岩雪不论是为乔家依附上权势,不与朝官做对,听从皇命,还是为了心里那点仁义,为了山西,他也定当为这山西学院助上一臂之力。 “我认十分之一!” “可,我也认十分之一。” …… 贾政于后堂与乔岩雪见面,他笑着道,“乔老爷不必着急钱的问题,这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山子野先生出具的图纸,你可先拿回去与众位商量,看看有没有问题。”比起三百多万两的亏空,山西书院真的不值当什么,又不用雕楼画幢,最主要是看起来大气宏伟,安全防火,就连防盗这个问题……都时候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他眼下别的事还顾不过来呢。 要在各县选择试验田,农时易过,这才是重中之重。 要从商人身上拿银子的话,是到时候不行了的最后之策!贾政也是想着跟他们有些面子情,三年之期快到之时,实在不行,他就只好跟他们借银了…… 不过夫人说了,博味楼跟真味馆会优先为他囤银,只算他半分利。没办法,她的手底下也要养活差不多上千人了呢。这个更是后后后之策,暂且不用去想。 乔岩雪心中苦笑,果然不亏是世家之子,视钱财如粪土,却也赶紧站起身来观看图纸。 山子野上前一一解释着,“老夫七次上山,翻遍山西二十年来的天气之数……贾大人要建立的是百世书院,自然宽阔大方……”他一一将各种设施等解释着,让乔岩雪听得连连点头,山子野也是心中蔚然,像他这等爱于此术之人,能有多少机会建筑此等可留名万世的书院,他自是万分上心。 “最重要的就是藏书之地,我设置了一七层宝塔,以流水滴檐八角攒尖,内竖铁链逶迤垂下直到地面……” 听到这里,贾政心里想着夫人所说的避雷针及避雷法应该就是如此了吧,偶尔他真觉得奇怪,夫人时不时知道一些新奇之事,也不知道何书之中可见。也不总像是书中之事,好像她的思路就常与人不同,难道就是因为如此,她之前才时常保持缄默少语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了停电通知…… (你们又开始了!打滚要留言!晋江又有开学季活动哎……) 第113章 变革 王桂枝由着彩霞给自己裹上棉袍, 双手拉着披风两边缓步走至元春屋前, 看着已经渐渐长大, 初有姿容非凡温婉秀美的女儿,她梳着垂鬟分肖髻, 乌黑燕尾随着她拉动针线的双手微微颤动着, 因在室内, 只插了枝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与五蝶银步摇固定。 绣棚上的满园□□鲜艳逼真, 她的元春甚至能提笔撰文!如此秀外慧中,正值妙龄的花季少女, 还不到十五岁,她却要着急她的婚事对象?实在是让人心怜心疼, 又想到贾政所说的话, 实属在理,再想想贾敏所嫁的林如海,那可是世代袭位的候门之子, 怪不得贾政一听就变了脸色,是她心急, 过于想当然了。 在她的心里, 元春无一处不好,要是入宫参选,要被选中那真是有如去下注赌博!就算是五成以上的把握,可王桂枝敢赌吗?她不想赌,不论是什么样的赌局,只要一赌便有可能会输, 钱财等身外之物可以输,女儿的终生幸福,不能输! 也输不得啊! “母亲?” 元春绣完一瓣牡丹花的叶子,才抬起头转动着脖子,就看到母亲站在门口,便笑着站起来叫着,“外面冷,妈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坐。” 王桂枝眨了下眼,扇去眼内的一点湿意,“我看你正用心呢,不想打扰你。” “嗨,那不过是我绣着玩呢。”元春接过南吕递来的热茶,她觉得母亲好像有心思,便挥了下手,身边服侍的人都退至屋门口,她拉着王桂枝的手,看着她的双眼温柔问着,“妈,怎么了?” 这也事关她的终身!王桂枝张口欲言,可她又如何忍心在女儿单纯洁白的心灵里徒添烦恼呢?要是她的妄想之念,让女儿生了思慕之意可怎么是好?那她更不会原谅自己。 “没什么,一些博味楼的杂事,让人心烦。” 元春却是不信,“妈别骗我了,博味楼的事对您而言,不过信手拈来,怎会让您愁苦如斯?您呀,除了在爹爹还有我们身上,可从来没露过怯呢。”难道是爹爹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别的女人? 她手不由得一紧,心中替母生痛,“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妈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唉,原以为父亲看在母亲如此对他的份上,能够一心一意得跟母亲携手到老,没想到,还是…… 可这世上,只有烈女传,却没有烈男书呢…… 元春想到这里,自己也一天大似一天,在母亲膝下如珍如宝,慈爱非常,可一朝嫁出门去,便不知道那人是好是坏,未来是吉是凶,不禁也心中惶然,紧紧得握住了母亲温柔的手。到时候,也许也会有人这样劝她,如此一来,泪睫如莹,“妈,您要是难受,您就哭吧,我陪着您。” 王桂枝不想自己倒把女儿给弄哭了,便抱住她哄着,“我不难受,虽然有些事是难,可不努力就放弃,也不是我的风格,你说对吧。这人呢,遇到什么事儿,哭一阵儿是可以,可不能沉浸在悲伤里面啊。咱们总得往前看不是?” 上辈子有句话,思想决定行为,格局决定结局! 她努力了这么多,贾政都来山西当二品布政司人,要死的人都让她救了回来,难道这天下就找不到一个好儿郎不成?她不信! 既然门第之见世情如此,商户之子不行,她再找就是了,就是大海淘金,她也定要挖出那块金来! “嗯,妈一定能行的!” 元春点点头,母亲就是这点好,不论多大的事,她自然是普通人,也会受伤痛苦,却不会总是一味得去抱怨,而是哭过之后,想办法重振旗鼓,简直就是书里的名士大丈夫所为! 王桂枝跟元春说着幼学之事,幼儿园这个名字也被贾政说了,说怎么叫幼儿园如此古怪,不过几间房舍,有个院落,有几位小先生给孩子开蒙,如何能称得上一个园字呢? “因为那地是早就夯实过的,又有诸多能工巧匠,高梁大屋修筑得挺快,我们很快就能布置新屋了,我特别为你留了间大屋,把你喜欢的书籍画册笔具绣棚全摆下都绰绰有余。” 元春也跟着开心起来,“我这幅牡丹图也快绣好了,到时候正好可以插到围屏上。” 母女俩接着说了些屋中陈设,在弟妹们在幼学之时,她若愿意,也可请位先生教她所好,或可直接自行去小观楼(这幼学离博味楼十分近便),还把宝玉美玉圆圆三人身上发生的一些幼子天真漫烂之事说笑了一阵。 王桂枝状似无意问着,“我的乖乖对自己的如意郎君,有没有什么要求呀?”这千里姻缘一线牵,还想求她情自愿! 元春轻跺了下脚,“母亲,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思郎之心。”她还以为母亲是在拿自己因男子做了噩梦而取笑自己。 “说说嘛,跟妈有什么不能说的~”王桂枝拿肩膀轻轻碰她的,朝着她眨着眼睛,眼里绝对是盛满了真诚。 “好吧。”抵不过她眼里的真切,元春直接道,“听话,听我的话就行。”女子总归要嫁人的,以她的家世,父亲的地位,母亲对她的爱护,肯定不会给她挑给歪瓜劣枣的,别的不用管,只要他听她的话就行,那么不论从文从武,她都可以配合。 …… 王桂枝平白添了心事,她的闺女要求可不低啊,她明明看起来这么温柔宽和,怎么有河东狮吼的潜质?这要求可比她老子娘都高多啦……这下可怎么办……这问了,比不问还惨啊! 鸣鼓击乐之后,满堂之中无不是山西的大小官员,让兵卒退下关上门,贾政也从主位中站起来,缓缓在其中转了一圈,才又走回到正中匾额之下,“我贾政,来到山西以后,不敢妄动一物,更不敢妄议一事,所因为何?大家其实心里都明白,到了如今这地步,皇令限期已下,我也不得不跟大家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他大声道。 “山西亏空之巨,要三年之内填补完成,简直有如荒诞,可既然圣旨如此,就是不行,我们也得行!未曾到任之前,我就知道这行之难!山西之贪污受贿之辈,官官相庇,就算有不贪者,在这百弊丛生、假公济私的污水横流之中,如何可能明哲保身?最多清名,不过是敷衍了事,混天度日罢了。” “但是,从今日起,我贾政在山西的一日,你们就照着我的令去办,我交待的事,层层分派,级级考核,个个任务!我跟你们保证,钱可以照样赚,利我可以给你们分,但你们的事,都要给我往精里快,好里办!不然到了期限之日,山西的亏空填不满,我贾政若有事,就先一步弄死你们!”他硬声道,“之前山西巡抚的脑袋,可在菜市口留下不久呢!”为了贾家跟他的孩子们,不管有多难,他也要办成此事! “大人英明神武,我辈自当从之。” “大人但请吩咐!” “好,首先第一件事,清查人口,查清各地各县之地势地形面积。”贾政端坐在椅上,“别想着随便拿些东西来糊弄我,帮着那些富商乡绅隐瞒田地奴仆!此事办的好,你们的官帽就能继续戴,若是办的不好,我手底下多的是人。我受陛下非常之事,不得不行非常举措。圣旨在此,你们快去办吧!” 双手托举起圣旨,吓得堂上官员们都跪了下来,“皇上万岁!” 果然是,狐假虎威这样的事,干起来真是还是很爽的啊…… 贾政板着脸又恭敬收起,“你们放心,我还没有丧心病狂要行什么革新之大策,不过我既然为这一方主任,要是连点真实情况都不知道,那是绝对不可的。另外每县要选五处试验之地,不需要上等好田,旱地洼地贫地即可!我有海外奇种,你们各县按照这上面的耕种之法,每日记录试种,不得有误!” “是,下官听令。” 大家都收到了一本写得极为详细的农耕册子,还有一本空白书册,上面早已经有格与字,有天气、长势、照管人、备注等字样,简直是事无巨细,所算无遗! “第二件事,以后不得随意滋惹扰民,变着法儿去跟百姓征税!我说你们哪位官爷缺银子开销了,直管来问我要,升斗小民能有几许?你们再怎么样也是堂堂官员,为了几两十钱,就闹得人家破人亡,我都替你们丢人!” 贾政按着眉心,心中更为不耻,那阳泉知县简直了!人家农户不就是有个漂亮点的老婆吗?用得着就这样把人家的田地给污下,连家里的牛都没放过吗?可真是破门的知县啊!到底有辱斯文,在这朝堂之上,他就不细讲了。 因为那人激愤,是冲到博味楼跳河靠得状,所以当场没有人不知道的,大家个个都低下了头,年尾的时候,布政司大人才给他们发了过年银子,人人有份。眼下被训,真是活该! 那个何晓青,真是不知所谓!就真跟贾大人说的一样,简直给他们山西官员们丢人!十大名妓是他们看着选出来的,那样的美人都见过,算是见过市面了吧,就那么眼皮子浅,要去污辱一个农户的妻子?你说你倚官仗势,偷偷奸污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贪人家的田地耕牛!还不把一家人直接弄死,这不是让人一定要闹得鱼死网破吗? 把事都捅到了布政司夫人那里,人家博味楼是做生意的地方,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就算想偏帮一下自己人跟部下,都羞于开口! “下官们知罪,再不敢了。” 贾政想到夫人知道的时候那瞪大的眼睛,让他都不敢看她,“阳泉知县何晓青,脱去官服,关入监牢,按律治罪。” 不等何晓青颤抖着慢慢取下官帽,站在他身边的县令都不由自主离他远了两步,谁让他有个不孝子,他双目含泪跪下磕头,不敢申辨,但愿他经此一事,能长些记性,懂点事吧。呵,以后他这个父亲就是阶下之囚,他就是想张狂,也张狂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尽力了~希望能让大家感觉到官场角力…… 第114章 夏收 阳泉新任知县鲍志成拱手相送出通达物流的阳泉管事, 回到屋里,看着堆放在地上的新米、油,粗布一匹细绸三丈, 诺大的火腿半支,贴着博味楼红封的酱菜一瓮, 四色干菜一扎等,贾大人果然信重, 他上旬如实呈报阳泉各种情况, 立夏刚过,这就如数送来贴补之物! “大人!这匹绸子摸着可真滑溜啊,过年的时候您把银子寄了大半给家里,这次可应该把这料子给我裁衣裳了吧~大人~”知县妻子见外客已走,忙走出来细看,拿着素手抚弄,看看这花色,一定是京城里的花样吧! 鲍志成看着新娶回来的妻子喜笑颜开地, 想着只要这旬好好表现, 下旬仍会有布政司大人的赏赐之物, 便道, “好吧。”他由着上前来给他整衣领的妻子小意奉承, 再次叮嘱着, “千万不要私下接受他人财物,家中小儿奴仆都要好好约束,前车之鉴, 务必要小心啊!” “我都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光明正大的赏赐不要,要去偷偷摸摸受那些鸡鸣狗盗,我都明白,不会丢你这个山西阳泉县令的脸。”她拿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正好是夏布,颜色这样鲜灵,她是做成上回见到布政司夫人身上穿的宽袖窄腰的好呢,还是像她的掌上明珠窄袖宽摆好呢? “嗯,我去转转,晚上回家吃饭。”鲍志成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交待妻子道,“博味楼的酱菜、干菜是买不到的,你可别送人,留下一些给家中老母送去。” “我的老爷,知道啦!您去巡边吧!”她当然知道了,博味楼的位置难订,价高物贵,那是跟在京城都名扬天下的真味馆同出一门,要不是布政司大人来山西做官,博味楼绝开不到这里来,他们这些官吏就更不可能尝到此等美味。 且不论是配菜下饭,或是送粥炖汤,可都是开胃实惠的好东西,绝非以前就算是再辛苦,也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得好多了。 没想到何晓青的儿子蠢笨到那般地步,连累家族的浑人,哼!她可不会那样教孩子,最好是能送到布政司夫人所设幼学之中学习,不说真能学到什么,就是能认识认识二公子跟三公子,就是万幸之事了。 鲍志成来到试验田边,看着仍有不少农夫上前询问,轮班在此的小吏正拿着书册资料,一一解释着。 “这就是地蛋,也被称为土芋,它耐寒耐旱,只要勤劳追肥,亩产可达上六百斤。” “主要是打好基肥,你要是想种,可年底再来,登记入册后凭印可以去领基肥三袋,过完年衙门一开印就可以来领幼苗,这是头年,等到你自己种熟了,就不需要从我们这里领苗,自行在地蛋青皮出芽之时,自行育苗……” 一个老农看着田里的青叶随着一阵微风飘过,摇摇招招,心中喜爱,“官爷官爷,您说的这样仔细,老夫想此时就请些回去种!” “哎,不行的,你别看着好就想弄,这是官府的试验田,什么叫试验啊,就是具有不确定性,在我这块田能成功,不代表你马上挖回去也能成功。经过我们农学士的研究,头一回种要在比较寒冷的时候下种才能长得比较大。” 那官吏挺着腰子说着,看着那些人看着他的佩服,他也不觉得说车辘轳话烦人了。最主要的是,试验田是哪几人的管的,到时候这田里的产出,就是哪几个人的!种子、培育方法,就连基肥都是公中给的,这简直是白添的收入。 “嗳哟哟,官爷,说句不好听的,这庄稼只怕您还没有我们摸得多呢……”一位大娘听了良久,此时却开口着,不管怎么样,想弄回家去才是正理,什么基肥?能不能用到别的庄稼上面去?真要是冷的时候才能种? 官吏摇头晃脑道,“你们摸得多,可绝没有我们研究的深!”他高高举起手里的书册,“每天天气,大概温度,是否下雨,下雨有多少降水量,什么时候出得芽,什么时候上铺肥,什么时候浇水……我们可都是弄得一清二楚的,你们知道家里的稻子一天长多高吗?我们却知道这苗一天长几许!” 这话一说,更让农者们心痒难耐,早有一些货郎商队的游唱,他们也听说了,他们的布政司大人为了改变山西产出不多的根本情况,付出重金,远从海外及深山野林,经过数年来与农博士甚至请出太医等研究,终于找出了几种适合山西多地的珍贵植物! 什么地里蛋,是金蛋,一锄下去全家饭,春天种,夏天收,还可补种秋苞谷;山坡上盐碱地,哪里都有它身影,不挑天不挑水,懒汉也有过冬食…… 这些话他们一听就明白,再找到试验田里一看还真是,这试验田真不怎么样,田里随手挑个泥块干扑扑一搓就下灰,而且这些官员也好说话,随便你问,田里的作物只要你不拔不摘,随便你摸你看。 大家谁不是打小种着地过来的,人家说的明白,东西也摆在眼前,他们怎么会不心动呢。 而且头一年种,还送基肥,怎么算都不吃亏! “我家里三个儿子,保证能种得好,官爷您先把我的名字登上去吧!” “嘿,你这个老头子,你家里有坡地嘛,有旱田吗?官爷,还是登我家男人的名字,他正在家里开荒呢!” 不料这官吏一听却板起了脸,“开荒?你开得哪里的荒,是不是砍树了?” 那妇人被吓得直抖,“官爷,官爷,不是说鼓励我们开荒嘛,到时候耕种三年,就可以把荒地记下开荒者的名下!” “话是如此,可你们到底砍树了没有!”官吏苦口婆心对他们讲着,“我们布政司大人说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们动不动就把不止十年的树给砍了,开图着一时高兴,到时候豪雨一下,又要麻烦了。” “那,那可怎么办啊……官爷,官爷,那荒山野地哪里没有几颗树呢!”妇人央求着,她是讨便宜的,可不是来给家里惹祸的啊。 官吏看她一眼,“所以说你们开荒也要先来问过我们,不然到时候人家随便一个人先拉着我们官府的人说你们开的荒是他开的,那山上又没刻着名字,你们不就白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吗?” 老农听着点头,对啊,是这个理。 “知道你们都想自己有田,可也不能随便东挖一块西烧一亩吧,你们真打好主意愿意开荒,就来衙门找到丈量官,他们会领着你们去,当时就把你们的名字录在上面,一年验看,不需一文一厘,当然,三年后还是要按田交税的。” “是是是,这是应当的。” 妇人脸色灰败,“那,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啊!”她绷不住就要大哭。 “你现在就赶紧去找丈量官,让他看看如何补救。” “是,我马上就去,”妇人连滚带爬得跑了去。 那老农有点担心得问着,“会不会处罚的很重啊?”当官的不收钱,这怎么可能呢? “会罚种树吧,最少也是十倍之砍伐之树。”官吏心中还是有些羡慕的,他们丈量官此时辛苦,可三年之后,这些荒地所收的赋税,有半成是他们的!要是山西本人就更占便宜了,只要职位不变就可以一直收。 但谁不想着往上爬呢,要知道县令如今除了朝廷的俸禄之外,听布政司大人话的,就每旬另有各项用度滋补,比什么油水都来的体面安逸,年终的时候,根据当年本县缴上来的粮与税,与往年周边的横竖上对比之后,要是考评好,也能分个半成呢! 而一层层上去的官老爷们,都可分得半成,八厘等,别看好像听起来少,可想想今年山西只要风调雨顺的话,那可真是不少呢!他不过是个候选官儿,真希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脑子抽了犯浑,像何晓青那个死孩子何汉生一样,让他们如今的县令捡了个大便宜。 “胡大人,刘大人,你们可不能看着那个贾政在山西兴风做浪啊!这山西官场,都快变成他的一言堂了!他连个巡抚都不是,可却敢明着将国家利益分给那些当官的!他这是以权谋私啊!”许铭恩压着嗓子,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胡定兴看了一眼刘彬,对上眼的同时,都决定以后再不与这许铭恩来往,蠢材蠢材! “噢,那你可以上折子参他嘛。” 许铭恩在那里仍然狂言不休,刘彬看着自己脚上穿的五蝠青头靴,淡淡矜持着道。 “我……”许铭恩顿时有如被迎头重击了一番,他因违反了贾政不得拢民,私加收税,已经被当场革职,没有官服官印,他怎么上折子?他的岳父唐昌平在京中当官,可他却不敢说,要是让他知道了…… 许铭恩全身一寒。 胡定兴不是看着唐昌平的面子上,也早把这小子给撵了出去,自然要有香火情,可要比背景靠山,谁能跟布政司大人挺腰子,人家祖上开国元勋,累积百年,如今又受到皇上的重用,要比姻亲,人家太太的哥哥可是王子腾!京城节度使!还兼管着九门呢! 而且贾大人真是十分识趣,也懂理体恤下臣,虽然皇令下来了,让他三年之内完成任务,可却没逼着大家去虐待士族、暴征百姓,虽然问的多查的细有些个暗门子见不得光的收入确实没了,可人家会贴补啊!看看刘大人脚上的鞋子,没有好绣娘上月的功夫能行?如今他的松花编丝金腰带跟上边束着的槟榔袋,里面的槟榔可都是极好的上品,这些个零零种种,就是真花钱,那也绝不是个少数! 另有业绩上佳的积累下来的分成,贾大人谋划宏大,人人得益,谁想去捅贾大人的老虎屁股,不就是跟山西所有的官员们过不去吗? 再说皇上交待下来的事,谁敢不干,他们山西上下,若真能三年之内填补上以往官员们欠下的亏空,那可是千载难逢啊,在山西的吏治记录上,也会留下他们的美名。 再说等到亏空填补上去之后,那分成不也可以略略增加一些了嘛,不知道今年,能分到多少银子呢? 胡定兴端起茶碗并不饮,表示送客之意,可惜许铭恩根本不在意,也或者是他也顾不得颜面了,谁能想到贾政沉默大半年,一言即出,就真敢说免就免官,他可是朝廷堂堂四品官员! 还有这些个山西官员,就真的以贾政马首是瞻!本来商量好的排挤之策都成了耳旁风,原本他想的办法立马一文不值,从府台而下,都言听计从了。那些个有名的晋商,各个都跟在贾政后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说一句要修山西学院,就移山填海一般,不出半年的功夫,在白山拔地而起,引得世人注目。说什么要修路,要筑水库,积水立坝防止旱涝,以前他求他们干都不干的安邦之事,这些人跟见阎王似的,个个上赶着去承办。 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许铭恩八岁入学,十二岁就考中秀才,二十二岁荣得龙榜,可到了四十五岁,经过夫人娘家,岳山大人力助,几乎倾家荡产,才来到山西当一任知府,没等他站稳脚跟,山西巨空被查,山西巡抚等一干官员全部落马,他送的那些打点银子都打了水漂! 可贾政,他,他不就是有着祖宗的恩德,夫族富贵!他是不缺钱,他的夫人是王夫人,开个博味楼,一道菜可以要二十两!他要领个人去博味楼吃饭,还得提前预定!还不一定能定得上!凭什么!上天不公! 刘彬看着许铭恩眼中疯狂,轻轻摇头,下巴微抬,就被屋中随仆拉了出去,“许大人,我们家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您下回再来吧。” “给他二十两银子,别让人家空手而回嘛。”胡定兴喝着茶随口道。 “是。” 说有公务,还不是做假,入夏之后,就是布政司大人过来的第一场夏收,马虎不得,两人好像全然没见过许铭恩一般,细致商量起来。 听着时不时传来的悠美琴音,王桂枝见过了通达物流(原贾家家学的办事处)驻山西大管事,王贾商队的主事,另有博味楼最高主厨冯刀,先后确定了业务发展及多种货源情况及下旬菜单定价等。 她站起来远眺绿树,身侧坐着的彩云笔仍未停,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记录完毕,也跟着站起来摇摇脖子,“太太,我看您得再找两个书记官。” “不是今天她们母亲过生日嘛,不然也不用你一个人辛苦。”王桂枝手指随着乐声节奏轻轻敲着,真是动听。 彩霞仍梳着双丫髻,拿了杯白菊枸杞茶给王桂枝,“大小姐的琴音越发飘逸超凡了,一听就让人着迷。” “她自己喜欢嘛,现在连花都不怎么绣了,要不是你们偶尔请她出一些花样子,我看她那些才弄回来没多久的颜料都要放干!”王桂枝假意批评着,“上回手都被弦割破了,还不肯罢手。” “太太就别明贬暗褒了。”彩莹嘻嘻笑着,“这里的事儿都完了,我们到四艺楼去细听仙音吧。” 王桂枝点头,“那走吧。”正事处理完了,就应该下班,陪陪孩子们~ 去四艺楼正好经过幼学,除了宝玉美玉圆圆之外,还有十几个山西本地百年望族的五岁以下幼童,都在一处嘻笑玩闹着。这还是贾政极力推脱,说屋子就这么大,呆不了更多人。 王桂枝看着宝玉抱着圆圆,跟美玉坐在翘翘板上玩的正开心呢,其它的孩子们有在沙坑的,有坐在小秋千上的,还有小媳妇儿带着玩老鹰抓小鸡的,这不就是个幼儿园…… 看到太太过来,幼学管事刘莹小跑过来跟她请安,王桂枝便随口问着,“今年的点心是什么?没什么事吧。” “回太太的话,今天博味楼送过来的是龙眼肉包,大家都吃的很香。没什么大事,就是墨家的小公子送过来的时候,非要拉着自己的一个小弟弟一起进来,哭闹不休的,当时引得好几个小小姐都要跟着哭了,小的没办法,就……”刘莹知道这里本来是太太给自己孩子准备下教养地方,可没想到某次醉酒,珠大爷不小心松了口答应下两家也送过来,原是两个,后来就变成了四个,跟着老爷那里抗不过,又多了十个,个个都家世不凡,她们过来侍候,看似轻闲,却要时刻提着小心,而且小孩子时常不讲道理,人家人虽小气势却足,不好管教。 王桂枝想了下,“你直接跟墨家跟来的人说,再有下次,连墨家小公子一起拒之门外。就说是我说的,最好一个都别来,还总想着往里面塞人,我这里是学校啊!”上回美玉都跟她说了,有个什么姓祁的小孩子,还打了她呢。把她给气得,虽说宝玉拍着他的小胸脯说自己马上就打回来了,可她还是有点不乐意。她的孩子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呢,就不能好好玩吗?别人家的孩子,她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他们是不是不懂事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养啊!干嘛送到她这里来,生怕他们出了什么事,天天尽是瞎操心! 就跟四艺楼一样,她明明是给元春准备的乐师,怎么就变成了琴棋书画四馆了呢,虽然看到元春有了一起学习的同伴,总算是有了闺蜜是不错,可她还不想当幼儿园的园长呢! 看着那些小萝卜头们蹦蹦跳跳是挺可爱,王桂枝干脆转身去往四艺楼,路过几间不是在听先生讲解诗经,就是跟着先生配色,还有一帮子嘻嘻哈哈绣着玩的小姑娘们,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办了个女子学校似的? 才出幼儿园,又进修女院? 王桂枝打开折扇想摇散自己心上那点浮躁,教育是民生之基,责任重大,她只为了让孩子方便才弄出来的地方,可眼下此种情况…… 又走了两步,就听到有人在问元春,“听说你的祖母年年都办大寿是真的吗?” “真的跟博味楼上的宴席一样吗?” “要摆上上百桌,你们贾家就那么多的人吗?” 元春温柔一笑,“因为我祖母是如今辈份最大的,所以除了国丧之外,贾家上下确实要为她过寿。”毕竟其它人的寿宴都不能再大办了。 “博味楼的宴席是精选过的,毕竟众口难调,我家老太太喜欢的,你们家的老太太可不定喜欢呢。”这肯定是才吃过博味楼寿宴的。 “哪里有那么多,是他们夸张了的。”就算有,也不告诉你们,娘总说像这些事不需要张扬。 听她一一回答,小姑娘们又有了别的问题,吱吱喳喳说着话。 王桂枝听了一会儿,看她闺女完全处之怡然,游刃有余,也不想打扰她为人处事交际,便又上了一楼,进了她的私人静室。这里屋内全部铺就芙蓉簟,只有几个蒲团,正面墙中挂了一幅观音像,左右两侧玉净瓶,中间一个雕龙香炉,再有一串紫玉佛珠,别无它物。 “我要在里面诵经歇息,你们就在外头守着吧。” “是。” 把门一拉上,王桂枝干脆脱下鞋子,直接躺倒在上面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滚!不是她玩儿,而这是瑜伽姿式的一种,叫全身按摩式~跟着来个拜太阳式跟下犬式,全身的筋都拉开了,再拿起这难得的紫水晶佛珠,来个放松冥想。 来到山西,没办法天天走万步,有时候坐得久了,一脑袋的事儿,头晕眼花的,跟着幼学四艺楼弄出来后,让孩子们都兴致勃勃各有玩乐,李纨有了身孕,她便设置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楼下大座钟声一响,楼主鸣鼓,宣告今日所有的课程结束,各位小姐们都由自家人接回家,元春走到过道,看到彩凤跟彩莹正对着绣室今日留下来未完的作品小声评价着,便知道母亲办完了正事,在静室念佛呢,母亲别的地方好像变了,这点爱好倒是一点儿都没变,也不想打扰母亲静修之心,便拿起自己准备绣给母亲的扇坠继续完成它。 金陵姑苏 “老爷,咱们去山西,合适吗?” 甄夫人封氏一边收拾着行李,还是有些不安,“不若我们去投奔我父亲吧,他离得还近些,总会照顾我们的。” 甄士隐摇头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我们跟着贾家从金陵京城,再到山西的商队一路去,保证安全无事,这几年他们都说天气不成,收成不好。可山西在修大学院,我愿一试,若是不够资才,幼学也可啊。再说有珠大爷照顾,那些田土经营,你我都不擅长,何必去劳烦岳父。”好险他们当初不在家,葫芦庙居然发生炸供失火一事,因主家不在,甄家奴仆们发现的早,只烧毁了靠近的一面墙跟接着的几间下人屋舍,主间倒还好。 娇杏过来禀告道,“老爷,贾公子来找您。” “噢,哪位贾公子啊?”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吧,不是应该在山西吗?也许是贾家的其它族人。 “他说他叫贾雨村。” 封氏一听这个名字就道,“不见!就说我们要搬家了,事多纷忙,家中无处落脚。” 娇杏听罢就转身去告诉门子。 甄士隐奇怪,“夫人怎么突有此语?难道你认识这贾雨村不曾。” “呸,我才不要认识他,这样的小人,你少跟他打交道!”封氏可记得王夫人说过的话呢,再说了,他来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请老爷资助或者提携他入京。今年收成不好,这屋子又被烧了些去,老爷觉得这地方不好,想迁去山西,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不多准备点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雨村:…… 大家出来换气啦~ 第115章 薛蟠 没料想居然被吃了闭门羹的贾雨村非常失望, 甄士隐这里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指望,其它有些人不是好容易说动了愿意借银,却是高利, 他虽然对自己有信心,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高中呢?若不然, 只还有让他改姓的独女绝户之门! 贾雨村背手长叹,走过两条街市, 正好看到霍启托着位老妇人走在前面, 身后跟着一队舞狮队伍翻腾喧闹着往一处走着,不等他上前去问,就有两个妇人言说些事。 “听说当初花了五两银子,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真让贾家寻亲处给找到啦!可真不容易啊,整整失散了三四十年呢。” “可难得的喜事啊,怪不得要请狮队去感谢呢。” “我京里是没什么亲戚,不然听说那里托物寄信可方便了。” “人家如今改名儿了, 不叫寻亲办事处, 叫通达物流。” “四通八达?物流是何意啊?” “物件流转吧?当初换招牌的时候办了一场大堂会, 人家还在上头念, 就是人太多没听仔细, 不过如今除了金陵、京城、山西也开设了, 据说跟山西的晋商们联络在一起,要在全国各地都设立分点呢。真希望他们早点办到四川去,我那妹子跟她男人就去了四川, 到时候我吃盐就方便了。” “啧啧,你还想占这个便宜?哪里就少了那么一点盐钱!”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知道什么,贾府的二太太知道吧,她就喜欢四川天然盐泉出来的盐。” “人家可是官太太,你怎么跟她比!唉,听说她长的可是貌若天仙,巴蜀山水出美女,说不定真是因为吃那里雪盐的关系……要是真找到你妹妹,到时候分我一点吧……” “我听说二太太还喜欢吃土芋。”其中一位声音更小了些,“那个东西饱腹,还纤身呢。” “真的吗?也是,二太太身娇肉贵又不动弹,天天大鱼大肉吃着,肯定怕胖。” “这个东西咱们这里也有,就是贾家的祭田里就有产出,每回都是大船大船往京城啊山西送呢。” “贵不,咱们也买点尝尝?” “这个一会儿再说,走,咱们跟着去看看热闹先。” 贾雨村眼里闪过一些阴霾,当初他去到贾家家学,遇到了一位老者,还以为他会看在自己是同性,许是祖上仍是同宗的份上,捎带照顾,结果却…… 看着人家如今越过越兴盛,越发觉得一股郁气缠绕于胸中,不得散去。 “六叔公!” 贾芸恭敬得朝着贾代儒行礼,当初他们这房本就没落了,在廊下住着,前任皇帝还在世的时候,族长集宁荣两府之力回金陵置办祭田,办家学,他们也就跟着一道回来。可惜父亲今年过世,看不到他在学中得到佳评了。 贾代儒拈须点头,从旁边书童手中托举的红色口袋交给他,“以后也要如此好生读书,知道吗?” “芸儿明白!”贾芸双手接过,父亲去世有族里照顾不曾有什么开销,可母亲不愿意再嫁,他们这家里也无男丁可去耕作,还好他用心念书,在半年考评中拿到了上等,凭此红封,可以在族中二太太的杂坊集里签名填花按月领一斤油、二十斤米面、笔墨纸扎一套,月例二两。他来家学念书供应早饭点心,尽可吃饱,家里的开销少,这样母亲再做些针线,娘母俩俭省些,就可不动积蓄,凭着族中分发的东西,每年还能存下些钱。等到他以后考上秀才,家学还会补贴继续让他攻读,他一定用心学习,为母亲挣诰命,为家族添荣光! 将这半期的前十名红封都发放完毕之后,贾代儒又点出八个出来道,“你们以后就不用来了。” 那八人在众人面前羞愧难当,却不敢求饶,这半年一次考试,说不用来的,就是连续三次都考评极差,绝不可恕的。 其实有一位正是薛蟠,他却满不在乎,由着众人打量,姨父这家学管的也太严了,学的又那么深,别说课程上,就是下课之时也无人嬉戏,无聊透顶,他早就不想来了! “祖宗自有恩德浸润,你们的前辈父族长辈们为了你们也是领头努力,好容易赚下钱来,每日里供餐供饭,请师派纸,就为得是让你们自己能够修身立世,读书进学,就算无法荣得龙榜当官入仕,总能够充盈头脑。可就是这样还不努力,我们贾家家学不收这样的人!” 贾代儒狠狠白了其中五个姓贾的,真是给贾门丢脸! 头回恩科,贾家家学好容易有几个考上了秀才的,可最后也止步于举子,他只盼着能在有生之年,见着贾门有一位进士! 薛蟠坐在马车里,看着离家门越来越近,这心却打起鼓来,上回他在母亲面前说的是自己成绩不差,先生喜欢着呢,让母亲高兴得给自己亲手做了好几道点心,就连妹妹也为他鼓掌叫好呢。 可这时候竟被赶出了门,他可怎么支应过去呢。没等薛蟠想出主意来就到了,小厮抱了他下车,他犹犹豫豫得往屋里走,就有丫头看见他就笑道,“小爷您下学啦,太太正做了你爱吃的鹅掌鸭信等着您呢。” 薛太太王子炅听见传报,放下手里给京里哥哥准备的寿礼单子,笑吟吟道,“那猴儿回来了,学了这大半日,肯定饿了,你们把桌摆起来吧,把宝丫头也叫过来一起用。” “是,太太。” 一见薛蟠钻进来,她便一把抱住他,“我的儿,今日可学了什么?前不久我听说你们考试了?考成怎么样?” 见母亲温柔,薛蟠便梗着脖子道,“我以后都不去贾家家学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王子炅秀眉微拧,她想着学里虽然是贾家家学,却也有王家史家的孩子,难道是受了谁的欺负不成?贾家的她倒是不担心,毕竟谁不知道贾家家学也算是她姐姐的夫君贾政一力促成的呢,总归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照拂,要不然蟠儿也不会能进去念书。 本来贾家家学在金陵也不算最出名,可上回竟有好几个能进京赴考的,还有人考到举子,再加上姐夫又在山西要修大学院,以整座山捐书藏馆附学,便传得贾家的家学特别出彩。 薛蟠咬了下唇,“我就是不想去了,母亲,我就在家里念书。像以前一样!”他想拉住母亲的衣袖撒撒娇。 王子炅却是拂袖站起了身,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以蟠儿的个性,要是他受了委屈,怎么可能不马上吵嚷起来,她板起脸看着薛蟠道,“你给我老实说,为什么不去家学了!” “……我,我不喜欢。”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上了一年半的学,你突然就跟我说你不喜欢了?”王子炅站起身朝外面叫了一句,“跟着蟠儿的进来。” 薛平在门口咚得一声就跪了下来。 “干什么?还不滚进来。”王子炅斥道,薛平无法只得蹭了进来,见了主母低头就拜,不敢抬头。 见他这个样子,王子炅便知不妙,她重重冷哼一声,“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平只得回道,“回太太的话,少爷在贾家家学里,三回考评均为末等,让管家学的六祖爷撵,撵出学里,说日后不许再去了。” “什么!”王子炅的手不禁捂住胸口瘫坐回椅子上,过了一响,她双手在桌上乱拍着,“我的天呐,我的儿子居然骗我!十月怀胎,百般辛苦折腾了三天两宿,居然生出了这么个骗母欺母的不孝子!” 薛蟠一听这话重了,跪在母亲面前泣语着,“母亲!母亲您别哭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骗您……”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你三次的考评都在末等!”王子炅怎么也不想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就那般愚笨吗?连考三次都在所有人之下? 薛蟠一听这话,双肩垮得更低,“他们贾家的人,六岁就可入家学,八岁的时候四书都念完了,还有考中童生的……先生教的,我都没听懂……” 王子炅一听更是泣泪,“那你,那你怎么不早说呢!都怪我,怪我对你过于溺爱,竟白耽误了你。” 她如今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薛家又只这一根独苗,老爷辛苦奔波在外,少了父亲的教养,竟把儿子害成这样!人家贾家普通子弟都是六岁入学,而她要不是姐姐送来节礼随口一问,只怕都还由着请来的夫人教些声蒙音律,就这样那时候她总想着蟠儿年龄小,冬日寒夏季炎,三天打鱼五天晒网的。害得蟠儿快十岁了,还比不过同龄年小之辈,居然被贾家贾学给撵了出来! “不念书也没什么,我们薛家又不图那点米面银子。每月不过二两银子,掉在地上我都不会捡!”薛蟠没觉得那奖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红封嘛,他身上随便一件什么东西,都比那个值钱。 王子炅听了这话,却是肝火上升,她含泪咬牙看着儿子,“你说什么?你以为送你去读书,是为了让你去赚钱吗?”这孩子,怎么就只看得到那一点点表面上的东西,随便拿出点东西来,一是帮扶了家中贫寒却勤学的孩子,二是显示出与众不同来,不是人人皆有,而要优异者方有!激励表扬! 薛蟠想着这一年多来有时候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几节课,可总是差别人一大截,就渐渐更不想学习,但母亲却总是逼他读书,左性渐渐上来,“那更好,他不要我,我还不想去呢,谁希罕似的,反正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像父亲一样经商就行了。” 王子炅顿时一耳光打在了薛蟠脸上,激愤之下,出手颇重,不一会儿薛蟠的小脸就红肿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得瞪着母亲,根本不敢相信居然是从来没对他动过一根手指的母亲打他! “你打我?”他反问着,看着手仍在颤抖的母亲,嘶吼着,“你居然为了别人打我!那些不相关的有什么,你干什么打我!贾家家学就那么了不起吗?我就不想读书,那又怎么样?薛家是皇商,我用不着像他们一样头悬梁锥刺股的十年寒窗,还不知道最后考不考得上,白白得浪费光阴!” 作者有话要说:  设置科举:童生-秀才-举子-贡生-进士 周末你们都去玩了呀?看来想留言换加更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说不定呢?星星眼望着,要加更吗?0 0…… 第116章 亏空 “你!” 王子炅被气得无法, 这时候宝钗赶到, 走了进来,先扶住母亲坐下, “母亲,不论什么事都好, 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哥哥再有什么不好, 您慢慢教导就是了。他一向都听您的话的, 您看看, 您气得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哥哥的脸也肿了。” 她软言劝了一番, 拉着薛蟠给王子炅道了歉, 又按着他坐到母亲跟前, 又慢声柔语道,“为了什么事?竟让母亲跟哥哥这样不快?”刚才她过来只听了一耳朵, 并没有十分清楚。 “你自己问他。”王子炅别过脸去,儿子只知道他是继承家业, 却没想到要顶门立户,无才无识,如何管理家中的事务,打理生意。想着老爷说她是慈母多败儿,心中更痛。若论虚岁,可不算是黄口小儿了,又想着他口中所说贾家六岁就开始识字,人家贫寒之子依附家学尚能如此, 难道她没有学问,就连儿子也要这样无知吗? 近的不说,就是她姐姐子灵,若是不爱惜学问,怎么可能大力资助贾家家学,珠儿怎么考上的秀才,就是她去了山西,也没忘了设立幼学。不敢与候门公府攀比,可薛家可就蟠儿一根独苗,他要是不争气,她要如何?宝钗可怎么办! 薛蟠由妹妹温柔安抚,那股气立马就消去了,总归是他先骗母亲在行,又顶嘴说不学在后,他是男子,做了的事要敢做敢当。 “我的学绩不好,贾家家学不让我去了。” 宝钗一听,心里真是咯噔一下,觉得不好。可她不过髻年,再聪明见识也有限,看哥哥说的如此坦荡,不禁又觉得没什么关系,贾家家学不让去,请先生来家里念书不是一样吗? 就在屋内气氛安静诡异的时候,就有个人在门口慌张来报,“报,太太!老爷跟掌柜们正说着话,突然就晕过去了。” “什么,那老爷人呢?”王子炅也顾不得眼上还沾着泪,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问着。 那人道,“已经抬着送往医馆了,还请太太立马过去。” “备马车,我马上就去。” 王子炅此时也顾不得儿子,擦了擦泪就整袖要出门,薛蟠再浑也担心父亲,疾步走过来,嗡声嗡气道,“母亲,我陪您去吧。” 这时候哪里还能去想别的,王子炅点点头,心中焦急,“嗯。”由着薛蟠扶着她, 两人紧赶慢赶得来到医馆之内,几位管事的上前来打揖问安也顾不得问,只挂念着薛老爷,“大夫怎么说?” “坐馆的大夫看了半天没吭声,拿银针扎老爷的手指出血珠人却毫无反应,已经又去请别的大夫了。” 王子炅匆匆进入室内,果然见一位白玉束冠的老者正在为老爷把脉,过了好一会儿,又伸手翻开薛老爷的眼睑,轻轻叹了口气,“老夫猜测,是肝风内动,风痰壅塞所引起的.要用南星、乌头、附子等来清痰化血……” “那就请快快开方抓药吧!”王子炅立马道。 却另有一位大夫摇头晃脑着,“非也非也,此人人事不醒,眼直瞳小,脏不胜邪传之于腑,腑不胜复传于脏,脏不胜乃传他脏,附子有毒,如今他已经处于昏迷之中,怎可用有毒之药,不如用六枝丹参汤,可保经温血,游走四肢,先使者苏配。” 薛蟠一听有事,“正是,快让我父亲醒过来。” “啧,附子回阳救逆,补火助阳,逐湿邪,如何不当用!” “丹参归心归肝,活血祛瘀,清心除烦,正好当症!” 听着两位大夫连开个药方都争斗起来,王子炅顿时没有主意,她只觉得手脚发麻,只握住薛老爷的手哭喊着,“老爷,老爷,您醒醒啊,快醒醒啊!”看着他人事不知得躺在这里,简直是天榻地陷。 母亲啼哭不止,薛蟠上火着急,“你们快去熬药,谁先把我爹救醒,赏银五百!”看那两人顿时不争了望着他,他瞪起眼睛,“还不快去,我小爷薛蟠还能骗你们。” “是是是,” 有重利诱之,两人就不斗嘴,只管又细细把脉问了症状去抓药。 有管事上前问王子炅,“主翁出事,我们虽万分担忧,但大家伙都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有宫里交待下采买,铺里柜上的事务……” “你们先去忙吧。”王子炅拿手帕擦着泪,“一切都请各位掌柜们多多上心。”她顿了一下,“一会儿我会去请我娘家大哥过来暂且助一臂之力,你们不用过于担心。”她看着薛老爷,想着姐姐家里不但有家医,如今姐夫又是二品的要官,京里还有哥哥王子腾,实在不行,就跟王贾商队去京里求太医给老爷治病! 那有想着薛老爷人事不醒,想趁机做乱、心思浮动者立马偃旗息鼓,差点儿忘了夫人虽不通经济,却是娘家显赫,背景深厚不可得罪。 王子炅在医馆呆着,先由其中一位年长者先行灌药下去,却是毫无起色,除了仍有鼻息之外,差不多跟死人一般无二,又等了个把个时辰,把薛蟠急得就要揍那大夫,又换了稍年轻者上了六枝丹参汤,须时之后嗓中呵呵有声,似有效果,就连同大夫一并带回薛府继续用药安置。 王子炅搂住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宝钗,强打起精神道,“快去给我大哥王子胜送信,请他来家帮帮我。” “是。” “另外,蟠儿……”她一眨眼,泪珠滚落,嘴角有着苦笑,“你不是说,让你读书识字有什么用吗?此时你就亲自提笔给你二舅舅写信,还有你姨妈贾太太,哎,老爷,老爷,您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薛蟠今日连遭变故,父亲泰山一般轰然倒塌,他早没有主意,听了母亲的话,慌张打开书包就舔笔写就起来,只是下笔凌乱,泣泪不止,竟不成样子。 看他到底也是挂心,尚不过十年,王子炅也一把搂过他来与宝钗一同抱在怀中摸娑着,“别怕,别哭,你们的爹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个大夫不好,我们再请名医来治,再不行,我们就上京去请太医御医!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把你父亲治好。” “妈!” “母亲!” 三人依偎在一起,都担忧着在床上躺着的薛老爷。 山西太原 王桂枝看着那一摞摞的账本,觉得脑仁都要炸了! 她就算是让大家都用了统一的记账薄,还弄出了凭证凭票等帮助统一记账的东西,开始还好,但不知不觉中,她的产业居然越来越多,不说一月一核,这半年总该要核查一次,这也是检查她的资产投资是不是失败了,要及时调整的时候。摊子铺得大,可不能随便弄出来就不管了。 说这话自然是很容易,可真要处理起来真要命啊!这堆积如山的账本闹心得王桂枝甚至想着,她应该再弄个会计楼出来,这帮人独立成部门,专管核算,弄个贴心合意的人当会计主管,弄出资产负债表出来给她一看,跟收上来的银数核对就行。 可就算是那样,她一样也要负起监察的责任,一样要对着这些账本,哪怕是做个样子,也不能让那些管事们认为自己不会检查,人都有惰性的,如果没有要求就不会有进步。 唉,看着自己身边的四彩八花都忙着拔打算盘全心全意做事,王桂枝也摇去杂念,翻看起她们折起来或者是抄录出来有疑问的地方。 等等,生丝布料彩线她知道,贾府的规矩,下人每年也有两套衣裳分例,再加她之前说的可以领料做娃娃手帕成衣等在杂坊集代售,所以在买瓷窑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个小染坊,就是为了把从嫂子那里要来的白棉布,能够染出自己想要颜色的布(后头就直接下订单让洋人定期给他们送货)。可麻竹、荨麻、树皮还有黄檗、胶、矾是怎么回事? 王桂枝开口一问,彩凤头也没抬得答道,“太太您忘了,咱们的福袋所需用纸都要订制,后头您又要做这些账本子,周大哥就问您要不要盘个制纸坊,您答应了的呀。” 是,是吗? 原来她现在用的纸本薄都是自家出产的呀,呵呵,王桂枝干笑了一下,“那上回我夸那个硬本的粉印花棉纸小册子……” “就是您喜欢用才特别做的,因你喜欢,周大哥还特别赏了他一年的一成份子呢。”彩凤笑着道,“可惜除了您之外,也就大姑娘跟大爷捧场,在杂坊集里不大好卖呢。” 噢……真不会欣赏,那个可以放在袖子里,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呢,王桂枝尴尬得转过脸,看到上面不曾有折与书签夹录,随便翻看一下就丢在一旁,自己用的东西,可能不亏本就算好的了。又拿起一本来,竟发现上面有着生铁,铜等,她一把按住不敢再看,我的个乖乖,在她的记忆里,从汉代起,盐铁都是官家管制之类,除宋时外,私盐一斤就可杀头,这铸铁!会不会当成对头的把柄,用来攻击贾家啊! “这生铁,铜料是怎么回事?” 彩莹拔着啪啪轻快拔着算盘,算完一笔才道,“青花瓷窑要的垫饼、支钉、支圈多啊,有时候大老爷要的瓶子也古怪,还让他们保密,干脆就把相熟的铁匠铜器师傅请回来,咱们老爷当了官,不好私下拿铜铁犯了口舌,为了跟官府申请领料,就办了一个铸锋坊,这事年前的时候吴新登家的跟您说了呀。您当时还说办的好,想的周全,赏了她一个您戴过的八宝缀珠戒指,把她嘴巴都要笑歪了。” …… 又是,又是她答应过的事? 王桂枝不由按着头想着,对了,那时候她正上心小观楼十大名妓登台表演的事,似乎是有这么一记。 “噢,我一下子倒忘了。那有生意吗?肯定亏本了吧。” “没有啊,虽说都是自家的生意,您不是说过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吗?青花瓷窑出来的瓷器会跟真味馆、博味楼算钱,就是大老爷要订制烧什么东西,也会先报工报价给他,大太太同意了才做呢。大太太按月会钞,真味馆博味楼等也是按月查验是否有打碎要补的瓷具跟青花瓷窑结账,青花瓷窑也就自然跟铸锋坊结帐,官府批下来的一些铁料等,用不完的会制作一些家用农具,那师傅们的徒弟们还会帮着修些农具工具什么的,虽说赚得不多,除去工匠们的月例,只能赚个三四百两,却不曾亏本。”彩莹道,“要不是太太您一定要让去官府领料,让王家商队随便带上一些,那就赚得多了。” 王桂枝摇头道,“不可,绝不可开这样的口子,我这里做什么要私下携带,只要大家都有得赚就行,不必要非逼得其它人就一点儿赚头都没有了,再说商队已经很惹眼了,再偷运什么生铁铜料,是不是想让别人误会!” 听到这话就知道严重了,彩莹低下头认错。 “把这点记下来,大家眼下的形势都很好,可要知道,有时候无风且要起浪,都让大家要时刻警惕着,我们越是走的稳,越不要着急大跨步,急功近利去触碰国家律法!打铁仍要自身硬,千万要记得!我为什么要赏吴新登家的,就是如此。”王桂枝说着,也想着给嫂子李夫人写信,让她们也要小心些,贾政补亏空的任务还不知道完不完得成,要是王家商队或者通达物流有些人想着给自己带些违禁品,那就麻烦了。 “是,记住了。” 彩云忙把这条记下,到时候肯定要抄写成条例转给各大管事们的。 辛苦盘点了六天,总算是清算得差不多,王桂枝笑道,“还行,这半年大家都有盈利。”特别是博味楼跟真味馆,真是下金蛋的母鸡啊,不论什么时候,赚钱果然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一样事,就连看这些数字账本的苦闷都消失了大半。 彩霞却道,“太太,您高兴得太早了!虽然都有不少盈利,可您的开销也很大啊!特别是老爷跟珠大爷,幼学跟四艺楼等,每日里开销跟淌水似的。” “什么?为什么?” 王桂枝懵了,贾珠跟着贾政不是在忙政事吗?怎么会花钱呢? “太太!珠大爷办得是正事,有时候在博味楼吃饭,都是挂帐的,您都承认了的呀。博味楼的业绩因此少了两成呢,再这样继续下去,我怕大家都会有意见的,您当初定下来的规矩,他们的年底分红,可都是跟盈利有关,这珠大爷的银子收不着,就成了死账,他们不就无端端少了二成。” ……说的真对,一箭穿心。 彩云跟着道,“老爷更不得了!一旬节礼,山西十一省正职堂员有足足九十七位呢!年初还好点,没送那么多位,不过搭些酱菜、菜干,这旬有三十九位,除了一些绣出来太夸张标得价太高没人买的衣帽鞋袜之外,居然还要搭上布料、米油,还有诺邓的火腿!博味楼的冯刀师傅都跟我说了,这样子派法,翻过年去,怕到时候可没有五年以上的上等云腿配菜了呢。” 再中一箭,贾政!我跟你没完! “还有幼学,原本是请小秀才们,他们不过一年二十两定银,二爷二姑娘跟小爷自然有自己的人照顾。可您不知道,幼学的东西设施损得太快了,那些个候门贵子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东西,那淘清澄过的海沙,有时候他们自己拉了尿了,那些个跟着他们的仆从们直接就弄出去丢了!捡都捡不回来!我们得废多大的功夫才弄得干净细软的好沙子!什么玩具,翘翘板,他们是随便折腾,有些精致些的,争着抢着闹着,没多久就弄坏了,还有口杯、碗、碟、盘子等别不用提,就是每日从博味楼分的点心,也不是个小数呢,还有怕他们出事负不起责,幼学里多添了二十个小娘子看着,她们原是在博味楼做事有分红的,虽然可能也不多,但总比侍候这些不讲道理的主子们强啊!”替夫人算账这么多回,这还是头一回算赤字呢,把彩霞都心疼坏了。 膝盖上深扎了一箭,王桂枝闭了下眼睛,她就知道,就知道那些个别人家的小混蛋们不好侍候!她的钱……对了,他们还欺负过她的美玉,还不服从她定来的规矩。 彩凤跟着道,“四艺楼怎么说呢,建立的时候还好,可来的小姐们多了,都要有绣棚,绣架,彩线金丝银线等,还有古琴,棋盘,棋具,砚台画笔颜料各种陈设,都不敢比照着大姑娘,用着次好几等的仿古制的假梨花,可就这样也不是个小数呢。”她想着太太的静室都只用了那么简单的东西,心中叹着,“不过以后就好些了,只需要一些笔墨纸砚,还有颜色,各色绣钱跟十二位夫子们的月例开销就行了。” 那也很多了好不好!王桂枝身中四箭,已经快要吐血倒地。 她颤抖着手问着,“那我,这半年,还有结余吗?”她闭了闭眼,觉得实在是不妙,“不要,不要告诉我!” 她猛然站起身,在屋里转起了圈,贾珠那里,罢罢罢,儿子交际投资,不能不给,让他去别的地方,动不动就是喝得烂酒如泥,李纨正怀上身孕,就算他不能时常照顾,也不能让他总是醉态归家吧。 贾政……贾政是元春的依靠,在元春没有好好嫁人之前,贾政不能倒,而且他们夫妻是一体,贾政要完成死皇上的坑人任务,不得不利诱下官,她忍! 儿子怪不得,丈夫只能挠上一顿,那她的钱怎么办! 她的钱啊! 王桂枝心头滴血,难道就要放任自己经营得当却仍要闹亏空吗?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正在一室寂静的时候,幼学的刘莹匆匆过来,她连问安都歪歪扭扭得,“太太,那个墨家的小公子今天又领了两个小公子过来,说咱们里面有多好玩,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就告诉他不行,可他不听,又像那天一样非要领着人进去,我轻自亲亲把他跟那两个小公子抱出了门,告诉跟他的人说要是墨家小公子再任性,就连他也不能进去。”她一气说完这话,接着舔了下唇,又续道,“我这话才一出口,立马就挨了那个墨小公子一脚,痛倒是还好,没想到他跳着就进去,一把把好多东西都拉着往地上砸,三爷他年幼避之不及,都被一个八方胆式瓶打到了脚,二爷恼了,就跟墨家小公子打了起来……” “什么!” 王桂枝气得一佛出窍,两佛升天,真他xxxx的,她都亏空了,贴着本儿让他们这些熊孩子来她给她孩子们弄得幼儿园里玩,吃她的用她的,还敢打她的孩子! “你干什么吃的,居然还不赶紧把他撵出去!”不等王桂枝开口,彩云就骂道。“这等竖子,留着干什么!哼,真跟太太说的一样,不听话的熊孩子!” 刘莹忙道,“小的还没说完,二爷跟熊,不,墨小公子才动上手,二姑娘顺手就抄起她手里的皮球上前去帮忙,三个人缠纠起来,打成了一团。”当然是二爷跟二姑娘占了上风,那墨家的人要拉,她们就拉偏架,“过了一会儿才分开,那墨小公子让墨家人抱走了,没受什么大伤,不过脸上被二姑娘抓破了。他哭着放下话来,一定会找他的奶奶过来,一定要让人打死我们呢。” 小孩子们打架,都只伤了些皮儿,她偷偷看向太太,希望太太不要太生气才好。 王桂枝气极反笑,她转了下手上套的满绿翡翠手镯,“宝玉跟美玉,还有圆圆怎么样?” “三爷右脚脚趾红了一点儿,二爷的腿被踢红了,二姑娘的衣裳被撕坏了,头发掉了几根。”刘莹弱弱地道,越发不敢抬头看太太。 “好,好啊!哈哈哈哈!” 大家都愣愣看着王桂枝,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笑,难道是被气,气,气疯了? “马上把张大夫请过来一起去墨家,彩云你也跟着车引着宝玉、美玉还有圆圆去,告诉他们墨家,对不起了,真是十分得抱歉,我们贾家庙小所以人多齐心了一点儿,就算是小孩子打架,三个欺负墨家小公子一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让他们亲自来赔罪,另外我们的张大夫有如华佗扁鹊在世,请他一定要给墨家小公子好好看上一看,是不是哪里被打坏了,免得这以后脑子不行总是一窍不开的,又去得罪了别人,竟是我的罪过了。” 王桂枝抑扬顿挫得说着,把大家都听住了,还是彩云做习惯了书记员反应最快,立马笑着应是。 “提前鸣钟,放学,以后幼学不开放了,切,毛病,老娘自家的地方自家的孩子们玩还不够呢,我有神经病啊我去侍候别人家的孩子!让他们都给我滚!” 刘莹被吓了一跳,太太真是护犊子,这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一不做二不休! 王桂枝冷哼两声,“四艺楼也敲钟,把元春叫过来等她的弟弟妹妹们赔罪回来。”她坐回到椅子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等着他们来。” 谁敢去惹此时于盛怒之中的太太,大家都恭敬就是退下按她的话办理不提。 他奶奶的,总算是少了两个亏空之处了! 王桂枝吐出口气,唉,当家真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要伸手要你们才给,加更我已经送上了,你们不要黄牛啊~ 第117章 墨 两处钟响, 幼学还好些,墨家的小公子跟布政司大人家的孩子们打起来了,大家都是看见的, 跟来的仆婢们哪个都不敢掺和,各自抱着小主们就离开了, 也是忙着回去告诉主母。四艺楼要慢一步,毕竟要知会楼主一声, 让先生们告诉小娘子们以后都不用来了。大家自然不可能不多问一句, 只是先生们知道的也不清楚,只好催着大家尽快离开。 “贾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先生告诉我们,以后都不可以来四艺楼了?” 本来在绣室上课的林娇儿眼看着女先生板着脸把她们都“礼貌”地撵了出来,心中又惊又怨,最后还是没忍住,冲到同样走出来的元春眼前问她。 元春停住脚步,看到不少其它人都放缓了脚步注视着她们, 坦言道, “我不知道。”说实话, 母亲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什么, 她真不知道, 她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的说的林娇儿一愣, 她有些恼意,觉得她在骗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四艺楼就是你母亲宝贝你才开的……” “小姐!”她身边的大丫头忙拉住她的衣袖, 小姐太孟浪,她明知道四艺楼是布政司夫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建造的,怎么可以对着人家的大小姐横加责问?再说人家父亲官位高,还是站在人家的地界上凭什么狂啊! 林娇儿扁了下嘴,但她要是真十分明白轻重,也就不会在谁都不敢拦元春的情况找上她了,她放低了音量,还是执意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突然赶我们走?无端端地,难道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吗?”她是好不容易才能进四艺楼的,她很用心学习先生们教的每一样东西,她心里隐隐觉得,只有在这里才让她轻松自在。 元春之前对林娇儿只有数面之缘,虽然突然关门让她们别来的是有点奇怪,可不论到底怎么样,她首先都会选择维护母亲的决定,她朝着南吕使了个眼神,南吕便挡在元春面前道,“四艺楼本来就是贾家的私宅之地,不愿意招待,需要给你们什么解释?” 黄钟帮腔着,“这位小姐,您还是请回吧。”在四艺楼白吃白喝的,还请先生们教,怎么,不愿意服侍不行啊? 林娇儿眼里顿里蓄满了泪,她深深看了一眼元春,她今日挽得是飞仙髻,不论是发心那龙眼大的宝石镶珠金花钿,还是两翼插着的百蝶穿花钗,更别说她肤白胜雪,年龄比自己小,却是蜂腰鹤腿比自己还高挑,一袭明蓝色衣裳,宽套袖别致大开至肘部,露出精致绣花与行动时层层绽放显开可与之辉映的碎花裙摆,她是如此的娴雅清绮,富贵之极,不可逼视,对比得她更像个跳梁小丑,她捂着脸,飞快得跑走了。 元春没管这个过客,她从旁梯来到小观楼三楼,小观楼只开放了二楼给外人,却没看到母亲,“彩凤姐姐,母亲可好?” “太太正生气呢,大小姐您先坐下来歇歇,一会等二爷二姑娘三爷回来了,好一路回家。”彩凤恭敬回着,“大小姐,您吃什么茶?” 看着不少高案上还堆着不少账册,元春知道母亲最近在忙着半年盘点核算清对,烦得心火频起,还跟她说过弄完之后,要好好休息一下,跟她去爬山烧香呢。 “我不喝茶,姐姐不用忙了。”元春直接问她,“为什么突然让四艺楼敲钟,让大家以后都不用来了?我听说幼学那边也是这样,对了,宝玉美玉他们怎么那么慢?” 彩凤便道,“不就是因为幼学才让太太生气嘛!恕大小姐我放肆,可他们也实在太不知道好歹了,好吃好喝请先生派奴婢们精心小心得服侍着,还扎刺,还跟我们家爷打架!我看太太要不是看在那墨家的孩子年龄小,自己都要去抽一顿了呢……”她一一将前因后果讲明了,彩凤知道太太的,她脾气敞亮,不论是什么事,天打天窗说亮话,好坏都挑明了,不会藏着掖着,不像有些人那样,说话藏头收尾的,闹得没事儿也觉得在打什么坏主意似的。 “噢,原来是这样。”元春一听就清楚了,要说母亲有什么缺点,那她就是特别认亲护短,虽说算不上连理都不认了,可把什么事放到他们这些孩子身上,妈是肯定不依。 上回美玉让别的小孩子碰了两下,母亲提起来还觉得不快呢,这回闹得这样,她连日里事多心烦,哪里还想去管别人家的孩子。当初大太太生了重病,想把琏哥儿托付给妈,妈当时就说了,我自有我的孩子要疼,琏哥儿自然也要有他的亲娘疼。 母亲一片慈爱之心,元春深知,“那母亲此时?” “太太去了静室。” 元春不禁扁了下嘴,“委屈母亲了。”都怪哥哥跟父亲,不是他们开口答应,幼学里怎么多了那么些孩子,本来小孩子们就淘气容易出事,母亲就算有三头六臂照顾宝玉美玉圆圆都来不及,哪里有这些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 彩凤跟着点头,“就是。”上哪里去找这样仁厚慈和的太太。 母亲想静一静,元春便随手拿起一本账本来翻看着,怎么看妈早教她了,不过还是不通,干脆与彩凤讨教起来。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就听见有个老成女声铿锵有力大声说道,“墨家妇人携孙前来赔罪,请布政司夫人一见。” “他们还敢来!”彩凤走到前面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果然是子不教长之过。” 元春也走到楼沿处看了一眼,见那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虽然只插着一根墨玉钗,黑色深衣,却是目光锐利,但看宝玉美玉圆圆在一边的车上,微皱了下眉头,就下楼去接他们。 “怎么?布政司夫人如此不给面子,就连赔罪之人都不想见吗?” 墨家老太太今年已有八十,看起来却仍然精神抖擞。她墨家数千来都传承有名,虽然当时受到法儒两家的攻击一再势微,可以他们的重义与高才,在各地都有所经营,未曾入官,却总也能是当地的一代望族之一。 山西墨家这三代以来都是单传,要不是看在为了天儿以后,她还不会同意让天儿来这什么幼学呢!那些个玩意儿,就是跟在天儿身边的丫头也会做,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去就不去,还让孩子们来说什么赔罪,那话说的像是赔罪吗?明明就是在问罪,说她的天儿胡闹脑子不清楚! 这话说的刺耳,可在场的不是墨家的仆人,剩下的就是贾家的小主子们跟孩子,张大夫正忙着太太要给他开的张家药房,把墨天看了一眼,看在是太太吩咐的面子上勉强摸了把脉,丢下句,“此子非常体壮身健。”就跑了。 没人答墨家老太太的话。 美玉坐在车厢里把她的衣服破之处摸了一下,“好,就是不见,这个老婆婆跟那个墨天一样讨厌。” “妹妹说的对。”宝玉认同得点头,看着妹妹好好的花裙子破了,也伸手去抚,“这个裙子还是头一回上身呢,听说样式是母亲亲自挑选的。太可惜了。” “是呀,所以他真是好讨厌啊!”美玉嘟了下嘴,本来母亲说要是好看的话,就让裁缝给他们一家人都做一套相似的,然后请画师给他们画幅全家福的,想到这里,她更生气,却不知道怎么骂,只好再说了句,“太讨厌了!” 圆圆也复和着,“讨厌讨厌!”他才三岁,哪里懂得什么。 他们虽在马车里,可墨家老太太人老耳灵,听得可是真真的,更让她气得不行,一柱龙头拐,“你们这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吗?” “那敢问这位老婆婆,您是来吃饭呢,还是预定呢?”元春双手端于腹前,与墨家老太太对面而立,温柔笑言。 “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我老身不吃饭,也不预定!”墨家老太太不认识这个娇艳柔美的小姑娘是哪个。 元春越发轻笑,眼波流转,“那可就奇怪了,谁不知道博味楼是饮宴吃饭的地方,这位老嬷嬷,你不吃饭跑到博味楼来干什么?”说到干什么,她已经眼有冰霜,真真可笑,母亲是二品大员之妻,就算她也身有诰命,也没有在楼上随意呼唤就让母亲来见的道理! “我不跟你打嘴皮子官司,我是来见布政司夫人的。”墨家老太太一噎,挥了挥头打算不跟旁人瞎扯。 元春望着她,“敢问这位老婆婆,您是哪位夫人?” “我是墨家的!”墨家老太太微抬下巴得意道。 “墨家家主,几品官呢?”元春上前一步追问着。 此时早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有个好事者大声道,“墨家有个无品!他们家规不许入仕,哪里来的品级!” 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墨家老太太脸色难起来,“你这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 元春微微一笑,“不敢,毕竟我母亲是布政司夫人嘛。”她这才轻轻行了一个极为优雅漂亮的蹲礼,“我母亲身子不适在静室歇息,有什么事,您就告诉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鼠标时不时有点失灵,没办法拉下复制,这是不是代表它要被淘汰了? ——时间好像来不及了,我是不是要放弃日更一万…… 第118章 丫头 “长的那么漂亮, 说话也动听。”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啊!” “对,她说她是布政司大人的女儿。” “怪不得有礼有据,原来是贾大人的掌上明珠。” “你们别往这边靠了, 到时候被全部打翻下船怎么办。” “看一眼死了也瞑目了!” 见着有这热闹,很多远些的船都往小观楼船坞住划, “快快快,快往那边划。” 原就近处的好事者得意得竖起耳头听着, 不过就算是这样, 到了某个水域也早打下木柱被拦住,根本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仍然在那头渐渐挤满了围观的人,毕竟小观楼除非有雨,都有戏乐表演,就算是不进博味楼花销,博味楼却也不禁止众人在附近水面上听戏, 渐渐游玩者众, 有不少平民见有人气, 来了好些做了渔娘船夫, 撑着杆在水上滑游着, 卖些小点心什么的。 她们的船更小, 又是女子,不少能划过来的,就围过来瞧。 墨家老太太被元春闹得身子一僵, 她确实是无诰命的,但是在山西太原,谁不给她墨家两分薄面?当初太原的锦绣汤城,他们墨家就是出了大力的,以墨家家训,多少年来不知道帮助了多少人,谁提到墨家,不赞一句清宛名士。没料想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抢白了。 “我是来跟你母亲赔罪的,你担当得起吗?” 墨家老太太扫了元春一眼,虽说生气,她到底还是要赞叹一声布政司夫人好福气!竟生出这样标致灵秀的女儿来,又想到之前那三个孩子,齐齐整整玉雪可爱,要不是在那种孙儿脸都被打破挠花的情况下,她也不得不说,布政司夫人起码在孩子上头简直是让人羡慕。 元春微一侧头,把在马车里伸出头来朝她招手的弟弟妹妹叫过来,“您要赔礼吗?我自然不敢担当您老人家的一礼,可这些苦主们,已经亲自去您家府上赔礼道歉过了,却也应该受您孙子的一句对不起吧?” 南吕听了就低头轻笑,说到护短,太太自然是,可大小姐自己也不差呢。 宝玉拉着妹妹弟弟的手就小跑过来,站在姐姐身前。 元春用眼神示意着美玉被撕破的衣裳,“小孩子磕磕碰碰,再所难免,您都是有孙子的人了?不会不明白吧,也请了大夫去看过了,您家小孙儿一点儿事都没有,既然如此,大家都说一句对不起,握手言和,那不是很好吗?” “你!”墨家老太太双眉一竖,面色凌厉起来。 元春却不怕她,比起她来,早期的古嬷嬷更难缠,她气势足,那嘴里的道理更是一套一套连说半个时辰都不会重样,她看着墨家老太太的眼睛道,“我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什么叫照顾弱小,什么叫知恩报恩,更明白什么叫做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怠!既然来到我贾家的幼学,眼看着墨天这样的年龄就知道如何欺负比他年龄小的孩子,不顾我家府上的规矩一再领人进入私人之地,发生争吵撕打之事之后,还嘴里嚷着让家里的奶奶来打死我们贾府的人!” 她虽然并未高声,却让所有人都听得屏气起来。 墨家老太太让她这样一说,不由看向自家马车里挥着小拳头正得意洋洋的孙儿来,他还不知道根本不是以前无往不利的奶奶在教训别人,而是别人倒过头训着他奶奶呢。 她眨了下眼,到底是经过风雨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无虚假。”元春肯定道,“不过您也放心,以后也不需要再担心您的孙儿来我们幼学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从今日起,幼学不会再对外开放。我母亲说了,因为各位的孩子们都是自家的心肝宝贝,她本来就是日夜担心,深怕出了一点意外,没想到就真有这种吵闹之事,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家自己家里好生娇养着好。”她牵住小弟跟妹妹手,“我解释得可够清楚明白?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若是没有,我就得先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擦药更衣了。” 墨家老太太肃着脸,“把天儿叫过来。” 仆人就把墨天抱了过来,墨天先是朝着宝玉得意得瞟了一眼,才嘻皮笑脸得道,“奶奶~” “给弟弟妹妹们道歉。” 墨家老太太吩咐着,当时一看着墨天脸上满是血丝道子,又有他哭闹着说在幼学里被人打了,还是三个打一个他没打过,她这才信了。贾家的人说是陪罪,那话可是硬得能噎死人!而且一照面,宝玉美玉圆圆都生的极好,也没看出来表面有什么伤,至于衣裳,撕破的地方不大,没细看的她还以为就是那样呢,那三个孩子站一块个个都漂亮的很。有孙子告状为底,赔罪惹怒在先,她就以为是布政司夫人以势压人,欺负她跟孙子这对孤儿寡妇,才想着一争到底。 “奶奶!”墨天心里不服,怎么可能答应,但他到底聪明,还是朝着美玉拱手一礼至歉,“对不起。” 接着他却大声道,“天兼天下而爱之,故而方歉。”他才不是真心道歉的呢。 宝玉却张口接道,“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兄弟。”那句话他知道,是千年以前百家争鸣的时候,墨家的一句话,意思是要对别人的父亲就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天下人的爱都应该是等同的,他说这样的话,就是指因为我是因为心爱天下人,把他们当成兄弟,所以才道歉。 美玉跟着明白过来,她朝着墨天道,“还以为此墨非彼墨,原来真是那个标榜着兼爱非攻,以弱制强,以侠制暴的墨家啊。”她小鼻子一皱,“真给墨家巨子丢脸!” 母亲给他们说过关于墨家巨子的故事,里面有个项少龙才是他们的大弟子呢,他斗智吕不韦、帮过赵国公主还扶了秦始皇上位。 墨家老太太一听从两个小孩子口中之话,越发觉得羞耻,一拐仗点到墨天膝窝之处,立时就让他重重跪在地上,要不是下盘尚稳,只怕头都要栽在地上。 “家教不严,还请恕罪。” 墨家老太太一拱手,“我只听信孙儿一面之言,误会了布政司夫人,请大小姐务必跟贵慈转达歉意。” “老太太有礼了。”元春不想她居然是个当断即断雷厉风行的人,一礼还一礼,自然不会得势不饶人。 墨家老太太一把拉起拿手在地上画着圈的孙子,大步流星将他扔进马车之内,“回家。” “是。” 元春这才注意到,他家的马车看起来虽然普通,却迅速很快,也没有咯吱有声,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众人眼线之外。 “大小姐,咱们回家吧。” 元春回过神,“走吧,圆圆,宝玉美玉。”坐上马车,她问着,“母亲呢?” “太太说她看着大小姐您语退老妪,智珠在握的英姿让她一扫郁气,所以先回去了,她打算亲手炒两个菜给你们吃。”彩云笑着道,刚才那墨家老太太跟着过来,她就去找了太太,不想却只看到了一场好戏。 宝玉有点迷糊,“母亲会做菜?”他知道母亲会吃,可刚才他听到彩云姐姐说的是,亲手炒两个菜呀。 “母亲肯定会,母亲什么都会!”圆圆肯定得点着小脑袋瓜,在他心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 元春笑了一下,“这我真不知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她轻轻叩了下车壁,“赶快点。”能见识一番才好。 有什么比把那些白吃白喝的人都赶走了,又看到女儿大杀四方,如此出息更开心的事呢,王桂枝在静室真“静静”睡了一觉之后,心情舒服多了,回到家里,又让彩霞拿出一套她的衣裳给她,“去厨房可不能穿成我现在这样,以后我再做一套新的赔给你。” 还有心情让彩莹给她准备布巾裹头,“不能让油烟沾到头上了。” 三彩众婢见她高兴,哪里有在这些小事不配合的,各个都配合着,一个说还要把袖子改一下,另一个说马上让厨房准备下材料,不知道太太要做什么好菜。 王桂枝想了一下,决定做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麻辣香锅……这可是以前她的绝技,家里人喜欢的食材加上海鲜肉类肉丸等水煮之后,辣椒花椒姜蒜跟从大厨房让大师傅配制的香料加下去再一炒,简直是浓香扑鼻,各味交杂却是丰富好吃~ 正说着热闹,外面有人报,“大爷过来了。” 一听是贾珠,王桂枝挥了下手,正在给她拔下玉簪的彩凤忙将钗环又推了回去。 贾珠进得门来,撩袍半蹲行礼,“给母亲请安。” 想到他也是让自己亏空的“罪人”之一,王桂枝先让丫环们都出去,才叫他起来,“我不安!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今日难道就不忙了吗?”她看向儿子,多半是幼学四艺楼敲钟闭楼,有人告诉他,他就回来打听消息的。 原本确实是想拿这问题问问母亲的贾珠一听这口气不对,好像是在生气啊,不禁抬头问道,“母亲如何不安,可是身体不适?” 王桂枝故意板起脸逗他,“我身体倒还好,可你的弟弟妹妹们被欺负了,宝玉跟圆圆的脚腿都红肿了,你妹妹的衣裳都被撕破了!” “什么?”贾珠一听这话不像样,真着急,他是长子,与元春都相隔八岁,跟弟弟妹妹们差的更远,眼下李纨又有一身孕,有时候他都是把宝玉等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的,“怎么会这样?也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哼,还不快去见你媳妇,办好伤药跟玩意儿,一会儿哄他们去。”王桂枝还想着去做菜呢,她答应了孩子们的事,不喜欢出言而肥。 贾珠见母亲开口逐他,不免失意,回到屋里还有些沮丧。李纨上前帮他更衣,她有些害喜反应,总是觉得爱困身酸,王桂枝忙得不行,免了她的请安问候,错开饭时说话,免得有些气味让她反胃呕酸。 “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在家里好不好?今天孩子又闹了你吗?”贾珠想着母亲说他确有道理,这段时间总是忙着应酬,天天戏酒不停,对家里的事关心得太少了。 李纨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娇笑着,“我好的很呢,近日反应已经浅多了,再过段时间我就能出门了。”看他摸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她就知道还是有事,“爷您别瞒我了,肯定是有什么事,说嘛,你就告诉宫裁~” 贾珠搂过她,“刚才给母亲请安,她微微呵斥了我,说我没关心弟妹跟你。” 母亲果然还是这样的体贴,李纨甜甜一笑,“肯定是母亲想您了,咱们都好些日子没有一家人在一桌吃饭了呢。” 打从母亲大病一场之后,修佛初心未改,却喜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笑吃饭,有时候连奴仆丫环们也不愿意在跟前,也不用立规矩,大家自在说着些闲话吃吃喝喝。 “嗯。”贾珠想着,不知道宫裁知不知道这事,“弟弟妹妹们被打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李纨头回听说,也吓了一跳,“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打他们?”她看向自己的丫头,“你去问一下太太身边的彩霞姐姐。” “是。” 没过一会儿,那人就回来将事一一回明了。 李纨听了,更不禁白贾珠一眼,“还不是你开的口子?我看母亲就应该怪你!本来就是想着自家孩子们能玩乐的,让你弄些那么多人出来。”那时候母亲都说了,等她的孩子出来了,正好不能光是拘在屋子里,可以好好玩乐呢。结果弄了那么些人出来。 “那个墨家?怎么很出名吗?” “也不是,他家呢,传承久,百世而来积蓄也不少,而且时常乐功好义,加上武学工谋代代传承,太原城能有如此规划,墨家出了不少力。加上墨家就剩下一个老太太跟小孙子跟一帮子忠仆,就是要强些也无人理会,可能因此纵了那墨家小子的脾气吧。”贾珠也是想着朋友的大力为旁人墨家推荐,才答应下来的。 贾珠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事,他小时候可从来没跟别人打过架,想来母亲确实为难,宝玉他们被欺负了,她也不能跟小孩子置气,只能闭馆一了了之,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 “嘶,这可真是对不住母亲……”没想到他随口应承,竟给母亲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 “你可别再答应别人了,你以为把孩子送过来是帮他们照顾只是件轻松的事呀,这只是打架,碰碰撞撞难免,要是生病了呢?小孩子多娇气宝贵你哪里会知道,母亲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功夫啊!还闹些别人的孩子来让她操心!”李纨拿手指戳了下他的眉心,“花的钱银子就不提了,这样闹心的事可也不会少呢。”她劝着夫君,“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那就更加三思而后行才是。” “对,夫人你说的对。”贾珠想着他都成亲了,母亲还时时担心他的身体,领着他走万步,让宫裁盯着他练五禽戏,前段日子在外头吃醉了酒,就让他在博味楼挂单…… 便坐不住,有心再去给母亲赔罪,“我去看看母亲摆饭了没有。” 李纨如何不知道他,笑道,“你快去吧。”有母亲在前面比着教着,他一定会当一个好爹爹的。 没想到贾珠却正好撞见扮成个小婢女的王桂枝,他有些错愕得看着用块浅紫色绸布包着头发,只露出一点儿双丫髻的母亲,因她肤白,耳边滴水坠儿都显得碧绿,跟彩云彩霞站在一起,倒真是不显老。 王桂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让儿子撞见自己做怪,她故作大方道,“你吃饭了没有?” 贾珠有些发愣,“没,没呢。” “嗯,那好,等着吧,我马上就去做饭。”说完就小跑着出了屋门,但是看着儿子被吓一跳,感觉还是很棒的!哈哈哈! 贾政面有得意得往屋里走,有些地方夏收已经呈报上来,比起往年来可真是好的太多了,辛苦了这大半年的功夫,总算是有了成效,他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算是能够微微放下来一点。 跟着他的贾力在前面,看见有个小丫头步履匆匆,他就上前轻声喝道,“怎么瞎跑乱撞,快躲开。” 王桂枝只是想着从这里拐到厨房,好久没人这样跟她说话,她便抬起头来看这人是谁。 贾力见她眼生,皱着眉头道,“你是哪屋里头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穿的衣服像是太太屋里的,夹着红绣边的比甲,可头上那钗环可不像,正细细瞧着要问呢,就听到老爷一声暴呵,“还不退下!” 贾力忙要去抓那人,“跟我走。” 贾政上前来站在小丫头跟前,“我说的是你,还不滚出去!” “啊……”贾力迷糊得转身就跑出了二门,可一想不对啊,怎么是他滚,应该是那个丫头滚啊!怎么老爷对着他一说滚呢,他还真跑出来了!他忙又跑回去,却看到老爷拉着那丫头的衣袖,两人拉拉扯扯说着什么呢,更吓了一大跳,慌乱又跑了出去,这可怎么办才好,他竟然撞到了老爷调戏丫头! “你怎么这幅打扮!”贾政轻斥着夫人,真是对她一刻也放松不得,不过她扮成这样,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王桂枝想着今日真是合家团圆,她想把手拉回来,“我哪幅打扮了?我是没穿衣裳了还是跑到大街上去了,松手,我还要去炒菜呢。” 看她还真扮上瘾了,贾政有些犹豫要不要配合她,“别玩了,要玩咱们到屋里玩吧。”他拉着夫人就往后院走。 王桂枝挣扎不依,“我要去厨房,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我的好太太!”贾政见四下无人,看她牛性心起,定然要玩闹一番才肯安静,便只好顺着她的话道,“老爷见你生的可爱,要领你回家去。” “什么?”王桂枝被他这话说的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噗呲一声笑了,“我的老爷,我原不就是你家的嘛~” 夫人笑的得意可爱,耳边的坠子随着她的轻笑颤动着,让贾政志成意满之下更生豪气,“那可不一样,你真跟了我,以后荣华富贵可少了不你的。”说着两人推拉着到了拐弯避人之处…… “好了,我要去炒菜了!” 玩闹了一会儿,王桂枝忽然就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得跑进了厨房,闹得贾政不上不下,只好又在院中立了好半天,才缓步走进了屋子里去更衣。 “贾政在山西算是推行了新政吧?他这样搞,几乎让每一块地都要全部缴税,那些官员们当地士绅没有意见?” “有,已经联系上一位知州,许铭恩。” “那就好,他怎么说?” “他愿意赶赴京城当面陈情。” “嗯,也好,这样更清楚些。还有呢?” “另外……据我们通行的钱粮师爷计算,贾政如今是倒贴着银子,赔着本赚吆喝呢。” “那不能吧,真味馆跟博味楼,可能赚不少钱呢。” “虽说如此,但山西上下的官员们多,盘根错节的,他还打肿脸充胖子,每旬都要发节礼,知州以上的节礼更重,每位算起来最少也要一二百两呢。” “那么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亏着钱去补给那些下属贪官?那还不如直接填到库银里去呢,到时候这钱花出去了,贾政还真以为自己能让山西自行补上亏空不成?到时候可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也好,就让贾政胡作胡为去吧。 “是的,就因如此,所以我们觉得肯定可以在这上头大作文章!”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是能挖出一个可以得利用的把柄了! “还有什么吗?”好像还不够丰富,万一主子问起,这些是不是太浅显了些。 “还打听到,王夫人好像得罪了墨家的人。” “真的?”这个消息倒是有点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要是能够让墨家的人去跟王夫人斗上,那才像是以前他们的作风呢。 “好,你们就去鼓吹墨家,让他们跟贾政,他们可能不敢,就跟王夫人掐上吧。” “这个,虽说是墨家,可这墨家只有个老太太跟小孙子,一个年老八十,一个才六岁。” “那才好呢,最好闹到最后,这个墨家突然一家横死!”那人利声道,“这个你们要尽快去办。” “是!” “一定要记住,把能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不能让贾政办事顺利!” “是。” 那人把事都吩咐了,才走到一间茶馆里,又换了套衣裳从官房里转了出去,缓步来到了忠顺王府的偏门处进入。 忠顺亲王提着个鸟笼,正亲自给笼中的雀儿喂水,那人纳头就拜,他全当没看见,也不叫起,嘴里只说着,“我的小乖乖,可得好好把自己洗干净了。” 又赏玩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来那人问道,“你那里,可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小的不敢造次妄言,这回应该是有些成效。”那人将情况回明了,又问道,“不知道主子觉得这样办可好。” “嗯,行啊,只要成功。”忠顺亲王掏出个鼻烟壶把玩着,“下去吧,我知道了。” “是。” 一等那人走远了,屋里才又走出个人来,“六哥,怎么您又跟贾家的人干上了?” 这个人说话很大胆,毫不客气,但忠顺亲王却不在意,还很细心得解释着说,“他是新君头一位去追补亏空的官员,还是旧臣老派,他要是成功了,新君的位置不就坐得又稳了一些吗?” “贾家就算是倒了对四哥来说也没关系吧,反正正好抄了那些占着爵位们的人的家。”那位玉面郎君笑嘻嘻着。 “父皇走了没有三年,他怎么敢动那些旧臣功臣,他要是动了,我还要高兴些呢。可惜四哥的性子真是变得挺快的,他不是太子的时候,还常常喜怒冲动,可当了皇上了,成为了九五之尊,反而性子温和的简直跟以前的旧太子一般无二,真是奇怪。”忠顺亲王耸了下肩膀,“他这样子,我好些计划都得跟着变动。” 玉面郎君坐到了栏杆之上,晃动着双足,“他可会骗人了呢,要不然这皇位,怎么就落到他手上了呢。” “谁说不是呢。”忠顺亲王一把捏住那人的下巴,“我看你,也挺会骗人的吧?突然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用尽了洪荒之力,不给留言我要像美玉一样挠你们的脸~ 第119章 定亲 那人微微后仰挣开忠顺亲王的掌控, “我怎么敢骗六哥?还不是年龄够大了,我母妃又催着我成亲,说要给我讨个正妃, 我来问问你罗。” 忠顺亲却不信,“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这种小事你会来问我?” “她想让我娶的是万家的女儿。” “皇后的亲族?”忠顺亲王皱起了眉头, 慎妃一向在他母后的殿里住着, 听话安份,要不然多年之后也不会就她一个女人有所出了。她有这样的想法,告诉了八弟,说明她肯定已经回过了母后,经过母后的同意了。 可恶! 年正二十的忠理亲王跳下栏杆,他打小就在母妃的教导下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绝对不会争得过哥哥们的,他也不想争, 跟在哥哥后面有哥哥照应着自在玩乐着多好。但要娶万家的女儿, 就等于母命不可违, 想着小时候六哥一直照顾他, 到如今他办的一些事也从来没故意瞒过他, 这事, 他就一定得提前知会六哥才行。 “六哥,你知道我母妃的,这种事……她一定会央求皇太后下懿旨赐婚的。” 忠顺亲王背起手, “我知道了,你能来告诉我,我已经很满意了,你走吧。” “六哥!” “走!” 忠理亲王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忠顺亲王府。 留下忠顺亲王一个人呆在室里,猛然将桌上的杯壶都扫在地上,他低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母后,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您怎么能变呢,我才是您最能干最心爱的小儿子不是吗?” 四哥,好你个四哥,暗自不动生色的,什么时候把母后的心拉到你那边去的!你以为我会怕吗?我才不会怕你! 绝对不会! 冯贞兰收到薛夫人王子炅的信之后,“赶紧准备收拾几间清静的房舍出来。” “是。” 她随即书信一封给王子腾,薛公当初是紫微舍人,薛家有皇商采买之职,如今薛老爷病得不醒人事,独子薛蟠不过十岁,如何能够主家料理,若无王家帮衬,薛家的皇商之位恐怕要易于其它旁枝之手。可薛蟠年纪这么小,要怎么争也是件为难的事,没有一个能站得住脚的道理,或许也难。 王家大嫂正与她闲话,看冯贞兰把事务都交待了,才道,“薛妹妹她真的会带着生着重病的薛老爷到京城来?” “是啊,她说在金陵治不好,群医无策,这封信我们收到,再过两三天说不定她就乘船到了。”冯贞兰让丫环准备好拜贴去请宫里的王太医,这位太医一向跟她们贾王两家修好,要不是妹妹王子灵连续有孕请了家医,说不定常年供奉的就是他呢。 “这样折腾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王家大嫂叹了口气,顶门立柱的男人突然倒下,她肯定不知道有多痛苦。也许这人真的命数一说?同样是兄弟,看看她男人跟他弟弟,同样是姐妹,再看看王子灵跟王子炅,连名字都只差一笔,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再富贵也有限,眼下连夫君都突然生病,要是有什么不好……就要留下她带着幼儿幼女,那日子还不知道怎么熬! 再看看王子灵,嫁给贾家嫡幼子,当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出奇,就听说她头胎得男,后隔了八年才又怀了个女儿,这辈子头上都压着个袭爵的长房,谁想到如今快四十了,再看她龙凤胎也生了不说,还有一个小的,更能跟着夫君去山西当外任二品大员夫人! 做什么成什么,真味馆里还有御赐金匾,日进斗金,那天出去逛,见有个地方排队卖卤肉,还限量两百份,她让人好不容易去买了两份回来,冯贞兰就告诉她,那也是王子灵开的店。 王熙凤轻轻推了一下母亲,小声道,“母亲,您想什么呢?小婶问您话呢。” “什么?”王家大嫂才回神来。 冯贞兰捂着嘴笑了一下,“大嫂怕是昨个儿夜里没睡好吧,也罢,不过是些琐碎小事,您要是觉得累了的话,就回屋去歇息好了。” “是啊,也许是来到京里久了,特别想念金陵的桂花鸭呢。”王家大嫂虽然这样说着,却没动,看着冯贞兰道,“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妹妹还没找到几个好人家出来吗?” 王熙凤一听就羞红了脸,她拿起手帕遮住脸就朝着冯贞兰蹲了下福礼道,“婶婶,我去园子里转转。” “去吧去吧。”冯贞兰心里暗咒一声,知道她明白她是真心为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女儿有多嫁不出去了呢,急什么,才多大!还是在女儿家自己面前谈论她的亲事! 王家大嫂想着薛家的事肯定要让王家大哥去帮手的,这趟来了这么久,要办的事却没办成,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光呆在这里,家里那个混小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原来二弟没有儿子,单一个女儿,四十多岁这样的年龄,想来是命中无子,可以让仁儿兼挑两房,谁料她竟又能生了个宝贝蛋出来。 想着给熙凤在京里挑个女婿,他们也是左拦右挡的,好像她真那么不懂事要把女儿送给那些王孙皇戚似的,她又不是傻的,宫门王府是好进的吗?眼看着京里声色犬马的,她想结门贵亲的心也有些淡了,不如带着熙凤回金陵算了,嫁得近些,靠着王家在金陵的名望还有二叔是王子腾,姑姑是二品夫人的威势,夫妻俩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嘛,就让她可以骑在丈夫头上任由所为好了。 “我说妹妹,你给我句准话,到底给熙凤找了人家没有?九月初二就是她的生日,那时候她就十一岁了!我这嫁妆难道不用开始准备了?要是没有,我就带着她回金陵找人家去。”王家大嫂直言道。 冯贞兰被当头这样一问,有心想直接说,那你就回去啊,可老爷在皇上面前可放过话,如果就让她们回去了,真让王熙凤在金陵嫁了人,皇上不问起当然没事,要是想起来,那岂不是让她老爷背了个欺君之罪? 看她居然没说话,王家大嫂也有些奇了,冯贞兰办事爽利,还少有这样的犹豫的时候。 “其实,我倒真是为大嫂考虑了一个人家,只是还没有个准话,所以才瞒着没说的。”冯贞兰左右权平衡,最后决定说,一半出来。 王家大嫂追问着,“是谁?” “就是妹妹嫁的贾家,长房嫡子贾琏。”说一出口,冯贞半也没觉得有什么了,最好大嫂不同意。 “贾家啊。”王家大嫂有些狐疑得看了两眼冯贞兰,贾府可以啊,难道有什么缘故才让她这么藏着掖着的吗?难道那个贾琏身体不好?又或者出花的时候弄出了满脸麻子,样子难看? 她偏过想着贾家,可别说,对熙凤来说,贾家还真的不错,再怎么样,王子灵会照顾她的内侄女吧,贾赦好像袭的是一等将军的爵位吧,到了贾琏怎么也有个三等将军,要是努力点,未尝不能像王子灵一样得派外任,又做一方大员啊,就算是烂泥扶不起墙,整个荣国府可都是她的呀。 等等,这样的好事,冯贞兰为什么会犹豫,难道贾家不同意? “是啊,就是贾家嘛。”冯贞兰颇有些尴尬,她真是跟大嫂合不来,不同跟妹妹,总有说不完的话。 王家大嫂点了下头,“噢,我知道了,那就请妹妹多多上心了。”她人还在京城,冯贞兰不告诉她,她不会自己去查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花它个几百两银子还不把贾琏吃喝拉撒都给弄得一清二楚! “你说你打听不到?为什么?”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王家大嫂都觉得自己听错了,贾府上下多少奴仆,随便找一个问问贾琏的事难道还问不出来?这怎么可能呢。 王福跪在地上也奇怪,可就真的问不出来啊!有两个门子多见了他两次,再去的时候,老远看见他就对自己身边的人指着自己指指点点地,又凶神恶煞得要来抓他。 “一开始我想直接问门子,银子都掏袖子里都扔回给我,问我到底是谁,是哪家的,为什么要来问小爷的事。小的哪里敢说,连银子都顾不得捡就跑回来了。” “蠢材,你不会到后角门那街边去找那些下人房里的人吗?你去门子,人家丞相门口七品官,你这样一问岂有不让人怀疑的道理。”王家大嫂白了这人一眼。 王福连连点头,“我就是这样,可就连五六岁的小姑娘都口紧的很,我送的糖他们吃了,要问贾家的事,各个都摇头,我就是微微凶了那么一点,他们就一轰而散跑回自己家里,还有人叫了大人来找我算账……” “……算了算了,你这个没用的蠢东西,下去吧。”王家大嫂满心只当王福不会办事。 这厢贾府 李夫人凑到贾母耳边道,“老太太,最近又有人开始打听我们贾府的事呢,这回连琏儿都开始问了。” 贾母听着,手挥了下,顿时满屋里丫环们都退了出去。 “还问琏儿?琏儿不过是个小孩子,难道是指东打西?”贾母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惊讶道,“难道是想从孩子们身上来打击我们贾家?比如琏哥儿亲事,元春的亲事……” 李夫人听贾母一说,想了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大户人家就是如此,早早开始相看定亲,然后经过几年功夫两家来往,最后再结为姻亲,成为通家之好。 “你二弟妹不在京里,元春哪里摸得着,就来问琏儿了。” 贾母下着定论道,贾家这段时间,除了贾赦在京里还欠银,贾政在山西忙着补亏空之外,就剩下尤氏添女,贾敬领人抄书,贾珍造园这样的小事了。 李夫人便有些着急,“那可怎么办?琏哥儿还没有定下人家,要是有人故意设计,让我们跟那些不相熟的人家结亲可怎么是好?” “唉,本来我想着咱们家的男孩子也不用那么早,年纪大一点儿,自己懂些事了,再找个合自己眼缘的,性格好模样好的就成。”贾母叹了口气,“你看贾珍,后来娶了尤氏,不就比之前娶那个马娇儿要懂事得多了嘛。” 也不怎么样吧,屋里的女人可不少呢,就是这两年好像没添过什么人了,却是听老爷说是天仙都见过了,再有些凡间俗女就看不上眼了?说的都是什么鬼,但李夫人却不可能管到东府叔叔头上去的,应合着点头道,“我跟老太太想的一样,男孩子懂事得晚,妻子可不是随便能定下来的。” “你呀,也给你弟妹写封信,提醒她一下。这世上有很多事,你也说不清。无事家中坐,也有祸临门,咱们虽然不是说怕了,但提前有个防备也好。”贾母想着,说不定就是贾府还欠银得罪了谁,可能也有贾政在山西追补亏空得罪了那个派系的人,但怎么办,皇命不听吗?也只好见招拆招,水来土淹了。 “是的,老太太。”李夫人点头,看贾母好像还有话说,“老太太,您还有什么事要交待我的吗?” 贾母想着,要不想把之前跟王夫人两人之间说的话跟大媳妇透露一下,当初说的是权宜之计,人家一直都安静没提过,应该是当没那回事了。可眼下这情况,万一真有人来设计贾家,那可怎么办? “其实……我之前跟王家嫂子聊天谈心的时候,曾经商量过,要不要讨他们大房的女儿王熙凤给琏哥儿的,但因为大家都年龄这么小……大贤媳,我可没一定要这样……”贾母想着儿女亲事还是要自己父母做主才好,李夫人可能不会愿意。 “嗳哟哟,老太太,这样的好事,您怎么没早说呢。”李夫人却是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要是别人家的女儿她肯定要考虑一下,可王家的女儿她当然放心了,看着弟妹是什么样子,就算是别的王家女儿要差一些,有她看着,有弟妹帮着,会差到哪里去呢! 李夫人美滋滋得想着,当初她身子不好,想着托孤想求一个王家女儿跟她配,弟妹为了让她打起精神来,却是断然拒绝,连提都没提过。可如今她身体康健,琏哥儿也不独不孤,还有琮哥儿一个弟弟,如此再聘一个像弟妹一样的长媳,噢活活,那她真是睡梦都会笑醒。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不关我事啊! 我的屏幕会在我打字的时候自动变幻颜色……它是不是要爆炸了?莫名害怕,听说明天是鬼节! 第120章 女学 王桂枝装扮得“像样”, 却还是连刀铲都没动,她才站在炉子前面一会儿,要倒油下去, 听到滋得一声,免不了油星炸起, 彩凤就惊叫着来挡在她面前…… 最后也是把自己夫君一起带到山西来的秦大娘跟她的徒弟们操刀,而她就站在一边动嘴。 “知道了, 太太跟老爷、大小姐做得微辣, 珠大爷跟大奶奶拿鸡汤吊味就好,至于小主子们的拿竹签子串起来,只放一点点辣椒,让他们尝尝味儿就好,是这样吗?太太。”秦大娘如今也是满面红光,原本她那个死鬼相公还不同意过来,可一听说老爷要在山西办书院,他就立马不吭气了, 乖乖跟在她跟孩子们屁股后头过来了。 “是呀。”王桂枝点点头, 又笑指着自己道, “给我单独做一份加辣的!真的要辣一点!”总说叫着吃辣吃辣, 可惜她真没什么机会吃到真正辣的食物, 今天她一定要吃个够! 秦大娘拍着胸脯道, “好嘞,太太您等着好了。这厨房里油烟大,您还是回屋里去等着, 这东西不难挺好弄的,一会儿就得了。” “那……”王桂枝犹豫着,说好要自己动手的呢,转眼看着有蒸好的大米饭,不由计上心头,“取些白醋给我。”干脆捏个最简单的醋饭团吧。 “何为白醋?” 王桂枝愣了下,对了,这时候可能没有白醋,她犹豫着,算了,不加醋了。“那就取些炒好的白芝麻给我。” “给您,太太。”她让人取来一个方形绿竹长碟,双手洗净之后,保持双手微湿再捏上一点儿盐在手心,捏了十来个半拳手大小的三角形饭团,最后淋上一点儿白芝麻,看起来也不难看~ “太太,您这个叫什么?”秦大娘颇有些好奇问道,这东西倒也容易,不知道能不能掺点别的捏成团,到时候想上珍宝坊的肉汗儿,啧,那味道铁定也不错。 王桂枝看了下,“饭团,米团子?听说江南那边还有往里面掺着糯米,往里面包裹上油条啊肉干煎蛋还有青菜咸菜一起来当早饭吃的。”她在如今的厨房里,可不能保证能做出一顿饭菜出来,起码连怎么控制火候都有问题。 秦大娘噢了一声,有点可惜,油条肉干煎蛋,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啊,青菜咸菜还能考虑一下。珍宝坊主打的卤肉本身是不便宜的,不可能人人都天天吃,但是搭着卖面、粉跟饼,一大碗有汤有汁儿还有肉的,就划得来,不少苦力工人也愿意吃。 王桂枝想着土豆要出来了,推广它的吃法才好,“你可以把土芋洗净蒸熟,那皮很容易就能剥下来,全部捣碎成泥加点米饭或者糯米饭,应该就可以做得很大个儿又成团好看。” 这主意倒是不错,秦大娘想了下摇头道,“这土芋也不是非常便宜呢。” “马上就会便宜了!” 王桂枝决定等下就跟贾政说一下推行吃法问题,免得大家真把土豆给种出来,闹出无人收购,不,无人会吃的下场。 贾政坐在厅里,怀里抱着圆圆,他正把有一点的脚趾伸给他看,“这里痛~” “噢,这里痛啊,给圆圆擦上药就不痛了。”怀圆圆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贾政一直担心圆圆会有哪里不好,加上他最小,难免偏疼些。 美玉见状,也拉着宝玉跑到贾政跟前,小手拉起宝玉裤子让贾政看,“父亲,哥哥也受伤了呢。”这是为了保护美玉才受伤的呢!父亲哄了弟弟,也要哄哥哥才是。 “唉哟,宝玉的腿都红了一大块。”贾珠赶紧把药膏递给父亲,贾政把宝玉也抱到自己另一条腿上,给他擦药,“宝玉也擦药,一会儿就不痛了。” “嗯。”宝玉点头笑了起来,“我其实已经不痛了。”他是哥哥嘛,不过父亲给擦药感觉好棒。 看美玉有点羡慕的样子,贾珠一把将她抱起来,“我来抱抱美玉,听说美玉的裙子都被撕坏啦。” “是啊,我才穿第一天呢。”美玉巴着大哥哥的脖子,“不过没关系,大姐姐屋里的银绣姐姐说了,她可以帮我补好,跟以前一模一样。” 元春在一边笑看着,“要我说,这事皆因父亲跟哥哥而起,要不是父亲跟哥哥左带一人进来,右塞一个的,哪里会弄得人家以为这就真是幼学,让母亲倒贴着银钱心力不说,还落下埋怨。” 贾政跟贾珠脸上都是一晒,可有时候真没办法,人情请托,你拒绝了那样,就不好拒绝那样,不然怎么对面呢?两人都在心底决定一定要好好弥补夫人/母亲。 “来罗,我做的饭菜来啦。” 王桂枝极不要脸,大言不惭得将虽然是她口述而成,秦大娘做的菜挂在自己名下。 贾政脸色微变,夫人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她做的饭菜,能吃吗?他不由看了一眼孩子们,见除了贾珠之外,个个都是一脸盈切,十分期盼的样子,心中摇头,孩子们天真的可爱,一会儿要是不好吃说了实话可怎么办? 四彩帮着把菜捧上桌,摆好碗筷之后就退到门外边,由主子们一家人自己吃饭。 王桂枝先从其中一个白瓷汤盆中拿出三串串着鸟蛋的竹签子递给圆圆等,“来,尝尝,看看喜欢不喜欢。” 贾政紧张得看着,这应该是鸽子蛋吧,像只是煮熟之后剥皮再在高汤中煨了一下的样子,看汤色好像没有糊,应该不会很难吃。 果然孩子们都一口一个,点头称赞着,“好吃~”今天打了一架,学堂里也没有放点心,他们等到现在才吃东西,早就饿了。 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有美味加成的,在贾政半担扰半惊喜的情况下,就连最后散了一些的饭团子,大家吃者开开心心,干干净净。 饭罢,贾珠领着弟妹们告退,他准备了些玩具给他们。 贾政与王桂枝各自沐浴漱洗,由丫头帮忙把头发擦到半干,才在书桌前说起话来。 “你幼学跟四艺楼真的不开放了?”小的还好,他们自己就有三个,不是她说的元春一直以来有些孤单,找些同龄的女孩子们陪伴吗?要不然他也不会语有暗示,让大家的同龄的女孩子可以送去四艺楼一起玩乐。 王桂枝摇了摇头,“不能由我们开,长期下去不是办法。打打闹闹不是小事儿,有个头痛脑热,突发疾病呢?再打起来怎么办?我天天去给别人赔罪?”最主要是开销大啊!她没那么圣母,没那么大方到要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 “你说的有理。”谁家的孩子不是宝呢,小孩子们相处,不可能没有争架拌嘴的,牙齿都会碰舌头,事情发生了,夫人考虑的也有道理。 “我觉得,山西学院那么大,完成可以设立起真正收容孩子的幼学,女学。”王桂枝看着贾政道,“我可以先派我这些人去把架子撑起来,东西也可以都先搬过去用,我们三个孩子领头报名。但是既然是学校,就得有学校的规矩。每旬学费、每班的入学人数、不可以再带奴仆进去,都由学校的人统一照顾等,这些都要有定规,这幼学,六岁以下三岁以上的才能去,到时候时间就可以拉长,安置一个房间可以让他们午睡,上午学些字,听些成语故事,算算数什么的,吃中饭,睡午觉之后就可以大家一起玩玩游戏,练习五禽戏什么的,我看有些孩子们的身子骨真是不行,五月天还在流鼻涕……” 那就是收费的了,看她不开一个古代版的天价幼儿园,哼,摔她的东西打她的娃,让你们狠狠出血! “还有四艺楼也是,其实只要人多了不免就有些事,不若正规点,把比斗都明规出来,也免得先生们还要哄她们……”到时候她的女儿肯定是头名~王桂枝乐颠颠想着。 贾政却皱起了眉头,“女学?” 他按住王桂枝的手,“夫人,你知道的吧,虽然像我们这样的家里都会请先生回来教导女儿,但从古到今,这世上可从来没有什么女学的啊……” 王桂枝全身一僵,她还以为四艺楼都有好些女儿家去,是了,四艺楼是以布政司大人弄出来让女儿与玩伴们一起玩乐的地方,虽说教些棋琴书画,更是教些针织绣技的地方。那些人愿意送自家女儿过来,一是大家都是女孩子,互相可以结识,二来还不是看在这是布政司大人的面子上罢了,她要是山西创立一个女学,那性质就已经完成不一样了,那岂不是在公然说,女子与男子应该一样吗? “是吗?”王桂枝看向他,“就算是教些女则女德女戒,让她们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学习些妇容妇功,针头线脑,也是不行的噢。”也许她的力量很微小,但是有一点进步,也就是进步啊! “可以不叫女学,就叫淑女院好不好呢?” 王桂枝真心恳切得看着贾政,她很希望能从他口里得到一个肯定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了,心情莫名有点沉重,红楼为什么那么悲,就是因为男女的地位根本不对等。 探春有句话,“我但凡是个男儿,我早就出去了。”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儿,明白她的性别就决定了她只能在内宅里沉浮。 ——很犹豫要不要发这章,总感觉会有人说…… 最后还是发了,就跟王桂枝打从穿越到王夫人身上,就一心想怎么帮助贾家一样,她是女儿家,就会为女孩子做一点点努力。 (毕竟这是小说呀~ 第121章 商人 可惜贾政轻轻摇了下头, 他握住她微有些凉意的手圈在自己掌中,“现在不行,夫人, 现在不行!”他虽然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想做这样的事,可能是希望女儿也得到像珠儿一样被人认可。那他贾政的妻子, 在他的任区之内,在山西想做什么,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的话是反对, 王桂枝却是眼神发亮,她热烈得看着贾政,“是,现在不行,那,那什么行呢?” “我们补完了亏空,我做到了山西的巡抚,在山西说一不二的时候, 就可以跟皇上申请, 在山西学院加开女学。” 贾政很清楚, 没有夫人的无私大力帮助, 他在山西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站稳脚跟, 打开局面, 就连山西到底有多少地,说不定他都会被层层阶阶的山西官员们瞒得死死的。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夫人的各种财物支持之下, 他才能有比去年翻了近六倍夏收的绝不可能的好成绩! 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看着收上来的才有他们可以分的,怎么再会像以前那样帮着士绅富户们隐瞒实际田租地税,只要他下一步让官员们守住这个成绩,不让那些拥有着大半土地的乡绅们再向百姓收一次租,就这次夏收,就真正的圆满结束了。 王桂枝点点头,对,他们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弥补上亏空,要是亏空填不上去,到时候女学就算建立起来,也只会成为政敌们攻击贾政的把柄。贾政把亏空填补上去,皇上看在他的功劳之上,就算有人攻击,肯定不会怎么理会,继续让他在山西发展,山西的百姓们只要能过上好日子,自然会拥戴他。 “为民者民必记之,惠民者民必感之,乐民者民必爱之!老爷,您一定会成为名载千秋万世的人!”王桂枝抱住贾政,她好喜欢他! 贾政被热情的夫人抱住,那话说的他都觉得自己是绝世好官了,连耳壳都好像在发烧似的。 “贾政,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只要你坚持下去,立足、立功、立德、立言,以后你说的话,会如实记录在你每一个任地的县志上,山西学院在一日,你的名字就会让所有人记得一日。”王桂枝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期盼贾政更加强大,“所有人一提到你,都会想起来你是古今开创男女兼学的第一人!” 见她还要说,贾政干脆以吻封缄,“好了,知道如你的意了。” “嘿嘿。” 人从来不害怕困难,只怕根本看不到希望。 王桂枝自己跟着又垫起脚尖对着贾政亲了又亲,终于兴奋得把贾政推倒了…… 甚至结束后难得是她披起衣服自己起来,弄毛巾跟水给两人擦洗,还端了杯水给贾政,“喝水。” 这感觉有点奇怪,不过看着乌发披散下来妻子白里透红的气色,像个讨赏哈巴狗的似的,他也就喝了两口水,再张开怀抱抱住又凑过来的夫人……看来夫人是很想他的嘛,不过,现在还不行,得让他缓缓。 “这段时间夫人你辛苦了,等夏收上来,我会立马把银子拔回给你的。”贾政开口道。 王桂枝对着贾政摸来摸去的手立马停住了,“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官器私用?以权谋私?可好像又不对啊,她的银子也确实是如水般花到山西官员身上的,这算是投资回报? 看她呆愣的样子,贾政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你以为我会白白用你的钱吗?”要是那样,他也太不要脸了,再说大家都有分,他这个起头的人不分,岂不是不跟大家一路,就是得人人有份才能保证以后能够延续下去。从他开始,表明从此以后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说浅显点就是以后有钱大家赚! “没有,我就当是投资了嘛。”王桂枝可真没想到这钱还能补回来的,哪怕没有那么多她心里也满意了。 “投资?”贾政品味了一下这两字,“这倒是挺贴切的。”他又提到,“你那个通达物流的方式很好用,你再给我细讲讲。有些个陈旧杂项,我也得改个法子怎么变一变才行。”开源他勉强做到了,节流也要办才行,毕竟他可是要填补亏空的人啊! “好啊!”王桂枝把自己知道的通通告诉了贾政,说实话,通达物流除了名字是她起的之外,很多条款细则都不是她想的,是下面的管事们渐渐俗成的一些约定,她只是加上了一些以前她去寄收快递看过的罢了。 翌日 看着贾珠巴巴给自己选发饰,又是道歉又是发誓以后再不随便答应请托之事,王桂枝哪里还有什么气,她拉着大儿子坐下一起喝粥,“你都是快当爹的人了,其实母亲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很多道理你可能比母亲还明白。但不是常说,饭可以说多吃,可话不能多说吗?祸从口出啊,我给你们讲那个夸海口说自己杀人夺银的人是什么下场?无端端受了一场牢狱之灾,要不是有个清正严明的官,只怕就真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王桂枝给贾珠又添了勺粥,“凡事都要知道节制,就算是好东西多了,有时候也会成害的。”她说着,同时也这样劝戒自己,不能总是以她的目光准则去看待很多事,也许她认为的好,也会是一种□□也说不定。 “知道了,母亲。”贾珠知道妈总是担心他饮酒过量,担心他跟着那些人就会学些放浪行骸,虽然母亲知道他长大了,想让他自己展翅高飞,却又时常放心不下,这些他都知道,他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幼学在已经修筑了大半的山西学院复学的很顺利,在幼学呆过的小孩子们怎么还会愿意呆在自己家里,他们想念那里的沙子,还有各种玩意儿,更有大家一起吃点心的乐趣。 早因为位置有限的问题而没去见识过的其它山西富户子弟们也掺上了一脚,山西第一幼学甫一开学就有足足四个班。 人生十年曰,学。 可他们晋人就是比别人都厉害,三岁就可以开始入学了!咳,虽然知道玩乐的时候居多,可说起来有面子啊!而且偶尔去接接孩子放学,还能认识一下孩子的家长,简直是比刻意请别人来来回回的宴请相识更方便,谁让牡丹班里的孩子不但有布政司大人的幼子们,还有不少藩台通判等大官显贵们的孩子。 能挤进幼学里话,他们的孩子不是打小就跟这些人交往了吗? 所以就算是一旬的学费要五百两,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在收到了幼学一年租金两百两之后,参与山西学院建设的晋商们更是看到了无数的银钱跟人望朝他们飞来。幼学才多大的地方,才有多少个学生!他们每个人的投入也许不用一年就能收回来! 当初舍下面子承办官房(厕所)的刘天禄拿着分给自己的十三两半,大牙都笑得豁了出来,“这更是不亏了。”他的小孙子也有两个送进了幼学里,每旬一千两,可一想到夏收之后,他陆续往账上面添的肥料银子,他恨不能再把别人挤下去一个,让自己的小孙女也能去幼学读书,说不定还能跟贾大人的二姑娘成为好朋友。他还以为自己要贴钱给布政司大人做面子,没想到人家大人真是给自己指了一条发财的明路啊。 只要能赚钱,听起来不雅又有什么关系呢?谁不知道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只要银子到头,随便他们去说好了。 王刚不无羡慕得看着刘天禄,当初贾大人开口的时候,他就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被这家伙抢了先,好家伙,真按照贾大人说的那样,在太原城各主干街道每条都增修官房,还弄得干净敞亮,有专人打扫,男左女右,除了买纸要钱之外,居然不收一文。 都想着这是贾大人为了名声,免得太原的人太多,一些有辱斯文的人就在路边道旁随意大小解,谁想到贾大人让他修的官房居然另有秘密,这头进去,远远得那头郊外晒晾之后,还要加上什么灰土或者其它的东西进成分成沤肥,最后成为什么基肥,肥料! 那些开荒要种土芋的人拿了回去发现用了之后,庄稼长的又高又壮,他那里顿时就变废为宝了! 就是他自己家里的佃户们也在用呢…… “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修的啊?” 干脆招来不少工人的刘康简直太想念贾大人的指令了,虽然他是出了钱不说,可最近他的名声可比以前好多了,哪个地方要修桥修路修房子,一听他们就是修山西学院的,那给水给饭都温柔体贴多了,只要价格一致,肯定是选他刘家的人。 “乔大人,您也应该去拜访下布政司大人了吧,夏收已经忙完了呢。” “是啊,我这里早备下了好些礼物呢,您帮我带给大人啊,全部都是我的私人孝心。” “我也有我也有啊!” 这当官的有本事怎么家里还有那么有钱,穷点好让他们送礼好一起发财啊! 美玉穿着统一的粉色儒服,从官房里出来,就看到墨天站在外头,她不由胀红了脸,虽然年龄小,她已经懂得了男女有别,“不要脸,偷看女生小解。” 本来正在摆势式的墨天赶紧道,“我没有!” “哼,好吧,相信你一次。”以他的个头,是不太可能,官房那么高,美玉比了下,觉得确实不太可能,“你干什么?还想跟我打架吗?”这次她说不定不能挠他的脸了怎么办?毕竟她的手指甲都让女先生们剪掉了。 墨天瞪大了眼,鼻子里哼气道,“我才不会欺负女人。”他抬高下巴道,“我奶奶让我来告诉你们,让你们小心点,有人要对付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头一会做白鹤亮翅,一会想做飞雀摆尾的墨天。 (你们觉得哪个更能显得我帅气又英武的一面?) 第122章 风起 许铭恩风尘扑扑得来到了京城, 他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贾政他逆行倒政, 与他背道而驰, 怎么可能天下无一人识得他的虚伪野心。 “您就是许大人吧,请!” 入得城门后, 就有人来接应他。 抖了抖衣袍上的黄土灰尘,许铭恩轻咳一声, 忍住想舔自己干痒的嘴唇, 让自己压下不安,四平八稳得跟着那人而去。 在一个并不出奇的茶楼小馆里, 许铭恩连人也没见着, 隔着道木屏喝了杯淡茶就款款而谈,大书特书, 将自己说的是卧薪尝胆, 风高亮节,实是不敢与山西的官司同流合污,才会被贾政公器私用,捏造罪名撤职。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 言之切切, 那人才相信,“那你可以写折子了,我会代为替你转交皇上,交由皇上来龙意定夺的。” “是, 多谢大人为下官做主。不知道大人是……”许铭恩想看看这人是谁,当初与他付酒钞结欠款的那人虽然含含糊糊,但他人虽醉还没有糊涂到不记事的地步,反复缠问了很久,知道他是某位王爷的手下,这才愿意从山西跑过来,只因为他也明白,贾政背景雄厚,就是他的岳山也得罪不起,只有真正的亲王候爵,才有可以将贾政治死,才有他的起复之机。 “呵,你不必知道!” 那人自然不会说出自己是谁,谁知道会怎么样,王爷的清名是不能有半点污溅的。 “臣许铭恩,千辛万苦,悲泣含泪禀于圣上,吾原为山西一任知州,却因身负皇因的布政司大人贾政,借圣上旨意行威,倒行逆政,先是以奇淫技巧之名有辱山西上下斯文,对妓-女收税……不但如此,更心胸狭窄,锱铢必较,凡不听从他令者,必将报复……” “母亲,母亲,母亲,快听我说啦。” 美玉看着母亲仍坐在案几之后书写着什么,等候良久的她终于忍不住了,母亲太忙了,根本没有看到她故意给她打的脸色嘛,害她故意端了那么久,连哥哥都没有告诉,还想第一个告诉母亲呢。 王桂枝头也没抬,“嗯,美玉乖,你说吧,母亲听着呢。”她正在抄录的是朝中有关商税律法,也不能说是抄,而是要按照她的理解意思翻译出来,这个初稿大概没问题之后,她还要让珠儿帮她看看有没有解错才行。 以前她也知道农工商都要纳税,可到底是怎么个赋税法,她知道的并不是明白。在王桂枝的认为里,贾政做为一方要员,要发展地方经济(才能弥补亏空),除了他自己在干的山西学院(名声),基础建设(查田查地查人口,鼓励开荒,深耕精种),晋商原就发达,于国内也敢豪言称首,怎么让他们的财富发挥出自己应该有的实力呢? 宝玉拉住美玉的手道,“妹妹你乖啦,哥哥陪你玩,母亲在忙呢。” 美玉扁起嘴,“可是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有点重要。”她点了下头,跑到王桂枝身后拉住她的衣袖道,“母亲,您听我说完嘛。” “好好,听我的美玉说话。”王桂枝放下笔,抱起小女儿哄着,“到底有什么事啊,我的乖乖。” 美玉嘻嘻笑着,“母亲,今天墨天来找我,说他奶奶说,有人要对付我们呢?什么叫对付我们?是请我们去吃席饮宴吗?” “……美玉?你在说什么?对付?墨天是……”王桂枝愣了一下,姓墨,就是那个元春直接就怼回去的墨家人? “就是那个让我把脸都挠花了的家伙!”美玉抱住母亲的脖子,“他就是这样说的。” 王桂枝想了下,亲了亲美玉跟宝玉,让奶娘领着他们跟小子们去玩,叫来彩云便问,“幼学里的入学名册有没有?” “有,太太。” “看看有没有墨天。” 彩云去找到名单翻找起来,连看两遍都没找到,“太太,没这个名字。” “那姓墨的有没有?” 彩云还是摇头,“没有。” 嘶,那就有点奇怪了。 王桂枝手指叩在几案上想着,墨天不过五六岁的年龄吧,既然没能去幼学报道,他小小年龄混进去倒是不会很难,毕竟是小孩子,可找到美玉说那样的话就有古怪了呀。 对付。 她打从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一开始要收服贾府的下人,好像没有特别针对谁啊。是要谁对会她呢? 难道她在什么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别人的蛋糕?真味馆不像,她如今在山西,那就是博味楼了?可她是由着如今山西第一大官员罩着的呀,他们就是要对付,也不容易吧? 从来没有涉足过这种事的王桂枝顿时摸不着头脑,最后一拍大腿,嗨,信息太少无法分析,就去找那个墨家人问明白好了。她当日也是借题发挥之多,此时事都过去了,“拿我的名贴去请墨家老太太一会。” “是。” 要说派来找墨家麻烦的人也实在是倒霉,本想着不过一个老太婆跟一位黄口小儿,吓唬吓唬他们岂不是轻而举重? 可惜的是墨家的屋舍看似简朴,实却步步玄机,近千年来墨家不得仕出的墨家男儿们,除了习武助友之外,剩余精力几乎都耗费在机关要术之上。 想找几个地痞流氓无人敢接,最后寻了些外地饥民,却被喂得饱饱得好好送了出门,每人还有一串路费钱,让他们好各自归家。 当地官员不敢惊动,自己人上阵,一个被恶犬咬断了腿,一个吊在树上被晒了两夜一天。 最后他们摆上重金也被撵了出来,“义即墨家之利也。” 嗬,没想到这孤儿寡妇居然成了个难啃的肉骨头。 “大人,这可怎么办?他们平日里也少出门户,利诱不成,威逼不行,那小孙子也没去贾家的幼学了,就算是毒杀了他们,也不能牵扯到他头上去啊。” “罢了,无故害人性命本来就……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真要赶尽杀绝……我们躲上一阵子,假托正在办事就算了。反正那头不是找了一个知州去参贾政了嘛,这阵子,咱们在市井酒楼,也听见不少士绅富户对贾政的意见不小,他清查了田地与每户的人口,就生生要让他们多纳五六成的税啊,还不许他们再向佃户加租,这不是硬要这些人割肉嘛,我看他这样搞,绝对长不了!民怨鼎沸啊!” “您说的是。那大人,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山西的十大名妓?” “你这混小子,又开始不安份了吧,也罢,既然来到了山西,这漫山遍野的煤不用看,这醋要尝,名妓,也是得瞧一瞧,长长见识。” 墨家老太太看布政司夫人下了名贴请她,点了点头,对周瑞家的道,“老身眼下就得空,不知道夫人可有空见老身了不曾?” 周瑞家的笑道,“看您说的,我们夫人已经置席摆宴,等着您呢。”她一向嘴甜舌滑,于人际交往中算得上是陪房中的姣姣者。 “那便走吧。” 王桂枝也是对墨家起了好奇心,不论是寻秦记还是大秦王朝里面,对于墨家巨子的描写都带有一定的推崇,更让她关心的是,墨家的机关术,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呢? 如果是真的,那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她要是能做得出蒸气机纺织机什么的,那还有工业霸主英国什么事呢? 看到了墨家老太太之后,王桂枝就觉得自己的脑洞开大了,明明这就是个跟贾母差不多的老人家罢了。 “上回小儿小女与贵孙厮打,我心里心疼生气,故此未能与老夫人一见,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墨家老太太微微一笑,“怜子之心,天下父母均有,何有怪罪之礼。” 两人又你来我往客套了两句,王桂枝觉得她脸颊都要僵硬了,这样咬文嚼字真是不是她的风格啊,所以她不喜欢跟官员夫人们多加交际,也不参加她们的宴会,派去的都是李纨跟元春。 对面了一会儿,王桂枝挥了下手,率先干脆道,“老夫人就直说吧,您派了小孙子来示警,到底是谁要对付我,还是要对付我家老爷?” “夫人痛快,老身也不知道。” 墨家老太太松了下端坐的腰,从桌上拿起点心咬了一口,香酥丰美,入口即化,真好吃。唉,怪不得孙儿打从回了幼学之后每逢用餐就闷闷不乐,原来布政司夫人在调鼎制食之方面,真是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 说的好直接,好坦然,王桂枝免不了追问一句,“真不知道?那老太太为什么又要说有人要对付我们呢?” “我墨家人除了死在帮别人的路上就是病死老死的,没仇家,就算有哪个帮了别人的连带仇家寻了过来。看我们就剩下一老一小,可不会再找我们寻仇。忽然又有人找上门来威胁利诱,虽然不曾答应未露其它口舌,但只要将近期变化之事一想便知。”墨家老太太吃着点心喝着茶,说话也没打结巴。 王桂枝点了下头,她仍然觉得奇怪,“可找你干什么?你们……”她犹豫着怎么对墨家定位,“又不是官此时又非农非商的,就是让你们来闹一场,我也最多不过花些银子罢了?难道是想破我的财?” “那老身也不知道。”墨家老太太摇了下头,抿抿唇,把点心渣子拿手帕擦干净,将已经空了的小碟子推回原处。可惜幼学学费实在太贵,一旬五百两,她拿不出来,只能让孙儿继续忍受这“相思之苦”了。 看老太太喜欢那酥心饼,王桂枝又让人端了一些来,“老夫人若喜欢,我一会儿让丫头包些让您带些回去。” “多谢,还请多包些,老身跟孙儿都非常喜欢。” 墨家老太太微恭道谢。 看她这样,王桂枝轻笑,觉得她十分有趣,“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您的孙儿一定要带人进幼学呢?”从她身上感觉到的气质,不像是会任意妄为的人啊,那教导孩子也不会十分孟浪无礼才对。 墨家老太太如实道,“他如实对着街坊说着幼学里的各种玩意儿,吃食,有些人不信,他就说带一人进去看看,表示他未曾说谎。后来大家都信了,十分羡慕他,那天他领的那两个人因为父辈去巴蜀经商,已有三年未有半点音信,家中拮据,正是生辰之日,天儿就想领他们进幼学吃点心。”她淡然而言,“我已经责罚过他了,岂能慷他人之慨。但他年龄尚幼,思虑不周实是我长辈之过,夫人若要怪,就怪老身教导不善。” 王桂枝笑着摆手道,“怎么会,小孩子打闹各自都有错,过去了就算了。”哈哈,这小子还挺有趣的。 “那小公子是喜欢幼学的罗?” “喜欢。”墨家老太太点头道,虽然很多玩意儿都仿制了出来,但一个人玩,怎么会跟同年龄的小孩子们一起玩有意思呢。 “那怎么没去幼学报名呢?您曾经就是幼学的一员,可以优先录入的呀。”王桂枝不由道。 墨家老太太微肃脸道,“没钱。” “……啊?” “没钱,一旬五百两,太贵了!” 墨家老太太此时眼里的黑心商人四字真让王桂枝“看”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开大了……我有时候真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再对自己说一万遍,我写的是红楼同人红楼同人红楼同人…… 第123章 太后 王桂枝笑道, “那老太太觉得多少钱合适呢?”看在她通风报信的份上,她格外给予一定的优惠折扣好了。 墨家老太太挺直了腰, “夫人是否想让天儿减免入学?” “嗯。”王桂枝点点头。 不料墨家老太太半点又没了回答了, 就看她竟闭起了眼, 一只手指在膝盖上写写划划,让王桂枝忍住奇妙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每旬缴付学费五十两可否?”墨家典籍书藏虽多,但若能让孙儿开怀展颜入幼学有伴同玩更好, 但墨家如今家计收入如此, 每旬五十两已经是她最大能力。要是超过这项超出,家里好些陈设的保养费用就成了大问题。 “好。”王桂枝挺喜欢她的, 她对彩云道, “你每旬从我的账上划四百五十两补足墨天的学费,让他入学。” “是。” 墨家老太太站起身来躬身一谢, “多谢夫人。” “不客气。”要是没有墨天这一闹, 她还没这收入呢。王桂枝笑道,“我们家里的老太太比您年龄要小些,可却最喜欢热闹玩笑的,以后若是有机会, 你们两位能见上一面肯定大有话头……” 跟墨家老太太又说了阵话, 便端茶送客。 彩霞见太太这时候得了空,立马把信递给王桂枝,“太太,是京里的急事。” 难道是事就发了? “给我。” 王桂枝打开一看, 却发现是嫂子给她的信,信上只要说了两件事,一是在金陵的妹妹王子炅夫君薛老爷突发急症,躺在床上不醒人事,在金陵不得医治,已经到达京城寻太医求药,症状与药单附录,请张大夫也拿药出方一试。第二件就是贾府的李夫人用自己的一枝凤钗向王家大嫂开口提亲,两人成了儿女亲家,互相都挺满意的。 王熙凤跟贾琏不是早就定了?是现在才定的? 薛姨妈这么早就带着儿子女儿进京了?这回连带着重病夫君一起,住到了王子腾府里? 那也是,她不在京城,薛姨妈自然不可能住到贾府里去了,就算是贾母招待,宝钗也见不着宝玉…… 有哥哥在,那呆霸王薛蟠年龄又小,说不定能教过来呢。 王桂枝笑了下,把病症跟药方都交给彩霞,让她赶紧去拿给张大夫瞧,有了药方就赶紧先寄回京城里去,救人治病要紧。 一想到贾琏跟王熙凤都定亲了,她的元春还没着落呢,王桂枝心里微微一紧,眼看着贾兰都要出世了,难道元春真要进宫? 宫里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待的呀,一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宫斗剧跟宫斗小说,王桂枝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她头一回希望自己可以有一双惠眼,只要能够用四次就行,帮她的儿女们都选好合适的结婚对象就行,不,哪怕只有两次,她也知足啊。 可惜不能,茫茫人海,她要怎么淘出真金呢。 山西学院! 王桂枝站起身来转圈想着,上回就听贾政说了,贾珍推荐而来的那位山子野老先生很是了得,又有山西的晋商们大力支持,山西学院差不多已经落成,正在最后的雕筑之中。 她虽不能一户一户得去找,可却可以在学院内安排一个“情报处”啊,嗯,开个文具店,那些长相俊秀的先挑出来,再看其在学内人品等。这种方式,她不明说,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叫周瑞家的过来。” “是。” 周瑞家的立在王桂枝跟前,“太太。” “我们开那个制纸坊是你男人管着的吧。”王桂枝记得对账的时候说的是周大哥。 周瑞家的一听心里就开始敲鼓,难道她男人没有好好管事,哪批纸本出了问题?还是私下收那些伙计们的孝敬让太太知道了?该死该死,她早就跟他说过,别以为三瓜两枣的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就接受了往家里拿,他那张口就是时常不把门的,还喜欢四下里散给别人吃,这不就被人检举了! 当个制纸坊的工头多威风的事,眼下肯定要黄了,指不定还要连累她,那个该死的王八蛋!看她回去不挠花他的脸! 看她低着头,王桂枝一扬眉,“嗯?”当初她在庄子上,用来试刀的就是她,这么几年,没想到她这在自己面前露怯的毛病居然一点儿没改。 周瑞家的看太太秀眉微蹙,这腿都开始抖了,虽然太太样子看起来极和善,可她如今更是二品夫人!比起以前只在荣国府当个二房太太,就算是她不开口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的威严日盛。 “太太,我会让他下次再也不敢了,太太……太太我跟您保证,他最多也就拿了二椤家一只鸡而已,他不敢的,太太,您要相信我们啊!”周瑞家的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 以自己的权柄为自家谋私,王桂枝看着周瑞家的,心里模糊想着,是不是皇上也是这样看贾家的呢?她可以对周瑞家的如此,日后皇上会不会也这样对贾家呢? 而周瑞家的离开之后,又会对着谁行使自己的威风呢? 是不是这层层阶阶,根本逃脱不开呢? “起来吧,你们是我的陪房,要给我争光才是,不要总是去贪图那么一些蝇头小利!制衣坊的工钱不够好吗?分红还不知足吗?” 脑中就算是这样想,王桂枝这些话还是要说,还是要敲打,虽然明知道这种事情是没办法避免的,但能少一些就少一些吧。 周瑞家的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是。 “你让你家男人,制作一些本子,以一指为距,每张都画上线……” 王桂枝就不相信,除了她之外,这世上每个人写字都能写的那么整齐,有条线帮助岂不是更好? 另外再做些特别点的信纸稿纸之类,让商队随便帮她淘制些不同等级的笔墨砚台,这文具店有两个伙计应该就行了吧? 对了,还得把秦大娘叫来问问珍宝坊的销售情况,眼看着夏天要来了,这可不比冬天冷,要不要顺便弄一个小食堂?也不知道那些晋商们有没有把学校饭堂弄好……对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生源的问题吧,就算是毛坦厂中学,没出名之前,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学啊…… “王爷,您回来啦。” 老王爷把手上的鸟笼交给他,“嗯。”他顿了一步,“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事,小主子们都好着呢。”常安弯着腰笑道。 “噢,别的事呢?”老王爷点了下头,看他一脸糊涂,“啧,你怎么这么笨,真味馆没递什么话来?” 常安莫名其妙,“王爷,中秋没到呢,乞巧的糕点倒还有一盒,您要吃吗?” 老王爷停了下脚,不能吧,难道山西那边没收到风?王子腾不可能不给他的妹夫传信啊?又像上回妓子收税一样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但这回的阵势可是不同啊,毕竟还有一位山西的知州“挺身而出”愤而揭发贾政在山西的可恶行径,虽然皇上留中不发,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可渐渐不是越演越烈了吗?又有山西官员跟着一起弹劾贾政。 老王爷背起手,望着淡蓝色的天空,他实在是想念上次的水晶火锅啊! 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吃上几回呢?上回他收到风已经晚了,贾政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这回可不一样了,他可是知道,暗中有着小六子的影子呢。 小六子急了啊,也是,转眼就过了快两年,再过一年,皇上就可以摘去新君的帽子啦,圣上的脚步只会越来越稳,明年又有一场恩科之后,更多的天子门生将会被派遣到地方四处去为官为政,会将皇上的德性传播给天下的百姓,只要有了民心,先皇留下的皇子们再厉害也绝对回天无术啦。 可小六子选错了对象下手,老王爷轻轻摇头,对付像贾家这样的百年之族,除非有帝王之威,不然只能从内部下手,他们自己闹出不端来,弄得如同白蚁啃木,他再在外头轻轻拿棍子一捅,那么就是手到擒来。 而他呢,反而是一再得在外面去逼迫他们,反而弄得他们隐藏在底下的暗肿疮症都挤了出来,这些个毒疮一拔,反而会让他们更团结稳定。 就像寒风,你是怎么吹怎么让人觉得冷,他们也只会将衣服包裹得更紧,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而要变得温暖的太阳,就会陆续有人脱开衣裳,停下来休息,给予可趁之机。 贾政既然被派到了山西去,其实若是小六子不理会他,不管他,那么不论是贾政三年之后,能不能填补完亏空,皇上都有可能收拾他。贾家的人太多了,聪明人也太多。 填补上亏空了,怎么填的?居然收□□的税、在山西广织朋党,以一言堂为一方主任,再说厉害些,朋党为奸也是可以的。贾政功过相抵,打回五品员外郎的原形。 没填补上亏空,那理由更好找了,未完成皇令,即刻按照圣旨依旨处办。 不论怎么样,到时候自有官场上的摧折与落井下石之人的推波助澜,端看皇上要不要继续用贾家罢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有了小六子的针对,皇上不论为了公心私心还是人心,都必须护住贾政。 特别是在他三年任期没满的时候,特别是在他如此用心费力的完成他的命令填补亏空的时候! 不然他这个皇上,如何会有臣子们的拥戴? 就跟正在上阵杀敌的将士们一样,他这个皇上要是不在后方给他们鼓劲儿,按时输送粮草,怎么拼命?那还打什么仗?肯定会一溃而散,那皇上的位置还怎么做的稳? 再说山西那个地方,那个亏空,是那么好填的吗?本来就是试探,能做个榜样,那正好,不能做个榜样,就杀鸡敬猴,让小六子这么一掺和,竟格外给贾家弄了道护身符,起码能保十年平安。 老王爷微微一笑,十年,他的饭肯定吃够了,“去准备笔墨,我也要掺和掺和。” “是。” 再说那个许铭恩的话一听就虚的厉害,什么倒行逆政,就算是使用了非常之法,贾政用妻子的嫁妆银子去“贿赂”下官,来让下官听他的话,那又怎么样呢?有这样的倒贴的官员,难道皇上还能因此去苛求吗? 为了填补亏空,贾政都干到这份上了,还要被告,还要被斥责,那让其它省别的填补亏空的官员们怎么办?他们还敢怎么干! 所以皇上留中不发。 好啊,就再让他这个老头子弄个恩德回来,再尝尝那个水晶锅吧,也给皇上,找个由头。 小六子,不是伯伯不喜欢你,而是谁让,你这小子聪明的太早了呢。 皇上给皇太后请过安之后,皇太后自被尊位之后头一回单独召见了忠顺亲王。 “你想干什么?嗯?” 忠顺亲王躲开母后的视线,“我没干什么啊。” “呵,你没干什么?你真当皇上你是亲哥你就敢炸刺了是不是?”皇太后冷笑着,“你要是不想当这个亲王了,可以,我立马就让皇上帮你除宗改姓。” “母后!”忠顺亲王瞪大了眼睛,“您在胡说些什么呢,我干了什么了我,我凭什么不当亲王。” “你成日里暗中在朝堂上给皇上使绊子还不算,还故意跟他挑中的钦差做对,人家干什么你就要挑什么风,就是那个什么,贾家是吧,我说的有没有错!”皇太后指着他斥道。 忠顺亲王恨声道,“小八,我饶不了你。” “你少扯上小八,光小八什么事,人家知道怎么当个安份守纪的皇子,你要是不知道,我这个为娘的,就帮你知道知道!”皇太后同样恨声道,她眼里满是不舍与后悔,皇上年长,他年幼,差的年龄差不多可以当父子了,她偏疼了小的,就纵了他了! 以前的皇上是他的父亲,虎无伤子意,可如今的皇上,只是哥哥啊! 为了那把椅子,从古到今,兄弟相残的,那还少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是为人母者,如何能眼看着他们俩同室操戈,到时候天子一怒,血溅五步…… 忠顺亲王眼里满是失望,“母后,您变了!” “我当然变了,我不再是四妃之一,我是皇上的母后,我是皇太后。”皇太后瞪着他,悠悠叹了口气,又悲道,“孩子,你别傻了,我已经是六十有几的人了,你再这样任性胡闹下去,但凡我伸腿去了,你可怎么办啊!” “母后!”听母亲这样一说,忠顺亲王跪在了皇太后的跟前。 “你已经输了,做为一个输家,要知道认输,在赢家面前,就别再不服输。”皇太后平静得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这些话她只会说一句,要是他再不明白,她闭上双目,那为了保住他的命,她就不得不做一些事了。 忠顺亲王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得抓住了自己的腿,他不服!当初父皇就是在他的主要推动之下才下令再废太子,官员们多推举的也是他,凭什么到最后,坐上太子位的居然是四哥!他做了什么,凭什么让他捡一个现成的便宜!他不甘心,不服气,有本事明刀真枪得,当面锣对面鼓对上一回,堂堂正正得让他成为败军之将,不然他如何能,能就这样从此对着他屈膝下跪,从此之后,儿孙俱要低此一等! “你还不明白吗?”皇太后摇头道,“你身为一个皇子,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与野心,这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 忠顺亲王双肩颤抖起来,“……我……” “你的父皇英明神武,为什么对废太子都要两立两废,忠熙亲王伤了腰骨,行动不便,忠煊亲王与废太子相交过密,不得他心。而你,不到三十,上跳下窜,四处周结朋党,满天下谁不知道你就是幕后推手,你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就你一个人聪明?”皇太后啧啧有声,“你以为当皇上光聪明就行了吗?” “皇上不聪明怎么行……”忠顺亲王喃喃接道,蠢笨如猪,那不成了被群臣玩弄的对象了。 “我来告诉你当皇上最要紧的是什么吧,是忍。”皇太后伸出一指,“要忍得了兄弟不平,要忍得了国库空库,要忍得了天灾地害,要忍得了接受天下所有非议,更要忍得了七情六欲,要把自己忍成一把锐利无比的宝刀,才能锋可夺人志,利可杀人命!让所有人随着他的意志而行!” 她按住忠顺亲王的头,“你哥,他忍了三十年,你呢?”她嗤笑一声,“你才二十八岁,就以为自己能干到不行了。省省吧,就别说母后,别说你哥哥,就是随便一个宗氏的亲王,也把你个看得透透的,你还自以为是,孔雀开屏,自以为华美,却只是露出你那让人一见就想笑的屁-股。” 忠顺亲王全身一寒,他低声道了句,“母后……” 没想到在母后的眼里,他居然如此的可笑可怜。那他那些运筹谋乱,自以为灰影蛇线的智计百出,根本就是如同一场笑话而已! “我的孩子,醒醒吧,别逼你的哥哥,做李世民。”皇太后长叹一声,坐回到自己主位之上,“我今天见你,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如果不听的话……”她摆了摆手,“你走吧。” 忠顺亲王跪行抱住皇太后的腿,“母后!” “你如果真要再赌一次。”皇太后摸了下他的脸,“除非我死。”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死了,就不管你们是不是斗个你死我活;我死了,管你们谁生谁立!眼下,给我滚。” “母后!” “滚!” 忠顺亲王只得退出慈安殿外,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得回到王府之内。 之后大醉一场,长达两月称病不曾上朝,闭门不开,拒绝再见任何人,之后更是以养戏子为乐不提。 同年八月,皇上以山西布政司贾政的夏收折子平息了上演的“山西官员被冤戏。”许恩铭胆敢污蔑朝廷钦差命官,下狱等候秋后处斩。 同年九月,山西布政司贾政上折请求皇上御笔亲赐山西学院的院名,皇上观其送来的建筑图,学院之大,藏书之丰,学子之多,龙颜大悦,亲赐无止学院御笔金匾。 十月祭祖寒衣已过,贾珍着急上火,急得跳脚,什么好话不要钱的似的许诺,还想让尤氏跟他一道劝父亲贾敬同意他去山西。 “再不动身,这可就来不及了!”一年可就这么一回啊,上回那么风光,今年肯定比去年有更多的美女们在等着他呀,再把他拘在家里,这可怎么能行呢,这绝对不行啊! 尤氏白了他一眼,把女儿交给奶娘,“老爷,您看看您,在下人面前,您也做得出来。”就差叩头做揖了,要说实话,她真不想让他去,繁花容易迷人眼啊,好容易今年荣国府的二爷还得了皇上的夸奖,公公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她虽然没能生下个儿子,却也有个女儿贴心肝,也正好,免得蓉哥儿长大了,她这个继母难为。 “嗨,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了,哪里管得上她们,你快跟我去找父亲吧。”贾珍拉着尤氏就要往贾敬的屋那边去。 尤氏挣扎着,“老爷,我是您的妻子,是应该听您的话,可我也是个女人!您要去山西干什么,我是知道的,您自己说,我怎么可能从心底里就愿意答应呢,还让我去公公说,我怎么说?我说,您的儿子要去山西嫖名妓,您就让他去吧!我怎么说得出口啊我!我不去。” “唉哟哟,我的小心肝我小祖宗,我不是去嫖,我是去选,知道嘛,我是去选出山西的十大名妓,你看看,我今年把各项要评分的册子指标都准备好了,我保证眼看心不动!”贾珍忙不迭把他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拿给尤氏看。 “老爷,您在这些上面这么上心有什么用啊!”尤氏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难道还有以色入痴这一说的不成? 贾珍一本正经道,“怎么没用呢?山西十大名妓是我的选的啊,以后说不定会有人请我去选江南名妓,两广名妓啊!” ……那更没有用啊我的老爷! “不可能的,老爷您想想,今年二叔可没给您寄信啊。”尤氏点出最重要之处,虽然是有用后弃之之嫌,可不去更好啊。 贾珍顿时立在当场,他灰心之极,“是啊,二叔怎么没给我寄信呢?”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难道二叔把我给忘了?”他错了,他应该旬旬月月给二叔写信表示他的忠诚之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鼠标真的出了问题,复制的时候会自己乱跳,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呐,今天是鬼节,莫非有鬼在看我的书?) 抱歉抱歉~放心只会多字不会少字~ 第124章 勾画 如果不是博味楼的许管事提醒王桂枝, 向她禀告今年的工匠们都表示可以在去年的基础的精益求精,做出可以将声音再扩大一些, 而且外形也不会再像去年看起来那么粗笨, 问是不是可以批准这个设备更换, 她真的快要忙忘记了,原来这一年又差不多要过完了! 票选十大名妓这个当初被逼出来的节目, 又差不多到了可以重新启动的时候。 王桂枝手上一大摊的事,再也不想跟头跟尾做那个策划了, 好在她有记录的好习惯, 四彩把箱子里的资料找出来,粗粗修改了一下大概还能用, 可上回她的大帮手贾珍却不在…… 对了, 贾珍怎么没自动前来报道呢?去年看他办这个事,虽然确实也称得上“劳累”, 但他不是办的很开心吗?还说了明年要怎样怎样的, 怎么今年就不来了? 赶紧批准了更换新设备的要求,更让他们准备好花瓣跟大花秋千,因为夏天的时候就增加了舞台围幔,“还要让工匠们仔细检查, 到时候别好端端把第一美人吊上去, 结果掉下来就难看了!人也会受伤,安全最是要紧。” 许管事点头记下,外人都以为太太是个厉害人,其实只要听话办事, 别想着歪门邪道,那太太就真跟菩萨一般,别说朝打夕骂了,就连□□的安全她都考虑到了。 “是,太太您放心。” “嗯,注意承重柱,还有绳子之类的东西,让他们排演的时候就算是拿木头石头试验都没关系,我上回见几个小孩子在上面窜来跳去的,太吓人了!”王桂枝偶尔从小观楼看出去,不止会看到白发的老人仍然卖苦力,就连也许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在全力帮忙做事。 “小的记住了。” “好,你去忙吧。”王桂枝看过他册子上记录的开销,一共需要四十六两半,“彩霞,你拿印让他去博味楼的库房支银,给他记档。” 彩霞又算过一过才加上印,许管事看到彩霞在他的工迹卡上加盖了一朵红花,脸上的喜意顿时满面,“多谢彩霞姑娘。” “好好办差,再多两朵花,你过年的时候也能领上一等福袋呢。”彩霞笑道。 许管事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一定尽心尽力。” 赶紧把一些要紧的事处理完之后,王桂枝便让人去问贾政今日回不回后宅了,别看秋收才过,这才是他们当官的最忙的时候,就连贾珠都有两日没曾回过家门,都是在衙门处睡的。 “老爷说明日才能回得来,这账还没盘完。” 王桂枝顿了下,“那你问他,十大名妓今年还办不办?要办的话谁去选人,让他把人派过来给我,不然到时候腊八怎么办?” “是,太太还有别的交代没有?”贾麦记下,怕还有什么漏的。 “没有了,让老爷们别太劳累了。”王桂枝随口叮咛了一句。 贾麦笑着点头,“是,小的一定把太太的关切带到。” 就在贾珍绝望万分,拉着尤氏佩凤喝酒玩乐的时候,就收到了让他赶紧去山西的信,因为这回方法变了,不需要他一家家去踩点,怕贾珍在家里也事多抽不开身,所以就迟了些日子送信来(其实是两人根本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哈哈哈,我就知道!”贾珍乐得一蹦三尺高,抱着信还在上面亲了两口,“快快快,马上给我打点行装,随便收拾两三套衣服就行。”去了山西,还怕婶子不照顾他不成?还会少了他的?想到去年的风光,贾珍觉得自己今年跟着父亲练习那个什么太极功的决定是正确的! 尤氏这回见真是拦不住,便只好跟佩凤赶紧帮他收拾东西,贾珍马上转到贾敬那里禀明此事,得到父亲要求不许胡来的应许同意之后,他是连夜就想动身。 “爷!我的好大爷,您怎么也不能孤身上路吧,您这里一应东西是全的,可跟着您的人不也得去准备准备。”尤氏叹了口气,眼看着荣国府渐渐起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带着子侄办点好差事呢。知道他性子歪,不说劝着改改,还越发纵他。 贾珍也知道,冬气冷不好上路,可山西来往的商船多啊,他把贾家的名号一亮,不怕有人不肯捎带。 看着妻妾神情显然不快,贾珍忙哄着她们,“你们放一个百个心,这回老爷绝对就看看,碰都不碰……”话是这样说,可到了那个时候,嘿嘿嘿…… 尤氏又道,“既然老爷您要去山西,怎么也要去见见老太太,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事交代您的呀,本来我爹病了,还想让您陪我回去一趟呢。” “岳父病了吗?”贾珍一看天色,“那赶紧的呀,叫人备上车马,现在我就跟你一路去见老太太,顺便请马大夫一路去看望岳山。”虽说尤氏是续娶,但她是自己选的,模样也标致,跟他一向说话有商有量,贾珍心里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爱重,再说眼下什么事都不能拦着他去山西。 佩凤赶紧把自己绣好的一条翅帽拿出来,“上回老太太夸我佛字绣得有两分灵气,我就做了一个,奶奶帮我带过去给老太太吧。” “麻烦什么,你跟我一路过去不就行了。”尤氏拉住佩凤的手,她不是爱拈酸吃醋的人,更何况佩凤的脾气好,从来都知道分寸,凡事都为着大爷跟她一心想着,她也没就没把她当成外人。 贾珍催她们俩换衣服,“拖拖拉拉的,一会儿老太太用罢饭,要歇中觉的。” “你看他急得那个样儿!哼,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妖精勾着他的魂呢。”尤氏披上宝蓝大毛皮裘,朝着贾珍努嘴笑道。 佩凤也笑,“一个小妖精我看是不成的,最少也得要三五个。” 两人嘻嘻笑着,倒动作也快,贾珍骑了马在前头,两人坐在马车里,“大爷这一去山西,要他想着往家里寄信儿怕难,老爷嘴上心里不说,可时时都念着大爷呢,咱们又得勤快着往这西府里跑了。”佩凤道。 尤氏想了下真是这样,“你说的可不是嘛,还偏巧今年夏天老太太的四个大丫头都放出去了,她老人家你也是知道的,年龄辈份虽说是咱们两府里最大的,可身边的人却是越鲜活活泼的才好,如今跟在身边的丫头也不过十岁左右,也不知道经不经用。” “能服侍老太太,讨老太太喜欢,有眼色就行,又不用她们上力气劳动。”佩凤想着她那时候,别说十岁,就是六岁已经知道怎么说话,才能多有一口饭吃。 “你说的也是。”尤氏随口说说,哪里真敢管到西府老太太头上去,渐儿又想到自己父亲的病,她能嫁到宁国府来,真算是运气,这两年能伸手的,也伸手帮了下家里,可要是父亲真一去,继母跟她带来的两个妹妹…… 贾珍下了马,还撞见了贾赦,他正要往荣庆堂帮贾母吃饭,所以走到一路说话。 “侄儿这回又能去山西了!” 贾赦难免艳羡,去年贾珍去山西,别人不能说,可是详细跟他说了好几天呢,那个声色犬马,非同凡响,唉,可惜他是贾政的哥哥。 “你可小心着点吧,可别弄些什么脏病回来。”这算是嫉妒下的敲打与提醒了。 “这我当然知道,叔叔您放心……”贾珍偷偷在他耳边小声道,“别的不说,那个羊肠套我准备了一盒子呢。” 贾赫不由拿手虚点了他两下,“你这小子。” 才到花厅,就看到迎姐儿、蓉哥儿,琮哥儿,史家的小丫头还有自家姑奶奶掌珠,小名叫黛玉的正在两个丫头陪伴下踢花竹球玩呢。 “踢给我。” “给我。” 迎姐儿最大也不过六岁,却最安份,脸上带着笑红扑扑等着别人把球给她,不像蓉哥儿跟史小丫头,时不时要溜出自己的位置去抢球,好在两个丫头心里大概有数,几个小主子不争抢着的话,就轮着数来,迎春时不时也能踢上几脚。 两人笑着看了一会儿,一个觉得自己女儿乖巧,一个觉得自己儿子灵动,开口夸的第一个却都是林黛玉,“玉姐儿真棒啊,回回都踢的特别准。” “踢的真好,累不累。” 正好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老太太叫摆饭了呢,蓉哥儿跟各位姐儿们,先用饭吧。” 才看到贾珍贾赦,忙蹲下来行礼,“大老爷,珍大爷好。” “嗯,让厨房多做两个菜,珍大爷珍大奶奶都没吃饭呢。” “是。”这婆子不知道主子喜好,可也知道贾府厨房的规矩,谁点的什么菜都要有名,没什么随便的,“小的不懂事,敢问大老爷您想吃什么菜呢?” 贾赦在真味馆吃的多了,口味也早被养刁了,“老太太点了什么?” “老太太想着日子渐渐冷了,点了鲜菌红枣鸡汤,丁豆腐羹、清炖羊肉、椒盐煎鲫鱼……” 贾赫听了便随口添了不在其上的菊花鱼跟爆炒鳝丝,婆子忙去吩咐添菜。 走进正堂,原本的椅子都搬开来,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摆上了几个盖碗。 贾母坐在榻上,一手搂着黛玉一边靠着湘云,李夫人身边立着迎姐儿,膝上趴着琮哥儿,大家都正乐呵呵笑着,贾母一见他们就道,“今天儿来的巧,正好我的二贤媳送了些新鲜吃食,你们也尝尝。” “多谢母亲/老太太。”两人行了礼,便到隔着道屏风设好的一个小桌上吃饭,也有一壶暖身酒,贾珍贾赦却都没动,只吃着菜说着话。 再一会儿贾琏跑进了屋来,“可等着老太太放饭了。”他自有功课。 “就等你呢,好了,人都齐了,开饭吧。” 贾母哈哈笑着,“大家吃菜吃菜。”李夫人尤氏佩凤便也让着老太太小孩子们用。 一时饭罢。 贾母戴上了佩凤做暖帽,对着贾珍便道,“说吧,你不像赦儿,如今总得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今日过来定是有什么事的吧。” “什么事都逃不过老太太您的法眼!”贾珍捧了几句便道,“我就又要去山西了,问老太太有没有什么话嘱咐。” 一听是这事,贾母点了下头,“他们时常来信,我也没什么好麻烦他们的,就想着他们事事都好就行。”这又一年啦,她犹豫着道,“你去山西,就帮我多看看孩子们……我看贾政夫妻是回不来了,珠儿元春,你正好,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过年。罢罢罢,也不用麻烦了,李纨还有身孕呢!算了,就当我没说这话,你一路上好好的,别去碰那不三不四的……”今年也要过去了,明年再等上一年,后年也许就能一家团圆了? 贾珍恭敬得一一应下,请了马大夫,才领着尤氏又往尤家去。 尤父是真病的起了不床,尤老娘哭得双眼通红,身后尤二姐尤三姐也低头抽泣不止。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要是以往,贾珍说不定觉得这等寒喧无趣,不小心见着二位小姨子也生得娇美可人,要有些花花心思,可山西的那么美人儿都在等着他,客气几句之后,他就站在一边对着墙想着他应该先去哪家,是去如意居呢还是万花楼呢?仙仙姑娘上回就是棋差一着啊…… “乖女儿……”尤父经由马大夫摸脉,行针之后,精神是好了些,便拉住尤氏的手道,“为父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我怕是不成了。” “老爷!” “爹!”到底生养她一场,尤氏此时顿时泪如雨下。 尤父喘着气道,“家里情况,你们都是清楚的,乖女儿你已嫁了,又是嫁得那样的好人家,当初嫁妆为父没能力,只能给你那么多……” 尤氏握住父亲的手摇头道,“父亲,您别说了,我知道的。”尤家没有儿子,她虽然是嫁去了宁国府,要想不断枝的话,也只能让旁支过继一个儿子过来,可尤家根本没什么财物,除非她肯帮衬,不然谁肯把自己的儿子过继? 好在宁国府也不缺这点钱,她也有个女儿,尤氏正想点头,就看到尤父却是望着尤老娘道,“乖女,你我已经是放心了,可她就要托你照顾了……她,她虽然不是亲母,到底送你出嫁,你就算是看在父亲的面子,多,多照顾她们一下。”尤父努力抓住了尤氏的手极力道。 尤氏顿觉胸口一堵,她还以为……罢罢罢,他既然都不怕死后无人捧灵摔盆,只想着这个女人,她又何必多事! 等回去的路上,贾珍却不骑马,而与尤氏同车,他刚才听马大夫说了,他的岳父可要不行了,他是女婿也是半子,可怎么办! 尤氏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坦言道,“你直管去,不用再管,我自会料理的。我父亲去世,我自然要守孝,你正好去办你的正事吧。”她是嫁了人,不用他担心了。她倒要看看,那个女人,会怎么办?她都是嫁过一次的人,这回许是会想着再嫁呢。 听见贤妻如此体贴,贾珍趁着时机,与她好好耕耘了一翻,翌日一早就赶往山西。 宝玉拉住墨天的手往原幼学如今恢复了大半,变成他们自己玩乐的地方闲趣院里走,“走吧,我们进去一起玩。” “我,我不去。”墨天还记得这里,这简直是他的耻辱之地,那时候的他太蠢了,居然还被人打败了,脸都差点儿被挠花不说,还要受罚。 美玉牵着圆圆道,“他不愿意就算了,哥哥你何必拉他,就让他偷偷问老师要点心再藏在腰带里,当个小偷好了。” 一听被拆穿了,墨天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奶奶省下每季做衣服的钱,好容易送他去了幼学,但从布政司夫人家里带回来的点心就算是再节省,也很快吃完了。他在学里天天都有得吃,可奶奶却是想吃没得吃,他就想节省自己那份带回去给奶奶,可惜女先生们都是按量供应的,他头天不吃,第二天他就少了一块!所以他只好跟着大家一起吃掉他的份,然后再问老师要,偷偷收在干净荷包里藏在腰带上想带回家给奶奶…… “圆圆,我们今天吃什么点心好呢?”美玉故意大声道。 “吃布丁!”圆圆天真的得配合着,“二姐姐,我上面要加玫瑰酱。” 美玉跟圆圆从墨天身前走过,“行啊,不过不许加多了,只许加一勺,吃完了还要漱口。” “嗯。” 宝玉再拉墨天就容易多了,他笑着,“这点心学堂里也没有的。” “为什么?”墨天果然好奇发问,脚步也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嗯……好像是听母亲说,以眼下的工艺提练还有点困难?”宝玉也不过只了那么一耳朵,哪里知道布丁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王桂枝把元春叫来帮她画效果图,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好一点儿嘛,到时候她也有眼福不是,“这里要留出空息,到时候后头的人轻轻一摇铃,显布可以出场的时候,就正好从两边拉开帷幔,让美女从这里走出来……” “是这样吗?”元春听着点点头,拿细毫点了墨几笔勾画出一个美人样出来。“对对对!”王桂枝真是太喜欢自己的孩子了,元春就是去她那时候,也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实力生活得像一个千金大小姐,噢,白富美! 见母亲跟姐姐在画着什么,美玉圆圆等自然也凑到一边看。 许管事也站在一边时不时说着比划着,“这可能不行,这舞台要是掏上几个洞,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沉呢。” “这样啊,不行就算了吧。”王桂枝只是突发奇想而已,她就是觉得总是拉舞台布不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做一个自动拉伸的,哪位美人要出场了,就把她站稳了然后升出头来,那样多有看头啊! 墨天在一边看了图又听了许管事的解释,却觉得这应该不难,他便开口道,“这应该可以,我们家的许伯可能会做。”他得意得挺起小胸脯,眼神有意无意从美玉脸上扫过,“他做的木马可以自己走路。” “噢,真的吗?”王桂枝笑着,她之前曾经幻想过墨家就是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惊才绝艳,浓重笔墨的侠异这士墨家,可后来才发现原来除了墨天姓墨之外,跟墨家根本没什么关系~ “墨天从不骗人!”墨天严肃道,他突然拱礼道,“还请夫人不要因为墨天年幼莽撞就看轻许伯。” 虽然他是真的很认真看起来很正经不错,但小朋友再怎么表示出大气也只会让人觉得好玩好不好……王桂枝是强忍着笑意,不想让自己伤害到小朋友的自尊心才道,“不会不会,既然如此,要就请你去问问许伯,要是能做出来的话,我按工算酬给他如何?” 跟小孩子就要等价交换嘛,看她在自己孩子们面前表现得多棒~ “好。”墨天才露出两颗牙,又马上憋了回去,立马就跑回家去问。 不料墨天却不止带了一个许伯,还有墨家老太太及六七位看起来挺普通的人,但手上倒是都拿着不少东西还背着工具箱。 王桂枝站起来问道,“墨家老太太,请坐。”来者是客,“看茶。”又看了一眼墨家老太太细微得舔了下唇的动作,又补充道,“上四、六样点心。”真不是她的错觉,刚才那眼里闪过的应该是愉悦吧。 “天儿说的不太清楚,我怕许伯一个人完成不了夫人的要求,就把家里的工匠在这方面能派得上用的带来了。”墨家老太太倒不真为了蹭点心来的,墨家重义,布政司夫人从自己的月例节约下让天儿去读书,加上山西学院也是贾大人一力筹办而起的,就算他们三年任期满,不在山西里,也留下了让山西人可以进学的学院,功德大义,于情于理,能帮得上忙的,她既然知道了,岂有不帮之理。 王桂枝点了下头,“多谢。”不管行不行,有这份心挺好的。起码墨天的家教在墨家老太太这样教导下不错。 她招来许管事,“你带着他们看看图纸,告诉他们要求,看能不能行。” 不料许伯却是白袍素衣上前一礼,“只要有图,除非人力不可及,定然能行。” 这么自信,做出来才给你鼓掌噢! 王桂枝跟墨家老太太看着孩子们做功课(是的,收了钱还是要有点职业道德的,没有功课如何能向家长们显示先生是有教书的),才喝了两杯茶,墨家老太太的点心都没吃完(足足上了八道点心),许管事就兴高彩烈得过来跟她说,“太太,成了成了!” “这些工匠师傅们太厉害了,没看他们怎么说话商量,一拉一量就开锯,接着拿起锤子什么的劈里啪啦一顿干,就,就成啦!” 啊! 王桂枝惊喜得看向墨家老太太,难道此墨还是那彼墨?她终于遇到宝了? 第125章 防微 贾珍来到太原城中, 不顾舟车劳顿让人抬了热水来沐浴之后就赶着去见二叔贾政。 来接应他的贾菽略劝了他两句,见他一心要去, 也让人提着灯笼跟着, “珍大爷, 不是小的要拦您,而是这阵子我们家老爷忙得连家门都没进过一回, 山西上下近百位正职堂官们如今大半都在这太原城里呢……”他解释着,免得京里的亲戚来了, 误以为老爷眼高不尊重人。 “哎, 我还不知道我自己二叔嘛,我们一家子骨肉, 不需要去理会那些旁枝末节。”贾珍笼起袖子, 心中暗笑,怕不止是年尾事忙, 叔叔的生辰可也不远, 早知道叔叔说了他不收礼,可再不收礼,他的生辰之日下官们没有一点儿表示,那怎么能行呢。 果然来到司衙处时就看到兵丁成排整肃于门口, 不时有人进出来往, 贾珍微有心怯,便让贾菽先去问问。 一会儿贾叔出来,“珍大爷,老爷说, 这事他顾不上了,让您直接跟太太商量。” 跟婶子说?那能行嘛!婶子再听二叔的话,她也是个女人啊,哪个女人听到其它女人的事能心无芥蒂的,到时候坏了事可怎么办。 他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既然事情到了这步,不可能不经过二婶,便打起精神想着怎么哄好婶子,好让他能够再次一展不世雄风! 未料王桂枝一见他,就先摆了饭食给他吃,拿着乌木黑漆盘整个端到他跟前,上面摆着同花色的三个微有不同的碗,另有三个别致的花碟装着三色酱菜,一个筷枕摆着对包银菱形木筷,一个扁平的青瓷汤匙。 “辛苦了,肯定还没吃吧,尝尝我让珍宝坊推出的冬日暖身玉珍鸡饭。”这算是尊贵款的,还有平民款,视角效果却更强,没这么精致,打算就在汤里放一整支鸡腿!然后酱菜就不好意思没有了,再有一碗夹有土豆块的米饭,这样只需要两个碗便行,筷子更是普通的木筷。 贾珍一看汤色淡黄清亮,里面的虾仁、鸡丝、干豆腐与青豆分明,就咽了口口水,“那侄子就不客气了。”一顿大嚼,果然不错! 王桂枝微笑着让人把东西收下去,“怎么样?可还吃得。” “吃得,吃得,婶婶手下的厨子真是越发得益了!侄儿吃着还有弹牙糯香的鸡皮,却满碗无骨,痛快过瘾!这酱菜也不错,侄儿也是头回吃到的。”贾珍接过茶杯漱口。 “这是跟当地的醋坊合作之后开发的,要明年才会送往京都。”王桂枝见他应该吃饱了,便把让人把策划准备都拿出来一一交待着,“珍儿你以后就在这是办公,这里原是四艺楼,里面琴棋书画都用俱一应都是全的,今年这些才艺绝不可出了差错,你一定要亲自看她们操练过才能打分。” “是。”贾珍微愣,没想到婶子,居然,居然…… 王桂枝看他一眼,“你别愣着,这是按时纳税的山西妓阁名单,到时候她们来报名你记得给报名牌。”她点了下头,彩霞就把做出来别致的号码牌拿给贾珍,“那些平日里私下接客的妓阁们你千万不要放过就把她们弄进来了,知道嘛?” 都当妓-女了,岂有不惨的,可在官方记档的妓阁里,起码定期还会有人去检查,有病的还能治一治,听话卖身有人肯花钱还真能被赎身出去,遇见差不多的也能安稳平安一生,能够有一丝机会脱离火坑。而私娼私寨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更没有底限规矩……那些人也是图利的,只要没有钱挖,也许就会没有买卖?不是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吗?这样到时再派官府的人去严格清查,虽然不敢保持真的就没有了,也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让她们过的好一点吧。 贾珍接过东西跟名册,还有些迷糊,“嗯,这……” “这个陈师爷会帮你的,到时候还有四位陪审官,报名不限人数,只要陈师爷查实有此人名的就可以。但是初审最多只能通过三十名,明白吧。”王桂枝接过彩云捧上来的茗花喝了一口,“初审的时候你们五人要有三人通过才可以,再复审的时候,才艺跟容貌一定要是摆得出台面的才行。”她好笑得看了一眼贾珍,“你上回有一个选的……算了,你可得记住,这选出来的十名毕竟是山西的前十名……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贾珍看着选取守则,评分记录表及精致的名牌跟已经站到他身边的陈师爷,已经感觉到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大概明白了。” “那就好,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你就要开始忙了,时间不等人啊,最后选出来的十个还要准备表演节目。”王桂枝痛快得这一摊子交给了贾珍,反正他喜欢看美人,就让他一次性看个够吧。 “是。”贾珍退出房门,看了一眼陈师爷,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婶子,只见又有人领着几个穿着朴素的男人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跟着还有两个抬了一张大桌子进去。 陈师爷就道,“珍大爷,咱们还去安置吧,您明天,可有场硬仗要打呢……” 贾政忙得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怎么把旧账整理了,还要给皇上交上一份漂亮得体的年底折子,故此有两间屋里都坐得是账房先生跟钱粮师爷,还要合理得把大家的利益分红变成后勤开支,再由通达物流在年前派送到山西各位官员手上,这可是不能有半点差错的事。 知州秦立群早汇报完自己的工作,“大人统治有方,秉公办事,高风亮节实在让属下佩服……”一连串马屁话他说的可是一本正经面不改色,贾政这段时间已经听得够多了,只淡笑着,“客气了,秦大人谬赞。” 秦立群看他神色冷淡,果真是个好名之士,可人家有底气有财势,把许铭恩的官直接罢免了不说,人家上京去告御状,反倒是害得自己身家性命都没了! 消息传到山西,哪个山西的官员士绅再敢对着贾政炸刺,跟着他办事,听他的话,就能得到分润,不然的话,但凡你有一点儿不是,他就定会把你治死! 要命还是要钱? 当然是要钱啦~ “大人,不知道今年腊八,可还能得您赏一碗腊八粥啊。”说这话的是长治的藩台赵令,长治于山西东南部,被太行、太岳山环绕,全年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雨热同季,加上煤铁矿务丰富,虽比不了太原平阳临汾,却也算得上是富区之一。 贾政想着贾珍已经到了,想着应该能办得起,但他如今身处高位,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便先看了一眼贾珠。 得宜是贾政亲子兼有秀才之名的贾珠如今是一名后补的书记官(贾政一离任自然也会被除职),他站起来拱手道,“禀大人,已经提前跟博味楼定下所有位置。”言下之意就是没问题了。 “到时候自然与大家一起聚一聚。”贾政方道。 自然又有来捧场说话,突然有人急匆匆过来,先在贾珠耳边一阵,弄得他眉头紧蹙,甚至走到了贾政身边与他耳语,渐渐堂里都安静下来,心里都敲起鼓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贾政听了贾珠说的话,不由面色也冷凝起来,他冷冷一哼,“怎么?晋中的人命案子居然要闹到博味楼去,让内眷夫人主持公道?” 所有人一听这话都站起来听训,更把晋中的大小官员骂个臭头,布政司大人虽然把腊八放到博味楼,那是因为一来那是他内眷夫人开的,安全问题自然是大人的天然主场,二是他要请,要是去别的地方,没那么高档有面子不说,付账的时候怎么办?谁敢收他的钱呢,不如干脆就不扰民。 但博味楼总归来说,就是一个吃饭饮宴的地方,虽然它有戏曲表演评书等节目观赏,开店的主家是布政司夫人,收费贵的离谱,但绝对没有任何强行任务一定要逼人去,所以大家也就默认在博味楼不谈朝廷之事。 可上回闹一次,贾大人是处理了,这回又在博味楼闹事,这岂不是让大人在夫人面前失了面子? 晋中的官员个个都汗如雨下,眼看到了可以挖肉吃的好时候了,又被捅出这样的娄子出来! 贾政斥道,“啊呵,还不快说。”因他不擅长刑律,故他并没有在这方面多做文章,只严格要求他们不许徇私收贿,要按照朝廷的律法办理。 知州等上官并不明何事,都静默不语。 “今年晋中只有四单人命要犯,案情清楚,已经上报三司等候处决。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敢在博味楼胡闹!”只有一人站出来恭身问道。 贾珠答道,“是一队老妇领着几个孩子,直接站上舞台大声打滚胡闹,一有人拉扯就要往水里跳,寻死觅活地,最后博味楼将他们都给拿住,那老妇更是哭天喊冤,说晋中胡安杀妻一案是有人故意陷害,其妻子原就与人有染,将家中财物私自偷拿给通-奸者,被下人胡货发现之后,以此勒索,胡妻柳氏越发不堪,又委身与胡货,许重利让胡货将通-奸者杀死,更等胡安归家之后,向其哭诉胡货趁他不在将她奸污,她含辱负重只为了将此事告诉他,便要做撞墙寻死之态,胡安信以为真,安抚住哭泣不止的妻子后,于厨房拿刀找到胡货就要将其砍死,不料胡货一见,就直接从怀中掏出柳氏之贴身小衣为证,说柳氏是自愿与他相通,胡安因此怒火中烧,将胡货乱刀砍死,后又杀死其妻柳氏,虽伤人命两条,却是事出有因,愿罚愿赔,但晋中县令以上所有官员却都不管不顾,听从柳家之言,将胡安直接判决杀人填命,等待秋后处决,留下胡家老母幼小再无依靠,所以携带家眷来告状。” 贾珠说的分明,那人心中微点头,却上前一步大声道,“还请听下官解释。” “你讲。”贾政道。 “胡安杀妻一案,于本年八月初七事发,当时胡宅尖叫哭闹声喧哗不断,经四邻报案后,当街巡捕蒋元胡冬撞门而入,见胡安满身血迹,其妻柳氏惨死当场,下人胡货及其妻子章氏都倒在血泊之中,当即亮明身份要将其锁拿,可胡安却是抗命不尊,跳墙而逃!最后下了海捕令,才于他舅舅家里将胡安追拿归案。”那人更是有理有据得将案情讲明,“胡安是做皮货生意的,他在西北那边收货皮货却因打眼被人所骗,本钱俱亏,中秋佳节将至,其妻柳氏问其要钱置办节礼,惹胡安恼怒,动手打骂不止,下人胡货与其妻一同上前劝阻,不料更惹胡安凶性,最后将三人都砍杀……”他再道,“胡安用的也不是家中菜刀,而是于贩货之时用来保卫自身的短刀。此案有邻证与当场尸体物证,因此我晋中各位上官依国家律法,判决其杀人填命,呈报三司等候处决。” “对对对,我们是按律法办事的。” 贾政听完便大皱眉头,“既然案情清楚明白,为什么那人还要到博味楼滋事吵闹?”他便对太原知县道,“你去处理此事。” “是。” 贾政抽空办了家宴请贾珍,顺便与家人一聚,见贾珍双眼通红,不由关切道,“这是怎么弄的,珍儿……”又想到他办的事,这桌上还有孩子们,便只轻咳一声道,“你要节制些,注意安全。” 贾珍却是不敢饮酒,在孩子们面前,不好多做解释,心中苦笑直管埋头吃菜,莺莺燕燕多了也可怕啊!不但是他,就是那四个陪审官各个都是如此,他还好点儿,四艺楼到底离博味楼近,又有叔叔贾政的官威罩着,那些人只敢给他丢帕扔香包,不敢上前拉拉扯扯,那几个每次回家都快反被女人给……还一身香粉胭脂,家里的妻子都快撕破耳朵。 前两天跟他的人还说有人自荐枕席,后头都缩着头当乌龟再也不敢,说是人家真是妓-中玩家,一夜要弄上五回不止,腿都弄软了,门外还有人等着,甚至不怕几个女的一起上……贾珍听了都觉得可怕。 王桂枝看着孩子们都自己吃着好着呢,给宝玉美玉圆圆各夹了一块摆得稍远的酸甜排骨,便对贾政道,“怎么一到了要过年的时候,这些人都跑到我那里去闹,跟上访似的,我有回还碰到有人下跪递状纸,要不是有人把他们给拦住了,真是让我难办。” 她又不是钦差,也没有判案之才,怎么敢揽这样的事,如果她干了,不正跟王熙凤随便掺和案子一样嘛,那可就真是打嘴了。 贾珠怕父亲尴尬,“您这博味楼出名好找,加上您的慈悲之名远传,所以不少人都想走您的门路呢。” 这也不全是假话,谁让博味楼上台表演的人多,那些评书小品戏曲,总也有些翻案陈情之类的话本,加上之前去乡间传土芋好处的时候,那些人免不了夸赞母亲,母亲到了山西,除了开博味楼就是跟着父亲先办了幼学,她未与那些官员内眷相交,百姓们见得少,更觉得她不爱尘事,只是爱子怜幼。 元春便问,“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胡安真是被冤枉的吗?”她看那老妇人哭的那般可怜,心中有着恻隐之意。 “不是,胡安杀妻杀仆,是证据确凿。”贾政对女儿温柔解释道。 不料全然不是,元春皱眉秀眉,“那为什么她敢带着孙儿哭闹不休呢?” 王桂枝顿时联想到了上辈子舆论风波与根本不知道被愚弄的人,她想到了墨家老太太所说的对付,便警惕起来,“是不是有人想利用这个,来攻击老爷?” 贾政并未放在心上,跟夫人女儿解释道,“这事案情清楚明白,再说这有人命处决之事,都要交于三司会审,由陛下朱批通过,与我何干。” “老爷您太意了,都说人言可畏,到时候传播出去,人传亦传,人家不信官府却相信这老妇人的哭诉,你能怎么办?越演越烈,说您是针对商户也无不可啊。”王桂枝却比较担心,毕竟她那个时候,不管死了的人到底对不对,总是都是公共部门家大业大的错。 “不能吧。”贾政愕然。 贾珠却跟着一想觉得有可能,“父亲,您这一年来,夏收秋收可都是收得那些乡绅富户们的实税,又不让他们再向佃户农户加收,若说他们没意见……”实在是不可能! 对啊,得罪了利益集团体都是挺可怕的事呢,王桂枝跟着点头,就连贾珍也被感染得严肃想来,“二叔,就是如今选这十大名妓,就已经牵扯了不少人,我这些天也收了不少人的贴子,想来难说啊!”也许有些人就不是妓-女,贾珍觉得其中有位珍珍小姐,生的真是温婉可人,与他的名字又相同,说话做事真是妙语连珠,根本就不是个沦落了风尘的。 加上她语言不详,贾珍早已经暗自为她推演出一个最是堪怜,被人欺压的身世。此时宴中对话,他却有些后怕,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说不定这也是根据他而设下的圈套呢! 哼,可却不想想,他贾珍到底也是贾门中人,当初皇权更替,他连夫人都不要了,更何况是那些女人! 再说只要叔叔的权柄在握,就像如今的情况一眼,他贾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是如同狂蜂浪蝶而来? 贾珍把珍珍的事一说,贾珠又想起几件似是而非的事来,王桂枝越听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贾政被家小们都影响,也觉得是不是最近办事过于顺利,他就开始大意了!要知道如今亏空能不能补全还是个未知之数,却已经在京里闹了两回风波! 难保啊,难说不会再闹上一场! 再一再二,怎可再三再四,贾政站起身来对着自家人一拱手,“还是你们贴心仔细,及时劝言,让我不至于头脑发热。”他饮一杯酒,“以后也要请各位家人们提醒。” 王桂枝看气氛有点紧张,既然大家都放在心上了,算是防微杜渐,却也不必杯弓蛇影,“来,喝酒吃菜,我们办事虽然小心,却也不需要过于在意,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团结向外,就不怕他们欺负我们贾家人。” “夫人说的很是。”贾政依合着,大家共饮了一杯,就连宝玉等都喝了一杯果子水。 大家放松了阵子吃喝后便散席各自回屋。 贾政握住王桂枝的手道,“看来我们的前路仍是艰险啊。” “这怕什么,只要不是家里人背后捅刀子,我觉得外人外贼都是不怕的。”王桂枝偎在贾政胸口,安慰着他道,“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总会伤了一些人的眼。不是说,不遭人嫉者,是庸才嘛,你是想做天才呢,还是人才呀。” 一听她这话,贾政不由就笑,“天才不敢称,还是努力做个人才吧。” 王桂枝嘻嘻笑着,“我说老爷,我觉着你是不是得弄个打听消息之类的私人部门,你看啊,咱们博味楼的事,我当然不会瞒着你,可我也不会事事上心啊,我不问他们这些管事的,也不会什么事都跟我汇报,万一就有些事就不小心放过去,反而变成了大事呢?我这里是经营之处,有什么事都好处理,可你那里不一样,牵一发而动身。一道政令下去,到底官员们都说好是不是真的,你不得真心察验一翻?他们要是骗你怎么办?我们的钱不是白给了他们了?” “夫人说的有道理啊,我也得有自己的人马才行啊。”山西的任期已经过半,不论是内兄还是大哥的来信,都让他觉得,他是不可能在山西呆上很久的。 王桂枝点头,“对对对。”最好能从山西学院挖一些官家子弟,长的要帅,能办事能做诗,还要能写能画出谋对策,这样的她完全不嫌弃官小。 作者有话要说:  胡安老母:我就是想救我的儿子!放过我儿子吧! 第126章 接手 未到腊八连续几日的好天气, 别说那些人见布政司夫人宽厚连小观楼附近都围满了船只, 就连舞台八尺之外全部都由精明的山西人民拿树枝绑了红绳挂旗全部都圈了起来, 看他们这样弄法,还是许管事坐着船一一揖手让他们定要把船支通行的道路给留出来, 不然到时候只怕没处下脚。 腊七的时候, 太原城里热闹纷纷, 别说大小官员乡绅就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到时候那舞台上要当着大家的面选出十大名妓,提前选出的头二十名的画像已经通告出来,有些人早说要去跟着凑凑热闹, 哪怕看不清楚, 听听乐声也是好的。 到了腊八,果然几乎是倾城而动,乐管萧声,灯火通明, 随着舞台上的各色表演时不时掀起阵阵欢呼喝彩。 贾珍躲在小观楼的三楼,看着珍珍被众位纨绔子弟们捧其它姑娘,无情得被刷了下去,还得假打起精神笑脸迎人,不由哈哈笑着又饮了一杯酒。 还想算计他, 他珍大爷这辈子在女人身上吃的亏是一般男人的十倍, 就她那样的, 跟佩凤提鞋子都不配。 再说二叔派人查了,这珍珍在的那家妓院是新开没多久的,一开始就放话出来, 定要拿下十中其一呢……贾珍眨了下眼,不愿意再去深想深究,他就是想随着心意凑个热闹,真要是让他掺和进去,倒不像是个事儿了。 今日一过,他拿着婶子给的东西,动身就回京城。贾珍吃着酒,看着舞台上的新奇节目取乐,可惜老爷老太太尤氏们瞧不见,要说这演的真是不错。 腊八节一过完,太原城就渐渐恢复平静,虽仍时不时拿腊八之事出来说嘴,却更多开始谈论起胡安杀妻案来。 “虽说杀人是该偿命,可毕竟是妻子出轨在先,哪个男人辛辛苦苦出去赚钱,结果回头一看自己的老婆偷人,能不肝火上升怒发冲冠嘛。” “是啊,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可怜噢。” “听说定的是秋后处斩,那个胡老妈妈眼睛都快哭瞎啦。” “摊上这样家破人亡的事,谁不哭呢!都怪那柳氏不守妇道!” “就是就是,不是她偷人,胡安说不定就不会动手杀人了呢。” “你怎么知道人家老婆偷人了,你见着呢,还有人证物证呢?这种没影儿的事能随便乱说嘛,咱们山西多少跑商的,人家的老婆都在家里辛苦得照顾老小,你们倒好,无端端就一口脏水喷上去,让清白人儿还活不活了!人家官府抓人,讲的就是个证据,凶器、尸首、报案者还有胡安自己的供词,当官的根据那当朝刑法律断,弄得一清二楚的,嗳哟哟,你们倒好,随便说一句要怪妻子偷人倒把胡安的罪过都轻轻抹去了,亏得你们不是当官的,要是你们,那柳氏,胡氏夫妻,人家三条人命就这样白白没了?”正在她们说的热闹,也有个妇人突然道。 她说的更加有理有据,更让人心服,不少人也就跟着她说起来。 “你这说的有道理,杀人偿命是应该。” “对呀,谁知道柳氏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她人都死了啊。” “听说被砍得血肉模糊呢,啧啧啧,所以柳家才非要死告,连外孙子们都不顾了。” “真的呀,那么惨啊!” “是啊,人家人都死了,可还有人故意想往死人身上泼脏水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个什么心?” “自己也是女人,还非要跟女人过不去。” “她家里肯定有个恶婆婆……” 眼看话头渐渐又转了过去,好容易引到这方面的话头没走时又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有两个妇人随便搓洗了几下自己盆中的两件衣服,便结伴一处归家。 见身后无人,两人叹了口气,“这钱真是难赚,要不还是算了,这几天我们四处换地方,连嘴皮子都快磨坏了,才有一点儿风向,立马就有人打破,根本就扇不起来。” “可不是嘛,官府这回的公示牌上明明白白将要处于死刑的几个人都挂了出来,为什么要杀头,犯得是哪条罪,清楚的很!除了胡安他娘还坚持在那个牌子下头苦求,如今连问的人都没有了。” “五两银子啊!事成之后五两银子呢,反正柳氏都死了,帮着胡安他娘说几句话又不会怎么样,要不,明白我们去珍宝坊那边去试试?那里偶尔会卖些限量的卤肉,味道美的很呐,那里的人也多。” “好吧,反正冬天没啥事。” 自从河西畔桃江边上开了博味楼,顺水而上又是白山的山西学院,那一片房舍日日有新,渐渐就兴盛了起来,反倒是以往的河东,虽说未到萧条,那东香楼却再也不是隐约中的太原第一酒楼。 最高层的里间,还有不少商人在一起会聚。 “黄爷,看来在太原,这把火烧不起来啊。”那人眼小却极有神,不会给予人猥琐之感。 听他这样一说,有人附合着,“打从贾政来到山西,先是开了博味楼张显自家之感,跟着就用重利诱惑山西的大小官员,如今别说在太原,就是在山西,也没有人要驳他的话。他这个人重视名誉重过一切,跟着他又有钱捞,他想一言九鼎那还不容易,我们都是商人,怎么跟当官的斗……”这是觉得事不可为,想要退出的家伙。 黄介把酒杯重重放到桌上,酒液溅出泅湿了锦花桌布,却未发出一点声响。 “贾政是官,也是个挺厉害的官!可他却是用得我们的利益去欺瞒糊弄那些官员与朝廷!他虽然没禁止咱们继续自己跑商经营,却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去量我们的地,算我们的人头!是,他是还没跟我们做对,可他已经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面了!你们不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才想把他弄下去的嘛。”黄介见他们都看向自己,“他贾政是官,我们山西人就没有官了吗?他们还在京城圣上跟前呢,贾政这样管,那些官爷们一样有意见!凭什么贾政在金陵弄了那么老些祭田就可以,他们在山西就不行,真按照品级规定来约束祭祀之田,弄得老大人们要缴田租不说,在家里面子也过不去。” 看大家终于又开始点头,他微微一笑,“你们别担心,找那些无知蠢妇去传话当然没什么人信,可要是德高望重的人来说呢?” “什么德高望重之人?胡安杀妻确实是板上定钉的事啊?要是他们乱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 “所以不能说胡安杀妻是错,而是胡安杀妻事出有因!”黄介眼里满是怂恿恶毒,“胡安为什么要杀妻,不是他做生意失败,而是柳氏偷人,一定要柳氏偷人,而且就跟我们教胡安老母说的那一样,是柳氏偷人被下人胡货发现,她又跟胡货有染,让其杀了通-奸者!柳氏有罪,她偷人在先杀人在后,所以胡安才会杀妻,但他杀的没错!只是一时义愤,事出有因!”黄介说得眉飞色舞,似乎他说的这一切,都跟他亲眼所见一般,“至于胡货夫妻,那不过是一对下人奴仆,打死了就打死了,没什么关系。” “对呀,柳氏偷人,就该浸猪笼,有故杀妻者不用判死刑!” “可这事大家都知道不是这样啊!人家有理有据,物证人证均有……” 黄介瞪了那人一眼,粗暴打断道,“所以要让人觉得绝对不会说假话的人来说这个话。” 小眼童因眨了下眼,“难道就是黄爷所说的德高望重之人。” “正是!”黄爷站起身来意气风发道,看来他知道那人一定会让他得偿心愿,“我也就不卖关子了,那就是静音师太。” “太清观的静音观太?” “她,她怎么可能会站出来说这样的话呢。” “出家人四大皆空,而且柳氏都死了。” “哎,不要管她为什么会说,只要她说了,柳氏就死了!静音师太说她通奸,她就一定通奸,哈哈哈,贾政不是把判决的折子都送去三司了嘛,今年尚让他过个好年,一等皇上开御笔,咱们这火也该烧得够旺了,肯定让他狠狠得喝上一壶!” 大家顿时拍桌欢庆,互相举杯,他们其实多不是晋商,而是别处的商人。 晋商为什么发展得那么大那么快,能够赚钱壮大,除了他们自己辛勤努力不顾生死敢四处打拼之外,也有赖于当地官府的支持,前任的山西巡抚虽然贪,可也一样没有涸泽而渔,甚至在自己的的能力范围内大力扶持帮助,跟着贾政到任,他更是一来就把十大晋商给牵在了手里,驯服得他们比猎狗还听话。 说修山西学院就拼命捐钱加工人修筑,说要修这里要改那里,要缴足田税人头税也样样听话,但贾政也没亏了他们,让十大晋商入股一起弄了个什么通达物流,先是打开商路,据说生意都做到巴蜀去了! 还有那个什么万物商会,还弄了个什么金陵太原友好商贸互通之盟,里面的物品可以通过友好竞价大家分着来采办,偶尔有时候出现短缺或者失误,只要在商会里信誉可靠,有人担保,甚至还可以从里面支出银子东山再起! 消息互通有无,大家价格统一,公平合理经营,加上个个加起来都是巨富,做生意如同赌博,可有了万物商会在,最不济也能重头再来,哪个商人没有壮志豪情,听说乔家更是把皮货卖到那个什么大不列颠国去了,就是贾政的夫人娘家王家给牵得头,人家之前迎过圣驾,哪个国家的人都认识! 看着晋商这中国头名的帽子要戴得真稳当了,他们连汤都捞不上一口的人岂能甘心,射人先射马,杀敌先杀将,只要贾政倒了,这些开起头的一切都会化成泡影,他们的田租照样只缴三分之一,那些在京里的山西官老爷又可以无限量设定祭祀之田,让他们的亲戚们来依附不用缴税,那些通达物流跟万物商会,就马马虎虎由他们宁波、洞庭帮会来接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的大姨妈特别不舒服,昨天请了假,摸摸哒各位小天使们。 如果顺利的话,马上贾政跟王夫人就要回京城了,唉哟,今天为什么特别想剧透,我要忍住…… 大家晚安。 第127章 演戏 算着今年又不能回去过年, 贾政想着家里的母亲, 抽出空闲来领着贾珠好生亲自把礼单打理了一番, 另外福字对联等条幅并还有给予家里诸位的家信,见他们在书房忙着, 王桂枝由着彩霞去看着添, 她年尾也忙, 家里几个小的不添乱就算好的了,李纨如今挺这个大肚子,虽然是不再害喜, 也要让她多活动活动到时候有力气生孩子, 可也不好安排她多做事,干脆让她陪着元春等一起给家里写信算了,等贾政的礼单出来,由她看着出去装车。 彩云却来告诉王桂枝道, “二爷跟三爷要去墨家玩,二姑娘也要去,大姑娘就跟着去了。” “怎么家里还没胡闹够,还要跑到人家家里去。”王桂枝笑道,对于墨家, 她倒不是很担心, 单看墨家老太太的品性, 能把墨天教育成那样一个好孩子就知道了。再说元春也在,还有身边跟着的人,就是怕麻烦了别人。 “让人送些点心过去吧。” “是。” 王桂枝正听着主事的们汇报, 又到了年尾,该总结该准备的都应该筹办起来,一会儿又有人来找门外的婆子说话,那婆子悄悄道,“太太跟正跟管事的说事呢……” “好妈妈,您好歹问问彩云或者彩凤姐姐,不然到时候我们那秦大娘的一巴掌下来,小的可掌不住!”那丫头伶俐得多央求了几句。 那婆子也怕真出事,就找到彩凤说了,彩凤越听眉头蹙得越紧,最后听完忙走到王桂枝身边,在她耳边把事儿都说了。 “什么!我那么防着他们,居然还有人敢跳出来,什么老尼姑。”王桂枝气得直拍桌子,彩凤忙把去捧她的手,“太太,您生气怎么拿自个儿身子出气!” “是,我是不应该拿我自己来出气。来人啊,给我备车,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出世的‘慈悲’老神仙要跳出来说一个死人的不是。”王桂枝恨声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就回来。” 从未见过太太生这样的气,那些管事的哪里敢不从,都恭敬应是。 坐到马车上,王桂枝还冷笑着,“去把你秦大娘跟她那帮娘们叫上,既然好好的道姑不想当了,我这个布政司夫人也就陪她玩玩。” 真真可恶! 什么样的出家人才会往一个已经死的女人身上泼脏水,简直是不可理喻!那些佛经都念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说实话,东府都收了一个小尼姑,她还见过几面,那个小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可怜,看着贾珍就跟看天神救星一般,可见以前在那个什么水月庵里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这个静音观主有些名望,又怎么会不懂得当今女人家的苦处?居然还敢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污蔑一个死人!胡安的母亲眼看着儿子要死了,失心疯一般想为了儿子脱罪信口胡说还勉强算是情有可原,可她一个观中的修士道姑,无端端得,为什么要站出来说那样的话! 她这样的人说出柳氏偷情的话,又怎么会不让别人相信呢? 就是像这样的人居然会说谎骗人,才更让人觉得可怕生气恼火! 别的事,她能忍就忍了,毕竟朝代不同,随方就圆,要守的规矩她当然要守,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人家在她的店门前不知羞耻,何为清白的想要让死人背黑锅,她王桂枝不能忍! 不管那个静音老尼姑是收了胡家的钱,还是想着趁这个大家都有谈性的时候想混一波名,她都会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太太,到了。” 王桂枝点点头,伸手出去,周瑞家的扶住她,她半弯着身子瞅了一眼那边,果然有群人围聚在那边,“是在那边吗?” 秦大娘赶紧道,“是,就是在咱们珍宝坊前面这里。”头几天好像也有几个婆子在说这胡话,可都让她让人给按住了,可今天不一样,来的这个居然有许多人认识,她站在那里,开始她还以为是要求些布施呢,连干饼面米等东西她都准备了一些,没想到她却在讲什么因果报应,许多人也就凑过去听,这也没什么,可到了后头,就渐渐不像了,她瞧着不对劲,怎么说着就把话头提到了杀人偿命跟偷汉杀人上头去了呢? 可这个师太却跟以前的妇人不一样,她开口说一句,却被人给拦了回来,这才让人告诉了主子。 王桂枝下了马车,身边的丫环婆子簇拥着,就算是未曾盛装华钗,她的眼神一扫过去,众人都不敢高声观望,默默得退到了一边,给她留出条道来。 本来款款而谈的静音师太看着来人华衣美婢,更有胸前那块魄宝艳光夺目,连手里捻动着的佛珠都忘了。 “你是谁?” 王桂枝先声夺人,她怀郁气而来,口气自然不佳,但却无人觉得她不对。 静音愣了一下,双手合十,“贫尼静音。” “你是个尼姑,今年有没有四十岁了?什么时候出得家?”王桂枝轻哼一声,“你可知道有句话叫做,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夫人为何初次会面就咄咄逼人!”静音不知道来人是谁,也根本没料到她居然会对着自己如此饱含不尊之言。 王桂枝嗤笑一声,“我只不过问问你的话,你就觉得我咄咄逼人?可你对着柳氏一个死人,却也敢出口污蔑,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出家人的份上,我不光想问你,我还想打你呢。” 这一阵疾风暴雨,气势压制让静音的双唇都颤抖了起来,她心底何曾不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可为了整个太清观,她,她不得不这样做! 静音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解释道,“我静音六岁为尼,如今四十七岁,静心修行,从来……” “三十多年的修行,就修出你这样的品行来?”王桂枝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如此不堪一击,要不是这个老尼姑真的做事过分,她都想算了。不过想想,也许就是因为谁都不敢真正挺身而出为柳氏说话,才会越闹越过,什么样的人都想在她这个死人身上弄点好处出来,就跟上辈子自杀都要跟医院要到了钱才会闭嘴一样吧。 “我倒要问你,你既然修行多年,知道出家人不得诳语,那你指证柳氏,你有什么证据?难道就凭你的一句话,就比当官的还有朝廷的律法还要厉害?”王桂枝看着静音,“就算是你说的是真的,那柳氏偷人,你怎么会知道的?那柳氏偷人,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你不早说?偏偏要等到她死了你才跳出来说,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出家人就可以随便胡说事非了吗?我告诉你吧,就算是出家人,出言诽谤也是要论罪的!” “这位夫人是谁啊,说的真有道理。” “可不是嘛,刚才明明是在听她讲佛法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到柳氏身上去了。” “早就知道这柳氏被胡安给杀了,连劝阻得一对仆从夫妇都给杀了,怎么静音师太居然还那杀人的说话?她不是应该教人向善,劝人从良吗?” “原来出言诽谤也要论罪啊?” “这回真长见识了,这话也不能胡说啊!” “就是,这肯定是官家太太吧,说话就是不一样啊。” “嘘,小声点,听人家说。” 王桂枝看着静音双手发颤,竟不知道自己还有说话气人的这一天,真还是,蛮痛快的,她便又缓声道,“我也信佛,知道什么叫佛祖慈悲,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像你这样‘善心’的!”她而看向众人,语重心长得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官府为什么要杀胡安,是因为他伤人性命,甚至是三条人命!胡母怜子,悲痛万分在官办牌坊下哭泣,那是她的自由,此理不通但此情可悯,但你!”她转而面对静音,“你是个出家人,还是个有名望的师太,为什么要去污辱一个死了的女人,难道就因为你出了家,不再为男女有别而计较,就可以随便指证一个女人的不名节吗?” “我……我没有……”静音被说的全身发虚,还是身后的两个小徒弟扶住,她才能站稳,她不应该答应的,就算是去死,她也不应该来,她受到这样的羞辱,是活该,可是她却不能带累了太清观的名声! 静音猛然睁开眼,她不能再让眼前这个人说下去,她全身一挣,可身边四周都是人,只有王桂枝处才有空隙。 她错了,她一个人错就好,不能让太清观跟着她错,人死道消,她早应该知道的,静音深吸一口气,就打算从空隙处穿过去,直接一头碰死。她主意打定就要往前冲,可惜秦大娘跟周瑞家的早盯着这个老尼姑,就怕她狗急跳墙,万一冲撞了太太,不小心伤到了太太,看她过来,立马一人一边死死得压住她。 “哼,你这个老尼姑,果然是我们家太太说的点不错,还修行多年呢,不过几句话你就想跟我们太太拼命!”秦大娘的力气可不小。 周瑞家的就是看秦大娘一人也能将这尼姑控制住,也不敢松手,口中更道,“我们太太能下降跟你说几句话,你还敢炸刺儿!” …… 说不过就想开撕吗?王桂枝想着,这人的脑子怕是不太好,也没看看她身边几个人,就是她那边一起上,也是三对一,能打得过吗? 对了,像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名望的?难道在这个时代德性是这么好糊弄的?王桂枝隐隐约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不及深想,就看到静音一脸哭丧,悲切得看向她,挣脱不得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张口伸出舌头就想咬下去。 “快,快阻止她。”王桂枝被吓到了,咬舌自尽! 这犯得着嘛! 又有官兵打马而来,“都退下退下!” “胆敢伤了夫人一根汗毛,把你们通通都抓进大牢治罪!” 原来贾政在书房写完礼单,便想跟夫人商量一番是否添减,来到抱厦厅却只看见多位管事的,不禁发问,知道夫人气冲冲出去,身边却连个人都没带,不由赶紧让人去护卫。 那都监领着一队兵丁才追至,就看到夫人的车马在外头,里面却是人山人海似的,里里外外都是人头,根本连布政司夫人都看不清楚,此时还有王桂枝惊慌得说话之声,把都监吓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要真是让暴民伤了夫人,那他的官只怕真要当到头了!眼看着的好日子转眼就要化成泡影,把这个一向少于活动温柔到了有点怕事的都监都逼出了真火,随便挥舞着马鞭挤往正中心。 “唉哟……” 有眼尖的早蹲下的,有跟着打了跪下的,顿时场上还站着的就是王桂枝等一行人。 都监粗粗扫了一眼夫人,见她应该并无大碍,这才下蹲行礼道,“夫人万安。”他不过九品,夫人自有诰命二品,虽她未穿凤披,也应该行礼。 王桂枝却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大人快快请起。”没等她再说什么,就当静音身后的小尼姑咚得一声跪在了她跟前,连连磕头道,“求夫人饶命!我们家师太没想这样的,可是黄大爷说了,如果师太不听他的话,他就要,就要把太清观给卖了,还是要,要卖给虚大爷那样,那样开私娼院的人……”她面沾黄土,泪水在她的脸上画出了两条明显的道儿。 “这位大人,难道道观还能让人随便买卖吗?”王桂枝半信半疑着。 都监却是以为布政司夫人在问罪,这好端端地,他可是个都监,也要负责办案捉人,他立马道,“下官知罪,立马就把那黄……” “他叫黄介,是个宁波商人……”小尼姑见机立马便道。 那都监立马就点了一半人马去抓那商人回来细问。 …… 他们配合的这么好,是不是故意在演戏让她出手啊? 王桂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装进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关爱~我这里还有些热,喝糖水姜茶倒是可以,热水袋真的受不了,而且躺着也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据不官方歪门邪道推荐,说找个男人通通就好了……鱼:这更不靠谱了啊!) 第128章 巡抚 “夫人!” 贾政随后而来把王桂枝带了回去, 到了屋里, 大家都体贴得退下, 留下他们二人单独说话。 王桂枝不等贾政开口,就双手拉住耳朵做道歉状, “我错了!对不起嘛, 我也没想到那个尼姑三言两语就被我说的要自杀了嘛, 更没想到你的手下会来得那么快,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又是抽人又是抓人的……” 听她这样说着, 贾政苦笑不得, “那你这到底是在道歉呢,还是在解释呢?” ……呃 “是我错了嘛,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气啦, 啊嗯嗯~” 贾政拉住她的手,“我没生气。”她又没做错事,他为什么要生气。刚才他已经听人说了,有个师太在珍宝坊门口聚众闹事,说柳氏与人通奸什么的, 夫人生气才去的, 至于之后夫人居然一言便劝退那师太, 羞愧地要咬舌自尽,跟着听到不平之事后当场派人去抓那奸商,虽然算是有些越界, 但都不妨事,夫人为他的名声官誉着急,他如何不能担当起来,只是,还有一件事。 “只是你平日里都知道担心我跟珠儿,为何自己出门倒不上心呢?那么多人,万一有人起了歪心暴起伤到了你可怎么是好?”贾政一想到都监跟他描述的场面,就觉得心里没底。 虽然暂时间未能完全弄出一个自己的智囊办事团出来,可到底加上内兄派来的师爷,跟自己当官一年多来的心得,根据他们汇报来的一些消息,已经闻到了稍许不对头,可没想到夫人真是奇兵出士,且贵在神速,立马就把那黄介给抓拿到案,而且罪名清楚,立马可以下狱。 进了监牢,那可就由不得他了,但这些事,就不用告诉夫人,且让她以为自己就是个公正清明的大老爷吧。 王桂枝随便应着,听着突然化身为教导主任的贾政叨叨训斥,嘶,这心情真难以描述,明明好像做对了事,倒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黄介等人的算盘没等下好陷阱套儿,才打了头一张牌,就被王桂枝突然神速得出现在静音师太面前,不但立马击破了黑幕,让她想自杀没死成将丑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更是没等他们反应,黄介这个中间人就被抓进了牢里。 这下其它商人们是怕惹火上身,直接趁着要过年这个当口,全部都匆忙得出清货物赶紧回乡。而远在京城的山西官员们,也就无从得知计划已经有变。 翻年过完元宵,见朝中无甚大事,便把早准备好弹劾贾政的折子呈了上去,同时参他不查民心,虽无心为恶却是地方大任,随下附合,可见处事昏昧等等。 不料皇上看完那些折子,当即于大朝会时又念了贾政送来的奏折,他的奏折如实陈明胡安杀妻一案风波后情,并坦言亏空库银今年已经只差一百七十万两! 他把那些弹劾贾政的折子扔到地上,“朕知道你们为什么总要跟贾政过不去,无非不过是他就是一心一意要为朕为朝廷为天下挖回亏空,伤了你们的利罢了!哼!别以为朕就不知道了,从他到任的那一天起,朕就知道,他这官不好当,可朕是万万没想到,贾政能够把山西的官员收复了,可你们呢?在朕手底下的山西人山西官却开始跳脚炸刺了!” 皇上站起身来,所有的官员全部都跪了下来。 “你们不知道贾政居然能干的这么漂亮,其实就连朕也没想到啊!”皇上此时说的实属真心话,当初选贾政去山西,不过是要制衡那时的朝局,他初初上位,他的亲兄弟不拖他的后腿就应该偷笑了,王子腾是父皇留给他的守卫将星不得有失,综合考量之下,他才派贾政去山西追究亏空,封他一个布政司的官儿,原也没想着他能有什么做为。 可真是没想到啊! 能够在山西那样错综复杂举步唯艰的情况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追回了大半亏空,已经能算是个能吏了,至于他收□□税,为了让下官听派听差,甚至用自己的私己倒过来去送东西给他们等,虽显胡闹却是有效,如若不是如此,山西今年的夏收秋收,又如何能满仓满谷且不起民怨呢? “一些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话,你们也好意思上折子?简直是浪费纸墨,浪费朕的时辰!”皇上的目光扫过那些山西官员,他们虽然因为回避政策,不得回山西为官,那哪一位不是家宅宽阔,良田千顷,贾政要按祖宗的旧规收租,收的好! “你们十年寒窗苦读,得登龙榜,当朝为官,想要荫蔽亲戚子孙,朝廷何曾不允许!但你们太过分了!好比你,柳知书,你的名下,可足足有一千六百八十亩地,你当官才几年,怎么置下来的?你一个人就要免一千六百八下亩,那别人呢?当朝的官员个个都这样,田租赋税都直接交给你们好了,就让朝廷喝西北风去吧!真真可恶,还有脸参别人,你怎么不参参你自己!” 柳知书满头大汗,只敢磕着头求饶。 “你们要是眼红贾政家里的祭祀之田,就先问问自己的父母,祖上赚没赚下基业来,再问问自己,有没有本事真拿自己的钱去置田买地,没这个本事,就少看着别人家里好,荣国公宁国公在世的时候,连朕都要尊称一声,你们眼里就没有祖宗了吗?都要忘记孝义德性了吗?”皇上大声说着,心中着实痛快。 众臣们齐呼,“不敢,请圣上赐罪。” “朕也知道,你们就算是此时不出声,心里也不服气的。”皇上坐回龙椅之上,“那朕就给贾政派个巡抚去。”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听皇上刚才那意思,明明是要偏袒贾政的,怎么突然又要给他加个婆婆了? “仪郡王出列。” “是,儿臣在。” “现着你去山西担令巡抚一职。” “谨尊皇上圣御!” 仪郡王恭敬当朝领命。 下了朝,百官散去,到了宫门口还有些议论之声,“仪郡王今年不过十六,如何能担当巡抚一职,皇上这明摆着还是看好贾政啊。” “贾政为皇上为朝廷办事,皇上自然会高看他一眼。” “没想到贾门里竟藏着这样的人物,当初在工部做员外郎那么些年,谁竟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谁让王家有钱呢?你怎么不讨一个能赔着本帮你赚吆喝的老婆呢?” “嘘,禁声!说谁呢,当心……” “对对对,反正这亏空追讨是势在必行,圣明烛照,咱们也要跟着才是。” “这才是正理。” …… 延福宫。 仪郡王元康凑到皇后跟前撒娇,“母后,怎么父皇突然就派儿子去山西?”他哥可还没正经派过什么差事呢,也就跟着办了一回恩科,他这个做小儿子的…… 皇后摸着她幼子的鬓边,“你只管听你父皇的话就是了。” “我怕我干不好,山西一方巡抚多大的官儿啊,那个贾政不就是当了个布政司的官儿,就总是被人骂得够呛嘛。”仪郡王卖乖扮小着想从母后这里讨点儿主意,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他这去了,是看着办呢?还是顺着办啊?是明着来呢,还是要暗底下有什么交待? “你看看你弟弟,让他办一点儿小事儿,就在这里窝在娘在怀里打滚。”皇上口中这样说,但语气十分宽容,显然并没有生气。 显郡王在他身后两步,笑着道,“他只当自己没长大呢。”亲弟弟和儿他倒是放心的,不比六叔跟父皇总是处不好,在王府之时,他可是看着弟弟出生,在母后跟他的呵护照顾下长大的。 再说派弟弟去山西,也许别人还不明白,他心里清楚,一来呢,可以堵住那些官儿的嘴,顺利让贾政把亏空都追补上来好成为典型,这第一大亏空都填上了,便可以催促其它各省的亏空了。二来弟弟人小却一向机灵,让他去看看贾政是不是能欺瞒之意,免得父皇夸奖恩典都要出来了,万一这个典竟是个“假”的,那可不是玩的。三来是弟弟的身份正好,要是派他去,就显得父后猜忌过重,而幼弟去,他年不过十六,只会让大家觉得这是皇上有意为儿子添些荣光,同时照顾贾政之心。 “该长大了!” 皇上轻轻咳嗽一声,皇后忙上前来抚就,“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天下的恩泽都在您一人之身,您可一定……” 皇上今日心里舒畅,“好了,我的皇后,来,摆宴,我们就在你这里为小四送行。”他看向仪郡王,“你去了山西,好好看看,看看那贾政是不是真那么有本事。” “要是真的呢?”仪郡王随性问到底。 “嘻,你啊,要是真的呢,朕就重用他!” 仪郡王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派他去当个摸底的钦差,好,知道要去干什么他就开心了,便更是如同彩衣娱亲一般,扮小卖巧,说些笑话让皇上皇后都笑得合不拢嘴。 王子腾第一时间将密信发往山西,提前通知贾政,仪郡王将为山西巡抚。 “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他端起酒杯,跟妻子一连对饮三杯,“好!” 冯贞兰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帮他斟酒,“您觉得好,那就肯定好!” “我儿子呢,把他抱来我看看。”王子腾想着不论贾政还是皇上,都从来没想着娇纵儿子,他也不能让儿子堕了自己! “儿子早睡了,您也是。”冯贞兰嗔了他一眼,“您就放心吧,家里眼下就他一个小爷,还能不照顾好了?” “就是怕你照顾得太好!”王子腾道,“你可知道,皇子每日课程是多少?你就算是不比着龙子龙孙,难道还要比妹妹差不成?咱们家的哥儿可比她的小哥儿还大呢,人家如今可是进了幼学的。” “……老爷您说的是,我一定上心。”冯贞兰原本还不以为意,想着儿子还小,可一想到妹妹的孩子比她的还小,却已经入学念书了,难道还真跟在府中的薛蟠一样,到时候连贾府的家学都呆不下去……她打了一个寒颤,不行,这绝对不行! 王子腾自己也有了成算,打算请先生回来,自己也要亲自教导,“大嫂回去了,那薛妹夫?” “他好多了,可还不能开口说话,所以还得将养一段时间,不过手脚能动,已经能签字批复,看来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冯贞兰道,当时也是险啊,还好王太医跟张大夫的意见都一致,加上马大夫那段时间几乎十二个时辰看顾着,总算是把薛妹夫给救了回来。 “大嫂真跟贾家定了亲……我这心里,怎么有点不安呢。”冯贞兰想着大嫂的品性,着实有点担心。 “怎么了?你是说识字念书是吧,我已经跟大哥说了,贾家如今是书香门弟,让他找个女先生,好好教导一下侄女,总不能让他们夫妻俩连话都说不上吧。”王子腾并没有往心里去。 “那……” “好了,别提他们了,来,再陪我喝一杯。” 城门外,一片银装素裹下,一行打着旗敲着锣鼓的长蛇队马缓驶出。 “二哥,咱们回吧,这天多冷啊。” 诚郡王缓缓收回视线,“是啊,这天多冷啊。”中宫之子,真占便宜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姨妈送走啦!开心~~~~ 有五十条留言明天就加更~爱你们~ 第129章 随意 贾政收到王子腾的信, 很高兴得告诉了王桂枝,“夫人你来看, 山西巡抚派下来了,是仪郡王!” 王桂枝奇怪问道, “老爷,怎么您上面加了个官老爷,还是位皇子呢, 您反而挺开心呢。”谁不喜欢自己当家做主啊。 “哎, 夫人你就这想错了, 仪郡王来了,非但不会碍事,反而会让我们的一些政策推行更加容易。”贾政笑道,仪郡王是皇上的幼子,还是皇后嫡子,派来山西, 不就是给他贾政撑腰来了嘛!反正他尽力一试, 将亏空的库银如能都填补完成, 这功绩就是不算在他贾政的头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内兄说的很对,一时的风光并不能代表以后,只有平稳顺利得渡过,才是他们这些功臣后代们的坚守之路。 再说既然皇上相信他,派了自己的嫡皇幼子过来,他的表现就能更能如实得在圣上的面前呈现!一想到这里, 贾政的胸口都觉得发热。 “这样吗?”王桂枝见他似乎并不担心,反正到时候也轮不到她出面接待,她也就放在一边,“老爷心里有数就行。”又想到一件事来,“他是巡抚,又是皇子,那官祗是不是要收拾一下?”想到当初他们来的时候,贾政跟贾珠对着那些以前的旧例开销头痛的样子,“不是要说增加多少富丽堂皇的家具陈设,您想想,人家是皇族贵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就把官房跟沐浴间跟咱们一样弄一下,噢,反正皇子这次来应该是单身,巡抚官祗也不小,弄个小浴池也没什么……”这个钱她觉得还是应该出的,毕竟是上头的领导嘛,就交给如今的墨王合作社来办好了。说实话,墨家老太太真是把墨家的一些人给埋没了啊,虽然他们代代主家都没人科举入朝为仕,可从来也没说不能为商为工啊! 有了这些忠心耿耿手艺高超的能仆们,怪不得就算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小也过得挺舒适。那些师傅的手艺们真是没话说,就是徒弟少了点,不过没关系,她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每从她这里挑选好苗子去学,让原本跟在她身边的工匠们跟墨家人多多学习,互相交流,以后每位大师傅身边起码要有二十个学生吧,嗯,再招些贫苦子弟们好了…… 贾政对夫人在家事上的信任感是很足的,“好,这就交给夫人来办。”他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准备招待?” “老爷您好笨呐,虽然我哥哥是提前给您打了招呼让您早做准备,可要是您真的早做了准备,不是就让仪郡王知道咱们在京里的消息灵通了吗?那您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受了气冤枉的小媳妇,而是个手握重权的刁妇了。” “啧,夫人你这形容……实在不雅。”贾政握了下她的手,好在是在房中与他说话。“那我就当没这回事?” “我看呐,您就当没这回事,照样办事,到时候仪郡王要来的时候,不是有快马的先骑通传员嘛,那时候您再领着大小官员去参拜……” “不错,就这样办吧。” “山西这里这么多煤,有没有铁矿啊,要把煤运出去再治炼不是白白添加了成本吗?这回皇子都来了,您要不要试试撺掇一下他,在山西弄个试验点试着烧制新型钢材。” “夫人,您说的那种钢材可是真有此物?难道海外之国真的就那么发达了吗?居然比泱泱中华更能发明利器重工?” “那当然了,我怎么能骗您呢,老爷,您想想看,要不是早就听说了弹簧一物,我为什么会一直问您呢?不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不是弹簧的结构有问题,而是本身打造它的材料就很有问题,根本没办法经受得起百斤之内的反复压折,所以才会易断易折。” 贾政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是啊,夫人又不曾见过,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她一深宅妇人如何能得知这些事的呢,“那此国离我们远否?” “这个您要问问咱们山西的商人们了,听说他们最远的已经将物品销售到俄国还是什么国家去了,不过这也没到尽头呢,在俄国的那头也还有国家,只是我们中国在这一头,而人家的国家在遥远的那一头,又隔着海,我们就不知道罢了。” 原来如此之远,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贾政正准备拂去自己心里刚刚有了那么的一丝丝担忧,“既然是遥远千里之外的海外小国,就不用担心了。” “是吗?他们的国王女皇可跟咱们的皇帝不一样,他们呢,就喜欢扩大自己的版图,嗯,就跟西藏那边的游牧民族一样,天灾没饭吃,怎么办呢,骑着马过来打劫一下,要是天气好收成好,没什么事干了,那更要骑马出去占领土地。”王桂枝已经有些想睡觉了,她迷迷糊糊回答着贾政的话。 简直是可怕! 怎么会有这样的国主,这样喜欢攻伐侵略的国家!贾政却更加担心起来,忙又问道,“那他们又有钢材可以做武器,平时动不动就喜欢侵略四方,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圣上呢!”当初要不是四邻作乱,先-祖皇帝也没可能夺得天下,就算是边垂小国都时时注意,可何况如此狼子野心的海外之国! 虽然如今天下太平,可也不能忘记当初的风波动乱啊!身为武官后嗣,贾政就算是再板正向文也有股男人保家卫国之心。 “反正皇上都好大喜功嘛,觉得上天下地唯我独尊,哪里会瞧得起别人饮血驭马,报上去或许还会觉得小提大作,堂堂中华,数万万人口,岂会怕战……嘻嘻,反正到时候真□□大炮一打,就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了……”王桂枝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留下贾政被震得面色苍白,夫人不懂事,不明白打仗打的不是什么皇上的高傲,也不是百官们的信念,而是实实在在的钱粮!没有武器装甲,没有马匹粮草,就算有十万之兵众又如何?饿上两三天,只怕连饱食的小儿也斗不过! 他之前虽在工部,如今在山西追补亏空,这才知道单是山西一方不论是粮仓库银,都根本是空空如也,加上大哥贾赦时时送来的欠银还款名目,贾政可是清楚,此时的朝廷,根本经不起任何大难,如真有那样的虎狼之国,以侵略索取之心而来,到时候只怕……危也…… 贾政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明月,孔夫人曾言,经世致用,大学则言,治国,修身,平天下,他,能做到哪一样呢? 他眼神灼灼得回过头,“夫人,您且看为夫……嗯?夫人,夫人你别睡啊,你听我说……” “爷,爷,您说这样能行吗?”贴身大伴秦保面净无须,腔调平和,此时脸上都带着一丝忧愁。 仪郡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佩剑,“当然能行了,还有武师傅在,我们去的是太原城,又不是盗贼窝,你怕什?走着!”他轻轻一夹马腹,胯-下青骢俊骑便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秦保忙也甩鞭跟上,“爷,爷您等等小的。”至于武师傅冷静不语,早已经跟在了元康身后。 好容易秦保才追上他们,他不擅长骑术,只觉得被颠得七荤八素的,总算看他们停了下来,差点儿从马上滚到地上,还是旁边有人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倒在地。“多谢这位小兄弟!” 秦保站稳之后,忙向抬手托举的他的人道谢,只见他身穿一袭白色直裾深衣,头戴同色儒巾,一派读书学子之风,更加恭敬作揖。 “不用客气!”齐工爽朗回礼道,“几位是刚来入我们山西学院的吗?” 秦保正在否定,就见自家爷回身拱手笑道,“正是,一路打马而来,原来就在这处,险些要错过了。”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不会错过的,你再往前一路,就能看到学院金字大匾。”齐工脸上满是自豪骄傲,“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御赐亲笔。” “是,早就有此听闻,想见识一番了。”元康道。 齐工打头领他们往前走去,“一会儿你尽可以大方观摩观看,只是到了那处,同时也是下马之处,不论先生学子,除非是重病意外无法行走者,都要通过思学路进入学院之内。” 元康脸上带笑,“不知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不敢,我是乙字班第二期学员齐工。”齐工将腰间佩带的铭牌轻轻托举了一下,见元康面嫩年轻,明显比他年幼,便道,“以后小兄弟若是能进山西学院,也会有这等代表身份的名牌。” 元康却指着有一行路过同穿同样衣袍的人道,“那他们怎么有人是青色的,或是黄色的牌子,与你不同?” “噢,那肯定是考试之时得到前十名佳绩的学长们!”齐工不禁也看向正在爬梯的几个人,语带羡慕,“青花带兰,是棋画;黄花带菊,是书经;红花带梅,是琴算;绿花带竹,是骑射;在山西学院,学子们不但要通识四书五经,就连君子六艺也是不能够荒废的。”如果总是成绩不佳,连续三次被先生们总评为下下者,就会从免费生变成付费生再考察一年,若是这一年还是无法进步,就只得劝退了。 居然有如此之分!元康心里点点头,原以为大家都穿着统一,以为只是显示有教无类,原来也有比较之术。 “走吧,今日到明日都是报名报到之期,我领你们先去登记排位。”齐工兴冲冲得带着元康往上面爬,顺便对秦保说着,“也就是这两天你们能上去,不然就算是到了上边,守卫也不会放你们进去的。” “这是为何?”秦保不禁问道。 齐工哈哈一笑,“山西学院的学子们都统一着装,每四人一室同居,自行打水漱洗,于课堂一同念书,一同练习对奕骑射琴操游戏等,也是一同于大食堂用餐,不用奴仆佣人在侧服侍。” 元康眨了下眼,他还从来没试过,“全部都要自己干?” “全部都是自己来。”齐工抓了抓头,“其实除了内衣是自己洗的之外,外袍长衫是可以托舍管嬷嬷们代洗的,但别的都一定要自己做的,师长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故……” 总算登到思学梯的尽头,就见迎面不止有孔圣人的画像,另有几位儒法道等流传下来的名士之像于高木红门之上,门早已洞开,他们一行人才进,就看左边一面等人铜镜,右侧竟是一面同等宽度之纤微毕现的玻璃镜! 齐工介绍道,“这是整心道。”他双手背在背后,“山西布政司贾大夫一心为公,特别从洋人处自行掏资买来此镜,就是要让每一位进出山西学子们明白,时时要不忘初心,学山如海,涯无止尽!” 元康装着佩服的样子多看两眼,由着秦保夸赞,啧啧,这贾大人看来确实有把刷子啊,起码在怎么收服人心这上面,挺能耐。 “不知道小兄弟你带了户籍没有,要是没带可就不行了,毕竟想进山西学院的学子太多了,虽然它有年龄限制,三十五以上十四岁以下的不收,可就是这样,也有太多太多人来了。”齐工突然道。 “为什么?”秦保出声发问,他身上就藏着能代表自己爷的印信官册,可却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 齐工大惊失色,“你们不知道吗?山西学院是不收费的啊!”他双拳紧握,“这偌大的学院,上下三十八位讲师,还有所有的陈设器具,包括一日三餐!通通都是贾大人以权势逼迫山西的十大晋商们出资修筑,饮食衣裳由其夫人独力承担的!所以,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才得以进学!” 一想到那时候他娘带着全家所有银钱,却被学官告诉他们,只要核实身份正确,家族清白,可以不需要任何钱粮便可上学,当时他娘都跪下来朝学官磕头,他的眼泪都忍不住要夺眶而出,谁又不想自身的改变命运!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苦于食不填腹,如何还有余钱读书求学! 这一句话出来,真让元康深深震憾,没想到贾政居然有如此之心!也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 “齐工,你这么早就来了?” 有来人走了过来,见齐工领着几个生人一脸激动忘情的样子,以为元康三人尴尬,便解释道,“你们别见外,齐工跟我是整个村里唯一被选中的山西学院学子,能得沐学德,实在是圣上赐于我们山西的大恩德,故齐工每见有新来学子,必有放浪之态,见谅见谅!” 秦保听了这话就觉得顺耳舒服,“那是,我们圣上洞若烛火,不然如何能……”话未说完就被元康踩住了他,他不敢叫嚷,只维持着原有表情收声。 “能把贾大人这样的好官派来呢。”元康续言道,他是来听真话的,让这小子带到歌颂父皇上面去那有什么意思。 来人也点头道,“是啊,贾大人确实是位好官。” “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元康遂问。 齐工看了来人一眼,双人都同心同感,便道,“听说我们山西出去的官,都很不喜欢贾大人,时常在京里弹劾贾大人的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怕……” 元康还想细问,又听到一句浑厚呵斥之声,“学子无礼!学规如何,马上背来!” 就见齐工与来人都弯身拱礼然后齐声背诵道,“于学之中,非礼勿言,不实之言,不可乱传,实事求是,非议不可……” 元康看呵斥之人也身穿直裾丈青深衣,除却儒巾外轻拢黑纱,外袍之外仍罩有一层纱衣之外,与学子们无甚不同,原来这山西学院,要遵守规矩的是从上到下。 听完他们背诵之后,先生才道,“新人不知深浅,你们不要妄做非议,明白了吗?” “先生教导的是。” “嗯,后日课堂再见。” “先生慢走。” 齐工与好友莫怀一直等到先生远去,才直起身来叹了口气,“我都忘了非在辩论堂,不得议国事了。” 元康早好奇得很,赶紧问道,“这是为何?” “噢,小兄弟有所不知,只因信息不对等,再说语传易乱,容易生谣言。” “说的正是,就像胡安杀妻……” “齐兄,你又忘了!” “是噢,我差点儿就忘了,真应该打嘴,不过这事应该无人不知了吧,我们说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也知道这事是吧~”齐工朝着元康挤眉弄眼。 元康哪里知道详细,不过他倒有些博学强记之力,想着当日朝上父皇所骂,便续口道,“知道啊,不就是有人故意想扭曲事实,说胡安杀妻是……”他故意缓慢语之。 “情有可原,我就说这事山西人没有不知道的。”齐工得意洋洋得续道,“也怪不得俗语有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贾大人急公好义,而贾夫人更是巾帼不让须眉,三言两语说得那静音师太脸色青白,跪在地上把幕后指使之人指出。真是痛快的很。” 莫怀便言道,“去年年成还算好,今年我们家里又都种了土芋,我娘予我了两百钱,不若我们去珍宝街那里吃面吧。” “甚好!等我领了这位小兄弟去报名,就与你同去。”齐工道。 元康怕真到了报名处要掏名册出来就穿帮了,便道,“我没想到还要户籍之物,要不齐大哥指给我看,明天我自己来也就不妨事了。再说今日有赖齐大哥与这位兄弟领路讲解,若是可以,就让我请两位吃,一碗面吧。”本想说请酒席的,想来过于夸张。 齐工跟莫怀看元康这位小兄弟身边有书童有马夫,想来家中富裕,不缺那几十个钱,便点头同意,指了报名处后,两人让元康稍等,两人去换了衣裳与他一起下山。 秦保见无外人,又看了这学院处竟还保留着不少树木,葱葱繁茂,“爷,这学院可真不错。” “是啊,百年树木,十年树人,更是不错。”元康看着给大树也留下了充足空间的学院广场,还有林立的环绕的房舍楼檐等。这位贾政,单是在这方面的能力,就足可当一方学政了。 齐工跟换莫怀虽是换了衣袍,却仍是直裾深衣,儒巾束发。 “……你们为何要换衣?”元康不能理解,也没见他们盛衣华袍,都是同一色只不过换了个颜色多些花纹何必要换呢?要他看来,刚才那套还显得好看些。 莫怀笑道,“一旬四季,每旬学院要发两套衣衫给我们,可是要时常保持整洁,要经常换洗,万一洗坏了可怎么好。” “不是不收钱吗?”秦保道。 齐工皱了下眉,不过他不屑于下人计较,“既然是布政司夫人一片心意,怎可不珍惜浪费?在学院内要求我们穿学士服,可要是在外边我们也穿山西学院的学子服,就得时时谨慎小心,免得哪里没做好,不小心堕了学院的名声。” “是啊,还是穿自己的便服好些,再说在外面磕磕碰碰,又是去珍宝街市,那里人来人往的多,容易弄污。” 说着话,两人便带着元康来到珍宝街。 齐工道,“这里就是珍宝街了,其实这里原来不叫这个名儿,是叫胡里巷,只因为官府统一平地规划之后,珍宝坊开在这里,渐渐又有很多小吃商户入驻,人流如织,就变成了珍宝街了。” 元康点点头,看着热闹得叫卖呼唤之声,心中只渐渐浮现了一个词,那便是安居乐业。 就在齐工莫怀两人的介绍中,一行人渐渐混入了人流之中。 王桂枝正在珍宝坊的二楼,跟墨家的师傅还有秦大娘说道,“暂时不需要开分店了,我们在山西就把这一个店做好了就行,生意是做不完的,也要留些客人给别人赚钱。” “是。”夫人仁厚他们早就知道了。 “不过我看这厨房还是要请师傅帮忙改造一下,首先他们锅炉之上能不能加设一个柜子还有几个挂钩,可以把提前准备好的荷叶棕叶麻绳等挂起来,方便她们取用,还有呢,那个卤坛子很重的,就连老卤原汤也是辛苦从京城一路添火添水弄过来的,眼下那个坛子裂了一道缝可不能再……”王桂枝在外间说着话,里间元春看着几个小的直接拿手啃着一截截猪尾巴,真跟小猪一个样儿,脸上不由挂着笑容却轻轻摇着头。 她不太喜欢猪尾巴,吃两口就觉得有些油腻,倒是更喜欢微辣版的泡椒凤爪或是卤鸡爪,可惜爪子如今博味楼也是供不应求,珍宝坊自然没有了。 宝玉见姐姐不吃,便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猪尾巴,拿筷子夹了卤制的鸡心喂姐姐,他只觉得自己都在吃,姐姐不吃那岂不是漏了姐姐,“姐姐吃这个,这个辣辣的好吃。” “好啊。”元春笑吟吟张口接了,看到宝玉给姐姐喂食,美玉圆圆岂能甘心,一个连筷子都忘了取就拿手举着高高得要喂,一个把原本坐在一边的墨天都挤了一下,险些连啃得正香的猪尾巴都弄掉。 “……”墨天想了下,老实退了两步,坐到二楼护栏安静啃着自己的猪尾巴,哼,一会儿又闹起来,贾夫人生气肯定会把吃食都收走的,他先多吃点吧。 元春让弟妹们的盛情闹得哭笑不得,还是南吕见菜有卤汁上前阻止,把小主子们都拉开来,可就这样还是给元春的衣裳沾了几滴。 卤汁色深且味重,元春便微皱起眉头,宝玉美玉圆圆见闯祸了,立马乖乖得由奶嬷擦手洗面又要跟姐姐道歉。 “姑娘,看太太还有一会儿呢,不然我去取了衣裳给您换?”南吕便道。 “好,你快去快回。”元春虽不至于生气,但到底爱洁,不喜欢这异味弄到自己身上。 墨天便朝着美玉挤眉弄眼,气得美玉去追打他,圆圆看了一眼大姐姐,决定跟着二姐姐去玩,只有宝玉反复跟元春道了几次歉,见大姐姐真没有生气,才兴冲冲加入胡闹。 元春笑着摇头,她看美玉这脾气,真跟小霸王一样了。 别处还好,就是胸口有一点味道实在是让她不自在,便走到右侧栏杆处想让风吹吹。 不料随意一望,就看到有个人正解开衣带,还有人给他托着衣袍,要掏出,掏出…… 她顿时大叫,“不得无礼!”又想着非礼勿礼,赶紧回转身子回到屋内,想也知道那个人要干什么,简直是,简直是可恶! 元春忙叫人去看,“有人,有人想……”可这话到了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难道要告诉别人她看到了男人准备小解……她在心底狠狠否决了这个念头,“有个人鬼祟的很,你们去看看。” “是,大小姐。” 真是可恶!父亲特别让商人设立的官房不去,居然会随地…… 元春狠狠得跺了下脚,真是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很尴尬了~ ps:小天使们愿意加更才留言啊,不要刷很多条同样的,这样容易误会我在让你们刷分啊~摸摸哒~ 第130章 贤妻 正准备“放水”的元康也被天降娇斥吓得忙往后一缩, 秦保立马快速给自家爷把裤子提上去系好腰带, 这项本事他做得可是惯熟。 怎么这么倒霉, 元康收回随声而望去的视线,只有一抹浅粉的娉婷身影, 心中更是暗咒,一路到山西来, 虽说不上是餐风饮露, 可这方便问题,他可踏不下进那路边的官房, 就是小店里人家的马桶他也不想用!都是用自己的东西,或者秦保找好地方一边给他挡着一边解决的。 没等两人走开, 珍宝坊里的伙计跟随手抄起身边大漏勺的大娘们便冲了过来。 “你们俩是干什么的?” “怎么跑到这后巷来了?” “……不过看着倒不像是坏人,喂,小子, 快说你们来干什么来了?” 他们来势汹汹,可定睛一看,两个人都约摸是五尺多高的身量,一个身穿暗花万字纹的洋黄锻常袍, 但贾门出身的人,不说衣料能看出来,就说他身上戴得那块青鸟玄佩,融融莹光,就非凡品。 秦保忙上前道,“我跟少爷初至太原城中, 四处好奇,便走街穿巷得观望,我们还有两个友人就在前头排队呢。” 看他们两人两手空空,样子确实不像偷奸耍滑的小人,大家便有些犹豫,是不是大小姐不好意思见外男,所以一时看他们窜进来误会了呢? 秦大娘跟师傅先下来,就见门口的队列似乎排得更长了,原本站在灶炉边的人都不见了踪影,顿时怒道,“干什么呢?都不好好做工,怎么想扣分啊!” 有个人赶紧回来解释,“秦大娘,不是这样的,是大小姐在楼上看到有人在咱们墙外有些鬼崇,所以让我们去看看。” “噢,有这样的事?”秦大娘便走出门细问。 王桂枝转进内室,见孩子们你跑我追的,又转到元春身上,见她居然换了套衣裳,“怎么了?” “太太,是二爷二姑娘们要喂大姑娘吃东西,不小心沾了汤汁。”南吕道。 不是突然行经就好,话说元春还没有来初潮呢,她早就计划好要跟她讲的小秘密居然还没派上用场,王桂枝笑着转过头,拿手指在宝玉等额头上都点了一下,“总是淘气。” 美玉躲到后头,见到楼下一堆人,就嚷道,“母亲母亲,你看楼下有好多人。” 王桂枝走到栏杆旁,果真见像是两方人在对质。 “怎么回事?”她便按住栏杆大声问道,青天白日的,就算是有小贼也偷不到她这里吧。 元康见又是上方出声,屏息凝神望去,却见是一位美貌妇人,有些遗憾,又不禁心中笑话自己,自然不可能是少女站出来,这应该是她的母亲或是长辈吧。想到自己居然在女孩子面前做出那样的事,他的脸上不由觉得有些发热起来。 王桂枝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元康,只因为他双目黑亮,唇红齿白的,虽然衣着看起来不华贵,但看他站立姿态就觉得有气质教养。 要是在上辈子可能还有人能假装,在如今这个只有朱门才时常有肉食,再注意到衣物跟牙齿的,最少也是小康之家。 长的真俊,难道这就是天赐姻缘吗? 王桂枝通过文具店筛选了不少学子,可要不然就真是寒门,要不然就是商户,毕竟跟贾政政见不合的山西官员就算有子弟在山西,也不会让自家的孩子来山西学院。 加上她对相貌与身材的要求也高(有了渠源秀美在先,比渠源长得差的,王桂枝都不太满意),难得见到一个如此俊俏的少年,王桂枝头一回有了相看女婿的热切心动。 秦大娘便跑上来告诉王桂枝,“没什么事,或许是大小姐在楼上看走了眼吧。”珍宝坊卖是吃食,这东西又烫,碗具什么的,又不是像博味楼那样的珍品,都是自家瓷窑坊里学徒们练手的东西。 王桂枝哪里想得到这帅小子是要对着她家店铺墙上干那样的事呢,就笑道,“没什么大事,小误会而已,既然是准备来我们店里品尝的,就请他们一行人吃吧,这账就记在……”她道,“就记在我们大小姐身上,到时候吃了多少钱,从她的月例里面扣。也让她知道一下,冲动行事的后果。” “是,太太。”秦大娘不会对太太怎么教导女儿有任何意见,再说在珍宝坊一碗面最少也才二十个钱,就算再是大肚汉,撑死能吃一两银子去? 虽然心里觉得这小子长的挺好,气质也不错,但王桂枝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太太处理的万事妥当,我马上叫他们把马车叫到后门来。” “嗯。” 那头元春听说这一切,又轻轻跺了下脚,头一回扭起自己手上的帕子来,太可恶了,大家都被骗过去了,可她却不能把真相说出来,那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她。母亲居然还要用她的月例银子来请那小子吃饭! 啊!气死她了。 南吕见大小姐一脸薄怒,不由问道,“怎么了?姑娘?” “……没事,我们的马车到了没有。” “马上就能到。” “那我们赶紧走吧。”这地方她是不想呆了!元春把帕子塞进袖子里,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这糟心事给忘掉! 齐工跟莫怀被秦保领着一同进入了珍宝坊,脸上带着开心得笑容,“没想到托你们的福,居然不用排队了。” “难得珍宝坊的人也会误会,你们俩不是真……”莫怀开着玩笑,却是带有一丝询问。 元康却大方道,“我因要办点小事,就……” “唉呀呀,小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呢,这条街上就有四个官房,都是极干净的,还有手纸附送呢。不过要用好点的手纸要另外给钱。”齐工坐下来就道,“我领你们去吧。” “……那就走吧。” 元康接过齐工掏出一枚铜钱买的手纸,抱着极大的勇气头一回进入了民间的官房,结果,却真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不像在宫里那样,可到底是用青石板铺就木板布帘格开,甚至每隔一会儿就有冲水之声,还有几盆散发着香味的花草,还有净水之处,元康痛快解决之后,拿竹柄舀水洗手之后,拿手帕擦着出来。 齐工竟在外头等着他,还朝他挤眉弄眼的,“怎么样,不错吧。” “是不错。”如果所有地方的官房都是这样,他怎么会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呢。元康微微摇头轻笑着,“真是大开眼界。” “我告诉你,我们的贾大人,真是个好官,真的!”齐工笑得露出牙齿,在元康身后一边轻轻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来山西学院报名的,你的口音,明明就是京城人士,就跟我们的一些先生们讲的话一样。”贾大人努力要在学院里营造所有学子平等的氛围,但他这种苦日子里浸出来的人,就算是细微之处也能看得出来,他的青皮长靴大步行走时才露出来的绣花绫袜等,只有一等的富贵人家才会在袜子上也做那样的细致功夫。 就跟贾大人的亲子贾珠一样,还有他们骑的马,那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圈养的。 元康不由得一愣,停住了脚步,他还以为他们没发现呢,原来居然不是,果然这世上就没有真正愚笨的人啊。 “你不用担心,你肯定是新来巡抚派来的先头打听官吧。”齐工继续道,“你想看什么,我都可以在这两日带你去看,绝对是老老实实,不会掺和一点假,就跟我们山西的醋一样,纯香醇和!” “你倒也坦白。”真是个聪明人,元康也恼不起来,便又走动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去山西学院报名的呢?” “那可就太多了,最主要的疑点就是,山西学院还未办成的时候,就有众多学子去报名,就算是如今还有没知道的学生,也绝对不可能连学籍都不准备,就来求学的。”哪个学子,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齐工道。 元康有些羞涩道,“看来真是要多出来见见市面啊。”就算是皇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呀。 “你就那么佩服贾大人吗?”既然已经拆穿了,他也直接一点好了。 齐工道,“凡有志之士,以入朝为官为自己的夙愿,可又有谁,真正当好了官呢?要我说,像贾大人这样的,就是皇上顺心,百姓满意的好官。” “他就全然没有一点儿缺点吗?”元康好笑道,这世上哪里真有万事如意的事呢? “对于贾大人来说,也许有缺点吧,可对于皇上来说,贾大人能办事,能完成圣上交待下来的任务,这难道不是对于一个官员最基本的事吗?” 这说的倒是没错,元康点了下头。 齐工便续道,“在完成圣上交待的任务同时,百姓们没被盘剥,没收重税,有田耕,有书念,可转工,或学商,那如何不是一位好父母官呢?”不管别人如何,他家里的收入是明显能看得见的,就算是他学业不佳,不能在山西学院呆下去,他家里也有了余钱供他进读书,这难道不是实政吗? 元康又点了下头,“那缺点?” “缺点就是容易竖敌,如果不是贾大人乃是开国元勋之后,有了圣上明君相护,在官潮宦海之中,肯定是举步艰难。”齐工更是正色道,“还更要多亏贾大人有一位贤妻。” “贤妻?王夫人?”元康一不小时就漏了口,心中微顿,对着这些人,他还是太过于放松警惕了! “您是说贾夫人吧,是啊,没有夫人大力扶助,家族的支持也是有限,如果能让贾大人在山西用金钱现铺就打造一条金光大道呢。”果然是钦差吧,不然如何能如此之快就答出夫人娘家之姓。 “这倒也是。”元康想着,这从古到今,倒过来向下官们行贿只怕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若是娶的妻子不贤惠明德,哪里会连自己的嫁妆商坊赚银都捐出来呢?刚才那不是说,就连学子们的饭食与衣裳都是她在供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脸红:其实那些钱都由你们贾政大人以其它款项名目付给她了呢~ 第131章 生辰 因有人送些了珍奇果品来, 残冬里也是难得, 贾敬便让贾珍跟尤氏抱着小孙女去西府给老太太送去一些, “还是要让蓉哥儿正经跟着琏哥儿一起念书的好,元宵过节猜灯谜写诗联句, 虽然平淡不巧却算是积累扎实,还有……”贾敬停了一下, “我年龄也大了, 琏哥跟西府二太太的娘家内侄女定的好亲,你们也得为蓉哥儿寻摸起来, 到底早早留心,免得我……” 不等父亲把话说完, 贾珍忙道,“父亲有事交待就是,何必说那些。”虽说早连棺材板都已经置办好, 年年刷漆。且因寒冬腊月,父亲到底上了年纪,今年格外冻人,就染上了风寒, 方才有这等预备后事之言。 贾敬却道,“人总有一死,不必强求。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怕你没了人管束。” “老爷,看您这话说的,您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别说要看着蓉哥儿娶亲,再看着曾孙子娶亲也成啊!”尤氏忙把红斗篷里的小姐儿抱着捧至贾敬跟前,“您瞧瞧小孙女儿正想要爷爷抱呢。” 果然香软嫩滴滴的小孙女抱在怀里,贾敬连表情都柔和了许多,“要不就你们过去吧,这天冷的很,她就在我这里呆一会儿。” “是。”尤氏跟贾珍退了出来,拿眼晃了他一下,“总是劝您不听,看老爷那担心劲儿。” 贾珍却是一晒,“我们一家人过的和美就行了,何必去争那什么风头。我不是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吗?你也有诰命,不就得了!远的不说,就说西府的二叔,你说说他这二品的官儿当得怎么样?外面人看着是风光,可其实怎么样呢?你们都只当我去山西玩乐了,当然不能说叔叔没照顾我没享受什么,却也是连续辛苦了整一个月呢,早晨天一亮时辰一到就得看人选人,选出来还怕有什么问题,还要帮她们准备节目,还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到时候就不精彩了……我就管这一样事就觉得千头万绪,可二叔管着整个山西不说,连一步都不敢错,跟自己老婆说句话都要当心……别人当官儿都是去挖钱的,咱们这官当的,还要贴钱进去……”虽然四时节礼也没少,把大叔贾赦要送过去的钱也退了回来,公中却也没添个进项,但可以说,名声倒是好了很多,但变相也拘了他,好在算是见识过众多美女争奇斗艳,尚在贾珍接受范围之内。 听他说着,尤氏也不好力劝,再说每去趟山西,他自己乐意开心不说,给她的私己钱又多了一万两,虽说她不指着这个银子使,却也想着不论以后如何,她自己也能给她的大姐儿置办一份好嫁妆。 来到西府里,先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笑道,“你们来看蓉哥儿的吧,他跟琏哥儿□□书呢,甄老先生还是珠儿的忘年之交,学问见识你叔叔们都夸赞过的。你们在我这里坐一会儿,再过半个时辰蓉哥儿就能下课了。” 原来甄士隐本想跟着商队去山西找贾政,来了京城自当拜会贾门,贾老太太听贾赦说贾政的任期都过半,到时候奔波过去,不知道任期后又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候如何安置呢,再说甄士隐的学问也好,既然要打算当先生教书做西席,何不留在自己家里,难得有这么一个沉稳有见地,更何况又是金陵的故人。 贾母听着有理,就把甄士隐一家留了下来。她一开口,辈份高,盛情难却,甄士隐也就携妻带子留在了京城。 这些日子以来,见儿子被教导的日见进益,李夫人回明了贾赦贾母之后,就帮甄士隐在京都置办了一处小宅院,免除先生有寄人篱下之感等后顾之忧,盼望着孩子能越发进益。 贾珍与尤氏自然清楚,尤氏从下人那里接过东西往老太太跟前走着,笑着道,“看老太太您说的,蓉哥儿在您跟前,我们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是我们老爷那儿有人送来了些新鲜果品,在这时节还算是难得,就拿来给您尝尝味儿。” “那好呀。”贾母点点头,让丫环从尤氏那边接过匣子,“等孩子们都过来了,就一起吃吧。” 贾珍便陪着贾母说话,过了一会儿,看着他们,贾母不免想到贾政,虽然他们来信总是报喜不报忧,可听贾赦有时候从真味馆里听到的消息,可是经历了几次凶险呢,希望这回派了仪郡王过去,也能平平顺顺得吧。 “两年都没能给咱们的大姑娘办一回生日了,宝玉美玉也是,还有圆圆,都不知道长得多大了……”想着儿子,也就想到了孙子们,唉,皇恩浩荡,皇令在上,只盼望着儿子能够一家平安。 见贾母脸色有些凝重起来,贾珍便朝尤氏使了个眼色,她赶紧随便拿起贾母身边一个玩意儿,“这是何物?怎么我好像没见过似的,还要问问老太太,请教一番呢。”对于西府的王夫人,尤氏心里到底有三分感激在,她能这么快在宁国府站稳脚跟,没有她的帮衬与拒绝都是不行的,那时候,老爷可没有这么相信她,一心一意想请王夫人帮忙管家呢。 “噢,这是你二婶子送来的东西,说是可以用来按摩皮肤,减少皱纹什么的,我都这把年纪了,闲来用用。”贾母转移过注意力,“这东西还得配合什么白玉如意珍珠膏,那个晚上才用……” 尤氏却听到这样的好处,不由也心动起来,“上回婶子好像也送了我一盒,我没怎么注意呢,老太太您用的可好?” “我用着还行,她肯定是送了好几样,你看着样样都挺好的是吧,哈哈哈,她也是个狡黠鬼,对着你们这些小辈啊,就放纵了。”贾母招手叫来鸳鸯,“你把东西拿来一样样告诉珍大奶奶,那些个膏啊粉啊玩意儿怎么用。” “是。” 尤氏不由多看了那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眼,清俊秀丽,转眼又被鸳鸯指着东西细细分说给吸引了过去。 贾珍便趁这时候,请贾母也帮贾蓉留意下可配婚的女子。 “是不是早了点……”贾母还是想等着贾政的消息之后才好给家里的孩子们安排,本来贾琏她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定亲的,只是赶巧了。 贾珍觉得贾母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但父亲的心愿也不好不办,“不是说立马下亲,只是好人家的闺女总得早早留意方好。” 见他好像有点坚持,贾母身边的媳妇悄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贾母才又记起贾敬好像病了一场,便点点头道,“我会让你大婶子留意的,反正也不着急。” “那是自然。” 再过一阵子,除了贾琏之外孩子们都下了学,荣庆堂顿时就热闹起来。 秦保掏出一个带有号码的木牌交给马匹托管员,看着他们把自己的马牵出来,正准备付这个保管费,就看到主子又走过来,“不取马了,我们做那个车过去。” “啊?”秦保只得告诉那人,自己还要多保管一会儿,道了句歉又追上主子。 “爷,您不是说要去书院找齐工他们吗?” 再说都这样玩了近半个月了,主子怎么还不想着跟自己的行仗汇合啊,他们是又不敢走的太慢也不敢走的太快,还要担心主子万一出现什么安危,一天几封信的拼命催他啊。 元康随意道,“是啊,所以我们就坐那个牛车过去。”他笑着,“一个人只要两个钱。” ……秦保也是服了他这位爷了,自己有好马不骑,要跟别人挤那牛车,是,一趟一个人两个钱是便宜,可他们骑着马还快又不用花钱啊!当做奴才的只有跟着主子,秦保从袖口里摸出荷包,找出齐工帮他换的铜钱,就看到自家爷正跟一个大妈又搭上话了,啧啧啧,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样,还笑得跟讨好皇后娘娘那么甜,看着吧,那个大妈肯定会把自己祖宗十八代但凡自己知道的都会交代得一清二楚的。 果然他才跟车夫交了钱,爬到主子身边坐好,就听到那大妈正在大说特说。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着家里也就有这两颗枣树,也正好它今年就结得早,又大又甜,我跟家里人捡了这一篮子,打算托学院的人一道送给贾夫人。她那样的好人,除了默默为她祝祷之外,这么点东西,算是尽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毕竟能够免费入学,衣裳吃食都是夫人在操办,让家里节省了多少,以后又能有前途!她还把车上别的东西摸了一下,“村子里虽说就我家的孩子能上山西学院,可满村人都为我们家高兴,这里有些甜豆、还有一些晒的干菜等,要是能挑上送去当然好,要是不行,送到学院的厨房里,勉强也能添上一道菜……还有啊,这个东西可是……” 秦保见主子丝毫不觉得山西的俚语乡音难辨,仔细倾听着,时不时还点点头,引得同车的其它人都加入了话题之中,好半天他才真听明白,原来今日居然是贾夫人的生辰,他掐指一算,正是三月初一,这可是个好日子啊。三月初一,大听之朝,入蚕于室,拜祭轩辕帝,祈祝蚕事顺。在江浙等齐鲁一带,还会祭螺祖。 正想着这里,又听到大妈小声道,“贾夫人行善积德,所以她的孩子们也个个都生的好,她的大姐儿就是正月初一生的!听说漂亮跟仙女儿一样呢,美貌的很!” 秦保不禁睁大了眼,元月初一,那可真是好极了的日子啊,他见主子听到这里,竟快速得眨了两下眼,这是他照顾主子这么久以来才观察到的,只有他有点激动兴奋的时候,才会连续眨眼。 可是来调查贾政,用不着连他夫人女儿的生日都要查吧,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点啊……毕竟这段在太原的日子,他跟着主子四处闲转,不论吃住游乐都挺自在,明显看得出吏治清明,平民百姓们脸上的愁苦较少,生活上的一些用费也并不高,之前有些地方什么过桥费过路费也没有,不,过路费倒真的有,但人家却是只收马匹跟马车、商队的过路费,但人家确实是扩宽整平了道路的。这钱也算是收的合理吧…… 秦保在心里胡乱想着,自己也努力听了一路。 “到了!各位请下来吧。”马夫跳下车,朝着金碧辉煌的御笔名匾躬身一礼。 有是头回才来的老大娘见到那牌匾就要下跪,还是让众人给拉住了,“这里不兴跪礼,您老行个福礼就成。” 元康心里点了下头,就是父皇知道,也不会单让百姓们总是光给这一个牌匾下跪的,但眼看着这么多人自发自愿得朝着父皇的御笔行礼,这份心里的满足感让他头一回感觉到,民心二字。 王桂枝看着儿女们朝自己行礼祝寿,心里特别满足自豪,“好好好,都快起来吧。” 元春把自己做的一双鞋捧出来,“母亲,您看喜欢不喜欢。” “喜欢,我的闺女做的,那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鞋。”王桂枝捧场得当时就换上元春给做得四合如意以水红、银红、大红等配色出来蝙蝠绣花鞋,心疼着看向元春的手道,“这鞋子你肯定下了大功夫吧,以后给我绣个手帕什么的就好了。” 李纨就快要临产了,她扶着肚子也赞着,“这针线活儿真是鲜亮的很。” 不等贾珠送上他们的礼物,就看圆圆率先爬上榻,搂住王桂枝的脸就在她脸上胡乱亲了两下,“母亲,我没有东西送给你,圆圆把自己送给母亲……” 美玉急了,也跳上榻搂住王桂枝的脖子道,“母亲,我写了寿字给您。”她朝着圆圆努了下嘴,“你本来就是母亲的,先生不是说了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宝玉也不例外,抱住母亲的双腿撒骄着,“我画了画给母亲。” 贾政跨步进来看见这场面不由发笑,“你们可热闹了。”他看向大儿贾珠,眼里也有些孺羡,便道,“好了,我抽空回来,大家先一起吃饭,为你们母亲庆生。” “好。” “父亲的礼物呢?” “是啊,哥哥嫂子送是什么。” …… 一时热闹完毕,孩子们也都退下,贾政看着王桂枝高兴的样子,想与她商量的话又咽了下去,还是王桂枝看出来,直接问他,“怎么了?” “今日是你的生辰……” “那有什么,要是我们一家人以后都这样,天天都像过生日一样。您快说吧,有什么事为难呢?”王桂枝说着,心里不免想到上辈子看到过的一句流行语,女人嫁对了人,就天天是幸福日子,要是一不小心嫁错,那婚后流的泪,就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听珍宝坊那里回消息说,那个公子姓原,是家里的幼子,听说山西学院有名,是慕名而来游历的。还在博味楼里吃了两回饭,每次都是点的不同的餐点,随身跟着两个人,一个应该是书童,一个身上有点武艺,看来家世不错。能跟齐工跟莫怀两个平民之子相交,最少这个人在为人处事上面,非常擅长嘛。 为了不让元春以后流泪,王桂枝对于女婿的人选可是极上心的。 贾政犹豫道,“仪郡王的仪仗按照之前的行进日程,应该早就到了太原才是,可到如今都没有半点消息。”难道是半路有变?或者遇到了什么匪徒吗?这距离收到内兄的来信,都过了两个月啊! “那老爷还是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呢?”王桂枝之前是劝贾政不要表现出自己早就得到了消息,可这另外一只靴子迟迟不掉下来也是让人揪心。 贾政便马上让行书令写旨派发各处,让他们抓紧查访。 一会儿又有人来,小吏见了忙领至花厅,让人赶紧去通传。 贾政听说山西学院的院长过来,忙出来迎待,“尹山长,您怎么来了!” 尹正今年已经有八十七岁,算得上是山西有名望的大师之一,当初贾政亲自去请他来当山西学院的主理人,他曾因为年龄老迈的关系推辞过两次,在第三次才同意。 “哈哈哈,都知道是贵夫人今日生辰,特意专来恭贺。” 贾政来到山西,从来不办寿宴,也不收礼,山西学院能建成托得就是他之功德,还有如今学院上下的吃食衣物,都乃贾夫人供应,她过生日,又是群意胜胜,如何能不代表大家的心意来此一贺呢? “担不得担不得,贱内年轻,如何能当得您来亲自恭贺!”贾政忙谦让道。 尹正让人把礼物都招进来,“这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好些呢,都是些吃食干货等,我就让人送到学院的厨房里去,算是夫人给大家添的菜。”他捻着须笑道。 “正是正是!” 到底让王桂枝出来跟尹正打了个照面,反正有他在场,再说按照尹正的年龄,他又是亲自代表来贺,不见面显然失礼。 尹正老先生一走,贾政又让人请走处理政务,王桂枝见彩云等兴高采烈得登记着东西,便笑道,“也不是没见过东西,怎么高兴成这样。” 彩凤道,“太太,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大家的一片心意。”以前总觉得跟着太太是可以有份体面,是份荣光,可到了今日才觉得,以前那种荣耀感,远没有今日来的更加强烈。 大家笑着,突然彩霞惊叹着打开了一卷如同山水画的轻薄透绢,“好美啊!太太,您快看,这料子,可真是,太难得了!”就算是老太太那里,也不曾见到过这样的美绢啊! 王桂枝小心接过来细看,拿手触摸着,这简直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华美极至! 这简直让她想起了前世旅行之时看到的马王堆出品,听说最出名的就是整体全重仅49克的素纱单衣。 “快,看看找不找得到送礼的人是谁,我要亲自去道谢!” 在后时不是没想过再复制一份,可就是以药品让蚕种由四眠变成三眠,让原生的蚕丝变得细幼不减坚韧,可仍然是连边都不敢缝,才能勉强达到49克的模样。 这些优美应该传承下去的手艺与织技等,她既然碰到了,如何能不珍视起来呢。 “是一位叫王春道的。” 看了天色,心情正时正激荡的王桂枝忍不住道,“备车,我要去山西学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今天是周五呢,结果不是…… 不是非常足量的加更送上(哈哈哈,反正留言也不够) 第132章 可恶 尹正回到学院不久, 也品尝着一份由厨房送来将大家送来物品制成的佳肴,正怡在自得着不时轻吟诗歌, 就听到有人来禀告。 “山长,贾夫人专程过来,特意要感谢送她礼物的学子王春道,您看" “嗯?”尹正才一抬头表示疑惑, 门人就解释道, “夫人说了,并不是说其它学子们送的东西就不够贵重,哪怕是一把青枣一片菜叶都是他们的一片赤诚心意, 都是弥足珍贵的,只是学子王春道, 送了一幅长达三十米的水墨长绢, 可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珍希之物,实在是……” 尹山一听如此果然也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三十米的水墨长绢!” “是啊, 山长, 宽一米六, 长度竟有三十米的水墨长绢, 轻薄透性, 连绵山水于绢布之上,极至秀美。夫人言道,她深知山西学院的一些学子家境并不宽裕, 却居然送她如此贵重之物,如不当面感谢,实在是于心难安。” “嗯,我知道了,夫人在何处?我去请她来此面见那王春道吧,你速去叫他过来。” “是的,山长。” 山西学院由一派园林大家山子野老先生出图,十大晋商们建造,故此格局大气,虽当初贾政一再让他们保持书院的简洁书香之气,却仍然有些富贵精致之处,类如众多先生名士等的校舍住处。尹正的住处为三层楼室,但除了雕楼画壁之外,他的个人陈设仿比魏晋之风,厅内并无诸多家具摆设,只有六张矮几并竹编的软垫。 见状,互相行礼问安之后,王桂枝便也客随主便,跪坐在软垫上。 “夫人,可否让老夫一观那山水墨娟?” “当然可以。彩云。”王桂枝正发愁不知道如何跟这位看起来就仙风道骨、学识渊博的老学士说什么呢。 彩云小心翼翼打开竹管,从里面取出画绢,与彩霞缓缓将山水墨绢图展现在尹正面前。 尹正便站起身来眯起眼细看,口中称赞有声,真是难得,可以看得出来,在织绢的时候,就为了能够让山水墨画更能展现出它的飘逸唯美、深浅层次,肯定是连织就的时候就采取了不同的编织方法,不然如何能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 “果然是难得之物。” 王桂枝觉得,美好得事物,像此等艺术品,不论什么时候看,不论什么人看,都能感觉到它的美。她不由叹道,“织绢不易,丝丝入扣,行行密累,这样的一幅娟恐怕更是费工费时,我不曾为他们做什么,反却要受此等贵重之物,实在是受之有愧!” 此时在门外等待的数人,听到了王桂枝的话,都不禁为贾夫人的心性感到折服。门人却是有些为难,只得先进去通告。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绢虽然是王春道的奶奶织的,但出这个主意的不是他,画的人也不是他,提供蚕丝跟墨笔的也不是他?所以如今在门外等候的,有六个人?”尹正愣了一下,反问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他先是站起来对着王桂枝双手一恭,“还请夫人对他们一一鼓励,既然是几人之力,也算是有巧思团结之心……” 王桂枝忙站起来还礼,“山长说的极是。” “都叫进来吧。”尹正点了下头,虽然有些意外,但学生们能够互帮互助,创造此等佳品,他这个做院长的,心里自当欣慰。 王春道打头,领着齐工、李思均、彭铁森、余春定、元康进入厅内,弯身行礼,“学生见过山长、见过夫人。” 怎么是他?他也成了山西学院的学生了吗? 王桂枝一眼便看到了元康,正在奇怪,就听到尹正轻呵道,“哈?你是谁?我怎么好像从未在院中见过你?为何不穿学子服装,不佩戴名份名牌?”贾大人请他出山之时,一再请他务必要注意学风,不论任何一位学子出身,不论官农工商等,在外面无法约束,起码在这应该满是书香的学院之中,应该人人都有平等努力上心进学的自由。故此学院先生们的束脩就是由山西学政来派发,而大家的衣食,也由夫人捐赠,不收任何一位挑选进来学子的银钱,给予大家一样的起点,尽心尽力营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像仪容仪表,都是每日要检查的,怎么能在夫人面前如此失礼。 学生们都不敢出声,元康上前一步,微笑道,“请恕学生无礼,我是有心入书院,却是未被选中,故此没有学子服装,不敢佩戴名牌。” “嗯?”尹正微皱眉头,“虽然但凡是集市之日,只要不打扰学子上课众人也可入内参观,但也不是任人出入的,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王春道却大步跨前,努力让自己斯文些却仍然有些粗声粗气,“山长,夫人,因为画就此绢的墨笔,都是由他捐出的,既然是夫人想见山水墨绢的人,他自然也应该来。” 原来是这样?真奇怪,其实山西学院根本不是完全不会接受有钱有势的学生的呀,难道是这原家的人,连一些官场暗话也听不懂?所以就被刷下去了?那确实不行,虽然有些学生确实是花了钱才进的山西学院,但他们自己本身是绝对不能知道的,他的家人要遵守承诺,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不然就马上会被开除。反正进了山西学院,到时候成绩不佳,也会被开除,这道暗门虽然存在,但如果真是那种傲骨不折的,像这种阴暗面就免了。王桂枝见尹正轻轻咳嗽一声,算是默许,便面向这些年轻人道,“不管如何,我先多谢你们,谢谢你们送来的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她的目光一一在这些学子们脸上滑过,看到元康的时候,越发觉得此子俊俏莫凡,果然人跟人是不能比的,越是对比就越能产生美…… “本来为了感谢送画之人,我准备了一份谢礼,但是现在……”王桂枝看着这些孩子们,慈爱的一笑,“那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们?如果我就只打算回一份谢礼的话,你们要怎么办呢?” 齐工心怀激荡,早在知道能够见一面贾夫人的时候,他就恨不能马上告诉家里人的所有人,真听到了夫人的声音,感受到夫人的胸怀,他已经全然知足了,他大声道,“这绢是由王春道的家人织就,夫人说的极对,织绢不易,我能见夫人一面已是天恩,已经是收到了最好谢礼。” “我等也是。” 元康本来就是他们在激烈讨论之后硬拉来的,不过是看他们难得有那样的好绢与好画工,不忍心拿浊物白污了它,反折了它的品质罢了。 王春道却是犹豫了一刻才看着王桂枝反问,“夫人,能不能先告诉我,您准备的是什么样的谢礼?若是财物,我等可以均分。” 有些急变之才,尹正此时看王春道就越发满意了,为人忠义,处事不惊,好。 “夫人,此子其实于骑射上更出众些,再有便是饭量奇大,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如夫人就将谢礼换成此子的饭费如何?”尹正有心为双方解围,他想着贾夫人毕竟不知道居然有六人之多,看到礼物准备谢礼只有一份实在合情,虽说夫人赐些财物自然也可,但以金钱易物,总觉得失去了原有的意味。 王桂枝便好奇得看向王春道,莫非这就是古代大胃王,“你一顿可饭几何?” “从未敞开肚皮吃过,只有一回因有人生辰请好些学子们出去吃饭,剩下了好些,我就都吃了。”王春道低下头不好意思道。 齐工补刀笑言,“那可有足足一桶饭呢,把当时的厨娘子都吓坏了,生怕你是犯了什么毛病,要吃出事来呢。” 大家不禁都笑出了声。 王桂枝却是招手道,“我的谢礼,也算是一个请求与询问吧。”她从来都是信奉,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于渔,看来王春道的家境确实是不富裕,那么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就让她来发挥一下,也许它应该不止于现在的价值吧。 “不知道你的哪位亲族有如此妙手,我想请她来教导我的一些丫头们。会先成立一个小小的纺织坊,你回去问问你的家人,看能不能接受我的这种谢礼吧。” 王春道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下意识就跪下来磕头,“我们愿意,我们一定愿意。” 此时夫人伸出来的手,就是最大的谢礼啊! “至于你们呢,我也有一份谢礼。”王桂枝早就想好了,“都说诗仙李白也叫酒仙,你们也都知道博味楼是我开的,我那里有一种男儿酒……” “三杯倒!” “不过三!” 就连尹正都有些眼馋了,“夫人可真是大方啊!这酒价可千金。” “哎,他们互帮互助,送了我一份这样贵重的大礼,我以酒谢之,已经算是薄待了。”王桂枝想着,地瓜烧嘛,她有得是啊。这还不是有回金陵那里种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宁愿买贵一成的土豆,几乎囤积如山,本来是要上报损失的,她看到之后想着反正有墨家的好工匠,试验一下又有何妨。她便让他们以高粱、地瓜蒸熟加入酒曲发酵之后蒸馏而成,可能纯度确实是挺高的,就算是好酒之人,三杯也就头晕舌头大,成了博味楼跟真味馆的保留酒目。 其它人的兴奋热切,让元康的淡定越发显眼,王桂枝不禁问他,“你不喜欢?”呀,一想到要是这小子跟元春成亲之后,那生的孙女孙子得漂亮成什么样子啊!看这样子,身高能到一米八吧,真是个好孩子啊,长的不错,气质也拿得出手,家世应该也不差,这种路进麦田,清楚只能摘一个麦穗,看到一个饱满大麦穗想摘又不敢摘……啧啧,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真是让她一会儿想就把这小子问个底朝天,先把他给网住,又怕露了点迹象让元春难堪,唉,看来晚上一定要找个时间跟贾政商量一下了。看他填补亏空的进度,应该能完成山西的欠银吧,反正明面上所有的功劳要让给仪郡王,那请皇上给予一个特例,请他给元春自选婚姻应该可以吧?皇上从登基起一直坚持为先皇守孝,后宫没进过人,听起来品性还算可以,应该会允许的吧?对了,皇上的年龄好像是四十多吧,书里面元春嫁的人,本来就不是他吧…… 元康看贾夫人望着自己出神,心里莫名觉得有点骄傲,“不是,只是自幼家中管束的严,不曾多饮酒,不知道这物究竟有如何可贵。”哪地的酒一出名不会变成供品呢?皇宫里的酒窑里可是品种凡多,博味楼上的佐餐酒是不错,但也没能比得上是宫中的御酒。 “噢,原来是不擅饮酒。”不喜欢饮酒好啊,能够克制自己的人也不错,王桂枝的手在袖里搓动着,还好看着大家的衣物,始终有理智在提醒着她。 再随意问话之后,王桂枝便先行告辞,再呆下去可不太好。 尹正也得了贾夫人一坛男儿酒,乐得由学子们散去。 到了外头,余春定一把掐住元康的脖子,“你这小子,你知道不知道男儿酒多难得。” “就是,去博味楼点男儿酒,要先请大夫把脉,而且确实保证有人照顾之后,才会给予三杯,之后要看饮酒之人的形态,才决定是否给斟下一杯。眼下最好酒之士,也不过才饮到第六杯!” “夫人这次居然给了我们每人一坛啊!就算是小坛也是价值千金了!” “啊哈,你难道要卖掉吗?可恶的小子,这可是夫人的谢礼。” “呸呸呸,你们别激动,我只是说出真实的价值罢了,我怎么会卖呢,我会好好收藏在家里,每年祭祀过年之时,可以拿出来与家人们分享一杯就好。” 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元康轻咳一声,“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我刚来太原你们都清楚的!” “还是春道厉害,这回可入了夫人的眼了,听说墨家就是因为夫人怜惜他们一老一小,所以特别照顾,如今家里也渐渐兴隆起来了。” 王春道抓着头哈哈笑着,任由他们轻轻拳击,“我奶奶说,这手艺传媳不传女,可惜我娘她一坐到那织机跟前,手里的汗就不停得冒,根本干不了这个活儿。我奶奶还能绣花呢,我妈就只能编几个胜方。” 齐工却拉着元康走到后头,小声道,“我看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你的身份?刚才那种情形,我也不好劝他们不叫上你,你怎么没自己躲开呢,穿帮了可怎么好。”想到夫人高洁,他却是欺瞒夫人,齐工心里产生了负罪感,“要不你赶紧回去给钦差大人回报吧,难道还有什么事你没闹清楚吗?”到时候不论是大白于天下,还是夫人为女眷不可能见到原康,他也就安乐多了。 秦保在学院外急得打转,看到主子终于出来了,一把拉着他就要推他上马,“快点吧,我的小爷啊,有急事,急事。” 看他这样着急,元康也翻身上马,朝着齐工等一拱手告辞。 “你快去吧,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就只管说。” 王春道吼道,齐工挥手想着,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秦保一边催马,一边对着元康连声解释着,“主子,实在是瞒不下去了,今天贾政已经领了山西一些正堂官员们找到您的仪队了,到时候您不在仪驾之内,让那些人可怎么办!”主子不但是山西的巡抚,还是皇子!那肯定是要闹出大事来的! 元康点了下头,一夹马腹,“知道了,走吧。”这段轻松快活的日子过的很不错,但还是要回归正途之上。 贾政得到了仪仗队的消息之后,看着反正朝廷的政令已下,干脆率先山西官员们去迎接。 “山西布政司贾政,请郡王下车训示。” 元康在车里由仆从们忙乱却不但紊乱的更换着朝服,“布政司大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按巡抚定规来即可。” 听到声音,平稳正常,中气十足,贾政忙道,“郡王体恤,臣等铭感,但……” 总算是客套官话之下,元康得以顺利得由贾政领着山西官员们进入了官衙之内,上下见礼等不提。 过了几日,元康看那些经过贾政批复又给予他的折子都看烦了,在贾政一本正经得介绍着关于商税及农税等等问题时,突然开口道,“贾大人,我听说贵夫人所开的博味楼中有一种男儿酒?不知道能否请我品尝一番呢?”这些东西他看看就行了,他又不是真的来查账的,下边的事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有些地方只要贾政不过分,知道忠向于父皇,能做到父皇交代下来的事,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 贾政想着,这莫非是郡王觉得无聊了,可他也不能带着仪郡王去寻欢做乐吧?但是人家是郡王,年轻爱好些声色犬马也是自然,他心里百折千回,最后决定请夫人在自家办一场宴会,弄些说书的杂耍等招待一下仪郡王,这样又让郡王玩乐到了,也不会让人说嘴。 在王桂枝的影响下,贾政已经初步具有既然是熊孩子,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吧的觉悟。 招待上官?王桂枝怎么会对于贾政要用这种软性讨好上司的办法而生气呢,反正博味楼的酒席弄上一套,唱曲戏子伶人们安排就是,一直在见到仪郡王之前,她的心情都非常愉快。 直到王桂枝穿过走廊,以自己的良好视力,发现正跟贾政举杯饮酒的那个人,分明就是原康的时候!她甚至倒退了一步,让彩云彩霞伸手才扶住了。 “那,那个人,是仪郡王?” 彩云不明所以,“是啊,太太,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老爷要招待仪郡王,才请您安排了宴席跟戏酒啊?” “……可恶的家伙!” 啊啊啊,这个家伙,他怎么能是皇室中人,真是气死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中的优秀女婿都有身份问题! 第133章 中秋 王桂枝怒而转身, 气冲冲回到了屋里,“我有些累了, 要歇一会儿。”幻想破灭,她非常需要自己冷静一下。 “是。”彩云等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太太突然心情就变坏了,却听话得退身,在外间做活守着。 一会儿元春过来散闷, 她知道今日花园有父亲在待客, 自然不会随意出去闲逛,弟弟妹妹们未到下学的时候,她想着就过来跟母亲说说话。不料却见几位姐姐都在外间绣花或是小声登记着商量什么。 彩云一见红猩猩毡帘掀开, 大姑娘进了屋来,忙站起来道, “大姑娘好。” “彩云姐姐好, 母亲呢?”元春笑着问道。 彩霞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大姑娘想喝什么茶?太太说她想歇会儿。” “觉得有点燥,来杯菊花茶吧。” 这个时候歇息?元春心里打了个问号, 母亲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 就算是平日里事多繁杂, 到了歇午觉的时辰, 也定会歇息的。眼下天光大亮的, 怎么就要歇了?莫不是有什么为难烦心事?她一边接过彩霞捧过来的菜, 心里隐隐担心着。打从来到山西,妈做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了不忙的时候,就会一一讲给她听,不会觉得她年龄小就把那些事都瞒着她。 王桂枝把迎枕当成原康狠狠捶了一通,都累出汗了才懈气地丢开,跟着垮下肩丧着脸倒在榻上。可恶的小子,那么优秀却要是别人们的女婿,哎,真是……怎么想还是觉得窝火!虽然知道这确实不能算得上是原康的错,可王桂枝还是有些郁郁不平,就算原康是个郡王,是个闲散郡王多好呢?要是真味馆的恩人老王爷有个这样的儿子,那该多好啊!别得不说,她保证能让元春一辈子牢牢抓住他的胃。可偏偏却是皇后的嫡幼子!当初贾政跟她说仪郡王要过来当巡抚的时候,她听过一点儿他的事,虽未往心里去,但也明白,在贾政已经完成工作大半的情况下,能过来当巡抚的人,肯定是皇上信重爱重之人。 皇子啊,还是皇后的儿子,那就非常有可能会参与混杂到夺位之争中…… 如今的皇帝就四个儿子,显、诚、礼、仪,其中显郡王跟仪郡王都是皇后亲生,诚郡王的母亲是庄妃,而礼郡王的母亲是贤嫔,另有四位公主,她们的母亲按年龄排位分别为丽、和、僖、康嫔。真算起来,当今圣上的后宫十个指头也就算清楚了。虽说眼下没有册立太子,但大臣们,包括贾政都认为会册封显郡王,毕竟他是长且嫡,名正言顺。但皇位之争,在皇家从来不可能断绝,所以一日没有正式册封,也就……再说了,被封成皇太子再被废掉的也不是没有,皇上春秋正盛,再生年幼的皇子也不是不可能,要说皇子们的拥立派系,贾政虽然知道的不多,要是真问他,却能说上一整天。 后宫之中,是个无朋友、无亲情、只有斗争的毫无感情之地!一想到这句宫斗剧里的经典台词,王桂枝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又特别庆幸自己只在心里随便想想,并没有告诉过贾政跟元春,不然到时候他们哪一个让自己给误导了都不好。还好,没关系,王桂枝再次给自己打气,还早呢,不着急,不能着急,姻缘嘛,还是需要一点儿缘份的。 把这节抛开,王桂枝便想着要是自己能跟晋商们见上一面就好了,那个商会的很多信息确实会第一时间交到她这里,而并不是交到贾政手上,但有时候她有很多疑问,光是看账本跟收支的作用太低,再且她如今可说坐拥金山银山,别说养活贾政跟孩子们,就是贾府上下她也能养活得起。那她为什么还想让人多多学习手艺,看到山水墨绢就那那么激动,说真的,王桂枝本身从王夫人那里得到的眼界就不低,更别说现在了。 王桂枝一直觉得红楼梦是一本警世书,说的不止是豪门世家贾家的男女家事,从而让大家看到的各种诗词、民俗、礼仪、生活的各种,还有就是一个家族的兴盛衰败。贾家为什么会败落,开篇冷子兴就说的很明白,是一代不如一代,因为后继无人才败的。置办好了祭田家学,如今还有贾政,就算她的孩子们都不堪大用,以后也有薪火传递,她已经算是尽了心。 可到底还是想多留下来点什么,在幼学成功,女学不成的那时候,王桂枝那点想法就越发明显了些。 “母亲?” 元春还是有些担心。 王桂枝赶紧坐起来,把衣摆整理了一下,“进来吧。” “母亲,您怎么不舒服吗?”元春见母亲好像真的像是在榻上歪了一会儿,鬓边的青鸟翅展钗都有些歪了。 她女儿一向机敏,王桂枝便揉着太阳穴道,“刚才猛然有些头晕,可能是这段日子乏累了。”她这样子摆起来特别能唬人,元春顿时就信了,心疼道,“那母亲怎么不请张大夫来看看?”一壁说着,一壁伸手给母亲轻轻揉着,王桂枝舒服得享受着女儿的贴心,闭上眼轻轻道,“我又不像是你们年轻人,精力十足,可能是被冷风吹着了,有点受凉,今天晚上我吃一丸药睡上一觉,可能就好了。若是再不好,再请张大夫来看不迟啊。”她也没算完全骗人,刚知道原康就是仪郡王的时候,她真是气得头疼。 元春却没答应,想着母亲就是这样子,常常挂念他们的身体,却总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本想立刻就去告诉父亲,转念就记起父亲今日在宴客,是了,母亲多半也是因为如此,才想着有点舒服就忍一忍好了。 这个仪郡王真讨厌,父亲的业绩要让他来摘桃子,还要夹着尾巴装孙子去陪他,更要连累母亲连生病了都不敢请大夫回来瞧,到底是小女儿心态,元春细心帮母亲按摩着,心底里忿忿不平的想着。 元康之后每回开口玩乐,贾政便不是带他去博味楼,那里时常有些新奇的表演节目,若是愿意花钱,还可以点单杂耍武斗什么的;就是“恰好”山西有了什么比如神农庙会、端午节,还有几起大型商会集市活动,更有他时常化身为原康去山西学院与齐工、王春道等学子们一道游戏(贾政心知肚明,却只眨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时光转瞬而过,又要将至中秋。 秦保在浴室里拿木绵刷给主子擦背,“爷,中秋了,您得记得写信啊!这回可要多写点给皇后娘娘,上回您就写了两三句话……” “聒噪,好好搓背,你这功夫比起金牛背的搓澡师傅可差远了!”元康金刀大马坐在浴室上批评着秦保的手艺,旁边有一个宽大的木制浴盆靠墙而立,墙上伸出几个兽头来,都张着嘴,热水便从里面流出来。 他又没学过搓背,要不回去跟金汤池的李公公好好讨教一番,秦保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被主子给扯到另一头了,“爷,我的好爷,您就当可怜可怜我,马上就看着到山西快一年了,您给皇上写信倒是勤快,每月一两封,可皇后娘娘那里,三两个月才封,而且还总是那么简洁扼要的……”什么儿臣康健平安,万分想念母后,附上见得玩意儿请母后赏玩,就没了!皇后娘娘一向恭谨慎立,贤达有为,为做后宫表率,不敢多问朝堂之事。可为母怜子是人之天性,爷怎么就不知道多写一点儿呢。 元康由着秦保唠叨,一会儿拿木勺冲去身上泡沫之后,长腿跨进浴盆里,“出去,我自己泡一会儿。” “是,爷。” 秦保是个忠心的奴才,他不懂就算了,反正就由着母亲认为他淘气爱玩吧。 这半年多来,他不单在贾政身上看到了什么利益平衡之术,还真得在山西学院学到了不少东西,别的倒还罢了,有回讨论到为什么某代灭亡的时候,有人之语,旁人并无感触,倒是他觉得备加惊心,但凡帝王,都是只可以共富贵,而不能同贫贱的。 他元康身为皇子,若真说没想过位极人君,那就是假话了。可看着父王变成父皇之后,不说跟母亲之间的相处不似以往,就连几个兄弟之间……二哥三哥他原也是面子情,可大哥,如兄如父,他可不想与他相争,再说大位之上,哪里有他如今的这样自在?在京里,在宫中的时候,他时常能听到母后说着父皇又是几更才歇,又叫了哪几个大臣来问话,就是每日批复折子都是万字之上,辛苦劳累可说万斤一肩挑。 也怪不得学子里有句话,想当昏君易,要做明君难的话了。 元康缓缓沉下身子,好在浴盆够大,也能让他扑腾两下,这也是到了山西才学会的,在京里,母后看得紧,生怕他呛水淹着了,总没学成,可到了这里,有一干人陪着,虽然确实是吃了不少湖水,倒也很快就学会了。 他不想当昏君,也不做那明君,要当一个闲散王爷。 所以给父皇的信要小心,要细无巨细得禀告,因为他是儿臣,虽是儿子却是臣子,应该忠君办事,不得有误。而给母后的信,算是给哥哥的一个信号吧,希望哥能够明白。 “主子,一刻钟了,该起来了。” “进来吧。” 元康由秦保服侍着换上衣服,才发现是官服,不由道,“换套儒衫。” 秦保迅速给主子束好腰带,“爷,您昨个儿,前儿都偷懒没看折子,贾大人说了,请您今日务必定要当折子都给批复了,不然要误事的!”那可不行,要说贾大人别的倒好说,就是脸板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比宫里的太常书的气势还要可怕! 元康只得坐在案前看折子进行批复,同时叹气,就是为了以后不看这些折子,他也觉得不当皇上更好! 看完几县的秋收预备计划后,元康在贾政的允字后面批了一个准字,放到一边,就看到秦保又捧来一摞折子,瞪大了眼道,“怎么又有这么多?” “爷,您忘了,这是要准备科考了啊!” 虽说是三年一次,那是从举子到进士,那也要准备工作,乡试、县试等层层进行筛选。 元康抚额低叹,看来这回他又要失约了,好好一个中秋华礼……不行,不能跟齐兄他们去,他找贾政去。 王桂枝戴着四周罩有密实青纱的帷帽,彩云彩霞轻轻帮她提着宽大的裙摆,由许伯领着看正在修筑的拜月楼,其中木材的最大供应商,就是晋家乔家的乔岩雪。想着她才跟贾政说想找几个商人问些事儿,贾政就把乔岩雪给叫到了她跟前,她心里还是觉得暖。 乔岩雪见着车马,知道是布政司夫人来了,赶紧又多交代了妻子几句,“一会儿夫人问什么,要什么,你都听清楚了答应下来就是了,知道了吗?不论什么都行,还有……” 乔太太笑道,“我知道了,老爷您这都说了十八遍了,真是的。” 他俩一前一后得来到王桂枝跟前行礼。 “给夫人请安。” “安,你们都好,都在外边不用客套。”王桂枝伸手虚扶,两人赶紧站直了身。 “夫人您看这楼高如何?” 乔岩雪指着已经有个雏形的八角拜月楼,当初夫人问他,有没有做木材生意,还问他知道不知道在路过大不列颠国的那片海域,据说虽有些山民,却是高木林立,而且还偷偷告诉他,就在那片不止百年的森林旁边,说不定还会有金矿。当然最主要是问他,那样的木头就是个人工运费,这样的生意能不能做,她就想为女儿修筑一个拜月楼,贾大人向来是要砍树先罚种树,她也不愿违备其意,其实这倒是不怕,但越是上了年份的树木越是珍贵,不如另花些钱,从别处砍树来才好。 乔岩雪没做过木材生意,却也一口答应了下来,马上找了不少人问过之后,发现只要船够大,有木源可以有水路海路通达,这生意完全可以做!毕竟木材运输,最惨不过是风浪过大,可到时候人却可以抱着木存命,不比其它东西,想打捞也是不成,绝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再说夫人想要的东西,就是没有也得有啊!立马就派做皮货的人先带着地形地质师傅们去找地方,虽说还没找到无主之地的森林(还有金矿!),却有不少别国见他有大船而来,要的不过是些树木(说的是准备下来的修船之物),可以金银购之或者以皮货相换,有别的什么东西也能看情况收购,背后有着商会雄厚的资本运作,木材生意顿时就做了起来。 王桂枝要修拜月楼,其实只是想为自己想打开海外市场找个借口,就算是一时她发明不了蒸汽机(怎么当时没多看看科技频道呢?),但她起码可以先以商路打开消息之窗,让她所在有这个国家不会错过一起腾飞的时刻。只要形成了巨大的利益琏环,就算是一国之君想关,只怕到时候也关不上! 元春自己提着裙扶着帽子跟在后头,那时也不知道她娘俩儿正说到了什么,母亲就说要让自己有一个最风光的及笄之礼,让她以直尺等工笔做画设计,跟墨家的许伯商量之后,先去了应县考察,最后又画出一个比她的初稿更加瑰丽精巧的八角拜月楼,说是楼其实是塔,设计为十二层,许伯说他很有信心,建筑出比应县木塔更高的木塔。今日母亲一说要来看看,她也就迫不及待得跟来了。 “不错。”王桂枝称赞着,据许伯介绍,整塔所有的主柱、斗拱、木环、深架等等都只会为木头以各种笋铆,铆榫咬合而成。到时候她会非常不要脸的将自己跟女儿的画像悬挂在塔里的,嘿嘿嘿。 看着不少工匠们正忙活得热火朝天,甚至远一点有两个锯木师傅脱去了外衣,露出结实有力淌着汗水的胸膛,王桂枝倒还没什么,就见乔岩雪慌张得赶紧让人叫他们把衣服都穿起来,她才意识到不是很对,赶紧回过头牵住元春的手,轻轻捏一下,“没事的。”看到了就看到了,这有什么,量这里没有一个人敢传出去。 元春根本没看清,但到底女儿家对于这方面还是害羞的,她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的,母亲。” “明日就是中秋了,就放他们三日假,我这里不着急。”王桂枝又让彩云记下来,让许伯统计下这里的人数,每人两个月饼过节。 她这趟主要目的是见元春想看看就才来的,顺便见一下乔岩雪,境外木材生意能发展起来就好。 回到马车上,两人取下帷帽,元春的脸还是有些泛红,却是看着自己的设想变成现实的激动,“母亲,我还想画那样的画儿。”她想到了之前为山西学院起稿出图的山子野老先生,山西学院她也跟着母亲扮成男装跟哥哥一路去参观过的,比起她这个没有许伯帮助根本不可能成形的拜月楼强的可是不知道多少。 “啊?你是说,写真画?”王桂枝说出来见元春面有疑惑,对了,“工笔画!” 元春却又笑了,“母亲你说写真,那是挺体贴的,何必工笔呢。写真二字就很好。”她抱着母亲的胳膊,“明日父亲一定会放假了吧,祖母过生日,我们遥祝她一杯的时候,父亲就忙得不在家,中秋明月夜,应是团圆节,也应该陪陪我们这些家人了。” “应该是的,他不是说要带我们去中秋华礼节嘛,我也买了好些烟花炮筒子,到时候我们一家人玩着看着,好不好呀?”王桂枝道。 元春难得乐得拍手道,“好好好。”要是父亲能带他们出去玩,那可是她出生到现在的头一回呢。 贾政颇有些为难得看着元康,这位仪郡王行事不羁,颇有些跳脱,好在真是天纵其才,博学杂收不说,可堪是过目不忘,他也不是喜爱争长斗短之人,故此相处半年还算融洽。 “怎么样?贾大人,你给我安排了那么多的活儿,那中秋华礼就得带着我去了吧。”元康拿茶盖轻轻拔茶,嗅着茶香,山西官府的这些东西都是“样品”,因为贾政不许收礼,所以这些商人们只好变着法儿,以货物要收税几何,不知道如何判定为由送来“样品”。 “郡王相邀,实不应辞,可下官已经答应了家人,到时候会与他们一同中秋赏月。”贾政头一回拒绝了元康,这半年来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位仪郡王年龄虽少,但凤子龙孙,比他那可是超之多也,再说他自有圣父圣母,又不会再碍他的事,自然要随他自己便易,免去自己的操心。 元康微蹙了下眉头,中秋中秋,他当然也知道是合家团圆的时候,他忽然道,“那我不管,要不你就跟我去,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说来也奇怪,上回明明在山西学院见过贾夫人对他很是欣赏的,可这么大半年过去,就连王春道也提过自己又见着贾夫人了,可他居然一回也没见着!这是何道理?无缘无故地,真是奇怪?难道他的身份让贾夫人感到不自在? “这……”贾政越发觉得为难,一家人能够随意,仪郡王若是去了,如何能欢快得起来呢?可是要出言而肥? “怎么?我跟你们一家人过中秋,不配吗?”元康佯怒着。 贾政只好接受,“下官岂敢,请郡王与下官一家中秋同游。” “这还差不多。”元康点了点头。 看贾政离开,元康就让秦保准备出一份中秋节礼来,“都挑些精致上好的。” “是。”秦保答应着,想着主子肯定是寂寞了,想娘娘想皇上想京城了,让仆从们准备礼物,他就拿出笔墨,努力让自己往端正里一笔一画得写着,今日,因逢中秋,主子甚是想念皇后娘娘,想念显郡王,想念皇上,口中祝祷,还有时忧叹,远眺东方,定是…… 没办法,爷怎么都不敢写,皇后娘娘又想儿子,就只好他这个半调子奴才来写了。 贾政回到家里,把这事儿告诉正兴冲冲一个当“模特”一个当画家的母女俩的时候,王桂枝跟元春的脸色都有些微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啊呵,这小子怎么又出现了!把肥鱼专门摆在猫面前想逗她伸爪子吗? 元春:哼,总是打乱她家还不算,中秋也要出来凑热闹? 第134章 中书 王桂枝看着女儿温顺得退下, 才对着贾政抱怨着,“中秋节你怎么能让外人来呢?” “人家是皇子, 又是郡王,还是我的上官……再说了,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我怎么能拒绝他呢?”贾政分说着, “再说我们都是离家之子, 在中秋佳节之即,互相照顾一下不是情份嘛。” 是啊,这样说挺有道理, 王桂枝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只好接受, 毕竟她有那样的心思, 人家是不知情的,她对待仪郡王,也就应该是正常相处才对。 “知道啦, 到时候加多一道围屏就是了。”王桂枝瞬间决定把墨老太太跟墨天也叫上, 这半年来跟一些太原官员的夫人们也有些交际, 但毕竟仪郡王身份不同, 还是免了邀请她们吧。“老爷, 您快看, 咱们女儿画的画像多好,像我吧。” 本来就元春一直在进行学习之中,虽然四艺楼没有再继续开放, 可那些先生们王桂枝都是财大气粗的全部保留了,让他们专心一意得教导元春,就算是离开山西,也准备带着他们走。元春也确实有天份,在她说了仿真之后,她便先从工笔画的白描先行加改,粗画了一个框架出来之后,才细细描画她觉得最熟悉的人物。虽然像是有些地方,王桂枝看着还是有种被艺术加工过的感觉,但比起从唐时就流传下来那种仕女画法,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 贾政凑近一看,睁大了眼,“确实是很像,这比宫里的洋画师画的还好啊。”他不禁细细观评起来,有女如此,父复何求啊。 “画的好吧,我打算让元春把画笔画纸带上,到时候把咱们一家人中秋赏月的景先白描下来,然后再慢慢点抹填色的。”王桂枝美滋滋得,没有照相机,有个仿真画也不错,她已经决定挑几个擅长工笔细描的画家专门往这方面发展,到时候多多作画。 “知道你们委屈了,等咱们回京,我一定好好带你们去玩玩,逛逛,好不好?”贾政道。 “怎么?我们真的过完年就会离开山西了吗?已经确定了?”王桂枝听话听音,小心放下画棚问道。 贾政坐下来啜了一口茶,“应该会是这样,马上就会秋收,按照各州县送上来的预收折子来看,保守点估计也能马马虎虎将亏空填补完成了,再加上年尾的商税等,圣上交代给我的事,已经办好了。” “唉,真可惜啊,要是能在山西多呆几年就好了。”王桂枝不太明白朝廷的这种回避制度,却清楚如今他们一家人小命也不过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毕竟皇上要是想针对一个人,欲加之罪何必无词?更何况皇上的眼色,多得是人去揣摩,他甚至不用染上一点儿污名,自然有他的马前卒去办。要时刻记得谨慎小心,是她上辈子到如今都记得的老实人存在之法的要则之一。也许老实人不论在什么时候,看起来都不会是最风光,最让人注目的一个,可就算是有很多被欺负了的老实人们,他们在很多时候,却也是会活到最后的。 一时的输赢,能代表得了什么呢? 王桂枝一想到不在山西除了可能没办法在拜月楼为元春举行及笈之礼之外,暂时还没有别的影响,而且说不定贾政又会被派到哪个地方去,不是又有见证到那方的风土人情吗?立马又开心起来,“这回您会被派去哪里?河南?湖北?广西?” 贾政看夫人从沮丧立马变到期待,也不禁为她迅速转变心态的自在宽松而觉得舒心起来,“师爷们跟内兄都推测,我可以会被先调入京里做个堂官,非常有可能只是个闲差。” “嗯?为什么?”王桂枝再也不能理解了,就像在公司,你确实明知道自己拼不过boss的子女,但有能力的起码也会得到重任啊,哪个老板居然会糊涂到把功臣暗中发配呢。“太过分了!” “哎,夫人,你这就是误会了,若真是如此,就是圣上对于我,对于贾门的一片爱护之心啊。”贾政拉过夫人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细细解释给她听。毕竟打从来到山西之后,夫人对他的支持与帮助是他能够成功完成皇令的最大保障,一开始若无夫人以所有嫁妆财力来帮他搭起架子,以后又哪里能顺利得让他言出必行。再说夫人自来都有分寸,他渐渐也习惯了把一些事告诉她,跟她商量。 元春回到屋里,才想到应该把画也一同拿回来继续,便让南吕去取,不料南吕却脸红红回来小声道,“大小姐,老爷跟太太说话呢。” “噢,那就算了。”元春无所谓走到自己的绣棚面前,捡起之前以苏绣针法绣了大半的白猫图,但是再行针,怎么也觉得这个猫不够灵动,就像是已经有了新的思路,怎么也没办法按照旧的花样来针绣了。 “银绣,这个你帮我绣完它吧。”但母亲一直言传身教,凡事都不可半途而废,特别是会造成浪费的情况。就跟弟弟妹妹们要吃点心,那当然可以,但是为了贪多,什么都只咬一口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之前有个丫头一心只知道巴结美玉,让母亲知道之后,不但罚了那丫头,也罚了美玉五天都不许吃点心。也许美玉只是懵懵懂懂,但母亲说的话她却记在了心上。像他们出生在这样的家世之中,别说吃几道点心,就是咽金噎玉也不是负担不起,可与真正享受得去吃喝不同,拥有再多,也不是可以肆意浪费的理由。 “是,姑娘。”银绣拿起来拿手指描了描却有些为难,姑娘的活儿也精细亮眼,却不是她擅长的绣法,“姑娘,这是以苏绣针法起的,都成了大半了,我只懂得京绣。”到时候姑娘好好一幅白猫扑蝶图让她绣差了可怎么是好。 南吕瞧了,便笑道,“不若让金师傅帮忙绣吧,这苏绣也正是她教咱家小姐不是嘛。” “那行,你收起来到时候请金师傅帮忙绣。”元春拿起绵白纸,用母亲给她的硬铅笔来打底稿。 到了中秋这日,太原城中的商户们早就准备好齐足的商物,就等着一会儿参加从白山而下至太原城钟楼的中秋华礼的游客们。 灯火如龙,于黑暗中显亮出一条亮眼的灯河。就算是贫苦人家的,也能牵着孩子的手,引着家人们出来游览一番,偶尔路过卖糖丸小串儿跟炸糕炸丸子的,因一份售卖不过一两文,见是过节,也愿意买给小孩子们,这条灯火之下,便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有个卖烤小土豆串的大娘生意红火,且准备得不多,一会儿便卖完了干脆收拾起了东西,“走,把东西寄放在你表舅家里,咱们也去逛逛。” “许婆子,生意就不做了?一会儿小心你还要倒贴钱出去。”身边有人就笑道。 许婆子一拍自己腰间的荷包道,“倒贴就倒贴,听说珍宝坊有种月饼糕点,是布政司夫人从京里带来的,就中秋才有得卖,一人购买两个,我也得看看,能买得着不。” “哈哈哈,那你肯定买不着,珍宝坊下响的时候就贴出喜纸说全部售出,头一回闭了门。” “啧,那真是遗憾,我今年是知道的晚了,明年我肯定让我家小子早早去排队。” “那月饼的味道真是不错,我公公会点瓦木手艺,夫人要给女儿修拜月楼,之前乔大商人想赶工就把他也找了去,结果夫人来了,反复交待安全为上,不用操之过急,还一人发了两块,我们一家人一人分得一点儿,啧啧啧,那可真是好吃啊。” “有门手艺就是好!” “唉,有门手艺是还不错,可没有我们村里的王家能干,听说他家有门传媳不传女的好手艺,在夫人生辰哪天送了份礼,就被夫人看中了。如今想当他家儿媳妇的,都不知道请了多少媒婆去呢。” “你说那个王大粗?我了个乖乖,他一顿能吃八个人的饭,之前谁敢跟他家议亲啊。这下子可有了出息翻身了。” “那可不是嘛。” 再没说两句,又不时有人要东要西,许婆子便点头示意,自己领着小孙子也逛开来,见到小孙子眼馋的东西,也不小气得买给他吃。时不时有官府里的人来指导他们种地,还卖给他们那个基肥,今年家里的庄稼长得都好,就是试行的这个土芋种的少了,明年还能多种一些,要不再开些荒地,可开荒地不要钱,买树种却要钱的……这些小个子的本来想着自己家吃的,她不过随着对门大婶一起来试着摆摆,没想到刷上酱用签子一串,倒也好卖。 小观楼三楼此时也是以围屏分为两桌,可以随意欣赏着舞台上的表演节目,也能转过再上楼去赏月,或者就于桌上与亲友举杯共饮,品尝佳肴。 元康好奇得看着青白圆瓷坛上贴着男儿酒三个字的酒,“贾大人,难道今日我不能饮上一杯了吗?”这酒只有博味楼有得卖,上回山西学院他错过之后,再来博味楼,身份已经被拆穿,就被交代不许卖烈酒给他,故到如今他都未曾一试此酒。 贾政哈哈一笑,“郡王若要试,还请再等等,一会儿错过烟花大会,那就太遗憾了。” “那一会儿定要多饮几杯。” 元康便道,贾珠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屏风那边传来婴儿啼哭之声,不由关切得望了过去,他如今也是当父亲的人了! 李纨便站起来抱着哄,好一会儿也没能停下来,王桂枝正要起身,就看到元春小声提醒着李纨,“嫂子,小侄儿肯定是拉了,您到那边去换洗下,肯定就不会哭闹了。” “是。”李纨感激得看了一眼元春,她看着太太生了好几个孩子,个个都健身得好好的,弄得她还以为带一个孩子这么容易呢,这事轮到她自己身上,就有点慌了手脚了。 王桂枝便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头一个孩子,儿媳妇有些紧张是再所难免,她愿意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她也不好力劝,只拿眼色示意美玉的奶娘去指点一下。 美玉宝玉圆圆,墨天此时一人都有了一个单筒望远镜,你说我的他说她的,互相玩闹着正开心。 “墨老太太,您尝尝我这个点心。”王桂枝看元春也让弟妹们的大呼小叫引起了来兴趣,从丫环手上拿过单筒望远镜要看却被美玉推开换上自己的,就转过头请墨家老太太动筷。 墨老太太正细细品尝着呢,“等我品完这道踏雪春梅。” 元康看那边热闹,以为舞台有什么好节目,也走到栏杆旁,举目望去,却并不能看得清楚,心中有些疑惑,就听到一管翠环相击之声吩咐道,“把这个送过去。” 一会儿秦保就捧上来一个望远镜给他,显然是她猜到他走过来亦是观赏之意。 真是兰质惠心,元康托举入眼,果然就能看得清楚不少。 最后贾政、贾珠连同元康都被男儿酒击倒,由人背扶着各自归家,留下王桂枝领着儿女们,痛快看玩了一个通宵。 十月末,秋菊傲骨,山西秋收结束,硕果累累,仪郡王元康以山西巡抚的身份,代山西所有官员上喜报奏于皇上。 皇上于大朝会正式宣布,“山西已经如数填补完亏空,请其它各省会也加快自己的行动。” 另下令,提山西布政司贾政于中书侍郎堂官。 作者有话要说:  堂官:于京城拥有上朝行走权利的官员。 ps:我于之前大姨妈结束,结果今天突然又有出血的情况,初步诊断有可能是排卵期出血。说出来不是为了让各位小天使们同情什么的,而是告知最近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就算能维持日更,也可能无法出现加更的情况。 (当然也有可能有如果去检查之后发现并不是什么大事……) 算是提前给大家一个请假条吧。爱大家,么么哒。 第135章 道明 早就有准备的贾政一家倒还好, 可圣旨三百里快马送至山西,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就连仪郡王元康也非常意外,他以为就凭他所上的那些折子,父皇最少也会应该在他仍然处于山西巡抚位置上的时候,让贾政继续当山西的布政司, 真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 嘶,难道是狡兔死走狗烹?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元康坐下来把玩了一下单筒望远镜,果然, 是要重用了吗?是准备把贾政留到父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再搬出来用, 所以才让他急流勇退,同时也算是考验他的忠心与心性。 秦保却有些为难得看着主子袖子只露出一个角儿的手帕,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这东西只不过是那时候临时做垫意思一下, 居然连帕子带东西都给留下来了!这单筒望远望倒还罢了, 收着贾大人家姑娘的帕子算是怎么回事!人家女儿家肯定也不好意思要, 虽然这帕子全然就是一幅白猫戏蝶图, 并无其它印信, 可这样,这样不太好啊! “主子,贾大人都要回京了, 咱们也得准备些礼物带回去给陛下,娘娘们吧。”秦保犹豫着开口道。 元康点点头,“应该啊,你就选一些新奇的玩意儿给母后,反正是我送的,她一宫之母,缺谁也不可能缺了她的,什么东西她都会高兴的。给父皇就把那个山西试验田官员们的试种记录给一本,我再抄上一些民间制作土芋的办法,这个不挑地,嫩叶子人也能吃,就算长老一些藤也能喂猪,据说上心的人一年还能种两季呢,这种东西父皇应该最感兴趣。哥哥嘛……”元康拿望远镜轻轻击打着手站起来走了几步才道,“把我交往的那些山西学子名单,与今年我觉得有兴趣能够中举的人资料告诉他。另外加上一些山西学院几位学者商量出来印制的书籍。” “是……”秦保还站着没动。 元康扫他一眼,“怎么?” “那个,爷,我看那块绣件当成手帕实在太可惜了,毕竟是双面绣,那猫眼儿绣得多活灵活现啊。”秦保极力夸赞着,“不如把这个装成上好的檀屏送给皇后娘娘吧。” “噢,你说的倒是挺对的,可惜,爷我也很喜欢这帕子呢。”元康笑着就突然板起了脸,“还不赶紧去办正事。” “是。”秦保只好恭身退下。难道爷就喜欢上贾家的大小姐了?不能吧?他们俩可是连面都没见过啊!也许真是喜欢那绣品?反正上面也没名字,谁也不会知道东西是谁绣的,就当是贾家孝敬郡王了吧。 王桂枝好笑得看着美玉眼泪汪汪得收拾东西,却不是给她自己,而是给墨天的,当然跟她一样伤感的还有宝玉跟圆圆,墨天比他们稍长一些,却是个十足的好哥哥,又能经常带着他们玩,就算是美玉霸道了一些,他良好的修养跟脾气都包容了他们,说句真心话,就是贾珠陪他们的时间都没有墨天长,几乎天天相见的小伙伴就要分开了,心里难受真是再所难免。 “美玉啊,这些是女孩子玩的,你也要留给墨天哥哥吗?”王桂枝看着他们这样子,虽然是有点可怜,可仍然是萌萌的很可爱啊,唉,当初女儿幼儿园毕业,要上小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难过。 美玉扁了下嘴,圆圆的苹果脸上露出一点儿酒窝,泪珠被长长的眼睫毛拦住要掉不掉,抬眼看向王桂枝的时候,差点儿就把她的心都萌化了,真是要什么都想给她。 “他才不是哥哥呢,他就是墨天。” 宝玉拉住母亲的衣袖央求着,“母亲,我们一定要走吗?一直在这里不好吗?”虽然他模糊记得他也是走了好远的路才来到山西,可在山西呆了这么久,在他的心里,这个家就是他的家了。墨天也是他的好伙伴,而且幼学里还有别的小伙伴,虽然没有墨天玩的好,可一下子大家都不能再见面了,他的眼眶也是红红地。要不是奶娘总是教他跟圆圆,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连墨天也是那样说,他也早就跟美玉一样哭起来了。 元春最近练习素描,也就是以前的白描让母亲看到了,她就特意拿了一本比较硬厚挺括的本子给她,用这种纸练习素描的时候拿着端着都很方便,在习惯怎么拿捏线条之后,就可以锻炼自己描画的速度,从而可以时时记录起自己觉得有意思的画面,标上日期。等到以后不论是想好好画出来,又可以是偶尔大家一起翻开,都十分有趣。见母亲温柔耐心哄着弟妹,便坐在一边打开本子以画记录起来。 说起来母亲有时候的想法真是可爱,她画树的时候,居然可以一笔成型,看起来特别简单,看也绝对能看得出来就是一颗树,有时候元春觉得,真是读万年书,不如行千里路,来到山西之后,她成长了,弟妹们长大了,可就是父亲母亲也都因此而在成熟,是一种由时光与事务带来的无法言表的意识。 看着孩子们这么不舍得,对着这群小豆丁们总不能死命讲道的王桂枝,顿时生出了不如把墨家也带回京都的想法,但话到嘴边仍然没有开口,那样不是无端端就让墨家变成了依附她家的门人吗?墨家老太太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将墨天照顾得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此时平白玷污了她高尚的品性,许伯他们为什么对墨家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墨家传承下来的信义与人格魅力,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好啦,你们把自己的礼物好好准备一番,要写上寄语,要好好当面跟墨天道别,知道吗?” “现在就要说吗?我们不是下个月才动身吗?”宝玉问道。 “一定要早点说,对待朋友一定要真诚,不需要无谓的拖延与隐瞒。”王桂枝摸了摸几个的小脑袋瓜,小的时候,就要往伟光正上面教,等到了像贾珠元春这时候,真遇到了事儿,才能教一些不是那么“正”的道理。也许就在她在教育的时候,已经会有别人用现实教导他们,但她总觉得,外面再怎么黑暗也好,起码家里要有一盏明灯,能够在他们觉得绝望与痛苦的时候,有一丝安慰与温暖。 王桂枝看着俯首做画的元春,真是十分抱歉得道,“四艺楼都没有开多久,你的那些朋友们,也许会埋怨你吧。你要不要举办一个饯别会?”说起来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元春了,贾珠能在山西学院里与同龄学子们结交成伴,美玉宝玉圆圆在幼学里不但有墨天还有其它小朋友,就算是没有,他们三个人年龄差的不多,也能玩到一处,就剩下元春一个人单着,本来还有个李纨陪着,却怀孕兼生子,她只觉为长姐对自己要求又高,实在是懂事贴心到让她心疼。若是被娇生惯养的孩子,哪一个没有自己的脾气呢,好比美玉,比如贾敏。 对了,听说贾敏跟林如海在他们在山西这段时间,居然一直是住在荣国府里的,甚至上回来信,好像她又怀上了,就是害喜得比较厉害,老太太还问她要些酸菜跟味道纯和点的香醋。 王桂枝笑着想,要是贾敏这胎能生个儿子就真是好了,非是她有性别歧视,而是这个时代还是对女人过于苛刻,再说有个弟弟,就算林如海跟贾敏真是年数不长,她也不算是孤女,林家的家产也不会有被族里的所谓宗亲们分走,再加上他是男丁,皇上非常有可能会继续加恩,当然这就是说不准的事。 “母亲?” 圆圆推了一下母亲,软声绵气得道,“母亲,彩云姐姐叫您。” “噢?什么事?” 王桂枝回过神来问道。 “太太,乔家太太来拜访您。” “知道了,你们请她到偏厅奉茶,我马上就过去。”看来他们是担心贾政走了之后,对于以后商路会有影响,王桂枝觉得这问题倒不是很大,毕竟从贾政口中知道仪郡王天资聪慧,在他刻意显示教导之后,办事处事也见老练,再说他就算是犯了什么错,也会有皇上爹给他兜着,跟着他走,也不会出错的。当然不论是什么,都有个度,像是商人取利,也不能太过分,要懂得分享分润,才是能持续经营之道。 “好了,奶娘,一会儿你们带着宝玉他们去墨家跟墨天好好告别。彩霞,多准备些点心让他们带过去。”她俯下身看着宝玉道,“宝玉,你是哥哥,看到妹妹跟弟弟哭的太厉害的时候,一定要劝他们知道吗?还有先生不是教过你们跟朋友告别的诗吗?” 宝玉点点头,“我知道了,母亲,天涯若比邻。” “对,真乖,好好去吧。” 贾珠同样在辞别师长同学,贾政也忙着最后收尾,上下嘱咐,至于行李打点,大半托给了李纨跟管事的婆子们,毕竟王桂枝在山西的产业渐渐也算是不少,要定下主事管事的,还要交代不少事呢。 转眼便到了他们起程的那天,也许是天要留人,竟下起了鹅毛大雪,但已经知道帆布早就出现的王桂枝,早早在大家的车马上请许伯们安装上了雨篷。弹簧还是有些遥授无期,但减震却还有一种链条法,车轮也由墨家的工匠们精心改装,虽然仍然微震,垫上几层厚棉垫之后,已经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 贾政再次朝着仪郡王等山西官员们拱手道别,“请诸位继续加勉,再创佳绩,不但要摘去天下第一大亏空的破帽子,更要戴上天下第一富省的美名。”他又转向尹山弯腰道,“希望来年能在京中,看到我们的山西学子。” “大人!” “大人,您不要走!” “大人,我们舍不得您啊!” 就算知道他们也许只是舍不得以后可能会减少的用度,但此情此景,还是让贾政红了眼眶,突然有位老人高举一柄折伞捧到贾政跟前,“贾大人,请您收下来吧。” “这,这是?万民伞?”贾政颤抖着双手,他这辈子都没能想过,他贾政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 他顿时跪了下来,双手接过至头顶,“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对贾政的恩爱,贾政愧不敢当,但收下此伞,以此夙夜警惕,忠君报国,以报大家之厚望!” 元康拱手相送,贾政转进马车,随着一声轻鞭脆响,车队开始前行。 留下的印记很快就被雪给掩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请假去做了检查,子宫很正常,抽血化验后雌激素有点低……但总体来说可能是熬夜与作息不正常等多种原因造成的内分泌失调~ 下午累的睡了一下午,所以今天还是更新的这么晚,以后绝对要早早就更新,完结之后再嗨…… 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关心,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千万不要总是熬夜修仙噢,爱你们~ 第136章 团圆 贾母收到贾政一家将要回来的信, 高兴得合不拢嘴, 对着李夫人道,“你弟妹他们就要回来了, 先派人去给他们把屋子收拾收拾, 把炭先烧起来,摆上些新鲜的花树去去陈味儿。” “知道了,老太太, 马上我就让他们去办,明天跑一趟,看看哪里窗户纸漏了没有。”李夫人笑着应道。 “我明白你是极妥帖的,我不过白嘱咐一句。”贾母乐呵呵着,儿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到时候过年一家团圆, 那可真是让人高兴。 她这一开心, 接着便想起来什么,就让自己的丫环往原贾赦如今变成贾政的院子里来来回回得送东西。 李夫人如今住在荣禧堂, 又管着家,荣庆堂那边什么动静她都是一清二楚, 不免有些吃味发酸, 对着贾赦叹道, “老爷, 您看看,二爷还没回来呢,老太太这心又往他那家里偏了。” 贾赦慢慢薄啜了一口男儿酒, 感觉着它辛香冲辣的那股子狂烈劲儿,“啧。”也只有他,才能从真味楼领得这男儿酒出来,三杯之后,已是微醺,“如今这满府上下,家都是你管着的,老太太的自己的私己……嗝儿…你管她呢,老太太偏爱弟弟,我又不是头一天儿知道。”已经到了夫人手上的权柄,她难道会拱手相送不成,定然不会。虽说这荣国府总归是他的,但弟弟能友爱谦让,又是经年才归家,何必再去计较?他抬了下李夫人的下巴轻笑着,“我的好太太,儿媳妇都要进门了呢……这两年家里多少进项,难道…嗝儿…你还小气那点东西,小心,等琏儿媳妇进了门,她可是弟,弟妹的内侄女,笑话你这个婆婆。嘻嘻嘻……” “去,老没正经。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妇,她还敢笑话我?我说,这酒你别再喝了,人家都说了一天只能饮三杯,你倒好,仗着是弟妹对你格外宽待,隔个三五天就要取一坛子,人家不好意思不给,只好告诉我,让我劝着您点儿。这酒再好,岂能贪杯呢。纵酒伤身啊,老爷。”李夫人也不过是说那么一句,这人的十根手指尚有长短,手心手背再是肉,那手心的肉儿毕竟要嫩些。但总归是道理虽懂,真撞上了,还是有些不自在。 说出来倒也痛快了许多,见贾赦仍然摇头晃脑慢慢品着,就拿手按住道,“老爷,您说,二弟这次回来,是不是明升暗贬?唉,好容易到了第三年才能多捞点钱,皇上一句话,就把二弟给叫了回来,中书侍郎那是个什么官儿?我以前怎么都没怎么听过?”侍郎她就知道,是仅次于尚书的堂官,也是从二品,可前面加个中书二字,倒是让有些费解了。 “我怎么知道,我,我又没上朝,来来来,别操心那些跟咱们不相关的事,来陪我喝一杯。”贾赦酒意上头,哪里还记得起别出,他是袭爵一等将军,如今在真味馆混的也算是薄有名望,家里有贤妻打理,吃穿用度不愁,他是有扇子有酒,万事足也。 显郡王恭敬站在下首,等着父皇朱批完毕,才递上方才皇后娘娘特意做好的补身汤,“请父皇劳心国事的时候,多多注意身子。” 皇上点了下头,身边的陈大伴微抬下巴示意,尚食太监就拿起勺子给他盛了一碗,他接过吃着,随意问了两句皇后的身子,越是年尾越事多,这几□□政繁忙,他确实有好几天没去过后宫了。 “母后一切都很好,请父皇恕儿子放肆了。” “你讲吧。” “二弟府上报有喜信,父皇你又添了个孙儿。”显郡王面上带着真切得恰到好处的喜气。 皇上轻轻一笑,“嗯。”荣儿这孩子,这两年也历练出来了,比起和儿那孩子的天真,他倒有了两分城府。“怎么?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成?”他今年二十六了吧,好像家里的子息是少了些。噢,想起来了,之前皇后跟他提过要选秀充盈后宫来着,他以要为父皇守孝三年给回了,想来是他近日未进后宫,有些个闲言碎语,皇后吃不住,准备让儿子来试探试探他。他知道皇后不是个爱嫉妒品德庄厚的人。 显郡王大方一笑,“这倒没有,如果父皇能帮儿子选一个貌美的……” “你呀,知道了。陈尚正,你去告诉皇后,今日晚上我会去她那里用膳,顺便跟她商量有关选秀的事。” “是。” 皇上吃着补汤看了几个折子,一会儿突然问道,“贾家还有个贾雨村吗?” 显郡王思索了下摇头道,“儿臣不知。” “嗯,他得中进士,户部要派他去做大知州的知府。”皇上犹豫着,这要是贾家的,倒不好马上派他这个实差,贾政他都叫了回来,准备磨磨他的性子有大用,不能让别的贾家人再出头,到时候过于尖锐,太得罪了其它官员们,不方便贾政行事,干扰了他的计划。 听这口气推断,显郡王便道,“才得中进士,如何堪当一州知府重任,不若先在户部当个贴笔士学习一番才是。”亲弟弟就是亲弟弟,送给他的‘礼物’他非常喜欢,自然也不会跟父皇做对,随便找个借口给父皇一个台阶就是了。 “你的说不错。” 皇上朱批两点轻松打了个叉,合上了奏章,翻开另外一本,又继续让显郡王回事。 王桂枝哆嗦着上来,元春忙将手炉递给她,不免嗔道,“母亲,外面飘着雪花呢,我们是母女,又有什么关系呢?非要出去方便。” 彩霞也把袍子给太太披上,倒不便说话。 “嘶,那有什么的,我跑跑活动一下更好。”难道是年龄上来了,这肾功能退化了?不不不,明明就是刚才停的那个邮亭的厕所太垃圾了,就算是冬天,她都没办法下脚!唉,如果她是皇上的话,头一个要求就是各地必须弄好这公共厕所,大家方便不说,那便便里不是有什么会让人染上疾病的东西吗?据说弄得不好,植物动物都会生病呢…… 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打马到车上报告道,“太太,马上就进城门了。” “是,知道了。” 进出九城不比别处,可是要验看路引的,彩霞南吕忙帮主子们把帷帽带上,等进了城门自然有贾府的轿子来接。 如今管事的牛大收到消息,便赶着先去回了老太太、大太太。 “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的车马已经接着了。” “好。”贾母欢喜着,“今天他回来了,就免了孩子们一天的课。” “是的,老太太。” 李夫人也在一边交代着,“今个儿定然是一家人在一处吃饭,让厨房上席,各处都多烧热水,一会儿请完安自然要先去沐浴的。” 苦守了三年的赵姨娘跟周姨娘立在门口垫着脚望着,比起周姨娘只是略显有一分憔悴九分欢喜,赵姨娘的心里却是七下八下,一时火辣辣的,一时又觉得冷津津。当初老爷的禁足令没完,就带太太去了山西,这些年家里虽然没苛扣过她,就连哥哥赵国基也没忘本,时常让婶子送些东西来探望她,但她小心得扶了下自己的发髻,不知道老爷在外边,见识过了多少美人,心里,还记不记得她呢?这三年,可是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啊…… “老爷说走西角门。” 坐在轿子里的王桂枝轻轻撩开轿帘一瞧,这宁国府仍然是热热闹闹,与当初她从庄户院回荣国府真是仿如昨昔。 一走到荣庆堂,贾政就急行几步跪在地上放声哭道,“不孝儿贾政回来了!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王桂枝自然跟着领着孩子们跪下来给贾母磕头,都是口称不孝。 “好好好,快起来,都是好孩子。”贾母拿帕子拭去眼泪,亲自上前把贾政给扶起来,“我的儿,你回来了就好。” 贾敬贾赦林海也上前跟贾政打着招呼,王桂枝给李夫人见礼,贾珍贾敏尤氏又朝着她行礼,接下来孩子们又是一通见面问安行礼,好一番才安坐下来叙话。 看着这满满当当几乎都坐下来的子孙们,贾母乐得眼眉都挤成了一团, 元春帮着宝玉跟美玉给他们分发着礼物,看着贾琏却道,“琏哥儿大了,所以就没准备你的。”暗示他定了亲,要是娶了亲,就是个大人了。 “好姐姐,怎么就能漏下我呢?”贾琏虽与元春三年不曾相见,但以前可在一处由贾母教养,情分不同,“我知道大姐姐定然不会漏了我的。”拉着元春的袖子装着不依得讨要着。 都是一家子骨肉,长辈们都是笑着看他们玩闹。 贾蓉贾琮是男孩子淘气些,先拿了礼物就要拆开来看,迎春温柔也不争抢,可宝玉美玉却有些犯了愁,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竟有三个姐妹还没有送,可怎么就剩下两份礼物了呢? 林黛玉见表哥表姐们拿着礼物有些犹豫,就知道是湘云妹妹在此,刚从山西回来的他们没能料着也在荣庆堂,就少准备了一份,便朝着他们笑了笑,转身走到母亲身后藏着。 一见她自己躲开,宝玉心中感激,立马将礼物递给迎春跟史湘云,“不过些玩意儿,姐姐妹妹们拿去玩吧。”等过了这会子,一定给林妹妹再送份更好的。 自己的好意让人接受了,林黛玉心里也高兴,红粉菱辰抿着笑,贾敏挺着肚子,偏头看她开心,一边听着嫂子们说话,一边摸了摸她的鬓边。 一会儿贾政一家先去更衣梳洗,贾敏看别的小孩子手里都拿着些玩意儿在玩,反倒是黛玉没有,不由皱了下眉,就听到女儿小声问她,“母亲,这个表哥表姐就是跟玉儿同一天出生的吗?” “是啊,他们正好比你大一岁。” “可他们都比玉儿生的高。”林妹妹摸着母亲的肚子,“母亲也会生两个吗?” “这应该不会。”贾敏笑着道。 等一家人热闹吃毕饭,贾敏身为孕妇便回屋歇息,就找来照顾女儿的奶娘来问话,她也是聪慧之人,一听就知道不是漏了黛玉,而是二嫂忘记老太太时不时会把史家的外孙女接来教养。 一会儿就有人报,“奶奶,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过来请安。” “请进来吧。”必定是补送礼物来了。 贾敏才端坐起来,就看到周瑞家的捧着盒子进来。她自有了黛玉,夫君也得中探花,也将就着她在贾家客居,心境不止好了几层,再说如今也怀有身孕,算是万事皆足,自然不会处处觉得别人是别有用心。 收下礼物后,还特意把家里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周瑞家的,免得王桂枝才刚刚归家不清楚情况,又犯了今日这样的小错儿。 周瑞家的出来,又取了份礼物去了甄家,才又赶着给王桂枝回话。 王桂枝一家子都忙着收拾归置东西,连贾政贾珠也没有例外,他们好些书籍资料等都要重新在书房排列,这个头一回还不好派小厮,定要亲历亲为才好。 贾赦却收到了一封请见名贴,上面写着金陵贾化。 他不禁拿着名贴先问夫人,“咱们贾家这回恩科有中进士的吗?” “没有,只有两个中了举的,考上秀才的道是不少。怎么了?”这种家族大事,李夫人自然知道。 “那真奇怪,我们贾门有一个进士叫贾化,字时飞的吗?” 李夫人想了半天,便道,“老爷不妨去东府问问贾珍,如今敬大哥不怎么管事了,这族长的大半事务都是珍儿操办着呢,这要是贾门漏了个进士,不论如何,咱们都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了,名声可不好听啊……” “正是。”贾赦让人准备马车,“那我去去就回来,今日只怕还要一家子都在老太太跟前吃饭。” “知道了,您穿上大衣服。”李夫人嘱咐了一句,接着处理起家中事务来。 贾雨村在门房处等着,腰挺得直直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跟昨天这章应该合一起叫团圆的,但昨天太晚了~ 第137章 记名 贾雨村时不时望向敕造荣国府牌匾的位置, 虽然荣国府的门子不比其它地方, 显得要和气得多,却仍然从他们的言行中感觉到高门大户里连区区下人都拥有的矜持。如果, 如果他不是出生了在家族的末代, 而是像贾政一样……贾雨村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他不会放弃的,虽然没了祖宗根基, 也没有宗族可靠,但他发誓,总有一天,不论要怎么抓住机会,他也会为自己的子孙开创一个不下于荣国府的大好局面, 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 至于像他一样的境遇…… 王桂枝要先领着孩子们来给贾母晨省问安, 宝玉美玉圆圆都还睡的有点迷糊,在山西他们去幼学的时辰要晚上半个时辰。 “母亲, 宝玉还想要睡。” “美玉也还想要睡觉。” “圆圆不想起床。” 虽然是回到了自己家里,可对于孩子们来说, 这个地方却仍然有点陌生, 为了怕他们不习惯, 反正亲兄弟姐妹, 年龄又小,就让他们睡在一块了,等渐渐熟悉了之后, 再让他们分床分屋睡。 但这时间却是贾家坚持了近百年的,在这方面,王桂枝没有一定更改反抗的意思,虽然说早上五点就要起点是有点早,但毕竟这是古代,晚上睡的也早,养成良好的作息就好了。 “我的孩子们乖啊,我们有好久没有给奶奶请安了,要好好给奶奶行礼问候,知道吗?” 看着奶娘帮着他们穿衣服,王桂枝想着,既然暂时回到了京城,山西的一些运转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但也是要考验当地的管理,毕竟她人在京城,鞭长莫及,也只好放权给他们,既然用人,就不能随便怀疑,加上木材生意了不起一年多甚至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有上一单,除了祝福飘浮在海上的人之外,只有等待。虽然木材生意(寻找金矿)有不少商人们都有掺与,但在船只及诸多问题没有解决的时候,进度的推进也只能交给时间与机遇。 拿了微凉的毛巾给他们擦完脸之后,孩子们也渐渐清醒过来,找到早起要去上学的感觉,圆圆时不时还问着哥哥姐姐,“为什么不穿蓝衣服(在幼学的衣服也是大家一样)?我不想梳辫子,像之前一样,给我用头巾绑起来不行吗……” 王桂枝笑着,又问彩云,“大姑娘梳好头了没有?” “母亲,我已经收拾好了。”元春昨天晚上就收到了一个首饰匣子,昨日看到婶子姑姑及妹妹们的装扮,就已明白了过来。 “那走吧。”王桂枝由周瑞家的扶上马车,分成两辆车从黑油大门而出。要她说贾赦的院子真真不错,当初设计者将马棚处设置成工字型,这样荣国府跟贾赦的车马能统一存放,照顾,而用的时候不论是从贾赦门厅还是从荣国府的门厅直接拉出就行,简直不要太聪明。 贾母起来,见到比平日里还要早过来一点儿的李夫人,就知道以后她还要是打起精神来看顾着家里,要提防着兄弟生隙、妯娌不和,稳住这好不容易才渐渐又开始往前走的贾家行船。不同于政儿夫妻在山西的时候,等他们回到了荣国府,远香近臭。因为政儿地位的提升而带来的影响会更直接…… “给老太太请安。”李夫人领着贾琏、贾琮给老太太问安,贾母伸手让他们坐下来之后,李夫人笑道,“我想着弟妹一向是重视子女教育的,在山西还亲自开办了幼学,这不,等一会儿他们请完安,就让琏哥儿琮哥儿陪着一道去。” “是该这样。” 看着李夫人比以前微稍殷切的态度,贾母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又会偏向二儿子贾政。天下哪个母亲不盼着子女们有出息呢,她以前也不过是想着尽量把一碗水端平罢了。如今,她还是这样想。贾母想着大儿子,其实也为他可惜。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虽说已经是一等将军了,可这个一等将军不过是个虚职,空有名头俸禄,根本手底下无一兵一将,他在袭爵的那时,绝对没想到此时自己将会面临眼前弟强兄弱这样的处境,要是贾政一直是个工部员外郎的话,那么他也就不会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应该有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的一天,可就如当初王夫人劝她一样,面临危难的时候,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他们自己孩子们也大了,如今政儿已经是中书侍郎堂官,以后说不定还会…… 眼下家里的情况,反倒不会是像李夫人担心的那样,贾母闭目养神一阵,以后她会对二房要求得更多。如果,如果贾政能再次外任,就好了。虽然孩子们不能在眼前确实很可惜,但是一想到有可能会发现的情景,她就想让家里继续维持平静详和。但愿只是她想多了就好了…… “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乐呵呵着,“好好好,都起来吧。”看着都长得健康活泼的可爱孩子们,她真是忍不住喜爱,个个都搂怀里爱抚了一遍。 王桂枝解释着贾政的去向,“老爷一早去了户部,要等回来再给老太太请安。” “他那是正事,应该的。”贾母看着李夫人跟王夫人两个儿媳妇,心里有了成算,“大姑娘琏哥儿你们领着弟弟妹妹吃早饭去,然后就该去上学了。” “是。”元春跟贾琏领命退下。 贾母见孩子们都离开了,便道,“眼下家里有三件事儿,咱们先商量着办。” “老太太请说。”李夫人跟王桂枝都站在她跟前立听着。 “第一件,皇后娘娘已经回明了皇上皇太后,下了懿旨,定于明年七月让官员们的适龄女儿参选。”贾母关注着两人的表情,“咱们家眼下就元春一位大姑娘,怕定是要进宫参选的,你们是怎么想的?”她犹豫着,“迎姐儿虽是庶女,但她的父亲叔叔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到时候若能配对皇室宗亲氏族,也算是她的一场造化了。” 虽说选秀是朝廷开立之后的规矩,但年龄放的比较宽,时间也没有定论,参选之后若未入宫的,便可自行安排,加上这也是难得可以让女儿家们展露头脚的机会,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夫人们也在这时候光明正大得趁机挑选儿媳妇。 元春她是不担心的,出身跟日子都是极好,就是迎春到底是庶女,要是李夫人肯同意让她去参选的话,不论如何也算是给了她最好的机会了。但这样的话,迎春就起码得记在李夫人的名下,显示她接受的是正室嫡妻教养出来的才好。在自己跟前长大的,贾母心里哪里能不为她也操点心呢。要不是趁这个机会,能寻上一门好亲给定下来,再想有这样的机会,怕也是难。 唉,不想来的还是要来了,王桂枝不由抿了唇心里还是有些伤感。 李夫人只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便笑着道,“老太太,不若把迎春记到我名下,充做嫡女与她大姐姐一道伴着去参选如何?许姨娘死的早,我虽然没上心,她却都是由您一手带大的,跟嫡亲孙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了。再说只要是老爷的孩子,就是咱们贾家的孩子不是。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我这个当母亲的,真真是糊涂了。”反正她早就死了,既然老太太有这个意思,记在自己名下又如何?不过多添点儿嫁妆银子给她罢了,不值当什么。再说她瞧着,迎姐儿的模样身段也不差,这些年家里也学了不少,说不定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到时候能嫁个好人家,也能帮衬帮衬琏儿琮儿呢。 这事王桂枝不好插嘴,便只听着,想着迎春要是进宫的话……那也真是难说,也许会比中山狼好上一点儿?不过就算她接触得少,看着迎春也没有像原著那样懦弱,对了,原著里是有了大观园才让姐妹们住在一处的,她的个性已经被养成了,就是有姐妹们比着也改不过来,她也是太清醒自己的处境,完全随波顺水了。迎春没进园子之前,那个奶娘可不是个好货,李夫人去世之后的刑夫人对她也是个看得见的,而到了她这里,李夫人未去,她跟贾政去了山西,贾赦一家住进了荣禧堂,贾母把孩子们都领到自己跟前儿教养,迎春要还是那样的话,就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 贾母听了李夫人的话,果然开心,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要是老太太不放心,一会儿我请老爷把迎姐儿的名字记在族谱上。”李夫人爽快道,看着弟妹脸上似乎没有喜意,心里还有奇怪。迎春就算是记到她名下,但真是怎么回事,肯定也会被打听得一清二楚,能不能遇上个好人家还难说,可元春有什么好忧愁的呢?就凭元春的家世模样见识,就是进宫当娘娘也未必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迎春的怎么样,很棒棒吧~~~~我个人还是很满意的。 第138章 秀雪 李夫人当然不会知道王桂枝在担心什么, 如果说三年就会出现一道沟的话, 在这个方面两人之间的想法可以说是天南地北了。 “既然第一样你们俩都没问题,各自操办起来就是。那么第二件事也就好说了。”贾母笑吟吟着, “正巧在琏哥儿叔叔在的时候, 把他的亲事可以准备起来了。”有二媳妇在,李夫人要是有什么要求就尽可以方便让她在中间周旋,而且琏儿是袭爵长子, 能在合家团圆的时候娶亲就是热闹意头也好。 “那老太太可选定了日子了?”儿媳妇算是她自己定的,两家本也就是通家之好,这日子由老太太选也不错,李夫人笑道。 贾母捻了个梅子含在嘴里,“还没有呢, 等你们同意, 大家都商量好了, 我再拿了两人的八字请张神仙给咱们算个好日子。” 王桂枝便看向李夫人,并未作声。王熙凤自然是她的内侄女, 可说实话见的次数也太少,这门亲事也不是她起的头, 故此只看这亲娘婆婆如何说。 “老太太给家里安排喜事, 我也自然想着让琏哥儿早日成家, 也有个人照应, 一会儿我就跟弟妹一道商量去。”李夫人直言道。 贾母点点头,“那好。还有第三件事,东府的珍哥儿初有心得, 加上咱们两家后面还有一些地半荒废着,他想请山子野老先生一起将孩子们的屋舍修筑之后,弄成一个两家连通又独立的花园子,到时候派专人打理看管,两家谁想宴请提前知会一声自己准备就行,若没事儿大家想起来也能随便就去逛逛,还能像二贤媳你在山西那样弄个大舞台,想看什么了就能请回来大家乐一乐。这事没等你们回来,我也没给他一句准话,你们好好跟你们家老爷商量一番,看到底要不要办?我的意思是,别的不说,孩子们都是一天长两天大的,展眼琏哥儿就娶亲了,日后琮哥儿呢,还有贾珠得了孩儿,宝玉美玉圆圆再大一些的话,总不能还挤在一个屋里不是,也该往后面扩一扩。” 眼下家里也宽裕,连国库的欠银都还上了,孩子们一个个长大,看宝玉美玉圆圆可怜见的,身边就跟了个奶娘带两个小媳妇小丫头的,那怎么能像样,她知道外头是艰辛些。但都回到家里了,连黛玉来的时候,身边也只有一个奶娘跟两个小丫头,她都给补足了使唤。外孙女尚且如此,嫡亲的孙子孙女哪里不想多看顾着。还是鸳鸯提醒她,说二太太才回家,事多繁乱,一时添倒怕用的不顺手,小主子们又年幼,猛然见着生人容易害怕反倒不好,再说之前大老爷的屋子虽是精致小巧,东西厢房自然够住,但三个小主子年龄相仿,总不好厚此薄彼,多派几个丫头去,到时候又没地方站,她才罢了。 李夫人想着自己住了那么久的地方,那东西厢房给通房丫头们住着倒行,可真要给小爷姑娘们住确实是显得不够气派,后面也有一套屋舍,如今却是贾珠住着得,确实是要多修几间才是。 王桂枝还没想那么长远,毕竟在她看来,有间屋子有张床就算是能住人了…… “听老太太吩咐。” 两人都答着,这要大兴土木,自然要问过自家男人的。要先动哪一处,女眷们暂时避到哪里去住,什么时候开始动等。 宁国府里上房里,贾珍给贾赦斟上酒,早把贾雨村的名贴丢到了一边,刚才他细细翻看了族谱与最近与族中来往的信件,绝对没有贾化这个人。既然是个不相干的人,就懒得管他。不说二叔贾政没当官的时候,就是原本他爹也会收到不少这样的拜贴,就算写的是再是错彩缕金,他也不想再看! 虽然父亲没有把族长这个职务交到他手上,但贾敬年迈,贾珍早已经接了大部分事务,开恩科过来参选的贾氏族人,都是由他亲自带车马去接,然后安置在铁槛寺,应考的那天,东西两府的车马都派出去把他们一个个好好送进考场,出来的时候个个都不成人样,又赶紧一个个好好接回去派人照顾歇息,他跟贾赦还要安抚那群等着放榜考生们的情绪,等一放了榜,那些没中的落弟的格外要照顾,中了的更不能忽视,那些个锦心绣口,词藻华丽的自家文人都照顾不及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照顾外人?到时候让族里的那些旁枝族老们知道了,说他胳膊肘往外拐,指不定还要拿拐仗敲他的头,族里的八叔公最喜欢这样干了。他年龄算小的,因为辈份高,连他父亲都要让他两分的。 “叔叔,您看看,先把咱们琏哥儿,琮哥儿的院舍弄出来,这后头一排院子也设立成不同风格的,到时候您的孙子孙女们也好住,就是再多几个也不怕。二叔那边也是从这后面开始扩,他孩子多,各幢的院落设置得精致些,预留下三四套就成了……然后从我这边的后花园再从这里连成一片……”贾珍说得是口沫横飞,他当初就是想着修个漂亮的花园,可后头从山西回来,山子野老先生从山西学院里也得到了不少体悟,两个人一谋而合,互相讨论之下,就对之前的设计觉得不满意,是商讨着改了又改,量了又量,才又画出了这个大花园子的。到时候也跟二婶子在山西的味楼一样,弄个水上舞台,时不时就到真味馆请来一整套的戏,把他那些朋友们都请来看看,那才真叫有够味儿有面子! 贾赦听着贾珍说着,原还不以为意,渐渐也有些心动,真味馆确实很好,可到底是弟妹做生意的地方,他是专门有间屋子,可要是比起在自己家里这样威风……再说他搬进荣禧堂的事,在想着贾政那头不知道好歹的时候还没能怎么宣扬呢,他贾赦才是贾家的一家之主!让贾珍这样鼓吹,顿时也心动起来,指着某处某点开始讨论。 等贾政回来跟老太太请完安,回到院中换上常服,挥手让人都退下,才坐到榻上长长透了一口气。 君威深重,回到京城里,真是不如在山西的时候痛快啊,相比起虽也有威仪却不失跳脱的仪郡王,皇上的气势宏大,比他离京之时更加具备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君主霸气。看来他以柔克刚,让皇太后出手弹压自己宗室中最大的威胁障碍忠顺亲王,起头让贾府跟自己追补欠银、库银,还有两次顺利进行的恩科,不但积累了他的人气与名望,还有了日渐丰盈国库带来的底气。 王桂枝亲捧了茶递给他,把老太太交代她们的三件事情都告诉了贾政,别的她都不怎么担心,只挂念着元春,她眉头深锁,真心忧愁,“老爷,你说皇上不会讨了元春当妃子吧?那可千万不行的啊!” 贾政一口茶差点儿让夫人的话弄得喷出来,好在他这几年也算是经历过几次夫人偶尔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情况,勉强将茶咽下后才缓缓道,“不会的。但是……夫人,你也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也如此表现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如若元春被选为妃,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王桂枝咬紧了牙关,“呸!呸!呸!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们绝对不能要这样的喜事!”她着急得站起来转转,“都怪你,当初我说渠源不错吧,你说他是个商户,如今他不就已经是童生了嘛!林姑父都是三十好几才考上的探花呢,怎么就知道他不行了?还有那个原康,我还……”她忙收住口,贾政却已是听得分明,“原康?元康?你怎么能口称郡王的名字呢……” 不过……他站起身来细细想了一番,却也觉得不错,夫人这回相中的倒还算是像样。元春若是跟仪郡王成配,倒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而且仪郡王是皇上的幼子,颇受宠爱,长子显郡王是他的同母亲哥,素有德行名扬,日后按照祖宗规矩,皇上立嫡立长,应该都会选择显郡王,若然登位,对于亲弟自然也会多加照拂的。 “虽说有些高攀,倒也算不错,只是夫人,这参加选秀是规矩,得到了姻缘也属天定,上天选择了让元春于初一降生,自然不会让她没有一个好归宿的。你放心吧!”贾政虽然觉得夫人想的不错,但毕竟仪郡王是皇后的儿子,虽然元春姿容非凡、古典秀美、温婉大气且聪慧机敏、才智过人,无一不好,但不过入宫月余,又在众姝之中,女儿她是不爱出风头了,一时皇后看漏了眼也不一定。“凭着我如今的官位与薄功,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皇后就算是不给元春配个宗氏王族,也会好好放元春归家让我们自己婚配的,就跟你当初一样。” 听了贾政的话,王桂枝勉强镇定了点儿,“嗯,希望如此。”她决定让真味馆的人去偷偷打听一下,进宫参选的那些的秀女们都会带些什么,人说小隐隐于山,就让元春不露头不露脚跟中间那档子平安渡过吧。要不然特意配上一点儿黄面粉之类的东西,让元春看起来不够白,减少她的美容分?不知道肥胖算不算是被刷下来的标准之一呢?反正元春正处于发育期,为了不进宫,还有七个月左右的时间,吃胖一点儿,到时候再减肥? 看着夫人的眼珠子转着出神,贾政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歪”点子了,“我的好夫人,选秀可不止是为了聘选妃嫔,更有征采才能,让闺秀们也能一展风姿的时候。”他越发悄声解释着,“虽然四大家族原本也就是连络有亲,当时母亲也是在选秀的时候相中你的。要是连采选那关都过不了的话,那可是丢了大脸了!我们元春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你可不要自毁长城噢!” 王桂枝愣了一下,总结下有些模糊的记忆跟旁证,愕然点点头,“知道了。”原来这选秀也算是光明正大的女人亮相相亲会啊?可凭什么男人们不出场呢?光是女儿家们选吗? 她问了声,贾政便笑道,“那春闱秋狝,不正是男儿们展现的时候吗?” ……说的真是对,王桂枝在心底为古人的智慧鼓掌点赞,谁说他们不知道也要提前相看的!怪不得这选秀一出,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原来这也是皇家举办的,闺阁女儿亮相会? 诚郡王与礼郡王于诚郡王府小酌。 “二哥,您跟宗人令的嫡出小姐,正好撞上了选秀,不知道庄妃娘娘能不能帮你搓和……我真怕,到时候显郡王突然横插一脚,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狡猾的很,又惯会在父皇跟前装样子,本来宗亲里靠向他的人就不少,万一让宗人令大人也……” “秀雪是正一品宗人令的独生嫡女,大哥已经有了正妃,皇上不会再把她配给显郡王的。” “可您,您也……”礼郡王不禁疑惑,二哥也有正妃,父皇不会把宗人令的女儿配给大哥,那也不会配给他啊! 诚郡王微微一笑,显得月凉如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微顿了一下,“倒是有一个人,我有点担心。” 响鼓不用重捶,礼郡王立马就想到,“二哥您是说四弟?” “是,他年龄小,因为出生的时候艰难,小时候还有些病弱,让皇后跟大哥小心看顾得长大,只教了些内家功夫增长气息,还严防宫女勾引坏了他,在潜祗的时候,皇爷爷就赐了他一个大伴做随身太监。”诚郡王想着此时正坐收其成的仪郡王,心底还有些犯酸。他也是母妃折腾了四天三夜才生下来的,甚至比元康还要迟,可那时候父皇也没能到母妃的产房前站上那么一会儿,可到了元康的时候,父皇就一直守在皇后的屋子里陪着她,甚至做了第一个抱元康的人,当场就给他取了字,南直! 一想到元康,礼郡王点头,“是啊,他又没娶正妃。” 第139章 心疼 诚郡王喝着酒没有出声,仪郡王很明显是显郡王最大的助力, 想着之前叔叔忠顺亲王门人告诉他的消息, 元康在山西为巡抚的时候,甚至暗中为显郡王结交笼络山西的师生学子!他在外地, 身为一方巡抚,能做的事真是太多了!而且还有那个贾政帮他打下的大好局面,就算是个傻子, 也能轻轻松松得干不少事。再说元康跟元度都是皇后娘娘所生, 两个人的感情一向又很好, 不像他,身边虽然跟着礼郡王, 但说起信任来,远远比不上人家亲兄弟,故此有些话, 他们也不会说的太深。 庄妃准备了一些礼物, 就来到皇后的处来请安。 皇后让朴尚宫代她收下礼物, 微笑着道,“庄妃妹妹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礼来了呢?”心里也是纳罕, 庄妃能紧随她后产下儿子, 显然在皇上的心里有一席之地。虽然之后几次有孕都未能保住, 但如今诚郡王已经成年, 有了家室,也算是终生有靠。皇上不恋美色,重情重义, 后宫的妃嫔不过这么几个,都差不多是相处了快三十年的老人了,她主管后宫内务,除了节礼初一十五的日子外,连大家的请安都免了,今日庄妃怎么会突然来访? 庄妃放下茶碗,看着皇后笑道,“这不是想跟姐姐讨个情儿嘛。” “怎么了?”皇后道。 庄妃微垂了下眼皮,恰到好处的妆容让她显得有一丝丝软弱与担心,她有些伤感道,“诚郡王妃连日里身上不好,我请胡太医去看了几次也不见好,想请姐姐开恩,多派两个太医去瞧瞧。” 原来是为儿媳妇讨医生来了,皇后立马点头道,“那孩子怎么病了?是了,有些日子没见她陪着诚郡王来请安,妹妹你放心,我这就叫太医院的院首大人跟王太医一道去诚郡王府。”她偏过头,叫自己的大宫女亲自去,“端宣,你跑一趟吧。” “是的,皇后娘娘。”端宣蹲了下福,在门外再叫了两个宫女陪着她一路去。 “多谢姐姐体贴。”庄妃感动得拿出帕子在自己的眼眶下轻轻按了按,松了一大口气道,“若是能赶在宫里年宴的时候好起来,那就好了。” 皇后便宽慰她,“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是治也不是一日之功,只要身子好好的,这宫里什么时候开宴她不能来。来来,妹妹尝尝这块紫雪糕。” “谢谢姐姐。”庄妃也点头答应着,拿手捡了一块点心吃起来。 一会儿听到宫门外有轻轻的巴掌声响,皇后娘娘又端起茶,庄妃便起身告退,虽然年近五十,从背景望去,却仍然像位少女一般。 端芬把外面禀告的事回了,皇后微扬下巴让用印,见皇后娘娘脸上微有疲色,她照顾娘娘已久,便大胆问道,“皇后娘娘,怎么庄妃娘娘会突然来告诉您她要请太医去看诚郡王妃呢?要是以前啊,她肯定会在皇上的面前这样扮可怜,怎么会反倒送着礼物来找您呢?” 皇后微微一笑,由着她给自己按捏着肩膀,“因为她需要让我知道,她的儿媳妇身体不好了啊。” 皇上不重女色,年轻的时候倒还有点这方面的兴致,如今做了一国之君,反倒更淡了些,越发勤于政事。孝期一过她就提出想征采才能,聘选妃嫔充盈后宫,皇上都明明白白拒绝了她,这回还是因为如果再不选秀,到时候要白耽误了好些人的亲事。皇上曾与她谈过,到时候先给宗族皇亲里的儿郎们配婚,宫里最多添上三四个人就行了,她的和儿也该娶个正妃了,还有忠顺王府里的世子,皇太后那里也明说了忠顺王妃到时候也想来挑个世子妃…… 至于庄妃嘛,可能是觉得到了如今,诚郡王妃的家世不够用了?想帮他换个好的?哼,薄性寡恩之人,皇后娘娘嘴边泛起一丝冷笑。 “那……皇后娘娘,那您可得让太医好好给诚郡王妃治病呢。”在宫里混的有哪个是傻的呢,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加这点都听不明白,那早就被打发出宫了,端芬忙道。照顾主子,为主子分忧解难,就是她们毕生的愿望。庄妃想干什么,皇后娘娘既然洞察了先知,那就要阻止她才是。 皇后娘娘站起身来,华丽的紫袍尾摆如同绽放得牡丹花,“是啊,当然要好好治病了。”只可惜,有的时候,就是仙丹妙药,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由着他们去吧,反正不是她的儿媳妇,她可不会心疼。 李夫人见贾赦一回来听她一说,三件事都点头同意,甚至把从怀里掏出了花园图纸,“看来珍哥儿是早把你给说通了啊!” “夫人,我们如今每天坐收田庄铺租等,除了琏儿娶亲有些开销,这之前为了还库银,那些个放得账,收得回来都收了,能免了也免了,反正如今我们也不差这一笔,为着贾家的官声,不沾这些也罢,就不如像珍儿所说,弄个好园子出来,也算是扩大了祖宗的基业不是?”贾赦知道她也有些小心思的,又小声道,“这银子可是公中出的,白放在库里惹人眼,再说二弟要是又要外任,这头一两年只怕又要拿银子出去,干脆咱们自己花了,你心里也就自在了。” “啧,你这话怎么说的,你亲弟弟要是派了外任,咱们该给的银子还不是得给!”李夫人不由拧了下他的耳朵,虽说头两年是给了些钱,但最后不都赚回来了嘛,这有去才有回啊,如今她管着家,要是贾政外任公中不出银子,那贾政赚了银子,又怎么回往家里送呢。 “嘶,放手放手,都多大年纪了!还扯夫君的耳朵,不像话!”贾赦缩着头,“好夫人,我知道你最是通达明礼的,不过你真要把迎姐儿记在你名下啊。” “当然了,那还有假,你赶紧选个好名字出来,把她的名字录上去,反正我们房里也没个闺女,正好。”李夫人松开手道,“你的眼光一向很好,给你的亲女儿还要准备些首饰,免得到时候出去,掉了咱们的面子。还有,如果有什么显眼的,可不能漏下元春,美玉的。之前弟妹给孩子们做金项圈,下面配得缨络佩玉,可都是不差的好东西……” 贾赦听久了就想捂耳朵,“知道了知道了,我亲自画样子让工匠单独给咱家的做还不成嘛。” “那还差不多。” 王桂枝看着朝她行礼的甄英莲,露出欣慰满意的笑容,这样好的一个标致女儿,真真改了命了,“快起来,何必这么客气呢,元春,你领着英莲去你屋里说话玩吧。”这个姑娘好,虽然跟元春年龄也有差,可也懂事了,能说到一块儿去了。 元春笑着拉着英莲离开。 封氏坐在一边笑着,“太太,要不说是有缘份呢,当初若不是老爷想着来京里会一会小友,您家多留了我们一阵子,只怕家里更要遭祸,跟着旱灾水涝,又得您家照拂,如今也算是在京里安了家,您还是这么得客气。” “看你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谁在客气呢。”王桂枝跟封氏叙着话。 甄士隐在贾家教书,贾母李夫人跟封氏自然时常走动,封氏来也是有意想把二太太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有些事都告诉她。 这份体贴好意,王桂枝心里明白,又不禁感叹,果然是远香啊,别说封氏久不见面感觉亲近了很多,就连以往好像不怎么待见她的林妹妹亲娘贾敏,也朝她伸出了橄榄枝呢。 英莲眉心一颗胭脂痣,鲜红可爱,元春看了两眼,便赞着,“英莲妹妹,你这胭脂痣生的可真好。”说着又忍不住打开画本,提起笔来就想为她作画起来,想到还未经过她同意,便不好意思道,“一见妹妹这般可爱,我这就手痒了。” “姐姐是想画我吗?就跟画在前面的太太一样?”英莲娇声道,“姐姐长的比英莲更美,不过姐姐要是想画我的话,就要送我一幅才行,不然我可是不依的,嘻嘻嘻。”她拿红绸扎着的发辫随着她弯腰低头落在白纸上,越发显得乌丝漆亮。 元春拍手道,“那有什么的,我有了底稿,定好好画上一幅好的给你。”她便提笔而就,英莲没立一会儿,就见自己的身影好像渐渐被拓下来一般印于纸上,不由得啧啧称奇,又不敢乱动,还是南吕送上女儿茶及茶点,“姑娘,咱们大姑娘已经瞧好了,这都画出大概,您可以随意走动了。” “真的呀?”英莲便站了起来,见元春果真仍然对着画纸行笔,全然没被打扰,便松下劲儿,朝南吕笑了一下,捧起茶吃了起来。 一会儿又瞧见旁边的绣棚架上也有幅绣了大半的白猫扑蝶,越发惊叹起来,也不知道如何能那般的相似,活像有个活猫儿似的。 “姐姐真厉害啊!” 元春此时方停笔,看她喜欢,就笑道,“你想学吗?我也可以教你。” “我想学。”英莲在家里也由封氏带着做些针线,却不知道当真有人把这花啊蝶儿猫都绣得如此活灵活现的,她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但真的跟她以往见过的大有区别,十分抢眼。 因要参加选秀,古嬷嬷自然又回到了元春身边,见元春体态妙曼,双腿修长,越发比之前貌美,唯一有些不足就是许是山西那边日头毒,竟有些晒黑了点,正苦劝了她要拘在屋里养养白呢。别的倒还罢了,这世上怕没有哪个女儿家不爱美的,元春一想着自己脸黑哪里能忍。这段日子都要呆在屋里,正好继续研习她的画技绣法,收个学生正好,要不是美玉年幼,就是母亲当初也没有这时候就让她拿针动线,她头一个想教的就是自己的亲妹子,此时有个英莲妹妹也好。 “嗯,好。要学我这个绣法,先得知道我这花样怎么来的……” 元春正教着英莲,就听到听差在外头叫着,“老太太那边传话来,说二舅妈领着薛姨妈并小爷姑娘们过来了,请二太太跟大姑娘赶紧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读者问,我又整理了下,才发现要写的真的很多。我一向又不是个能写短文的人,看来以后还要跟大家多多相处一阵,请继续指教,爱你们,摸摸哒。 第140章 知道 见王桂枝有事,封氏就站起来告辞。 王桂枝想着以后多有机会相见, 便不相留, 送去门外之后,看彩云彩霞已经把准备好一些玩意儿礼物都准备停当, 便领着元春坐马车过去,一边给她解释着,“这位姨妈你应该是没见过, 她也是最和气不过的了, 她有一子一女, 分别叫薛蟠跟薛虹……”头一回亲戚见面,王桂枝给女儿交代几句, “表妹的小名叫宝钗,听说聪明懂事,脾气也好……” 元春点头听着, 不一会就从西角门进了荣庆堂。 才给老太太跟婶子冯贞兰行了礼, 冯贞兰就立马将王桂枝搀扶起来, “好了,快来看看你妹妹。” “姐姐。” “妹妹。” 王桂枝看着薛姨妈, 又是自己小时候玩伴的王子炅, 前情故事都涌上心情, 感触良多, 不免泪盈,拉住手互相看着。 贾母笑呵呵得,“知道你们许久未见了, 孩子们都在我这里吃饭,你们娘们好容易相聚,就自去乐一回吧。”这都是嫁出去的女儿,能这样聚上几回呢。 “多谢老太太。”王桂枝谢了贾母,跟冯贞兰、王子炅一道坐马车又回到自己屋里。 一进了屋子,冯贞兰的好脸色就没了,她拍了下王桂枝的手道,“你怎么住到这边来了?你原先不是住在荣禧堂东面吗?哼,难道是贾家如此薄凉?受了你们那么些好处,居然还想把你们赶出来?”她蛾眉一蹙,“虽说你是二房的,但贾政才在山西给贾家挣下那么大的好脸儿,怎么能还把你们赶到这边来住?” 王子炅坐在一边并未出声,王桂枝忙解释道,“嫂子,是我自己提出搬到这边来的。”她清楚嫂子是真疼她,才想着为她能够从贾家谋划更多,但她早已经不是之前的王夫人,她更希望自己,包括孩子们虽然是依靠着贾家这株繁茂的大树成长,却不会一直像菟丝花一样,只知道直接汲取大树的营养来生存,而是能够自立起来。 “为什么?”冯贞兰份外不解,贾家老太太一向偏疼小儿子,当初选贾家也为得是让王子灵能过得舒服自在些,也是妹子的运道好,谁料大房居然一直没有生育,还让妹妹抢先生下贾珠这个嫡长子,跟着又有了元春,已是凑成了一个好字,大房才有了一个哥儿。本来她在正院那边住的稳稳当当的,这夫君的官也从五品官升到了从二品,怎么还反倒搬到这边来了?她又不像贾家大房贾赦早就袭了贾家的爵位,就算是不争等老太太百年之后,这贾家的东西也都是他的。妹子正在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时候,不趁机多占些,怎么反倒自己退让三丈? 王桂枝笑着道,“我住在这边也方便,再说我家老爷指不定又要派外任,到时候这院子也好打理。”她又小声道,“该是我的,怎么也是我的,不愿意给我,我还不乐意要呢?”贾政如今也算是出息了,勉强能自己庇荫孩子们。虽然父母在,不分家,他的俸禄及冰敬炭敬的进项都要归于公中,似乎都要依仗着贾家才能生存。其实他们这一大家子的月例奴仆、人情送往、生活用度等开销一样又是贾家在开销,而且已经算得上是个成功商人小富婆的王桂枝,不是说看不起贾家那些家产出息,贾家调-教出来的人可有好些都是她在使唤着呢,相当于是已经占用了公中的人力资源,她如何好意思再跟大房刻意去针锋相对?既然自己能赚,何必还要想着贾家的那些。她自己立身正些,也就不会影响到家里的风气。 都说兄弟齐心,其心断金,她还没想着贾赦贾政能如何多齐心,但像这样的问题,能名正言顺不是更好?何必要对着干呢? 冯贞兰不由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啊,就是过于老实总是替别人着想。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呢。”她就是这样的个性,如此贴心,冯贞兰想着她不爱掐尖冒头,想着这院子虽然离老太太远了些,到底也算宽阔,更加听说已经要从后面加修扩宽,想着她心里也不是没个成算,便就罢了。 王桂枝笑着问王子炅,“我看你来信说,薛老爷已经好多了?那你可就舒心多了。” “是呢,他人在,我们家里就有了主心骨。”王子炅回想起在金陵,有如天榻地陷的那时候,真是悲从心来,要不是有大哥帮忙,她也能当机立断送了老爷来京里医治,指不定老爷就伸腿去了,留下她孤儿寡母,那就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她一向不擅长经济,没有大嫂子泼辣,也没二嫂子机智,连姐姐也比不上,一向是以夫为天的。 “那就好,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好。”王桂枝又道,“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张大夫,本来在山西给他开了药铺,想着他许是会在那里扎根,没想到他仍然愿意跟着我,要是妹妹愿意,一会儿请他也去给妹夫瞧瞧。” 王子炅欣喜得点头,“那可是好,我听王太医都佩服张大夫的医术呢,当初也多亏了他写的药方,不然老爷也不能渐渐回转过来。” 三人互相絮着话,连上了两三回茶,就连摆上饭桌,都没停过,让王桂枝似乎回到了跟她那些朋友们一起聚会的时候。 那头荣庆堂里也是热闹万分,薛蟠只觉得眼睛都要看花了,一时这个嫂子那个妹妹,又有这个表弟那个哥哥,大家单只笑着都快把屋顶给掀翻了天,贾母看着这群孩子们,心里不知道怎么才叫美,时不时叫丫头喂水添茶拿点心水果,又有要领着谁去照顾方便,多少好玩意儿都被捧了出来放在地毯上任他们玩,让人移动家具怕他们或是不小心哪里碰了,最小的曾孙哭泣起来,她也要关心。 孩子多了,自然渐渐分成了几团儿。 元春身边围着迎春、黛玉、宝钗。 见她们三人身上都佩戴着玉,此时年七岁的宝钗也从领口掏出一块金锁来打开话头,“姐姐妹妹们戴的是玉,我却戴的是块金的。” “金玉都好。”元春道。 迎春续言,“我也是这样说。” 黛玉秀气得笑着,她眼尖,“姐姐的金上也有字呢。”她因为是早产,比起宝钗来就显得单薄些,年岁也小些,瞧着就让人怜爱。她胸口上的玉是贾敏听贾母说,当时宝玉美玉出生的时候贾政给家里的孩子们一人准备的一块儿,她来贾府住着,怎好让自己的心肝女儿旁落,故细心挑选了两块暖玉,与大家的金项圈仿着差不多,请了张神仙给祝祷后刻了两句吉祥话,让黛玉时时佩戴。 “你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宝钗好奇问着。 黛玉把玉解下来托在手上递过去道,“我生下来就身子弱,这玉上面刻的是佛光法喜、三宝加持,还有一块儿上面写的是,逍遥无病、六时吉祥。”母亲总说是她当时没注意,早产了才让她身子不好,可她倒有时候觉得,这人的身子是天生的。 “我这上面写的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钗与黛玉交换来看了看,元春看她们俩一纤巧一娴静,心里却想着,若是说这玉上有字,母亲的玉上也有字呢,只是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她低下头微笑着,总也是父亲对母亲的一片心意。 贾珠有事不在,贾琏年龄最长,难得今日能早下课,还有个壮兄弟一起陪着玩闹,拿了皮球领了宝玉就出了屋子玩。 剩下美玉湘云跟圆圆,拿着娃娃玩,又拿梳子给圆圆梳头,玩的有模有样。 “姐姐,我家蟠儿虽然蠢笨,却也不能放着不管,如今他住在亲舅舅家里,有人管束倒还罢了,老爷总想着回金陵,我想着,姐姐能不能格外让贾家家学里通融一下,让他还是回贾家家学里念书?”老爷身子能好过来,她唯一担心的也就剩下儿子薛蟠了,他虽然孝顺,却有股子蛮气,再说经此一事,她总不能再不做些最坏的打算,别的她还能学,孩子更是要教才行,在京里,一样是独子,看哥哥嫂子是怎么教孩子的,一对比,她脸上就火辣辣的。 “这当然可以。”王桂枝听贾政说过的,山西学院有些比较严格的规定都是参照得贾家家学,能够在学校里好好改变一下‘呆霸王’如何不好。 冯贞兰见天都黑了,想问的想听的都弄明白了,毕竟是当家主母,赶紧把一些东西给了王桂枝,又接过彩云彩霞递来的礼盒,“好了,咱们也述了一天,该说的都说了,这天都黑了,也该家去了。” “嫂子妹妹们,有空常过来玩。” 王子炅只得出来,本来想还告诉下姐姐,不是贾家家学没给她面子不让蟠儿去念书,而是蟠儿没长进,是被赶回来的,这样的丑事,她也没脸对嫂子说,看来还得再找机会。 薛蟠还觉得没玩够,拉住母亲的手道,“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又来姨妈家玩?” “过段子就去。” 跟着王桂枝就操心起元春选秀的事情来,看着母亲心神不定的样子,元春又是觉得窝心又是好笑,看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神不定的母亲,她从身后抱住了王桂枝的腰道,“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你哪里知道,宫中实在是险恶。”王桂枝叹了口气,她如花似玉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能舍得亲手送她去那地方呢? 元春拿脸蹭着母亲温柔的后背,“妈,您放心吧,您自己生的女儿,您要相信她呀。我跟跟您一样,不论处于什么样的逆境,都会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的。” “看你说的……”王桂枝真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说这样一番话来。 “真的,您真的放心吧。就算是最坏的打算,我会嫁给皇上,那我是有品级的妃嫔,我也会活得很好的。或者是嫁个王公贵族,就算是他一开始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哭泣流泪,让自己跟您伤心,我会想办法去争取我想要的一切……就像您跟父亲一样,到最后,父亲还不是让母亲您给收伏了吗?”元春根本不害怕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不管她嫁给谁,她都有信心,去影响他,努力让他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嗯,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听话就好了,元春眯眯眼笑着。 被女儿突然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的王桂枝,也默默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王霸之气’? 也是,不管怎么样,孩子们的路也是需要他们自己走,也希望自己的那些忧虑不过是杞人忧天。 山西 元康默默将贾政请山西学院的师生们进行到一半的俄语汉语对照表,如今在他手上总算是完成了的厚书册翻看了一遍。 脑中回想着贾大人曾经跟他的对话,“郡王,您可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您千万不要误会,下官并不是在口出讥讽,而是上任以来,查询寻问过多位晋商,他们的足迹算是踏遍中国的天南地北,可他们也告诉了微臣,他们也没有走到尽头。我们堂堂中华,拥有数不尽的肥田沃土,会用双手创造财富的子民们,但除了时不时来上供或者滋扰的边境之国,其它的地方,我们究竟了解了多少呢?他们是用何等文字?何等服饰?是如何统治国家,是否拥有武器呢?……” 那天最后一句,他的印象最深刻,“不知道不可怕,但以为自己知道了就无视未知的一切,就太可怕了。微臣想让□□的子民们能走得更远,看得更多,也能知道得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  看我破了金玉良缘之说。哇卡卡。 第141章 打鼓 虽然贾政离开了,但仍然坐在山西巡抚这个位置上的元康看到贾政一些新举措而给山西带来的改变, 再想到之前他数年都能安份守己呆在京里做一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 深深体会到百年世家隐藏下的可怕,怪不得皇爷爷在世的时候, 经常也会提到不要轻视这些功臣旧子,会斥责当时的父皇过于严苛,不懂得圆滑处理。见微知著, 贾家里一个能如此, 又如何不知道其它家族里还会有怎么样的隐士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锦帕, 抚摸着上面白猫的眼睛,“这样的父母, 教导出来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很好奇。”接着又开始处理政务, 忙里抽空还写了一封最是直白的思念母亲的信给母后。 山西学院学期为五年, 是不论如何都能赶上一期恩科的时间, 就算是王桂枝离开,但山西学院的衣食仍然在由博味楼每月向山西学政进行缴付, 甚至在山西学政及自元康以下所有的山西官员们都默默仍然按照旧例计算大家的收入, 并化成以前那些各项杂费之中, 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明白, 只要他们这样做,那么通达物流每旬给他们的东西,也就不会少。故虽然迟了一些, 但在京城的贾政陆续收到了不少生辰贺礼,当然表面上都是些山西的特产,全都是些不值钱的野物,真正值钱的都让通达物流转达了。 原来就热闹的宁荣街更是繁荣热闹,让不少人心里吃味,不说连络有亲的史家,就连如今‘修心养性’的忠顺亲王都不知道该怪自己当初不会选人,还是真要去佩服自己的亲哥如今的皇上慧眼识人了。 世子递上热茶给父王,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父王什么事都叫上他,虽然没明说,但也像是不许他出去活动似的,他便老老实实跟在父王身边。 “父王,喝茶。” “嗯。”忠顺亲王隐隐有点明白,当初母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这个死小子,真是幼稚可笑!诚郡王有什么好?不占长不占嫡,以他哥那种重礼仪规矩的性子,想来就是待庄妃不差,也绝对不会弄得比皇后高上一头。他这皇位都坐得够稳的了,有臣子也提了几次让他的儿子们晋升亲王,可他就是能按下不发,果然不是亏是母亲所说能把忍字做到极致的皇帝哥哥。 皇上多半心里早已经有了成算,孩子们全部是郡王,臣子们也就不好意思提立太子之事,想再来一次朝廷朋党之争、起妖兴风作浪,他哥可是头一个不会答应的…… 忠顺亲王退出圈子,做了局外人,再看那些事就清楚得太多,想着自己傻儿子还跟诚郡王交好,就不禁狠狠白了他一眼,蠢死了!他的儿子怎么能这么蠢!肯定是之前没跟在他身边,一直由王妃照顾,才养得这么蠢的。不行,一定得把他给敲醒才行。 那个元应别的不用说,就单是想着为了自己能够借助妻族的助力,就能对自己的原配妻子下手,何等薄凉薄性!一想到如果真是这样的人当上了帝王,他的心就狠狠发一个颤,实在是不想想象,那种情形真是可怕!当初为了让马家说服王子腾助他,让他能站到自己这边,又是从宫里弄了个老嬷嬷,又是说动了马娇儿,就这样被贾家发现之后,也只是报了急症暴病去世,人都好好送回马家,为了她养育下的孩子,贾珍那样花心好色的家伙,也老老实实替她‘守孝’,更照足了世俗规矩,再娶继室也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贾赦那样看似糊涂无能,李家被牵连了进去之后,也没见对正室夫人如何,一样好生尊重,继续孕育嫡子,接着还是让人家管家,别得不说,这内宅因此家风端正不是没道理的。 为什么他之前办事的时候一向都是推波助澜,扩大对手政敌的弱点,极少直接栽赃陷害? 是,直接以他的权柄下令,想为他杀人也不在少数,可他却不能这样干。只因为他站的就是法这边,如果他带着头去违法,那就像玩围棋的时候,下到一半你要玩赖,在那种情况下,除非你有绝对的力量可能让全世界所有人都认同,不然你还想继续玩下去,就有必须要遵守的法则。一定要清楚,你既然可以破坏的话,那别人也就可以破坏。 “从今日起,你给我抄史书五百遍,抄明白了才许出门。” 忠顺亲王放下黑金填玉茶杯,突然道。 世子顿时瞪大了眼,“五百遍?”一定是他听错了吧,史书全部加起来已经够多,五遍恐怕他一年都出不了,还五百遍! “怎么?你还嫌不够?”这样的朋友也去结交,躲还来不及呢,忠顺亲王冷哼一声,看向自己的世子,反正让他在家里抄书,到时候选秀也结束了,世子妃娶进门,他怎么也会安份一段日子吧。啧,要不是贾家真是跟他犯冲,他还有点想把贾家的大姑娘娶进家门的。毕竟贾家的人,虽然都不算是很聪明,却挺知道如何守本份,这样的家族才会慢慢一代又一代得传承下去。 王桂枝打从知道自家闺女的心比自己可要坚强一万倍之后,仍然没有半点放松~ 没办法,她一想着自己女儿还没成年,还有大半年就要去那地狱模式里渡劫,进行真实不能回档的宫廷严酷生活,她就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既然事在必行,王桂枝就开始一心一意为女儿开‘挂’。 贾政有时候都被她弄得苦笑不得,毕竟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被推醒,追问他一些官员们的脾性也蛮痛苦的。就连贾赦也被连连拜托,毕竟他之前经常去户部还银,与户部一些官员都算是相熟,被一些好茶好菜好酒一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答应下来会去打听这次选秀都会有那些官员们的女儿也参加,大概年龄脾气性格喜好等能问的都要问问,甚至就好连喜欢衣裳的颜色能打听到就是最好了…… 但其实真味馆的打点比他们俩进行得更频繁与机密,毕竟店小二偶尔多问一句,客官,您是一个人来吃还是有朋友来?还是要带着家眷来呢?实在是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就算他们再多问两句家中是否有千金,不知道脾味如何都只会让他们觉得真味馆真是越开越体贴了。 王桂枝特意针对性得把南吕跟黄钟调到了张大夫身边,请张大夫起码让她们背熟食物相克及常见百菜百药的各种习性,更把张大夫这些年来的所有行医开方的诊录搬到正在屋里养白,顺便研究仿真画法与绣技的元春处,让她在每日接受过四班琴棋书画先生们单独教导后,闲来无事就当成杂说小事来看,毕竟里面不少病因及治病的法子还真是挺有意思的,王桂枝自己都把它当成急诊室故事来看的。 至于古嬷嬷,王桂枝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有时候人活在这世上,努力是不假,也需要一点儿运气跟机遇,当然很多人因为不够努力,就算是遇到了改变的机会也会失败。但对于古嬷嬷,王桂枝就是真心觉得她的运气不好,如果她没有出宫,一直呆在皇宫里,照顾过当时是皇子的当今皇上,岂不是就真的如她所愿了?可惜她来到了贾府,她只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元春进宫,而不会让她把古嬷嬷带回宫里。 宝玉跟美玉圆圆下了学回来,很快就把功课写完了,毕竟比起在幼学教的课目更多,自然相应的功课也会多一些,一大群小孩子比着,他们渴望表现的心会更强烈,适度的奖励,会温和得刺激他们上进学习。 “母亲,只有两个先生,太少了!”美玉想到离开时山西那次会考,她已经比墨天小输了一点点,要是还总是这样的进度的话,那每天墨天比她厉害多一点点,那那她不就再也比不过墨天了吗?她有些着急得央求着母亲,“先生每日才教我们五个字,背两段书,就让我们乖乖描红。”她扁起了嘴,“而且还是之前先生教过的!” 王桂枝认真听着美玉努力表达出来的话,是了,上过幼儿园跟没上过幼儿园确实是有区别的。 看来这幼学还是得开起来,只是这一时去哪里找教小孩子的先生呢?她觉得选对老师真的非常重要,有些人适合当学者,却不适合当老师。他们的学问不差,但不知道怎么教导孩子,特别是像宝玉美玉圆圆等小孩子。 一定要有耐心,与亲和力的才行,其实她真的很想找女老师,可惜有名的才女怎么肯来教小孩子?摇了摇头,王桂枝站起身来盘算着,求人不如求己,人慢慢找着,不若先编本教材出来,也免得耽误了孩子们,特别是他们此时真诚的想去学习,总比之后分散了注意力,要她强迫继续学习来的好。 心里正盘算着,从窗外看到彩霞正打开一个木箱子翻看着,“这一箱都是书吗?是什么书?” “姑娘这可问错了人,小的哪里认识字。婆子我只知道这东西是书,可是什么书倒不知道。不过是山西学院托人送来的,门子问了老爷,老爷说收下来,我们就提进来了。”专门做这搬运的婆子陪笑道。 彩霞也反应过来自己白问了,不由笑道,“嬷嬷别这样说,你家小子闺女不是都能认几个字嘛,不然怎么能到琏哥儿身边去办差?” “嗨,这还不是亏得咱们太太,我家包了那片竹林,一家子都小心照应着,除了供上还能往出卖,小子闺女也算是出息,就能被选上做个二等奴仆,也能被粗粗教上几个字。”婆子乐呵呵得道,除了贾家,谁还会连仆人都教识字的,要不是她年龄太大了怕跟不上趟儿,她也想学学呢。 王桂枝却是看见彩霞把书拿起来,书皮上竟真是俄语汉文对照表,心里激动得立马跑了出去,把书拿过来看着,细细翻过这一页页的文字,真是好,好! 除是俄语,以后不论她要出多少钱,还要把英语、法语等如今能知道的语言都留下来,不是经历过那场岁月的人恐怕不会明白,但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一直深深记在了王桂枝心里。只有去了解对方,才能有交流,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 她决定了,就先教孩子们学外语吧,毕竟不是说小孩子学起语言来才快吗? 对了呀,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有外国人过来传教了?上回彩霞弄得的笔不就是什么国来着送的吗?她要弄个超前时髦的外教不知道行不行呢? 等到贾政回到屋里,看着夫人双眼亮晶晶得手里捧着他最喜欢的茶望着他,他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这是,又想问他什么了?还是要什么东西?上回他满口答应下来的弹簧可到如今都没个影儿,如今她手底下也有些能工巧匠了,这要还是完成不了她的心愿……嘶,贾政面上虽未显,但心里却难得打起了鼓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她终于想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了吗?这可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42章 入宫 幸而夫人这回想要的不难,不过是要找几个外国国家的洋毛子罢了。 贾政一口答应下来, 才喝了夫人递过来的茶, 同时告诉夫人,最近有个青年才俊, 乃是今年进士,因在京中只当一个笔贴士,负责誊写奏文, 又姓贾, 便想投入贾家门下, 正好夫人想着给幼学里增加几位先生教导孩子们,他便想着不若先观者文才人品?他如今也算是位堂官, 之前内兄借给他的师爷们早已经是有借无还,甚至在山西他也有一套像夫人所说的夫人扶助班子,但人才难得啊, 特别是他如今站得位置不同, 是很需要多种不同的看法意见, 才会给予他更好的参考。 “姓贾?是我们贾家的人吗?”王桂枝心里正欢喜呢,没想到贾政居然就这样答应了, 便随口问着。 贾政道, “不是, 是湖洲人士, 之前家里也是富贵过的,只是落末了,姓贾名化, 字雨村……”他正准备说此人的学问才情还算可以,就看到夫人立马变了脸色,几乎是怒视着他。 “怎么了?”他不禁问。 这个贾雨村居然又出现了! 她当初不是把他给蝴蝶了吗?没有甄士隐资助他,他也进京考上进士了?没有林如海给他保书,怎么又跟贾政搭上线了?这简直是,他难道是无孔不入的吗?王桂枝叹了口气,微扁了下嘴,细问道,“老爷您怎么认识他了?难道是林姑父给您推荐的?” “非也非也,此事与妹夫与关。听门子说,他一连来荣国府拜见近一个月了,风雨无阻,心性坚刚,我就见了他一面。”贾政解释道,虽然他不会插手内闱之事,但之前妹妹跟妻子之间似乎不太愉快,他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难得两人好像关系融洽了许多,他怎么可能让两人又生嫌隙呢。 王桂枝奇怪问道,“那这个人的学问就真的那么好吗?让你一见就觉得他不得了?”怪不得被赞一句枭雄,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啊。 “这倒没有,只是夫人你不是说要教孩子们学习……”贾政也迷糊了。 “我才不要这样的人教我的孩子。”想想贾雨村干的事,王桂枝怎么可能会让他跟自己的孩子们接触。 贾政道,“这是为何?难道有什么缘故?” ……王桂枝却不好蒙骗贾政,毕竟他跟封氏不同,封氏是内宅妇人,根本没见过贾雨村,对她的话只会深信不疑,所以她可以张冠李戴,但贾政却不同,他只要随便一问,立马就会穿帮,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老爷,您想看看,他如此不顾寒冬酷寒,被人冷落,却仍然一心一意得想与您见面,用自己的才华来打动您,让您生出可以让他试一试,来教导自己的孩子的打算。这说明此人的功利心与报负之心非常,这样的人,你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机会,他就会不顾一切得往上爬……”王桂枝秉直公心道,“这样的人,您是可以拿来做手下,只要防着他点会不会因为更大的权利诱惑就背叛就行了,要是做了孩子们的先生……虽说是是幼学讲师,可您是知道的,往大里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此进利者,难怕以后不会有什么事发现。再说他的个性如此坚强果敢,要是让他当个小孩子的老师,学问我不是说他担不起,而是孩子们说起来都还小,不免有些多种问题,他能安心接受吗?我是为娘的,最清楚孩子们,他们虽然也懂事,可也蛮淘气的,故此我觉得不好。” 听夫人说清楚了,贾政点点头,“是啊,孩子们还小呢,怪不得你总是叫我找一些年轻温柔一点儿的才子,又或者是一向和蔼的夫人。”夫人从她女人的眼光来解读,果然是与他有所不同。不过是个门人,既然夫人不喜,就犯不着用。 “夫人,山西送来的书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真棒!有了这些语言对照表,再找熟悉这些语言的老商人教导一下,就能培养出一些可以在海上交流的人才们,不过还有什么其它国家的语言不是也在编吗?怎么没有?”王桂枝兴奋道。 “那些还在弄,晋商跟俄国打得交道最多,相关的资料也比较全,这书才能修得这么快……”贾政道,“还有一个信息,你要修的拜月楼成了。” “这还是咱们大闺女画的图呢,可惜老爷您没能在山西多呆一阵子,不然也能亲眼看看了。” 夫妻俩商量说着话便睡下了,已是从二官中书侍郎堂书的贾政,基本每日都要早起入朝,才刚刚接触这侍郎的工作,贾政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故此每日里也是忙得很。 本以为终于可以搭上荣国府这艘大船的贾雨村,再一次被拒之门外,“我们老爷上朝去了,交待把这东西给您。”门子递上一份厚礼客气得给他,接着便关上了大门。贾雨村再敲黑油大门,门子从门房里看到是他,却是不与理会。 “怎么了这是?前儿不是见过咱家老爷了吗?你怎么不给开门?” “没讨着老爷喜欢呗,咱家老爷如今可是从二官的朝廷堂官,客气得还给他送礼就行了,天天来天天烦不烦,老爷忙着呢。” “噢,那你可得告诉交班的一声,免得又放进来了麻烦。” “知道了。” 贾雨村再次失魂落魄得在街道上茫然走着,要等吏部的缺出,他要等到什么时候?上天降他如此高才,为什么不能给他一股清风,让他可以一尝凌云之志!在金陵姑苏,他卖字为生,想找个厚道的人替他出路费财资,那人就出门外游,跟着连借宿的葫芦庙都被烧毁,好不容易等到那甄士隐回来,等候时机上门,却被拒绝,接着他们一家都搬走了。最后无奈之下,他只得入赘一家富户,想借着妻族之财能够赶赴京城入考,但那家人一直都不肯,直到妻子生育下一名男婴,才给了他三十两银子并让个书童及他爷爷送他上京。天可怜见,他一举得中,那跟着的老头子跟书童都在路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两人都泄肚不止而死。 当时他还想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贾雨村一定会闯出新的生路,可明明看似希望在前,却又被硬生生得打破了! 上天不公! 随便找个了挂了酒帘的地方,叫了酒就开始大饮起来,到了酒馆要闭门之时,小二提醒着贾雨村,“官倌,客倌,小店快要打佯了,您看……” “拿酒来!拿酒来!快给我酒!”贾雨村醉态毕现,他勉强张着惺松得眼道,“你知道我是谁嘛,我是贾雨村,快给老爷我拿酒来!”还拉扯着小二的衣裳,又是瘫来倒去,把菜碗碟子都摔碎了不少。 “嘿,我说你这人,都醉成这样了,要什么酒?我们要关门了,你听不见啊!”能在这街上开酒馆的也不是一般人等,小二看闹成这样,脾气也上来,“快给钱,然后随便你去哪里倒着去。”这个个酒碟子碗还有他的赏钱,都得重重算上一份。 这时有个人笑着伸出手,上面就是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他拦住要搜贾雨村身的小二,“多少钱,我替他付了就是。” 姓贾?这店小二是不知道,可他是知道这姓贾的,虽说这段时间皇上按住没什么风向,是冷着贾家的,可就是这样,才越发显出皇上对贾家是有照应的,正好没什么机会跟贾家的搭上线呢。 接着就是祭祖过年,春播春种,展眼就到了元春、迎春要进宫的日子。 能做的她都做了,王桂枝也不再紧张,免得让女儿更加不安,“那些个跟你一样选秀的姑娘们的资料你也都知道清楚了,到了宫里,她们不来惹你,你也不要理她们,她们若要惹你……” “我肯定不放过她们。”元春笑着道,“妈,您这都说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我是那种会被人随便欺负的小白兔吗?再说兔子急了都咬人呢,您就放心吧。”她在心里也有成算,就算是要故意装得厉害一点儿,也要像母亲最希望的那样,回到家里举行她的及笄之礼。 王桂枝点点头,“对。”反正在她看来,元春这么聪明,会处理好的。 “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连你迎春妹妹的我也准备得同你差不多,你们是一家的女儿,你是姐姐,如果可以,就照顾她一下。”王桂枝犹豫着道,“要是她真的犯了死蠢……你也不要管她,到时候都有我们来料理。”虽然她想着如今这位迎春不会再像书里的迎春那样,但难保万一会不会犯些傻气?反正她希望女儿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元春也答应着,“好,我知道了,我一定明哲保身,如果没有火烧到我身上,那我肯定隔岸观火。” “好好好,妈就知道我的大闺女顶顶聪明的。” 王桂枝不能亲自去送,毕竟是大选人多,自有规矩,只有统一大小的乌篷马车能进。一人只能带一个丫环,验明身份之后,马车跟丫环也只能停留在外边,所有报到了的参选女孩子们都要先过宫女、太医这一关,才能让丫环送进去一份家里准备好的包袱(要打开一一仔细检查过),然后丫环回家报信,被初选过后的女孩子们便在储秀宫里呆上一个月,其中由尚书及嬷嬷们,观察体态、性情言论、品性之刚柔愚智贤否,有不懂事者便再请出宫外,等一月过后,经由皇后娘娘亲试书算诗画诸艺之后,可与后宫嫔妃们款款而谈,这些优秀女子们,其中有为嫔妃者封才人,有为皇子诸王妻子、侧妃夫人等,余者为各宫赞善宫女等当差或十年不等,便可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哒,今天总算是提前了一点点。 第143章 锦帕 元春跟迎春自然顺顺利利从丫环手上取到了包裹, 然后大家按年龄大小等由宫里的尚宫及嬷嬷们安排房舍,轮到元春的时候,她就大方得牵着迎春的手跟照顾她们的秦尚宫申请在同一间屋子,再怎么样也是皇宫大内,储秀宫是从前朝开始一直选秀的地方, 今年的秀女们不算很多, 基本上都是两人一间。 秦尚宫微一犹豫, 还是点头同意了,看元春的模样打扮,就算不用瞧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 以后也定比自己的身份要高上许多,这种小事何必得罪她。 见元春起了头,不少相识的秀女也两两互相携手成对, 站在秦尚宫面前, 秦尚宫都没有为难,“两位要一起入住吗?”只要点头的都让她们直接自己择伴入住, 原本有些小紧张的气氛也顿时有了些小欢快。 “切, 就她显得能耐了……” 分完屋舍,大家都忙着各自入屋暂且休息,这一句话虽然不算响亮,但元春听得很清楚, 却根本没回头去看到底是谁说的,就算是她不回头确认,个性好强想压她一头的人, 除了比她爹官位高的家世不凡的虞秀雪,米汀香,陈妙雪,欧阳璇,袁贞,齐清这几位之外,不会再有别人在刚刚进宫的头一天,就有底气不客气。再想想这六位她其实都不认识,勉强算是有点矛盾的,定然是虞秀雪了。 大家在排队由着尚宫嬷嬷们检查身体的时候,元春已经将母亲给的资料将真人一一对应过了。 虞秀雪,年十七,宗人令虞汝刚之嫡女,姿聪慧人秀美,最为擅长书画,与诚郡王正打得火热呢。 元春拉着迎春到自己房里,才懒得管别人到底怎么想,她又没想跟皇亲贵族有关系,最好就是哪位娘娘都看不上她,直接放她回家。至于妹妹迎春,妈私底下也告诉过她,只因她到底是庶女出身,来参加选秀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毕竟王桂枝发现她真没这方面的才能,即不是天上的月老也当不了地下的媒婆,自己的女儿已经操心不过来了,也不敢过于干预,当然像中山狼那样的人绝对不成。在收集秀女资料的同时,她还于春闱的时候收录了一些学子,还等着皇上举行秋猎的时候,顺便看看那些少年才俊们的表现。 贾珠进了静室,见母亲果然双手合什跪坐在观音像前祈祷,“母亲,您不用过于担心妹妹的,只需一个月,妹妹肯定就回来了。” “我没担心。” 王桂枝睁开眼笑着道,她发现借着给菩萨上香什么的这种借口实在是太好用了,她一摆出这架式,就没什么人来打扰她。唉,若说回到京里她有哪里最不满意,绝对不是要每日都要跑去给贾母请安晨省(她完全当成早上运动,都是领着孩子们走过去的),而是大家族里人情来往太过于繁琐,就算是当家主事的不是她,而是李夫人,仍然有连络不绝的各色亲戚们上门找她,像这样的来访,她又不能拒绝,毕竟是亲戚们给面子。后来还是她又把这静室弄了出来,每隔两日就进来安安静静想点事儿,渐渐那些亲戚也就知道,自己也就来得少了,还她一个安生。 母亲说是这样说,可心里绝对还是挂心的,贾珠没拆穿母亲的怜子之心,也跟着跪坐下来,“您找我有事吗?” “嗯,有事儿。” 王桂枝看着比起她刚来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的儿子,她孙子也抱上了,努力严肃却仍然不失她的温和道,“我问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贾珠不知所以。 近日里王桂枝想着,如今她手底下已经有了不少出息产业,更有很多东西,比如她想办的一些事,也正处于萌芽之际。人之际遇实属难料,她在上辈子活着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得癌症,而且死得那么快,跟着又夺身到王夫人的身上。人若一死,有如灯灭,她就是再有手段也无法施展了,就像上辈子,她是伤心绝望她的亲生母亲同胞姐弟会干出那样的恶事,但如果不是她死的太快,她完全也能收拾他们。但王桂枝也确实有自己疏忽的地方,想着病情还能控制,瞒着女儿,才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 这种前车之鉴,她怎么会再犯? 如今贾珠有了儿子,眼看元春也要出嫁,她如何不能先把她的嫁妆准备起来? “我的儿,你自己都有了儿,还不想想自己以后吗?”王桂枝轻轻摇头道,“你是我们二房的长子,又是你妻子儿子的顶梁之柱,怎么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呢?你以后是一心想进学?想跟你父亲一样以出仕为官呢?还是觉得有个举人之名就足够了,要渐渐来接手为娘的生意?是打算主管真味馆,博味楼呢,还是想主管通达物流,万物商会?还有我们的瓷窑、纸坊、书局、杂坊集……” 贾珠听着就觉得心怯,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些事呢,“母亲!您如今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怎么会还早呢?你都这般大了,难道都没想过自己真正想干什么吗?”王桂枝引导着说,为什么很多世家大族到了最后会瓦解冰消,反倒是某些手艺会一代代传承下去,她想,可能就是因为在富贵人家的子弟们,打从出生起就得到的太容易,父母长辈们早就将他们的道路给安排好,就像红楼梦里的贾珍、贾琏甚至是贾宝玉都是一样,虽然他们显像不同,造得孽情也不同,别的人尚可推托,但为人父母者就不可免责。 “我……”贾珠张口欲言,却是没办法告诉母亲,在此时他方知道,原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打从娶亲之后,原本一味期盼他读书进学,病了一场的母亲开始更加注意起他的身体,还专门派了些杂事让他试手,就算母亲在孕中也不曾忘记他。跟着父亲回金陵置办祭田,筹建家学,又去姑苏与姑父一同研习四书五经,得中秀才。后来一家人都去了山西,一等山西学院建成,他也成为了山西学院的头一批学子,在那里面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同伴们一起读书,骑射,研究四艺等。听说弟妹们还时常想念在山西幼学的时候,其实就连他,也十分喜欢在书院的那种日子。 他想了想,“母亲,儿子一时还不能回答,请让儿子好生想一想。”但母亲说的也实在是很有道理,如果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真正想干什么,那怎么为弟弟们做个表率呢? “好!”王桂枝点点头,“如果你要从官呢,其实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始想,你是想当什么样的官了。比如你父亲,就是以农业为基,开通商路,发展经济来立足的,而像朝中的金御史,他家三代都以劝谏上书为官声的,还有司马家,自从出了个司马迁,一直以来都以立史为命……或许你想当个为民请命的,除清刑律的官?反正不管怎么样,你打定主意之后,就要开始做计划了,就像修房子一样,你想修筑成什么样子,就得先打好基础。” “儿子清楚了。” 贾珠自回到屋里便开始思考,而他妹妹,也同样在宫里想着自己的下一步。 刚才秦尚宫领着人来送东西,元春已经送了一块锦帕给她,算是一份见面礼。金银之物包袱里是不能带的,而成套的精选名贵首饰当然不能轻易送出,非常容易授人于柄不说,刚刚出手就过于夸富也不好。但锦帕就不一样了,上好的精绣锦帕价值高不说,而且轻便易收,闺阁女子哪个人身上不带着两块儿,不论是自用送人售卖都行。母亲在山西为了不伤人的自尊心,变相资助一个穷学生家里弄了个纺织坊,想要什么样的布都能织出来。家里的绣娘也多,她画个花样子出来没几天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们都能用上。那些绣的不好的次一等的直接会拿到杂坊集去卖,她这回带来的都是外间最常见常用的吉祥花样,是母亲想了很久的打赏之物。 这两天在宫里学习礼仪规矩的时候,元春明显感觉到了虞秀雪的敌意,这实在是非常不寻常的一件事。虽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贾家跟虞家无亲无系,而且虞家是宗人令,虞大人是长公主的驸马,虽说长公主早已经仙逝,不曾留下一儿半女,但不论是先皇还是当今圣上,都挺照顾虞家的。贾家是功臣之后,一直以来也算是安份守己,跟虞家井水不犯河水,进宫选秀是朝廷祖宗规矩,要是没原因,虞秀雪会处处针对她吗? 大家都是秀女,虞秀雪的主要目标是诚郡王妃,反正原诚郡王妃于今年五月已经“病逝”,去拜见皇后及各宫娘娘的时候,庄妃还特意多跟虞秀雪多说了一会儿话,多赏了她一对耳环,这已经表示得非常明显,她完全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为什么要来针对自己呢? 总不可能,庄妃娘娘又看上了她吧? 元春一想到这里,就微微蹙了下眉头。要说各宫之位,除了皇后娘娘好像眼神在自己身上多关注了一会儿,没别的妃嫔有什么明示暗示啊? 算了,既然猜不透就罢了,人心隔肚皮,别人怎么想她如何能知道呢?反正她时刻防备着,小心谨慎就是了。 皇后娘娘拔着茶碗,轻描淡写道,“仪郡王真的时常拿出一块绣着白猫扑蝶的锦帕出来端详吗?” “回皇后娘娘话,小的不敢说谎。” 那人脸上有着将上青云的迫切喜意。 不料,皇后却是勃然大怒,恨声道。 “哼,我看你的胆子却是大的很啊,我儿子身上带什么东西,是你一个奴才敢看敢过问的吗?”皇后放下茶碗,“把她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是的,皇后娘娘。” 那人不敢置信得才张开口就被死死捂住,直到她断气的最后一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放假了吧,大家吃到月饼了吗? 你们今年最喜欢吃的月饼是哪一款呢?(我还是喜欢冰淇淋的冰皮~嘻嘻~ 第144章 嫉妒 皇后听到回报说那人打死了, 微微掀了掀眼皮,“打死了?” “是的,皇后娘娘。”回话的太监全身微颤,宫里打人也是要体察上意,见风转舵, 在宫中小心为上, 但再小心也不免做错了事, 那当然要罚,却只是皮肉之伤,就算是主子当时生气, 说要打四十五十,那也无妨,打完了养一段时间, 照样活蹦乱跳的可以继续帮主子办事。可有些人, 犯了大忌讳,就算是只打十板子, 也要立马打死。当时大太监一个眼色过去, 行刑的两人太监立马高举重打,不出十下,那小小宫娥立刻五脏破裂,七窍喷血而亡。 皇后似乎看向了别处, “本宫记得,上个月有人摔坏了我的花瓶,也是打二十, 怎么她就活的好好的?今天也是打二十,就打死了?好一班奴才!”皇后站起身来,“办銮驾,本宫要去拜见皇太后娘娘。” “是,皇后娘娘。” 由人扶着经过跪在地上的人,皇后轻笑道,“既然你们这么懂得打板子,执事房上上下下每人五板子。” “奴才谢皇后娘娘隆恩。”还好只是五板子,那人真是感激涕淋。 皇太后拿着把小巧得银剪刀修剪着一株罗汉松盆栽,皇后陪立与身后,将最近的一些事如实告诉了皇太后。 听后好一会儿皇太后才道,“皇后为后宫之首,天下之母,就算庄妃贤嫔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但她既然手这么长……为了好收成品貌,养在深宫的盆栽跟百姓地里的庄稼一样,过于繁密是应该好好修剪一番。哀家支持皇后你的决定,皇后你只管去办吧。”为了自己的子女打算是为人母者天性,可光想着让孩子们拼命争富贵就过了。她的儿子她知道,再美艳如仙的妙龄女子,他有闲心是会逗弄一下,可比起陪伴了他二十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来说,那些真的不过是些新鲜玩意儿罢了。皇后与他是结发妻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向对庄妃贤嫔等都是以礼相待。如果不是在这难得选秀之际,事关于那么多位清白女儿家的名声闺誉,皇后也不会这样生气。 “太后娘娘,您都站了好一会儿了,坐下歇歇吧。” 庄妃,当初还是她亲自帮皇上选的呢,当初她是那么灵秀可人,温婉贴心讨人喜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如果不是皇后言之有据,条理分明,她还真的不太敢相信,这种低级下作的手段会是庄妃用出来的。难道权利欲-望真的会如此改变一个人?可惜在这深宫里,你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当你的男人不单单不止是你一个人的男人,他还是天下之主的时候,他有时候随意给予的,有可能并不是甘露,而是□□,让你沉醉其中却身死命消。 庄妃狠狠咬紧了下唇,蹲下接受了皇后的懿旨,“臣妾遵命。” 等传令尚正一走,庄妃就站起来重重打了佩蕙一个耳光,“本宫怎么会教出你这样愚蠢的丫头,你到底是怎么传话的?传个话都传不好!那个虞秀雪是怎么回事?我让她安份守己,等待时机,她为什么要去针对贾玥?这些大选在家里呼奴唤婢的秀女们,为了日子过的舒服一点儿,给尚宫嬷嬷送块绣帕又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她自己没给宫女们一点儿小恩小惠,她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可恶!可恶!” 她以小选入宫,不但幸运的从宫女变成四皇子的侍妾,她还好运道跟着杨诗云顺利诞下孩儿,生出健康聪明的应儿,得封侧妃,更没料想她果然是有凤凰之命,王爷居然变成了皇上,她张画檐也成为了一宫主位,堂堂庄妃从一品内命妇。 除了头上压着杨诗云之外,她这辈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件件都算是称心如意。再说杨诗云向来是要做个贤惠人,以大姐姐自居,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只要大家各自管好自己的孩子,皇后一直不爱多事的。可猛然这当头一棒,庄妃才明白,高她一等就是高她一命,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将她随意搓拿玩捏。 皇后,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佩蕙立马跪下来解释说,“小的也不知道秀雪姑娘为什么会这么干,只是小的听说……” “听说什么?”庄妃坐回到椅子上前,心绪已经平息了很多。 “秀雪姑娘知道本次选秀,除了咱们的诚郡王之外,还有忠顺王府世子、清河公主平卢节度使之子刘异、吉安候之子杜仲亨……还有仪郡王。” 庄妃白了她一眼,“这些事我不知道?”还用得着说? “是,娘娘,然后秀雪姑娘还发现,元春打赏给秦尚宫的锦帕绣法出众,灵动非常,应是独家技艺……” “少在这里罗索,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说重点。”庄妃不耐烦道,她居然会被皇后罚在宫里抄经,但懿旨已下,她就得老老实实在宫里抄经,不然就算皇上过来皇后都会有借口阻拦,就连再过几日的秀女大比她也要错过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是是,是小的不会说话。总之我们的人发现了仪郡王也有一块相似的锦帕,秀雪姑娘知道这事之后,就想故意挑穿,想……”佩蕙赶紧道。 一听这个庄妃没好气得挥了下手,“还想什么,她那个人被家里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就是以为挑明了之后,众人议论之下后宫的娘娘们会觉得贾玥性格过于刚强,不安于室,让她不得中选罢了。傻的可以,她以为本宫喜欢她,就是喜欢她这个人吗?宫里的事非,还不是上面的人想怎么传那些人就这么说,哼,她自己嫉妒贾玥的美貌吧?还是想着凭什么贾玥也能成为郡王妃呢?” “这个,这个小的不知。” 庄妃冷下脸,“还有,她怎么会知道仪郡王的事?是谁告诉她的?就因为她的冲动无知,不但仪郡王里那个可充内线的宫女死了,还连累了本宫!难道虞家还敢三心二意?”她微眯起眼睛,看向佩蕙,交代道,“这几天我不方便出去,你叫人仔细留心这个虞秀雪。” “是,娘娘。” “准备好笔墨纸砚,侍候本宫抄经。” “是。” 庄妃立于几案之前,开始凝视一心一意抄起经来。看来这回,她又碰到了杨诗云的逆鳞,真是可惜呢,不过也好,也算是有功有过,可以让这个新秀贾家跟皇后一派联系不上也不错。皇后最疼自己的小儿子仪郡王,贾玥的家世容貌是不差,可既然沾染上了事非,以皇后的个性,应该不会再考虑她了。 再说从嬷嬷的一些评价来看,贾玥才华文章、针线棋画都是上上之选,但其性情刚坚不下于男儿。大家都是要讨儿媳妇的人,庄妃想着,没有哪个当婆婆的,会娶一个这样有可能会跟自己孩子对着干的儿媳妇吧。 真是可惜了呢,长的那漂亮,又懂事聪明,怎么就不知道这世上是以男人为天的呢? 仪郡王趴在皇后的腿上,由母后给他轻轻掏着耳朵。 皇后看他舒服得像大猫一样伏在自己的膝头,模样可爱极了,还多用细绒棒扫了两下,最后拍拍他的屁股,“好了,把为娘的腿都压酸了。” “好舒服嘛,母后多给我弄几下。”元康撒娇着,皇后慈爱得摇了摇头,“以后让你媳妇帮你弄去。” “母后~” 皇后笑着道,“你这鱼都钓上来了,还不把帕子拿给为娘的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东西。”诚郡王跟庄妃她实在是懒得管,不过手太长了就不行,和儿才回来多久,作为眼下唯一还在宫里居住的皇子,本来他的动静就很容易惹来风波,若还是有些不辨忠奸,口多舌长的宫人那可不行。 元康爽快得把袖子里的帕子递给了母后,“就是这块。” “果然不错。”皇后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绣线都起绒了,看来真是时常抚摩,“送给母后如何?” …… 元康愣了下,“这只是块旧帕,怎么好送给母后您呢。” “是,不过这花样儿挺特别,我想让人帮我再绣一块儿,借我用两天吧。”皇后温柔坚定得把帕子收了起来,不管如何,这东西暂时还是让她收起来好。 “噢。”元康不太明白,不过是块帕子而已。 从皇后殿里出来,元康准备回自己的住所,正好碰到来找他的显郡王。 “小弟。” “大哥~”元康笑着连跃几步,看到这样显郡王也笑着拿肩膀去与他互碰,“你刚从母后那里吃完点心吧?” 元康道,“哥真是料事如神,确实如此。” “我还不知道你这个馋嘴猫,在山西自在习惯了,回到宫里被嬷嬷们管的够呛是吧。”显郡王拿出一张地图来,“大哥找你也有正事,刚才父皇已经让我帮你选址建宅,你看你要选哪一处?” “那当然跟大哥挨在一起,这样以后我随便想找大哥也方便。” 元康与元度肩并肩回到自己的殿内。 元度遗憾得摇头道,“可惜我附近的人都是些王公旧族,父皇不好让他们迁走,弟弟你只好另选它处了。” “这样……”元康明白,便跟大哥一起先圈了两下,打算之后再出宫去看看实处才做定论。 正事说完,元度与元康对饮,元度朝着元康挤眉弄眼,“跟哥哥说实话,你不会是真的看上贾家那闺女了?你只是为了配合母后,把你身边的耳朵都钓出来对吧。”贾家如今有个贾政,可当能吏,日后父皇定然是要重用的,只要他保持下去,前途光明。小弟如果有这样的妻族,真是如虎添翼,最好不过,也能为他的臂助。但他长兄如父,打心底里跟母后一样偏疼他,不爱拘束他去做些他不喜欢干的事,贾家长女模样出众,是能相配,但脾气不太好,性烈如火,他的弟弟生性温柔,如何能在家中置一母老虎呢?听说贾大人就因夫人娘家势大,一向是夫纲不振,偶尔偏爱下姨娘小妾,王夫人一旦回家哭诉,都会立刻被舅兄斥责,如今为了家中安宁,但把全幅心力都放在了国事之上,再没提过其它女人。贾家大小姐生长于如此家境之下,只怕也会爱嫉成性,容不得其它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友人说我是评论黑洞,听了简直是欲哭无泪,默默打开一看,还真的是……嘤嘤嘤,求评论嘛~另外还想弱声求个作者收藏,只差两个就七百了呢~关注一下嘛,以后我还会写文文哒~) 今天早早把更新送上~爱你们,么么哒。 元春:我还没干什么呢?我就成了母老虎了?喵喵喵? 第145章 通用 “我从来不曾见过她, 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从何看上贾家小姐?大哥你也开我的玩笑!”元康心中微紧,却是立马答道,随即却不失分寸的补充说, “我与贾大人曾在同地为官, 他一向对我多有照顾,如果没什么关系的话, 大哥跟母后可以照顾下就照顾一下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被牵连宫闱风波里,但元康明白,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反而是要冷淡一些,他越是伸手做帮扶状,反而更会落人口实。 元应点了下头,“说的也是, 人家怎么也是大家闺秀, 你怎么可能会见过她呢。”他看弟弟的表情挺自然,完全不像是情窦初开的模样,既然提到了贾政, 确实不好为难人家的女儿,“那帕子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我也不知道, 你问秦保吧,我的东西一向是他管着的。不过是块帕子而已,哎, 我都让你们弄得有点紧张了。这些东西我使着顺手就用了,那些人也太闲了吧,我用什么花样帕子也值得她们这么上心?”元康被一再追问,还是有点烦躁。 “你还不知道她们,一班子女人整天除了吃喝穿戴,能生孩子之外,还知道什么,不就喜欢聚在一起说闲话嘛。”元应耸了下肩,又低下点声音暧昧道,“不过她们也自有她们的好处,你以后就知道了。”开一点小玩笑就行了,“这事母后自会处理,你好好想想你日后的府邸选地吧,大哥一定让内务府帮你尽善尽美。” “多谢大哥了。”元康送了元应出去,回来就看到秦保皮抖抖跪在地上。 他撩袍坐在椅子上,“我的大伴伴这是干什么?” 秦保带着哭音道,“都是奴才统管不力,才会让那个宫女有机会打探主子的行踪,还让她把主子身上的佩物都记下来传给了秀女们,才会……”才会连累贾家姑娘,真是他这个奴才没能及时察觉的错!在山西的时候,虽然两人从来未曾见过面,但他总感觉,主子对贾家小姐怀有好感,也许是因为贾大人?爱乌及屋的缘故?但不管如何说,这回都是他这里没做好。想攀龙附凤的秀女从来不在少数,她们又都是宫员之女,宫女们被各种利诱心动是自然的。皇上的妃子有人想当,皇后嫡子仪郡王妃,就更有人想当了! 毕竟他主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年轻俊美…… 秦保觉得他主子全天下最棒! 秦保一向很照顾他,但既然宫人有事发生,让他好生检讨一番也好。 元康却是想着虞秀雪跟虞家,欲先夺之必先予之,父皇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可看虞姑娘这样的作派,想来也不是谁家都会像贾家一样,居然能够在被皇上专门捧出来木秀于林,还能够力挽狂澜,脱颖而出又全身而退的。虞秀雪会这么做,应该是狗急跳墙了吧。估计是因为父皇对二哥有护犊之意,他敢赌一把,今年的选秀,怕是二哥会空手而归呢。 父皇在潜邸之时就想着整顿吏治,只是先帝爷爷他老人家当时时常传有边防不稳的消息,为了稳定朝局不得不先稳住朝纲先行安内好以攘外。父皇早就对于朝廷里贪污受贿、渎职失职、官官相庇以至于敷衍政事,只知道混天度日,结党营私,人心玩偈的现象不满,那些旧公旧族贪图安逸,对上欺匡蒙弊,阳奉阴违,对下盘剥百姓,假公济私,一笔笔账父皇全部都清清楚楚记在心上,怎么对付他们,也早就有了全盘计算。 那些个已经早已经腐朽不堪用的四王八公跟跟不上父皇脚步的朝廷官员们,迟早会一一被父皇拔除干净! 李夫人笑着对王桂枝道,“今年老太太的生辰,大家团圆相庆,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说的正是,珍哥儿的园子也修好了,到时候把宴席摆在那花园子里,景致别致,齐家团圆朝她恭贺!”到时候她女儿也能回家了,王桂枝当然高兴。 “是啊,那天我专门从那里逛了逛,真是一处一景,极见心思,就是游一整日就怕都游不完呢。”李夫人道,“我这回过来,也是想问问弟妹,今年我们是不是可以多请些宾客……”差不多憋了三年,皇上好像已经忘了李家之前的事,重新起复她的兄弟,她的腰杆自然也能挺得直一些了。 王桂枝知道贾母如今安享富贵,年纪上来不但想着儿女们能在一起热闹,也未必没有在寿宴时张显炫耀的意思,毕竟富贵定还乡,锦衣不夜行。按道理说,老人过生日,有能力的当然应该越发越隆重的好,但这样的风头一开…… 她沉吟了半刻,坦言问李夫人道,“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要是嫂子不怕劳累,老太太定想办得盛大热闹,那么我自然跟随老太太跟嫂子您的意思。” 那就是她自己并不是很愿意了,李夫人不知道王桂枝为什么不乐意,像这样大出风头的事,一年也难得一次啊,二房在山西的时候,老太太哪里有心思举办寿宴,就是难得看到齐家大小都在身边,才想着举办得热闹一点,就算是要辛苦劳累些,那更辛苦的人不是她吗? “那弟妹就是不愿意罗?”李夫人笑意渐渐淡去,她拿起茶杯开始拨弄,亏得老太太那么偏疼二房,啧啧啧,真是没想到。 “我们一家人怎么热闹都行,哪怕是我亲自上台彩衣娱亲都无妨,只要老太太想什么,哪怕是一两星星二两月,捕雾扎云,我也会想办法去办,但是……” “但是什么?”星星月亮云雾这等都可以,那不就成了吗?李夫人追问着。 王桂枝道,“就是不能多请外人来!”财不露白,富不张显,这难道不是才是持家之道吗?除了暴发户之外,谁会一朝得势就这样干?他们在家里想怎么玩怎么乐不行?也许就是她小家子脾气,她从来不习惯去跟那些什么公候夫人太太们说些三阳里秋的话,难道多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比自己实实在在干的事要好? 她看向李夫人,“我知道这三年来,辛苦嫂子跟大伯了,我们二房都远在山西,未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老太太过生日,不论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全心全意得去供奉,可是如今大伯跟老爷都成了朝廷二品以上的官员,大伯代表贾家刚刚还完欠银,我们老爷在山西,也是得罪了一大帮子山西的官员,之前都时常被人弹劾,嫂子您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圣恩为何如此隆厚,老爷每日上朝都只敢闭口不言……而且元春、迎春她们选秀的消息还没有下来,如果有好消息,我们大办寿宴,来往的宾客迎来送往,车流如织,肯定会有人说我们一朝得意就奢侈无度,保不住还会参贾家一个欺诈,既然早就有钱给老太太大办宴席,怎么把欠银拖了那么久才还?我听大伯对老爷说过这事,直到现在还有些人没有还清欠银不是吗?我们这头摆席,他们心里会如何恨嫉我们呢……而如果孩子们运气不好,消息不佳,这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肯定又会奚落我们,咱们倒还罢了,老太太过生日,岂不是反而尴尬?”真是越说越顺,王桂枝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这张口就来的功夫简直是…… 见李夫人已经有所意动,王桂枝更加道,“再说您还要准备琏哥儿的婚事,我私心以为,这可是一辈子就一回的头等大事呢。咱们老太太身材康健,起码我们还要替她老人家过了三四十次的寿,可琏哥儿成家结亲,此生此世仅次一回呢。到时候您新媳妇敬茶,多少人来恭贺都绝对是满心祝福,您说是不是呢?” 这招可是绝杀,对于所有疼爱儿子的母亲基本上是全世界通用。 听弟妹这样一说,李夫人顿时有了知己之感,是啊!虽然话是那样说,一定是百行孝为先,但私心里,给老太太办寿宴,怎么能比得过给自己儿子办喜宴!也只有弟妹这样的实心人,才会这样老实直白跟她说了。 “可是,我看老太太挺想的……”老太太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又是从四大家族最富贵的时候过来的,什么世面没见过,就是圣驾都迎接过的。 王桂枝立马拍胸脯道,“这个交给我,不过我们做孩子的,到底也要尽力给老太太过好生日,不若,我们自己来做个节目吧?”到时候场面再大,其实过了那阵子老太太精神不济,有些客人还要她去亲陪,她一样会累,不若他们子子孙孙齐上场,一家子骨肉玩笑来的倒更开心自在些呢。 “什么节目?” 搞笑节目……王桂枝瞬间想到了好几个,不不不,不行,她这时候再开口肯定会被当成外星人看的,还是等她问过珠儿再说吧。 “嫂子别着急,等我写出章程来头一个叫您商量。” 李夫人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那我去忙了。” “您请您请!” 是让贾政贾赦情歌对唱好呢?还是让孩子们扮成五福童子来跳个祝福你好呢?好久没练过了,不知道呆佬拜寿那段她还能唱吗?学珠儿格格让孩子们从寿桃里蹦出来怎么样? …… 迎春拿团扇捂住她跟大姐姐的面,小声道,“大姐姐,我刚才打听到,那个虞秀雪好像被庄妃娘娘的人给骂了一顿,哭的眼睛都红了呢。” “噢。”元春继续大大方方绣着白猫扑蝶图。 “还有还有,那个一向跟她玩的最好的陈妙雪跟齐清都不理她了,连用膳的时候都不在个屋子里了。” “噢。” “倒是米汀香还有点义气,一直给虞秀雪鼓劲,说后天大家比艺之后,谁都会记得虞家姑娘的。切,我才不相信呢,有大姐姐在,管保把她们打得七零八落。”迎春虽然小得意,语气兴奋,却并没有大声,一直跟元春窃窃细语。 元春听到这里倒是笑了,“到时候你就写个服字给她们是吗?” “是啊是啊,大姐姐,你怎么猜到的?” 迎春其实年龄才踩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来陪跑的,毕竟只要参加过选秀之后,就可以自行婚配了。要不是元春秀色逼人,艳冠群芳也不会让众人眼气,本来也能保持表面上的客气,但有了个挑刺出头的虞秀雪,确实也有些人跟着迎红踩白,想要小小欺负一下元春,结果每回都被元春干脆俐落的怼了回去,加上她中气十足,说起话来句句有理,就连赶来“主持公道”的尚宫嬷嬷们都只能跟着附和(她的性情刚烈也是这样传出去的)。 让大姐姐护得严实的迎春便对着元春越发是满眼崇拜,一心信任。再有人来找她示好说话,她问过大姐姐之后,去归去,回来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元春。 “我还不知道你。”元春让她坐下来好好把之前修的葫芦绣完,“快绣,不论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件事既然开始了,就要做完。” “好的,大姐姐。” 迎春拿起绣棚乖乖绣起花来。 看来所谓‘宫斗’也没妈说的那样可怕嘛?元春想着后天大家都比艺之后,这次入宫就能结束了,到底在心里舒了口气。 总算是不亏她小心作局,大胆作事,只要她个性刚强,想来就会免除一些后宫主位娘娘们的‘好意’,反正她早打算好要出宫的。 至于说她嫉妒成性?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四个字传出来,元春心里想着,这四个字,她倒也觉得挺好的。 这样别说是皇上,就连那个什么郡王世子都不会想娶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假装有很多留言的鱼把加更送上~ 贾政:眼看着画风都要变了的夫人,这可怎么整~ 第146章 选配 众秀女都穿着同款上身绣花小袄, 下套百蝶穿花洒金遍地石榴裙, 外罩一件同色的立领小斗蓬,到时候成排成列款款而出,在早已经设立好各种器具的大殿内逐一斗艺。 衣裳全部都由宫里的尚衣局统一制出, 颜色与秀女们的年龄有关系, 以最大限度让来的皇太后、皇后跟后宫主位的嫔妃娘娘们能够一眼区别出来。衣服都是量身统一定制而成,想在外貌上与众不同的秀女们就开始在自己的发髻与佩饰上下功夫, 故此一早就见储秀宫的宫女们忙乱个不停,不是这里有人叫,就是那有人召唤。 虞秀雪自己梳着头发,不一会儿就失望得把梳子丢在桌子上,之前都是宫女主动先捧热水来给她洗脸梳头的,结果在今日这么重要的关头,那帮子小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的,就连跟她同屋的欧阳璇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披散着头发走到门口想找个人来帮一下她, 却发现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根本没有人听到她虚弱的话,气得她只得跺了跺脚。 “可恶!可恶!你们等着, 总有一天!” 虞秀雪今年十七岁,她父亲虞汝刚是崇宁长公主的驸马, 长公主自幼身子娇弱,勉强生下大哥之后却也早夭了,后来身体越发不好, 便给虞汝刚娶了两房妾室,两家都是当是二品官员的嫡出女儿,因长公主不想生育,故此她们都有生育,先后有三个男子诞生,直到虞秀雪出生之后,长公主见她生的倒是玉雪可爱,就把她记到自己名下,可惜长公主去世之后,大行皇帝只是提升了虞汝刚的官位,却直接收回了长公主的封地与食邑,承认了虞秀雪的嫡女身份却不曾封为郡主或者县主。 但这一切都没有防碍虞秀雪得到虞家上下的珍宠疼爱,毕竟一开始她是有可能成为郡主的人,后来虽然没成功,虞汝刚升至宗人令,女儿长的美貌,可参选入宫,一样的尊贵。 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冷落,而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贾玥! 虞秀雪顿时看向斜对门的房舍,窗户半开,她上前两步,不但清楚看到贾玥已经修好了漂亮的飞仙髻,就连她那个其实是庶女的妹妹,也在两个宫女的服侍下快要梳完头了! 她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而贾玥屋里却有两个,不,还有秦尚宫! 可恶,那个老婆子,对着贾玥笑的那么开心,她们肯定早就串通一气,故意设计来陷害她的。 是了,那手帕绝对是秦尚宫故意朝她显露出来的,如果不是秦尚品拿着帕子明说,她又怎么会知道那叫苏绣,与京里的绣法大为不同。之后在庄妃那里,她无意中听到仪郡王回京之后仍然住在后宫之中,是皇子中的特例,显然皇上特别偏爱小儿子,庄妃叫人偷偷去收买他宫里的宫女。那宫女虽能够出入内室,却只做些洒扫的功夫,所幸她目力与记性都不错,好容易见到仪郡王曾经拿出一块显然不是男子的锦帕来…… 本来虞秀雪也只是想着贾玥的运气真是不差,能够在山西的时候,就跟仪郡王早早相识,互许终身。 可没想到庄妃突然会告诉她,也许这回选秀她不能嫁给诚郡王了!让她再等一段时间!她都十七岁了,再等下去她就会变成老姑娘了,这怎么可以? 还没进宫的时候,诚郡王跟爹都告诉她,她会成为诚郡王妃,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幻梦? 正在努力接受现实的她,再看到贾玥淡定高傲的脸,虞秀雪就更忍不住找她的麻烦,本来她也看不惯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好像不论什么事她都能办到似的,大家都是初入宫闱,什么事都在小心为上,但放到她面前那些礼仪规矩也罢,严厉的老尚宫及嬷嬷,还有处处与家里不同不便又拘束的生活琐事,都似乎不过是件毫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虞秀雪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庄妃“请”她等诚郡王,难道她可以不等吗?女子只能从一而终,如果她敢背信的话……得罪了诚郡王这个皇室中人,可想而知得下场肯定会比呆在家里老死还要恐怖! 可做为一个女儿家,不能顺利嫁出去,只能呆在家里的话,别说享受了家里的多少富贵偏疼落到那样的境遇,她的亲娘会多有心疼,大娘就会有多得意,二哥的嘴脸她简直不用猜就想得到,他的奚落简直都快回响在她的脑中。 可她想要的一切,贾玥都会轻轻松松地得到……用她那胸有成竹冷峻理性的模样轻易的得到她想要所有! 她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大家都是女人,都是秀女,都在储秀宫,她明明领先了的,到了最后反而会成为落到最后的人…… 是,跟贾玥有关的流言都是她谣传出去的,她就算是今年选不上,三年以后还可以再选,毕竟那时候她也才十七岁,仍然未及笄优秀美丽的她,让虞秀雪打从心里嫉妒。 迎春敏感得察觉到了某人的视线,她生下来姨娘就难产死了,幸好在她有记忆的时候,她就生活在老太太的身边,虽然有时候她是能感觉到自己跟哥哥的不同,但确实是男女有别,但这种印象,在大姐姐身边的时候,就会觉得格外的淡薄。 看着正在为她挑选珠钗打扮的大姐姐,迎春想说些什么,可又想到身边还有外人,便忍住了,大太太教过她,进宫来一切都要听大姐姐的,要小声隔墙有耳。 见大姐姐帮自己插了一支满心实翠的累丝长流苏嵌宝衔珠金凤簪,这样的宝物,是大姐姐自己的,她忙拒绝道,“大姐姐,这个您戴吧。” 她哪里配戴这样的东西! “别吵,乖乖听话,你呀鼻腻鹅脂,腮凝新荔,插这个正好看。” 贾政再是说不收礼物,商会及下官们也会有所表示,还有王桂枝哪一季不优先给自己和孩子们添行头,这枝簪就是乔岩雪送的,王桂枝欣赏了一阵子就给了元春,元春早跟母亲学的一样,偏爱精致轻巧些的首饰,觉得它过于贵重,这回带来也是想着备用的,这不眼下就派上了用场。 元春心里明白,迎春跟她不一样,她张显才华是不能堕了贾家的门楣,更同时显得霸道刚烈是她有意为之,但迎春的处境尴尬,参加选秀之时就要努力表现她的长处,传出更多美名,好到时候有更多的选亲人选。 “还有,戴这对耳环。” 元春让宫女换下迎春耳上的水滴翠,其实迎春的饰物也不差,但总归是老太太给的多(款式陈旧),李夫人自己也没有女儿,首饰都是直接订的(大众化),要想多么细心挑选,那也真是为难她了,毕竟她身为贾家的当家主母,一张开眼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上百件事都等着她。 秦尚宫看贾家大姑娘果然与人不同,见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领着两个宫女离开,自然还要检查别的秀女是否收拾停当,毕竟一会儿除了太后,皇后跟娘娘们要来观艺,说不定皇上也会过来的,秀女们哪里有了错漏,也是她们储秀宫宫人的错。 来到虞秀雪屋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时辰,虞秀雪只是冷冷看了她们一会儿,就坐回到镜前让她们给自己梳妆。秦尚宫正准备走,就听到虞秀雪甚至带上了一点儿气音强压下来低语,“秦尚宫你想去哪里?” “回禀虞姑娘,我还要去检查其它秀女们是否准备好面见太后、皇后娘娘们。” 拿太后皇后来压她吗?虞秀雪瞪着她,死死咬住了唇,才忍住了想要尖叫的冲动,她眨了下眼,努力微笑着,“可我的头发都还没有梳好呢?” “虞姑娘的头昔年会帮您梳好的,您就放心吧,老奴知道以虞姑娘您的资质规矩,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老奴告退了。”秦尚宫说完蹲了下福,接着就头也不回得离开。 她在储秀宫的日子说不定比这丫头的年龄还长呢,不敢说见过多少美人儿,可比这虞姑娘漂亮的那真是不少。但宫里会有丑女吗?下三所的宫女们也有长得跟仙女似的呢,可她们不是到了年限就归家,就是变得跟她一样,一百个里面,有一个能跳出去已经算是极难得了。 果然不亏是她老姐妹看中的人,真是让人舒服,秦尚宫一边板着脸检查着打扮好渐次走出房门的秀女,轻轻点着头,一边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选秀大比开始,请各位秀女依次入场,画纸、绣线、棋谱若不小心破损弄污,请举手示意,不得大声喧哗,字画各一幅时限为半个时辰,之后绣件、棋谱可各选其一,时限为一个时辰。最后音律要参加者请自行上前报名写出曲目。” 大家都安静得按照次序在准备好各色材料的几案前站定,齐声向坐于台上的太后、皇后、贤嫔、丽嫔、康嫔等行礼,之后一声锣鼓声响,便开始提笔展现才艺。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女儿家都力图让自己交出一份最好的答卷。 元春缓缓倒出墨汁在砚台上,再轻轻画圈研动,到底是宫廷,用的还是上好的仿古义墨,只是提前砚好,到底还是再研磨一会儿使用更佳,果然是有了经验的活动,怪不得会选择这种小窄袖,免除了袖子有可能会影响作画,又为了增加美观特意加了件只至臂前的小斗蓬,真是既方便了秀女写字作画,又会让在上面观看得赏心悦目。 打量了一圈,元春心里也打好底稿,很快就提笔先作起画来,到时候直接提首诗在上面就行了,一举两得。嗯,这也是为了一些也许不舞文弄墨的女孩子们故意模糊的吧。 太后跟皇后环顾一周,哪怕是不用看画,都知道哪几个是比较优秀的了。 “从右边数第三排穿粉蓝那个。”太后有心想为忠顺世子选个样样齐全的,此时看到有不慌张从容作书画的,就有了些好影响。 她一说,自然有太监记下,到时候帮她去看那秀女叫什么名字。 “左手边第四排穿粉红那个。”和嫔也小声道,她膝下只有一个公主,早已经出嫁了,这回有心帮娘家人选个侄媳妇。 大家都各自选着自己中意的人选,皇后看似都不怎么感兴趣,其实一直在默默看着贾玥。 凭皇后对自己小儿子的了解,要说他对这姑娘没点意思,那才是假的呢。他能把荣儿给糊弄过去,却瞒不过她。其实只要他喜欢,贾玥的家世品貌都能配得上,她当然愿意玉成,就只有一点她有点犹豫,她是从来不会小看女人的,特别是正妻。贾玥对于和儿绝对有影响,她的个性如此坚刚才高气傲,会不会促使和儿去做一些他不应该做的事? 她注定只会推自己的大儿子去登上帝位,所以小儿子就纵容得多,随便他走贤王、辅臣、富贵闲人之路。不是她偏心,而是当她的夫君变成了帝王,她膝下有两个儿子,她就必须做出选择,而不可能公平得让他们去竞争! 那样才是最大的不公平,皇后眼神更加凝重,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的孩子们兄弟相残的,太后的作为,她其实在心里都嫌弃太晚,要不是忠顺亲王还算孝顺听话,还没给皇上捅出多大蒌子,她这位皇上夫君又是一个其实挺重情的人,忠顺亲王此时哪里还会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可以过? 所以…… 皇后看向贾玥,她可以把自己的和儿交给她吗? “皇后娘娘,庄妃姐姐怎么没来呢?”陈昭仪刚刚怀有身孕,故此有幸也参与观秀,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在几乎没人不知道庄妃被罚抄经的情况下提出来。 皇后看了她一眼,很平淡道,“庄妃在宫里为大家祈福呢。”难得后宫有了好消息,这点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陈昭仪嘻嘻笑着拿扇子轻轻扇着,“原来是这样,庄妃姐姐真是辛劳了,可惜就见不着这么多有才有貌的秀女们了。”活该你个庄妃,虽然诚郡王妃不过是她的远亲,还以为可以同气连枝的。不过也好,断了关系,也免得以后牵连到她。不过是个宫女出身,连字都写不好吧,抄经都抄得出不了门,哼,还不是亏得生子有功,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晋升为妃!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肚子,等她产下皇子,定然也会升的。 观看的人时不时聊上几句,一会儿画作书画等收上来秀女们刺绣的时候更是时间过的飞快。 看到贾玥画作鲜亮灵动,一笔小楷秀丽大气,再想到她的绣艺定然不差,皇后就越发心动起来,她可没有娶妻当娶无才女的那种癖好,光知道愚笨顺从男人的正室夫人一点儿用也没有,从贾玥重新研墨到提笔,动作行云流水,可见思路敏捷、清晰,而且在明知道短短一个时辰其实是绣不好什么好东西,仍然不急不躁,显然做事井井有条,也怪不得和儿会看中她了。 一个女人若是没有独特的魅力与价值,迟早会被男人遗忘。这位贾玥如果她不选,肯定会有别人选的!皇后再想了想,反正嫁给和儿她还能再观察,如果过于厉害,她完全可以敲打她,总比儿子到时候看着佳人旁落,到时候失神的好,说不定还会跟儿子起点嫌隙…… 主意打定,皇后就开口道,“这个贾玥,我看着不错。” 她金口一开,就是明示给在座的所有人,贾玥,是她看中的儿媳妇了。 知道您觉着不错啊,不然怎么可能让宫里的传言跟您心肝宝贝小儿子扯上关系呢,没看就连太后娘娘都没多去看那贾玥一眼嘛。皇后娘娘虽然宽厚慈爱,但打从嫁给皇上起就主理后宅至后宫的事务,威严更重,也不想去捻她的虎须。 贾府里,贾赦正跟贾政面对面对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来抿一口。 贾政看着他哥道,“大哥,咱们还是练吧?” “……哼,你明知道我唱的不好。” 贾赦皱着眉头道,“不若我还是讲个笑话吧,我在真味馆听了不少笑话呢,管保能把老太太逗笑了。” “您哪里是唱的不好,您是怕老太太知道您唱的好吧。”贾政毫不客气得拆穿了他哥的底细,“也不知道是谁年轻的时候经常溜到台上去唱来着……” 贾赫赶紧按住他,“啧,你是不是做弟弟的,怎么能翻旧账呢。”不过要翻那就大家一起翻好了,“那也不知道谁小的时候五岁还在床上画地图来着。” 一听到这个贾政顿时胀红了脸,“大哥!” “好好,那咱们都打住,谁也别说谁。”就是嘛,他们俩是兄弟,谁不知道谁啊! “我听夫人们说,她们可练的可好了,到时候一准能站出来唱呢。”贾政变相为激道,“您总不会想着连女人都比不过吧?” 贾赦搔了搔头,“唉,所以说,你怎么能答应弟妹呢?还不如大宴宾客,摆它个三天流水席呢,也犯不着咱们自己上啊。” “好像当初答应的最快的是您吧,大哥!您是怎么跟嫂子说的,这有什么难的,我保管能赢你们这些个妇人,让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贾政再次拆台。……是他说的,谁让当时夫人说了什么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反正是一家子骨肉,就算是落了怯,也是胳膊折了腑在袖子里什么的,他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贾政笑着道,“好了,大话都说了,咱们直管练起来就是了,我们不过是彩衣娱亲嘛,再说你以前那个青衣小赤龙的外号,也不是白得的啊。” “你再说我可要恼了。” “别恼别恼,就唱一段就行,我不是也唱嘛。” “……那就唱一段?” “就唱一段!到时候孩子们也唱呢。” 等元春迎春们一回家,还没等王桂枝高兴呢,就有太监来传旨。 “秀女贾玥,人品贵重,姿容非凡,古典秀美……特选配为皇四子仪郡王元康为正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的网络好抽啊,一直登陆不上晋江~半肥章节送上~我用手机更的,如果有排版错字,请大家提醒我一下。 ?_?(‵□′) 排版全部都错了。﹏ 正册十二钗的元春改命~get~(顺便问一下大家,是想单独看这一对呢,还是穿插在正文里,如果可以请回答,毕竟买文的是你们,到时候我看评论少数服从多数~) 明天解决迎春,嗯,这样一看,我的进度还算是挺快的嘛~高兴~ 马上要放假了,可以出去玩啦,爱你们,摸摸哒~ 第147章 各人 元春被选为仪郡王王妃,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贾母心里顿时满是洋洋喜气,“真是好啊。”跟着交代李夫人跟王桂枝,“你们妆扮起来, 就算是皇后娘娘忙着不得见, 咱们也得先去磕头谢恩才是。” “是。” 知道大姑娘肯定出息,没想到这么出息, 李夫人也喜不自胜,想着以后也能妄称一声皇亲国戚了,立马就回到荣禧堂把一品夫人的冠服拿出来梳妆。 王桂枝一直愣神中,几乎是被拥进屋里按品大妆,不时还能听到门外有人过来磕头道福贺喜,彩云早已经开始领着两个丫环准备喜封赏钱,既然是喜事,这讨口彩的喜钱也是要赏的。元春到底是姑娘家, 让众人齐齐恭贺实在是不好意思, 躲进了屋子里。 “太太,您这样子,怎么像是不太高兴?” 彩莹给王桂枝换着金绣云肩大杂花、金坠子霞披, 服侍了这么久,太太是不是真开心, 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又想想太太有多心疼大小姐,肯定是舍不得的缘故,便轻声笑着劝道, “太太,虽说是明定了下来,可一时半会儿哪里大姑娘就真的要嫁出去了呢,您还要给大姑娘准备嫁妆呢,再说郡王爷要成亲,肯定是要先开府的,就算是内务府的能工巧匠多,少说也要一两年,您这时候就伤心起来,让姑娘心里可怎么好呢。” 一直纠结着王桂枝闷闷的,但彩莹这话还是真说到她心里去了。既然已经这样,不能抗旨就要接受,她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还不如好好接受。她总算是见过元康,知道他的貌样俊俏,腹有华才,虽然也有些任性,到底要公心论,以皇子来说,应该算是比较温和的了吧,而且他也才多少岁呢,要是小小年龄就成熟的可怕,对于做母亲,那可能会更不放心吧。既然要去跟‘亲家母’见面,宫里的都是人精,她不高高兴兴起来,让人误会元春可不好。 “是啊,哪里马上就离了我呢。”王桂枝打起精神来笑着答了句,开始用心端祥起自己的装扮,伸手在山松特髻插上一对小珠翠梳,“快着些,咱们这里离得远些,别让老太太等着了。” 见太太心情转好,“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一准儿误不了您的事儿。” 没过一会儿东府里贾敬领着贾珍贾蓉给贾政道贺。 一番客套,贾政自是道谦不敢。 “咱们家能出个王妃实在是祖宗庇佑,老太太要领着太太们去宫里觐见,咱们也去上柱香告诉告诉老祖宗。”贾赦也觉得脸上有光,腆着肚子道。 贾珍忙道,“是极是极,叔叔们请。”他身后自跟着贾蓉。 贾政朝着贾赦轻轻一瞥,贾琏贾琮忙上前扶着贾赦一同往祠堂去,贾珠笑着跟在后头,看着宝玉、圆圆。 尤氏给老太太请完安,见她老人家正杧着梳头,料想两位太太们定也在忙乱,自己此时去反倒不方便,就转来李纨处,与她一同说话。 可才进门,就看到她屋里也有几个孩子,不由笑道,“我还想着到你这里应该得空儿了吧,来吃好点心,不料却也是个没空的人儿。”首先看的还是那摇车上裹着红锦小被子的小哥儿,胎发虽有些稀疏,额庭却饱满,挺鼻红唇,也是一个好模样的漂亮孩儿。 李纨早站起来迎她,牵住她的手坐在一处道,“想吃我的好点心,你还不赶紧来坐下。”老太太、太太今日定然不得空,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就把史家大姑娘送了过来,正好与宝玉美玉圆圆相伴。刚才要去宗祠,把宝玉圆圆也叫了过去。 尤氏道,“早知道你这屋里这么热闹,我把闺女也抱过来了。” “你何不让乳娘抱过来,今日老太太高兴,回来定然要摆宴请吃饭的。”李纨捧上茶给她,“就算是孩子还小,可跟别的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也知道高兴呢。他们就算是咦咦叫喔喔,自己倒想是听得懂似的。”就看太太那三个孩子就知道,只教会一个其它两个也都会了,素日里感情也好,又聪明又活泼。 “你说的是。”尤氏便也让马车回去接姐儿过来。 两人看着孩子扯了会儿闲话,李纨又道,“咱们这边连着怕有好几件喜事,说不得你就得常过来呢。” “我也知道,头一件是老太太的宴辰,老爷们都准备了好几日,大太太还交代我也得陪着唱一嗓子……”尤氏俏脸微红,她在家中真是不擅长玩乐,还是佩凤教她唱呢。“还有跟着就是琏二爷的亲事,咱们大姑娘的婚事,说不得二姑娘也要定下来,这其中还有重阳节,我们家老爷的生辰。”这样一算,真是要忙个不停呢。 李纨点着头,“说的可不是。”儿子翻了个身,哼哼了两声,她便伸手轻轻拍了两下,不一会儿又睡稳了,“不是听说你们要给蓉哥儿看媳妇了?可选定了哪家?” 尤氏摇头笑道,“若是之前还有两个看中的,只怕如今也要改了。”原本就是袭爵长媳,眼下又跟郡王有了亲,老爷只怕更看不上那些了。这人选她倒是不好掺和,故此由着老爷跟大爷自己选。 林黛玉又跟往常一样收拾起东西要去上学,就看母亲进来笑道,“玉儿,今日先不必去了。” “这是为何?母亲,今日不是学里放假的日子呀。”黛玉已经知道节庆年历日子,学里规矩除了定例,否则是生病了,不然就是刮风下雪都要去的。 贾敏想着府里今日可热闹了,哪里还顾得上,“你今日要陪我出门,所以才不去的。” “噢。”黛玉点点头,牵着母亲的手问道,“是去听戏吗?看变戏法吗?跟表哥表姐们说的那样,会有喷火的,整个人都变不见的,那细棍子上放白瓷碟拿着还要跳舞旋转的?去杂坊集吗?表哥说那里就卖娃娃的,大表姐上回给了我一个,我还想要一个,可以吗?母亲?” 看女儿小嘴问个不停,就知道她肯定听得入迷又好奇,果然出趟门还是真长见识,贾敏想着,原想着住上一段子就回去的,如今二哥哥也回来了,是应该回自己家去,可此时想着若是回去了,女儿少了这些好玩伴,家里有个弟弟却还太小,岂不寂寞?再来总让老爷跟着她住在娘家里实在不太好,又不是家里没产业的,指不定就要在别人面前被说嘴呢。 疼爱女儿跟爱重夫君一时让贾敏心里难里权衡,但头一件要办的是还是好好给她的大侄女准备上一份贺礼,还要想想拿什么添箱。 “买,我们先去别的地方,然后就去采坊集好好逛逛,买些表哥表姐们也没有的玩意儿,带回来跟他们一起玩好吗?” 黛玉拍手笑道,“好。” 皇后虽然事忙,到底拔空插针似的见了贾家一帮子命妇,还赏了些东西给她们,算是给自己未来媳妇做脸。 元度头一个知道了就跑去找到元应,为弟弟着急,“弟弟,这可怎么好?母后怎么给你选了这样一个母老虎?”他与弟弟相差近十岁,又未到老成的时候,遇到这事还是有些跳脱。 “大哥,这父母之命,天理之道,再说母后为我选的人,怎么可能不好呢。”元康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还是母亲英明果决,快刀斩乱麻,什么风语流言她根本不用去理,直接这样一办,看她们还拿什么说嘴。 “你是没见过女人,不知道她们野蛮起来是什么样子,虽说别有一番滋味,可长久如此也不是好受的。”元度担心完,“不过也不用怕,到时候你先冷上她一段时间,压压她的气性,她知道乖顺了,你随便哄她几下就好了。还有……”他满心要给弟弟传授机宜,却不知道元康根本是魂不在此,早已经不知道心思飘到哪里去了,等到显郡王说的口干舌燥,接过宫人捧过的茶猛吃了两口,元康才问道,“大哥,这些我都记下来了。还是赶紧带我去看地吧,还有没有更好的地方了可以选了?” “唉,知道你这小子也是思慕佳人。”元度以为他都听了进去,这选地建房子却是正事,毕竟就算是以后他,也最多只能帮他多画些地,赐几个园子罢了。这王府却是要传延下去的。 元春的好消息才刚传到金陵,不等在金陵的贾氏族人如何高兴,准备如何恭贺,这头迎春的好消息也上了门,本想着她以庶充嫡的身份,最后不过是能嫁给三四品官员之子为正室,没想到前来提亲的居然还有吉安候之子杜仲亨,贾赦悄悄查问了一下,虽然这杜仲亨是家中排行第三的幼子,样貌不凡,自幼遍爱读书,想来以后也能冲博功名,再说人家毕竟也是候府之家,就算最后不得功名,迎春嫁予他一辈子也是吃穿不愁。以迎春和软的性子,不做长媳更好,便就同意了这门亲事,不过只是小定,要等到迎春及笄之后,再商量婚期。 但不管是哪个孩子的亲事,都没有贾母的生辰这日来的让贾家人紧张,原因不过是大家都要轮流上场,以歌以戏,唱曲表演,来搏家里老太太一乐。 一道道渐次而下设立的小瀑布将流水送入一碧汪潭之中,两岸边上花树虽还显矮幼,只等过上两载之后,必定繁荣茂盛。 而临水而筑的舞台上,铺就了红罗呢地毯,旁上陈设着常用的鼓拔管萧琴等乐器,对面有座八宝亭,桌上摆着新奇果品,后面有架长案,还供着寿桃、寿面等,却只见贾母只扶着鸳鸯一个人的人坐到亭椅之上,“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这辈子还真没试过由自己的儿子孙子们这样给她过生日呢。 鸳鸯笑道,“可不是嘛,没见大家把东西摆好了,全部都躲出去,不许在这园子里呆着,就是老爷太太们怕臊,只敢在您老人家跟前露相呢。” “哈哈哈,他们有这份心已经是极好的了。” 又不是正经唱戏的,他们是想逗她开心,贾母笑盈盈着,“好,我就等着他们上台了。” “是的,老太太。” 鸳鸯把火炉加好炭,就跑到岸边击了三下掌,示意可以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迎春改命get~ 晚安,明天见~ (希望可以早点见,我是可爱的存稿箱~主人正在准备旅行的火车上~) 第148章 热闹 “嘻嘻, 你别挤啊。” “那你让开一点。” “让我也看看, 让我也看看。” 两个管家娘子笑着过来把这些小丫头都拎走,“看什么, 摆明了主子们要跟老太太自己热闹的,你们偷看些什么,还不快些回屋子去。” “好妈妈, 您就让我们瞧一眼嘛, 我们就看看二太太唱什么。” 丫头们都央求着。 “那可不行, 一会儿让太太奶-奶们知道了,小心你们的耳朵跟荷包!”管家娘子却不敢纵容了这些小丫头们, 都是年少思艾活泼好动的时候, 哪一个犯了错,就说不定会牵连到她一家子的, 她是管着她们的,也担着责任呢。太太既然说了不让看, 她们远远的能听听个音儿就行了。 贾母笑呵呵得看着台上,才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连串儿人往那舞台上蹦, 还有一个怎么也跳不上去, 还是前面上去的两个拉上去的,她料想这个应该是圆圆了, 就看这个已经满是开怀,赶紧从鸳鸯手里接过,把老花镜戴上细看。 只见贾琏、贾蓉领着贾琮、宝玉、圆圆, 元春迎春美玉,连带着黛玉湘云小丫头们都一字排开,各自拿了几样乐器,磬呛咚咚嚓,开头小的没打到鼓点上,后来竟都顺了,算是有模有样的。 “孩子们这排的不错。”对于她自己的孩子们,这要求就不知道有多低了,这勉强能算是打准了旋律的乐声也让她看得美滋滋。 不料更大的惊喜却在后头,只听到有个老生掩着面上了台,一开口却是声音浑厚,字正腔圆,抑扬顿错,竟清透嘹亮,极好听不过的。 鸳鸯大大吃惊,呀了一声道,“老太太,那竟是大老爷了呢。” “你说什么?这在上头虽的竟是老大吗?”贾母不由站起身来往前面走了几步,果然那甩着袖子的真是贾赦,一想到大儿子竟然也愿意扮成小生来唱戏给她听,贾母心里真是酸甜至极,那眼泪都忍不住落下来,“我的儿……我的大儿……” “老太太,快看快看!是二老爷!”鸳鸯也激动得不行,若不是老太太信重她,又要人照顾,她都没这福份瞧呢。 王桂枝也猫着腰捂着嘴看着,深怕自己乐出了声打扰了他们俩兄弟唱戏。没想到贾赦居然还藏着这一手,看书的时候,就知道贾政也会开玩笑,但没想到贾赦居然会唱戏,居然还唱的挺好的,这么大的年龄了,让她听上去都觉得挺不错的。看来人真是不要貌相,而且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到底在哪里。也是,贾赦身为贾家的嫡长子,就算是不袭爵位也不可能让他去唱戏的。 她一回头,就看到李夫人也眼呆呆望着贾赦,想来嫂子也不知道,真是意外啊。 这算不是算是误打误撞呢,反正等贾琏娶回了王熙凤,嫂子有了个好帮手,贾家应该更能打理得跟铁桶似的了吧,让贾赦如今成为一代“梨园大师?”也不错? 就是等她这个内侄女凤辣子进了门,要不要提点她几句?不过想来有李夫人这个婆婆在头上,大房如今也是住在荣禧堂的,她帮手管家是再顺理成章不过,那些个婆子丫头们也应该早改过来了吧,再想跟以前那样偷奸耍滑,挑拔掀火,架秧子弄事非可不行。 她再掐指一算,贾府如今也不像在原著里王熙凤管家的时候那样,进的少出的多,反倒应该年年都有存下的银子,而且元春成了郡王妃,只会得到皇上的赏赐,就算回家来省亲,也不需要建造什么大观园,眼下这个园子借来用用就成。 再算算书里的日子,差不多应该是金陵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那回,但眼下,贾雨村可以说是被自己抹黑打压了一次又一次,他要是还能当上官,那也绝不应该是由贾家帮的忙,那也是人家的际遇,到时候就算是要反骨,想踩着别人上位,也关不着她的事。 这天下间的不平事那么多,她就算是再热心眼,能伸把手的就伸手,也没那么大的本事都管完了。 许是贾政当了山西布政司的缘故,本应该去扬州当盐政的林如海,还跟贾敏好端端得在贾府养着一儿一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呢。也许算不上什么荣华富贵,但也算是,家人平安。 反正林如海又不会知道也许是贾政拦了他的大好前程,就让他好好照着娇妻宝女吧,看来要真是下来还泪的林妹妹,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哭……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嘛,操哭她也是哭啊……呸,下流没脸的东西,胡想什么呢! 王桂枝被自己老不正经的想法弄得脸都红了,让下了台来的贾政瞧见,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他,以为夫人一看到自己这个打扮就迷得小心肝碰碰跳,也不禁得意起来,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想跟她好好‘演’一回,“就轮到你们了,看大哥厉害吧,你们这回定然要输了。” “那可不一定。”王桂枝跟李夫人唱的是黄梅戏,算是后世里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本来她想扮成男装来反串的,结果李夫人从来没穿过男装,觉得很有意思,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王桂枝就让了她,自己扮成了小娘子。 “好了,你们快让开,一会儿我们换上衣服就要上场的。” 贾政拿手虚点了下她,“你呀。”年龄上来了,却越发会乐了。不过这样也好,说实话,如果不是夫人提出这样的点子,他都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时候,可以跟大哥这样一起做同一件事,练习着词曲来讨母亲的欢心。 看着母亲开心忘怀的样子,想来只怕比什么奇珍异宝都来的更好。 史湘云连着林黛玉,一会儿跑到这头来看贾琏他们换衣服,一会儿又跑过来看元春迎春美玉做装扮,她倒是精神头足足,林黛玉到底身子不如她,没几趟就有些喘,宝玉见了,伸出毛绒绒的黑色熊掌圈住她,把那个圆滚滚立着黑耳朵白眼睛的可爱熊头放到她怀里,借口道,“林妹妹,你帮我戴一戴吧。” “好啊。”林黛玉手里抱着个软绵绵的东西,摸了两把,小心得往表哥头上戴,“表哥,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这是熊猫,母亲说这个熊猫在四川,专吃竹子,但跑起来的时候又飞快,成年之后,一巴掌还能拍死人呢。”圆圆最小,哥哥们都先帮着他穿,所以他是最早弄好的。此时整摇头晃脑得说着。 却逗着史湘云笑得几乎瘫坐在了地上,“哈哈哈,那你是什么?” “我是老虎,噢唔噢唔,吃人的大老虎!”圆圆举起黄爪子扮演着。 可这黄绒绒的样子哪里有老虎的威风八面,史湘云仍是笑个不停,她笑着道,“你是老虎吗?哪里有你这样的老虎?”她扯了下老虎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只有一个?还有,你的尾巴呢?” 圆圆自己看不到,听着史湘云在笑他,一面着急得拿手去摸耳朵,又转着身子找尾巴,“我的耳朵在这儿,我的尾巴,我的尾巴……哥哥,我的尾巴呢?”转了半天,把他人都转晕了,把大家都转笑了,他却快哭了,贾珠也觉得可爱却忙一把将他抱起来,“好圆圆,你的尾巴母亲收着呢,你忘啦,你上台就是表演少了一只耳朵跟尾巴的老虎啊。” “呜……嗝……我的耳朵,我的尾巴。”一时仍然沉浸于悲伤里的圆圆,那可爱的模样仍然让大家憋不住要笑,只好各自躲开假装在干别的,拿眼神偷偷瞄他。 贾珠温柔哄了一会儿,圆圆渐渐就不哭了,特别是听到贾珠抱着他说,“走,我们快去看母亲唱歌。” “母亲唱什么歌?是唱哪吒的歌吗?还是孙大圣的歌呢?”圆圆的兴趣立马就被转移了,就连宝玉也忙用熊掌拉着黛玉去看,只是到了后头倒像是小姑娘拉着大笨熊猫。 站到这舞台上,也许别人还会小紧张一下,但经历过在广场雷打不动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哪里会怕这个? 王桂枝以自己的最大努力全身心得投入,把李夫人都带动了起来,特别是拿扇子勾起她的下巴来,嘴里唱着让我看看你的倘脸!然后露出一张大花脸的时候,她确实是被吓了一大跳,就连扇子都掉在了地上。这可跟她说好的不一样啊,这吓人的! 根本就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啊! “哈哈哈!”鸳鸯还记得二太太的吩咐,只是她也被逗的不行,强忍着,“老太太,这就是,如花的真面目了。”她一壁笑着一壁说着。 贾母早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她可真是够淘气的了!我看宝玉美玉那么淘气,就尽是随了她了。”她笑得都弯起了腰,“快快,给我揉揉肠子。让她快把脸给洗了,看着那个样子我就掌不住,哈哈……” 鸳鸯也笑得东倒西倒得,好容易才朝台上喊着,“行了行了,老太太被逗得可开心了,太太们快去洗脸吧。” 孩子们在舞台下也乐得不行,只有圆圆特别紧张,一看王桂枝从舞台上下来,就噔噔跑到王桂枝跟前要抱,等把他抱到怀里,他拿手仔细看着王桂枝那明显故意的大浓眉毛跟大红嘴唇,另外还有脸颊上的大黑痣,眼里顿时含满了泪水,“母亲,母亲你别难过,不管母亲你变成什么样子,圆圆都喜欢你。”说完还拿小嘴去亲王桂枝的脸。 这立马把王桂枝感动坏了,也拿血腥红唇连连亲吻着儿子的小嫩脸,“我的好宝贝,妈妈也爱你。” 还是贾政看着实在是不太像样,把两人都搂进了旁边设立的屋子里,又绞了两块帕子,跟儿子一人一块给她擦脸,一边告诉圆圆,“圆圆放心,这不是生病了,是你母亲拿那些胭脂水粉画的,拿帕子擦擦就好了。” 圆圆见擦掉后,果然又看到母亲跟以前一般无二的莹白皮肤,便高兴了,接着王桂枝又接过帕子给儿子脸上也好好弄干净,才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让他赶紧跟哥哥们一起去表演节目了。 贾政眼里有着宠溺,“以后有机会,我们还这样吧。”台上孩子们摇摇摆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好啊。”王桂枝正想抬手摸脸,拿清水洗脸没擦什么东西,京里秋日干燥,没抹油,有点痒痒,却发现自己的手让贾政紧紧牵着,她愣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跟他一起看着开心的家人们。 “快看快看,那是金陵贾家的商队吧,怎么都扎上红花红绳了?” “这事你都不知道,金陵的王家跟贾家又结上亲了,这是送嫁的队伍。” 作者有话要说:  仍然是可爱的存稿箱~爱你们,么么哒,国庆节快乐噢~ 第149章 平静 看着那几乎都扎满了喜庆红绸贴了红花的队伍长龙般走出城, 围观者无不艳羡,其中有个丫头怀里抱着个虎头娃娃,对着她家小姐道, “奶奶,当初姑父不是说过, 他跟这贾家是远亲吗?都一年多了,一点儿信儿也没有, 咱们问贾家去!还有刘根家爷孙也不见回来,若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姑爷他真像有人谣传的那样?中了进士就想攀高枝瞒亲去娶了别人?把咱们都丢在一边?” “哼, 他敢!” 董金枝恨声道,既然入了她董家的门,一朝得势就想抛开她,想的美!虽然当初她长至十九岁, 年龄受限定得婚配,这才为了避免家里旁系夺取家财, 顾不得细访查问, 就把那个贾化招赘入门,交代父母别的倒还罢了, 只银钱上定得细毫不许, 家中生计也一概不用他管,直到儿子出世,见他还算是个有志气才干的,儿子既然都已经出生, 虽姓董也是他贾家的血脉,当爹的要是出息了,儿子也能得到些提携,真是得了功名,家里也算多样旁衬,方才允了刘根家父俩跟着陪他入京赶考的。 他贾化想的倒是挺美,鲤鱼才跃上龙门就想把她一脚给踢开? 做梦! 万物商会驻京办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哈哈,程老哥,你这回去了哪里,发了笔大的吧?” “哎,袁老哥,我刚才都见着了,从云南运来的货赚的不少吧,能从那些土官司爷手上赚出油来,小弟才是要请哥哥吃饭,好好请教请教一番呢。” “不值当什么,也是仗着咱们贾大人的声威,有些辛苦钱。对了,这回贾大人亲侄儿娶亲,我刚从云南回来,没什么好东西,也有些地方特产。想着咱们人虽然不能都去,商会头主乔大爷怕是要辛劳些,帮我们转送转送吧?” “那袁老哥快去二楼吧,乔大爷这些日子正在京里忙着这事呢。”程语又小声道,“袁老哥,不止是为了他侄儿娶妾了娶的是夫人的内侄女,咱们要多上些心,更是……”他指了下上头,“咱们大姑娘被赐了仪郡王做正妃娘娘,她的及笄礼也快到了,当初夫人心心念念弄了拜月楼就是为了让她大姑娘风风光光得办一场,谁料……这拜月楼如今也是咱们晋中好些姑娘家举办及笄的好地方,却是正主没能受用一回,怎么也得补送份礼才是。我听说云南那里虽乱,却也有些好东西,毕竟是百濮之国后又有白族段思平建立了大理国,将那时候的川府都纳于版图之内……虽经两代朝廷改土归流,仍然是土霸王厉害,可有些好东西呢。” 他才不会满足于这一趟半趟的利,靠着贾家王家,万物商会这颗大树,程语的野心已经不止是那一万二万两银子能够满足的了。 要说真心敬服,程语却不止是觉得贾大人厉害,而是他夫人实才是个巾帼英雄,若她身为男子,只怕不论是入朝从相或是正经行商,哪里有那乔岩雪什么事呢?可惜她是个女人了,但他程语却也不会差什么,有这样的机遇在前,他一定要闯一番更大的事业出来。 程语说的入情入理,袁奇不说,商会人里的其它人不论大小,又哪里会想漏了自己,没几天程语就招揽了不少人入伙。 而在荣国府贾家,却仍是一派融洽与平静。 既然是李夫人娶儿媳妇,王桂枝虽是王熙凤的姑妈,却是不好多加干涉在边指手画脚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把李夫人惹得不高兴了,还不如等到万一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她再说句话好平息。她把礼物及添妆及恭贺之物都精心准备好,就开始一心一意给自己的女儿准备及笄礼跟嫁妆。 都已经尘埃落定了,王桂枝随便调整了元春身边的丫头婆子,不管仪郡王开府之后,那个要当元春婆婆的皇后会不会给她的后宅塞人,她这里首先是绝对一个都不能的! 所以陪嫁丫头虽然一样要挑标致可人上用的,却全部先让她们自己配人。免子都不吃窝边草,都是别人的妻子了,那仪郡王总不会没品到…… 那可真是有点难说,王桂枝微揉了下眉心,男人这生物,贾琏有了王熙凤跟平儿还总是跟什么多姑娘,哪家的媳妇不清不楚;薛蟠更是让夏金桂辖制,还总想着她的陪嫁丫头,一弄到手,那为了抢香菱打死的人都全忘了,只顾着什么宝婵…… 唉,看来她是不论几辈子都看不懂的,别人的事理不清,就算是她自己。上辈子跟冯子木,要说当初两人结婚是因为爱情,那未免又太假了些,可两人仍然和美得携手共渡了一生。而如今跟贾政,呵,那更就不用说了,在一起是因为必须。真正的王夫人王子灵可能是爱他的,但到了她身上,开场就是那样,不是时局如此,她想着要因势利导,早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虽说眼下两人已经渐渐磨合得融洽起来,互相多有配合,但要说他们之前就是爱情的话,王桂枝仍然觉得不是。 王桂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当世的女儿得到的才是真爱,一想到这里,就越发觉得对不起如今的女儿元春。 看着母亲又开始忧思她的婚后“悲惨”生活,元春放下手里的笔,过来拥着王桂枝道,“妈,您怎么总是往坏处想呢?您不是说,你曾经见过他嘛,长的挺好,而且父亲也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说他不错。那您怎么还是这般担心?” “我就是怕他对你不好。”王桂枝握紧了女儿的手,她是真的怕,她自己倒是还好,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她受些苦想办法熬过去就是了,可要是轮到了孩子身上,她就特别难过。上辈子好些有关于夫妻之间所遇非人的□□,让她简直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而且仪郡王还是皇子,这对于她来说更可怕,非常有可能皇权的更迭也会影响到女儿的终生幸福,毕竟如今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元春怎么也觉得仪郡王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好,只要不是傻子,谁会故意去苛待自己的妻子?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就算是他不喜欢自己,就算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会给予自己应该的尊重。母亲真是太为自己操心了! “您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保证他会对我很好,以后我归省的时候,您肯定能看到,仍然一个健康活泼跟您爱玩爱笑的我。” 两人正说着,有人报薛姨妈来了。 “快请进来。” 王子炅领着薛宝钗进到屋子,元春立马站起来。 “姐姐可有空?本想着前段日子就回金陵,又赶上大哥哥嫁女儿,您这家里娶媳妇,我们又多留了段日子。” 宝钗朝着王桂枝、元春先行蹲福,元春还礼,拉住宝钗的事便道,“妹妹身上可好些了?” “多谢姐姐关爱,吃了冷香丸之后,妹妹多好了。” 提到这个,王子炅更是感激道,“这丸药古怪,要不是姐姐帮忙,哪里能一年就得了呢。”什么露水那日的露水之类的,就算是薛家也难为天时,还好东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姐姐让家里的商队在各地都下了个单子,不出一年就得了。 “这有什么,别说只是些花蕊露水,就算是人参灵芝,只要是为了治病,都想早早准办好才是。”而且因为这个,她不是还开发了一系列花露水及香气丸药嘛,钱也让她赚了,情她陈不陈都无所谓。 王子炅越发觉得姐姐好,可是眼下,她还是有事要麻烦姐姐。见她似是有话要说,王桂枝便看了元春一眼,元春就领着宝钗去她屋里说话。 “姐姐,我也知道,您成日里事多,自己尚且有好几个孩子要操心,可妹妹我也是……”一想到家里那个混世魔王,王子炅不免泣泪,当初老爷一病不起,虽然有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帮衬,约束着家里的管事们没曾担误了家里的生意,保住了皇商这份祖宗的基业,可她忙着照顾老爷跟家事,就忽略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薛蟠,到了京里这花花世界,在他舅舅跟前还装装样子,一等王子腾不在家,他就带着人出手寻三摸四,从来不干正事。 等到老爷醒转,家里又有了主心骨,蟠儿在外头就更是行事毫无顾忌,一说话就摆出我舅舅是王子腾,我舅妈是贾夫人的狂放,大家也多有避讳,更是助了他的势。 要不是前日里惹出事来,她竟然全然不知! “妹妹这是怎么了?哭什么?有什么事快说出来,我们好商量就是了。”王桂枝扶住她,难道是关于薛蟠的事?可是如今哪里有什么香菱秋菱,只有好好跟在父母身边的甄英莲啊! “你快说,是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存稿箱没被主人设定好日期,所以没看到更新的不能怪我呀~ 第150章 开端 “姐姐, 蟠儿他,他得罪了礼郡王, 还有诚郡王……”王子炅真觉得抬不起头见姐姐了,姐姐家里正喜气洋洋得要娶他们王家的闺女,同时又准备给女儿嫁到仪郡王的嫁妆, 她不说锦上添花倒罢了,这才刚赐的婚,她那混帐儿子, 身为人家的表哥却去得罪未来夫君的兄弟, 这算是怎么回事!若是没这层亲戚关系, 那只怕要更加厉害……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脸上发烧,蟠儿这孩子, 也真是, 真是太让人操心! 可谁让他是自己的孩子呢。 王桂枝皱起了秀眉, 她座下四婢如今都嫁出去了三个, 就剩下一个彩莹, 最擅长于帮她画妆, 如今就连眉毛也更会修了。 她想着礼郡王诚郡王是什么人, 怎么会突然跟薛蟠打起交道来?不是说她看起来薛蟠,实在是在京城这里官员皇亲多如狗的地界里, 像薛蟠这样的二世祖,别说前百名,前一千名或许才能派得上号, 那还得看在她女儿要嫁给仪郡王的份上。 就这样一个在别人眼里根本不算出众的家伙,怎么会惹到这两位郡王? “你别慌别急,别忙着哭,仔细把事儿说清楚了。” 王子炅看姐姐听了也是眉毛微抬,心里那份焦急忐忑稍放下一些,就开始讲述薛蟠的一路“快活”生活。 ——“蟠儿打从上了京,一开始的时候,老爷病情不明,他也跟我们一样日夜担心,直到老爷醒转之后,虽然未能如以前一般行动自如,但家中事务他渐渐都能了解处理得分明妥当,只是仍要细加保养,大家心里都松快了很多,蟠儿也就能时常出去玩。” “嗯。”王桂枝听到这里倒还觉得正常,毕竟薛蟠也就十来岁的年龄,好容易父亲病好转了,原以为是要自己当顶梁柱结果不用了,他本性也是活泼好动的,怎么可能再安安静静得呆在王府里。 “因他每次出门都有人陪着,同时每隔几天都会按时去哥哥请来的先生处学习,加上哥哥一回来的时候,蟠儿也总能在家里听从他的问示,就连每日晨省问安都是规规矩矩,我就以为家中经过这场大变,蟠儿他学好了。”王子炅苦笑着,谁能想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这些她以为的安份,不过是蟠儿用来蒙混她的罢了,“原来他一出了家门,就像那没了绳子牵的马,东逛四窜,还怕别人撞见,像是真味馆、杂坊集还有万物商会、万通物流等地方就一概不去,专找那些亲戚朋友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也是我管教无方,他身边的小厮个个都只知道听他的话,跟着他去胡闹,竟没一个人肯告诉我蟠儿在外面只知道寻鸡逗狗,竞赌为乐!” 王桂枝轻轻叹了口气,“他刚刚去,赌坊看他是新人,会把他的胜率提高,反正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敢下重注,就算是赢了也没关系,之后渐渐摸出他的底细来,知道他有钱,也不会立马瓮中抓鳖,而是会先派个他们的挡子上来跟蟠儿交往。” “先成为了蟠儿的朋友,有了这个朋友之后,蟠儿前期说不定运气还会很旺,就连跟着他的人也赢了不少钱,我说的对不对呢?”这种套路,贾珠一开始在山西也碰过到,只是赌坊的当家人一知道他是布政司大人的公子,吓得腿都软了,根本不敢再继续套下去,直接派人把已经跟贾珠称上“朋友”的家伙捆起来送到了她跟前三跪九叩得认罪。 她就停了贾珠半年的月例开销,让他跟着朋友去见识一下。后头的事就更容易了,酒肉朋友引着,赌场开着,把你的身家底细都摸出来之后,赌坊会看情况调整你的胜率,反正他们只会细水长流引着你往里面送钱,但要是你自己越赌越凶,越凶越赌,他们也只会乐见其中,至于到了最后你是不是成为一个赔家子,家里的人怎么过活,他们才不管呢。 王子炅尴尬道,“姐姐说的极是。” “我还知道,蟠儿他虽然去赌,但对他来说,那些输赢银子,还不如在赌场里得到朋友们一呼百应或者是斗鸡斗狗打起来精彩,再说他输的那些钱,对于你们薛家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然也不可能一直以来都瞒得住你了。”王桂枝直白道,“妹妹,你就直说,蟠儿是怎么得罪上人吧。” “是,都是我太过于放纵了蟠儿的缘故。”王子炅不得不承认,“斗鸡跟斗狗难寻,而且目标太大,蟠儿就寻摸上了斗蛐蛐,这东西小巧,还能挂在身上,随时都能玩乐。”一想到那时候他说要想,自己还笑着答应,让账房给支钱,她不由痛苦闭了下眼,恨不能回到那时候抽自己两下,明明在金陵让贾家退学的时候,她就说要下狠心管教蟠儿的,结果…… “得了两只上好的蛐蛐,他也安份了一段时间,只是有天他正跟别人斗赌。那人的蟋蟀一下子被蟠儿的青头大将军给咬断了头,急得不行,抓着蟠儿就让他赔蛐蛐。看他着急跟房子走水似的,蟠儿自己赢了,只说不要他的银子。可那人却是不依不饶,说宁愿给银子,反倒要蟠儿手上的蛐蛐。”王子炅叹了口气,“蟠儿的性子,姐姐您可能也是知道一点儿的,他如何肯依,更要那人把输的银子也交出来,那人拍着桌子跳脚跳,银子想要多少都行,定要让蟠儿赔只好蛐蛐给他。两人是闹得不可开交,就在那时候,就有人出来打和,那人抓住来人就道,正好,雨村你来了。你快让你家亲戚把蛐蛐交出来。” …… 不是,这个雨村,莫非就是贾雨村? 王桂枝正要再细问,就听到有人惊慌得来报,“太太,老太太请您马上去荣禧堂呢。” “可说了是什么事?”王桂枝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叫她去有什么事吗? 那人也急了,就进来跪着道,“太太,刚才珍大爷过来了,说是在广西那边出事了,好像云南那边也是……不但是老爷被急诏入宫,大老爷方才也被太监叫了进去,东府那边的敬老爷也……” “什么?” 这可比薛蟠闹的事要大多了,王桂枝也顾不得薛姨妈了,直接站起身来就道,“备马,我马上过去。” “是。” 王桂枝下了马,一路小跑进了荣庆堂,就看到贾母早已经在门口倚柱而望,见着她来已经是泪水涟涟,“你可听老爷说了什么?” “老太太别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眼眶也是红红的,“我们也不知道,早上大老爷去应完卯,等着下了朝的二弟一路回来给老太太请的安,接着两人还在书房里说了会子话,跟着我派人去他回来,让他看看琏哥婚事上的事儿。那时候大老爷还同我说,要跟二弟一同吃饭,让我置席。谁料没过一会儿,门子就来报,圣上叫二弟进宫,跟着二弟的人还没回来,又来人把大老爷叫去了。” “我父亲也差不多是那时候被叫去的。”贾珍补充道。 贾母早已经是心慌意乱,双眼殷切得看着王桂枝,希望她说了让自己心安的消息来。 这信息实在是太小了,发生得这么突然,王桂枝站起身来细细想着,应该不可能是如今京城里发生的事,如果是有人参奏弹劾,有她哥哥在,应该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比较让她担心的是…… “广西那边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不知道?”她看向贾珍问道。 贾珍马上道,“广西一向是我们让那里的苗族山民养蛇的地方,他们本来就通于此道,擅做蛇药,而且我们要的大部分都不是毒蛇,一直以来供应都没出过问题。只是刚刚换上的两广总督陈行风巡抚大人,要推行改土归流的行政,撞上正好接下我们生意的三个苗寨的其中一个寨主去世,按照他们那里的风俗,本应该是由他的独生女儿苗阿凤来继续担任寨主,但是当地的县官却借着女可不承业,且一寨之主要由朝廷安设为由,提出应该由他们县衙来安排由谁人来当寨主。” “随便派个官员去岂不是让人送死?苗民们不会听的吧。”王桂枝知道一些少数民族的民风是很彪悍的。 “当然不行,那个县官,就派了我们一直以来与寨民交流的管事贾语去当寨主。”贾珍苦笑着。 …… 王桂枝看向贾珍,“一想着自己能成为一寨之主,这个贾语是不是心动了。” “……是,婶子您说的半点没错。”贾珍低下头道,天高皇帝远,在广西那里什么情况,他们这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贾语又仍然按照之样的样子定时定期给商队送蛇,给贾家写信,同时按季交缴银子,他也就一直以为那边是平安无事。 这种事,在这种交通不便的时候,发生也不能够全怪贾家人吧,王桂枝眨了下眼,“然后出了什么事?” “贾语也算是有点脑子,知道县官是想借力打力,但他接下任令之后,干脆就娶了那苗阿凤,这下原本寨子里的人也就没人闹事了,反正老寨主是升天了,既然娶了苗阿风,那寨主一职就还是在他们自己人手里。等着苗阿凤生下孩子,也让他姓苗,贾语的话语权就大了很多,加上他一直与商队联系,帮着寨子买盐订货,整个苗家寨是过的风生水起,渐渐里家家户户都起了新的吊家楼。” 李夫人听到这里却道,“这不是很好吗?听起来这寨主当的不差啊。” “不亏是我们贾家的人。”贾母也觉得不错。 贾珍看着王桂枝,果然见婶子眯起了眼,就知道还是二婶子她明白。 是,这对苗家寨来说是好事了,可对于别的寨子来说,这就绝对不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见到可爱的存稿箱我,大家开心不开心啊~ 第151章 皆事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大家都过得不好,那么还可以一起互相支持着熬下去, 又或者是大家都差不多,那也能在一起愉快得交流,但一旦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远远得甩开了自己, 而自己却追不上的时候,就会产生怨恨。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有的我没有? 一样都是苗族人,凭什么苗阿凤的寨子里就能家家户户吃上饱饭, 住上新楼?而且贾语身份上已经发生转变, 他的立场早已经不再坚定, 难保不会在收购蛇的时候偏向于自家的寨子,让本来就有些危险的关系,渐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 持续发展下去, 而变成一个□□库, 只要有一根□□, 立马就会引发爆炸!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王桂枝想着, 如果真跟广西闹出来的事有关的话, 这肯定不止是贾语能够掩盖得住的大事, 她举起手来示意了一下,“继续说。” 贾珍立马道, “据我的人了解道,这贾语总也是极力想要缓和他们寨子与其它寨子之间的关系,甚至将我们的一些规矩修改之后, 以最大能力公平得带领着所有的寨子们一起发财,在他的这种努力下,也有几个盟友,但始终有人不愿意加入到他那个圈子里面去,就在苗人最大节日‘祭鼓节’这天,正当贾语跟苗阿凤跟着寨子里人欢快得跳着芦笙舞,有七八个其它的寨主领着人冲了进来,说就是因为他们寨子不好,苗神发怒,才会让他们要祭神的牯子牛在头一刀的时候发狂伤人,他们各寨都有人伤亡,闹得群情激愤,又有县令柳德林从中作梗,看似在其中仲裁,其实是拔火架秧,最后终于有人克制不住,两方打斗起来,一开始贾语寨中人手不足,情绪危急,他们就把蛇都放了出来……” “啊……”贾母跟李夫人听着都打了个寒颤。 简直是,恶劣的群体伤害事故! “还有呢。”王桂枝闭了闭眼,不是她不害怕蛇,而是她知道,苗人们都基本生活在大山里,他们靠山吃山,虽然一样耕种,自己纺织,却有自己的语言跟文字,以狩猎为主,大量放出蛇来固然会吓他们一跳,却也最多吓吓他们罢了。 “县令柳德林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被不是毒蛇的蛇给咬了之后,仍然像是毒发身亡一样死掉了。”贾珍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论如何,柳德林是朝廷的官员,哪怕他只是个七品官,但他身负皇命来到苗家寨子里,就相当于是朝廷的钦差,谋杀朝廷钦差,罪同谋逆,要诛连九族的! 王桂枝点了下头,“广西的事我大概知道了,我方才好像听到还有说云南?”她想着自己的商队应该没弄到这么远的地方吧。 “这个侄儿真是不清楚,只是听到那太监叫大老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这么一句。”贾珍道。 听到这里,王桂枝便站了起来,“老太太,请容我出去一趟。” “这个时候,你要去哪里?”贾母不免问道。 王桂枝准备想去万物商会,恐怕也只有那里才能给她一个答案了,“去弄明白是回事。” “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啊!”贾母忙道。 “儿媳明白。” 坐在马车上的王桂枝还在想着,也许这次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象中的有人阴谋针对,而是……在长长而艰辛得马拉松赛上,她虽然在前头领跑,可总有掉队的,也会有想着抄近路的,而且更会有偷奸耍滑想不按照规矩来的,觉得自己可以超脱于众人。 万物商会提供了一个平台,肯定会培养出很多商人,但这些商人在赚钱上会平分秋色或者相差甚远,在人品也是良莠不齐。商人本身就是追求利润的,不是说给予资本家高于一百倍的利润,他们会为止疯狂得做出任何事吗? 但万物商会能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王桂枝真的不敢说这是她一手一脚打下的江山,她渐渐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也许这一切正代表,这世上绝对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也许这一切,就是因为她这个女人的身份也说不定,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所以让他们这些商人觉得商会会长乔岩雪都要听她的意见,十分没有面子?那当然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们想取而代之的理由。 还有可能就是,乔岩雪有没有可能其实也插手其中? 这一切都很难说。 “太太,他们都准备好了。”周瑞家的在车外说道,伸出自己的手臂准备扶太太下车。 王桂枝其实脑子里还是乱纷纷得,但她还是马上从车里站了出来,一直昂首挺胸得走到了议事厅。也许这就是她人生的中一个节点,她或许会面临着最难以决定的选择。 皇上心里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生气,但他仍然表现得非常愤怒,他甚至朝着贾赦摔了一个茶杯,没办法,贾政毕竟算是他的亲家,听皇后说小儿子好像挺喜欢人家姑娘的,那就不能表现得太过火了。 但是,他还是要用贾政的,特别是在广西跟云南都是那些少数民族出事的时候。 贾政这个人,算计又不失周正,聪明守得住本份,吩咐事使唤起来还是很顺手的,但是他的起点太高,本身就是功臣之后,若是锋芒太过,他担心会刚劲易折,他还是很需要这样上能完美达成任务,下使官吏百姓觉得贴心的软刀的。 两广巡抚陈行风的折子,他看过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不是贾语非科举出身,他倒觉得比起那个死了的县官柳德林要好得多!为什么朝廷对着现任土司都是客客气气得,然后跟他们处成朋友,接着不是教养他们的孩子,就是娶或者嫁进他们中原人,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土民、山民,他们使的还不是他们的文字,说的也不是汉语。 把刀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很多人都不会再开口说话,所以贾语打进他们内部,娶苗女,立规矩,从而教化他们,学习中原文化,这才是真正的改土归流!只要给他时间,用不得一兵一卒,犯不着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只要持续渗透下去,他们再说的就不会再是他们口口相传的苗语,苗文,而是汉语,汉文!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真正正成了中国的子民。 反倒是云南的事,让他对万物商会有了很大的兴趣,这个商会,真得能够置办万物?那岂不是比他坐拥天下供奉的内务府还有六部要更厉害?长期以往,这个商会,会不会富可敌国? 那个程语只怕连贾政跟其夫人的面都没见过,只是听说了他们家婚配的事,就敢以些为由,拉起商会的一帮人去到云南腹地深处,与那些到现今为止都只是挂命的官员们不同,官员们不敢前至与一方霸主土司要交道,但程语却做到了,甚至做起了生意,如果不是遇到了天灾□□,只怕他这一趟回来,肯定也能赚得不少。 不论是贾语还是程语,还有发展民生跟万物商会,都让当今皇上心中产生了些疑问,为什么从贾家出去的人,或者是与贾家有关的人,他们在一些方面的胆子会这么大? 难道贾家给予他们的利益就能让他们不顾一切了吗? 足足让贾家男丁跪足了一个时辰,皇上才叫他们起来,又体贴得看了坐,还让太监上茶,好像刚才在养心殿吹胡子瞪眼睛摔杯子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就算是差不多摸着点脉的贾政,也同样只能恭敬再恭敬,就算是坐也只敢坐一点点小凳沿,诚惶诚恐得等着皇上说话。 “广西的事,有谁负责啊?” 皇上恶趣味得看着这贾家兄弟、堂兄弟三人,他倒要看看,到了这种‘大祸临头’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办呢?特别是贾政,身为他小儿子的岳父,更是他要观察考验的对象。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而且他也打算跟他的父皇学习,不过只需要改变一点,就是在他要退位的时候,他才会公布太子的人选,虽然其实他心里早已经属意长子元度。他身体健康,年轻力壮,同时友爱兄弟,更重要的是,他让皇后教导的很好,知道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 要做一国之君,一国之主并不是能够坐上那把龙椅就行了,要能够平衡好自己与整个帝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其实眼下四个孩子里,最机灵最得他心思的是元康,但可惜他是幼子,如果非长不立,那么朝廷之中必有一番血腥残酷的争斗,那是他永远不想看到的。 所以身为元康的岳父,也必须让贾政明白,如何做好一个好能臣跟一个好外戚。 “什么?贾夫人!您说什么?您是说,是说要解散我们万物商会?” “我肯定是听错了吧,贾夫人,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是啊,夫人,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这样……” 难道是失心疯了吗?简直是不可思议! 整个万物商会都蒸蒸日上,但夫人却要让他们解散?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萌哒哒的存稿箱代表永远爱你们的主人,祝福所有小天使们中秋快乐~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爱吃的永远吃不胖,永远聪明美丽~爱你们~么么哒~ (哈哈哈,弄错了,刚好送大家两千字好了~算是深夜福利~一会儿补完三千字~) 第152章 利弊 他们的激动愤怒就算是不用这样说, 她也能从他们眼神动作看出来。要不是还隔着道竹帘,只怕这些人激动的口水飞沫都能溅到王桂枝的身上。 但王桂枝却觉得, 只有这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要不然就生要不然就死, 不然她真可宁可亲手杀了这只金鸡,也不能让它再随意生金蛋而生出无数意料之外的麻烦与波折,像这种封建君主的时代, 她宁愿退缩一阵子, 再来打算, 就算之后她还是不行的话交给孩子们去继续努力,也不会像革新者那样,抱着自己强大而坚定的信念去鉴道, 哪怕身死道消也不会停止。 她得承认, 她并没有那么勇敢, 在知道贾政跟贾家男人们此时都处于风险之中的时候, 万物商会的未来前景就算是再美好, 她也不可能拿它来交换整个家族的命运。 如今的万物商会就好像后世的马达平台, 更让这些商人可以放心投入全心全意打拼的是, 她几乎没有从中收取过他们任何利润,也就是因为如此, 每一单他们自己辛苦赚的钱,除了当时本钱或者不够要出的利钱之外,剩下就全部是与同伴或者是胆大的人自己的。 就因为如此, 能加入万物商会的少有失败的,毕竟他们渐渐涉足的领域广大起来之后,就像是提示了更加全面的信息平台,总能找到得卖家买主,哪怕是薄利,也可以渐渐以极低的利息下次再搏一次大的,从而赚到更多。 这种方式看起来很美,操作起来也不难,而且就因为有着贾家王家连同十大晋商连手垫起的雄厚资本,只要踏进了万物商会这个门槛,那些充满了勇气与胆识的能人们就个个像是被吹满了风的帆,在碧海的海上一往无前。 可这一切又是脆弱的,如果没有强而有力的第三方监督,没有秩序与规范,像广西云南之事怕更是会层出不穷。 对于万物商会的人来说,他们的最大风险已经因为她转嫁到了贾家身上,眼看着此时她要抽梯子当然会着急跳脚。可王桂枝要是不这样说,而是让他们想办法的话,她保证此时他们就不是着急如何劝她继续干下去,而是想着怎么搪塞她了。 这其实跟她一开始改造贾家的厨房一样,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循环,无关与信念事非,而是每个人自然首先会为自身自家考虑,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她王桂枝想贾家能够继续延续下去,为她的子女支撑挡雨,能够让她老了也能像贾母一样安享尊荣。 那乔岩雪呢,还有其它人呢?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王桂枝想不出来,但肯定跟她想的不一样。 思想不统一怎么办,说老实话,对于万物商会开创之时她参与的比较多,真正把这框架弄起来之后,她一直采用得是无为而治的方式,定期从乔岩雪那里了解情况,毕竟要行之有效得把整个万物商会管理起来,首先第一个,要求的人才太多,远非短时间就能搞得出来的。毕竟这是古代,要通个信在有通达物流的地方还能快些,要是远一点儿,一两个月没点消息都有可能。 为什么古时候举一国之力打仗,除了将在令,君令有所不受之外,更有些因为皇命王令而导致失败的战役,那就是因为信息过于不对等。 谋士参将等不在局中,有可能就会判断错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在王桂枝原本的设想之中,万物商会在初期只要大方向不错就让他们继续摸索着前进,磨难而挫折都是可以接受的,与此同时她也在持续不断得培养各种技术型人才,但学习培训也需要时日,而眼下这种情况,她等不得。 既然水滴石穿不可取,她就只好借助敌对仇视的力量,以猛烈大火,颇有些浪费得进行紧急融合。 如果万物商会不能以她的意志为主的话,那么就彻底的破坏它,重新再建立起一个顺她的万奇、万贵商会。 吵嚷中的众人里,不是没有人看出王桂枝的意图。 他们心里明白,是要开始做出选择时候了。 诚郡王没能面圣,却也看到贾家的人跪在那里,转头遇到了满面春风的仪郡王,脸上也挂上了浓厚的笑意,“四弟,你打哪儿来?要去哪儿?”比起他跟礼郡王,仪郡王的府地可大了不少呢,就这样,父皇还对着内务府交待要尽可能再多从周边收些地! (谁让皇上一对比贾府的土地面积,竟发现比他儿子的土地还大些呢,虽然要宁荣两府加起来,可这样也让身为一国之君的圣父有些不爽——朕怎么能让儿子被儿媳妇家比下去呢!) 元康一见是他,便行礼笑道,“二哥,我刚从外边回来,准备去跟母后请安。”说着他不着痕迹得将原本袖子里的如意结藏得更深些,这可贾家大姑娘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呢。 本次选秀,父皇就进了四个人,给他赐完婚之后,除了一些让后妃宫嫔们看中的配给了皇亲贵戚,剩下的都赐了些物件让她们归家自行婚配。其中宗人令的虞秀雪被赐婚给新科状元吴应奇。这个身份不凡、外貌长相品性无一不是上佳的姑娘,原本二哥为自己准备的继妃人选,就这样配给了一位寒门举子。 这要是让二哥知道自己很满意贾家的姑娘,他指不定心里会有多怨呢,元康决定不去刺激他这个到最后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有点可怜的二哥。 “那你可快去吧。”诚郡王体贴道,又状似好心道,“你还得让皇后娘娘劝着点父皇,就算是贾家人不会办事,单看在贾家姑娘要进咱们家门,成为一家人的份上,好歹顾着你的面子不是?” 贾家跟他没什么仇怨,只是…… 贾家发生什么事了? 元康立马扮苦笑着,“二哥,那这还是得请您去分说两句才行啊,我母后从来不讲这个情面,她可是从来不干涉朝政的。”想激他还是想笑话他?他才不会接呢。 诚郡王知道仪郡王滑不溜手,也没多说什么就走开了。 皇后一派怎么做,他都能接着,可没想到这回选秀,居然是父皇给得他当头一棒,就连秀女比艺的时候,母妃还只能要宫里抄经,听服侍母妃的姑姑说,母妃的手腕都抄肿了,可皇后还是不肯放她出面。 紧接着父皇就跟着元康那小子,下旨给虞秀雪赐婚,当时他知道这个消息,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木了。 圣旨一下,再无任何可能! 他就算是再不甘心,也是无可奈何。 父皇,真的好偏心啊! 诚郡王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马上就要成亲的小子提着袍角小跑着,多不公平! 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显郡王占了个长,娶的妻子比他们这些弟弟高一头就罢了,仪郡王是弟弟,他都能娶从二品官员功臣之后,为什么他不行? 他咬着牙回过头,非常希望贾家从此就一败涂地。 贾母跟李夫人在荣庆堂坐立不安,也不知道怎么的,李夫人突然冒出一句,“是不是这成亲的日子没选好?” 这几年,除了当初先皇还在世的时候,为了那事家里才有些动荡,可一路来都是顺顺利利的,就连补还库银,贾政去山西弥补亏空那样的大难事,也风光得办好了,接下来选秀,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她那二姑娘,都结的是门好亲,可以说是无一不好的了。 怎么就在儿子要娶亲这会子,贾家男人都被闹进了宫里,如今也是生死不知,着实让她备感煎熬。 “哎,你别胡思乱想,这日子也是找人算过几次的,哪里会不好。”贾母忙道,大儿媳别的都好,只是一到了遇上大事的时候,就不够大气,容易想到偏处。上回要不是二儿媳给劝着帮着,只怕自己都要熬坏了。 看来,王家的姑娘有时候胆子大些也好,真遇上了事了,起码家里上下都能震得住。 此时也就希望二儿媳能早点带回消息。 王桂枝放下狠话就直接找了两个云南的商人问情况,接着她在静室里呆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得想了好久,怎么想也想不通,如果真就是因为广西跟云南的这些事的话,以贾政收妓-女税都被轻轻放过的皇上,是不可能真就处理了贾家的。 但皇上现在还把贾政他们扣在宫里,这是为什么?贾家充其量也就担个失察之职,被罚俸禄被罢官不就行了吗?还不放人,难道是想让他们自己输诚? 可他是皇上,要什么没有,不就是一句话的功夫,难道又是要试验他们…… 要是真这么干了,贾家就真会死吧? 万物商会已经初步达到可以控制一些商品物价的地步了,这种重器,贾家说给就给,就算他们以为这是在表忠心,那说不定也会让别人误会,贾家可能还有更大的依仗? 王桂枝环抱住自己,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种只能把全家身命交给另外一个人的感觉,真是太让人觉得可怕了。只要他觉得你不好,那你就得万死,甚至还要跪下来谢恩…… 也许万物商会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但这却更加坚定了王桂枝想要做好做强做大的决心。 果然世上的最通行的准则,还是强者为尊。 当然在这个不可抗衡的时候,她还是要装乖卖巧的。 “彩霞,你私底下问了吗?有多少人想要撤股的?还有哪些人想着直接再去找个靠山继续干?有没有要跟着我一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假期结束了~ 小天使们的节日过得愉快不?爱你们~么么哒~ 第153章 来人 让贾家人跪了一下午, 再摆个臭脸色训斥上几句, 皇上也没个什么处罚,就又把贾家人没头没脑得赶了回家。 一边帮着贾政拿药包敷着腿, 看着他几乎毫无血色苍白起皮的唇, 王桂枝头一回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要说这事完全跟她没关系,那真是太没良心了,但贾政回来却没有朝她抱怨发火,只是默默承受了这一切, 这就让她觉得太过意不去了。毕竟不论是广西养蛇发生了苗寨之乱,还是万物商会想从云南土司那里挖出一条财路来,他确实是不知情的。 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 当初的决策者就肯定有责任, 王桂枝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想着什么信息传递太慢,没有什么人手, 如今好多事她没办法办之类。可因为她的失误, 让贾政还有贾家的其它人男人受这样的苦…… 贾政仍然感觉到针刺一般的麻痛,但张大夫对他说有这样的反应才好,只得咬着牙慢慢忍受着,这男儿可是有泪不轻弹。好容易缓过一点儿劲儿, 他挥了下头,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他才轻声问着夫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的,就算是到了宫里,他们被罚跪,还被训斥,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们是不敢问也不敢应,所以到了此时仍然是一头雾水。 “……事情就是这样。”王桂枝告诉了贾政,接着歉意道,“你放心吧,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我已经决定解散万物商会了。”另外开一个隐秘的如意会,这个名字一听就能明白吧,那就是如意如意,随我心意的意思(这个就跟万物商会从根本上有了很大的区别,她不会再像万物商会那样隐于幕后,而会让自己的主张从上而下)。有关这个如意会的详细章程与相关规定准则,她都已经草拟好了,如意会的标准已经完全不同于万物商会,起码门槛是绝对更高的,这样也是保持了她一惯的给别人留下余地的作风(万物商会解散之后,肯定有不想跟她愿意与别人合作的商人们),同时要掌握更高一级的话语权。小商户攻略百姓,而如意会里,只有一行的大商户。再说简单点,就是行业龙头至尊vip~当然要真正让这些大商人加入到她的如意会,肯定要付出更多,要拿出更强大的力量,毕竟世界上的很多事,都具有普遍性的等价交换。 “为什么?”贾政错愕得反问着,万物商会代表着怎么样的能力,他这个享受过它带来的方便的一地任官的人如何不明白?有了万物商会,你就不需要担心无粮可买、可布可裁、无坊不成!有商人的地方,就有大量的物品交换,能够保证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还有大量的信息传递与广播,这样的优质运作带来的作用是很大的。 王桂枝有些语结,她要跟贾政说,这是她的以退为进吗?毕竟事情发生之后,她仔细想过,她自过来也算是遇难呈祥,偶尔有些事发生也阴差阳错的得到了一些好的结局,算是祸福相依,但一连两地都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也就提醒了她。看来过于顺风顺水的生活似乎让她生出了骄横之心,妄尊自大起来。这是不对的,其实她的优势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一些见识罢了,增长的本质一书里都说过,经济增长的本质,是信息的增长,或者说是秩序的增长。商品可以让人获取别人头脑里的知识技能与想象力,她以未来那么多年来人类积累知识技术之后的生活经验,在一些方面自然就显得新颖特别。 这并不能说明她就比别人聪明能干的多,其实有些方面她还做的没有珠儿元春他们好,所以一定要时刻保持着一颗谦逊的心。 她虽然是这样想,却也不会这样对贾政说,王桂枝也同时记得自己不是真正的王夫人王子灵,而是王桂枝。 “总是因为我闹出事来,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王桂枝低下头道,“反正你都结束了山西的职位,就连仪郡王也回来了……万物商会再支在山西要当地头蛇,新去的山西巡抚会怎么想?老爷您仔细想想,你到了一方任上,手底下不任官员商户都还在听从前任的话,那他如何能心平气和,不对您产生怨恨呢……继续下去,树立的敌人也许不止是广西、云南、山西等地,到时候群起而攻之,就算是皇上再有恩德您的功绩又能阻挡得了几次?反正我们也不缺那个银子使……” 贾政听了这话,心中大为感动,他起身想搂过夫人却发现自己的整条腿都不方便,只得苦笑着道,“夫人真是为我牺牲良多。” 看他坐在榻上说个话都龇牙咧嘴的,看来是真的挺不舒服的,王桂枝又拿了个迎枕让他垫着,“我们夫妻一体嘛。”真是不好意思,她的秘密永远只会是自己心底的秘密,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二房的气氛还算和谐,荣禧堂里李夫人却渐生怨气,看着贾赦的腿,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皇上怎么能这么干呢?不论是广西还是云南,这事跟老爷您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罚贾政,非要……” “哎,太太,说什么呢?”贾赦皱着眉忍着刺痛轻斥道,他知道老妻是心疼他,可是他跟贾政是兄弟,那打断腿还连着筋呢,皇上要训斥贾家人,自然是要训斥他这个当大哥的,这没什么好说的。这种属于大家长的责任,甚至让贾赦都觉得腰骨都不那么痛了。 李夫人自知妄言了,但看这样,还是免不了小声道,“您也是上了年纪的,就五十的人了,却还要受这样的苦。” “苦?”贾赦虽混却还没蠢到底,朝廷里多少官员多少人想有这样一个受苦的机会,只怕都没有呢。爱之深才责之切,要是想着管你去死,放手不管就是了,何必让他们跪那么久,又是发脾气又是训斥的来点醒他们,浪费圣上日理万机的宝贵时辰?这只能说明他们贾家是真正要起来了!能够光大贾家的门楣,他就是再跪上一阵子,再被皇上泼一回茶又怎么样呢?就像弟妹教孩子们故事书一样,要结大麦穗的麦杆,不会只顾得昂头往上,而会低着头努力结出果实。 等到元春嫁给了仪郡王成为了正妃,皇上不照顾,皇后娘娘也会照顾,还有可能,下一位…… 贾赦一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个五十年!谁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让大家看看,他们贾家延绵百代! 好一会儿贾赦嘶嘶得睡下了,李夫人坐到榻上出神,奶娘见状忙上前劝着,“太太,您这又是怎么了?老爷都说没事了……” “他是没事了,可没想过,二房的气焰……”李夫人叹了口气,不是她要计较,而是看今日的情形,弟妹已经得到了老太太全然信重,老爷还觉得因为弟弟受罚是件光荣的事,这接着就要迎王家的姑娘进门,她这个婆婆…… 内宅里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琏儿媳妇有她姑姑一半才干,琏儿是能得一个贤内助,可她的琮儿怎么办?她跟老爷都这年龄了,琮儿却还小,唉,手心手背都是肉……此时李夫人渐渐有些明白贾母当初的一些做法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二房如今强势,她这个婆婆都不好给新媳妇立规矩…… 奶娘也猜到太太在想什么,她宽慰着,“太太,您也不要想太多了,新媳妇是什么脾性您都不知道呢,再说您想着,出嫁可是从夫的,她虽说是二太太的内侄女,婆子托大说一句,她们又哪里见了几回面呢,到时候她可是要到您的身边晨省问安的,如何能比呢?”要说别人倒还罢了,依她看二太太,别说要跟太太争锋,只怕连整个贾家人家都没看在眼里。要不然,怎么能说搬就搬,直接让长房回到荣禧堂来住呢?这个不论当时二太太如何盘算的,太太合应该受这个礼才是,还有当初二太太要是想争,只管看着大太太因为家里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冷眼旁观,等着太太自己去死。 这样一来,哪里还有太太担心琮哥儿什么事?太太自己一去,老爷娶个继室,身份如何能高得过二太太?到时候就是贾琏娶个郡主回来,这贾家还不是人家当得稳稳的。两位小爷的媳妇,只怕也只有追着二太太孝敬的。唉,到底是住的远了些,没有以前总是见面亲香,还有那些凭着太太才能过上以前日子的李家人,恨不得能从太太手上,把整个贾家都掏到李家去呢,如何不撺掇着太太跟二太太纷争。这起子小人还不是想着,这闹起来才有他们的好处! 王子胜站在船头,看着远远能望见的京都,二十六年了! 他终于能回到京城。 城门口 “奶奶,您不是说做人要骨气,不可以随便求人的吗?”墨天抿了下唇,他明明要成为很厉害的人的时候才会来找他的朋友们的,还有美玉一定会笑话他…… 墨家老太太却道,“我们怎么是求人?我们是来告诉贾夫人事实真相,让她能够提前早做提防,是来示恩的,怎么是求人呢?” “奶奶你不用骗我了,明明就是太太不在山西,新来的山西巡抚夫人也开了一家幼学,抢走了一些生源,您说了几句之后,她就不让墨家工坊开工赚钱,我还跟巡抚大人小舅子的干儿子打了一架,我们就是来求太太帮我们的。” …… 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154章 收拾 “大姐姐, 您可不知道, 刚才我从外边过来,正好碰到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丫头捧了好些东西, 我就想看看她手上盒子里是什么, 呵, 她居然往后退了一步,不让我看,还说什么这是王家大舅爷送给她们太太的,您听听……”李计新娶的媳妇袁氏正说着, 就看到站在李夫人身边的奶娘竟瞪了她一眼,害得她都忘了下半句。 李夫人看她自己收了口,也懒得说她, 人家哥哥送来的礼, 她也好意思去瞧?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要不是李家当时败落了,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老婆给弟弟。 袁氏停了一阵子, 不论来几次, 看着李夫人这里的各种陈设摆件仍然觉得心动不已,“要我说,明摆着老太太都让他们住在那边院子里了,怎么还天天跑到老太太跟前献殷勤, 也不嫌累,总把孩子们往老人身边送,还不是想着多要些东西……” “够了!您请自重些吧。”奶娘看着自家太太眉心轻跳, 忙出言道,越说越不像样了,她以为晨省问安是什么?别说如今的二太太,就是以前太太又哪里能不到老祖宗跟前尽孝的!总是说这些话,让人听着就觉得心烦。 袁氏咬了下牙,就想说你不过是个婆子,也敢让她自重些,正想发火就看到李夫人连头也没抬,只拿茶盖拔着茶碗,硬生生憋了下来,虽不甘心却仍然表面敷衍道,“我知道了。” “嗯,你这趟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对比人家的亲戚,再看看自己的,李夫人实在是懒得应付。 “还不是家里……”袁氏低下头赔着小心道,当初以为二嫁的李家不过是个败落户,没想到却捡到宝了,夫君虽说没什么用,却有个好姐姐,当初嫁的人家可是国公府!一开始她还不敢来,后来胆子大了,每回都能拿好些东西家去,不论是给她自己家里人还是存下来给以后她的孩子,那可都是极好的。她婆婆去世之后,整个李家也由着她当家做主,袁氏就越发来的勤了,人家腰粗腿壮的,随便拔下一根毫毛都比她家里辛苦赚上一年还来的多呢。 李夫人轻轻摇头,“上回才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又说没钱了?”李家的宅子都是她置办的,家里多少奴仆要多少开销她这个当家的主母会不知道?回回都找些借口来打秋风,她不是不知道,但总得有个限度。 袁氏涨红了脸,那三百两她根本没入李家的账,全拿回家里给她弟弟娶媳妇了。这不李计见自己的大外甥要娶媳妇了,总是催着她一定得准备一份好贺礼,她想着家里那点东西哪里够看,反正是要送给大姐姐的,不若多问她要些。 李夫人看袁氏那样子,也知道这钱定是不知道怎么让她给花了,多半是送到自己娘家去了,想来不理会,又想着自己还不是在干这样的事,若不给她,到时候儿子成亲,那个做舅舅的来观礼连份好礼都送不上,还不是要丢她的面子,便道,“我知道了,上回你不是说买地吗?买着没有?” 买地她是真的认真去办了的,可是真的没地!袁氏着急道,“大姐姐,真是买不着,都说没地了,哪块地儿现在都紧张的很。荒地都有人要呢,听说是哪个郡王要开地建府的缘故。”这个钱她好好留着呢,她还没糊涂到全拿回娘家贴弟弟。 京城寸地寸金,京郊也是一样,李夫人摇头道,“谁让你在京都买地了,你老家不是在江西那边嘛,那边买去啊!” “那么远,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骗了我的……”袁氏瞪大了眼,她爹当初挣命似的把一家人怎么也弄到京城里,才有了她的这门亲事,怎么会再跑回老家去?没有家里人,谁帮她照看她都不放心。 …… 李夫人气得肝痛,这也怕那也怕,只有找她要钱就是最安稳了是吧?她能养活李家一辈子? 顺手接过奶娘递来的茶杯,就是端茶送客了。 袁氏就算是不想走,看着丫环婆子的架式,也只得一步一挪得离开,就是出了屋门还三步一回头。 “奶娘,一会儿你从我的私己里取五百两银子,另外准备好一份体面的贺礼,亲自去交到我弟手上,说明了这是要送给琏儿的。还有银子,让他别随便乱花……让他好好管管袁氏,若是管不住,我就得派人去管了。”李夫人支在迎枕上想了一会儿,便对奶娘道。 远?远怕什么,山西那么远,博味楼敢昧弟妹的银子?她在那里的出息能少了半分!她李字倒过来写! 奶娘马上应是,又问道,“那太太,我跟爷说的时候,口气要……” “严厉些!父母都已去世,告诉他如果再想这样混下去,由着袁氏把他拿捏,那么我就只当……当初他们就从来没出来过。” “是。” 奶娘一出了门,就有丫环进来请示李夫人,“太太,老太太留了小爷们吃饭。”这话是问太太在哪里用饭,老太太若不是叫大家一起用膳,太太事多,时常自己就在屋里吃。 “二太太在哪里?”李夫人多问了一句。 丫环马上道,“二太太回明了老太太,刚才带着大姑娘等回娘家了。” “我知道了,收拾一下,我去老太太那里。” “是。” 这人跟人就是不能比,李夫人站起身来往外一边走着,一壁想着,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希望这儿媳妇还是像她姑姑多一些的好,要是她儿媳妇跟袁氏一样……呵,不会的,王家肯定教不出那样蠢的姑娘。 王熙凤笑着给王桂枝捧茶,“姑妈,喝茶。”要说一般新嫁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倒一是派落落大风,让王桂枝心里赞叹,果然不亏是曹公笔下,那个五毒俱全,爱凤姐恨凤姐几日不见想凤姐的凤辣子。 “好。”真不是王桂枝自夸,王家这基因也是别提了,不然怎么会有像元春、贾珠、宝玉美玉及眼上这艳丽秀美的孩子。 这回来送嫁的是王子胜,兄弟妹们也是好久不见,见礼过后,就直接摆宴,他们这大人一桌,由着孩子们一围。 “元春姐姐,几年不见,你可是长得越□□亮了!”王熙凤跟元春挨着坐,笑着夸赞道。 元春笑道,“在妹妹面前,可当不得妹妹这样夸我,要说模样,只怕谁也比不过妹妹你啊。” 两人都是聪慧机敏之人,对上几句便都笑开了,之后说的便是些家常话。 宝玉吃了两口,便扭过头小声问美玉,“墨天也过来了,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知道。”一听墨天也来了京城,美玉便追问着,“哥哥怎么知道的?” 宝玉道,“是琏哥哥告诉我的,他去大太太屋里的时候,听婆子给大太太回事的时候说的。”要不是在舅舅家里,他早想去问母亲了。 “他们怎么过来了?墨天不是说,要等到他会飞,考中状元的时候才来吗?”美玉疑惑着,不过又马上开心起来,“他过来了也好,我们这边也能多添个人,英莲姐姐太菜了,每回踢球都输。” “她要是去了那边,你又要说他们欺负圆圆。”宝玉摇头道,“本来琏哥哥都是让着我们的。” 圆圆插嘴道,“琏哥哥要娶亲了,要变大人了,当然要让着我们。” 这句话就让桌上的王熙凤害羞得低下了头,对于这门亲事,不论是她母亲,还是她,心里都是挺满意的。 大家眼神互相碰了一下,都抿嘴一笑,继续拿筷子品尝着桌上的美食。 过了一会儿美玉才小声道,“这肯定是博味楼师傅做的。”她嘻嘻笑着问姐姐,“是不是啊,姐姐。” 元春尝了一口道,“这应该是金陵的老师傅去真味馆学的。”不过也是舅舅家的人才能去,眼下博味楼跟真味馆的厨子们都被别家挖过角,但他们一家子都在贾府,菜谱菜单都管得严极了,有些菜就只有几个大师傅才知道配料。 母亲还专门有个特别的加工坊,里面很多食材会经过加工坊加工之后才送到真味馆跟博味楼,那些食材根本就已经变了样子,就算是有人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也不一定能猜到了原来食材是那样的。 王熙凤心中加紧了警惕,这菜她也吃了,却尝不出这样的名堂,看来真跟母亲说的一样,贾家跟她家,是不一样的。 王子腾看着妹妹,见她气色极好,与上回一见未见变化,心中也是安慰,“妹妹怎么得关了万物商会?我听你嫂子说,她也在里面投了几样股,每年下来也能赚些脂粉钱。”莫不是贾政被皇上责骂了几句,就迁罪于妹妹?这又开始让他仔细打量起妹妹来,他可是知道妹妹身边有些巧手,极会化妆,还送了妻子不少,整日里有空就涂涂抹抹的,挺改善伪装气色的。 妹妹一向体贴,会不会受了委屈也假装没事? 他自己也是男人,清楚男人是什么样的,贾政之前不是还纵容过房里的姨娘行什么厌胜之道?妹妹生产的时候都不在身边? 越想王子腾心里就越觉得应是如此,对着王桂枝越发温柔起来,“妹妹可要好好跟哥哥说一说才是?” 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看他不好好收拾贾政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状态不佳,唉,不敢熬夜,等我调整调整给大家补更加更…… 贾政:这回我真是什么都没干!二舅子,大舅子,你们要相信我!真的真的!别打!我冤枉! 第155章 朦胧 万物商会王子胜知道并的不多, 但金陵那边的通达物流的主管却是他的手下, 王家商队在金陵的一些生意他都知道。看到王子腾问了,不免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王家三兄妹, 渐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互通有无的合作关系, 比起以前感情都要融洽得多了。 王桂枝倒没打算瞒着哥哥们, 毕竟她的依仗也有王家,若不然单是她自己,就算是名下拥有真味馆跟博味楼以及无数的衍生产业,算得上是日进斗金, 但在这个弱肉强食,可以霸权王道的时代,她一个人恐怕也是双拳硬顶四手, 就像在山西, 若不是她有个山西布政司夫人的身份, 哪里有那么快就把搞事情的其它商人头头抓起来,总是矛盾不断, 又如何能和气生财呢? “我是想着, 万物商会到底门槛太低,多于五百万两身家的商人在咱们如今这堂堂中国实在是不值当什么了,这人一多,心思杂, 加上个个也算是有才有财的,也不好管教,不若干脆我们不当这个多头, 而是做个寡头……”王桂枝对着哥哥们把自己如意会的理念细细讲着,她最主要的目的,仍然是朝着海外发展,国内的生意,有如今这些已经足够了。不是她没有雄心壮志,而是要贾珠没决定好是否要接手自己这方面事业的情况下,宝玉美玉跟圆圆又太小,她当初想着自己找个婆家给元春的计划已经完蛋,她嫁给了仪郡王,算是进了皇家门,到时候她想做什么不成,也范不着再把贾家的生意交出去给她当嫁妆了。 她本来就能力有限,若是四面开花,她一时照看不到,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比如这回广西、云南就出了事,她一开始竟然半点都不知道),反倒不如抓住自己最想干的,用心把它做到最好。 王桂枝同时相信,中国人民从来都是很聪明的,就算是她解散了万物商会,只怕之后也会出现各种利益链或者是地域地方结合在一起的各种商会,从而蓬勃发展。 “……大概就是这样了,最主要还是先进行海域地图的勘测,这方面的人才实在是不够,还得大力培养才行……有不少地方,只需要用盐跟粗布都能换回好些铁、铜金银木料等……只是语言不通,这方面也需要学习才可以……”王桂枝说着,王子腾跟王子胜听着连连点头,都有些遗憾怎么早没发现妹妹居然如此擅长经商,真是白白浪费了二十来年。 不过也是她去山西历练之后才有得这番见识吧,王子胜想着怎么投入,到时候如何分配相关资源,就又听到妹妹问他,“仁儿怎么样了?熙凤我看着不错,那他哥哥定然是教养的更出色了?”她拿帕子捂着嘴看着王子胜挑眉一笑,“我就说什么金陵一霸肯定是他们谣传,哥哥您这样有见识有本事的人,怎么会让儿子做一个浪荡无为,只知道仗势行凶的二世主。”有关于王仁的消息,她耳边真是听的都是好话,什么马屁都有,但想着续书跟电视剧里,根据巧姐的批语,都写王仁这个亲舅舅把自己的亲外甥女给卖到了烟花柳巷之地,实在是个无良无德无仁的背亲忘义之人。难得见一回大哥,还是提醒一下的好。虽然她料想贾家定然不会再跟原著一样,但这些个混小子还不是父母纵容出来的,这锅还是让他们自己背起来才是。 …… 王子胜不禁老脸发红,心里也是发狠,这小子的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再不管教,那还得了!回去定然要把他狠狠拘起来,先抽一顿再说! 看着大哥的样子,王子腾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暗自庆幸儿子打从入学之后一日也不曾让他断过,管教也严,不然好险要被妹妹奚落了。 冯贞兰也装没听到,就听到孩子们那边还热闹些。 王佰做为东道主,也极为照顾弟弟妹妹们,他最喜欢姑妈家的圆圆,只因他的头大,又皮肤白,显得格外可爱。 “圆圆吃这个,这个柔鱼圈最好吃了。”这个东西是海里的东西,要新鲜还有些难得,母亲也只有在他完成了功课与扎马拳法的时候才会答应给他做呢。 圆圆极有礼貌得张嘴接了,新鲜的柔鱼洗净之后切成圈或者条直接沾上一点儿面糊就清炸一下出锅上碟,外脆里弹,吃起来好吃,但对于还只有几颗小米牙的圆圆来说,还有点困难。不但是他,就连宝玉跟美玉也是如此,他们三人又总在一处,王桂枝便没怎么叫这道菜,这头回吃,圆圆挺新鲜的,嚼着不算,眼睛还盯着不放。 看他那渴望的小模样实在是让人疼,王佰便大方道,“都给你留着,你慢慢吃。”他摸了摸小表弟的小圆脸,滑滑嫩嫩得真好摸,“圆圆表弟,你来我家里住吧,我天天让母亲做给你吃。”薛蟠表哥跟熙凤表姐跟他玩不到一块儿, “我晚上要陪姐姐睡的,不然她怕黑,会哭的。”圆圆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得说道,顿时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美玉羞道,“哪里是我怕黑,明明是你怕……”但被笑着的宝玉给摁住了,只因为他在美玉的耳边说了一句,“你是姐姐呢。”她便没再争辩,他们总是在一处,这种小事也要计较那可有吵不完的架了。 他们三个虽说已经分了床,却仍然还在一个屋里。一开始他们的床是可以推拉开的,等要睡的时候,圆圆跟美玉爬木梯上去,圆圆睡在最顶上,美玉第二层,他睡在最底下。如今他们两兄弟睡房子的一左一右,美玉睡在里屋,母亲说了,等他们再大一些,就一人一间屋子。 有着孩子们的嘻闹笑声,正事也差不多谈完,王家兄弟妹们也开始说说家常闲话,冯兰贞时不时劝着吃菜吃酒,大家是一派和乐。 元度看着满是尘土回来的弟弟,一脸嫌弃得让他赶紧去沐浴更衣,又等不得把宫女们都撵了出去,想自己上手,还是秦保立马上前接过软布给自己主子擦洗。 “山西那边怎么个意思?新去的巡抚太不识趣了……山西学院会不会受到影响?”别的倒不怕,反正他还没想着要结交官员,只为他弟弟给那些山西学子们担心,毕竟山西巡抚这样改法,山西学院恐怕也会受到极大影响的。 元康想了下道,“我觉得不会的,大哥,你别为那些人着急,他们若是跃不上龙门,也不值当你费功夫不是。”天下间的有才之士多了,他与那些人结交,觉得他们可用,推荐给哥哥,算是给他们了一条出路,可要是说非他们不可那就可笑了。本来也只是备着给哥哥消除一些顾虑,要是那些人连京城的门都碰不到,那也只能说才运不佳。这命太苦的人,有时候也不好用。 “你说的也是……啧,就是怕有人会可惜了。”毕竟三年才有一次恩科,这回错过了,下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就元度看来,这新派去的山西巡抚也是个傻的,明明贾政已经打好了基业,他就是无能一些,顺着旧理按着旧章程也能得个优评。却没想到是个糊涂人,竟还想着反着来,大易其道,不论他是怎么办的,哪怕结果也不差,却也是犯了官场的大忌讳! 贾政去山西的时候,怎么没挑那些明摆着都被先帝砍了头的山西官员的错处?他这理由还正,顺理成章呢,他怎么没把人家立起来当枪使?反而是劳心劳财的,另找途径收服手里的官员们,那就是其实谁都要懂一个道理,你上了这个位置,不论前任给你留下来的是香是臭是好是坏,你都得接着,就连他父皇也是一样,堂堂一国之君,仍然是三年之内不会改弦易张,这小子倒好…… 得,既然弟弟对山西学院的学子有信心,他也就不管了。 母后也告诉过他,只需要做好父皇交待的事,其它的,一律不许多问多看多管,哪怕是去找些乐子也无所谓。元度道理都懂,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缘故的焦急,特别是看着诚郡王礼郡王那两小子上跳下窜的时候,没办法只好憋着来找弟弟。 “你那未来媳妇家里不是也闹了些事吗?我还想着他家会来找你呢?找了没有?”元度捏了下弟弟的胳膊,下手竟没捏动。 元康由秦保拿大毛巾裹着擦干净身上的水,张开双臂让他好套衣服,一身线条柔和又不失刚硬的匀称肌肉就隐藏在了衣衫之下,又是一幅翩翩少年的模样。 “没有。” 他当然不会告诉大哥,赐婚之后,贾夫人居然会允许他跟贾家大姑娘鸿雁传书,如今几乎每日都有书信往来。但他们说的,跟贾家的事毫无关系,也就用不着跟大哥提了。 再说玥玥的事,他怎么会再告诉第二人呢。 “哟,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父皇不是狠狠训斥了他们?”元度捏着自己的胳膊,总感觉似乎没弟弟摸着硬,随口说着。 元康领着哥哥到了书房,“打是亲,骂是爱啊。”这还是玥玥随口提的一句呢,他仔细品了一品,实在是很有道理。 ! 元度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便坐下接过秦保捧来的茶笑道,“也是。咦?这茶是什么茶?我以前倒没喝过。” “这是红茶,祁门那边……”元康心里得意得显摆了一下自己收到了的茶礼。 回到贾家,元春看周瑞家的又给她一匣子东西,不免脸上飞红,看弟弟妹妹们在马车上都困得睡着了,由奶娘们一一抱回屋里,她就扯着王桂枝的衣袖轻轻一摇,“母亲,你怎么……” 都已经成了定局了,不培养培养感情怎么能行呢? 再说这样朦朦胧胧的初心萌动,微妙感觉,又似乎有些见不得光,要背着人的小刺激,成亲以后哪里还找得到! 只要女儿过得好,这点主意她还是能拿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我同意早恋了还不成吗?反正又没有勾小手逛花园,她这当班主任的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今天提前了一点点,有进步,明天尽取加更,晚安,明天见。 第156章 教子 “我的小傻瓜, 你既然要成为他的妻子, 就不怕要跟他接触,跟他有感情, 毕竟以后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王桂枝笑着道, 既然姻缘已定,那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不好过成为一对互看生厌的怨侣? 爱情是没办法强迫, 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反正都是少男少女,若互相成为彼此的初恋也很棒不是吗?能够走在一起就要给对方跟自己一个机会,这样以后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元春低下头手指牵起衣带绕着,“他……他会喜欢我吗?” “他当然会喜欢你,只要你喜欢他, 他就一定会爱你。”王桂枝大胆朝女儿下着保证,不是她吹牛,而是不论放在什么时候, 年轻时候的感情都是最纯洁的, 她要不,先来设计一个‘一见钟情’的场景出来? 嗯,这可以有,等他们俩互相通信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之后,她就选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先特意安排他们远远得见上一面,让他们有个初步印象,以后有机会就慢慢加深…… “对了, 你也不是总是在屋里坐着绣花弹琴,也要活动活动的,除了每日散步之外,打打秋千,玩玩悠绳还有踢键子……知道了吗?”正在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呢,还要请张大夫来看看,顺便好好教下她怎么打下五禽戏,好在元春不怎么爱吃辣,不然长痘痘了也不好呢。 “知道了,母亲。”元春想着母亲是想让自己趁还能在家里,多跟家里人相处吧,也是,嫁给他之后,一样也可以弹琴画画琢磨技艺,却没可能还能天天跟家里的人见面了。 王桂枝爱怜得摸了下女儿的脸,“回屋给人家回信去吧。” “嗯。”元春也想知道元康今天写了什么,蹲了下福拿着匣子就回到了自己屋里。 贾珠正处于思考之中,反正像这种人生决择,一时半会决定不下来,她完全可以理解,王桂枝也没打算催他;李纨跟珠儿两个感情和谐,又是新当妈妈,照顾着小婴儿还在适应期;元春待嫁中,她跟仪郡王元康有了皇后的旨意赐婚,过了明路,她暗中助他们聊聊天谈谈心,再想个办法可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不不,看看雪看看花就好。这样虽说是父母之命,也算是互相有感情基础,到时候成亲小夫妻的摩擦期也能少点。宝玉美玉圆圆都还小,除了她还想弄个儿童游乐园之外,暂时多添了两位女先生的家中幼学足够教导他们了。 她的个人产业,生意方面,除了如意会仍然还在筹划先期,其它的都运转正常。 还有就是墨家,还有薛姨妈的事了。 收起手上的小本子,王桂枝用指甲在墨字上面掐了个印儿,墨家都好解决,毕竟来到了京城,她一力照应就是了。山西那边,她暂时不会动作,只因为墨家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她不可能冒冒然就冲上去打别人的脸,毕竟她已经离开了山西,山西不再是她的主场,再像以前那样,就有些喧宾夺主,得势不饶人的意思,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墨家祖孙俩她都挺喜欢的,人也好相处,加上他们的墨家班子的能工巧匠,正好来了她有好些想法也能试着做一做,先让他们在自己的别院住上一段时间,等事态明朗了再说,好饭不怕晚。 至于妹子薛姨妈,她更是安份守己,只除了独生儿子薛蟠,那可真有些难办。原著里王夫人说贾宝玉是混世魔王,但比起薛蟠来,他这个混世魔王真不够看的。 这回只是得罪了人,下回呢?只怕他这脾气性情不改,没有香菱也要弄出个香菱来了! “叫周瑞家的去请薛姨妈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想跟她商量。” 不就是觉得自己能耐了吗? 甲方乙方里面怎么演的?扔到穷乡僻壤里让他呆上一个月,就知道自己过的是啥好日子了,她就不信了,要啥啥没有,看他还能飞上天不成?只要父母能下得了狠心,再熊的孩子也能老实起来,起码要让他知道底线在哪里。 王桂枝一请,薛姨妈就跟着过来,见面就想细说,王桂枝笑着按住了她,“我只问你,你舍不舍得蟠儿离开你一两个月?”说老实话,太子皇上她都得罪过了,这皮都厚了,诚郡王礼郡王门人之类的小人物,她还真没放在眼里。都用不着她想招,二哥在那里站着呢,再说郡王不也是她女婿了? 别人她是管不着了,如今薛蟠既然是她的亲戚孩子,她就少不得多管管这‘闲事’,好好‘管教’一下这没笼头的马了。 “姐姐这是?” 王子炅没明白过来,“难道是想让蟠儿来贾府住上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吗?这样倒也是,反正他自己也愿意过来,不若在荣国府让姐姐、姐夫好生约束一番。 王桂枝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把蟠儿送到我一个农庄子上去,那里除了几户老农之外,三面环山,别说湖河,连小溪十里之内都见不着。你要是真想让蟠儿学好,我嘱咐他几句之后,就把他送到那里去。放心,我会派两个人去照顾他,保证穿暖吃饱,还有个先生跟着他仍然教他念书,七天我派大夫去看他一回,直到四十九天修行期满,才会接他回来。”看薛姨妈满脸犹豫,王桂枝小小撒了个慌,“当初珠儿也不懂事,我也让他在庄子上呆了十几天呢。” “这样能行吗?”这可跟王子炅想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行?我都说了,有人照顾他,一样让他穿暖吃饱,定期还有大夫去瞧他,怎么就不行呢?要我说,你也实在是太过于宠爱孩子了,他打从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但凡做一点好事,你就觉得他实在是好的不行,恨不得把世上的好东西都给他,这倒是无事的。可蟠儿能一辈子生活在你的手心上吗?他不用出门?他可是你的独生儿子,到时候要顶门立户的!”王桂枝直言道,“妹子你好好想清楚,跟薛老爷也商量一番,丑话我是说的前头,人交到了我手上,可别想着这四十九天你又要找什么借口去看他,或者是想着提前接回去。你要是同意了,就快点把人送过来,到时候还能赶得上婚礼。” “我回去好好想想。” 王子炅有些忧愁得回去跟薛老爷一说,薛老爷立马就拍板同意,第二日就把薛蟠弄到了王桂枝跟前,拱手作揖,“还请夫人看在亲戚的情份上,定要将蟠儿好好管教。”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哪里不疼自己的孩儿,有时候看着那孩子,想打也打不下手,又有妻子在一旁劝着。唉,也是他跟妻子不会教子,看着王夫人的几个孩子个个都出息能干,不如就请她多多费心了。 薛蟠站在王桂枝跟前,憨笑着,“太太,我怕疼,您可千万别打我。” 王桂枝温柔得笑道,“我不打你,我从来不爱打人。”真要打人,还轮得到她动手?她身边的人都死绝了? “噢,那就好。我会乖乖认罚念书的。”薛蟠这下就放心了,也是,姨妈一向对他们很好的。他想了下,又犹豫道,“我念书不怎么行,总是读不了几行,就走神一下子又把前面的给忘了。” 看来是身边的事务太多,打小没能培养出集中注意力,她记起来,让先生好好教就是,“蟠儿放心,这回我找一个先生,从头开始慢慢只教你一个人,直到你学会了为止。”最少也把本朝所有律法给她就是填鸭硬塞也要让他知道知道轻重。 “真的呀?那多谢姨妈~”薛蟠惊喜得谢道,他家里原也找过先生,可有些都是冲着薛家的丰富束修来的,根本没什么真才实料,他虽然笨些,却也知道好歹,跟小子们使计弄走了几个,就更加没有夫子敢上他家的门。之后进了贾家家学,人家一位先生教好多位学生,他自己跟不上趟,被赶出来了,他也认了,是他脑子不好,没人家聪明。到了京里,一开始因为父亲的病,大家也没顾得上他念书,后头跟着小王佰一起,那些又是他学过的,他一下子就走了神,又等他回过神来要学的时候,佰儿又赶在了他前头!这弄得他更没心思学了,这回姨妈既然说给他请一位只教他的先生,他一定好好努力读书。 “不用谢!”王桂枝笑得更甜,只怕之后的每一天,小子你只怕要咒我呢。 薛蟠既然到了,王桂枝就先请来一位木匠,带上木板木料之类的材料让他先去修缮下屋子,同时让人取了好些防虫避毒的药剂,像是被子枕子毛巾脸盆等一应用具也弄上齐整两套,虽说是让他去清修的,但也是个半大孩子,不能让蚊虫就把他给打倒了。 “你跟安夫子一同去,吃饭烧水洗衣就交给那家农户了,你只看着蟠少爷别做什么傻事,我知道你有把子力气。教书这事就交给安夫子了,反正是四十九天,你们都得记住了。这四十九天,除了我派去的人会送吃食之外,你们身上一文钱也不许留!知道了吗?” 看来是定要把这二世祖收拾服气了才回带回家啊! “知道了。”两人都忙想着自己要带些什么东西去。 翌日,挂着贾家的大轮马车行驶在羊肠小道上。 薛蟠懒洋洋得道,“怎么还没到啊?不是说送我去别院吗?”他打开车帘,把玫瑰酥捏成小块朝着外面扔着。 “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车把式支应着,刚才太太的陪嫁周瑞家的交代过他,反正不到地方都只说快到了。 薛蟠无奈,最后倒头呼呼大睡,等他醒了,才发现已经到了。 “……这床怎么这么硬?还这么小!这地上怎么没铺砖!这墙上全部都是泥灰!你们把我送哪儿了!”薛蟠一扫没细看,就跳起脚来,他满是戒备得看向安夫人跟二平,“你们,你们是不是把我绑票了?”他家有钱他是知道的,他强撑着害怕道,“你们把我送回家,我保证给你们五百两!”他的命当然不止是五百两,可他也知道五百两已经很多了,要是再多的话,就怕他们还不会相信呢。而且就这两个人,也不值当给得再多了。 安夫子跟二平互视一眼,果然是财大气粗啊,一开口就是五百两。要不是知道这银子定然是收不得,在这样的财力面前,说没心动一下那定然是假话。 看他们不为所动,薛蟠咽了咽口水,忍痛道,“一人五百两!不能再多了,你们不要太贪心了!五百两够你们买宅子买地了!” “蟠爷,我是安夫子,这位是二平,我们两人都是太太派来跟你一起照顾你念书学习的。” 薛蟠根本不相信,他切道,“这个破地方,怎么可能是我姨妈的别院!”就不说姨妈家里如何,毕竟敕造荣国府,就是姨妈的真味馆不提,哪怕是珍宝坊也比这里好上十倍! 两人只好反复跟他保证,又让他行动自如,自己去验证。 薛蟠冲出院门,连跑了小半时辰,都没再见到人烟,天已经全黑了,远远才有一点点灯火,漆黑一片得可怕,他这才跪在地上喘息着绝望——父亲,母亲,都不要他了! 薛蟠前几日都快闹绝食了,安夫子跟二平着急,可就算是着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也是无法,好在熬到第四夜,从来没饿过肚子的薛蟠也只好接受了只有菜米粥的晚饭。他眼巴巴看向二平,“昨天还有肉呢!” “咳,爷,您不吃,那不就浪费了吗?我跟安夫子吃了。”二平不敢看薛蟠的脸,“太太把菜单都拟好了,如果爷您不按照作息时辰起床念书打坐背功课的话,您就只能喝菜粥……”就是怕他们私底下让着薛蟠,就连他们也是一样,每七日才送一回食材进来,他的肠子也快饿细了!要知道在贾府里,就算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吃的真味馆真传弟子们做的菜啊! 姨妈好狠的心啊! 薛蟠看着自己脚上的泡,欲哭无泪,这跑也跑不回家,来的时候马车都赶了差不多一天呢! 带来的点心已经吃空,再要是不听话,连可能有的肉也没得吃了…… “姨妈是怎么安排时辰的?给我看看。”在这种情况下,薛蟠就是有火也再也发不出来了,饿的……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过了十几天,派去的马车都去了两趟,看着薛蟠真心实意拿回来的一叠叠悔过书,王桂枝只是笑着让人拿去给薛姨妈,也许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她就觉得挺好的,起码这回比上回的字已经进步多了。 贾珠暗自吐舌,又好奇问着母亲,“母亲,若是我这般,您也会送我去别院吗?” “哼,你?你要是敢这样的话,我就让工匠们修一个七层的塔楼,每一层分别摆上四书五经孝礼刑律等,直接把你锁进这修身塔里,每日还让你的弟弟妹妹们在塔楼下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看你改还是不改!”王桂枝点了下他的眉心,都有儿子的人了,还不懂事,那就只能让他老实在家里呆着了,总不能放他出去祸害别人吧? …… 真可怕! 贾珠打了个寒颤,觉得那样甚至比薛蟠更可怕,毕竟他四十九天就能出来了,而且又没别人打扰,要是真如母亲所说,他那是得看着别人欢笑,自己仍然受苦…… “交待你的事都办好了?那个地方一定要清幽安静,哪怕从别的地方移些荷花过去,一定要显得婉约柔美,还有那个亭子不用太大,可以放置一架瑶琴摆上一个香炉就行,亭上要可以悬挂轻纱,那纱要透要薄,但也不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都容易,就是母亲您说的可以开满鲜花的秋千,在这时节有点困难,倒是宫裁说,不若做些仿着真花做些绢花?”贾珠打算先考取功名,为妻子挣一个诰命,当然母亲吩咐的事,那是一定要好好办理的。 等到第五十日,薛家夫妻早早就来到王桂枝这里,其实才收到儿子薛蟠的悔过书,他们就心软了,要不是王桂枝怎么都不告诉他们儿子被带去了哪里,只怕他们都有心去接。后来果真见功课渐渐上进,他们才放了些心下来,到了这天,他们都盼着能早点见儿子。 贾母这个贾府的老祖宗,哪里不知道这回事,她笑着看向贾琏跟贾蓉,却对着贾珍道,“你看见没有,你婶子可有着招呢,你要还是想着胡闹,只怕也要去她那‘好心净’别院去苦修个七七四十九天!” 那不如叫他去死!贾珍心里也是一颤,忙赔笑着,“老太太,您看我这不是听话着呢嘛。” “嗯,这段日子是还行,你父亲怎么样了?我听大太太说,他有点不舒服?”贾母安怀着问道。 哪里是不舒服,是不自在!眼看着西府里元春已定,贾琏待娶,二姑娘都有了婆家,老爷子想着给蓉儿也选一门好亲,左挑右选的,谁知道好容易别人推荐,虽是宫中选秀落弟的,却是品貌极佳的女儿家,虽说是小官之女,低娶高嫁嘛,家世不算什么,却不料是那秦氏之女! 当初为了他续娶,在那秦氏身上就栽了个跟头,没想到这回竟又碰上了她的女儿!哼,还假称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从育婴堂里抱养的,要不是请叔叔多查了一下,也真被糊弄过去了。当时就知道秦氏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果然,未婚产女,人也没了,就剩下这一个女儿,若不是这位旁亲还有良心假借抱养带回去,也不知道这个秦可儿会怎么样。 老爷子一知道,心里就不自在,本想着告诉贾母这人选的自然不了了之,托病让他过来算是掩过去,定是要另寻其它的。 “没什么大症状,就是休息休息养养就好了。”贾珍道,心中却也在奇怪,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一定要多加保养啊。”贾母多叮嘱了几句话,就让他们自便了。 薛蟠这四十九日,不说是立马大改了,也算是暂时立地成佛了,毕竟年龄还小,让那些各种刑法背得滚瓜烂熟的,加上安夫子按照王夫人的交代的把一些刑律案例当成故事一样讲给他听,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回姨妈定要让他一个人在那地方清修了。 他虽拙些,却也不是蠢到了家。 “父亲母亲,蟠儿回来了。”他真心实意道,“以后我定然不再惹事生非了。” “好好好。”王子炅看着似乎瘦了点的儿子(其实没瘦,还壮了些),“我的儿,你乖乖得就行。” 薛蟠看向王桂枝,“还请姨妈让安夫子继续教我。” “好,我答应你。”王桂枝笑着点头答应,看样子是纠正过来了,她就说嘛,这样准行!可要是……这样还改不过来……那她,她还真有点头痛了呢。 “这个地方如此僻静?连个人都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元康原本兴冲冲得跟秦保打着马跑过来,进了院子却觉得有些不妥,玥玥那般金尊玉贵的,这里虽说也算清幽,却有些荒凉了。 秦保早跟贾珠打听明白了,人家贾家大哥板着脸说了,要不是妹子央求,那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在婚前见面的,所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算是今日能见上一面,那也只能让自家郡王远远得瞧上一眼,最多,最多能对上一句话? “我的祖宗我的主子,您还担心呢!小的脖子才是要担心的呢,人家贾家大少爷说了,这事要是敢漏出一点儿风声出去,肯定要小的的命!”秦保引着元康往亭子去,看那头不就是贾家大爷说的紫纱风帘八宝亭! 元康拿扇子敲了他一记,“要是让第五个人知道了,我也要你的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够粗长了吧~爱你们,摸摸哒~ 开心,照这个进度应该本月就能完结~我的预收坑你们喜欢哪个呀? 到时候哪个收藏多我就填哪个吧~ 晚安,明天见~ 第157章 吃惊 又走了十来步, 绿壁鲜花, 假山绕水,处处是景, 元康伸手接住一片桃花瓣, 这里还有片桃花林吗? “风波亭,风波亭!”秦保惊喜道, “主子!您看,那不就是风波亭吗?” 他领着往前走去,就被两个金童玉女给拦住了,他们都是一身高领白蓝束身衣,手里都拿着一柄紫青宝剑,年龄虽小, 却是煞有气势。 “你不许再走了!”美玉微抬了下巴示意秦保只能在这里呆着。 宝玉将剑背到身后,朝元康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原来大姐姐的夫君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元康根本没理会秦保央求的小可怜样,微笑点头朝两个童子示意就抬腿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心怎么跳得越发快了呢。 此时已经可以听到优美的琴音,那风阵阵吹拂着,带来不少随风而舞的花瓣,元康缓步朝向亭中靠近。 “哎,你听出来了, 这是什么曲子没有?” 那若隐若现正在弹奏的少女已经隐稀可见,元康屏气凝神,却仍然天外飞来一笔。他愣了一下, 却目不转睛得道,“是广陵散。” “七十八的四十倍是多少?” 什么? 元康脚步一顿,好玄他还是略懂算学,郎声答道,“三千一百两十。” “不对!”那声音得意极了,“哈哈哈,你算错了,不许你见大姐姐。” 可身后的美玉听到这样却再装不起高冷,急得直跺脚,“唉呀呀,这可怎么办!圆圆说错了,他少说了一个五,应该是四十五的。”她为难得看向宝玉,“哥哥,他算对了没有?”本来题目跟答案母亲都告诉他们的,可是圆圆说错了,那,那那个人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嗯?”宝玉歪着头想了好半天,以他现有知识无法心算,最后放下剑开始掰起了手指计算。 秦保看着他们实在是可爱,噗得要笑,却又被小姑娘拿剑柄捅了两下腿,只好捂住嘴不敢再笑出声。哈哈哈哈,这肯定是贾家大姑娘的弟弟妹妹们了吧,真是让人喜爱!太漂亮太可爱太好玩啦! 元春此时也是一曲弹毕,看圆圆小脸是一脸茫然,心里也觉得可爱,既然如此! 她自己站起身来,撩开纱帘与元康对面。 “还是我闺女聪明!一看情况不对,就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王桂枝躲在远处拿望远镜看着,虽然听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可女儿这举动真漂亮霸气有没有! “哎呀呀,真是般配啊!”刨开元康这小子的身份不提,这模样这身材实在让她这个岳母越看越喜欢~对了,她还知道原来她还一直误会了人家,人家不是原随云那个原,而是元朝那个元…… 贾珠看母亲兴奋得双面都开始潮红的样子,轻轻摇了下头,要不是他问过父亲,父亲其实也同意,他还真不敢按照母亲的话来这样搞。要他说,约个地方正经见面也没关系的,母亲非要弄得这样神神秘秘,还专门叫人又是在另外一头拿拉风车撒花瓣的,又是专门做了好几套衣服,还让妹妹练习什么戏法,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弄个让人不怎么看得出来的白铁绳悬空而挂,让妹妹飞身离开,还交代妹妹,一定要等到那时候,才能微倾过头,让面纱滑落。 正想着,又到听到母亲小声而兴奋得尖叫,“啊啊啊,快看快看!”王桂枝高兴得跳脚,拉着贾珠的手让他赶紧快看,“我保证这小子绝对能记住一辈子!” 贾珠拿起望远镜望去,就算是总是见着妹妹,知道妹妹容貌不凡,可没看到就是这样,他也看呆了。 美,真是太美了,妹妹此时刻就像真正的凌波仙子,特别是她面纱掉落,回眸一笑的时候。 他妹妹,真是漂亮啊…… 见姐姐已经飞到空中,美玉拉着宝玉就跑,一钻进假山,就连下意识追过去的秦保都再也找不到着他们,亭中的圆圆更是直接钻进了亭中设置的机关之中,按照母亲说的,他们曾经做了一次得那样,小跑着要去跟母亲汇合。 等秦保找遍了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好自己小喘着跑到自家主子跟前等着主子发话,好一会儿看他仍然是呆愣愣得望着空无一物的湖上边,他也跟着看,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啊? “主子,主子,您看什么呢?”秦保拿手在元康眼前挥了挥,总算是让他回过神来,“你干什么!” 秦保手都被抓痛了,“疼疼,主子您下手轻点儿,小的可轻不起您的力道。”主子小的时候身子弱,皇后娘娘一直担心他长不大,不但长期有御医以古方泡汤调理,还让他打小练习气功,跟着武师傅也学过些武艺,能不能真打那是难说,可到了如今这身子骨绝对是一点儿没问题! “噢。”元康松开手,连眨了好几下眼,刚才他做了什么,他都快几乎毫无印象,他如今唯一记得的是,他的小娘子,他的玥玥…… 坐到马车里的一家人各个都极开心,嬉嬉哈哈得回家。 “母亲,真好玩!太好玩了!您没看见,他简直像个呆头鹅!哈哈哈。”元春觉得自己完全戏弄了一回他,实在是很得意,比起两人书信来往里的稍显规格刻板,今天的见面真是太值得了。 美玉抱住母亲的腰拿腿轻轻踢着圆圆,“母亲,圆圆太笨了,明明是七十八的四十五倍,他非说成四十倍,我跟哥哥算半天都算不出来。”这让她跟哥哥后面的话都没机会说了,“母亲,姐夫算对了没有呀?” “算对了。”贾珠见母亲被挤在中间,干脆自己一把把小妹妹搂起来抱着,“刚才哥哥用望远镜看见了,我们美玉可真威风啊!你怎么还敢拿剑去捅别人呢?这样可不行。” 美玉低下头做认错状,“我错了。”唉呀,她都忘了,哥哥跟母亲都有望远镜呢,这比以前他们用的还要好,两个眼睛都可以看的。 看着孩子们这样和乐融洽,王桂枝忍不住笑着。 夜里,贾政看到王桂枝穿着寝衣望着烛火时不时发笑,就抱起她往床上去睡。 “怎么?满意了?”看来今日定然是很顺利了。 王桂枝连连点头,“满意满意!老爷啊,您可不知道,我们女儿可漂亮了可美了!哈哈哈,把元康那小子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我跟你说呀,你有空我让女儿也穿上那衣服让你看看,真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女儿真跟仙女一样……” 她歪在贾政的肩膀上絮叨着,贾政时不时应和一句,拿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想着内兄王子腾跟他说的话,等你真的踏入朝堂之后,你会发现,外面所有人所说的话,好话坏话假话等等,都没有你夫人晚上能在你耳边说的话来的顺耳。 原来真是这样,贾政微微一笑,拥紧了自家夫人。 展眼又是一年,正值黄道吉日,贾家大请宾客,大摆三日流水席,荣国府长房嫡子贾琏与王家女儿王熙凤成亲。 那个十里红妆,那个锣鼓喧天,那个热闹非凡,只能说奢侈已极,让宁荣街的街坊们常常津津乐道。 “爷,奶奶,该起了。” 福宁平安四婢在李嬷嬷的招呼下,依次摆着洗漱用具等进来。 贾琏翻了个身,就撑起身来,每日里要请安入学,这时辰他早就习惯了。他低头一瞧,小娇娘仍在红锦粉绣的艳堆里睡得正香,怜爱她不敌自己,贾琏笑着将她搂至自己胸前,又感受了一番妻子的滑嫩肌肤,才含着她的耳珠道,“我的大奶奶,该起床了。” 王熙凤蹬了下被子,扭着身子爱娇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要不是她刚刚嫁进来,不好让她迟了,贾琏倒是愿意让她再多睡一会子,他继续往她耳朵里吹气着,“不行啊,我的大奶奶,你还要去跟公公婆婆请安呢。”新婚头几日还是她自己紧醒着,一点儿错都没犯,他还想着王家的家教果然厉害,教得她滴水不露,如今看来到底是小姑娘,不会像母亲说的那样,一心一意要压他一头。 “……嗯。”王熙凤终于清醒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头,又抓紧了被子,毕竟底下可是未曾寸缕,“你先出去。” “好。” 贾琏自己套上件衣服就先跨下床,由福儿宁儿服侍自己净面更衣。 平儿安儿也赶紧送了衣服进去给王熙凤穿,快手整齐得收拾完毕,两人从荣禧堂正房后的院子里出来,往荣禧堂走去。 “给父亲、母亲请安。”两人同声道,各行福礼。 贾赦点点头,李夫人让他们起来,贾琮给哥嫂问安,两人还礼。“好了。” “今日是儿媳回门的日子,琏儿你跟她一道回去。”李夫人看着这对壁人,心里还是欢喜的。回门之后,王熙凤的父亲只怕就要回金陵了,所以这礼她也备得格外厚,毕竟儿媳妇的嫁妆,啧啧,不是她利势,实在是,真让她大开了眼界,想当初弟妹嫁过来,也没有这般的丰厚。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大家去b站看看群女神像,还有各种up主剪的各种出场片段,实在是美美美,看得简直停不下来~ 本来把衣服描写了好长一段,结果看来看去觉得有点累赘,不如大家自己想象吧,想象得更美~ 摸摸哒,爱你们,晚安,明天见。 第158章 熙凤 “奶奶, 太太今日不得闲, 让小的来告诉您一声,不用去她那边了。要是没什么事, 愿意去老太太那里或者是别的院子转转都行。” 李夫人的陪房满金家的笑盈盈得朝着王熙凤恭敬道。 王熙凤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 满金家的退下又朝着别处去, 七月是瓜果之节,家家都有上秋祭的风俗。太太要先把自家的祭品日子安排了,也好让下面各管事的轮流排班,好间错开来,大家才都能回家去秋祭。再说七月初七又是乞巧的大日子,园子里六月底就开始扎花架理花树上秋千, 还有多少事,就是她这个专管通传的,这腿都只怕要溜细一圈。 王熙凤从平儿捧的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妆容, 满意得点了下头, “爷还在书房吗?” “是的,奶奶。除非是大日子,或者是有正事,不然家里的爷们都得按时上课,一日不许耽误。”福儿是家生的丫头, 生的一张鹅蛋脸,一笑起来,两边都个酒窝, 极是可爱。 这她已经知道了,但她才嫁进来一个月,丫头们愿意给她多说些,还是好的。 “太太每日都这么忙?” 从金陵来京城之前,母亲反复交待她,一定要好好讨好婆婆,如果婆婆不喜欢姑妈,哪怕是要远着点姑妈,也要先讨好婆婆,才能在贾家站稳脚跟。她那时候心里怯怯,也答应着,可是姑妈温柔,表姐元春有机会还告诉了她不少贾琏小时候的事儿,她没嫁进来的时候还多想着,若是太太其实真不喜欢姑妈,她也要想办法怎么在她们俩从中调和一下。结果没成想,人家感情本来就好着呢。 要她看来,也实在是姑妈会做人。姑妈除了早上给老太太请安,偶尔老太太留她说话吃饭,她才在荣庆堂呆着,不然一准回那边的院子里去,贾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她也是决不插手,给足了太太面子里子。 宁儿看着新奶奶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有心巴结,马上接口道,“太太每日卯时三刻起,辰初时大爷奶奶姑娘们去请安,辰二刻去见老太太,辰三刻爷跟姑娘们都去学里。一般辰末巳初吃早饭,完了卯时六刻之前必到,交班过后的管家娘子们就等着太太领牌回事派差。这到了午时,若是老爷在家,太太陪着老爷用膳之后,就会休息歇个中觉。这时又有不少来访的或者亲朋等杂事要处理。到了申时,爷跟姑娘们都散了学回来,太太乐意跟他们说说话玩笑一阵子,一起用点心。随后又有外边的各种事……戌时各处上夜的交明钥匙。” 话说的明明白白,王熙凤暗自赞服,果然是候门之家,这规矩丝毫不错。 正想着问下老太太,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报着说,“厨房里派人来找奶奶。” 这是什么事? “请进来吧。”王熙凤在榻上坐正。 就见一个穿着淡青色短打精干戴了一顶瓜帽的年轻小子进来,先朝着王熙凤磕头问安,“奶奶好。” “嗯。起来吧,有什么事?”厨房会有什么事找她呢?王熙凤心里转了十多个念头,莫不是太太想要试探她是不是想插手管家? 小子爽声道,“回奶奶的话,小的叫王宗,是大师傅冯刀亲传三徒弟手下一个小学徒。这个月府里各位主子们的膳食轮到师傅掌厨,特意派小的来问奶奶,有没有什么喜爱禁忌。” 王熙凤下意识看向了宁儿,她真没想到在贾家吃饭还有这样的规矩,她到底年轻,虽然聪慧却有些摸不清状况,再说她之前看那些菜都挺好的,样样精致可口。 宁儿便小声对着王熙凤的耳边说道,“奶奶,您只管说,您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就行,最主要是会不会吃花生啊桂圆之类的起疹子,等张大夫给您把了平安脉之后,他们还会根据您的身体再调整菜单的。” 王熙凤便道,“我没什么的,偏爱香辣。” 就见王宗立马从袖子掏出个硬皮小册子,又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打开抽出小毛笔便在上面写着,“那请问奶奶,您吃着昨日给您进上的宫保鸡丁,是觉得辣呢还是觉得不够辣?还是觉得正好,咸淡合适吗?” 昨天就顾着跟贾琏说话了,其实她真没注意她吃的怎么样,王熙凤倒也没怎么犹豫,“差不多吧。”她跟贾琏都用了不少,吃的还挺开心的。 “那还请问下奶奶,常吃的走禽类,您是喜欢鸡多一些还是鸭肉多一些?或者是鸽子白鹅?……鱼类您是喜欢海鲜还是河鲜……喜欢清蒸还是油炸?……青菜您偏爱有嚼劲还是脆口?酱菜您喜欢以下哪几样……”王宗一边口里不停清楚又快速得问着,一边拿笔记录着好回去记档,“您喜欢哪一种点心?喜欢甜一点儿还是淡一点的?喜欢蛋奶的吗?比如莲子跟板栗您喜欢哪一种?……” 足足问了小半个时辰,把王熙凤都问得有点蒙了,王宗才满意得合起册子,“多谢奶奶,那小的就先告辞了。虽然厨房今年的学徒不多,但奶奶您放心,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日酉时来取点菜单子,除非这上面的菜跟点心,要加点别的您只需要等待半个时辰就成。”王宗把一个绘本交给平儿,平儿转送到王熙凤手上。 “好,我知道了。” “那小的就告退了。”王宗退到门边,才转身离开。 王熙凤犹豫着是不是要给打赏,他已经走远了,她陪嫁的凝安便问着安儿,“这种不用给赏吗?” “赏?”安儿捂着嘴笑道,“可不能赏,如今贾家上下,没有赏钱这一回呢。”她细声解释道,“我们都是每月初五领月例,每月有两日的假,其余时候当差办事,都是应份的,怎么能还要主子的赏钱?不过嘛,如果按时点卯应戌,不曾额外请假缺值,就有全勤奖。要是整年都没出过差错,年终考评为优,就可以买福袋!”她去年的福袋运气极佳,还抽中了一对水头极好的耳环玉坠子呢,喏,就是她眼下戴得这对。 王熙凤瞪大了眼,“那家里有什么喜事……” “家里有喜事,主子们事多,我们这些人要多忙,就可能有双俸!像是您嫁进来呀,我们荣国府这边的上上下下,都加了一个月的月例呢。”福儿道,还朝着王熙凤行了个礼,“说到这里,还得多谢奶奶呢,可都是托了奶奶的福。”今年可是好事儿多,人人都有十四个月的月例!希望今年老太太跟太太们高兴,愿意多置办些福袋就好了。 “噢,原来是这样。”王熙凤见贾家的行事章法果然与她家不同,见今日无事,索性让她们好好说一说。“那办差了事呢?罚吗?” 平儿笑道,“那肯定要罚了,若是只奖不罚,那可没了道理。奶奶您请知道,比如我吧,跟安儿一起管着您的梳妆头面,只要您不说,在管家娘子那里就记着是我俩的这桩差事。您的头面首饰若是少了一件,我们都得照着原样赔!” “那可不止是这样呢,您要是不见了什么东西,没找着,那我们可都是犯了大错,要被记大过的!”福儿应着,一想到就害怕,这大过一记,不但自己没了福袋可买,要是丢的东西大,还说不清楚明白,连家里的人也会被牵连的。到时候被免了差事还是轻的,最怕是一家人都要被赶出贾府去!那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了…… 王熙凤点点头,事有专责,“那你们都是几等的丫环?” 福儿平儿道,“我们福宁平安都是才升上来的二等丫环,您这里的一等丫环要等您告诉太太名字,才有相应的定例呢。” “那我这里一等丫环的名额有几个?”王熙凤看她们说到相应的定例口气没之前干脆,便直接问道。 安儿看了一眼凝安,细声道,“老太太那里八个,太太们四个,咱们长房您才是第一位的……二太太那边,珠大奶奶是两个。” 王熙凤心里明白,那就是她的四个陪嫁不能全部都是贾府的一等丫环,“别的呢?月例大概是多少?” “您要是问珠大奶奶的话,她屋里二个一等的,四个二等的,原来小丫头也只有四个,只因为又有个兰哥儿,所以屋里的媳妇由两个变成了六个,她们的月例也是二等的。”平儿道,“还有就是,奶奶您请知道,跟老太太的大丫头,一个月的月例是一两银子,跟太太的是一吊钱,奶奶们都是九百钱。二等的大家都一样,都是八百钱,小丫头头三年没月钱,之后每月五百钱。” “那我一月有多少月例?”王熙凤好奇得问道,单是这丫头的月例就比她金陵的丫环高了,不算等的话,她的四个陪嫁丫环一月八百钱比之前还高呢,等一下……珠大奶奶两个一等,四个二等,也就是说,她有两个陪嫁只能当个小丫头? 安儿道,“奶奶您跟爷是一样的,每月四两。”她又补上一句,“琮二爷兰哥儿等未成亲的,跟姑娘们都是一样,每月二两月例。” 要说多?这似乎不少了,可真要是要用来开销的话,这点银子够什么使呢? 平儿看奶奶面色,猜测着又道,“奶奶您每月有一套衣裳、每季一套首饰的定例,这衣裳首饰不论您是想在外边做,或者是在二太太的工坊里下单都行,到时候太太半年跟他们结一回账。” “我姑妈……二太太的工坊?” 这是宁儿回道,“是的,奶奶。二太太有锦绣阁、珍巧坊,时常有海外那边的料子锦缎丝绢不说,还可以画出图来专门订制,您想织成什么花样,山西那边有织坊就给您织成什么花样,另外还有珍巧坊的师傅们都是先供着咱们贾府的太太、奶奶们锻造打制的,用料实在不说,手艺也巧,样子更是能推陈出新,要是拿出卖,外面都争着抢着要呢。”可惜她哥哥好容易才考进去当了个学徒,但最少也要五年才能出师,又不敢朝外面招人,眼下自己家里的活计都忙不完呢,想买也没处买去。 王熙凤只知道姑妈王子灵开了个真味馆,山西有个博味楼,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别的生意? “还有什么吗?” “那可多了呢!”宁儿点着手指算着,“铜铁木器、衣衫鞋袜、玩具纱帐、各色瓷器、纸笔册印……对了,还有吃的!”一提到这个,没哪个贾府的丫头不双眼发光,“每逢过节的时候,珍宝坊那边就会暂停对外出售,而只向我们贾府的人开放各色小吃,有时候还会有大师傅们亲自上场呢。” “对呀对呀,上回我赶巧了不当值,吃了一份卤煮粉丝,实在是太好吃了!” “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冯家班的烤鱼啊,就是配的菜也好吃到想把舌头都吞下去呢。” “李盐家的片皮鸭也是一绝啊!要是有幸能抢到一只,我就能带回家里去了。” “你想得倒美,还一只!能抢到鸭脯就算是你极好运气了。” 王熙凤看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被说得馋了,“那不能直接点吗?” “奶奶,珍宝坊可没有点菜这一说,反正它每日东西就那么多,价钱不高,卖完就关门,怎么点呢?”福儿道。 “不能在府里点吗?”王熙风指着她已经打开,上面有画师细致描述的各样菜品,其中就有片皮鸭这道菜。 平儿顿了一下道,“您是可以点啊?” “现在能点吗?”王熙凤依稀记得刚才那小子说的是,戌时之前吧。 福儿笑道,“可以啊,哇,奶奶您真好,您点了,我们明日也就有口福了。”要是奶奶真的点了这道菜,那今日晚上她决定少吃一点儿。 “不能马上点吗?”王熙凤不解道,虽说要两个时辰,但今日还早啊。 “可是您要是马上点的话,就要另外给钱的。”宁儿提醒道,“今日点明日的菜,您要是加菜,就得另外出钱了。” 王熙凤并不在意,“没关系。” 丫头们也就马上去让小丫头传话,也是,这位新奶奶的嫁妆丰厚,哪里会在乎这五两银子。 王熙凤听着丫头们又说着府里的事儿,尝着那片皮鸭子真是不错吃,就看到贾琏突然回来了,她忙偏过头拿帕子擦着嘴,一面嗔道,“我的爷,您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快,给我包上两个,我正馋这个呢。”贾琏由着丫环给他净手,一面示意王熙凤给他也包一个。 “……我的爷,您还缺这一口?”王熙凤有些讶然,仍是给他拿出小面皮给他包。 “不要葱,多刷点酱儿,嗯,对,来喂我吃~”贾琏张口接了,满足得闭上眼嚼着,“就是这个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呵,嗳哟嗳哟,看您这样儿……”王熙凤便又亲手包了两个喂他,看他吃得高兴了,心里也跟蜜一样的甜,“早知道您爱吃,我多点一只……” 贾琏忙道,“不用不用,有一只解解馋就行了,你这一只,就是我一个多月的月例呢!” 那这鸭子挺贵的啊!王熙凤却道,“嗨,这值当什么,您想吃就让他们做呗。” “这可不行啊,我的奶奶。除非有客人来,这自己突然改菜单打牙祭的机会就两次,实在想吃记得点菜就是了。再说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让丫头们都下去,贾琏转身从柜子里把自己的月例匣子交给王熙凤,“真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没存下什么钱。” 王熙凤有些愣然得打开匣子,里面有十来个红封,成锭的银子大概有五十两,其余都是散碎银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加起来也许还没有她头上一件首饰值钱,但她就是觉得心里软得不像话,很想哭。 贾琏叹道,“还好之前压岁钱一直都没花,总能有个二三千两。”他看向妻子,“我会努力读书的,只要考上了秀才,我的月例也会跟珠大哥一样升至五十两。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吃什么都行!” 看来她加点的东西,他就没想过要用她的钱,王熙凤眨掉眼眶里的微微湿意,又包了一个多肉多酱得喂给他吃,她已经饱了。 这片皮鸭子,真的很好吃。 ————没有王夫人,送大家一些~ 这样的贾琏,大家喜欢吗? 第159章 蝴蝶 一时两人用毕, 福、宁抬着饭桌出去, 平、安捧上水跟帕子让他们漱口净手,收拾停当就出去在偏房用饭。她们当值的都是跟着主子的菜色, 只另外配米饭或者馒头。 凝安凝珠四喜春芍从一开始不习惯也渐渐知道从她们的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碗筷来用餐。想到当初, 真是两眼一摸黑,毕竟贾府的下人的规矩, 真的是跟王家的区别太大了。要不是渐渐知道大家都是一样的,最开始还以为是给她们这些新来的下马威呢。 “明儿就是初五了,你们四个记得把身份牌拿好,到时候孙妈妈会先收去替我们把月例都领回来。”剩下几张卷饼,大家一人分了一张吃着,平儿顺口提醒着她们。 宁儿道, “月例下来了,这个月我得买头油跟香皂了。” “你上个月不是才买了的吗?”福儿疑惑了下,接着笑着道, “我知道了, 你肯定是偷偷买了一份回家。” 四喜奇怪问道,“这东西还要自己买吗?” “对了,你们是新来的不知道,头两个月没月例,所以发给你们使, 等发了月例了,你们自己想用哪种,就得自己买了。”平儿道, 细细讲来,“主子的一应东西都是管着那样事的人去领,打比方说我跟安儿,奶奶用的各种香味的头油、发膏、发绳别针花钿等,牙粉牙膏还有毛巾香皂、精油,都得我们问过奶奶之后拿着用完的盒子去换领,特别是二太太专门送给家里主子们用的那些珍珠霜、嫩肤水,美颜膏……” “快别说这个了,听说之前尤大奶奶不想使,那天冯婆子也不知道烧了哪柱高香,尤大奶奶便赏了她一个修容霜,把她可美死了。”福儿伸出手比了个五字,“一转手,她足足卖了五十两呢。” “一盒子那个什么,值这么多钱?”王熙凤陪嫁来的四个丫头都吃惊极了。五十两啊!在金陵都能买上几亩上好的水田了! 安儿嘻嘻笑着,她的声音天生就带着细软,“那可是单支的,要是成套的更值钱呢,可咱们二太太硬是不赚这个钱,她每季也只就做那么一点儿,够自己家里人用就行了,偶尔材料多些多做了几样,能放得就放进福袋里,不能放得就看每月八号的百坊集上面有没有了。” “二太太为什么不做这个?”凝安心急问着,要是二太太看不上这钱,她小姐不,奶奶完全可以做嘛。如果她能告诉奶奶这个好门路,说不定就能当上二等丫头,免得只能当个三等。 宁儿已经吃毕,她拿出帕子擦着嘴收拾起自己的碗筷道,“你以为那些材料容易得呀,什么这花那花百蒸之后像榨油似的才能弄出来那么一丁点,还有好些上等的药材,哪一瓶的配方都是二太太跟张大夫以古方数十年来才研究成功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的功效,能美白去斑,消除皱纹……”她心里想着,要不然二太太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能看起来跟大姑娘像姐妹俩一样呢。 这有什么呢?只要能赚钱,多难得的材料反正花钱去买回来就是了,凝安没再吭声,暗自打定主意要私底下告诉奶奶。 王熙凤在一边看着贾琏先练了五篇大字跟五篇小楷,又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半臂稍长的长方白纸,右上方只有一行四个字,与人达巷。想来这必是今日先生留于他的功课,王熙凤悄悄将室内的蜡烛点上,也拿起一本诗集看了起来,未订亲之前,家里虽把她当成男儿一般的教养,却也没在这上面多教导,后来跟他订了亲,二舅舅二舅母一再交代母亲,一定要让她多学些诗文,可惜那时候她心还不在此,只认为凭着她的姿色家世,还有姑妈在,就算是目不识丁也能当家管事,三字经千字文是通识了,可学问就……看他这样用功,她就想着也多看看这类的书,免得以后他说什么,她倒还听不懂了。 她也是聪慧强记之人,过了一个多时辰,她把那薄薄的诗集都看完了,却见贾琏仍然未曾在卷上作答,却是一旁的稿纸上已经是写了好几页,想来并不满意,他眉头深锁着苦苦思索。 见丫头把百合莲子汤端到她这边,王熙凤便移步至桌前小声问道,“爷,若是一时想不出来,想吃点东西垫垫,说不定就能解出来了呢?” 贾琏被打断了思绪本有些恼,见是自己的妻子,便松下眉头,点头道,“也是,今日的宵夜是莲子汤吧。”他放下笔站起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你不知道,我们家的莲子汤有点不一样。” 王熙凤笑着跟他走着,“哪里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这莲子不一样啊,听说其它人家的莲子都是白色的,我们家的是红色的。”贾琏打开盅盖,先给她盛了一碗,“莲子补脾止泻、养心安神,特别是红莲子滋阴补血,最适宜女人服用了。你快尝尝。” 王熙凤拿青瓷勺舀进嘴里,入口甘甜顺滑,正想赞一声好却觉得一阵苦意,顿时让她皱起了眉头,“苦……” “哈哈哈,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家最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不去那莲子芯。”见娇妻被自己小小戏弄了一番,贾琏乐得歪在榻上,“这莲子芯有时候在夏天还专门泡来给我们喝呢,它也是好东西来的……奶奶,别打别打,我错了……” 贾琏被粉拳轻捶了几下后,两人又嬉闹着把那一盅莲子汤服食了。 “我的好奶奶,你出去散一散吧。”贾琏摸了一把王熙凤的腮边,看着她轻声道。 王熙凤一听就有些委屈,怎么他还赶她出去? “你呆在这里,我的功课今日只怕是完成不了了……”贾琏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可今日不完成,明日又有新的功课,这样我就没办法早点赶回来见你了……” 一听他这样说话,王熙凤哪里还气得起来,眨着眼飞了他两眼,便急忙朝着外面走着,“我去姑妈那里走走。” 贾琏一听却道,“那你多带点点心回来。” “呸,我才不给你带。”王熙凤轻啐道。 见奶奶出了屋门,福宁平安四个丫头早立在门口,王熙凤不由在心里满意得点点头,真不亏是贾家里调-教好的丫头,又知道分寸也知道本份。 “平儿安儿还有四喜跟我一道去二太太那边转转。” 福儿先应是,立马问道,“奶奶要走着去还是要坐车、坐轿?” 她才吃了东西,“走着去吧。” “平儿,你把灯带上。”福儿小声说着,这回来的时候天肯定黑了。 凝珠看着宁儿取了两盏极名贵的琉璃灯出来,交给平儿安儿人手一只。心中再次叹息贾家之富贵,原以为在金陵王家已经是了不得了,没成想这贾家更是了不得。 王熙凤也是心里敲鼓,这东西她当然认识,家里那盏母亲本来要陪嫁给她,哥哥知道了还不依呢,没成想她如今随便出门丫头手上就有两盏。 王熙凤来的时候,王桂枝正跟大姑娘及下了学的孩子们坐在花厅里由着四个画师们画像呢,除了其中一位是山西四艺楼跟着过来的,还有两位本身就是极善工笔做画的,又跟着元春一起研习了好一阵子的仿真画,更有一位洋人画师。 王桂枝一想着大姑娘要嫁出门了,就总想着要留下个什么纪念,没手机照相机,不还有画师嘛,就算是麻烦点也不怕。 “嗳哟哟,姑妈,您这是在干什么?” 王熙凤摇着一柄绢扇,一边爽声笑着一边走了过来,真是人未至语先达。 “熙凤你过来了,那就赶巧了。彩莹,你给我们琏大奶奶也扮上,一会儿给她也画上一幅。”王桂枝仍然端坐着,怕打扰了他们。如今他们好像还没有发展出速写这一说的,就算是西洋画,有时候也有点抽象夸张,不像是真人。当然不是他们还不够好,而是跟王桂枝想要的真实有区别,她哪里看得懂人家的意境与情感表现…… 王熙凤自然从善如流,真心感受了一番她没试过的护肤化妆。 好容易等他们画好大概的框架,王桂枝跟孩子们都不由得站起来扭扭腰跟脖子。 “母亲母亲,您说的故事里的那种,直接一拍就能把我们的样子拍下来的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来呀?”美玉要做一个趴在母亲腿上的姿式,又不想把母亲的腿压久了,可把她给累坏了。 王桂枝想了下,“大概要几百年吧。”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出现的照相机呢,好像工业革命就发明了,“也许一百多年就行。” “为什么要这么久?那些能做会飞的鸟儿,在水里自己就能跑的船,让姐姐也飞起来的师傅们也不可以吗?”宝玉问道。 …… 孩子们,谁让你们的妈妈根本不懂得那技术原理呢……她连个弹簧也没蝴蝶出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她改变的已经够多了呢~ 今天也算是早吧~好惊喜,今日的留言也比较多呢~开心~ 明天周末加更~晚安,明天见~ 第160章 差事 没拿回点心却拿回了自己一幅白描肖像, 王熙凤玩到丫环提醒她要下钥了才美滋滋得离开,看到贾琏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贾琏早已经洗漱完毕, 在床上拿了本书歪着,“太太那里好玩吧。” 不用个二字, 王熙凤已经明白他说的正是姑母,她把画捧到他跟前献宝道, “爷, 您看, 画的可像我了吧。这是……咱们家大姑娘画的。”差点儿又叫上表姐了。 “嗯,元春大姐姐这画技越发超然了, 只怕也只有她能画得这般传神。”贾琏把画拿到手上, “奶奶快去漱洗吧, 免得一会儿来妈妈们来查烛火看咱们这还亮着灯。”他朝她挤了挤眼睛, “还让母亲误会我们关系不谐。” 王熙凤抿了下嘴, 便有些害羞得去侧间沐浴, 说起来要说她最喜欢贾家的不是吃不是穿, 当然要除开床上那个人之外,贾府的方便之处真是太多了,几乎每个主人房里都有可以直接冲水的恭桶,一点儿异味都无,坐在上面别提有多自在舒服了。另外专设有可供沐浴的燥室, 换上木鞋之后,可以站着冲洗干净之后再在浴桶里浸泡,还有一顶在加了花瓣水跟精油下去时用的厚绢罩子, 之后要是没事,觉得哪里累了,还有张特制的美人榻可以躺在上面,有专人给自己按摩,一整套下来,她每回都觉得自己容光焕发。 一场欢好,两个小年轻都有些微喘,但精神头还好。 王熙凤往贾琏的怀里挤了挤,由着他的手在她身上动手动脚,“爷,你沐浴的时候,也会有丫环给你按摩吗?”她一想到贾琏光着身子躺在那里,有个女人对他上下其手,她就忍不住要生气。 “丫环?你们女人受力小才用丫环,我们爷们当然用男人。”贾琏感受着丰润、滑腻,仍然心猿意马。 原来是这样,王熙凤松了口气,一想到丫环,她有一点儿小为难,毕竟陪嫁丫头跟贾家派给她使的丫头,她暂时哪一个都不想割舍。 贾琏感觉到了便问,“怎么了?” 很自然王熙凤就开口道,“我自己有四个陪嫁丫头,可母亲分过来也有四个,但一等二等丫头的名额加起来不才六个吗?”她如今的日子过的挺好的,也不想跟贾家的规矩过不去,但要是把陪嫁丫头弄两个下去当小丫环,好像又有点对不起自己母亲的一片心意。她嫁的高门,母亲给她的嫁妆上是大费周章,能淘换不能淘换得都给了她,但毕竟她是外嫁女,王家的铺子产业田地她就一点儿没份。母亲私底下还给了她三万两压箱底的银子,告诉她以后就要靠自己,早早为贾家开枝散叶,她就能站稳了脚跟,又是长子嫡媳,到时候荣国府整个都是她的…… “这值得你想?”贾琏看她神思迷离,将她翻个儿压在身下亲吻,“我那里丫环名额空着呢,你只管放心使你的人就是。” 这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 翌日一早,王熙凤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不由惊叫一声,“你们怎么没叫醒我?”请安怎么办! 平儿安儿听到动静,赶紧上来挂帐服侍她。 “奶奶别急,太太服侍老太太今日一早就出门会友了,您不用过去请安。”平儿笑着道,“爷去上学了,交待我们等您自己睡醒。” 福儿宁儿捧着昨日王熙凤点的粥品小菜,还有一笼蟹黄汤包,“奶奶,这是二太太见今年的螃蟹多又新鲜大个儿,特意让厨房做给大家尝尝的。”王熙凤让四婢推着就来到榻前坐下,不知道加了什么,看起来像清水似的含在嘴里漱了口,便先舀了一勺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的鸡丝粥。 “奶奶,您尝着还行吗?厨房说今日用的鸡是两斤左右的珍珠鸡,正是不老不嫩的时候,只用了许些盐跟姜丝提味。” 王熙凤满意得点下头,“不错。”她又继续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汤包,宁儿跟着介绍着。 一餐用毕,她的头发也差不多梳好了,敷面化妆,又是一个美娇娥。 “奶奶,您是想看会书儿还是想弹琴画画?” “要不奶奶咱们去园子里走走吧,饭后百步走,活过九十九呢。” “不知道奶奶喜欢针线吗?我们去回事处领些料子回来玩?” “奶奶,您喜欢听戏唱曲讲书不?东府那边最近正排白娘子的戏呢,敬大老爷都喜欢看,珍大爷跟真味坊那些艺人们买下整年的约,天天不重样的演呢,奶奶去瞧瞧吧?” …… 看福宁平安站在王熙凤跟前,四喜凝安等插都插不进去,不免有些丧气。 王熙凤还真没想过怎么自己打发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嫁过来就快一个月了,更没成想贾府这玩乐项目还挺多的呢。看来跟贾府的丫环表示一下亲近还是很有好处的,眼下就需要她们在自己跟前胆子大一点儿,信息多她才不怕,以后也跟这样有话就直说,她心里知道如何分辨与处事,她也看到了自己陪嫁丫头的神态,这让本来想知道告诉她们仍然是二等丫头的念头给摁下。她们也需要适应贾府的环境,既然是嫁了进来,就要好好过好日子,人是不能总想着以前的。 “家里养着戏子吗?”王熙凤好奇问着,她想多看看书,暂时没打算去东府。她虽然见过尤氏,但她毕竟是新媳妇,去姑妈那里就算了,立刻跑到别房里去玩有点过于放纵了吧。 福儿见奶奶没想出去,就先跟宁儿一起收拾着床榻,这些内务都由她跟宁儿负责。 “没有。”平儿摇头回道,“打从先皇帝去世,家里就再也没买过一个戏子。但凡节庆要什么热闹,直接从真味馆那里叫人就是了。”她又笑着道,“好些人宁愿不要钱,也希望能进进咱们贾门,要是能得哪个主子的喜欢,说不定就能上真味馆表演呢。” …… 姑妈能把真味馆经营得这么厉害也真是能耐,王熙凤便追问着,“那家里的爷们有什么玩乐的吗?”她看贾琏已经是很好,但有时候也有点像大哥放纵玩乐时的样子。 “嗯?”平儿想了下才道,“我们也是才提上来的,主子的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她补充道,“奶奶您不如问爷吧。” 丫头居然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口紧还是别的,王熙凤心里记下这点,又问道,“刚才你说要去回事处领料子,这是为什么?” “回奶奶,这料子可不是您的份例,而是您跟爷成了亲,就算是一户,我们也就有了领料子做东西的资格。”安儿乐道,她早等着这一天呢,“在您同意之下,我们领这些料子回来做的玩意儿,除开您自己喜欢留下的,别的都可以拿到百坊集去售卖,到时候除开材料费,您二我们八。” 凝安瞪大了眼,“这钱也赚?”这也太小气了吧,奶奶要什么东西,难道还要记帐不成? 福儿心里微微不乐意,面上却不显,仍微笑着解释,“这些东西只能在大家都完成自己工作之后做,而且要是做的卖不出去,就不会再发给我们了。” 其实这也是在变相补贴媳妇吧,王熙凤却是这样想着。 贾家虽然家大业大,却没有随意浪费的规矩,就像贾琏,他自己都说了,十五岁之前,贾府的子女都是二两月例,成亲之后加为四两,像贾珠那样考中了秀子,每月就变成五十两。做了举子,会升为两百两。她一想到自己当时还傻傻的问,要是中了进士呢,贾琏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那就没有月例了,都要去当官了,还要每个月家里给月例吗? 男丁要靠自身的努力,若是陪嫁不丰厚的妇人只要愿意也能添个进项,何乐而不为呢?再说屋里没有闲人,也就不会随便出去乱转传闲话,使不着的东西也不用白堆着,简直是一举多得。怪不得父亲总说贾门厚积薄发,难得满意母亲的决定。 “那我们去看看吧。” 王熙凤站起身来,她也有些好奇,回事处是个什么地方。 元度盯着弟弟看了又看,看他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得继续看书,不由叹道,“看来弟弟你别的没长,这定性倒是长了。”他笑着道,“我也不卖关子,你的府邸建好了!” “真的!”这下元康哪里还看得进书,搓着手就想去看看。 元度一把拉住他,“我说你都已经两天看一回,回回从内务府陈大人那里过,明里暗里得催他,弄得他不得不给你连夜加紧开工修筑,说成了就是成了,内务府还敢骗你不成?” “那也得去看看啊,上回他们那亭子就修的不对,还有假山跟桥……再说没有十年以上的桃花像什么样子,上回我去看了,就给我种得那瘦瘦小小的,等它三年也开不了大片的花啊,还有……”元康让秦保给套着外袍,一边滔滔不绝得说着。 元度捂住耳朵,“我的弟,你是我亲弟不,你还是郡王爷不?”跟人家说那长舌妇似的,一提到他那府邸就巴巴巴个没完。 看着弟弟好像在往歪路上走,他不禁想着是不是最近父皇给他没派差事,让他太闲了? “要不我跟父皇提了一提,六部总得进一个吧,不然光是站在殿上听政也没啥用啊。”元度正色道。 “别别别,大哥,我的亲大哥,您可千万别跟父皇提。”元康真着急,万一父皇又派了他外任怎么办!他小媳妇玥玥可还在岳家呢,没娶过门呢!眼下什么事都没有娶媳妇重要,等到把他的小仙女玥玥娶到手之后,夫妻俩人同心协力,过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也许是三五年之后都有了小小玥玥,再看看父皇有没有差事可以派给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一个是闲不下来,一个是欲静不止啊~ 加更要晚一点儿,所以先把正常更新正常放送~ (不要我夸你们你们就不吭声了啊……我还是要留言的呀! 再ps问一句,有没有最近才看了我的文追下来的,我看留言的名字我都记得,难道全部都是老人? 第161章 方便 “那不是贾家的老封君吗?还是忠靖候有面子, 能把她给请来。” “人家怎么也是姓史的,自家子侄还能不给面子。” “比起贾家来, 如今史家……” “哎,别说出来啊, 怎么也说是坐在人家的椅子上呢。” “对对,还是姐姐你提醒得对。对了, 姐姐, 您说怎么这贾家老太太总带着长子媳妇出门, 她这也太偏心了吧。” “得了吧,人家不带着袭爵长媳出门那成什么样了, 又不是前些年……李夫人身子不好的时候。” “那姐姐您怎么没跟王夫人多交往交往。” “我倒是想, 可惜人家那时候不就怀孕了嘛, 龙凤胎没多久又生个大胖小子, 跟着又去了山西……我跟你说, 知道她的是不少, 除了王家太太冯夫人之外, 我估计没几个跟她私交好的。” “王夫人这脾气也有点怪哈,她是不是就忙着带孩子做生意?就没见过她宴请一下别人,开个赏花会什么的。” “你还别说,她可真是有点忙,你不想想人家大姑娘已经被皇后娘娘赐了婚, 别的不说吧,单这嫁妆就够她忙活的了,再说除了她大儿之外, 其它三个还小呢,这不看顾着能行嘛。”说话的又小声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她可是被自家男人的姨娘狠狠设计过一回的。” “也是啊,孩子是得看紧了。这只要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再照顾能宠得多厉害,你知道吗?那个胡家……” …… “其实我就是想要王夫人做的那些护肤品……你说,真是不让人相信都不行!你看看李夫人,再看看老太太,这贾家的女人都跟妖精似的,根本显不出年龄来……姐,你说李夫人,是有五十了是吧。” “怎么能骗你呢?你不想想王夫人后进的门,她都当了奶奶的人了,你说李夫人能不到五十了嘛。” “可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你瞧瞧她那气色,她那脂胭怎么就涂得那么好看,还有她跟老太太的首饰衣服款式真是别致,没想到把袖子微微收短加个窄边显得手腕真细啊,还能把镯子给露出来……” “你看得真,我就瞧她裙子去了,那裙子也不长啊,没拖地啊,也没瞧见什么绣花,怎么就觉得它在变色似的,怪好看的。” “这个你们几个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人家王夫人在山西挖来的失传艺人,人家老祖先就是专干织绢的,只传媳不传女,经历战乱,差点儿一家人都没了,好容易留下条根,让王夫人给找着了,为了织绢,甚至有阵子商会里发疯似的找蚕种,百来种蚕里选了一种金斑小玉蚕,这种蚕吐出来的丝啊,天生就特别细,还带着点金光。我看李夫人这条裙子定然就是这种蚕丝织出来的了。” “哇……” “贾家还有没成亲的男丁没有?” “就是啊,最好能成为王夫人的儿媳妇。” 那还怕没有美白祛斑的用?没有别致新颖的衣服首饰? “有倒是有,可惜人家最大的才五岁呢。” …… 护肤品会受到人追捧,但凡有一点儿在百坊集卖,肯定是马上会被抢购一空,百坊集的大小管事都提过好几次申请增加投放数量,但王桂枝一直没同意,一来前阵子她的风头真是太劲了!她得缓缓,毕竟不论啥时候,这小孩子跟女人的钱都好赚啊!别看贾家的洗衣皂跟香皂卖的都不便宜,可实诚生意不错。这些都是长期消耗品,上辈子她自己每个月要花多少都没个数,有阵子流行自制化妆品,女儿更是买了不少原材料回来捣古,做出来都是她用了……后来女儿去了外国更是不得了,总有朋友让她代购(当初还想过要是真老了跑不到了就做做这个行当呢,还能时常跟女儿联系。) 这时候当然也有化妆品,眉黛头油花钿胭脂润肤膏美颜霜等,只不过毕竟没有后世弄得那么细(也实诚些,都是便宜大碗),你随便在大街上问个妹子,单是口红的色号起码得有十八种吧…… 这个生意,算是这时代的人还没怎么行成系统的行业,王桂枝当然想搞,毕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就是勇士,通常也能赚到大钱。但她也实在要考虑风险,有时候生意不是难做,是做得大了,她自己真是心里没底,要像后世一句流行语怎么说来着,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那天她坐在静室里把脚趾都用上了,还没算完自己到底插手了多少个行业。它们互相联系着,就像是蜘蛛一圈又一圈结出来的网,能够捕捉到所有撞上来的苍蝇蚊子,却仍然抵挡不过有时候人的挥手一弹。 说实话,也是贾政突然被叫进宫里的时候,她更明显意识到自己确实走到了很高的地方,但也代表她站在了一个有危险性的位置。她毕竟得小心些,毕竟如今她也不再单是贾政内务当家夫人,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儿女。 你就说真味馆出了事她得不得管?博味楼虽然远在山西,她能不管?哪怕是山西拜月楼上月有妹子从上面摔下来把腿摔断了,这都有人报到她这里,那她管不管? 当然要管,特别是跟人才、诚信的事特别得注意,但是她能管得过来吗?而且这信息反馈还特别慢,又不能像现代似的,什么事见不了面,行啊,建个工作群,大家一起视频开个会?就算是有人隐瞒了,你起码也知道哪里有问题不是,哪病治哪儿。 如今这天长地远,她跟两眼一抹黑差不多了,只能任由他们自主发展,做大事、精神管控,还得有自己的稽查部门……所以急不得,一切还是得慢慢来。 事缓则圆。 王桂枝摸着宝玉的头,也许还是会喜欢调胭脂的家伙,我这行业可是给你留着呢。 “从这个月起,再减少一套焕颜青色,加补两百支润肤液吧。” 百坊集的大管事点头应下,在册上进行记录,反正他早被太太弄得没脾气了。谁让太太本事大,眼界高,对他来说火烧眉毛的事,在太太这里就是不着急。也对,这才是当家太太的本事呢,这货卖得再火再好,跟哪样货卖不出去,太太总是这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什么难事到了太太跟前立马就能被解决。 看大管事服帖,打从回来之后交锋几次有了成果,王桂枝开始示意他自己是在做饥渴营销,这生意她迟早要做的,而且是要在最低风险最高利润的时候做。 “这套焕颜青色,以后我会送给皇后娘娘。” 王桂枝说完这句话,就端茶送客了,这管事要是还听不明白,那就只好,换个大管事了。 有只脚上绑着信筒的白鸽子落在了架子上,咕咕咕得叫了起来。 王桂枝一看是它,便笑着让美玉去喂它,“我记得这回轮到美玉了吧。” “是!”美玉立马放下笔,就从彩云手里接过澄黄饱满的玉米粒摊在手心上喂它。 “大咕咕,今天是你过来了呢,小咕咕呢?你今天飞了多远啊,你穿过云的时候,翅膀会不会痛呢……”她说着童言童语,王桂枝示意彩霞去通知真正的主人。 宝玉跟圆圆渴望得看了两眼,想着已经轮过/明天就轮到,还是回过头继续做着功课。 元春一会儿就过来,大方得摸了摸鸽子的头,才从它腿上取下小信筒,里面塞着用白绢写就卷成的来信。 王桂枝摇头道,“再这样下去,我这绢多少都不够用啊。” “……母亲~”元春嗔了一句,有些害羞得把白绢收了起来。 “怎么?还不赶着去回信?”王桂枝可不想打扰小儿女谈恋爱,她是个老阿姨,只要差不多般配,她都是乐见其成的。本来她觉得贾琏跟王熙凤可能不太合适,这不还打脸了嘛,人家小两口过得挺不错的。当初想劝着珠儿就跟李纨过一辈子,儿子却不同意,她还以为要怎么样呢,如今看来也是好好的…… 这感情的事,她还是跟上辈子一样,该审查的就审查,该努力的努力吧。 元春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得好一会儿才道,“他,他就是问,我们什么时候方便,让他上门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  给留言的亲们爱的摸摸哒,明天我会给我记得的亲发发小红包~(哈哈哈,算是给勤劳的亲们一点点点小小小小的福利吧~) 元春成亲之后,会交代一下朝廷局势,这正文差不多就该结束了吧??? 顺便问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第162章 两广 这就想上门提亲了?怎么这么急?王桂枝心里真想一口回绝, 可她看着元春期待得小眼神, 还是没立马当面拒绝,只是说道,“我知道了。可这日子, 我可不敢马上就回复你。得等你父亲回来,我问问他, 还要先回明了老太太, 你先去给他回信吧。” 元春一想也是,害羞着回屋去回信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王桂枝有点心酸着想着,再转念一想, 这还不是自己弄得嘛……得, 真是生儿一日, 常忧九十九啊。 “母亲,您不希望大姐姐出嫁吗?”美玉抱着鸽子,看到母亲望着姐姐离开轻轻叹了口气, 不免问道。 这话怎么说呢, 王桂枝没因为她是小孩子就随便应付她,摸着她的头道, “我是舍不得你大姐姐,又盼着她过的好,又担心她在别人家里过的不自在……” 美玉有些懵懵懂懂,她毕竟还小,但她有自己的聪明, 她就巴在王桂枝身前道,“那以后我不嫁到别人家去,我就呆在家里,一直陪着母亲。” “嗳哟哟,我的好乖乖。”王桂枝一听她这话,已经是心甜如蜜了,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两口。 圆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母亲亲姐姐,立马丢下笔就跑过来,“我也亲,我也要亲,母亲也亲亲我。” “好好好,我的大小宝贝们哟。”王桂枝偏过头,在圆圆的脸上也印上两个鲜明的唇印,见宝玉在那边呆呆笑看着,也把他拉过来亲了两下,母子们笑闹了一场,但王桂枝一边让彩云彩霞捧水来给他们洗面,一边交待着,“这个亲亲呢,只可以跟母亲玩。你们的小脸小手,别人都是不许碰的,知道吗?” 宝玉是哥哥,一向在三个人里面排第一个,他净了面,正由王桂枝给他擦润肤油,便问,“那我们亲别人行吗?” “那也不行的噢。”王桂枝帮他揉开,温柔道,“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亲亲。” 圆圆急慌慌赶在美玉前头洗了就跳过来,也让母亲给他擦脸,“哪两个人?” “一个是母亲,一个就是你们的妻子呀。” “什么是妻子?”圆圆接着问。 美玉过来,也抬起下巴站在王桂枝跟前,先是白了一眼圆圆,“小傻瓜,妻子就是父亲跟母亲的时候,母亲就是妻子啊。” “母亲就是妻子啊,那母亲是一个人啊。”圆圆不服气。 “你怎么就不懂,母亲对我们来说是母亲,可对父亲来说,就是妻子呀。”美玉点了点圆圆的额头,“你忘了老师教你的吗?” “……呜呜,姐姐欺负我……”圆圆一下子被戳痛了,扁了扁嘴就要哭。 圆圆奶娘见状就要上前去哄,不料王桂枝一眼扫过来,她只得站住不敢再动。她可不敢违背太太一点儿意思,在贾府当奶娘,就别想仗着给小主子们喂过一口奶就张狂,谁不知道珠大爷跟大姑娘的奶娘是怎么被撵走的。 这么小的娃儿,太太可是一点儿也不惯着,天天都要早起念书,虽说比正经大爷们要早下学,可也是真真辛苦。她自己的孩子,六岁多了,也还要有人帮着穿衣服,明明有她们这些人服侍着,可太太却教小主子他们自己穿……还记得当初小爷才两岁,二爷二姑娘也才三岁,太太就宁愿专门让木匠做椅子,让人做围嘴,也要让他们自己吃。就连大小解,太太都要教他们自己去…… 奶娘就一走神,再回神一看,小爷早没哭样,又跟哥哥姐姐亲亲热热坐在一起吃起了点心。 王桂枝提前给宝玉打了个预防针,料想应该不会有去吃丫环们嘴上胭脂的事了,又觉着了了一件事,心情很好得吩咐三小只,“咱们老祖宗下个月过生辰了,你们这回想怎么祝福老太太呀?快去想想啊。”这事让他们自己商量着,反正不论做什么,她看老太太也是乐意接受的。 又把他们的奶娘叫到跟前,“宝玉美玉圆圆一天天开始长大了,如何行事规矩,先生会教。但私底下,你们都警醒着些。以前珠儿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个小丫头本来没那些心思,却让自己的亲娘挑唆着故意跟小爷们交好,想着日后能凭着感情,不说能成为爷们屋里的大丫头,还能想着当上姨娘之类的。”王桂枝脸色一凝,眼风扫过她们,“我就先把话撂在这儿,这样的人,我是半点儿也容不下的,要是让我知道,我就连她一家大小上下连宗三房都送出去,我家里可养不下这样的人。听明白了吗?” 奶娘们颤颤兢兢,不敢不应,“知道了,太太。” “他们都是吃着你们的奶长大的,我也愿意给你们一份体面,但要是连丫头小子们都看不住……哼,那可就是你们的失职!” 孩子们还太小,她说的深了,他们听不懂,还不如直接告诉一直在他们身边照顾的奶娘,她们这种贴身保姆,要想领终生工资,就得帮她做好这样的防范工作。毕竟她身上也有别的事,不可能眼不敢错得时时盯着他们。 “太太,不敢!” “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主子,看着丫头们。” 听到奶娘下了保证,王桂枝这才点下头,“小孩子跑跳哭笑都正常,你们不用显得太小心,他们又不是瓷娃娃,就算摔倒了,也让他们自己爬起来,知道吗?” “知道了,太太。” “嗯,你们去吧。” “是。” 王桂枝接过彩云捧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看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着道,“你徒弟还没带出来?实在不行就换个人吧,总不能等到你要生了还要操心我这里的事儿。只要听话肯干就行,不还有彩霞彩莹她们吗?” 彩云早已经历练过来,她那些事还用得着告诉太太?她嗨了一声,“我还巴不得在太太这里呢,您这里吃的最好不说,时常说话也让人听着舒心,比起在我家里窝着要好多了。” “你呀,也是,经常活动活动也不算是坏事。张大夫那里去看过了吗?”王桂枝对身边的人还是很照顾的,她这四个丫环都挺能干的,个个都是有着自己擅长方面的私人助理。 “瞧过了,张大夫说我好着呢。”彩云笑着再把手里的账本拿给太太瞧,“其实金钏儿玉钏儿都还行,下个月我就先带在身边,让她干着我在一边瞧着。” 听见金钏儿这个名字,王桂枝还愣了一下,“金钏儿?” 看太太不知道,彩霞忙解释道,“金钏儿眼玉钏儿是两姐妹,那时候府上缺人手,虽说两个年龄小了点,倒还算听话懂事,就一起进了府当丫头。这名字是老太太取的。” 怪不得,王桂枝点了下头,老太太那里原来的依人媚人等四个丫头都嫁了,后来丫头的名字就再也没有像那样微有些轻浮其实寓意极好的了。她们原本应该是预备着给贾赦贾政的,但贾赦那里,好像他五十之后,李夫人才停了每年给他买漂亮丫头,贾政嘛……说起来,就连周姨娘赵姨娘,她都很久没有见过似的。除了刚回到这边的时候,她们来请过安,之后她忙东忙西,总也想不起来她们。 彩云便道,“太太可是不喜欢这名字?那太太改一个就是了。” “这倒不用,我只是以为都跟你们一样彩字打头呢。”王桂枝没有随便给别人改名字的爱好,再说有个金钏儿在跟前也好,时刻提醒着她要注意分寸。 手头上的工作要紧,“再把第十五册 ,拿来我细看看。” “是。” 到底是京都,比起在山西来,好些事都更容易办。对完这季的账,王桂枝溜到静室里躲着来个自我拉伸,蹦蹦跳跳出了一大身汗,晚上再沐浴泡澡按摩推拿一条龙,躺在床上才觉得自己开始回血了。 她想着元春问的日子,好容易等着贾政回来,没想他却先给她扔了一个大雷。 “我可能要去两广当巡抚了。” 什么? 王桂枝跪坐起身,“你不是说你得在京里蛰伏一段时间吗?还跟我说皇上罚你还是为了你好?可怎么又突然当上了巡抚?还是两广!两广熟,天下足,这是多大的利润?你知道不知道?这不是又把你架在火上烤了吗?” 贾政忙摁住她,“是湖广熟,天下足。”他抱住夫人,顺着后背抚摸着,安抚着她的情绪,“不是我派去当湖广总督,而是两广……” “什么?又让你当个二把刀?”王桂枝更加气愤了,“这皇上也太过份了,上回替他儿子挣了脸面,这回又是哪个?不是又要帮别人擦屁股吧,广东那么富都让玩崩了?太过分了,太过份了!把我女儿赔进去还不算?如今又要把你……” 贾政本来也想到夫人会有些情绪不平,但没想到她的思路却跟他太不一样了,他疑惑着,“广东富?” “广东广西都是岭南一代,是蛮夷荒蛮之地啊?”前朝的发配流放之地,怎么夫人还认为那里很富饶? 王桂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有点尴尬了。 哈哈哈~ 广东多好啊,非常先进呢,笑眯眯眼。 ps:你们点的番外已经有十个了……保守估计一个怎么也要一万字,就又是十万字啊……那那可不可以减少一点点呢,毕竟看文是要花钱的啊,宝宝们!正色脸~~ 第163章 不依 贾政看着王桂枝, 是不是夫人一时生气说错了话? 他温柔道, “初皇帝沿袭前朝设立两广总督,驻广州、兼辖广西,后虽然又变革过分为广西、广东, 总会都仍然是两广兼挑,两广巡抚也是如此。”他解释着, “总督为军, 巡抚为文,虽说名分是在其职位之下,但总的来说,我行事与他无碍, 完全可以通力合作。而且啊夫人呐。两广在八个行区确实不是最差, 比起云贵陕甘等地区也算是稍好一点, 但也不算是什么富贵之地,你怎么说,富呢?富在何处?”难道夫人不止在广西养蛇与山寨有联系, 广东也有了联络的大商人吗? 嗯, 什么……广东不富!开什么玩笑呢?王桂枝想着与广东一个关口相邻的香港,不远处的澳门, 摆个围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的大广东,居然有人跟她说,广东不富? 她明明记得,当初去广东游玩,导游小姐介绍了很多广东的历史名人古迹等, 像是南越国,海上丝绸之路啥的。她虽然没有记全,但广东不是自由开放、面海而生,舟揖相配,水路通畅、民风自怡的好地方吗?再说广京高速谁没跑过……等等,如今这还不没航运、铁路嘛。王桂枝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记忆里的,发达方便繁荣的,繁花似锦的广东,此时,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广东。应该这样说吧,此时的广东广州府,潮州府肇庆府等等,加起来,只被作为湖广的附加附属。虽然地大物博,但是环境恶劣,听听贾政张口就来的,“夫人,两广崎岖岭表,沼泽瘴气,密林水泽,台风肆虐,兽猛毒深。向来就是官员们认为繁、疲、难的羁縻之地。另外……” 看来贾政也算是北方人,有点看不起的南方岭南地区?也是,如今广东根本没达到她所知道的后世发达地区的模样。但是,不就是发展海外市场吗?不就是开展洋务运动吗?王桂枝突然想着,跑到广东去也挺好的呀,这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吗?到时候这中国呆不下去,她也学新加坡的国家一样,直接把家族弄上往外面一跑?说不定还能称霸称王呢,就是不知道贾政愿意不愿意……等等,这个问题还是暂时不用去想了,毕竟贾家跟她已经在本朝牵扯太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努力在本土经营嘛,故土难离啊。 可她的心里仍然非常非常的不爽,这皇帝是怎么搞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广东这样的话,广西肯定更加不堪,上回山西如此,这回又要如此?人家都说打一巴掌,还给个甜枣呢,他这是给个巴掌再赏一个巴掌,打完左脸还要打右脸呀。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还有,那小子居然还想提亲,想的美,不拖个他一两年,她王桂枝的姓就倒过来写。欺负人还上瘾了不是! 贾政说了好半天,见夫人腮帮子跟还跟孩子们生气一样鼓鼓的,忍不住亲了两下,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酸甜的,“好啦,好啦,夫人。我知道你这是为我担心,但是,再过不久圣旨一下来,我们还是,要照圣上的话去办。我们……” “我们可不能这样就算了啊!是,君子一言,四马难追,圣上之语,无可更改。道理我懂,可是话,可不是这么说。那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呢,你也不能太老实了。皇上上回才把咱们家架在火上烤,又是让我们做表率还欠银的,又是让你去全国第一大亏空的山西追补亏空,三年之内还必须得完成了。可好容易咱们完成了吧,那桃子也是他儿子摘了,得,没咱们什么事儿。这回又想把咱们弄到两广去,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坐马车得七十天,坐船还得九十天,比去山西还远呢!”看她说的贾政怕是脸上挂不住,她微放低点语调,“反正,不能就这样就算了……总得,哭两声叫叫委屈啊,不然圣上总是这样搞,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回回都是这样,送上去给别人挡枪吗?哦,我们吃苦受累栽树在前,人家庇荫享福在后,我可没有这么高,没那么崇高的情怀,只想可以说无私奉献为大家。” 这明明白白的小女人情态,贾政还能拿她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还能抗旨不成,我说夫人,你就当是为了我。” 王桂枝立马接口道,“是为了你呀,就是为了你,才不能让你光是不能看着呀。”她笑眯眯地,“别的不说,我现在就有件事可以稍微的试一下,也是告诉告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我们也是有小脾气的。”王桂枝得意地笑了笑。 贾政愣了一下,有些小心地问着,“夫人,你说的是什么事啊?”一想到夫人的如意会,他也有点心惊,毕竟他可是亲眼看到她核定的生丝价格,居然跟朝廷上报的生丝价格完全一致。难道她想以此来憾动朝廷? “哼,你怕什么,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还真跟皇上对着干啊。不就是咱们女儿的婚事吗?” 王桂枝面上微微一笑,心底却是冷冷的。总归怎么样都好,反正,在没拿到相应的福利政策及好处之前,别想着她把女儿嫁到他家去,真是的过分的很,不想当个好公公就算了,还想把自己的亲家总是送去挡刀。刚才听贾政那么一说,八大总督里面,两广总督虽说,并不是排在最末的,但也是倒数第三名好不好?但真没想到居然连四川也排在后面,居然是第四。 “为什么四川蜀地不是前三?没理由啊,那里不是著名的盐地吗?” 好在夫人还是有分寸的,贾政提高的心微微放下一些,“有句话叫,天下未乱蜀地乱,天下已治蜀地治。” 可她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四川人那么牛呢?在她的印象里,只有东北的那叫才牛气,不是据说连多看两眼都会被打吗? “噢,那先且不管蜀地。咱们还是说说元春的婚期吧,虽然说皇后娘娘指婚,我们当然要认,可这婚亲能往后拖拖吧?” 贾政努力分析着。 王桂枝在一边敲边鼓,“我觉得能行。怎么不行呢?反正早晚是要嫁,那就晚一点点嫁嘛。我们也没有要威胁的意思,总不能老是等着皇上想起我们来,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啊?这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现在,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连女儿都要嫁给他儿子了,不说别的,要办事儿,怎么也得给点甜头吧,不然的话谁还愿意去干那苦差累差啊?你那么老实听话,光像只老牛似的,勤勤恳恳办实事,到时候又被人摘了桃子!你不知道山西那边怎么掀你的老底的啊,我的幼学都快办不下去了!这回要还是这样,那还不如我们趁早不干休息。你得准备,先画出一个合适的价码,大家先坐下来谈好了,再做生意……” “我的夫人啊,这可不是做生意啊,我们……”贾政无奈着。 “等等等,停停停,你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是不懂得政治的,那些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想懂。不过呢,我知道你当官是想着为民做主,我跟着你去呢也想着,让那地方富裕起来呀,你说是不是?”王桂枝巴在他身上,摸着他的喉结软声道,“在山西,我们不就是配合得很好吗?夫君~” 看来是一定要听她的话了,反正她就是舍不得女儿嘛……当然她舍不是得他就是了。 “夫人说的是。”贾政无奈道,接着抱住她往里面滚去,“既然如此,我们歇息吧。” 床帐轻摇,一夜微颤。 翌日,王桂枝觉得自己鼻塞喉咙痛,就让彩云给自己戴了顶风帽,让李纨元春带着弟弟妹妹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说自己身体不适。 贾母见一向不早不晚的二儿媳没过来,领头的是大孙媳妇跟大姑娘,“孩子们都先去学里吧。”先让孩子们去读书是正经,几日前去史家赴宴,湘云小丫头就带了去,忠靖候便留下了她。可她身边除了也要去小班的,又有了小重孙子兰哥儿,跟小外孙坤儿,总无落空过。(王桂枝曾开玩笑说,贾珠贾琏贾蓉上的是大班,而贾琮宝玉美玉圆圆黛玉湘云上的是小班,却也贴切。 她问着李纨,“你家太太可是不舒服?”要说孝顺本份,贾母还是觉着二儿媳好,毕竟有着好些年一起同居同住的情份。 “是,太太早上起来头略有些沉重,怕是变季有些感染了风寒,让孙媳来告诉您老一声,她也没什么大碍,服了家里常备下的通风散已经舒服多了,就是没精神,想着多歪会子,等她一好就来给您请安。”李纨笑着回说。 “让她多重保养。”贾母吩咐着几句,见李夫人枯坐着,就放她先走,“把你儿媳妇也留下,你忙去吧。” 李夫人确实是有好些事等着处理,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许是精力不济,前几日居然错了两单账目,她心里急着回去看看,这到底是下人要蒙蔽她,还是不小心算错了,“那老太太,我先去了。” “嗯。”贾母摆了摆手。 看着屋里两个孙媳妇,还有元春,都是跟二儿媳亲的,便笑着道,“我老了,行动不方便,再说要是过去了,还要她起来迎我,不若凤儿你替我去瞧瞧你姑母,就说老太太念着她呢。”子女孝顺,她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不给人家体面,要是说病了,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显得她刻薄了。 王熙凤站起来应是,“孙媳妇记下了。” “你们也去吧。” 贾母歪在榻上养了会神,见鸳鸯捧着热茶过来,笑着说,“今儿极难得,老太太这里能清净一下子。” 一听她这样说,想想竟然也是,“他们都上学去了,兰儿坤儿没过来,湘云不在,我这里确实安静。”贾母笑着点了下头,“我也安生偷点闲。”她想到王桂枝,“你说二太太是不是也是……” 鸳鸯心里想着,老太太只怕是担心二太太,又怕过于关心,又让当家的大太太心里不自在,便道,“我瞧二太太也是想躲躲清闲。”她拿起碧玉珠推给贾母推面,“您是老祖宗,旁人一般不敢打扰您,二太太就不同了,多少人追着找她呢,什么水啊霜啊,书啊绢啊的……要先扯三攀四聊东聊西不说,这东西她是给还是不给呢。” “她可不敢给。”贾母闭着眼享受,笑道,“她那东西有多少啊,我也是知道的。家里上上下下一供用,没剩下多少,这要是给了这家,给不给那家呢?要论攀亲带故,咱们贾府都不知道有多少门子亲戚呢。” “可不是嘛,所以太太这不就躲了,我看您啊,也别拆穿了。”鸳鸯续着道。 “我心里明白。”贾母想着,人红事非多,二儿媳她能坚守本心,已算难得了,装装病躲躲风头不错,可就怕有心人啊,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这几年虽然不管事了,可她要想听到什么消息,总能听到。 第164章 变幻 头一个她比较担心的倒不是时常来贾家打打秋风的李家, 皇上不也有三门子穷亲戚, 反正大儿媳妇应该有分寸,自己能应付着,她也就当不知道这事儿。而是东府里的贾珍, 最近外边有些个闲言碎语,说是秦邦业收养的那个女儿, 其实是他的种!那秦香玉根本就应该是贾香玉! 贾母心里清楚得很,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但贾珍本来的名声就够不好的了,谣言捂是捂不住的,可要是越传越烈, 信者偏信的话, 那带来的后果也是极严重的。这可不像是去什么大院私宅里找找优伶戏子寻乐子了, 也不是喜欢玩玩女人,而是恶意玩弄未婚大姑娘的感情,调戏良家女子, 甚至连孩子都要抛弃, 这已经不是一个男人也许有点好色的事,而是在说贾家的下任族长人品有极大的问题了。 如今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有, 可没听说哪个人这样负心薄性的,这要不快点解决,贾珍说不定就会连累起珠儿、琏儿跟家里的小子们,至于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这把年龄了, 一个也是要善加保养,一个在朝为官,更要注意这清白名声。 她心里翻江倒海怎么也安定不下来,便张开眼,悄声吩咐着鸳鸯,“你让人准备轿子,趁着这个时候有空,带我去东府。” “是的,老太太。”鸳鸯立马出去安排,同样吩咐荣庆堂里的其它人不许声张,“你们是知道贾家的规矩的,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许往外漏。” “知道了,鸳鸯姐姐。”一干子女孩子都笑着应下。 贾珍贾敬一知道贾母过来了,忙往出门去迎,“老太太,您怎么过来了?有事您吩咐着就是啊!何必劳动您呢。” “我啊……唉……”贾母只坐下没说话,贾敬便让其它人都出去,单留下他跟儿子在跟前亲自服侍着。 贾敬弓身站着,心里也是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事,把贾母这尊大佛给请出来了。珍儿最近没出去惹祸啊?这不是他们父俩如今日日园子里听着书唱着戏,除了抄抄太上感应篇,加紧了广西那边山寨的往来,打理宁国府的事务……尤氏带着小孙女漂亮可爱,时常领着去玩,代他们去西府里孝敬,也没听说西府那边有什么事呀? “你们难道真不知道?”贾母看两人好像都不明白,开门见山道,“我都听说了,真味馆的小二们都滑得跟油似的,能不告诉你们。” 贾珍一听反应过来,忙赔笑解释道,“老太太,这事不就这么一说嘛,谁也知道,这肯定不可能。我跟那个姓秦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没关系?她不是你曾经的续娶对象吗?”贾母冷笑着,事情已经出了,光想着撇清能行吗? “可是,她不是把我给拒绝了嘛,人家说自己有心上人了……我又不是非她不可,跟着就娶了尤氏,说我跟她还有牵连,这简直是有人在胡扯!”贾珍委屈极了,他冤啊! 贾母道,“就是有人在胡说,难道你就放任不管了?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还不都是你这个孽障,素来不干好事,人家就要把狗盆子扣在你头上,臭上加臭!哼!”贾敬虽不知道这事,但如今知道了,先是呵斥了贾珍,跟着又问贾母,“那老太太可是有了主意?” “我便是过来与你们商量的这件事的,这要是处理得不好,蓉哥儿只怕也难找媳妇。”毕竟哪个心疼女儿的人家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贾珍这个“火坑”里面推?贾母也为着将要出嫁的元春,女儿家的名声更是顶顶重要,若贾珍这污名做实了,万一影响到她怎么办? 贾敬到底决断,立马道,“不如让蓉儿娶了她,正大光明的做了亲家,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也掀不起风浪了。”这只要一看贾家这态度,就摆明了秦家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是贾珍的,要不然岂不是兄妹**,有违纲常? “这怎么能行呢,这太委屈蓉儿了!”贾珍叫道。 贾敬却是觉得如此正好,“早就让你修身养性,你从来不听,为父也不是没打骂过你,但只要有些狐朋狗党在你耳边一唤,你那浪荡之心就又起来了。你看看,就算是你今日悔过,之前行下的恶行仍然要报在我们自己人身上。” 怕他们吵起来,贾母便道,“……你们先别忙,我也回去好好想想办法。”说不定还要去问问二儿媳,她见多识广,不定知道哪个能人就有办法。 “那就有劳/多谢老太太了。” 父子两人忙作揖道。 而此时王桂枝已经把有意想拖延一阵子她跟元康婚期的事,在李纨跟王熙凤都走之后告诉了元春。 “不是母亲有意为难,而是皇上虽是帝王,但他也是**凡胎是个普通人,同样有七情六欲跟自己的脾性。你就算真嫁了过去,虽是臣子也是儿媳,若是不知道他的章法,只怕之后更要为难。人家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丑话在前就是如此。”王桂枝坦言告诉元春,“他是君父,别人不知如何,但如果总是这样对我们,对于我跟你父亲而言,那这个君父就有点太过于翻脸无情,他行事要是捉摸不定,我们根本难以做为,办起事来也要束手束脚。要知道君臣之间,最为珍贵的东西不是别的,唯有信任而已。” 元春认真听着,“母亲说的是。” “这也不是利用你去传话,而是有些事,摊开来讲的话是可以,就跟你我之样这般,可以直接对话。皇上,又毕竟是皇上,我们也不想惹怒他,到时候连累家人。”王桂枝歪着,如果贾政跟皇上有她跟女儿六分之一的感情,也能跑到他跟前去当面跳脚摆明了要条件了。 “嗯,我知道了,母亲。我知道怎么跟他说的。”元春点点头,因为将要嫁人的关系,母亲行事的时候更加没有避开自己,反而是让她多听多看多想,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她。她到时候成为仪郡王妃,一样也要当家主事,御人谋术。母亲还说过一句话,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可能她没有母亲那么厉害,但是她也会努力的。 没等王桂枝真的歇上一会子,鸳鸯拿了几样东西过来,闲说了几句之后也打开正题,将贾珍之事从头到尾说明了,“……就是这样,老太太叫我过来,请太太帮忙拿个主意。” …… 这都是什么破烂事儿?到底是谁总是针对贾家过不去啊?王桂枝虽然苦恼,却也明白,这世上恨她的也不少呢,就是银子也还有人讨厌呢,可何况,他们贾家起来了,定然就会打压到一些别的人吧,这跟什么定律是一样来着? 但要让秦可卿嫁给贾蓉,万一又出现天香楼事件怎么办? 她犹豫着道,“不若让珍大爷放出话去,就说他只是想着旧人之美仪容,若是秦家愿意,可讨为妾室?” 鸳鸯睁大了眼,太太真是有急智!这主意真好,珍大爷这话一说,摆明了不可能是他的女儿,不然怎么讨为妾室。而秦家只要不想跟贾府沾着关系,自然会‘断然拒绝’,‘怒而斥之’,这样秦家的名声也保住了,而爱美色的名头嘛……反正珍大爷早就背上了,也不差这么一回。 “太太说的极是,奴婢这就回去。”鸳鸯告辞蹲福,见太太点了头,立马就小跑回去告诉贾母,果然听着连连点头,又赶紧去告诉贾敬贾珍。 鸳鸯一走,外面听差的以为太太醒了能回事了,马上又让彩霞把拜贴请贴一大摞给送进去。 “彩霞姑娘,这是按照太太之间的吩咐,二门上已经筛选过的,还请姑娘请太太瞧瞧。”最近贴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们都怕哪张贴子是正事给担误了,到时候连坐起来谁受得了。别看这些都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上面什么锦乡候夫人、寿山伯夫人、北静王府什么的等等,随便挑一个出来名头都极大。就连门子都不敢收礼了,实在是太烫手。 彩霞想着太太根本一阵儿都没歇呢,但这一大匣子,她只好捧着进来拿给太太看。 …… 王桂枝按住眉心,这都什么呀,她成了什么重要国家领导人吗? “你给我一张张念吧。”但这些也不好不处理,干脆真装病算了?不然这一天天的,正事也没法干了!她歪在迎枕上,耳朵听着,心里却想着怎么打开广东的航路,到时候以广东带广西,以商养农,以农展商,把国际市场由中国出品纺织品大头的头名继续保持下去。 唉,一天天的,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当时导游小姐说的东南航海路线是怎么来的?从哪里到哪里? 彩霞念完了一张贴子,见太太根本没回应,又小声问道,“太太,您去吗?” “去哪儿?” “…刚才宁安候夫人问您,去不去她家园子里赏桂花。” “不去不去,桂花小小的不就是香气重嘛,有什么好赏的,说我病了,让笔贴处回个贴子。”王桂枝摆着道,“下一封。” 彩霞就把这写的花团锦簇的贴子放到一边,“……如斯情态,如感万物,但凡……”这是写的比较抒情的。 “说人话……。”王桂枝哪里有心思再分解文言文。 “这位太太说之前见过您一面,就觉着您…好,想来跟您当面说话。”彩霞被王桂枝看了一眼,再次节省掉赞美之词,以自己的最大努力简洁道。 王桂枝想了想这人是谁,一点儿印象也没有,pass,“说我病了。” “都太太想请您一起参加候夫人的茶会。” “不去,我病了。” “这是贾府八房的姑婆,她想要让孙子进贾家的家学。” “进啊,姓贾的不是都能进吗?” “她孙子才四岁,不够年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让她再带两年孙子。” “……她想进的是咱们荣国府的幼学,她说愿意出钱扩书院添书器书具。” 王桂枝笑了,“啧,这人真是,我山西的幼学被人抢生源好像快要办不下去了,我在家里开个幼学又还有人主动来送钱?”这都是什么事啊!闹着好玩啊? 元康看了元春写的第二封信,整个人都傻了。 前一封两人都互许终身情意绵绵了,怎么没过一个时辰,就能变卦呢? 怎么真的能跟大哥说的一样,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说变就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送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掉收藏。 为啥呐?我难道不应该更新吗?不应该加更吗??? 第165章 称病 元度见弟弟一反常态, 连以往上朝时的笑脸都没有了, 不免下了朝就与弟弟靠拢,拍着他的肩膀问道,“这是怎么了?跟被雨淋的小雀鸟似的。”元康才不想说话, 一想到玥玥说再也不想跟他通信,今早鸽子回来却是什么都没有, 他心都凉了一半, 哪里还有心思跟大哥开玩笑? “躲开!”为什么不给他回信?好端端地要闹这样,就是跟他生气总有个理由啊,凭白无故的,让他好生煎熬, 昨个儿一夜都没睡好, 全是她冷面含霜的冷言冷语。 “这是怎么了这是?”被推开的元度拉住秦保, “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跟谁生气呢这是?”弟弟年龄跟他相差得太大,元度经常是亦兄亦父。 秦保也替主子着急呢,他小声道, “郡王爷, 您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之前一直跟主子谈的好好的,昨个儿猛然就翻了脸,连信也不回了……爷心里又难过又闹不明白,正难受呢?” “谁?贾家大姑娘?” “还能是别人?就是她,还让主子把她送的荷包香袋都剪了烧了, 嗳哟哟,闹得可凶了。”秦保还是头一回见主子那模样呢,他都心疼死了,“郡王爷,您说这女人怎么回事?前儿还好好的,跟主子联诗作对,还画了幅主子的肖像给他,让他自己填色呢,转过来还没十个时辰呢,就,就说什么于礼不合,以后相敬如宾。这不是故意玩弄人嘛。” 元度一听这立马就生气,“好个贾家,竟敢这样作弄我弟弟?哼,我看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看我……” “哎哎哎,别啊,郡王爷,您就给出个主意,或是好好帮咱们爷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是。别说小的妄称大说您,而是您要是对贾家大姑娘做点什么,那难受的不还是我家爷啊。”秦保赶紧道。 这也是,人家小俩口要是耍花枪,他还能插手?元度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去,好好照顾他。” “是,郡王爷。”秦保小跑着追上元康,还赶紧扶了他一下,不然连门槛都忘了要跨。 改了年号为延载的皇上正在批复奏折,听见大皇子元度进来,头也没抬着道,“山西那里闹出事了,朕要派你弟弟去,你母后不让,说让你去,你怎么看啊。” 元度直身揖手道,“儿臣愿往。”他跟弟弟都推算过,按照那山西巡抚那样闹法,就算一时能糊弄过去,也是蒙不了多久的,果然父皇就知道了。 “你倒是义气。”延载帝放下朱笔,走到案台前,“你过来。” “是。” 延载帝在铺设好的疆域地图上指了指山西,“那你就去吧。你这趟去,要办三件事,一是赶紧平息学院士子的怨气,免得他们成日里拼命给朕上折子。” 想到父皇给自己定下折子看完才会歇息的规矩,定然是这多到让他都有点受不了了,元度忍住笑,立马应是。 “二,替朕问问那艾世经,不是说风虎云龙、盐梅相成吗?怎么把大好局面弄成这样的?不但民怨沸起,就连他的多数下官都有意见。”延载帝轻轻摇了摇头,当初他试过艾世经的学问,与贾政的策论更上一筹,加上他系出寒门,也有薄名。本想让他去山西多看看学学,增加点资历也好再用,不料却是折在那里。 “是。”元度也很想问问这位山西巡抚,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聪明? 延载帝接着将手指再往西边画了画,“三,帮朕盯着那边,有消息探子来报,那边像是有些不安份,有异动。” 西疆要闹事?元度脸色更加庄重了些,“儿臣一定细细探查。”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延载帝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看向长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要跟你四弟多问一下山西那边的情况吧。” “儿子知道。”既然父皇换了称呼,元度立马也变得随和了一些,他立马上前搀住延载帝的手,“父皇,您也要多注意一下身体,天下大事每日都有,哪里能办得完呢。” 延载帝很是受用得接受了儿子的关心,他顺势坐下来,将朝堂上的一些事与儿子谈了几句,一会儿又问道,“你弟弟今日不舒服吗?我在上头瞧着他脸色不好?” 元度一听不免羡慕,这小儿子大孙子,不单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就连父皇也例外呢。 又难得今日父皇这般温和,元度便笑道,“他这是为情所困呢?” “噢?”延载帝一听是这消息,也不免笑了起来,“是谁?” “父皇您猜猜?”元度有意要卖弄一下关子,他想父皇绝对猜不到这人是贾家大姑娘。 延载帝想了下说道,“是他屋里哪个宫女?”见儿子摇头,又道,“或是皇后那里的哪个才人,善赞?” 仍然不对,他就微蹙起了眉头,难道是往外面跑,被什么女人神人跳了? 一见父皇眉峰微抬,元度也怕太过,忙道,“是贾家大姑娘。” “……贾玥?”延载帝讶然得道,这是真吃惊了,不然也不会把人家闺名都说了出来。 元度道,“可不是嘛,儿子也觉得特别意外,谁知道他们不但明修栈道,还暗渡陈仓呢。” 果然有着自己的聪明劲儿,不亏是他儿子,知道以后会是自己的妻子,就私底下跑去见未来媳妇。延载帝转颜为笑,“那不是挺好的嘛。”他还没那么死板,既然皇后见贾家大姑娘品性容貌都是上佳,为儿子定下这亲事,儿子与儿媳之间相处,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于礼不合。 “就是不知道为何,好端端地,人家大姑娘突然不理他了,所以正难受呢。”元度打趣着弟弟,当初他就觉着弟弟让父皇母后娇宠保护得过头了,根本没机会见识到女人得可怕。 延载帝正想说,又眨了下眼,顿时想到他叫来贾政,告诉他将去两广为巡抚的事。 难道说? 他不禁站起身来,再细细一想,越想越是这个意思,却是越有意思,不免放声大声起来,“哈哈哈,有趣,有趣。”这个贾政,哈哈哈,这个贾政啊,挺有一套的嘛。 贾政是想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他不太满意又被派去干那苦差事吧。更留有余地,摆出不能就这样让他去两广,要继续商谈的意思。 “哈哈哈,好。”延载帝是真开心,对于贾政这样的人,之前他还觉着滑不溜手,他家两个世袭,又有功劳才干,兼之又与他家结了亲,若不压着,恐会成患。如今看来,他也有自己的缺点,胆子也够大,甚至敢在他这个帝王君父面前大刺刺露一爪子,显示自己的不满。无风如何乘浪?他这个皇帝不会怕臣子邀功请赏!眼下,他就缺这样的能干知变通的真正治理能臣,不需要像艾世经那样的夸夸其谈。 这几年来不敢大动,日夜勤于政事,调拨朝局,诸多地方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巩固帝位。到如今,他忍耐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他的主张改革了。 号改延载,就是为此。 若想延续万载,必得改革去弊! 元度不知道父皇为何而发笑,只好傻傻站着,等延载帝发现才挥了下手,“你去吧。” “儿臣告退。”元度缓步退下。 延载帝吩咐太监,“把贾政叫来。” “是,皇上。” 王桂枝正式称病,挂上“免战牌”。 让张大夫给她开了一个平安脉,同时弄些个秋日里去燥润肤的药膳,更有心问问他的徒弟们有没有可以去广东广西走一趟的。 张大夫这么年来跟着王桂枝是过的风声水起,不缺名不缺利,每日以研究医术教导医术为乐,已有些仙风道骨的气度,他捻须笑着,“敢问太太一句,您究竟是想去做什么呢?”与这位东主说话,不需要世故,直来直往最好。 “张大夫您跟我这么多年,从京城到山西,又丢开您的药铺跟着我回到京里,我也不瞒你。我们老爷将要去两广任职,我听说那里毒瘴密林,兽猛水泽,怕我们一时去了,呆在那里不方便,必得先派懂医术的人跟着一道先去看看,先行准备一番才行。”王桂枝已经派了头一波先锋小队去了,等他们回来,就会准备一些当地居民们需要喜爱常用之物,用来打探消息,进行商业环境的初步勘察。 原来如此,张大夫点头想着,“既然如此,那便可派我二弟子与四弟子去,他们医术可用,也擅长与人沟通,长相也拿得出手。”他收徒弟的要求不高,只得记性好,手稳认真,品性善良端方即可,所以有些个弟子不擅言辞,一说话就容易紧张,还有些弟子自身样貌有些粗壮丑陋,还有脾气火爆了点的等,便是他有此一问的缘故。既然是要去安置新家,行路远也要与人为善,便要选能说会道的才好些。 “好,顺便可多带些小学徒去,到时候看看是否可做药材产出之地,另外请张大夫多准备点备药品,听说那边真是猛兽频出呢。” 王桂枝让贾政描述的吓到了,真以为广东广西还没怎么开发,全是毒蛇猛兽。她想着广东湿热,除了能让一稻三熟之外,好像真是没什么冬天的样子,有可能确实是有很多蛇虫鼠蚁也说不定。 “这自然是。” “对了,听说那边湿气容易入体,当地人都时常饮用祛湿凉茶等,还请张大夫往这方面研究一下。” 上辈子喝过一次,简直是终生难忘,那真是要苦不苦,要涩不是涩,更说不上来甜的一种凉茶!到现在她还怀疑为什么会有市场,像是罗汉果跟菊花茶明明好喝多了! 张大夫应下出了府门,由马车送回自己的张家药铺,门口也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徒弟们见他回来,都站起来向他请安,“师傅好,师傅您回来了。” “嗯。”张大夫交待了掌柜的先调配上防蛇咬毒虫的药,才对徒弟们说,“这回贾府要从我这里找两个人去两广,你们可有谁愿意去?” “我去。” “我去!” 跟着师傅这些年,难得有机会自己单独行医,大家都有些雀跃。张大夫不论富贵有教无类,同时一实同仁,绝无偏私,挑选徒弟也仔细,只要出师愿意回乡自行挂牌开铺可,跟着师傅继续修行也会给予相应薪酬,故大家感情都不错,私底下气氛也活泼。 看他们都愿意去,张大夫满意得点下头,“那这回就先派老二跟老四去吧,他们脸盘子干净些,会说话。” “多谢师傅!”张华周关上前谢道。 张大夫哈哈一笑,“不必谢,你们打前阵,为师跟你的师兄弟妹们,随后就到。”去山西一趟,他也是收益颇多,这回太太去两广,他怎么能不去呢? 第166章 兑银 米婆子见儿媳妇回来了, 放下怀里抱着已经睡熟的大孙子,赶紧上前给她倒了杯茶, “你下值啦, 快喝口水, 这天气燥的很,一定口渴了吧。快歇歇吧!” “婆婆你不用忙了,我一会儿还得出门, 得回趟家有事呢。”彩云虽说不渴, 还是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她就是回来看要不要喂喂孩子,见孩子睡得好好的,也就放了心, 拿了东西到里屋把奶挤了出来。 “婆婆,您说……要不给牛娃子把母奶戒了吧, 他如今也不怎么肯吃了, 我总跑回来也不是个事儿。”彩云从门口接过婆婆准备好的干净水擦拭整理,出来之后便跟她商量道。 米婆子看着媳妇儿,犹豫着道, “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要是没啥事的话,你的身子好, 也有奶,多喂喂牛娃子不行吗?” 彩云笑着,“要是牛娃子还想吃奶,咱们就问厨房订点奶就行了, 家里多少小媳妇自己停了奶,都是喂的牛奶,也养的好好的。”她想了下,“就是我想喂,最近府里有事,只怕也喂不成了。” “噢,既然这样那就成了吧,我就给你要点麦芽煎水喝。那到底是什么事啊?”米婆子一问,又赶紧收住,干笑着,“我多嘴了,这事不能问。” 彩云换了套衣裳,整下了自己的发型,“对,别问。您那也就别打听了,我也不敢告诉您。您也知道我跟着太太身边好多事儿,决不敢随便往外说,到时候不是给家里招福呢,反而要招祸,您啊多知道一点少知道一点,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有事都有我呢。” “哦哦,我知道了,我也就白问问了,小子好着呢,家里你不用操心,你该忙什么,你赶紧去忙吧。”米婆子赶紧道,儿子能娶到太太身边的丫头,简直是撞了头彩,每月给家里交钱不说,还给家里生了个大胖孙子,人也精明强干她还有啥好争的。 “哎,那我就去忙了。”彩云应了声就出了声。 她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想着要回家里跟父亲母亲,商量着什么事儿,同时也庆幸自己比余信家的,也就是以前的小姐妹彩霞要好得多了,比起她来,自己的婆婆要明事理的多。不过听说最近,她婆婆也好了很多,比以前可乖觉多了。那也是,眼看着哥儿也大了,太太也越发上心,跟着太太就像跟着摇钱树似的,就算是小人也会察言观色。 回到家里,先把妹妹小丫头都撵出去玩,彩云只跟自己的父母,也是家里面的管事说着话。他们也是要经手的,要办事的人。 “您们赶紧,从自己手底下好好的筛选一部分能干精明的小子们出来,丫鬟也要挑选一些,备着太太选人,到时候好跟着太太服侍太太去两广……最主要,最要紧的是一定懂得看脸色,嘴紧,哪怕不会说话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也别像之前去那个在山西闹出大笑话来,白白打了我们家夫人的脸!也丢了我们贾家人的气派!我们从贾家出去的可不能再那样子了!” 彩云她娘一努嘴,“这还用你说,如今规则都有,只许问人不问人问这条呢。我们都知道。” 她爹倒是认同得点头,“你说的很对,那我们一定上心,那这回你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上回去一趟山西也不一样好好的吗?这回我还去。跟着太太身边,去哪儿去好。”彩云要不是想着家里催她嫁人,她真像跟彩霞一样,宁愿一辈子服侍太太。 “说的也是,有多少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对了,你妹子有人说亲事了,还是外面一个六品官儿的长子,你觉得怎么样?”她爹祖宗两代都是贾家家生的奴才,憨厚老成,就养下两个闺女也是乐呵呵的,都说他没福,没成想彩云成了越来越红火二房当家太太的左膀右臂,这一家子也就跟着起来了,如今他管着太太这边的门子,他婆娘就专管门房及门厅的打理整理,之前没这差,只因太太这里就是不会客不请宴,每日里的拜贴也有百八十,那些个撞山门的不说,还有各种买卖铺子的大小管事,一到了要对账总结的日子,那在门房坐着等的人那是满满当当。 彩云想了下就道,“他们能看上咱妹子,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跟贾家攀上亲。我也不知道你们两老是怎么想的,咱妹子就是什么主子。但要是按照我的主意的话,暂时还是看看吧,先放着。不知道人品究竟如何?毕竟你们两老也是知道贾府的规矩,一旦嫁了出去,这贾家的事儿就不能跟她说,绝不能露一个字。也不许往里面带人,相当于是分出去,不再是贾家的人了,那自然贾家的福利也就没有了。” 一想这个,两人也有些犯难,他们也知道这关乎女儿的终生大事,不能马虎,可难得以后是嫁出去有机会当官太太,这是多大的机会呢。 “把妹子叫进来说这事吧。” 说着这事儿,就干脆把他妹子也叫进来一起商量,毕竟是她的婚事。 “我不干,我才不嫁给那个什么官呢,再说他还不是官,只是他爹是官。我宁愿嫁给贾府崔大妈的儿子。” 她娘问,“是管这些西廊上花树的崔大妈吗?” “对,就是他家,他儿子崔成,最近已经被选上在厨房当学徒了,就算是眼下要辛苦点,但我宁愿跟着他,以后起码有吃有喝。我才不嫁那个人呢,当官的又怎么样?能想着来娶我们贾家丫环的,那当官的肯定穷的跟什么一样,你们别当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也清楚的很呢。太太手指缝里漏出去的,也够他们活一年了。” “是啊,现在多少当官的,都是聘的房子,连自己的家都没有,比我们贾府的下人房子还不如呢。” “爹、娘、姐姐,起码我住在家里,以后不论去哪个地方当差,也自有我的歇处。再过了一年,我还能有月钱呢。就算是……”她脸有些红,“成了…以后,我们俩人房子小了一点,也比在外面,那样过得好多了。人家都说衣食住行,爹娘你们是经常见外人知道的,太太给的哪样东西拿出去,不高人家一头?再说了,少了我的话,我们家的福袋不就少了一份吗?”她比了个手指,“单是贾家的一个福袋,都够我们存下不少钱的了,你们还想着出去?” 彩云当然知道福袋,“你也知道福袋?听说外面管事们领的二等福袋被炒到一两百银子一份了,是不是?” “两百两算什么?刚刚买到拿出手,就在手上不拆不给碰,一口价,300两银子,要就拿走!不然宁愿带回家自己用。”他爹笑道。 “这么贵了吗?”彩云讶然。 “可不是这么贵了呢,姐姐你在太太跟前,见惯了大数目,哪里知道如今外面的行市。如果说是太太用过的东西,保管他们还抢得厉害呢。姐姐你不知道,他们都说太太是天上的九天玄女转世呢,不然怎么能旺家又旺夫,旺子又旺女呢。” “这我也知道,外头还有些穷苦人家拜太太呢,只是不敢立长生牌位,都说天天烧香给太太祈福呢。” 这是怎么? “哦,这是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彩云打定主意问仔细了,一会儿回去好回太太。 他娘细细说道,“太太之前不是总跟张大夫研究药吗?冬寒夏暑,一文钱一碗在铁槛寺那里给过路的路人,几乎每隔十日还会免费为那些人看病,加上张大夫的徒子徒孙们,一日里问诊扶脉扎针得看不少人呢。虽然也许徒弟们的医术没有张大夫那么好,但他们大多也不过是些寻常疾病,已是瞧好了大半,还有一些疑难杂症的,一般来说张大夫都能医好,只有一些顽症固症,前所未有之病无法成功医治的。而且有的只收些普通的药材费用,有的也愿意让他们挂单记账,或者是以物易药,唉,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就是给不给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那根本就是太太在积德行善,救济世人呢。你说,这样的大恩德,怎么能不让人感激呢?” 彩云听着唏嘘着,太太一向是这样善心,“太太就是好心,平日里仍在吃斋念佛呢。”她提醒着家里人,“所以她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事儿,你们平日里也要多加小心,但凡碰到这一点,太太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的。” 她妹子娇道,“姐姐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太太手底下多少人多少事儿,她要是太纵容了,底下的人不就翻了天。” “妹妹,你能懂事就好。” “姐姐,我练了这么长时间的规距,我能不能考到太太身边去服侍,也长长见识。不是我说,姐姐你现在的见识可比一些男人都强多了,他们知道什么呀?他们去过山西吗?知道船是什么样的吗?吃过什么叫山珍海味吗?……”她一一数着,“要不是没这个资格,我真想跟在太太身边,哪怕就是当个扫洒的小丫头都行啊!” “你想的美,如今太太身边的位置,个个都死盯着呢。就是我的徒弟那都是,精挑细选了,经过重重考验才过来的。好了不说这,我就是回来嘱咐你们这件事的,你们也都先别说出去,要是先从我们这里漏了出去,打扰了太太的事儿,就算是我,也不会替你们说情的。” “我们都知道了。” 厨房 李古年一说出自己要跟着太太去两广的事,几个大儿子都不同意。 “爹,您的年龄都这么大了,孙子都给您生了重孙子了,两广那么远,坐船都要九十天呢。还是让儿子孙子们去吧。” “你们,哼,你们实在是不够看,上回让李盐跟着冯刀去了山西,结果怎么样?就硬生生让冯家压了咱们李家一头,博味楼如今是谁当家,还不是冯刀那!都是你们这群小子不争气,这回还是让我自己亲自来吧。我还能舞得动刀呢,太太最喜欢我烤的片皮鸭子!” 见孩子们还有劝,他又装起了可怜样,“唉,再说了,你们都年轻,都还小,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轮着跟着商队去见识见识食材原先的模样,我都这把年纪了,如果再不去的话,还有什么机会。要是不去,能见到像太太说的那样,只有一根大刺,通身无骨的三文鱼吗?还有什么?居然连一根刺都没有的龙利鱼,还有什么白爪鱼等。更说是有比人还长的龙虾与螃蟹。作为一个厨师,若是连这点见识都没办法去见的话,也实在是太遗憾了。” 反正他是肯定要去的,当时按照太太的法子做了水煮鱼片,太太吃到鱼刺的时候,随口提了提,让他记了好久。 拍案已定,“你们不用再劝我,这回我定然是要去央求太太,将我带去的。” 看老爷子是当仁不让了,几个儿子互看了几眼,“那您老起码也得带几个人去吧?”就全然不给孩子们一点儿机会了吗? “那是自然,从家里挑几个机灵点儿的会写字的。”李古年笑道,“太太一直让你们多多学习,不只是要练习厨艺,懂得分味调味,以食为道还要会读书写字,你看看,如今不就派上了用场,食谱不但要口口相传,还要以文字记录下来,让我们后代子孙都有个印记,哪怕是我们李家绝了根儿,就算是传承给外人也无所谓,才能够将我们所学所得延续下去,保留下去。” “知道了” 如意会休闲会所 这里从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的房子也比较小,但分为男汤女浴,可以跟自家夫人娘亲一道来,做个什么休整,对了,就是夫人说的休整。 “夫人说的可是真好啊,短时间的休息,是为了走更远的路。”一个胖子快浮在水面上,拿帕子敷着眼睛悠悠叹道,这京城里也有澡堂子,可说实话,还就是夫人弄个什么,就让人觉得又精致又舒坦,里面也有人照应,但绝对不多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来个搓背的就跟你叽叽歪歪好半天,好像他不去搓背的,是去唠嗑似的。更不用担心财物会不会遗失,虽说是不能找几个小娘们来亲香亲香,可能把家里的老娘婆娘带来啊,她们可从来没试过在这么大的浴池里洗澡呢,还有专人按摩,特别是她们在这里,还有什么如今就算是花钱也买不着的、连皇后娘娘都在用的美颜护肤品。 虽说在这里的东西也是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但是有什么,他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花的吗?买!皇后娘娘能用的,也让他程语的家人们用用! 一会儿有人入水,“哟,这不是程爷嘛?刚发财回来?” “不敢当。”能来这里都是一行精锐,程语不敢马虎,忙打起精神,把毛巾从眼上拿来,定盯一瞧,“原来是乔爷,您可是才是大财主啊!”他不禁有些意外,是什么事,能惊动乔岩雪亲自来京城,他淌到乔岩雪跟前往胸口上泼着水道,“乔爷也收了风?来找夫人了?”他这是猜的,除了夫人之外,只怕就连皇上召唤他晋西乔老大,也没来的这么快吧。 乔岩雪哈哈一笑,“论消息灵通,谁也比不给你啊,程爷。”他不知道程语事有凑巧,以为跟他一样是收到了消息赶过来的,不免夸赞。 “好说好说,不知道这回您打算投多少?”程语心里赶紧开始盘算,就冲着乔岩雪来了,这回夫人肯定干的就是大买卖!他得赶紧想办法筹钱去! “这要看夫人的了,也不知道夫人这回是如何计划的。”乔岩雪心里叹着,这就是朝廷里有人当官的好处,夫人能一呼百应,不独是因为她做生意从来没赔过,信诺千金,而且她背景深厚,眼光独特不说,女儿就要是皇子妃,说不定…… 程语用自己高超的语言艺术跟乔岩雪套着话,那头又有两个收到风的行业大拿赶了过来,“快着点。” “赶紧着呢,误了我的事,真剥了你的皮!” 急急忙忙在门口碰上,两人也顾不得说话,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闪金的铭牌,上面只雕刻着复杂的繁花,另有一个小小的数字,交到柜台上。 “请您写下口令。” 核对无误之后,“您这回要带人进去吗?” “不带。” “那好的,贵宾请进吧。” 一个人抢先,留下另一个人急等着核查身份。毕竟如意会是夫人为她行会里各项大财主们专门设立的私密会所,里面的人通通都是认牌不认人的,避免走露消息。 他顾不得人帮忙,自己快手快脚脱了衣服就随便冲洗了几下,大步走进浴池才放慢下脚步,装着也是正好来的样子,“哟,恭喜恭喜,这不是乔大爷跟程大爷嘛,难得今日一见,大家同泡此浴啊。” 乔岩雪知道进了如意会的没哪个是省油的灯,反正话事权还是在夫人那里,也往后退些,让开一些位置。 来人是专营木头的,他祖上就是以包山养林场为生,正好夫人只想招揽精英,就自告奋勇而来,本来木业龙头不是他家,那家自势改朝换代都屹立不倒,万物商会解散之后,头一个自己想做行首,结果夫人就找到了他合作,海运加上货船跟陆上,还有其它行业大拿们的出手帮忙,不到一年的功夫,那家就被挤得连声都不敢出,拜贴赔礼,认同他为行首,以如意会的价格规矩来行业。 他看着程语跟乔岩雪,暗自更加提防与兴奋,如意会里每行每业只有一位,这样能更快更好得通力合作。乔岩雪就不必说了,人家在晋商中原就是头一份的,而自程语,他简直是家里祖坟冒了清烟了,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敢跑去云贵地区瞎捣鼓,胆子大得出奇,事给闹大了,朝廷都震惊,夫人把万物商会都弄解散,他人被扣在那里,还是夫人想办法捞得人。跟着程语就是臭不要脸的,立马顺着杆往上爬,就这样搭着夫人的手打通了云贵地区一带的行货,有了赚不完的银子。 但他心里是真心羡慕啊,有这样机遇,跟着夫人那就能一飞冲天啊! 这回不知道夫人是有了什么大动作,他定然不会再迟疑,一定得全力跟着夫人冲。 王桂枝意思意思得在头上绑了个暖帽(其实就是一个勒额,中间还有颗大宝珠),剪了两块纱布上面抹点清凉膏贴在太阳穴附近,就算是有了个病容了。 可看嫂子这么关切,她便直接取下来一个给她瞧,“我真没什么病,就是有点事心里烦得想,不想见客,才称病的。” “胡闹!哪里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冯贞兰把那纱布轻轻一嗅就丢开,“你啊,也不早点打发人来告诉我们,你哥哥都急坏了,没下值能就派人急着催我来看你。”她朝着后边努了下嘴,“你瞧瞧,我带了多少好药材过来。别的倒还罢了,这好茶,你怎么也得给我上一盅吧。” “有有有,您要什么都给您。”王桂枝笑着应下,“嫂子,您不是正忙嘛,我以为老太太过生日您才过来呢。” 冯贞兰是有事,“一来真是你哥哥担心你,让我要亲自来看看。二来呢,你送给皇后娘娘那东西,真就没有多的了?”她自己当然有得用,就连大闺女也有一套,可那不是,再没多余的了嘛,她娘家人那里总是问,她也就想着问妹子张张这个口。 “还有一件,就是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又想做什么大生意了?好你个贾夫人,居然不告诉我?” 什么? 王桂枝这就有些莫名了,“这,嫂子?我不明白,这从何说起呢?” “别装糊涂了,要不是你弄出来的,那几家票行的管事得能来找我,托我千万来求求你,不论你贾夫人要使多少银子都只管开声,可千万别让大家都把银子给兑出去啊!” ??? 她暂时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一头雾水.jpg ————我不说话,留言就特别稀少,简直珍贵~(我果然是评论黑洞,嘤嘤嘤) ————加更了,会不会好点儿? 第167章 谒语 为什么会这样还有待寻查, 王桂枝不得不先跟冯贞兰解释,自己最近真的没有什么事要用到大量银子。说实话, 她每天的现金流量也不少呢, 还要往银庄票号里面存, 怎么会去动用票号里存的银款?而且按照嫂子这说法,这动用的怕还不是一小笔,他还没打算开展自己的美妆行业, 也没有别项开支, 就连元春的嫁妆,她也没打算像王熙凤那样轰轰烈烈得让人一看着就眼红眼热,她更倾向于默默得发展,躲在屋里吃香喝辣笑眯眯。既然大家都认为嫁到皇族是无上风光, 那就是高攀了呗,民谣嫁汉看汉, 穿衣吃饭, 难道身为王妃,还需要元春从娘家带东西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要怀疑仪郡王是不是别的目的了, 大女婿的身份敏感,宫斗剧她看得多了, 这也算是她防着万一而提防打算做的一个小小的安全栓。之后看元春的婚后生活如何,她要怎么细水长流得贴补不行呢?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是都能尽如人意的,不像科学有着自己的定理与规律。 冯贞兰听后不免笑道, “那怎么知道你?又在搞什么事情让他们疯狂成那样,吓得那票号的掌柜腿都软了。”她也觉得妹子有事也不会瞒着她,可看他们也不像是在说笑,“我问你,可真不是你有什么大动作吗?”她倒想起一件事来,“老爷告诉我,你们又要去广西广东了不是吗?山西你们都闹出花来了,这要去了两广?你们还不死命折腾。不过我要提醒你,要是关于海禁的事儿,你还是悠着点儿。虽然广州港本来就是唯一开对外开放的港口,但是很多贸易经营还是朝廷禁止的。” 王桂枝点着头,可说到海禁,她就真不明白了,怎么会有这样封闭的想法呢?对着嫂子,她一向是无话不说的,再说王家之前也专门管着,这类外国番邦进贡的事儿,问也能问得清楚些。 “朝廷为什么要禁海?海上行驶多方便啊,虽然,大海蔓延无边,四面无际,风浪不定恐会无处靠岸,只有凭借着日月星辰来辨别方向,但是茫茫大海之中也蕴含着极大的财富不是吗?” 贾政跟她说了一些,但她还是不懂。 冯贞兰拿手点了点她,“这话也就你敢说了。还好,你哥知道你,一跑到那里去肯定也是闲不住,定要做生意的。他已经帮你打了招呼了,反正那边广州港是开放的,只要你做的不过分,也是无碍。但要记得,千万不要闹大了,这里到底有着忌讳,朝廷一是为了安抚延边旧民,延续着前朝的一些风俗政策,免得他们生事;二就是防着传送消息……”她声音放小了些,“毕竟隔着海,还有一些地方属地未能收服回来呢?” 这是不是说得就是台湾呢?王桂枝猜着,却是不敢妄语了,她可记得之前她闹出得笑话,要不是上天保佑早穿帮了。 “不是一直说四海皆服,并无战事吗?”王桂枝想着原著里的四王,可是南安、北静、西宁、东平啊,看看这名字起的,还有如今八公的后人之中,还懂武行伍的有几个?贾家祖上可也是武将呢,看看她家里,连个武师都没有。 再说统御国家,这知道了那里不平,才更要发展不是吗?她是不懂别的,“可这就像打架,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难道你不为了不挨打自己多多锻炼,让以后能打得过而努力,从而避免下次的打骂吗?” 冯贞兰被她这样一说也是愣了,一会儿才说,“你呀,歪理总是一大堆,我说不过你。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好好帮你问问你哥哥吧。”毕竟不是女人管的事,她转而问起了护肤品。 王桂枝对冯贞兰摇头,“嫂子这事我也不瞒你,护肤品要做当然是能做得出来,但是,我不敢做,眼下还不到做的时候,等到了要做我一定先告诉您,而且会让您投一份子的。” 就知道她贴心肝,冯贞兰笑问,“为什么不敢做?你还怕什么吗?” “也不是为了别的,您只要把这单子拿回去看看想想,随便算一算,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大。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敢了。”王桂枝把自己之前写下来百坊集掌柜申请的数量抄了一张小条给她,是真担心啊! 想想每年单是双十一的美妆行业竞争的激烈情况,就可以想象,为了美丽会有多少人而付出多少代价!而她一旦开始售卖,短时间内又是如今的头一家,独一份儿……这,比起后面的百家争鸣更可怕。她又要去广东广西,实在是照顾不周全,不敢眼下就发展起这一行,一定要等到自己有了足够的人才管控,还有就是,有了足够的实力,不会让朝廷随意就剥夺了(除了政权,要谈生意做买卖,她还真不怕谁,大不了就是重头再来),或者是,一开始就有王室合作。 就是因为有这个想法,她才特意送了护肤品给皇后娘娘,就是想看看皇后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要借着皇族来为她保驾护航。 寻找一个强而有力的合作伙伴。 她想就算是,当今圣上知道了,也不会反对的,当然如果反对的话,那她这个美妆计划,就继续再往后延一延就是了。也许这也算是一种政治投资?王桂枝脑中模糊过了一下就丢开。 听她这样说,冯贞兰便只好放弃,她也知道有时候根本不是赚不赚银子的事儿,就拿了几样小样,也就是分装的小东西,打算拿回去打发打发家里人就算了。 等嫂子一走,王桂枝叫人去把如意会的管事找来,问问今天都有谁去了?虽然没名字,但别人也许不知道号码代表的是谁,她这个东主还是知道的。 让她有些意外的事,乔岩雪,程语,袁老三,唐尉等居然到了好几个。这真让她有些意外,毕竟如意会除了,一个半月有一次的例会之外(没什么大事也不需要本人亲自参加),平时都非常自由,都是各自发展自家。 毕竟她开这个如意会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说要从这些人身上取利,而是有一个互通合作的良好关系。相当于是提供了一个平台,建立一个生意圈,供他们在这上面友好的进行共同发展,稳定每个行业的发展,尽量不要发生恶意竞争。当然进入如意会的门槛也是有的,要求可以说很高,而且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一点,只怕就是,发展方向要听取她的意见。这一点可能是很多自己当老板的领导者,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但是王桂芝没有办法,她只有选择这样愿意配合听话的合作伙伴,以此为基础再逐渐去发展挑选。她明白这里肯定有隐患,而且更容易招来同行其它的人不满,但短时间可没办法,只能先这样立起大框架出来。 难道他们最近有什么联合计划?如意会中哪个人会到了其它商人的针对?王桂枝对于她背锅只好无奈得一耸肩,就跟程语当初被土司扣押了一样,虽然她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但考虑到他在那边发展能带给她的利益,也为了在万物商会解散之后立如意会能显示她的实力与手腕,才决定把程语给捞出来,没想到他倒是真会变通,脸皮厚不说,实在是太会说话,最后还真让他给办成了。所以她也不敢少看任何人,天下人哪个不比她聪明呢。 她叫来彩云,“我刚才已经跟嫂子说了,请她各抽三十个镖师跟商队随差,可能十日后就能齐,你让人去问问张大夫那边,之前我只说了两个,怕是太少了,问他那里有没有只要懂得常见药理及背得出百草纲目的徒弟三十名,如果没有,我再想办法。” “是的,太太。”她忙转身出去办。 彩霞上前一步,“太太,咱们府上……” “咱们府上原我准备挑六十个,如今不用了,只要三十就行了,老爷说了,金陵贾家那边有些子弟们读书不行,又有太爷等三番四次求老太太跟他安排个出路,毕竟是自家亲戚,既然总是他们以为容易,就干脆让他们去历练历练。再加上万通物流的探路老手,也就全乎了。”四带一还带不出来,完全可以被放弃了。 知己知彼,方能虑胜,如今的两广她双眼一抹黑,除了贾政拿给她关于那边的谍报,是还有一些官员描述及奏折,但大多都过于含糊(有些她看来太夸张,应该是为了跟皇上讨情要钱求调职),加上古人作文都是简洁精要,更多资料只怕皇上那里才查得出来,干脆还是自己来吧。 “是,太太。” 彩霞也退出门,她来到花厅西侧角的回事处,这里是管着府内事务的,府外事务的在东边。 回事处主管吴新登见是彩霞,立马放下笔上来迎着,“彩霞姑娘过来了,请坐!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她美目一扫,其它几个管事都不再说话,彩霞严肃道,“太太说了,咱们府里这回不用出那么多人,只需要三十个就成。” “三十?” “才三十!这可折了一半啊!” “彩霞姑娘,这可太少了吧,这可,这可让我们怎么挑啊!” 吴新登心里也是这样想,他再让彩霞坐下相谈,“不知怎得太太突然变了数目?”太太做事一向不会这样的,言出必行,定然是有了什么缘故。 彩霞怎么知道,她板了脸道,“这我怎么知道。”太太跟她说的话,她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呢。 “姑娘,姑娘!您别生气,我们不是想打听什么,而是这猛然间少了这么多名额,我们,我们可怎么办啊!”余信知道自己的媳妇跟太太屋里的姑娘们有几份情面,才大着胆子站在她跟前作揖拦住她的去路。 吴新登假装没看见,让其它人都退开。 “你还不让开。”彩霞知道余信是原来彩霞的男人,看他一脸苦状,也明白他们难办。如今跟着太太出去可不是件苦差事,而是美差,谁都想跟着去。“你们就严格些,先文试再武试,那些身体不好的,特别是字写不整齐,还有不会说话的,绝对不成不就完了吗?” 余信看了吴新登朝他比弄着手式,犹豫着问,“这,要不,除了厨房,那边的人先不考虑……” 彩霞瞪了他一眼,那岂不是要闹出事来,“不行!我告诉你,不用我去回太太我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家,你们少弄些妖风,什么这边那边的!” “是是是,我们知道了,姑娘您慢走。” 余信点头哈腰把彩霞送了出去,回来就摊手道,“你们也瞧见了。” “唉,这可怎么整?咱们荣国府这么多的人,让咱们只挑三十个,这不是得罪人嘛。” 吴新登把刚才的名单一把撕碎,“好了,太太的令已经下了,咱们照办就是,严格些吧。” 这下为了严选,身高体重要求都出来,还有好些被下套之后说漏了嘴被淘汰的,心里那憋屈劲就别提了。 而李夫人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三个管事,心里直憋着火,“好啊,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我素日里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尽管吃里扒外,欺瞒于我!”说着就重重拍了几下桌子。 这几日她常生气,丫环们大气都不敢多喘,只有奶娘还敢劝她两句,“太太,您生气打他们就是,何苦弄疼自个儿?” “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们认错为止!”李夫人气恼着道。 立马有婆子把这两个人拉了出去,可才打几下,这打板子的人就开始不知道要不要下手,毕竟太太说是打到他们认错为止,可他们早就没口子得认错了,这打还是不打呢? 这时王熙凤拿了双袜子过来想给李夫人,瞧见这一出,她眼眉一抬,平儿就去问了个清楚明白。 “头两回太太没过细,没对出来,他们这胆子也就大了……这回查出来,暗地里偷拿了不少……最主要是,好像带歪了风气,如今有好几家……”平儿在奶奶耳边细道。 王熙凤点了下头,心里有了数,一进门仍是朗声请安,“太太可有空,我刚才想着给大爷做双袜子,没想着这料子一找出来后,这摸着看着这颜色,竟还是太太配得些,就做了一双给太太,太太来瞧瞧,可还看得过眼?” 见着是儿媳妇来孝敬,李夫人就算是生气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便笑道,“拿来我瞧瞧吧。” 奶娘赶紧给王熙凤捧上茶,她早劝过太太,别凡事要强,如今也有了儿媳妇,年龄上来何必还要自己事事上心,到时候又落下病来。 一番说笑之后,王熙凤大方得问着,“太太,我瞧见外头有人在打板子,可敢问一句是什么缘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的一直我错了我错了央求个不停,那要打板子的也是一脸愁容,好似被打板子的反倒是他那个打板的人。” 李夫人一听她说话不由乐了,“你这张巧嘴,唉,我老了,这几起人瞒着我,干下缺短瞒上的事儿。我就是要在外头打,让他们都看看下场。”她心里更是疑惑,为什么都是当家作主,难道弟妹她的手下就不会有偷奸耍滑的吗? 王熙凤捂嘴一笑,“那太太您怎么没说打多少啊,要说我,打个四个正好。” “那就打四十吧。”李夫人看着王熙凤,更多想到了王桂枝,她喝了杯茶,顺了气,“你们王家里,素日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可问的有点奇啊,王熙凤思忖着,她转得快,立马道,“除了那些个还能有什么呢,女戒女则背着,祖宗家法规矩守着,针头线脑的一通瞎学呗。”她真心羡慕着,“哪里像咱们贾家的女儿,个个都是能文会诗,画画弹琴无一不精的,可是让我又羡慕又嫉妒呢。” 她倒是真会说话,李夫人看着奶娘朝她直打眼色,虽说心里还有些不服输,但到底想着马上就是老太太的生辰,跟着是重阳节还有宁国府那边贾敬的整寿,这家里多少事实在是操心不过来,便看向王熙凤,“你平日里忙着什么事吗?” “我能忙着什么,不过是顾着爷罢了,可惜他日日都要苦读用功,我倒是闲人一个。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您只管说,我这个儿媳妇接着就是了,哪里还能不听从您的吩咐办事的呢。”王熙凤笑盈盈道,在外头见着太太有了疏忽,料想今日必有机会。 有那样的姑姑在前,王熙凤这份淡定从容也就值得信了,李夫人便分出一些事务来交给她,“那你就先帮我料理料理这些事吧。” “……这。”王熙凤却是站起来婉拒着,“太太,我原以为您要安排我做些什么东西,或者是其它的事,没想着……这个我是断然不能接受的。我一个新进媳妇,才刚刚进门,脚跟儿都没站稳呢,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这贾府的东南西北我都还没分清呢。您这让我管事,虽说在您看来不过是几档子随手一笔的小事,可我哪里能接手呢,”她说的情真极了,“贾家规矩大人品也多,哪单子不跟些积年的老妈妈婆子们要打个交道,她们见我面嫩怕是不服,这哪里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呢,太太,还请您再细想想。” 见她拒绝,李夫人心里还真愿意让她接手了,“你别躲懒,我会交代那些个老婆子管事的,你的话就是我的话。放心干吧,我在你身后站着呢。” 王熙凤低头婉约一笑,“太太……太太您要这样说,儿媳要是再不肯答应,就是无礼了。那就这样吧,还请太太多多看顾着我,我也就是帮着瞧瞧,看能不能照看,不论什么事,定然要来问太太的,到时候太太可别嫌我烦。” “不嫌你烦。”李夫人呵呵笑着,又让奶娘拿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给她。想着有了王熙凤为助力也好,也能借弟妹的威名来用用,“你去告诉他们,日后家里琏大奶奶说的话,就跟我说的一样。” “是,太太。” 王熙笑含着笑意回到了自己屋里,把李夫人给的东西让福儿收好了,让凝珠四喜去外面守着,收起喜色问起四婢来,“我既然要管这里的事儿,也就不算是多问,你们细细把太太管家的事一一说来。” 凝珠跟四喜坐在廊下看着鸟儿叽叽喳喳跳着,有心想去偷听又惧王熙凤的雌威。 “姐姐,小姐一嫁过来,就把我们都忘了。”四喜颇有些伤心道,眼看着福宁平安事事都赶在她们前头,小姐也愿意让她们服侍,上回去领月钱人家也比自己多,她这心里就不好受。 “……不会的,不会就这样的。”凝珠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怎么重新讨小姐的喜欢。 贾母怀里搂着林黛玉,“怎么病了这么些日子?可让我给想坏喽。” “老祖宗,我也想您。”黛玉虽年幼,却是极敏感细致的人,老太太如何疼她,就是孩子心里清楚得很,再说在贾府里,有先生教文识经,弹琴作画,也有兄弟姐妹们一同伴着,说说笑笑,要不是病了,她早想跟他们一起游玩呢。 贾敏笑道,“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 “那就把她常睡的那张床搬去,我早就让你继续住着,你偏说不好,我也不知道有哪里不好的。”贾母最疼这个女儿,一遇上她的事,这心眼也偏得厉害,“你哥哥嫂嫂们都愿意你在家里呆着,难道是林姑爷不同意?” “母亲,看您这话说的,要是不同意,我能在家里呆上三年,还在府里给黛玉生个弟弟?”贾敏道,“总归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也不能让他家的房子总空着不是。再说……”她犹豫着,“听他说着,最近户部调了他的资料去,怕是要给他调换官位了。”她看向贾母,心里有万般不舍,“万一派了外任……” “好了,在女儿面前别这样,让我们黛玉笑话。”女儿一伤感起来,贾母倒又大方了,她摸着黛玉,“那是升官了,应该高兴才是。” “老太太说的对。”贾敏不想再拿这没准的话来说,“老太太,您可不知道有件事儿说来可笑。不知道前几天哪里来了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来到家门前正好遇见我出门,看见我竟然大惊失色的说,你怎么在这里?我就奇怪了,什么叫我怎么还在这里?我不在这里,难道他们还应该在这里吗?”其实下半句是,你怎么没死呢?把她气了个倒仰,难得连布施都没给让人把这疯道士给撵了出去,可恶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得,腿脚飞快,声音却大,嘴里还说些什么,降珠神草,下凡报恩,以泪代还的以真非真的谒语。 第168章 海禁 贾母哄着黛玉吃新下来做成的甜柿糕饼, 没有怎么在意,“我就告诉你别相信那些尼姑道士的,你看你嫂子, 都再不信他们了。心里有佛, 自己在家里有空念经经静静心,不一样好好的吗?要去庙里就添些香油钱就是了。这身子骨要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得看大夫治病, 求神拜佛, 只求心安。黛玉这可是大好了,不若还是让张大夫看看,他的医术可是信得地过的。”她这样说着,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人请张大夫来给黛玉仔细瞧瞧, 调养一番。 老太太虽仍然信佛道神仙, 却不像以往那般虔诚,只因家里有了张大夫这个医师,之前又总有那些个尼姑道婆的事,这世上欺世盗名得太多。她偶尔才有闲来烦闷的时候, 也不用那些外人来讲些事儿给她听,贾赦随便给她讲讲真味馆里及扇子故事上的一些事就够了,东府那边儿时常有各种表演班子,从后花园子一走就过去了,随时都能散散,身边哪时候没好几个孩子,哪里有闲心去应付那些外人。她年龄一年年上来了, 也不用从那些人口中探听一下别家夫人的什么事。 “母亲,你这话说的正是。”贾敏本也是拿来打开话头随口一说罢了,“这回您生辰,不知道哥哥孩子们又要怎么给您表演节目呢。”一想到上回,她就忍不住捂住嘴偷笑。 贾母一听也是乐,“还说呢,你哥哥们都知道彩衣娱老,连你嫂子们都摆上了,你却怎么都不肯,还偷偷躲起来看,今年你也跟姑爷两人一起上去弹琴给我瞧,可不许再那样了!” “我知道了,母亲。”贾敏红了脸,她就是觉得有点丢脸,可没想老太太这样高兴。后来夫君也说她,不过是一家人自己乐呵,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他要是被外派,也不知道何时再能回到老人家跟前尽孝,能让她开心,就算是当个丑角又有何妨。 故今年他们也准备了一个节目,到时候他吹箫她弹琴,合奏一曲。 黛玉因是早产,天生身子不比宝玉美玉等康健,吃了小半块儿就有些吃不下。因在学堂里也会派发点心,先生又教不可以浪费,她有些犹豫得举着香软的甜柿饼时不时咬上那么一丁点。 “小爷们姑娘们下学了。” 一听这个,贾母忙道,“快把□□跟点心摆出来。”她指着已经头一个冲进屋里的圆圆对着贾敏道,“你看看,这表弟比表姐长得还高些呢。” 贾敏还没答话,就见贾蓉领着宝玉美玉等给贾母跟她问安,先让孩子们都坐下,想着以往黛玉在贾府里也是精神活泼的多,不免有些心动,“老太太,不若我把黛玉……”可她又怎么舍得呢?要是如海一旦外任,她定然是要携子跟着去的,难道还把黛玉一个人留下不成吗? “什么?”贾母因圆圆撒娇想吃糖撒子没听清楚。 “没什么,圆圆这是要吃什么?姑妈做给你吃。”贾敏已觉失言,也低头看向白嫩嫩的小圆圆,天气转凉,他穿着红色镶金边的小袄子,越发显得气色红润,可爱极了。 圆圆才蹦起来要乐,贾母就否定了,“不行,小心牙疼。”她跟贾敏解释着,“前些个日子还哭呢,看来是要长牙了,张大夫说最近他们都不能多吃糖,免得到时候牙发出来不美观。” 宝玉见黛玉吃得为难,就笑着道,“妹妹你这个倒好吃的,赏给我吃吧。” “那多谢表哥了。”黛玉便把手里的柿饼喂给宝玉吃,“我好些日子没过来,先生的故事讲到哪里了?上回我们一起做的画怎么样了呢?还有上回说要送我的玩意儿,你准备好了没有……”宝玉就先跳下榻从书包里把之前的画跟一个素梅缠枝花袋子取出来,与黛玉靠在一起拿给她瞧。 一见宝玉对黛玉那样的好,史湘云又转过头去,贾蓉领着贾琮美玉说着什么,像是一会儿他那边园子里去踢球,说他爷爷见他喜欢,还准备了好些小弓小箭,问他们要不要过去玩。美玉一听就想去,贾琮是个爱凑热闹的,见她要去,自己也吼着要去,没过一会儿圆圆也溜过去跟他们凑成一团。大家不是有父母疼爱,就是有兄弟姐妹,唯独她……但她转眼又开心起来,也跟着大家一同说话玩笑。 殿内。 延载帝叫起贾政,挥退众人,“这下你可大胆而言了吧?”刚才延载帝几次让他起身,贾政都道不敢,他已经是敕他无罪。 贾政这才缓缓站立而起,甚至是头一回直视君颜,但心里也只有啊,原来这就是他的君父,之后便是回想起他跟夫人与谋士及无数回心里的反复盘算的话,最后化为一句话,那便是,“请问皇上,想为何等帝皇?” “……何有此问?”延载帝不明白。 贾政缓缓道,“天怜中国大地,数不计英雄豪杰都能在此逐鹿,称皇为王,以历为鉴,小人私将其分为四等。” “噢,这是哪四等?”延载帝好奇心大起,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敢说这样的话。 “有天命为皇者,他们多为始-皇帝,就算是略有不同,但他们大多谋略非常、一生波澜壮阔,每一步可说的都走的是金戈铁马,可说是天纵命定之开创之帝皇。”贾政继续道,“有运而为皇者,他们多被人推举而上,有时候甚至在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君,不明白自己如何去处理国家政事,他们并非没有智慧,而是面对天下,他们只有运,而无势。有开拓为皇者,为了收复失地雄壮国威,不停开拓进取。有保守为皇者,固地自守发展民生,多半能开创一世太平盛世。” 延载帝玩味着,“那贾卿问朕,是何意呢?” “回皇上,侍君着忠心为上,以圣上您的旨意为马首是瞻,只要皇上告诉微臣,微臣方知道以后如何作为。”贾政低下头道,像夫人说的那样,一定要句实话,卖命干可以啊,别等到卖命干完了,人家随口招呼一句,嘿,你干错地方了! “朕要是想当天命为皇者呢?”延载帝有意为难一下贾政,本以为他这回来会是诉苦的,却没料到他先来问自己想当什么样的皇帝? 真好笑,要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话……他当然想当一位被世人夸奖赞美的仁君圣君,但是朝廷如此,如此多的弊端,亏空、结党、营私种种不堪等,还时不时有天灾**,加之边境不稳,他有时担心自己会连一个守成之君都难当。 “那贾政也会追随皇上开拓疆土。” 贾政简直不知道如何形容心里奇妙的感觉,为什么夫人总能是猜中帝王的心思?先皇帝如此,眼下延载帝也是如此,难道夫人真是得蒙仙人抚顶,可透人心吗?不,这是不可能的,贾政顿时自行反驳,要是夫人有这么厉害,也不会到了生下宝玉美玉之后两人才开始互相认识似的。此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夫人跟谋士差不多想的一样,皇上改年号,又起用他去两广,只怕朝廷中要有大动作,有八成的可能是要推行新政,进行整治改革。 八大总督除了两广、陕甘之外,早已经换上了延载帝的心腹大臣,而派他去两广,头一件事就是□□,在皇上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南边的时候,他这个功臣后代就要稳住沿海南边,绝对不会允许闹出一点儿事来妨碍到皇上的其它动作。 夫人就更激进一些,她直言道,从来都是成者王,败者寇。只要皇上肯让他们在两广扎下根,能将周边的岛屿收复,加入朝廷的万里疆域,那么贾家又再会是辉煌的一代,可要是他们失败了,做得不好,引起了农民起义之类的事,贾家就是一败涂地。皇上有点良心的话,降职罚俸,若是帝王疑心私心一起,贾家抄家没族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怎么敢问皇上,有没有心呢? “……此事再议吧。”延载帝就是心动了一下,更多是想到如今地盘上的事,“你既然愿意去两广?又为何让女儿跟朕的皇儿闹脾气?” 贾政严肃道,“皇上,这个微臣不知。” 延载帝离言一乐,“你还不知,你自家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家中不论任何大事,都由微臣做主,可一切小事,都由微臣夫人做主。”贾政坦言道,“女儿亲事由皇后娘娘所赐,女儿嫁妆都要由微臣的俸禄中扣除,其余微末小节,微臣不知。” “哈哈哈,好一个男主外女主内。好了,你好好说说吧,如果你去了两广,当如何?”延载帝竟不知道贾政又惧内起来,看来女儿要嫁王妃,他也给予了自家夫人更多尊重,这倒是极好的品德。未曾一朝得志,就想着……啧,这一对比,就越发显得自己的儿子没担当没人性,简直是让人可恼! 贾政深吸一口长气,让自己缓缓答出,“微臣会大力开发对外贸易。” “……你想开海禁?”延载帝危险得眯起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效果不佳,嘤嘤嘤,哭卿卿的鱼。 (皇上的奏折有时候好好笑啊,特别是雍正帝的,那叫一个话痨哈哈哈哈~大家搜索一下就知道~) ——就是因为看得太开心,所以今天,很可能没有加更了。 如果有那也会比较晚,大家不要等了,明天再来看吧,摸摸哒~ 第169章 如狼 “不好意思, 宗人令大人,皇上正忙着呢,怕是没空见您, 要不您改日再来吧。” 奏事太监见是虞汝刚, 才挥动了下尘拂出声提醒。 虞汝刚手里托着几份奏报,他从袖里掏出张银票, “秦公公, 这里面到底是谁, 不知道我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可能见到皇上?” 秦公公快速收了银票犹豫着道,“怕是不行呢。”有些话他可不敢明说,他是知道皇上见得是谁, 但能告诉他嘛!就是收了这点钱, 也就最多告诉告诉他,别让他在这儿白等罢了。 虞汝刚无奈,只得转身离去,恰好遇到了同来奏事的, 太傅王钦若,就在一旁稍站了站。果然未过一刻王钦若也一脸悻悻地回走了过来。 “太傅大人有礼了。”虞汝刚揖手道。 王钦若一抬头见是他,也拱手道,“宗令大人有礼。” 两人都被拒之殿外,无法面圣,心里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便一同携手而出。 一路上共叙谈话, 慢悠悠的走至宫门口后告别各自上轿。轿才开始走动,竟然见是贾政从里匆忙而出。 原来是他! 虞汝刚一见贾政心中窝火。 当初女儿进宫参选,明明会被许配给诚郡王的,不料到底宫中生事!女儿竟是嫁给了新科进士,他堂堂一品宗人令,掌管皇族属籍,修辑玉牒,奠昭穆,序爵禄,丽派别,申教诫,议赏罚,承陵庙祀之事,女儿竟只嫁给了一个区区无名小辈。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恼怒,更让他心生惶恐的是,自此之后,皇上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将他部分事务转至礼部。以往每月一回,起码能面圣一次,如今却是三番几次求见不成,无法单独面圣见君,不知君心何意,他十足惶惶不安。 对比他的渐日忧愁,而贾政却越发如日中天,从山西回来,便做了三品大员,可参与朝政,为堂上言官;又有女儿,将嫁与仪郡王为正妃。虽说本来贾家就是天下望族,如同庞然大物,贾史王薛金陵同出的四大家族,一直以来都联络有亲,互助互望,比起他虞家可不知道高了多少,甚至底蕴越发深厚,可渐渐贾家竟又比王家更胜一筹,完全不似以往只是若隐若现,像已经从沉睡中起身的雄狮一般。 让人心生不解的是皇上居然对此视而不见,按理来说,对于这样的累功之封勋旧部,皇上应该只会看着他们死,怎么会任由他们再次脱颖而出呢?就连贾王之间,更加联系亲密,最近更是再次与王家联姻这样的营结朋党之事,居然也毫无表示!这种猜测不透的无力感,让虞汝刚越发觉得如履薄冰。 这些政事却还罢了,更让虞汝刚窝火的是,他家居然上了百坊集的黑名单!堂堂宗人令的家人居然从那里买不到任何东西,这摆明了是有意针对。但他却拿它没办法,只因为谁都知道,这个百坊集是贾家二太太王夫人开的。甚至百坊集也明明白白告诉他家人理由,当初在宫里虞家小姐平白无故得就针对他们贾家的大小姐,既然如此,为了避免他们虞家要在他们这里花银钱不说,也防着万一虞家还自己往里面添点什么东西,又说是百坊集的东西不好要害人,再来挑事生衅! 这话听着就气人,难道虞家行事会这么卑劣吗? 原来买不到还没什么关系,他家不卖可以买别家,可自从宫里传出皇后娘娘也在用某种什么女人用的护肤品之后,那可不得了,家里的女人们更有意见,凭什么她们连买都不能去买?虽说大家都在抢,能不能抢到也要凭运气,可她们怎么连买都不行了? 本来女儿被记在长公主名下,应该被封为县主或者郡主的,长公主去的时候,就算是封地也会留下一部分给她,可没想到皇上居然都收了回去,他苦心与诚郡王结好,最后连女儿的终身都赔上去…… 贾政不过因为女儿一件小事就记恨如此,实在是毫无肚量,十足小气之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可以面圣,他却被拒之门外,这让他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王钦若放下轿帘,看着贾政不禁心有所思。他先为太常丞,后判三司,会慎情度势被先皇提拔为翰林学士,任过西川安抚使,当今皇上即位后,提拔他为左议大夫,可参知政事,只差一步,他将可以位至三公,或为太傅太保,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但不知道为何,最近皇上却一再忽略他的奏折,对于他的政见与建议时常不予采纳,这几日,更是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双手紧握成拳,难道他与诚郡王的私密联系,已经被发现了吗? 他王钦若何尝不知虽然皇上未立太子,但太子多出于正宫,皇长子显郡王仪表非凡,聪敏好学,太子之位十有□□会归属于他。但王钦若就是想搏那个十中一二的从龙之功!显郡王不需要招揽,就自然会有人前扑后涌得去站在他身后,如何能显出他来?但诚郡王就不同了,他虽是皇上第一宠爱之人贤妃之子,但他想要的一切都不会像中宫之子那样理所当然,他要自己去争去夺,甚至去抢! 比起泯于众人,他更喜欢独树一帜,独领风骚! 在这之前,他可不能轻易倒下去。王钦若想着,不知道贾家的门路,好不好进? 贾政匆匆回来就赶紧来找王桂枝,把原本在抱厦听差的管事婆子们都吓得把头低低得缩在一处,来的人多,躲也没处躲。 “夫人,我有事要问你。” 王桂枝见他如此焦急,心里有些好笑,才想从榻上站起身来,就被贾政一把搂起往屋里走去,她就真羞涩了,小声抗议道,“别这样,还有别人呢。” 他哪里还管得了下人们怎么看?贾政一回到屋里就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个什么有枪有炮的国家到底叫什么?离我们这里有多远?他们的皇位继承制是怎么弄的?所谓皇族都真的只是有兵权的普通士族吗?还有……” …… 一来十万个为什么?她哪里知道啊,王桂枝顿时语结,“我,我哪里知道啊?老爷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事来了?” “皇上问呢!你怎么不知道呢?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贾政有些傻眼了,他深信不疑的事,夫人怎么突然就说不知道了呢?一想到他还跟皇上大放厥词,滔滔不绝得说着皇上有如井底之蛙,只能看着眼皮子底下一小块儿地方(原话当然不是这样,是经过修辞美化的),他顿时觉得遍体通寒。 王桂枝看他脸色都青了,赶紧扶他坐下,“你别急啊,皇上到底是怎么问的?你好好跟我说说,我才好回复你不是?” 她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忙叫停道,“不是在说海禁吗?你怎么提到了弹簧?还有火-枪,大炮的?”这可不能怪她啊,明明是他自己说偏了的。 贾政急道,“这还是说为什么要提弹簧的时候吗?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那不是说到海禁的时候,被皇上问得有点心虚,准备不足就下意识跟夫人似得转移话题了……他还是瞪了一眼夫人,还不是她总在自己耳边说这些,加上两人打从山西回来之后,夫妻之间感情更加和谐,夜里不时有私语之时,互相交流得多了,他就沾染了点夫人的“坏习惯”。 不管在说什么,总之一被问到了不说服别人,那话是绝对不会停的,这个不会说就转移到另外别的,总之似理非理的长篇大论,气势为上。 “还能怎么办,海的那一头那么远,想怎么办?赶紧造船看能不能追上人家呗?”王桂枝被问急了,再次开展起她的‘忽悠’**。 “皇上不就是想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吗?那肯定不会有假啊,但是人家离得那么远,马上觉得要打过来也不至于,但是防范于未然是肯定的。首先第一件要事就要是恢复前朝被受到巨大打击的造船业。”王桂枝一提到这个简直是非常有意见,怎么能就历史遗留问题而因噎废食呢?她仔细问过一个老船工之后,才知道如今的大船最高才三层!三层能干什么?她虽然不懂得轮船是怎么造的,可想想没有一定的重量吃水,这船不是有点风就被刮跑了吗?那还怎么可能去想去的地方?根本到达不了上目的地! 那她让人去航海,不是去探海,而是让人命去送海了! “你想想,大海无边无际,若是没有能够抵挡风浪的大船,如何能保护我们那么长的海岸边境线,真有他国从海上来袭怎么办?人家的船大,上面能装大炮,陆上打不过人家就上船跑了,我们小船怎么跟别人拼?再说没有好船,怎么能把我们的海上丝绸之路恢复,以商业打开其它各国的航道,暗自里打探他国消息呢?”王桂枝激动道,“我们的海岸线足足有3.2万公里,漕运这般发达,居然只有水军没有海军,真得以为自己是泱泱大国,无人敢犯吗?那为什么前朝为了防止倭乱,居然连高头船都不许造,还不许国人出国?”以她的智慧很想明白,但这并不打扰她的义愤,“实力不够强就想办法增强,打不过就练,怎么能干脆把门关起来,不但对自己,还对着孩子们说,不许出去噢,出去要挨打噢。” 她看向贾政,“我是个女人,都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教导孩子。实在是太没有骨气了!一时失败不可能,可怕的是,就因为一次两次失败就再也不努力了,如果大家都跟着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加深学问,积累财富,那不是饿不死就行了吗?” 贾政再次被说服。 “夫人继续说。” “要造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要有木材啊,合胶等,还得有积年跟通得木料材质跟如何减震的造船人才……就算船造出来了,也不是一时马上就能出海的,还得检查这是其一,更重要是的人。虽然大家言语不通,就算是到了某地,无法交流做生意我们就不定会吃亏受骗,打听到的消息也就不知道真假;还有茫茫大海,没有航海师也不行,单是凭着指南针不够,天气风浪等都要会瞧,还有医者厨子食物等,不像内陆,总能找得到地方补给加水,海水都是咸的,根本不能直接喝,喝了只后越喝越渴……” 翌日早朝过后,听罢贾政修改打磨后的答语。 延载帝若有所思着,“宁愿教子如狼,不要宠子如羊?” “是,皇上。”贾政挺身长立,昂然应之。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一段君臣相谈的话,但是我自己读着很尴尬,文学功底不强,还是免了吧~ 第170章 强敌 “你可知道朝廷为什么要开启海禁?”延载帝又问。 贾政回道, “微臣想来,归总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要抵番货, 让本国商品更利用销售, 重视本土经营。二是防止边境互通消息,以免前朝旧臣故民生事, 造成混乱。” “这两样都不重要吗?” “重要!” “那你既然知道如此重要, 你还敢要办这样的事, 还敢说出大开海禁这样的话。”延载帝冷面,板着脸冷冷道。 “但海禁不开,长期以往,我国固步自封, 渐渐只知以自为尊, 哪知外域强敌厉害,不明外国之变化,不通外国之经济发展,未知外国之民生民力兵强利器, 是否会来攻伐我国?那便是孤陋寡闻,以蠡测海,到时候我们尚在为自己沾沾自喜,不定他国就以船为利器,剑指我国,那不真跟夜郎自大一样了吗?”贾政知道皇上为什么会一再追问,毕竟他一开始的时候, 也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来中国并不是这世上最强大最厉害的国家,打一出生起,他们都只知道□□乃是上邦,泱泱大国,万国来朝,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有比他们更加厉害、强势的国家,而他们却根本一无所知。 “哼。”延载帝心里挺生气,可他如此语重心长,反复启奏也不免疑惑。真有他所说的这么厉害吗?可为什么没有别人告诉过他呢?会不会是他在危言耸听呢?但他这样说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一个海外遥远之国,贾政除了金陵、山西都没出去过,祖辈都是跟着皇族打天下的…… 贾政想着夫人说的,要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一定要说服皇上,他便强忍着惧意,继续大胆道,“皇上,您可曾想过。为何不论哪朝哪代,除了开国先期,到了后期之后,都会有派别之争,有时候甚至不到国力稳定,就开始争先□□。就拿先帝爷来说,多少朋党之争,就连太子都两废两立,朝廷之中牵连甚广。” “那你觉得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延载帝没什么好气,这还用他说啊,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没少琢磨。 “无非利益二字!微臣所说的利益。不止是贪污之辈,就连所谓忠君爱国也会有自己所图所想,人都只能在吃得起饭穿得上衣的情况下才能读诗书,生文采。皇上,您说也不是呢?将士爱国,若无兵器在手如何御敌。天灾饥荒在前,饿殍遍野,当地县官若无粮无银,就是心系百姓,忧急如焚,如何赈济黎民?请皇上看,纵观历史,哪代前朝之变法,不与兴利有关。天下间熙熙攘攘,为利者也!” “照你这样说,商人才是最重要的罗?” “非也,皇上您乃圣君,怎可偏爱偏信,为何朝廷政务渐分六部?户、礼、工、刑、兵、吏?虽有分别分工,但却同样重要。农民耕田养蚕有粮,手工业者制饼生丝发展,商者运东卖西输送,官府合理收税稳定秩序,天子坐朝问道,垂拱平章。以此循环,国力何不蒸蒸日上。若是单一发展,或是不喜之一,就如同水桶缺板,水自流出,必有缺失。” 听到这里,延载帝不由在心里轻轻点头,这正和他所想。 各司其职,各劳其事!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明君有圣德而不歌!臣愿追随圣上,做旷世明君,扬□□圣威。”贾政跪下道。 延载帝扶起贾政,久久只说了一个字。 “好。”他有些忠心,他又为何不信?“你是想让朕与你,天下行海的明旨吗?” 贾政又跪下来道,“微臣不敢。臣一不敢保证能够顺利打开两广局面,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在此重利之前能够清白一生!就算微臣敢为自己担保,也不敢为自己的家族亲属担保,圣旨金贵难得,所以还请皇上留下这道明旨,只希望在臣被弹劾攻击,有可能泥足深陷被诬陷的时候,皇上能拿出来看看,看能不能听微臣解释,再判决能否为臣网开一面!” “好!”延载帝同意道,果然是懂分寸识大理。 “那你打算怎么开展两广工作?” 贾政这个是商量过的,心中有谱,“首先是要先了解民情,融入其中方好发展地方,再以农展商,以商惠农,以诚以制御下,待上下一心之后,方会再行海外扩展。”这起码能拖个三五年! 一看到贾政行事温和有度,延载帝却又有些着急,“那这时间还来得及吗?他们会不会已经想攻打过来了呢?”对于贾政所描述的强大敌国,延载帝有些担心。 他还没有经历过战事,但也知道一旦战事开启,打的就是民生经济,如今国内实在是不成样子,内囊空虚,如何兴兵作战?更何况,强国有重大兵器,偌大海船。(贾政还拿了一把□□给他看,上面甚至配有可以增加视线的望远镜,那般小巧比他的眼镜更加清楚看到远方。还说这支只不过是强国的单兵常备武器,他们一般还另配有一把三菱刺,坚硬无比,一刺下去就可开孔放血,不知道添加了什么材料,甚至会让伤者流血不止,以小小的孔洞让人失血而亡。可惜这样的武器,他未能淘换到手,毕竟算是国家军事机密。以小见大,足见可怕!还有据说在对方国家已经开始有连普通民众都能家常使用的新型钢材,例如可制作成一种叫弹簧的物件,进行避震出行或者是像钟表等配装。如此看来,那个国家一定非常强大!比起泱泱中国来说,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更让他担忧得是强国的继承教育,居然是铁蹄所踏之地,必为我国之地,定要献出宝物归属为他。他们的所有皇子一到成年,就直接分派一支军队,由他们自己去开创国土……) 如贾政所言,言语不通,对方强悍,万一攻来,国民不知是敌是友,未曾防备,而他们怀有利器,一炮而炸,那岂不是边境防线如同虚无?边境居民,如同蝼蚁?他自登基以来,自认不愧于心,心系国家百姓,有这等外敌,他如何能不忧心呢? “虽然海上情况不明,但眼下还算无事,毕竟海之威力,于大家都是公平的。”贾政想着,听夫人说一趟木材离比较近的什么阿拉伯海、波斯湾回来,也需要个两年左右时光呢。 延载帝心中稍安,却也记下了此事。 两人继续长谈,延载帝同意贾政行开海禁之事,“你放心大胆得去办,正所谓清者自清,你保证不变初心,便朕如此。若朝廷之上**纷纷,可不必听之。”延载帝清楚,真行事起来,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贾政躬身而揖,“有皇上之信任,足矣。想干大事者,必当不畏艰险奋力拼搏,方才可成。微臣一定深信皇上之隆恩厚德,甘脑涂地报效。” 正事说罢,延载帝笑问着,“这下你总愿意,让你女儿跟我孩儿见面了吧?” 贾政一愣,便笑着道,“回皇上的话,这事儿真的不归微臣管,但微臣一定回去与夫人好生商量一番。” “哈哈哈哈,好吧,朕知道了,朕自有安排,你回去吧。”延载帝痛快一笑,既然贾政有计谋策略,就让他去两广大胆一试,也许真会有他所说的大成效也不一定,他回到龙椅之上,想到那个还不知道姓名的帝国之主,遥遥一礼,原来天下之大,仍有仁兄与我可敌,那便请了! 且看之后,谁先至对方国境一观!孰兄孰弟! 延载帝心里还有一点儿奇怪,这贾政,不是不喜欢他夫人吗?怎么好像,挺在乎王夫人的? “摆驾,去皇后那儿。” “是,皇上。” 他也得跟梓潼商量一下,小儿子只怕还得派出去几年。 “墨老太太,您的盛情厚意,我是了解了,可广东那边……”眼下还不发达啊,她这个身子骨这年龄,跟着去能行嘛! 王桂枝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家老太太给打断了,“太太你只管说,愿意不愿意带我们婆孙两去就行!”她算是看明白了,跟着王夫人日子就能好过。之前王夫人在山西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过的是老年享乐日子,可王夫人一走,生活的品质就不断向下,好容易来到京里又恢复了,王夫人再想丢下他们可不行! “……这,这有啥不愿意的。”王桂枝解释着,“要不您等段日子,等我在那边安排好了……” 得,人家已经走了。 看着老人家健步如飞的样子,王桂枝再想着自己新型改良马车还是人家的工匠给修的,只好耸了耸肩,告诉彩霞,“把墨家一家人的名字添上,派个小丫头跟这件事,问清楚到底一共多少个人,我看他们也不用我们照顾别的,到时候就是大家一路走就行,吃食上可以要考虑,赶紧汇总一下告诉厨房,好准备干粮路菜。” 那什么,兵马未起,粮草得先行不是。 这回去广东,就能把广式茶点给引进了吧,她这回可选的是秦大娘跟一干子铁娘子军去‘进修学习’呢,什么马拉糕,水晶糕、炸油角光酥饼等等,让她统统一网打尽,到时候坐在茶楼上喝着茶听着小曲儿吃点心,再欣赏欣赏海景,日子定然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记者问皇族后人:请问在当时那般交通不便,通讯困难的时候,先祖延载帝为什么能够如此圣明烛照得坚持大力发展国民科技及防海沿线,有了人类创世界以来第一支海军,以至之后数百年整个□□几乎称霸全球? 皇族后人:据不可公开的皇家档案记载,先祖延载帝一直深信自己有个非常强大比他还厉害的有力对手,怀着这种谦卑而努力。 未来记者:哇,延载帝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他居然硬是在想象中给自己赋予了一个强大对手,从而使自己永远保持清醒,永不自满,他真是太伟大了! 皇族后人:是的,我们也永远以我们的先祖为傲。 鼓掌~ 王桂枝:这明明是我的功名!我的! 哈哈,看到大家这么爱我,写个小段子让大家开心一下下,今天有加更噢~爱鱼会激励鱼的激力噢~ 第171章 变脸 想到大海, 王桂枝突然想起来,好像他们一家人似乎都不会水啊! 去广东能不去海滩吗?到了海滩能不踏踏浪泡泡海水吗?那必须得不能啊! 王桂枝立马又找来内宅回事处的杂物管事,“有没有水漂子?可以自己在水上浮起来的东西?”她记得在某个电视节目上看到过, 有牧民用古法流传下来一直在使用的皮筏子, 吹上气就能鼓起来多有几个扎在一块儿就可以顺水而漂。 管事虽然不知,但夫人想要, 那肯定是得有的, “小的这就去办。” 王桂枝点了下头, “若不难得,就多准备几个,大的小的都要,若是能套在小孩子的脖子上那样就更好。” “是的, 太太。” 管事的记下太太的要求, 到了回事处就把同仁找来问,“你们可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大家一时都有点摸不清头脑,想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各自回头都问了个遍, 才有个祖上原先是南边的人说着,“有种木头极软,它中间有细孔,做好之后在上面刷上一层漆防水,可做浮木,浮环。” 贾珠正从回事处领了他的信件物品,听见他们说, 便道,“还可以用薄胎的大葫芦以结实的线结成,做成腰舟,以此渡河。怎么?你们谁要过河玩水不曾?” “多谢大爷告知,这是太太要的。” “原来是太太要的。”贾珠笑着应了下,“东西我已经点清了,拿笔跟印泥来吧。” 这些人家寄给他的都是先由门房收下交清到回事处,他确认拿了哪样就在哪样东西上面画勾签字用印,若是别人帮他拿了也需要得用她的印信,免得到时候东西找不着不知道寻谁去。 管事的忙巴巴把东西捧到他跟前,“大爷,您这回定也会跟着太太去吧?不知道您打算带几个人呐,要是小子不够使唤,您只管告诉我一声,立马就能您安排妥当。” 这事母亲还没跟他商量呢,贾珠也有些犹豫,他有心再下场一试,若去了两广,一来一回又要耽误时日,“还没定呢,你们行程单子上不是写着呢嘛,忙去吧。” “好嘞。” 回到屋里,李纨正牵着贾兰在榻上蹦呢,见着儿子,贾珠放下东西也逗他玩,“母亲跟你说了没有?这回老爷去两广,她也要跟着去呢。” 李纨把儿子的小手交到贾珠手上,反正她哄这个小淘皮也有些累了,“前儿跟太太请安的时候,她说了。” “噢?怎么没告诉我?”贾珠毕竟是男人,力气比李纨大多了,还能把兰哥儿抱起来抛高高。 “我还以为太太早跟你说了呢。”李纨看着他们抿着嘴微笑,“太太说两广不比山西,来回一趟单是路上就得半年功夫呢,这不是又快要大比了嘛,等你参考之后,太太他们在那边也站稳了脚跟。我们若是想去,太太就再派船来接我们。” 话是这样说,但贾珠倒有些觉得失落起来,虽说他已为人父,理应自撑门庭,为母亲张目,可一想到这回母亲定然会带上弟弟妹妹们,他倒要在家里…… “咱们晚上去母亲那里用饭吧。”贾珠抱起儿子就想往外面走,李纨嗳了一声,“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母亲这几日可忙呢。”她说着就剩下门帘子晃动了,李纨摇了摇头,“告诉厨房,把我们这儿的菜送到太太那里去。” “是的,大奶奶。” 李纨看着丫头收拾了个小孩子的包袱,防着兰哥儿一时拉了尿了什么的,也跟着往太太院里走去。 她进了屋里,见正热闹呢,不但元春、迎春、美玉在,就连墨家的小子跟甄家的丫头也在,个个手里都拿着红通通的果子在串着什么,再走近一瞧,原来是以前小时候吃过,那外面叫卖的冰糖葫芦。 “好太太,您这是在玩什么?可巧我是追着赶来了,不然岂不是少了我?”李纨笑着道。 王桂枝看他们玩的正笑得直不起腰呢,见是李纨过来了,“你怕是来救场的吧,等他们做,我今日只怕是吃不上了。” 迎春却是手稳又巧,“太太您吃我跟大姐姐做的吧,一会儿就可以沾上糖浆了。”她跟元春中间高凳的碟子上,已经串好了好几串了。 墨天也做了五六串了,只见他一会儿摁住圆圆不许他偷吃,“你别再吃了,这东西酸牙,你再吃的话,一会儿连豆腐都咬不动。”一会又要提醒美玉记得先取山楂的核、小心对准了再往里面戳,免得刺到了手,自己手上的功夫也没落下,忙得是有模有样的。 李纨坐在彩霞搬给她的凳子上,跟着贾珠一起看着糖炉子,这糖加热着要时时搅动。她瞧见宝玉对着那甄家小头也是温柔小意,十分会照顾人。一时觉得太太会教导调-教人,一下子又想着,莫不是太太并不在意儿媳妇的出身门弟,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宝玉这才多大年龄,太太不过是让孩子们乐呵一下罢了。 “来,这沾上糖还烫呢,你来弄吧,别让他们一下子把手给烫了。”贾珠听真正的手艺人说着糖熬得差不多了,就按照他教的那样开始给山楂串子挂浆,并把沾满糖衣的串子交到李纨手上。 “噢噢。”李纨不好意思得回过神跟着弄了起来,别看大家嬉嬉哈哈得,倒真没含糊,陆陆续续大家都串得了。 那手艺人弯着腰道,“这放在外头冻上一会儿就行了。” “好,辛苦你了。彩霞,赏他一两银子。”王桂枝满意极了,比赏钱倒不是她小气,而是什么事什么人,就只能赏这么多,就跟去真味馆的客人,也不会总给小二赏钱,要赏也就是几十个钱,以前看电视上什么随手一挥就是好几两几十两,都是夸张了的。她是不差这个钱,可她不能带着头把风气给带坏了,特别是在这些未来主子跟前。 她就是有意想带着他们,给他们树立一个相对正确的金钱利益观。别跟原著里宝玉似的,什么珍珠盘玛瑙碗都不当一回事儿,为了哄丫头,还让她撕扇子玩!晴雯被王善保家的告状,未必没有宝玉娇纵之下,晴雯过于风头显露,让人嫉恨的缘故。 屠云已是惊喜万分,收了那小巧的银锞子就欢天喜地得要回家去了。今日真是撞上大运了,还能来这荣国公府里转上一圈,没想到贾府的二太太果真是个菩萨似的人物,对着他这般的人也这样的和气,不但他的糖葫芦都卖完了,还给了他一两银子的赏钱!连带着还有一个极精致的荷包!他都不敢拿手去碰,就怕他手上的口子把那绸面给弄花了。 彩霞见他傻气得可怜,把自己那份糕点包了,拿了一块早不使了的帕子给他都包起来,“好了,快走吧。” “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多谢!” 屠云哼着调儿就乐嗔嗔往家走,走到巷子里,与倪二正好碰上,他忙拱手打招呼,“倪大哥您好啊,今日没喝酒?” “哈哈哈,这就正要去喝呢。你个屠小子,怎么没卖你的糖葫芦去?光背个娄子干什么去?这时候还要去摘果子不成。”倪二一看是自己街坊邻居年幼失怙的屠云,也答应着。 “哈哈,我今日开了运,您瞧!”屠云正愁没人显摆呢,他把帕子一解开,那时时报喜的鲜艳荷包赫然在目。 倪二一瞧就知道不是屠云能买得起的,“你今日遇上了哪位大财神,竟然赏你这个。啧啧,这荷包若是卖,也能卖个二三两银子。” “这是荣国府的二太太赏我的,我才不卖呢。”屠云又好生扎好,美滋滋道。 “噢?你居然见着了夫人!”倪二瞪大了眼,这些个人只知道贾家是名门望族,可如今在这道上混的,谁不知道如今京里最大的财神爷是贾家的王夫人啊!谁要能被夫人看上一眼,那人就准能发财!如今铁槛寺那边的地价都高了,还不是因为王夫人!她那个陪房,每日里单卖饺子,就已经置了好几亩地了! 屠云见醉金刚倪大哥都高看了他一眼,心里越发得意,“可不是,我还跟夫人的孩子们,就是贾家的小主子们说过话呢。”虽然不过是要这样取籽,这样穿,这样滚浆之类的,他怎么那时候胆子就不放开点,只顾着紧张担心了呢。 “好你个小子,跟我走,跟着倪大哥喝酒去,好好告诉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倪二大手一把将屠云搂到跟前,往前推着走动着。这闹明白了,他也能见见夫人就好了。 “爷,爷!快,快来信了!”秦保兴冲冲进了屋。 元康懒洋洋在榻上翻了身,“不看。”他啥都不想干。 秦保顿住脚,故意着大声说道,“那我就走了,可惜了,贾家大姑娘这回送了这么个大盒子来,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啊!” 元康一听,顿时从榻上一跃而起,蹦至秦保跟前,“快拿来。” “嘻嘻,主子,给您。”秦保哪里真敢走,他的个小爷噢,这脸上总算是有点笑模样罗。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还好没说时间,不然就黄牛了~ 大家晚安,明天见。 第172章 行当 有了延载帝一个保证, 贾政与王桂枝再度开始分工合作起来, 官面上的事那是贾政责无旁贷, 为了避免他出师未成,延载帝跟贾政对于他们的几次面谈都守口如瓶,就连皇后跟王子腾都还不知道确实的打算。但王桂枝对于两广的消息收集探听活动, 却已经开始了。 通达物流已经在王桂枝的指示之下, 先购买了一处地方做为先头部队的驻地, 离港口不远,虽还未有大路, 但好在地价人工都算便宜,陆续有过来的人员加入这热火朝天的劳作,如今起码住人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担当两广探查的最大负责人是通达物流的蒋世荣, 他见最后一拔人员也已经抵达, 赶紧让大家集合起来, 毕竟辛苦的日子还在后头,任务才刚刚开始, 大家都得抓紧着时间。 “各位, 我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蒋世荣,有幸得夫人看重,为大家行动做统筹归划, 还请多多见教。” “蒋干事客气了。”众人的名额都是抢来的,谁都努力倾听分明,深怕犯错。” “好,大家互相支持!这里有五个签筒, 请你们每组人员上前来抽签,抽中同一个图案的就是同组人员。”蒋世荣一挥手,大家都依次排队抽签,互相找着自己的同伴。 一阵忙而不乱。 蒋世荣看没有人出错,心里还算满意,“现在你们每一个人去领一个包裹再归队。”看他们一一去取自己跟手下准备了好久的行李,蒋世荣一边来回踱步着,一边高声道,“回到自己位置上之后,请仔细检查你们每个人的行李有无缺漏,你们五个人为一组,互相查缺,若是少了什么,一定要尽时报回。这回行动,要的是通力合作,不可以掉队,去是多少人,回来是定要是多少人!在大家注意自己人身安全的同时,要不留痕迹的打探消息,收集夫人想知道的情报。你们明白吗?” “明白!” 看着夫人给每个人准备的衣衫鞋袜,虽说料子普通,却是整齐干净,还有药品、铜钱碎银及干粮,货物,大家心里更是有了底气,都大声回复着。 蒋世荣也是心里激荡,那时候夫人反复交待他,注意安全,实在是他感动不已,“夫人有交待,允许你们多问多听多看多想,不许妄自做主,挑衅挑拨,与其他当地居民官员发生冲突。出门在外,宁愿忍一时之气,退一步风平浪静。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 “谨记我们的三个原则!能给钱的就给钱,能给货的就给货,谈不拢的跑了再说。不要把自己的生命置之于度外,首先要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这是夫人一再交代的话。你们都要谨记,知道了吗?” “知道了!” 夫人对他们这样关心备至,他们一定知恩图报! 丙组小队背上此时货郎常用的货担子依次走出门外,就互相开始打起招呼。 在里面担当货物卖货的小贩货郎者先说道,“我是秦状。是王家商队的老伙计了,就是脸看着嫩了点儿,这回能参与这次活动计划非常高兴。今年三十六。想来是里面最大的了吧?” 另外一位医馆学徒,是张大夫二弟子的徒孙。他也跟着道,“我叫徐平,是张家药馆的小徒弟,这次能跟在几位大哥身边不胜荣幸。今年十八。” “你们好,我叫汪虎,金陵人士,今年二十四,我是夫人家大哥门下的武师。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以后你们多吩咐我就是。” “各位大哥们好,我是贾芬,今年二十。”一个看起来面容姣好的少年郎拱手道,他没多说,大家心里也明白过来,听这个姓就知道,定是贾家的族人了。 “我叫冯铲,今年二十一。”说出这名字,好像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接着补充道,“你们叫我小二冯就行了,嘻嘻。”他摸了下后腰上别着的菜刀把,谁让他爷爷是冯刀呢?人家老爷子说了一把菜刀走天下,锅铲一出,谁与争锋,他爹叫冯锅,他出生之后就叫铲了。这名字取的,当时他爹都急了,可谁也没犟过老爷子,也就只好这样叫下去了。 秦状便道,“那我就称声大,以后大家都各自以年龄排岁称呼吧,这样记熟了也方便些。” 大家都同意,“大哥,咱们是往哪儿走?” “刚才我们组图案代表的是香山,就往那里走。”秦状把领到的地图给大家看,“我们从这边然后绕一个圈,在四十九天之内尽量多跑些地方,你们看怎么样?” 看他说话办事都老成,其余没见过世面的哪里会反对,都跟小鸡似得点头,“就按大哥说的办。” “四弟,我看你背着笔墨袋,这一路上的路途见闻,还有天气植被农作物人口还有详细地图,就交给你了哈。”秦状还给贾芬安排了任务。 贾芬忙道,“这是自然,大家多提醒着我点。”果然读书万卷不如行路万里,他还没开始,就已经觉得大开了眼界! 这样的情景在每组都有出现,略下不表。 王桂枝跟贾政拿了两张长桌在她那静室拼在一块儿,手里拿着铅笔头碰着头比划商量着。 “夫人,据我了解,就算是港口也时常有台风暴雨侵袭,确实是困难,就算是岭南的荔枝出名,可一旦摘下三日不食可就不行了。”贾政颇感头痛,有些无处下手之感。 天气台风确实是个问题,此时哪里有高楼大厦,水泥石屋,大点儿的台风一来,房子都怕是会被刮跑,毕竟此时最多的可是茅檐草舍。她提笔在本子上注下一笔,这种不可抗力,只能看看能不能发明水泥提升科技点才能彻底解决了,如今烧瓷砖瓦烧砖的早已经有了,只是好像还没能大力推广?王桂枝再记下一笔,要找烧窑的师傅问问。 想想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最难的问题,王桂枝想着之前看城墙,还有宋朝的古城墙上,上面有着官员、工匠的名字,据说哪一块出了问题,就要问哪一块的责,到她去瞧的时候,有了千来年的功夫,仍然屹立不倒,看来那‘水泥’早有了,“只要有钱,我看不难。” “什么?” 贾政瞪大了眼,“天灾地难,非人力可抗拒不是吗?” “瞧你眼睛睁那么大,我又没说非要等到暴风雨的天气才干活儿,这暴风雨来了,大家就休养在家就是了。” “那屋舍呢?” “嗯,虽说你到时候当了两广巡抚,就是两广所有百姓的父母官,理应一视同仁,可这个也只能慢慢来。”王桂枝把自己的设想说出来,“等我们去时,我那些打探消息得只怕也回来了,头一艘定制的大船怕也能出行了,你去了头一件事,就是先清理掉旧仓旧粮,我会先赊你一批粮种,蚕种,桑树种,要继续弄你的桑基渔塘!”如今大家都还是农耕时期,农业是一定要发展的,不然大家都没有了立足的根本基础。她把饼画得再好,其实也是一种虚空妄想了。 这个他倒是极拿手的,虽然山西有很多地方不适合,但他却还没忘呢,是啊,他也是没想到,两广雨水多,天气温热,除了让水稻能多种之外,也能多培养桑基渔塘。 “那基肥如何?他们好些村镇并不集中,广西好些人都住在高山渔船之上,没有山西那里商贩通便。”贾政想着,“不过上回张大夫也说过,牲畜人兽等粪便,若是为病者之,容易污染水源,传染疾病,路边多设官房还是要的,只是这钱……”他不由看向夫人。 王桂枝抚额,“我知道,这事交给我。”也得亏是她,要是真的王夫人,肯定拿口啐他。也怪她上辈子有点矫情,流动厕所从来没去过,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弄的?早知道她要发展中国古代卫生文明,她多去查查相关资料啊。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贾政正想跟夫人亲香一下,就听见门口有轻轻的叩门声,“回老爷太太,东府的敬大老爷过来,想找老爷说话。” 王桂枝想着贾敬可别又想着去修道升仙啊,赶紧对贾政道,“敬大哥哥不知道找你什么事?”她把外袍递给他,“珍大爷虽说如今消停了些,但都是大哥哥管着的缘故,要是他想着去什么庙里道观里修仙去,你可得千万劝着点,东府可不能少了他这根定海神针啊。”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瞧瞧。”贾政捏了下她的腮帮子,点头应着。 “大哥哥怎么过来了?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来让我过去就是。”贾政揖着手扶着拄了拐的贾敬坐到主位上,亲手接过茶奉给他,这才坐在下首。 贾敬喝了口茶,“我如今是无事一身轻的,天天在府里听着戏玩着高乐,不比你每日里都要上朝操劳辛苦。我有事相求,自然要亲自来一趟问个准话才行。” 贾政忙道,“瞧大哥哥说的,您有什么事吩咐就是,若是说个求字,不是让贾政无地自容了嘛。” “知道你一向忠义厚道。”贾政笑道,“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正经问你。弟妹她,是不是想造船出海?” 怎么这事,让敬大哥知道了! 贾政心里一惊,正想开口分辨,就听见贾敬自信说着,“你也不用瞒我,要知道早些年,咱们贾家就是在姑苏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的,总有些人脉关系,这修船造船里的行当,我这个贾家族长,还是清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用一句话就结束朝廷海禁风波吗?我觉得大家都能明白! ——总是想偷懒的鱼眼巴巴望着。 第173章 逃犯 既然已经知道了, 贾政也就老实拱手承认,“没想到这样的事还是惊动了大哥哥, 实在是贾政无用。看小说到”堂堂中国,就只放了广州港一个港口, 也只是为了稳定当地局面, 夫人暗自营造出海大船,从小里提,可以说是不守规矩,往大里讲,就是有违政令,朝廷一直“严华夷之大防”,要是没得到皇上的恩准, 就是贾政也不敢松口让夫人放开胆子修建海船, 可这一切都只能偷偷着私底下暗自办理, 就连大哥老太太都瞒着, 不料却让大哥哥知道了。 贾敬哈哈一笑,“你不必惊慌,除了我, 只怕也没几个人能猜得出来。”宁国公的后人, 自己挣下进士功名的贾敬,又岂真是无能之辈, 只是先皇在世之时,一直还防着他们这些异姓王跟旧国公功臣们,给些表面上的荣誉实则是冷着的, 他纵有抱负也是无奈,看着珍儿也就没再严格要求,想着纵是无才,就让他逍遥一世也罢了,没能想着,还是他过于娇纵,差点儿就让他真正了个浪荡子,更没料到时移事易,贾家居然还有翻身的这一天。 他来找贾政,也不是说要胁他什么,而是想着,让他能带带蓉哥儿,珍儿已经这样了,好歹算是孝顺,又知情识趣,家中事务也算是打理得妥当,有他在一时,也能拘着这个牛头一日,可孙子贾蓉年龄小尚可栽培,若是别的倒还罢了,既然是重回修船海舫,那他必然要插一脚了! “在这方面,只怕你懂得还没我知道的呢!一家不说两家话,你到底有什么计划,还是一一道来,同心同筹!” 贾政略想一下,也就大胆将夫人想参与海外贸易的计划托出。 “想的太美,朝廷早有对外行商的十三牙行,你这一出,必定会惹恼他们的。”贾敬皱眉道,“他们在那边也是经营了上百年的,你们先来乍到的,一上去就要分他们的利,岂会与你们干休呢?” “这个,还请大哥哥附耳过来。”贾政探出身子在贾敬耳边细细说明了,兹事体大,谋事须密。 秦状看着前面有一行拿着锄头镰刀的农民,就先放缓了脚,虽没回头还是低声道,“兄弟们,这回机会来了,都警醒着些。” “知道了,大哥。” 还有十来步的距离,秦状装着了悟过来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些钱来数清了,自己先把背上的货担子放下,就小跑着来到这些村民跟前,双手把钱送上。 “这几位大哥,大哥们好,你们是来要过路钱吧,这些就是我们五个兄弟的了。请你们收好。”秦状一壁拿右手比划着五,一壁把钱举到那些人跟前。 东凤村村民黎山拿着手上的25个铜钱。有些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的村长跟前。 “村长,我看他们不像是来惹事的。您看,他倒是给我们钱,难道他把我们当成劫道的啦?” 已经有七十八岁高龄的老黎人黎湖轻咳了一声,“哦,南头的村长告诉我说,这些人有些鬼鬼祟祟的,在村子里走来走去、问东问西,觉得他们不是好人。阿山,你怎么看?” “村长阿爷,我看嘛?我倒觉得他们长得都挺正经的,而且其中一个人背的东西,是货担子呀。上面还有些拨浪鼓,小花鼓之类的,我看他们好像是走商的小货贩。”黎山是个好猎手,练得一双利眼。 既然有货?那倒是难得了,虽说大家也能顺着水去那香山寨里去赶集,到底难得,毕竟山徒路远的,“那你把他们都弄过来,我们仔细问问。” 有人提醒道,“村长,他们好像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那人刚才比划半天,咱们也没听懂。” 黎湖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老蒋怀疑了,他们可能是外乡人,又听不懂说话,驴唇不对马嘴,自然就这样了,你去把咱村的米秀才带来。他懂得说一点官话。”这也是他们村里最为得意的一件事了。 “好勒,村长,这就找他去。”自有小伙子应下立马窜进林子里找人去。 秦状等十分乖觉得等在一边,直到有个穿着长袍的人匆匆跟着小伙过来。 “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儿?”米秀才揖手道。 “米秀才,你看,那里有五个人,一会儿,你帮我们问清楚,他们几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米秀才还有赖村里继续资助他进学,岂有不应之理,“好的村长。” 秦状见这些人把他们拉着往前面走,就小声的对贾芬徐虎几人交代着,“你们都老老实实的,我不打眼色,你们就别吭声。” “知道了。大哥,我们都会听话的。” 上一个村子出师不利。让他们给灰溜溜给撵出来了,这回一定要好好表现,只要能跟村里的人搭上话,他们就觉得这生意肯定能做成。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有了机会,只要他们能跟这个村子里的人做上头一笔生意,打开局面,那么这个村子就可以成为他们第一个发展的据点。就像夫人说的那样,以点画圈最后成面。 眼看着更近了,秦壮不禁回身对徐平冯铲几个人交代着,“你们几个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觉得不好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张嘴。” 大家都回他一个肯定信赖的眼神。 一行人走到村长面前。秦状领着头,朝着村长拱手问好,“村长好,老先生好,乡亲们好。” 米秀才一听,好在这人吐字清楚,且不是很难,便欣喜道,“村长,他在跟咱们打招呼,问好。” 老村长点点头,“好,问他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米秀才跟着转述。 秦状便明白这穿着有些穷酸的长袍之人是通言之辈,赶紧道,“这位大兄弟好,我叫秦状,我们都是通达物流的小商队,这回是要去香山集上的,顺路带了些货,看能不能跟村子里的人做些针头线脑盐茶等小玩意买卖,顺便也能有个借宿的地方,不用露宿荒野。” 老村长听了米秀才的转述后,又让黎山等人查看了几人的行囊,果真是除了货担子之外,就是他们的衣衫路牌干粮等物。 “把他们领着去村里,阿量,告诉村里那些娘们,让她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合意的。”老村长明智道,村子里本来就缺这些东西,又是在他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量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出来,这次交易成了,商人逐利,以后还会过来的。有人来总比没人来的好! 秦状他们欣喜极了,上回不成,大家都有些灰心失望,还以为这回定然是要败走麦城,不料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们就在这里摆东西,知道了吗?”米秀子指着祠堂外面早有人搬来的几张拼在一起的方桌,自己站在一边看着,他心底也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些小货郎们,都弄了些什么货来,通达物流又是什么?这可是个大行会的名字? “知道了知道了。”秦状忙带着他们把货一一拿出来排好,“妇人家用的都放这边,调味的盐卤糟放中间,还有些糖、茶、纸笔等放这儿……” 贾芬等人看他行事迅速,都只好在旁边站着当下手。 “你们都记住了,到时候女人们来了可是七嘴八舌,你们各自记下几样东西,都把数量给看牢了,别到时候我们还把货给卖亏了,虽说夫人的意思是让我们只管放手去干,可要不是较真真做买卖,反让别人起疑。这边帕子头花都是五钱一个,一卷线要十五钱,搭送一根针!这针可不能多送了!还有这个……一类一类价格差不多,你们都记明白了吗?” “记明白了。” 冯铲跟徐平还好,两个人平时就是被使唤的小学徒,一个要上手调味一个要分药背方,贾芬是心里着急,而汪虎就干脆站在了笔墨这块,反正每样要二百钱,算是贵重物品,不容易卖出去。 没一会儿敲罗打鼓通知下的东凤村村妇们都来了大半,还有些背着领着小娃的,真把贾芬给吓得出了一鼻尖的汗,一开始还斯文得不敢说话,最后也是直着嗓子吼着,“不要抢,这个帕子五钱,给了钱才能让你拿走!” 老村长看着他那儿媳妇风风火火得抢得头发都有些散了得出来,恭敬站在他跟前道,“公爹。” “怎么样?” “价格不算贵也不算便宜,算是公允价,但成色不错,比我们上回去香山集的东西还要好些。”阿娣把线跟针,还有一小袋盐给老村长,“他们还卖盐,虽然卖的贵,但不是粗盐,是细盐。” 老村长打开那小小的黄皮油纸包,果见里面的盐粒细如碎雪,拿手轻轻点了一点儿送到嘴里,不由赞道,“好盐啊!” 看着那生意做得正热闹,只见一个小孩子挤来挤去,也不知道怎么不小心就摔倒在地,正在拥挤之时顿时一脚踩下,那孩子的手脚顿时被踩实了好几处,痛得放声大哭,大家慌忙散开,徐平一见有人要去抱,立马挺身而去,“不行,他不知道是否是内腑肢骨受伤,不要移动,让我来看看。” “他是谁啊?” “这不去找巫医能行嘛?” “可别真踩坏了。” “小弟,小弟。”有个年轻的姑娘顿时要扑上去,汪虎就拦在她跟前,徐平单膝跪在嚎啕不已的孩子身边,“是否是孩子的亲属?” 米秀才忙也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同时大声复述。 “是是是,我是娃他娘。” “跟她说不要乱动孩子,只稳住孩子别再哭了,就让她过来。” 徐平用手触摸着孩子被踩到脚印的地方,“这里痛不痛?” 孩子在娘亲的安抚下抽泣着,摇了摇头。 见不是这里,徐平舒了口气,不是脏器受伤还好,只怕是腹内有疾,不可望之,小孩子又不懂得讲述病情,便难救治。 最后只是小腿被踩折了,徐平让村民找来几根两指粗细的直木棍,帮他正骨之后先绑了起来。 “不要随意动弹,这绑腿的一个月后就能取下,可三个月之内不要再让这腿受伤了。”徐平说着,“还有药膏,却是没有药草。” 米秀才忙朝着大家一说,就有好些人跑回家里取了些自己采的药材回来,徐平从里面捡了些能用的,瞧瞧还差几味,又看了眼天色,“要不请您找个识地方的,领着我上山去采采药。”真是天赐良机啊!这样一来,可就能好好记录这里有那些药材了。 老村长点头示意黎山跟黎歌兄妹俩陪他去,跟着就让米秀才对着秦状翻译着他的话,“你们不止是小货贩吧?虽然你们做生意确实地道,跟普通商人没什么区别,可没有哪个小商队敢卖雪盐,还带着大夫的!”他目光如炬,难道他们是哪个避祸逃家的罪犯之族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秦状:怎么会!我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老村长:哼,你们就像是那黑暗中的荧火虫,早已经露出了你们闪亮的屁股~ 书到用时放恨少,地理又是我最苦手的地方……嘤嘤嘤(你哪个地方不苦手…… 第174章 责罚 王桂枝正由彩凤彩莹梳头画妆, 彩霞在一边朝她汇报着一些日程工作,金钏玉钏在外摆着早膳。 “……以上就是回事处昨个儿报上来的事儿, 接下来是府里的一些事。东府敬大爷来找过老爷之后,在学里给蓉哥儿告了假, 也从府上找了二十个伙计, 还把之前送到乡下的焦大给找了回来。” 这事她倒是知道,贾政跟她说了,造船的事宁国府可是比他们荣国府懂得多多了,既然他想让子孙接手这档子事,那真是正好,她真缺人手呢,一个好汉两个帮嘛, 贾蓉要是真能立起来, 起码惜春, 不, 不能叫惜春,毕竟如今宁国府那个女孩子可是尤氏亲生的,不再是贾珍的妹妹了, 好像起了个小名叫婉婉。 见太太没什么反应, 彩霞又继续说了几件事,跟着道, “张大夫昨个儿来府里请平安脉,太太您出去了,说是今日再过来。” “嗯。”王桂枝点点头, 定时身体检查嘛,当然要做了。 “张大夫说,您内侄女有喜了。” “说什么?凤姐怀孕了,那可真是好事!” 王桂枝听到这样的消息后,非常的高兴。心情也有些微妙,没想到这么快,巧姐也要来了。她来到这里的日子没想过能过得这么快,太快了,快到有时候都让她忘记,自己在上辈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了?她好像很久都没有想过女儿,还有,她那个死鬼老公了。不过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往前看的。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她要准备去两广了!这个以前她旅行时候经常进行中转的繁荣城市,也许会在她的手上缔造另外一种昌盛,也说不定呢。 “前三个月他们小辈子都不好声张,你让张大夫去交待一下厨房,还让他派一名女徒弟去照顾一下凤姐。”原著里的凤姐是身负才华为了贾府劳心劳力,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这辈子,先让她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跟自己的孩子吧。 为人父母,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王熙凤开心得半卧在榻上,贾琏端着一碗莲子羹坐在她身前一口口喂她吃,“你这才刚刚上身,头一胎,有点害喜是正常的。张大夫让你放宽心,别瞎想乱猜得,凡事要以身体为重。也别生气知道嘛,有什么事都别往心里去,有我呢。等过了这段日子,你再想去哪里逛逛都行。” “嗯,我知道啦。”王熙凤害羞得红着脸,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喜信。她不由嗔道,“那你帮我写信通知我家里人。” “那自然是应该的,好好,我马上就动笔,将这喜信禀报给岳父岳母!”贾琏一听痛快得应下来,站起来就想动笔,还是他的奶娘上前小声劝道,“大爷奶奶,老奴脸厚,多说一句。这是您两位太年轻不清楚,这里面也有些小忌讳,这刚上身前3月呢,一般来说是不往外说的……” “那就等等!”一听奶娘的话,王熙凤忙道,“那就等三个月之后再给我父母写信吧。”她依稀似乎记得有这样的风俗,再说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儿,让老妈子挑理。到时候让婆婆知道了,反而说她恃宠过娇了。 贾琏就把奶娘等人都叫了出去,自己解了外袍去哄她。“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写,这三个月不就到了吗?” “哼,信你胡说,有我们王家商队快马快信,不出十日就到了。” 王熙凤趴在贾琏的怀里,心思神往的想着,“你说这是个男孩呢还是女孩呢?”这简直是亘古不变的永久话题。贾琏摸着她的肩膀,懒洋洋得道,“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无所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爱。”他跟凤姐这段时间,日夜相对琴瑟和鸣,加上学业进益,做的文章也被先生夸奖,正是年少得意的时候。“我待要和珠大哥一同下场,进行科举比试,我想着再怎么样,也能搏个秀才功名吧。只要我发挥的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贾琏有这样的自信,他也知道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有一些人会摔下去,但他觉得凭自己的资质跟底蕴,就算考不上举人也能当个秀才,像大哥一样,最少先把他的月钱提到50两不是。这样他的妻子才能想什么时候吃什么,就什么时候吃啊。 对了,凤儿她怀孕了,也不知道她的份例会变吗?这饮食禁忌也得换吧? 贾琏见王熙凤睡了,便小心翼翼得走出来,随便对个丫头吩咐着,“去告诉大厨房奶奶怀孕了这件事,免得他们上错了菜。”“这不用大爷操心,”平儿笑着应了,“这事儿哪里能劳爷也跟奶奶操心,张大夫已经交代去了。”“噢,那便好。”贾琏皱了下眉,“张大夫去告诉的厨房?”到底是个外人,这让贾琏有点不舒服。 平儿解释道,“昨个儿二太太出去了,没能请平安脉,张大夫今日过来,想必是他告诉了二太太奶奶的喜信儿,二太太交代的。” 这才说得通嘛,这满府上下,要说别的事儿倒还罢了,这厨房可绝对会听婶子的。 听说蓉哥儿会跟着二叔去两广,要不是凤儿怀孕,连珠大爷也要先去下场应试,他也想跟着去见见世面,总是听珍大哥哥说他的山西之行,虽说不一定要去见那些美女,免得伤凤儿的心,但这不都说,读万卷收不如行万里路嘛。要不然,等凤儿生了之后,他也去两广看看? 朝堂之上,延载帝试探性得提了一下开放广州港附近的其它港口,顿时引来不少大臣们的激烈反对。 “陛下,若您大行海禁,让众邦异夷者涌入!只恐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 “皇上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皇上,您乃一代圣君,怎可如此?倒行逆政呢!” …… 看着延载帝坐于龙椅之上听着这些的胡说八道,早让王桂枝洗脑彻底,画出美好蓝图,要时刻防备着被强国入侵的贾政看他们都觉得实在是可笑,他看向此时说得最是口沫横飞得的大臣,明明白白得给了他一个冷眼,外加一声轻哼。 这种毫不掩饰的不屑,让激情昂然的黄英童都忘了词,顾不得是在朝堂之上,也狠狠得回瞪了回去,心中恨骂着,这贾政是有什么毛病了,居然一反谦恭常态,朝着他瞪起眼睛来了。啊哈,混蛋小子。 也算是他反应机变,只顿了一下,明白还有皇上与众臣在此,仍然长谈道,“就算是要进行洋货交易,广东本有13行会,这已经足够了,何必还要再开港口?还有……”又是一番封闭起来更好的老生常谈。 觉得皇上应该已经听够了,贾政上前一步,颇有些无礼得打断了黄英童的话,“说到这里,我敢问一声黄大人?”贾政板起脸来,天生的仪容让他正气感倍增,“难道十三行会,这些人不是商会吗?港□□易之事,我们□□堂堂官员难道还比不过商人嘛!” 这种大帽子要是扣实了,简直是跟满堂文武做对,“你你根本是强词夺理!我根本不是这样的意思!” “既然这样,黄大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反对而反对吗?”贾政几乎下意识就反问着。 “你,贾政,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大明宫的英武大殿,皇上万岁在此,岂容你大放厥词,胡搅蛮缠。” 贾政步步紧逼着,“也不知道是谁在胡搅蛮缠。皇上问政,我等大臣就应该以政事为要,理智分析,客观解决,而你呢?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的。” 黄英童气得火冒三丈,简直把口水都要喷在贾政的脸上怒斥道,“你不过是后进小辈,有什么德性敢来说我!” “我贾政敢说问心无愧,你敢吗?至今仍让子侄在外游荡,强娶民女的不就是你吗?竟还敢在这正大光明匾下,斥责别人!敢问你又是何德何能啊。”多亏二舅哥是京城节度使啊,这些小道消息简直是不用太多。只是官场禁忌,不可随便轻易动用罢了。贾政朝着皇上拱手道,“我贾政,世代簪缨,忠心报国,为皇命者,不敢有违,你的名徒连我打下的局面都维持不好,还敢在这里出言不逊?皇上要干什么,有什么确实利弊就简洁明白得呈报,什么规矩祖宗,要论祖宗,谁能比得过皇上?大家都是同朝为官,论政不可诛心!还不给我速速退下!” “你,你……”黄英童被贾政流激得什么都忘了,要是王桂枝在场,只怕会说这怕是要脑溢血了。 延载帝听着挺过瘾得,没想到贾政的辩才也不错啊,他挥了挥手,自有人把黄英童搀扶下去,定会让太医好生照顾医治,绝对不会让他真气死或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好了,贾政退下。” 贾政顺从得点头弓身退下,“臣有罪,请圣上责罚。” “下了朝,你好生送些黄莲及上好的银耳给黄大人赔礼。”延载帝见贾政愿意自担风险,自然也以信任相报,怎么会真罚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机智,本来以为写不下去了~哈哈哈,差点儿就又没更新了。 大家晚安,明天见~ 爱你们~ 第175章 商量 下了朝, 贾政只身退出,无人敢随, 显然他方才已然是惹了众怒。但这有什么办法呢?谁让现在情况已经是这样,既然要做那不如干到底。要是总是畏首畏尾, 左顾右盼的, 反而不美。再说他已经投向了皇上,要做他手底下的鹰犬行事,也宁愿有个孤臣傲独之名。之前贾家都是韬光养晦,只敢暗里结交些名士能臣,只想着多结些助手,能保住家族基业,如今事态已变, 再行这法已然不妥。 贾政不单是因为从皇上那里讨得了明旨, 与皇上自有默契, 而是心中也越发相信夫人的能力。就看她前几日能从老王爷那里, 拿回契约书,就知道她那边已经成了大半,哪怕是这次13行会要跟她作对……只怕也敌不过夫人! 不仅是因为夫人背后站着他跟老王爷这等皇亲功勋之辈, 还有着如意会, 更有通达物流等由她几年来辛劳培养而成的各色人才。实在是难得她怎么想的,居然有这样的章法与制度起来, 只看最新从两广陆续传回来的,已经详尽到各村县的地图,里面包含了每村每镇每县的人口、畜牲及田舍, 大小山川河流等,甚至还有一些主权及富户人士都一一标注。这种资料,只怕就连当地的一些县令也未能拿出,如此知己知彼,何愁不能大胜也。 他有夫人相助,比之刘备有了诸葛亮,可安枕无忧! 元康有些忧虑地坐在方桌前,悬腕于空却迟迟无法下笔,最后笔尖墨点滴才,白污坏了一张纸。 秦保不由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打从上回贾家大姑娘寄来了两串自己亲手做的冰糖葫芦,两人立马又好了起来,主子这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没什么。玥玥她想去两广……但我很想早点娶她过门,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患得患失的元康对着秦保,转过头就劈脸问道,他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样。但是玥玥虽与他互许终身,也过了父母的明路,却仍是未嫁之身,两人如今也只能鸿雁传书。他实在是担心,万一到了两广之后,她,她要是遇见了别人,他在京师,鞭长莫及,可如何是好?不行! 他一定得想个办法! “走,跟我去见母后。”元康光是想想玥玥对别人笑的样子,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路急行,秦保在后头是紧赶慢赶得,不料走到半路上,元康又停住了脚步。他是可以跟母后直接说,他想先娶玥玥,母后定会允他,让钦天监算日子风光大婚娶玥玥进门。但是玥玥会高兴吗?她会不会生气呢?万一她不同意,又跟自己生气了怎么办呢? 秦保莫名奇妙地看着主子,路走到一半又突然转头匆匆而返。 ?秦保无奈得耸了下肩,赶紧又追上主子,看来他这无根之人还是不能明白这些情情爱爱啊。 贾政在朝堂上胆敢公然与黄英童做对,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但他攻击黄英童,明显有着皇上回护,没看就被送黄连了嘛,而且又是有理有据,显然贾政也不是毫无理由得针对,黄英童的首徒艾世经在山西闹得风风雨雨,谁不知道?破坏了贾政的政绩不说,差点儿让山西书院里的学子都无法应试,还让大皇子显郡王去收拾残局。看着皇上有意开禁,顺便攻击一下政敌,算是情有可原。 毕竟如今大家都不知道,此时贾政真正的意图就是成为两广巡抚。 王子腾知道消息之后,特意来找贾政详谈。 “内兄!”贾政宽慰着王子腾,“内兄不必着急,之前因情况不明不便告知,如今已大致稳定下来,小弟这就将情况详细告知于您!”更何况此事也少不了要内兄相助,贾政与王子腾一番详谈,王子腾放心得点了点头,露出点笑模样,“怪不得你问我要有关这方面的事,反对与支持海禁官员们的资料,我还以为你想干什么呢?原来只是要防着他们,对你群起而攻之啊!” 贾政苦笑着,“这也是不得不为之。”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容易树敌,一旦失败必将受到更多更强大的责难,但君子有道,有所为又有不所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一定会坚定得走下去,再说就算是再坚强,也有夫人与他携手共进。 王子腾叹道,“存周,你要记得,此乃下下之策!不要随意妄用!”他语重心长得道,“谁都不会在朝里当一辈子的官儿,你怎知你以后……大家都是家大业大,你怎知没有哪个下人,或者是亲戚,出言不逊,得罪了权贵呢?”反正他自己一向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内兄教训得正是。”贾政帮王子腾倒了杯酒,“存周铭记于心,请内兄尝尝这个虾饺,是令妹才想出来的新花样儿,就连真味馆都没这一味呢。” 王子腾顿时兴味,举著定睛一瞧,只见粉红饱满一看就鲜嫩无比的虾仁竟被包裹于某种透明的外皮之内,内里还有些青绿嫩黄,形如花朵,单是看就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这个大家都挺喜欢的,就连老太太如今早上也能进上一笼,贾政把姜醋倒了一些于玉叶碟之上,“内兄可先尝一只原味的,再试试沾些姜醋,夫人喜辣,还爱加些特制的辣油。” “那给我也来点!”妹妹喜欢的,他也要尝尝。王子腾将这小巧到恰到好处的虾饺送进嘴里,果然肉汁丰盈,与略有些粉脆的青豆及弹牙鲜香的蟹肉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好吃!果然不错。”王子腾看着旁边立这个小架车,有几个方形壶肚有点像茶壶一样容器,上面还标有一、二等之类的数字,“这是何物?” 贾政解释着,“这便是特制辣油,以辣度分为七个等级,内兄头一回试的话,不如试试二、三号。” 王子腾欣然点头,自有丫环为他注入碟内。 “不错不错。”这酸辣滋味,实在是痛快,王子腾还试了试别的辣度,最后才发现他最喜欢的还是五号,大快朵颐之后,离走还要求打包了几份虾饺跟五号辣油。 送王子腾出去,回来的路上,贾政还想着家族中的人与事,要是家里有人出了什么事,都是在家里按着捂着,帮着掩饰过去,自己家里人处罚一下就行了。只是按照夫人的说法,当家做主的人不能这么干,任何小伤大伤,如同小病小患,如果早治最多也就拔拔脓,出出血,可要是把小病捂着拖成了重疾,那才真是伤及了肺腑,一动就会大伤根基,反而更加难办。贾政渐也觉得很有道理,比如贾珍,若不是早被发现了,敬大哥哥狠狠拘着,如今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夫人自从管理厨房之后,从真味馆起步,已经有了自己的制式见识,果不其然,治大国如烹小鲜啊。一样一样,有条不紊。 想着即将要去两广,他的心里也是心潮澎湃,不知能否有一日亲眼见一见那强国如斯? 李夫人最近越觉身体疲惫,有心多让办事麻利机变的儿媳帮忙,却又发现儿媳怀孕了,她也不由得喜不自胜。 她对着奶娘说道,“看来王家的女人们都挺能生的呀,你说她这一胎会不会像弟妹那样的?一蛋双黄,生一对双胞胎?哎哟,要是两个,就算不是龙凤胎也是极好的呀!”一想到有两个齐齐整整的大孙子或者大孙女呀,李夫人这些脸上的笑容啊是藏都藏不住,她赶紧让人送了好些补品过去。 本想亲自去探望探望,却紧接着事务繁忙起来,才把这头的事问起来,那头还没办完,又有好些人来找她处理中馈,她幽幽叹了口气。 好容易处理完这一摊子,李夫人躺在榻上休息,嘴里含了块薄荷糖歪着,别人都不想见,就跟奶娘说些闲话。 “你说这同样都是女人,弟妹也不过就比我年轻个十来岁。怎么她做事办事,就能那么游刃有余呢?况且她虽不处理荣国府中的中馈,但自己家里上上下下也不少人口,管的事儿也不少啊,还有外头好几单子生意。我听回事儿的门子说他们那边,为了接帖子,不得不专门再弄了个回事处出来,比我们这边儿人都多不少呢。怎么她就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吗?” 奶娘只帮她捏着肩膀没出声。 也不用奶娘接话,孝夫人自己也明白的。要说事务繁忙,没有个磕磕碰碰,意外麻烦是假的。那肯定是有的,只是人家确实聪明能干,而且懂得做人识趣。凡事都有着自己的底线与处理方式,分寸也拿捏得极好,只要不触及她的逆鳞,凡事好商量,宁愿守着在家里吃亏就是福的道理。但是好像他这样也没吃过亏,唉!看来要做个像弟妹一样的老实人,也是不容易的呀。 她年龄真是大了,等儿媳妇这胎生了,还是让她来多管管府里的事吧。 “母亲,母亲,我听墨天说,我们要又要出远门了,是吗?” “母亲,这次是去哪里玩啊?” 王桂枝伸手摸了摸美玉的小脑袋,柔声道,“是的,我们要去广州港。”她并没有说两广,而是具体换了一个地址,这样好让他们自己去地图上找找这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引导增加一下他们的意识,她是有意的培训他们这方面的概念。她一向是很少说自己家里面有多少钱,或者是贾政是什么样的官,让他们在学里也学着自己的事自己干,在如今这样的封建等级里,也尽力极力让他们处于一个,算是能够体会到普通人的疾苦这种生活这方面上。 虽然是这样说起来好像有点矫情,但是王桂枝就是觉得,这样呢。就算他们以后,没有像贾政这样有运气,或者是他们失败了,家境败落了,他们心里的落差也不会太大,也不会像原著里那些孩子们一样,只知道浑浑噩噩的。或者是一意一心得自我放弃,转而去求神问道,信什么佛。求人永远不如求己。姓什么佛神仙道都不如信自己。这才是,每个人应该努力找到的道路。鲁迅先生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它就成了路。也许有一天,会有人顺着你的路一同前行,又或者你的路越走越窄。那你却仍然在努力着,慢慢的,就会有人加入你,从而把它变成一条更宽阔的路也说不定。 “母亲不是给你们也准备了地图吗?你们三个就好好去看一看,我们这里去广州港的话,要怎么走呢?会经过哪些地方?看看你们能不能设计一个路线图出来?” “哈哈,好好好!”圆圆捧场地拍着手同意着,其实他还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就是个热衷于听话的乖宝宝,因为,每次他这样做的时候,不论哥哥姐姐还有母亲都很高兴,这样他也就高兴了。 元春有些害羞的拿了一张手帕给王桂枝,“母亲,您看看,这是我新绣的帕子,您看看合心意嘛?” “好啊,我闺女给我的,我当然要用啦。彩霞,帮我收起来,我明天就用这块!”王桂枝对于孩子们给的东西一律都会接受。 “好的,太太。” 看着女儿气色红润,双颊绯红,王桂枝不禁又笑道,“是不是?你的小情郎又给了你什么信啊?他又想与佳人相会?” “母亲,您别打趣我了。”元春到底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好了,有什么话我们俩娘母还不能说吗?”王桂枝道。 元春深吸口气,娇滴滴道,“母亲,他还是问,什么时候可以上门来提亲。” “不是说,等咱们从两广回来,再说吗?” 元春扭着手指,不敢看母亲,小声道,“他说那样最少也要,三年五载……太久了……他说,如果如果您,您跟父亲同意的话,他可以跟皇上要求,去当两广总督。这样,这样我们也就又能在一起啦。” 王桂枝哑然失笑,也不得不顺着一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有了皇上儿子这个护身符,虽然他也是自己的女婿,但是举贤不避亲嘛!像这样的,好牌不用,那不是糟蹋了吗?斗地主的时候,该炸的时候就要炸呀,就算是把王炸要留到最后,那不也要先把手上的牌打出去不是? 但想着她其实还算是未成年,王桂枝犹豫了一下,“那我就跟你父亲还有老太太商量一下,明日就给你答复,好吗?” 元春点了点头,这是正理。其实她在家里过的当然开心,是看着贾琏跟凤姐成样之后,那样的相亲相爱,甚至凤姐还怀上了孩子,这样比之年长的她才有了一丝丝的焦虑感。如果真等……她虽然真的很想跟着父母去两广,但如果真的要三、五年的话,她岂不是要变成老姑娘了吗?那不如像他说的那样,嫁给他之后,妇唱夫随,由他带着一起去两广,又能跟母亲见面,那样多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元春大姑娘马上大婚啦~ ——我介绍得这么明白,应该不用单独开番外了吧。 第176章 子侄 坐在船上, 王仁百无聊赖,只得闲闲捏了一小把瓜子嗑着, 见表弟薛蟠在另一头竟拿了本书在看,这个浑小子呆头魔王, 还装什么样子看什么书?他瞟了一眼就仍望着岸上那些风景一一掠过, 等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发现薛蟠仍拿着书,是真读进去了! 他不免走到薛蟠跟前问,“你这看得是什么书?” 薛蟠答道,“古贤典故之杂项略收。” 听这名字好像是正经书?王仁越发意外,他不禁伸手想讨来一看,“给我瞧瞧。” “给你, 王大哥。”薛蟠小心拿个书签子把书页夹上, 双手送到王仁面前, “你看可以, 可别太粗鲁了,我可就这么一本。” “啧,瞧你这小气样儿, 我还能把这书拿走了不成!我家里多少书还没看完呢。”王仁接过来就翻了一翻, 就捧在手里连连看了好几页,后来因船上有风不好翻页, 他想沾点唾沫就被薛蟠一把给抢了过去,“哎哎!这可不行。” 王仁正看到乐处,伸手讨要着, “好兄弟,再让我看看。” “那你真的小心点看。” “知道了!”王仁抢过来,甚至再重头看了一遍西施浣纱,昭君出塞等,回味了好几遍才问着薛蟠,“这里面的美人儿可画得真好!这书你哪里得的,不论多少钱,我也去淘换一本。” 见他头一回看也是只知道关注那些美人儿,薛蟠耸了耸肩,“那些大将军大名士画的也好呢!”他如今最喜欢的是里面的周瑜,真真是玉面郎君,好一番品貌。 薛蟠见天色渐渐暗了,船上风也大了些,便把书好生收了起来,“这书哪里买得到,是咱们姨妈……对了,你应该也有一本的啊。”他问王仁,“我有,你应该也有一本才是。我问过了,这书一共才出了两百本!送给家中嫡系之弟之后,姑妈要了一些给了我们,剩下的都是贾家家学里每年头名才有幸得一本呢,这哪里是用钱能买得到东西!” “这,这是姑妈给我们的?”薛蟠口称咱们姨妈的,除了嫁去贾家的姑妈王子灵,怕是没别人的。一提到她,王仁不免有气,“姑妈就是太想着我们了,上回父亲送凤儿去成亲,回来就拘着我死读书,光这样还不止,还把我的月例银子直接降到了十两一月。十两够什么花的?我之前一天也不只开销这个数呢。他还说,这已经是比贾府高两倍还多了!”骗鬼去吧,贾家那样的富贵,贾琏的月例钱怎么可能才四两,肯定是父亲哄他呢。 谁能想到父亲这回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不但让管家不给他多支钱,就连母亲姨娘连他媳妇们都一样要求,谁要是敢给他一文钱,马上就执行家法,谁也没能犟得过父亲。没有了钱,他哪里还有快活日子过,更派了个奴仆死贴着跟在他身边,任何店家都不许他王大公子赊一分钱,直接说王府肯定不会付钱,愿意白送他绝不拦着,要想讨钱他丑话已经说明了,绝对是一分不给!这还不止,跟朋友喝酒一过三杯,那好家伙,之后全部抢过去由他代饮!他,他就是找个女人,人家也敢替他先玩,那他还能玩吗?这把王仁气得,恨不得一刀把那小子给砍了! 一想到姑妈温柔的笑容,薛蟠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同情得拍了拍王仁的肩膀,“大哥哥,我看你还是好好听大舅舅的话吧,这回咱们可是去的京城,要是再让大舅舅生气恼了,一狠下心把你送到姑妈手上……”那可真是,那才叫生不如死呢!“起码你如今行动自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什么还能有什么,到了姑妈手上,你就是插翅也难飞!铜皮铁骨也给你熬化了!”那时候,白菜邦子配豆腐,就算是最好的菜色了!有个野菜团子裹上点真味酱菜,他都能乐上一整天,要不是这样,他能变得像如今这么听话乖乖读书又吃胖了吗? 王仁一头雾水,正想细问,就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甲板之上父亲的声音。 “噢,这是怎么一说?” 王子胜捻着须颇有些意动,别的不说,单看蟠儿最近表现,居然能重新考入贾家家学,虽然不乏有贾家家学看着妹妹的面子上,到底他是真有些文才,不然以贾家家学的严苛,也难以服众。听妹妹说了儿子的混世霸名,他才回到金陵就不动声色仔细查问了一遍,果然变成了个混不吝的二世祖,更有身边那些个小子撺掇着无法无天,真在金陵把自家当成土皇帝了,这还能得了!他顿时当着儿子的面把他做的那些个混帐事一一都说清明白,直接让他看着他把那些小子送官依法治罪,游街示众,秋后处决!荣国府长房嫡子贾琏,一月也不过四两月例钱,这小子倒好,一月五百两银子都是他没认真花,一月一万二万也不是没有! 恨得他牙直痒痒,再这样下去,岂不就是个现成的败家子!他要是伸腿一去了,家里的营生经济他半点不通,兄弟妹妹都远在京城,还不是由着他逍遥,直到把家财给耗尽了!那他还有什么脸面! 薛蟠见是大舅舅来了,忙站起来回道,“这,这说来话就长了。”他低下了头,也不知道该觉着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表哥的运气太差? “皇后娘娘亲赐了成婚的日子,还有六抬嫁妆,那是何等的体面风光……”贾敬柱着寿星拐,慢慢站起身来,坐在下首的贾珍尤氏也忙站了起来听话。 贾敬说了一阵,“咱们跟西府不过一巷之隔,这等荣光是我们贾门之姓,到时候多少公候王爵要来参宴……一等老太太的请折下来就会定下日子,咱们这边到时候就要开门请宴待客。”他看向尤氏,“你操办家里已经有两年,却是没操办过这样的大事,我把肖嬷嬷跟李嬷嬷派给你用,先把行例单子写出来,问过我跟老太太方好行事。” “多谢老爷!”尤氏蹲福喜受,她自嫁入贾门几年,自然也有些不顺,却都是小处。她虽为继室,夫君有些贪欢爱色喜胡闹,但他的小意温存她也时常受用着的。贾家的规矩又大,屋里的侍妾丫头们都听话服帖,她还有了婉婉,连他的私房钱也都是收在她处。她又主理中馈,当家做主,头上也没个婆婆,公公是极讲道理好说话的。这回家里有大事,她出身不够,有人帮衬着自然更好! “嗯。”贾敬看向贾珍,“你上回出的典故书我看也很好,二太太也喜欢,你不是说要帮她再做一本千草集吗?做成了没有?” 贾珍真想给自己打嘴,他哪里是想出什么典故书,他想出的明明是美人图!结果一找那最会雕刻印刷的师傅,不知怎么地就找到婶娘那里去了!婶娘使人把他叫去,拿着那些美人图就问他,这美人画的挺好,有些□□了,可光画美人也不行啊,你看这美人看多了,是不是就不觉得她美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不论凡事,都是需要对比的,你光画美人可不行啊,也得画画丑女啊,就算是你不想画丑女,怎么也画些花花草草桥梁建筑上去不是?还有要画美人,只画女的怎么行呢?美男也得有啊……当时让婶娘这样一说,他听着觉得真是那么回事,回来又是找画家润笔加工了好些日子,之后婶娘就派了三个儒生过来,手里拿了好些个典故故事给他,足有三尺高!说光是画过于空洞乏味,怎比得上有情有节这样的有意思呢…… 最后终成了那古贤典故之杂项略收,婶娘送了他十套,还帮他不知道请谁画了四幅同人高的四美图,堪比真人,美的简直真如天仙下凡!也只是他的近亲好友,才能让他请去一观,这一比,他哪里还敢让别人再动笔画美人。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跟画师们画的美人儿不差,可比那四幅美人图一比,立马就比到荒野烂地里去了! 可没想到这书居然给他打下了好些佳名声,特别是父亲知道之后,时时翻动夸赞,竟比他弄出那样游过的人都夸好的园子还高兴,他一时忘形,就把婶娘问他能不能鉴管着,画出各色药材药草书的事给说了出来…… “因孩儿不懂药理,有些药草十分相近难分辨,故还没成。”贾珍大为叫苦,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论是起稿,定稿,开模等,得一遍一遍得反复验对,毕竟这还不比是故事书,而是要给人看的药理书。他再是混蛋,一想到婶娘这般看重他,也不会想让自己一个粗心大意,一不小心就害了人! 贾敬也明白编书绝非易事,岂能是一日一功,“你上些心,多加紧些,多培养些个画师也不要紧,这方面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批。”他想到贾政说的海书海图,越发看向儿子,“这本书要是能快些就好,到时候做为贺礼就是极体面的了。” 这书一出来,他定然多多印上个上千本,送给那些人也好好看看,他的儿子,其实也是这么的有出息! 元度写完给父皇的密折之后,天已经擦黑,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刚刚走出门外,就看到不少奴仆们手里都拿着东西,不免问着身边的随仆,“这是怎么回事?今日是什么好日不曾?”这里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生辰日子,再说这不是今日啊? 随仆马上答道,“这是正好有山西的行商从京里回来,都知道皇后娘娘给仪郡王跟贾家大姑娘选了成亲日子,这些都是他们送来的贺礼。” …… “他们送贺礼,怎么往我这里送?”赶情不是送给他的呀,他随手从一个奴仆怀里拿了个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大枝保养极好俗称为野山参的乌段须,这东西虽说比不得人参,却也是不错的上等补品了,难得是品相好。 果然是一方大员,若行德政,便有余泽还补。 那个艾世经,真是读腐了书的,还另有想与贾政一较高下之意,只是贾政能办到得,却不能说明他也能办得到!也不是谁都有贾政那样的出事,那样的心智与隐忍,更还有一位懂得经济的内宰相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薛蟠:……大哥哥,可不是我成心害你。 (前几天辣椒是吃的过瘾了,然后我的菊花就残了……如今是火辣辣得疼啊……坐不住…… 第177章 下棋 “怎么这么些人排队?他们都在等什么?” “你不知道?肯定是头一天来京城的吧。那头是铁槛寺, 是贾家的家庙。前个儿人家贾家的大姑娘嫁给了皇上的四皇子仪郡王,想着与民同乐, 就请大家吃喜饺呢。” “嘿,这喜饼我倒是听过, 喜饺是什么?” “啧啧, 那你就俗了吧,喜饼当然不错,可饺子是交子,长长久久,这意头好嘛。” 有个大妈正端了一碗从说话的人身边路过,听着眉开眼笑得道,“就是就是, 大家都健康如意, 长长久久。”就算是这饺子难吃, 像是贾夫人那样的全福人给的, 塞也硬塞到肚子里去,再说人家这饺子味道好极了。 “大娘,瞧您这身打扮, 也不缺这个钱啊?”这是从苏州来的学子。 大妈把碗交给身边的小丫头, “你先捧回家去。” “嗯。”小丫头小心翼翼得家去了,她才笑着道, “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原卖十文,这三日卖九文, 你看看那薄皮大馅,全是实肉的,就是汤也特别鲜。” 学子心里好笑,“您也不是像吃不起肉的人啊,再说这不也得花钱?”就便宜个一文钱,也能叫请吗?他老家里请宴,都是大开流水席,随便人家吃喝的。 “就是拿钱也不容易买着,你个傻书生。”开头答话的人斜了他一眼道,“你知道这十文饺铺里的厨子都是哪从来的吗?真味馆!真味馆知道吧!那里不是达官贵族富户有钱人,就自觉点,别去丢自己那脸。”他得意极了,“我上回有闲空儿,早早跟孙儿排队买了两碗,那滋味,可是美极了!我听说,那里面加的调味香料,有些得要百十两银子一斤呢!” 大妈也跟着道,“别说调料,就是冬天里的素馅放的可是芽菜、山珍跟蘑菇呢,我们是梦里才能想得着的东西也才十文钱,你自己拿碗去,还能比着你的碗给你添汤,那汤也比我们熬得好。” “可不是,据说不是有贾家王家照看着,早有人打他们那老汤底料的主意了。” “书生,你要是有空儿,也去看看能买着,吃上一碗就知道了。不过也只有这三日才不限量呢,要是没有这喜庆日子,可是卖完三百碗就不卖了。”大妈续道了一会儿,过足了嘴瘾,就想着再买些别的菜割上两斤肉,一家人也蹭蹭喜气,开顿肉荤。 学子心里想着这趟行程却是顺,也不差这一日,不如就去见识一番,也就站在队伍后头,时不时有小孩子也帮着排队,甚至还有一个半大小子来问他,“先生,你要不要帮忙排队,保证帮你占住了位置,只要五文钱。” “……”学子看着他,正想拒绝,就看到在他前面站着的一个妇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文钱给另外一个小孩子,“剩下的等我回来再给。” 那小子痛快得把钱一收,垫起脚朝前面看了看,“得,您去吧,不过一个时辰之内,你就得回来,不然我排上了买到也不是您的。” “成。” 眼见有些年轻点的不愿意硬呆着苦守,拿出钱来给那些小孩子们,学子也不差这几文钱,也跟前头那个一样,“好,先给你两文。” “得了,您也随意转转去吧,一个时辰左右您就得回来,不然我要把这位置让给别人。”半大小子自己站在队伍中间,见这位学子斯文,给钱也痛快,就道,“你再往左边走上一些,有插了旗幌子的地方,上面写着药字的,就是贾家夫人让张神仙徒弟们在此弄的济民堂,您要是哪里有个不自在或者家里有什么病人想问问的,可以去瞧瞧,问诊一次十文;再往前走可就有些拥挤,您也别害怕,那是百坊集的分号处,真没有贾夫人弄出来的神仙水,不过有好些新奇玩意儿,你去看就知道了,就是人家上面都有标价的,你拿了就要买,千万别随意碰。” “我看看也不行?”学子奇问,怎么会有这样的商家? 小子道,“您去了就知道了,实在是顾不过来,人挤人的,人家就只开两个时辰,东西玩意儿又多,要是你看一眼又不知道丢哪里了,我看一眼儿更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他们可废劲收拾了,而且人多,万一弄坏了,找谁去赔呢?所以你拿了就是你得买。” 这说的学子越发好奇,便往那处走去,果然见着一个大大的药字,里面也有不少人在求医问药的,略看一眼就罢了,才再往前才了几步,就见着有穿着纯红色衣裳背后一个贾字,胸上有百坊集三字的人手里举个红旗子挥着,另外一手拿了个有些古模怪样的喇叭似的玩意儿,对着它大声吼着,“要买东西的准备好零钱,在这边排队,注意安全,不要推搡,不要拥挤。” 学子就情不自禁得跟着人群顺着他挥着旗的方向走着,到了某处忽然停了一下,再跟着走时,就发现身边是回字形的画墙,他开始还不在意,后来才发现,竟是极让人通俗易懂的古贤典故,他一路看一路慢慢一直往前走着,又听见人声道,“请等一等……好,请走。” 跟门口指引的人穿着同色衣裳的人又有两个,他路过的时候,被轻轻扫了一眼,看来是要数数,分得人流一批批进去。 果然进去之后,各种东西琳琅满目,让他目不瑕接,不知不觉手里已经拿了好些东西,跟前面的人一样,在红衣人面前把东西放下,人家就拿了个纸袋一抖,“承惠一两零二百钱。”她朝着学子笑了笑,“您是头回来吧,这套学子风林砚稍贵些。”这边的东西是百坊集那里淘换卖过的了,有些微有瑕疵,所以都是比较便宜的。 贵! 这样的砚台还有好几样东西呢,才一两多银子,怎么可能会贵! 学子简直是惊喜得付了银,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好长的路,还以为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再一望,发现那半大小子正朝他招手呢,他赶紧小跑过去,从袖子里摸出三文钱给他,“多谢你了。” “客气了,您勒。”小子一收了钱,又往后头寻人问要不要帮忙的。 没过多久就轮到了学子。 “客人是外带还是堂食。” “……堂食。” “要荤要素?” “要,两种都要不行吗?”学子看大家都吃着极香,有心想多试试。 “不行,一人只许买一碗。要荤还是要素?” “要荤的!”学子被后面人眼神催促着,艰难得下了决定,再往明显显三个大字跟已经堆满了铜钱的铁桶里扔下九文钱。 马上有人引着他坐下,没过多久一碗热腾腾得饺子就送到他跟前。他先是喝了口汤,真是鲜香无比,惊喜万分得抓起筷子就夹起一个白胖胖的饺子,顾不得烫就往嘴进里送,一口咬下去,里面的肉汁甚至烫到了他的舌头,但是他根本舍不得吐出来,真是,真是太好吃了! 这是他这辈子长这么大,吃到的最好吃的饺子! 京城真是太好了,他一定要考中,然后住在京里,就能时常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没过一会儿,一碗十个饺子连汤都让他吃的干干清清,一滴不剩,他有些恋恋不舍得回头看了一眼饺子铺,立马有人占了他的位置期待着。 下回他一定要试试素馅的,可这肉馅的真是好吃啊,还想再吃…… 为什么只能卖一碗呢?这实在是太让人难已决择了! “嗯,我是应该下这里,还是下这里呢……” 已经走了十来日,在船上十分无趣的王桂枝终于敢于跟挑战与贾政下棋了。看着几乎要被吞食殆尽、被黑方围得可怜巴拉的白色棋子,她实在是很难决定这下一步。就算是输,她也不想连输十次这么惨啊! 见母亲又要输了,圆圆急得跳脚,让宝玉美玉一人一边死死给按住,小声劝道,“你刚才送了好几颗白子上去,父亲已经网开一面,不许再捣蛋了。” 圆圆最是偏爱母亲的,一双眼瞪得大大得,死死关注着棋局,但他还未通,根本不懂,“为什么父亲可以吃母亲的子儿,母亲就不能吃父亲的!”他觉得太不公平了,眼泪汪汪得看着哥哥姐姐,“你们怎么也能帮着父亲欺负母亲!” 这种童稚无辜又纯真的可怜眼神,让宝玉美玉都有些心软,忍不住松开了些手,嘴上还是解释着,“这就是下围棋的规矩,母亲被围住了,就会被父亲吃掉的。” “呜呜呜,那母亲好可怜,父亲为什么要围住母亲……”圆圆谴责的眼神看向贾政,让贾政真是苦笑不得。明明是旅途上下棋消遣取乐,打发时光,他已经让了先手跟十子,还允许夫人长考、悔棋,还有连带着出声帮忙的帮手跟偷偷耍诈的,到了最后,反倒是他成了罪人? 圆圆眼巴巴看了贾政好久,见父亲都不为所动,只好眨着有些发酸的眼睛偷偷往门口望着,希望大姐姐跟大姐夫能赶紧来,这样母亲就不会输了,说不定也不用跟父亲下棋,有空陪他们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纵有外援帮手,我仍然不敌,嘤嘤嘤,呜乎!(内心os: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有本事比炒菜啊,我肯定比他行的!) 这个算不算是出游旅行了呢?要是算的话,嘿嘿嘿嘿~番外又有少一个,我真是太机智了~ 第178章 谣言 元康本有自己的仪仗与宝船, 是由延载帝特别恩赐,本想请岳山一家来他的宝船上来一同乘坐, 不料玥玥除了夜里强不过他愿意同他回去之外, 两人几乎大半时日都是呆在贾家的大船之上,昨个儿不是他拉着她, 只怕又不想回自己的行船来。 “都什么时辰了, 我要起来了。”元春推着元康搂住她腰的手, 她这些年都是按时辰起床的,不用人叫自然就醒, 要不是他……她早起来了! “什么时辰又有什么关系?再睡一会儿子。”元康温香软玉在怀, 早有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遐思, 再说这水长路远,也算是难得的悠闲无事日子, 能偷会懒多好。 元春按住他的手不许他胡闹, 到底是大家闺秀,白日宣淫这档子事,她这刚嫁之人脸皮又薄, 哪里肯答应,“我们这些天每日都给父亲母亲请安的, 若是迟了, 不让母亲担心,以为我们病了不成?” 她也机灵,先是窝进被子里,趁元康不备, 把被子把他身上一盖,自己跳下了床,转到屏风后头换着衣裳一壁道,“你也快起来,只说睡迟了就是。” 元康懒洋洋得不肯动弹,他要贾政跟前,立马被比得跟菜鸟似的,以前还觉着自己已经够疼玥玥的了,没想到真跟岳父相处这段时日,才明白什么叫实力宠妻。 正想着,就看见玥玥又换了套新衣裳出来,直接把头发几下梳通后再戴上顶毛球珠串的帽子,长筒马靴一踩,手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皮鞭,刷得一下抽打在地板上,那鞭尾简直像抽在他心尖上一样,“好玥玥,这衣服真好看。” 元春俯下身子,拿乌金鞭柄将元康的下巴轻轻一抬,“是我好看,还是这衣服好看?” “你好看!你穿了这衣服才让它显得好看了!”他的玥玥真像书里的妖精一样,哪个模样都把他勾得神魂颠倒的! 看他喜欢,元春原还有的一点儿羞意再也没有了,她越发挺直了腰,脸上粉面含威,“你是哪个部族的,告诉郡主我,以后好讨了你去?”那鞭子就在元康的脖颈上轻轻划来划去。 “我,我是元春部的,你别过来,我已经许了人家了……”元康正想着词呢,发现玥玥已经走远了,“我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你快点过来啊。” …… 看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元康在床上努力好半天,才叫着,“秦保,秦保,还不快滚出来。” “爷,主子,这不是来了!”女主子一瞧见他就不自在,在主子面前也端着样子,不肯让主子亲近,所以他也学乖了,反正没什么事就不在这两人跟前支着,把其它侍候的宫女们都带出去。秦保端着衣服来,先给主子穿好,才拍了拍手,一溜宫女们进来给元康洗漱。 “太太说的那个晕船药,苏太医弄好了没有?” 秦保犹豫道,“还没有呢,之前大家晕船,不过是清清肠胃,若是拿姜片酸梅来含着,若是大吐大泄不止,才有摸脉医治,贾家太太说的预约晕船的药……又要一般人都能吃的……所以……”没有病人就要开方,就是扁鹊复生只怕也难。 “……真没用。那太太说的那个可以带滚轮的鱼杆呢?”元康又记起来一件来。 “那个不是贾老爷早让人做好了?我早上看见太太就拿着那个马上钓了条大鱼上来呢,就是太太说线还不太好,容易断,得找更结实的线才行。”秦保正眉飞色舞说着,见主子脸色好像不太好,声音又小了些,脑子一转,赶紧说了些不好的地方出来。 元康冷着脸道,“那还不赶紧让人找找有什么线可以用来钓大鱼的!” “是是是,小的立马去办。” 元康接过折扇,根本不看那些旁人做好呈上来的各种香囊绣帕,只随意捡了一块玉环系上压袍,自己往外面走去。 “爷,您不用点早膳?”秦保追问着。 ……就是吃的,也比不过人家那边,元康摇了摇头,“我过去吃。” 见他过来,果然两船弦接的穿板还没动,他也不让人扶,自己两步就跨了过去。 看着玥玥正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太太身侧边,正指点着她下棋,又有家里最小的那个圆圆以为别人不知道,转来转去,偷偷摸摸得从那棋盘上摸走黑子,还有一对双胞胎做为遮掩,最终两人盘棋点数,太太终于赢了贾政半子。 “噢噢,母亲赢了!母亲赢了!”圆圆乐得正蹦,跟着他的小子们捂着嘴笑蹲在地上捡棋子儿。 王桂枝颇有些尴尬,其实她早想认输了,可看孩子们这样可爱,她就忍不住想逗逗他们,没想到贾政居然也会这样配合,她赶紧站起身来,“真是不容易啊,好容易赢了老爷一局,那我得做个东道,好好犒赏你们这些小功臣。”她正想往般舱里面走,谁料有个大点的浪过来,顿时身子有些摇晃,没等元康想表现,就见贾政已经稳稳得扶住了太太的腰,在她身后站着往里面走,甚至连句小心都不必多讲,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十足让人觉得明白人家夫妻伉俪情深。 果然那些个谣言是信不得的。 谁说的贾政偏疼小老婆? 还说连太太生孩子都不在?让舅子给骂了才好一些? 说什么太太吃酸拈醋?呵呵,没看太太身边有三个丫头都是妇人发式?(这是彩云彩莹彩凤成亲仍在王桂枝身边当差让元康给误会了。) 明明是老爷跟太太感情坚贞,水泼不进,风穿不过的,别的女人,老爷根本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们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就让别人传歪了的。 再说太太真是个太有趣的人,要论年龄外貌,自然是他的玥玥美貌,可太太……元康有时候突发奇想,实属庆幸当初皇爷爷顾忌着功臣之子,未曾从中选择女儿纳给父亲婚配,不然以太太之风情,只怕母后也没如今坐得稳当,怕是夙夜难安了。 就看玥玥与他的闺房之乐,就知道岳山大人只怕是不少受用的,不然又怎么会有三子两女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就看到小舅子圆圆捧了个碟子拉了拉他的袍角,“大姐夫,大姐夫。” “什么事?”元康摸了摸他的冲天小辫儿。 “你吃不吃这个软哒哒的黑乌贼?”他努力严肃着,“他的肚子里都是黑水,你还是不要吃了吧。”这样他就能吃了!不过母亲说这个上面洒了辣椒粉,不许他吃,可他还想再吃一串呢,那他就吃掉大姐夫的好了。 原来是太太又做了好吃的,元康这出了海,也算是大开了眼界了,伸手就端过那碟子,“没关系,大姐夫不怕黑。”此物虽有些焦黄,但却是浓香扑鼻异常!而且串有竹签,极为方便取用,他立马就送到嘴里吃起来,“唔。” …… 坏大姐夫! 圆圆看着元康没几口就把他以为大姐夫怎么样也会分他一串的串烧给吃没了,委屈得瞪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吧嗒吧嗒着又跑走了。 元康拿着空碟子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正想问下秦保,就听见元春唤他,“你怎么还在那里吹风,快过来,我们投壶玩。” “马上来。” 仪郡王跟两广巡抚还在水上漂着,两广却是早收到了风。 不但通达物流两广办事处的人更加忙乱,就是十三行会的会首们,也开了几次碰头会,联合会。 “你们瞧瞧!当初我就说不要把地卖给他们,可你魏贤就是觉得那块地没什么用,说是反正那上面种什么都不成,一刮台风上个海浪就什么都没了,你看看!人家根本就不种地,人家修的那什么,全部都是泥灰石的屋子,还有比我们那瞭望塔还高的灯塔!” “都这样了,你朝我嚷嚷也没什么用啊!再说了,达哥不是凭着一口气,就是不让人家进咱们的港口吗?可人家倒好,不进就不进,他们自己修一个!” 祁叔瞪大了眼,“港口也能是乱修了,我们告他去!” “切,你告谁去?人家就是离港口不远的地方再多修一个,人家就是财大气粗,嘿嘿,你不让我过,我另外修道条路过,你吹得他胀?再说了,人家是两广巡抚夫人名下的产业,你告官?谁敢理?” 这话说糙,却是事实。 达哥背着手,恶狠狠得,“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继续下去了,我们一定得想点办法。” “那些木材石料等,你们别卖给他们,还有粮食蔬菜……” 曾语之把双腿往桌上一翘,“你不卖可以啊,我也可以不卖,大家都可以不卖,可广东广西这么大,人家有船,去哪里买不行啊?咱们不卖,正好呢,人家有多得是人上赶着卖!”他看着这些人,不过就是之前做生意做得太容易了,反正怎么卖都是由他们来说话,日子久了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了,以前都是伙同两广的巡抚报些不好的消息给朝廷,想着天高皇帝远使劲捅老虎屁股,这回把老虎捅醒了,派了亲儿子跟连山西第一大亏空都三年填回的贾大人来,坐腊了吧。 要他看来,唯今之计,还是先跟贾大人搭上线才是,有钱大家一起发才是正理。这为商的还能跟当官的比腰杆子谁硬?再说身后还站着个仪郡王,人家是皇子,性子起来先砍了他们的头,连尸都没人敢替他们收! 听说贾大人爱诗文农耕,还有美人?也是,他的原配应该都四十来岁了吧,哪个男人不爱慕少女鲜艳呢? 这些都不难嘛,他们这边的美人,除了有些黑了点,还是挺漂亮的。也许贾大人没见识过,会很喜欢也不一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作者你出来,你哪天不黑我一下你就不舒服是吧! (今天掉了十个收藏……我连菊花痛都坚持日更,不过就是没有申请榜单嘛,用不用这样放弃我~我还没完结呢,嘤嘤嘤,咬手帕。我要花花,我要安慰~) 第179章 全力 蒋世荣急得脸上又起了痘, 一壁大口吞咽着张神仙二弟子张鸿专让人替他熬的凉茶苦汤子,一壁脚步不停得四处探看着。 “蒋干事, 您也别太着急上火了, 太太虽说已经起程了大半月,可到底还有一个多月的功夫才能到呢, 咱们这里活计都干得快, 保准能赶上。”一个广州港本地的工头陈昌宗见蒋世荣走了过来, 忙想把水烟枪递给他。 “不用,谢谢!”蒋世荣客气得拒绝, 看他累得黝黑油亮的, 明明跟他年龄相仿却生生比他老了不止十岁的样子, 他心里恻隐之心一起,又多嘴了一句, “夫人她, 最不喜欢烟味……” 打从王桂枝一步步站起来之后,贾家的家生子们从上到小,恨不得能回忆起她每日里吃的是哪一道菜, 最喜欢什么样的花样,看见哪种模样的丫环小子会高兴等等各种事无巨细, 夫人生了三爷之后, 就再没喜欢过味道强烈的熏香,偏爱淡雅的花香、果香等,大太太抽烟袋的习惯都让夫人给改过来了,所以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夫人爱干净、讨厌异味, 特别是烟味的习惯。 要不是看在陈昌宗活干的麻利,本来像他这样的人夫人可能会想见一见的缘故,蒋世荣也不想多这个嘴,不过既然说了,他就再特意说了句,“所以浴室一定要搞好,千万要按照我们工匠师傅的要求来办,说是几厘的石板,就一定得是多厚的。” “是是,我一定照办。”陈昌宗也是极佩服那些工匠师傅的,他们这里也不是没有龙骨水车、水碓水碾等帮忙碾米碾面浇灌庄稼啥的,可人家就是能想得到把那水车给改造了之后牵动钢线,两个人一左一右踩着在水里切石板,切的那是又平滑又板正,真是好的不得了!“那师傅今日没来,好像听他说过,这两日他也要在别处忙。” 工匠师傅们的老东主墨家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自然要先去帮他们祖孙俩弄房舍,“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对了,我怎么听说,你们这些人开始偷偷往家里带东西了?” 陈昌宗一听立马就吓得赶紧解释道,“蒋干事,您可别误会,就是有些兄弟们见他们每日里开工吃的吧……都是白粮精面的,这不是,想着家里人,过意不去不是……”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给您打包票,绝对是我们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工地里的一草一纸,我们都没动过!”吃他们这干饭的,本来就有两种计酬方式,一种是包工包料,不管饭,一种是包工不包料,管饭。他们要是不守这个规矩,坏了自己的名声,这十里八乡,以后就没人敢叫他们陈家村的人来修房子了,这可是绝对不成的! 他也是怕,每回下工都三令五申面提耳令他手底下所有人,这回也不知道那些大头子怎么没来先抢这家的伙计,他们陈家人赶巧了做了这个工。每十日结一回工钱,人家是出料又出大师傅教他们,还包了三顿饭! 三顿饭啊!他活了三十四年,头一回每顿都吃饱饭,每天还有三顿!每五天还有一个肉菜!就冲人家开着这个条件,就是让他们陈家村的人做到死也认了,可人家还有个大洋钟,虽然有时候天太热或者下雨干不了活,但总归十日里做满六十个时辰,就给满工的工钱。他们就盼着天天都能来这里有活干,就有饭吃,也有钱拿回家里了。也就是因为有三顿饭,有些人就忍不住想从自己口里省下那么一些,给家里人带去。也不知道人家那炒菜的伙头师傅是怎么弄的,简直跟大酒楼里的大厨师一样(您还真没猜错,就是李古年领着徒弟们在练手呢),做的又漂亮又好吃,有时候不是见着他们买的那些菜也是自己家里曾经吃过的,他还以为就连菜都是人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呢。 “那也不行啊……”蒋世荣想着夫人曾经跟他商量过的小技巧,“老陈,你这样搞让我很难办的。”他把碗递给自己的儿子,拍着陈昌宗的肩膀道,“虽然我们给你们打饭也是一份一份的,但是用来下饭的汤是不是从来没说过只让你们喝一碗?不论我们煮一大锅还是两大桶,回回都是喝干净了是不是?你们虽说是节省着自己的口粮,还不是偷偷在拿我们夫人的钱去贴补你们自个儿家里?你说是不是?”夫人在这上头吃过亏,早就对厨房采买跟颠勺的做过‘特训’,他们厨房的人各个都必须有一样绝活儿,那就是说是多少,就得是多少,从一斤到一两再到微毫那样去判断进修等级。他们以为给他们分饭的伙计们是随便一勺一勺给他们打饭分菜,其实每一勺的量都是固定了的,相差无几。 他这回着急工程,也是蒋世荣后悔自己当初犯下了一个有点想当然的错,他是分析过京里跟山西的人工价格再往下面低报了七成才给这些人开的工价,这样想着夫人说的必须三餐供饭怎么也得了,可他是万万没想到,广州港里确实繁荣,但这里的人工低的简直可怕!他认为才三成的价格,加上供饭,已经远远高了别人一大截。 等蒋世荣发现之后已经发薪了三次了! 一个月都过去了! 是的,夫人早把他们的月例改成了俸薪,有时候会称之会薪水,称之为他们辛劳工作汗水所得。每月五号领薪已经成了夫人手底下所有人都知道的强大认知。每日记账,跟班师账与管理员对余额,每半月、每月分行会计师爷们会来核一次账,每一季度他们又会跟夫人对一次账,每季哪一处收入最多,得了夫人的夸赞,哪一处干的不好,会被处罚,年底哪增加了那处减少了多少福袋名额这些他们谁不清楚。 这一月的会计师爷们回去了,再想改是不可能了…… 夫人一直说,一定要入乡随俗,不要把步子跨得太大,不要早早的树敌,可他这一弄,不就是立马翻了别人一个大耳巴子吗? 一来就给工人三顿供饭不说,还加酬? 而且他们自己吃也就罢了,还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吃,那一传十,十传百,就算是别人不知道也知道了! 蒋世荣能被王桂枝选中来两广当前行干事,怎么样也不是个冲动易怒只知道蛮干的人,他知道这种事越是严厉,反而是不行,一定要像夫人说的那样怀柔,“老陈啊,你知道我一向也算是照顾你了吧。” “那是,蒋干事对我们都是没话说!”陈昌宗连连点头,这不打不骂少有黑脸也是他们自己办得不对的顾主,说实话还是他们从一头见,虽然有时候确实按他们看来,确实是要求得过高了些,那不是人家有这能耐嘛,人家出钱的都没哼声,他们这些拿工时的,对,就是这个词儿,有啥好说滴。 蒋世荣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夫人让我给你们发钱准时,还给你们供饭,都是顶着压力干的。”他随便指了个方向,装着凝重道,“我们也怕得罪人呢。”必定要造成同仇敌铠才会容易达成自己的目的。 陈昌宗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眼红眼热啊,觉得人家这给他们的报酬开高了,肯定是那些大头,还有十三行会那些大老爷们没跑了。当初人家通达物流来的时候,还不许人家的船进港,还仗着权势,高价卖了一大块儿荒滩坡地,也不许手底下的人来给通达物流开工建房子,要不是他们自己也有人有师傅……要不是人家贵夫人马上就要来了,也轮不到他们陈家人啊!人家明明自己就能干的事,拿着钱供着饭让他们加紧干活儿,好像还偷偷把吃的往家里带,这确实是不太好。 唉,强龙打不过地头蛇啊,虽然看他们的样子,这个通达物流好像在别的地方都挺牛的,但在广州港这地方,还是西关的老爷们牛气啊。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们的,以后都不许带了。” 这样的好饭,老娘也吃不上了,自己却日日吃着,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唉,都是那些十三行会的大奸商们不好,人家买地修房子还帮一些飘到外地去的乡里找找亲人,又没碍着他们的事儿,也没跟他们抢生意?为什么就给人家到处下绊子了,真是见不得人好! 呸,咒他们都生儿子没□□儿! 看戏,听典、看书等,能做能作的王桂枝都做了,发现自己还没有下船! 就算这是环球旅行这也太慢了! 王桂枝把船工跟船匠找来,“能不能快一点儿?” “夫人想快些,我们可多派些人去摇橹,此时风力虽不强,但我们加满帆,应该能够再快上一些的。” “嗯,人摇橹……就免了吧,太累了。加满帆,全力前进!” “是的,夫人。” 接着王桂枝等了很久,看着有不少人忙活得跑来跑去,可是…… 根本没有快多少嘛,摔! 贾政见她一脸不快活,四彩都不敢站她跟前儿了,便上前去哄道,“这是怎么了?”这难道就是她说的那什么,大姨妈快来了?这个说话倒是新鲜的很,每回都来一次,那不正是大姨妈嘛。 见是贾政,王桂枝可算是找着出气得了,拿手指点着他的胸,“为什么我找你要的弹簧这么久了还不行?我不是跟你说了是钢材不行嘛,想办法怎么加高温提炼更高精度的钢料啊,还有橡胶?难道我们中国这么大,就真没一颗橡胶树了?我就不相信,外国连长面包的树都有,我们这么地大物博,会连一颗树都没有!” …… 贾政语结,他也没办法啊。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我也很无奈啊,求高人求科普求指教! (我最近回复总是提示错误,这是为什么?这是晋江的新抽法吗?不能回复你们好寂寞的说。) 第180章 结仇 说到这两桩事也着实成了他自己的心病, 一来夫人本来就少有麻烦他的时候,难得开两次口结果都没帮她达成。乐-文-二来既然知道是外国传来之物, 别国工匠能做到, 为何自己国家不成?一想到这里,贾政就是再难也没放弃让人去四处寻找搜罗, 他不禁偏过头看了一眼女婿元康, 他跟皇上说不方便, 让他去说就容易多了吧。 就是这一眼,元康却是误会了岳山不想跟夫人有什么争执, 让他去打个圆场。他立马就站起身来要朝着两人那里去, 元春奇怪得拉住他, “父亲跟母亲说话呢,你过去干嘛?” 王桂枝对于船上现钓自烤已经腻歪了, 孩子们还没腻, 宝玉跟美玉还在奶娘跟人的看顾之下放了钓杆下去,就算是十回有八回都让鱼把饵给吃了也兴致勃勃的。圆圆套上一个王桂枝随便缝了几针做出来的大围裙,还有一帽向阳花似的帽子, 严肃认真得自己串着串儿又上手去烤,他奶娘怕他烫着, 几次想帮他忙都被推开了。 “噢, 突然有个事儿要告诉一下老爷他们。” 元春本就支着画架画着速写,以为他有正事,便松开他的衣袖道,“那你去吧。”根本没注意到她对着元康这样, 弄得跟着元康那些宫女随仆们又是瞪大了眼睛。 秦保犹豫了一下,瞧着这么近也就没跟着去,毕竟主子也没叫他不是,万一真是有啥正事呢,没看女主子都不掺和嘛。看着皇后娘娘派来那些宫女不敢置信得模样,秦保鼻子都能瞧见鼻孔了,以为自己也是女主子啊,除了女主子之外,谁也……当然,还是有那么些人可以对着主子如此随意的,像是皇上啊,皇后娘娘,显郡王爷,还有就是贾大人家里这些人,他们就是能很自然得让你融入进去,不会故意说什么话,就让你觉得自在舒服了。 “秦叔叔,请你帮我尝一下这个好不好!” 圆圆对于他本来应该是莹白如玉的乌贼足变得有些暗红漆黑十分不满,这种东西怎么能让母亲品尝呢,可是母亲说了,不许浪费食物的,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大姐姐跟大姐夫身边的总是跟着的秦叔叔,立马把那串儿举高高,微偏了下头,眨巴着眼问着,他在镜子里面瞧过了,这个模样的圆圆最可爱! “好好好!”秦保自然是没口子答应着,他这心里着实激动澎湃,你瞧瞧,你就瞧瞧,人家连最小的孩子对着他们这些奴才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得,叫他叔叔呢!还请! 他连串儿是什么都没注意,一口就吃了下去,看着小娃儿期待得样子,才忍住兴奋细细品味起来,跟着他主子,秦保也是尝过不少好东西的,公允得来说——只能算是能吃,可看在他这么小的份上,就已经是大大的好吃了,这到底是说实话呢还是…… 要是说不好吃,会不会让这孩子不开心了啊,秦保正犹豫着呢,圆圆就上前一步问着,“好吃吗?是不是咸了?还是我酱刷的太厚了,秦叔叔你就告诉我嘛。” 是了,贾夫人对于吃的要求那么高,孩子对自己的标准也跟普通人不一样呢,秦保便道,“过熟了,嚼起来已经有些发硬,烤的时间还要减短一些。你说到了点子上,酱料确实是刷厚了,加上烤的时间稍长,都已经有些发苦……” 圆圆听着,一大一小便重新烤了起来,元春翻开另外一页,几笔就画出两人在炭火架面前的样子。这个小混蛋,又找了一个愿意帮他试菜的了。 做为夫人的枕边人,贾政当然知道王桂枝心情不好,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在这水上,就是有很多事儿他想办也替她办不到,她爱吃的一些菜跟水果也没有,还说海风把她都吹皱了,还把她晒黑了,还让他们想办法做了绸面伞给她打着遮阴,这些都容易办,但有些真是非人力可及也。 再说他也知道夫人已经算是克制的了,她打从上了船就有些不舒服,孩子们跟他都还好,她一直有些晕旋反应,却是一直忍着,他都看在心里,也明白夫人对他之心,毕竟不是谁都愿意陪着他四处奔波,去受这样大的苦。 贾政由她拿粉拳捶着他,还侧过些身别让外人瞧见。 元康这一走过来,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刚才那几步路里,他是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一条算是重要的喜事儿,“老爷、太太,你们知道吗?您家的大儿媳生了,得了位千金呢!哈哈哈。”家中添丁,而且大儿媳不正是夫人的内侄女,她肯定就不会再跟岳山置气了吧。 “是真的吗?”王桂枝真被引来了注意力。 元康兴奋道,“可不是嘛!正好出生在七月初七呢,那日子……”这话一出口,元康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怎么七月初七,都赶这七了……这不是日子不怎么好吗?这可怎么办?刚才就是看气氛有点儿紧张,结果他就直接说了出来,他倒是没认为一个出生日子就有什么大关系,可一般妇人会不会认为七月是鬼月,又是七月初七织女日说这孩子命不好啥的……啧,打嘴,也只有他说了出来,不然谁会知道小孩子家的出生时辰。 就在元康担心的时候,结果王桂枝一脸开怀,面上也是多阴转晴,“看来是真的呀,那我们得准备一份好礼去呀。”复又走向彩霞他们,“这坐月子的女人,可不能操心了……”她想起来王熙凤素来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原著里她总是有些妇人病,只怕就是累得多了,贾琏又是贪欢的时候,正头娘子没办法亲近,就越发容易起歪心思了。总之,她自己的身体得保养好才是真,“你们过来,赶紧拿东西过来,我要写封信告诉凤姐。这女人别的什么时候还能亏一点儿,就月子里一点都不能亏。一定要听话,该吃什么吃什么,好好休息馒头。不论怎么都放宽心,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让她千万别东想瞎想的。” “知道了,太太。” 贾政朝着元康示意得点了下头,元康顿时就老开心了,要说岳父跟岳母,还是岳母好相处些。岳父那张脸板起来,声音再放低沉些,跟父皇一样能吓死个人。 蒋世荣跟陈昌宗一谈,还主动在派饭的时候好好跟大家都解释了一番,说明自己吃就可以,千万不能带回家了,最好也不能告诉家里人吃的是什么,免得传到外边大家难做。 人家情理都做得细致周到,连人都替他得罪了,陈昌宗心里极为受用,大家放了工,各自回家之后,他也就跟老娘、妻子这么一说。陈老娘生了四个孩子就立住了这么一个,哪里有不心疼儿子的,马上就道,“这是正理,你总是往回家拿是不对。我早想跟你说了,只是想着你,也是一片好孝心。你好生在人家那里做工比什么都强!”她看着儿子这段时间好些了气色,觉得有这么个好主家也是难得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你好好的,又能按时往家里拿银子不比什么都好。要真是……被夺了,这才是咱们的劫,丢了好伙计,家里才是真的难呢。” 陈老娘虽然得了,却时常也只吃一小块儿,多半还是分些给儿媳跟她尝尝味道,剩下的都给了孙子们了,陈家娘子哪里会吭声。 大人们是还能理解,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都是半大小孩,正是吃穷老子的时候。这段时日爹总能拿钱回来,是比之前吃的好点儿了,可那些都是好东西,都把陈昌宗那点儿东西当成加餐来吃的,这下突然没有了,便哭闹着吵着要。特别是偶尔早上通达物流会派饭团子,那可是掺着白米跟玉米粒包裹着酱菜做的,那是孩子们最爱的,每天可都想着盼着那一口呢!只有那个爹可以分他们两兄弟一个一个,奶奶跟母亲也能分一个。 上回吃了一次,他们足足在山里炫耀了好几天呢,有别村不相信的,他们已经放下了话,会把那饭团拿给他们瞧一眼的。就是瞧瞧,到时候就在他们的眼前把那饭团子吃掉!肯定嫉妒死他们了,还有那个玉龙村的方时舟,以前在他们跟前啃过大猪脚的,还让他们跪下来叫他爷爷,说好了这样就让他们尝一口,结果这小子根本就是骗人!他们也要骗回来! 陈昌忠的妻子无法,只好耐心哄着,到底也心疼孩子们,这人都是一样,得到过就想要更多,她就觉得人家东主人已经够好了,就是那十三行会的不是东西,就是想挤怼人,看东家好说话,对他们这些工人们也好,就眼睛里生了勾子似的看不惯,呸,贪心没够的黑心鬼。 她心里有这些,也不免带出来,孩子们听在心里,对于这些比他们吃的好穿的好的孩子们本来就有怨气在,这一来也去,也不知怎么的就有骂十三行会的歌谣出来了。 “魏祁马曾胡金,不要脸骗朝廷,明明大海船上装黄金,哭说家里没有米。 童林李刘罗周,霸道不止姓方,三江十滩全是他们家,却害我们喝米糠。” “方时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了什么好事,连累得我们的名声都臭了!”达哥就是个火爆脾气,但他祖上娶了一个洋鬼子老婆,他打从出生就会说三四国的话,在这广州港里认识外国人也多。他朝着方时易一顿开呛,谁也没有拉的意思。 能坐到这里的,上了十三行会的哪一个不是家里手里有货的,要说没田地没钱赚那可真是骗人,但从来没有一回,居然有人敢把歌儿唱到他们这行会楼下面的!这摆明就是在臊他们,要打他们的脸! 曾语也不高兴,“就是,方大哥,我看您的岁数也不比我小点,怎么就不知道管管家里的人呢?大家都是在这里发财的,乡里乡亲还是要照顾一下子的噢,别弄得他们这个时候怨声四起不是?”办事也办得干净的,也不挑挑时候,就是要加税加租子啥的,等把新来的巡抚摸清了脾气再说啊,大家又不是只赚一日的银子,细水长流这都不懂。 见曾语都出声了,其它几位魏贤、祁叔、刘镇、李赛、胡慧中等等都不禁出言附和。 把方时易说得是头都快抬不起来了,答应赔上一船的货分给大家这才灰头土脸得出来。 回到家里就把自己的子侄都叫到了跟前大吼着,“你们是猪吗?猪都没有你们这么蠢的,这个时候给我发什么疯,不知道怎么办事就给我在家里好好挺尸去!”破口大骂将他们狠狠削了一顿之后,才坐下来喝了口茶问,“不管你们是谁弄出来的事,立马给我抹平了,以后都给我把尾巴夹紧了老实在屋里呆着,知道吗?” “知道!” 方时易揉着眉心,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一听那词出来,十三家单点了他们方家出来,就知道定然是方家人干出来的事了,不然这刀子也不会明晃晃得朝着方家来,好在只是传唱传唱,巡抚大人跟仪郡王爷都还没到呢,让子弟们都安生消停一顿时间,见闹不起来,自然也就好了。 没想到方时易还是把这事给想简单了,他这里是对着方家人一顿交代,方家嫡系支派也不敢违他的令,可方时易却早忘了,他还有一个跟他同辈份,因为年龄最小而被十足偏疼的堂弟,方时舟。 又是一个来月过去,方时易望着窗外的雨,正想着这雨怕是要下上好几天,估摸着虽然有雨,但风浪也大,只怕巡抚不是要早到就是迟到了。 就见心腹面色不好得走到他跟前,小声回了一句,恰时电闪雷鸣,映照得方时易脸色苍白。 “你说,方时舟把陈昌宗打死了?还是带着人活生生在人家家门口,让他们家孩子看着打死的?” “……是,是的,老爷。” 这真是过份了,就算是不喜欢哪个人,打一顿也就算了,也没追到门口去打的,而且还让人家孩子们看着,这绝对是要结仇啊,而且结的是死仇,以后这陈家跟方家,绝对是不死不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昌宗:我的便当,里面能有炖牛肉萝卜吗? (我好久没给人派便当了呢,还有点小得意。 第181章 狂风暴雨之夜 “那家人怎么样了?” 方时昌不是在为死了的陈昌宗感觉愤怒, 也不是觉得方时舟把人打死了无法无天,而是出于自己在方家权柄被挑衅, 自己说的话居然敢有人不听!加上想到方时舟这个弄下这个烂摊子还得让他去收拾, 就在新来巡抚跟仪郡王马上要到得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十足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克制着自己想去把方时舟那小子打一顿的冲动。 仆人有些尴尬着道, “六爷知道了这件事, 立马去了陈家村,发现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本来想弄几个人好封口的, 结果人家抖了机灵, 全跑光了。 很好, 没想到这个陈昌宗家里也不全是蠢人,但方时昌这个时候还没有十分担忧, 他望着窗外的雨, 把忍字在心里念了百十遍,方道,“把六爷请来吧, 总得在这场雨停之前弄好了,让方时舟消失一段时间好了。”这样的惹祸头子, 先关起来再说。 陈昌宗的两个儿子眼神呆滞得由奶奶跟母亲牵着手, 麻木得在泥土里行走着,大滴大滴的雨打在他们的脸上,已经不知道顺流而下的,是雨水还是他们可能已经快要流干了的泪水。 整个陈家村的人都不敢再呆在陈家村里了, 陈昌宗受到了玉凤村方家这样无情残暴的报复,只不过是因为陈昌宗是陈家村的领头人而已,就因为一首孩子们之间传唱的歌谣,眼下领头人都被活活得打死了,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陈家村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人会被这样打死在自家门前。 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想得到的,就只有通达物流的人了。 陈老娘没有哭,她还没觉得自己儿子没救了,他只是太累了,受了伤得好好休息,只要他们能尽快赶到儿子所说的工地,那里有大夫,就能救他了!她唯一的仔啊!都生了么仔了,怎么还会离开他娘呢?不会的,她儿子一定还有得救,一定有得救! 大雨依旧无情得下着,豆点大的雨滴砸在每一个陈家村人的身上,不时有着电光闪过。 “怎么老天爷就不劈一道雷在方家的头上!” 陈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脖子上就一重,感觉到了绳子在他背上反复摩擦带来的钝痛,但他咬着牙跟着大家继续往前面走着。陈头儿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心里清楚,根本就不关他们陈家村的事,那个死胖子混蛋方时舟,不就是眼红他们陈家人在通达物流有了好活计之后,吃得比他还好吗?明明也是姓方,可是他方时舟跟方时昌虽然就差了一个字,却是天地之别!人家方时昌能领着方家挤进十三行会里,他方时舟能行吗?快二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们混在一起吆五喝六的!他就不是个东西! 可就是这么个臭东西,吃的穿的比他们陈家村里哪一个人都好,就是这样一个混天无日的东西,他就敢带着人抓住陈家村的小子,让陈头儿给他跪下求饶,也能在大家伙的面前,让陈头儿被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是被活活打死的…… “啊!老天爷,你不公,你不公啊!” 悲痛的嘶鸣声让每个人的心情都越发沉重,特别是在连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样受到这样的下场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担忧起来,通达物流新来乍到,一直以来都说着和气生财,他们会为了陈家村的一个人,跟十三行会的方家对上吗? 这件事,跟他们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王桂枝觉得胸口直发闷,可是船已经在她的要求下冒着风雨前行了,这时候出去透气根本就是自己找事儿。 “怎么了?”贾政放下手里的书册,捏了下她的耳朵,这几天她像是燥火的很,早上让张大夫把了下脉,许是在船上呆得太久,心絮起浮的关系,脉象轻微有些混乱,而且经期未至,故改了些食补的方子,让多用些冰糖雪耳汤等滋润平燥之物。 “我想下船!”王桂枝在贾政的胸口前拿手抵着乱拱轻嚷着,“为什么刮了风就得下雨?不能单刮风不下雨吗?我想下船嘛,我想踩在大地母亲稳稳的胸口上,感受它那种平静与安祥的美!船为什么不能自己就能动呢?它应该可以自己乘风破浪的。” 贾政不由让她的话给逗乐了,夫人这一心情不畅就容易随便说话的毛病,真是让人觉得,可爱极了。他干脆拉着她一起倒在榻上,顺着她的背抚弄着轻拍,由着她无边无际得叽叽咕咕。 所甚虽然有风雨,海上却还算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滔与龙卷风出现。 船长用双筒望远镜从瞭望台上瞧着,已经能看到有规律得灯光在闪烁着。 “到了!我们到了!广州港到了!” 这回到了后半段,夫人不想在船上呆了,催得急,甚至还用了什么新的指南针拿出来让他们走了一条有些陌生的路,好在他们也没有谁愿意在这船上呆,都盼望着早些平安抵到。 听见外头有声音,王桂枝趴起来仔细听了一耳朵,惊喜得道,“到了!到了广州了!” 贾政迷糊着拿被子将她裹好,“这应该是看到灯塔的信号灯了,会放缓船速,是快到了。” “那也不会很久的,我们快收拾起来吧。”王桂枝恨不能插上双翅自己能飞下去呢。 “就是到了,也不能马上下船,我们会停靠在港口,等当地的官员们来接我们才行。”贾政哄着她,这都能忘记了吗?这可是规矩。 “……。”王桂枝一句为什么卡在了嗓子眼里,是了,就跟之前仪郡王来山西的时候,贾政要领着山西的所有官员们去迎接一样,这是礼数,也是朝廷的制度与章法。为什么会说新官上任,这就是新官上任了,你不通知你来了,是想干什么?想偷偷找他们的把柄?你通知了,有人没来,那就是不敬上官……唉,总之这套仪仗仪式是一定要摆的。 “这样的风雨天,你们就是通知了,不是起码也要个两三天啊。”王桂枝裹着披风,透过雨帘看着他们的小船往岸上划去,下意识扁起了嘴。这跟看得着吃不着有什么区别? 贾政看她这样,“我们比之前预计早到了十来日呢,你快进舱去,小心雨打在身上湿气重。” “我想下船!”王桂枝央求着看着贾政,“反正是你要等候他们来迎接你嘛,我又不用。我先下船把咱们的家收拾一下,等你见面那些人,也能好好休息不是?好不好?”她上前一步看着贾政,“答应我吧!” “你就当多陪我两日了。”贾政看着外面的雨,顿时觉得它们下着实在让人心烦,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夫人一介女流怎么可以呢? 王桂枝脸都垮下来了,她看着岸上,长悠悠道,“我想下船,我想在屋子里泡个热水澡,然后在不会摇晃的地方睡觉……” 贾政无奈道,“好吧,等明天雨小一点儿你先上岸。”先拖段时间好了。 可惜他的好意全抛给了瞎子看,王桂枝立马吩咐着身边人,“快去收拾我的东西,孩子们跟着老爷,你们跟着我先去打扫屋子。” “是。” 罢罢,既然她这样想上岸去,就随她吧。 贾政叫来管事的贾兴,“你把男丁都叫上跟着夫人走。” “那老爷您?”贾兴想着贾政身边可也不能缺人不是? “我自有道理。”他在船上跟着郡王爷女婿站一边就行了,谁还敢跟他炸刺儿不成?皇子女婿他那里有侍卫兵丁,要不是怕借来也没有自己家里人听话,他还想讨一些人去护卫下夫人。 贾兴便领命退下,“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难道这是要跟着夫人先办什么大事不曾?贾兴立马打起小心来,也交待着贾家的男仆们,“这回跟着夫人走,唯夫人的令为示下,千万要小心注意!” “是。” 等贾兴一走,贾家的男仆们都兴奋起来,“这是不是要派我们先去打一架?” “打你个头啊!打架,我们贾家什么时候跟别人真-刀-真-枪得干过?谁不是就动动嘴上皮子,这回肯定是拉我们去壮气势的。” “你这话说的才没错呢,我们呢就是像那台上的配角儿,要给夫人把架子端起来,怎么说她是一品夫人了不是。” “不是说是从一品吗?” “好像是一品,皇后娘娘给下来的旨,就在咱们王妃成亲大喜日子之前,给夫人送的可是一品的凤冠礼服呢。” “噢,怪道我们王妃成亲的时候,赏了一月的例银呢。” “我觉着还是喜饼跟喜饺好吃些。” “可惜夫人难得开口让厨房做上一回,把他们给懒得。” “你这是嘴没处去刁了吧,你问问别家府上吃的是什么,挑谁也挑不出咱们府上厨房的错处啊。” “我就是喜欢面食,在山西吃的多好,那刀削面、面片汤还有各种大拉皮,泡馍饼子油窝窝……” “……臭小子,再说小心一会儿我踢你下水!” 贾兴回过头来对他们一顿吼,“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船,在这里扯什么王八藤呢?” “快着点儿!” “小心夫人的东西!” 王桂枝坐在马车上先往自家通达物流走去,都觉得这点颠簸是享受了,下雨怕什么,等好好泡个花瓣澡,在床上睡上一觉,她绝对就有心情在风雨亭里吃着广东茶点,欣赏雨景! “干事!蒋干事!夫人来了!快,马上就要到了。” 蒋世荣正努着陈家村的人,有人冒着雨来拉他,“我的干事啊,您怎么还不赶紧得回去准备,说话间夫人就来了!” 一听是夫人居然这么早就到了,蒋世荣哪里还有心思跟陈家村的人谈心排解,他跺着脚想让陈老娘松开他的衣裤,“我说大娘,我不是答应了你,一定帮你给陈头儿好生安葬嘛!您就松松手,放开我吧!” 怎么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来!要是让夫人知道他没办好差事,这闹出了人命的事跟通达物流扯上了关系,蒋世荣觉得他这辈子都没盼头了! “你们也说说话啊!我都让人给你们腾地方,让他们暂时住下来了,你们还想我怎么样呢?”蒋世荣急了,“这事你们摸着良心说,跟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陈家村的人都不敢看蒋世荣,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事儿跟通达物流,跟蒋大人没关系,人家愿意帮忙,还同意让他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地儿,这确实已经格外开恩了,但是…… 但是陈头儿一家人惨啊! 他们心底里,未尝没有希望通达物流能跟方家干上一场的念头,也许他们报不了仇,可是通达物流应该能行啊! 但被蒋世荣这样一说,也有人拉了拉陈老娘的衣袖,叫了一声,“大娘……”万一真让蒋大人觉得他们在得寸进尺了怎么办?他们这些人,也得活下去啊! 陈娘子一直没有出声,她只是望向了人声灯光汇聚之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与希望,她冲到了那马车之前,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夫人救命,夫人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了,有错请指正,多多鼓励啊~ 第182章 狂风暴雨之夜 听见有人叫救命, 王桂枝下意识趴到了车窗边想打开帘子看看是怎么回事, 还是彩霞更快按住她, “太太小心!” 都不知道在叫什么呢,万一是有什么刺客流民之类的怎么办!这里可不是荣宁街,比起旁人来, 她唯一放在心上的自然只有太太。 彩霞朝金钏儿使了个眼色,金钏儿便自己走到马车边上, 自然有人见机帮她撑起伞, 扶她下马车, 她看向被几个人架在中间的狼狈村妇,“怎么回事?” 虽然夫人没有仪架, 但明眼人看到这么多人从灯火,就应该知道回避了! 陈娘子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朦胧的眼前见有一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女人,青蓝色的绣花裙摆虽被沾上几许泥滴, 却仍然是她见过最好最美的颜色, “夫人, 夫人救救我们一家人吧!夫人, 我们冤啊!我们好冤啊!”她颤抖着跪在这位小夫人的面前,那天发生的一切又开始在她的脑中回放, 无数次她都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 又或者是恨不能回到宗哥去上工的时候,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口紧一点儿,都怪她啊,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告诉了孩子们,孩子们怎么会知道那些人有多坏,没有歌谣传唱,方家就不会生气,方时舟就不会来打他们家麻烦,就不会…… …… 金钏儿努力听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你们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刚才她叫唤得声音大还能听出来是在叫夫人两个字,如今她神情激动得又是作揖又是磕头,金钏儿根本就不听懂,正为难之际,就听见一个急促的声音解释道,“她在说,救救她一家人。”蒋世荣眼看事情闹成这样,也只好干着嗓子帮陈娘子翻译着,他能被选为两广前行干事还有一大原因就是因为他学这里的土话学的最快,只是没想到,帮夫人翻译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看陈娘子突然跑出去,他当时就想拦住她,可惜陈老娘抱得紧,还有两个小子站在门口拦着他们。 可不用别人翻译,王桂枝已经从刚才陈娘子的表述里听懂了七七八八,做为看港片成长过来的一代人,她对于这里的白话并不是算是非常陌生。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就因为上天希望她管这单闲事,所以才让她那么渴盼下船? 做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王桂枝有时候也会信一下求己佛的。 “到屋里再说吧。” 王桂枝示意大家继续前进,这么多人在这里站着,她就不相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玉钏儿忙跑下车告诉大家,“太太让进屋里再说!” 蒋世荣本来还自责得跪着,又被人赶紧拉起来往里面推,“我的老哥哥也,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要跪你也把太太侍候好了再跪去!”太太要不是想早点睡个安稳觉,能从宝盖大船上下来嘛,真是的。 陈娘子有些愣愣得,看着车马就这样驶开,全身被浸湿的她以为都成了一场泡影。 “干什么呢?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快跟我走!”金钏儿才去回了个事,转头发现那个哭丧的女人居然还跪在雨里,叹了口气要了把伞把陈娘子拉了起来,“跟我过来!”连拉带比划得,虽然听不懂,看她的样子也定然是遭了难了,啧啧啧,真是让人可怜。不过只要遇到太太,那就好了。太太是最心善慈悲的一个人,有她在什么事都能解决得了。 王桂枝本想早点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等彩云跟彩凤陪着她刚踏入浴室,她就打算先洗个热水澡应该可以吧,毕竟哪个狂徒敢跑到她这里来惹事呢? 再等她们扶着自己走进浴池之后…… 陈娘子跟陈老娘都去换了一身贾家三等下人的干净衣服,用过了晚饭,跟所有人一样,大气都不敢喘得在偏厅等着真正的夫人唤她们问话。 要不是那些漂亮的姑娘让她们一定得坐着,她真是想站着,也比这样坐着自在多了,原来她以为的夫人根本连马车都没有下过,可有些奇怪的是,虽然夫人并没有怎么理会她们,但陈娘子心里竟渐渐生出了一丝比之前更大的信心,如果,如果是这样的夫人肯愿意出手,那么……那么她想,陈娘子有些发愣,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可就是有点坚定得认为,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就跟那个叫金钏的姑娘说的一样,相信夫人就行。 蒋世荣坐在椅子上,桌上摆着一些本来是应该在夫人面前现宝的物品,如今看来,倒有些像是他在赎罪的了,他面上带着苦笑。 看来这个陈家村的人,都有股子牛劲儿。这事还要死命去找夫人,方家能在十三行会里占有一席之地,这家里肯定出过官身的,不定那个打死人的二世祖身上也捐了个什么官,官犯民,跟民犯官根本就是两回事!夫人就是肯出头,人家也就最多赔赔银子罢了,反倒衬得夫人的面子不值钱了似的。这帮子不省心的,非要这样撞天屈,把他架在火上烤了不说,这么些人看着,夫人可怎么管呢? 管轻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搁?夫人要真想甩谁的脸子,方家能抗得下哪一击?别说他们通达物流了,他们确实只能暗里下点刀子,时间也有点长,不能马上就见效。就说说人家夫君,贾老爷可是这里的巡抚,还想不想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了?就算你牛,祖上也敢跟贾家挺一挺腰子,敢不理新上任的巡抚。成!夫人的哥哥王子腾,可是京城节度使,跟别的节度使那感情也是老好了,人家又在京城皇爷跟前办差,这点香火情面子都不给,大家以后好见面吗?夫人要办什么事,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真是文武都不怕?如意会的同行来比一比手腕,呵呵,要比银子,他蒋世荣敢说一句大话,别说夫人要,就是不要!把她老人家的名贴递上去,不论哪个票号所有现银都能提走,还给开汇票! 可要管重了,说好了以和为贵以德服人的,这跟夫人一向的脾气性格实在是不一样,再说这重,难道让方家家破人亡? “蒋干事,太太叫你。” 彩霞出来把蒋世荣先叫了进去。 蒋世荣行了礼,低着头,隔着他亲手挑选看着工匠们穿上去的珠帘回话。 王桂枝原本是歪着的,听得都气得坐起来,要不是头发还在彩凤的手上扯到了头皮,她可能已经站起来了! “……那个方时舟干下这样的混账事,你居然告诉我,方家可能是不知情的?” 蒋世荣头埋得更低,“是的,夫人,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正常人都不可能干出这样事的,特别是做生意的,谁不是多个朋友多条道,跟夫人说的和气生财一样呢?跟朝廷总是防民之变,甚于防川一样,这些大族一样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佃户与奴工。 “最好是这样!” 王桂枝脑子里嗡嗡得直响,说实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面对有关死亡的事件。但这件事,让她全身发毛的是,这跟原著里,薛蟠跟冯渊争变成了香菱的甄英莲有什么区别?拐子一卖二主,为了争个女人,薛蟠就把冯渊给打死了,之后他大摇大摆得进了京,而冯渊的忠仆一告再告,最后在贾雨村判案之下,也只有赔付冯渊的家人五百两银子。 如今,她虽然不是法官,却也要面对苦主与事主,她应该怎么办才最好呢? “叫陈昌宗的家人进来。” 王桂枝没有让人撤开珠帘,在她开口叫起,他们仍然跪着没起之后,也没有让人把他们扶起来。 她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主意,“告诉他们,想要什么?”也许,也许她之前的一点儿想法可以试着实现了呢?也许她的做法,对死者陈昌宗,又或者陈家人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可她希望,这是一种火苗。 陈娘子听了蒋世荣转述的话,大声道,“求夫人申冤,我的夫君死的冤枉!”她朝着夫人连连磕头。 “这是自然,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应该的。”王桂枝点了下头,“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凭什么要帮你?这世界上的不平事多了,我能管得过来吗?再说我还不是官,也不是青天大老爷。你们是应该去告状,但不是在我这里告状,而应该去衙门里。”她嘴上这样说着,手指却在掌心划着。我会帮你的,这世界上虽然有很多的不平的事,但只要眼见的能管的,为什么不能管一管呢?也许她的善也只有一些人能感受到,可就像被冲上海里的鱼,能救一条就是一条不是吗? 但王桂枝不能就这样直接帮忙,真的不能! 就跟她跟张大夫的平价看诊一样,可以尽量到便宜,但是不能绝对的免费! 如果说她在现代学到的最明白一点的话,那就是,免费最可怕! 看似免费跟实则免费都在下面挖了一个大坑,会让你自己给深深埋进去。 免费让互惠原理的本质交换都摇摇欲坠,可以平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付出努力去工作?一旦制度与规则被破坏,就会带来混乱。王桂枝早已经明白自己不再是个简单的家庭主妇,说句不太好意思的话,她今天喜欢什么样花式的衣裳,没准都能影响到明年的布价。 如果陈家人在她这里得到了免费无偿的帮助,用脚指头都可以想到,以后王桂枝就再也没有清静日子过了,每天光是断官司都断不完! 而且说真的,她凭什么管? 她以什么立场去管? 方家人护着方时舟,人家是亲戚。她王桂枝护着陈家人,就因为可怜吗? 她是同情他们,可有没有比他们更可怜的人呢,绝对有!可怜不能成为资本,起码在她这里不能。 陈娘子顿时愣住了,她本来以为这样的高贵的夫人会直接帮她的,他们能有什么呢?对她而言,这肯定不过就是一个举手之功而已啊! 反倒是陈老娘立马按住两个陈家小子的头,一起往下跪着道,“我们卖身给夫人,只求一口饱饭,以后夫人就是叫我们去死,我们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切,我们夫人会缺人使唤吗?”彩凤不由出言讥道。 陈老娘只得深深把头磕在地上,“但凭夫人索取。” 王桂枝看向陈娘子,“你知道你家夫君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吗?” 蒋世荣把话重复了两遍,陈娘子才有些迟疑得回答道,“上工?修房,上梁?混泥?削砖?点人数,找工人,种地,下田……” “你呢?你平日里干些什么?” 这个问题陈娘子就回答得很快了,“煮饭、砍猪草、捡柴劈柴,洗衣服,下地种田,带带孩子,帮忙混泥也干过。” “好,你要是能把陈昌宗干的事都顶起来,也就算是我们通达物流中的一员了,那么你的事,也就是通达物流的事。我就帮你们把那个叫方时舟的人弄到你们跟前,跟你们磕头陪礼道歉,再把他送到官府里去治罪,怎么样?” 陈娘子张口想应又不敢应,她男人做的事儿,荣哥干的事她,她怎么都能顶起来呢? “回去好好想想,跟你们村里人商量商量,这是你们家的报仇想法,也许你们村里的人有别的想法呢?” 王桂枝端了茶,自然有人把陈家人都带了出去。 她怎么没去四川?听说五毒教在那边挺盛行的,让女人当寨主管事一点儿毛病都没有。王桂枝一直觉得,怎么说别重男轻女都太虚,什么为了传宗接代啊,不就是因为不公平嘛。来点实的,只要同工同酬了,她看那,保证慢慢就平等了。就跟她那时候一样,妇女站起来工作,只要有事实跟男人拿一样的报酬平等升职,那何止是顶半边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多更一些吧,在火车上可能就真没办法更新了…… 我这样努力,可惜都没有留言,还掉收藏,嘤嘤嘤,你们都不爱我吗?(我一定上了个假榜!绝对是被人画圈圈诅咒了! 第183章 狂风暴雨之夜 “你们说, 这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还想不通?夫人得那个, 对了, 出师有名啊!人家说书的都这么说。” “可是陈头儿应该就算是通达物流的人了啊,为什么非要嫂子顶了陈头儿的活儿才……” 村老陈仁咳嗽了一声,“夫人要陈嫂子一家有什么用?老的老, 小的人,她要, 只会要我们陈家村的所有人。”孤寡伶仃, 要来何用?为什么会让陈嫂子回来问他们这些人的意见, 根本就是在问他们,要不要归顺她而已。要让陈嫂子替陈昌宗, 一是方便安排,毕竟她是个女人;二是这样大家就必须得照顾陈昌宗的家小。 一阵沉默之后。 “干啊!” “同意了,卖给谁不是卖?卖给夫人还有口饱饭吃!” “以后我们都是夫人的人了!” “为了饭团子!” “还有大块猪肉盖饭!” “还等什么,陈嫂子, 快去啊。” “嗷嗷!就是, 免得夫人后悔了!” 王桂枝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同意了, 也许真是压迫之下满是渴望被释放的激情?(完全没有三顿饭的魅力大, 又或者是说大米饭团子……) 看着外面虽然还在下雨,但她的头发也烘干了, 没到应该就寝的时间, 怕打乱了自己的休息规律,王桂枝便打算亲自去一趟方家,这样的她的诚意可以说是十足了! 说真的, 她真不想跟十三行会的人干仗,毕竟人家之后会发展成十三商会,十三洋会,在中国近代史上,广州港绝对有着他们的努力才能保持着让外国人都惊讶的高效运转。再来如果真像蒋世荣说的那样的话,不过又是个没被家里人教好的混天魔王,方家肯定有责任,但也犯不着弄个连坐吧?当然这个混天魔王她要收走,至于对方家来说,枝大繁茂,这些败枝毒叶该剪就得剪了,才能更好健康得发展不是。 “马上写信给金陵还有府里,并告诉我两个哥哥这件事。”别她这里装观音呢,转头自己家里人就来个“撞彩”,那她以后还敢大声说话吗? 王桂枝马上交代着她的专用笔贴式,这个人是贾政帮她找的,还很‘贴心’得给他改了个名字,叫彩明。这人甚至能模仿出几分像她的笔迹来,上回就跟她炫技来着,结果被贾政看到了,手都被打肿了……可怜的孩子。 彩明马上起笔开写。 “一定要说严重些!”王桂枝想了想,“此乃事关家教传统,不得儿戏,应对所有子弟严加约束管教……就说我恼得很了,如果家里的子弟也出了这样的事,就是打我的脸,以后哪里有脸见人!” 看着彩明有些愣然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太口语化,应该说什么我昼夜挂心寤寐反侧等…… “看什么,就照我说的写,一个字儿也不许改!” 谁喜欢看那样的家信,她头一个不答应!她就喜欢直白点的,比如要是想她了就来个好想你好想你我好想你……算了,还是换成魂牵梦萦梦想为劳吧…… 来到方府门口,蒋世荣有些犹豫,“夫人,真的不递老爷的名贴吗?” “当然不行,老爷是巡抚,怎么能去拜见一个商人呢。”不用王桂枝说,彩霞就回了他。要不是夫人的意思,她连夫人的名贴都不想拿出来,有蒋干事去就行了嘛,还给方家这么大的脸!还要劳动夫人雨夜来见他们,真是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 蒋世荣却担心方府的人没那个慧眼,根本不识珠啊!当然在他们这些心里,夫人的地位是很崇高的,也许在京城里王夫人这个名字只怕也没几个不知道,但是在这里,这里只怕真没什么知道啊……就是写个贾夫人,怕是也好些啊! 他想着,要不等一会儿就跟这方家的门子说清楚好了,既然夫人也是打算息事宁人,他也不挑三拔四。 “干什么的!”方府的门子一早被玉凤村的六爷给踹了一记窝心脚,胸口正闷得难受呢,看见一个陌生人来敲门,自然没什么好气,这还是看在蒋世荣衣着不凡的份上,这要是个稍微差点儿,他都啐出去了。 蒋世荣嫌他手上不够干净,没把贴子递给他,“我家夫人来拜见方家家主方时昌。” “呵,你这口气还不小?我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见得吗?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嘛。”门子想拿名贴来看看,却被蒋世荣躲开,翻开给他瞧。门子一看那名贴做得倒是格外精致好看,一圈大气典雅的缠枝花,上面只有三个烫金大字,王夫人,再一看,没了? “……王夫人?这王夫人是谁?”门子怎么想也没想出来,到底有哪个王夫人?难道是老爷又新找的姨太太?这是见老爷好久不去,自己找上门了?想到这里,门子顿时表情都变了,“我说,你要点脸吧,还夫人呢,这夫人是她敢叫的吗去去去,今天家里有正事呢,回家等着去吧,老爷有空了自会来找你们的。” 蒋世荣是哭笑不得,干脆地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塞过去,“你就通报一声吧,要是你家主人真说不见,我们立马就走。只要你讨句实话,我这里还有谢礼。”他朝着门子晃了晃另外一角碎银。 门子揉了揉胸口,正好没钱去看大夫呢,反正就是跑一趟的事,他在蒋世荣看着拿水洗了手才接过贴子,“得了,你在这儿等着。” 蒋世荣才想坐下来等,又吼了一句,“记得是说从京城来的王夫人。” “听见了。”哟,这还是京里的娘们呢?门子不禁为老爷的艳福而羡慕。 方时昌看着六爷,不卑不亢得道,“要不您把时舟放我这里呆上两年,不要我就送他去见官,您老选吧。” “昌儿啊!你可是六爷爷看着长大的啊!”六爷是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可就这么一个独孙,要是舟儿出了什么事,他这支就要断嗣了啊! 方时昌只看着他不再吭声,表示自己的主意绝对不再变。 六爷见他油盐不进,只好央求保证着,“只是在你这里呆两年?” “对,两年。”两年不把这小子收拾出来,他方时昌可不信这个邪!事情他都弄清楚了,不过是陈家村里人去通达物流那里接了活计做,偶尔人家派个北方饭团子,人家就是在他面前现了那么一回,他就怀恨在心,见陈家村也有那歌谣传唱,以此为由,蓄意报复!心胸之狭窄可见一斑!这样的闯祸精不把他看牢了,到时候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听说巡抚大人的家眷里面就有三位幼子幼女,其中一对龙凤胎还有幸得到先皇帝亲笔赐名,何等荣耀!一个饭团子就能让他嫉火中烧,这些天之娇子身上之物怕是会让他都烧出毛病来。六爷过于纵容,才会让此子闯出此祸!他才不会对这家伙心慈手软,方时昌嘴边都泛都冷意。 “那,那不能就在家里呆两年吗?我一定好好看着他。”六爷也清楚到了方时昌手上,舟儿只怕就要脱层皮。 “不行!” 凌霜儿翻了个白脸,这个六爷,要不是他辈份最大,老爷才没空理会他呢,她转个身就瞧见门子朝着方圆说着什么,手里还捧着贴子,从她这里看去,竟是金光一闪,煞外好看惹眼。丫头扶着她正想回屋,凌霜儿眼尖就瞧见那缠枝花纹,顿时秀眉微蹙,几步走到方圆跟前,“给我看看!”哼,又是哪个狐媚子递来的东西! “王夫人?”凌霜儿翻开看了好几遍,有些惊讶居然没有什么思君之类的柔情小诗,她问门子,“这是谁递来的?” “是个男人,穿的挺好,我看着有点像咱们府上才出的四季如春不断万字纹锦锻,手上带的指环白莹洁亮,看着像是个有来头的。”门子没敢撒谎,干他们这个,最要会看衣服记人脸了。“对了,太太,他说这是从京里来的王夫人!” “什么京里?我还水里呢!”凌霜儿咬了下牙,“走,跟我去看看。我倒要去会会这个王夫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方圆拿着贴子,考虑了一会儿,决定等六爷一走就把贴子交给爷,看样子也快完事了吧。 凌霜儿怎么可能见着王桂枝,蒋世荣让她嚷得有点脑仁疼,也实在是服了除了贾府王家之外的女人了,怎么就这么能瞎扯呢! “我说这位太太,你放尊重点,我们不是来见你的,方时昌在哪里?” 看蒋世荣对着凌霜儿有些难已支应,王桂枝便让彩霞下去搭把手,“这方家是怎么回事?要不你直接让蒋干事进去,告诉那方时昌我的来意好了。”在马车里坐了这么久,王桂枝开始有些觉得不舒服了,也许是大姨妈要来的缘故,她开始觉得小腹有点坠坠的隐隐痛感。 “你又是谁啊?我家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凌霜儿也摸不清头脑了,她察觉到就算是马车里的是女人,也不是她刚才想象的女人,敌意顿时消失大半,“你们到底来干什么的?” 彩霞没好气道,“你又不能做主,告诉你有用吗?” “嘿,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能做主?”凌霜儿叉腰道。 蒋世荣拉住彩霞免得吵起来难看,“我们是来带方时舟走的,你能做这个主的话,就赶紧办吧。”他也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就是通达物流的人?”凌霜儿点了下头,她耸了下肩膀,“这事我做不了主。” 说完拔脚就跑到厅上,对着方时昌道,“老爷,通达物流的人来了,说要把方时舟带走!” 六爷一听更急了,“那可不行,时昌,你可答应我了,只要舟儿在你这里两年的,你可不能把他给交出去。” 方时昌揉了揉眉心,如今这么痛快,早干嘛去了? “通达物流来的是谁?是蒋世荣吗?” 凌霜儿摇了摇头,“好像不是,是个女的,她还送了张名贴,就写了王夫人三个字,你说这天底下姓王的多了,有谁知道……”她渐渐就不敢再说下去,毕竟老爷的脸色难看到吓人。 “我们回去吧!”王桂枝是真的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姨妈痛这么回事的,她不由自主□□了一声,把彩云彩凤都吓坏了,“快,赶紧回头!” 金钏才扶着王桂枝躺下,玉钏慌得双唇抖动,半响说不出话来,“……血,有血!” “嗯……” 王桂枝抓紧了底下的褥子,天呐,可别是她想的那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有亲肯定猜出来了,我决定暂时顶个锅盖。 看在我出差车上也有想办法更新的份上,求轻点~ 第184章 狂风暴雨之夜(四) 这种症候, 她只怕是流产了。 王桂枝让她们帮自己小腿上垫高了迎枕, 努力让自己放轻松些,可是腹部抽痛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真该死!在她肚子没痛、见到红之前,王桂枝真是一点儿也没往这上面想, 她完全没注意!真是太大意了, 在船上的时候就坐立不安的, 可张大夫也把过脉, 没查出来什么, 她只以为是自己在船上呆烦了…… 看来定然是月份太浅, 以排卵日来算, 不超过五十日,这段时间过于颠簸, 大概是受精卵着床不稳, 她的身子也没以前好, 保不住就被自然淘汰掉了。 也好, 她年岁一天天上来, 不生也好。王桂枝自我安慰起来, 毕竟她都四十的人了, 再生孩子不就成了高龄产妇了吗?如今她有儿有女的,何必去挣那个命呢? 话是这样说, 但到底意难平, 加上身体不适, 王桂枝的眉峰便越蹙越紧。 见太太皱着眉头看完紧紧得咬着牙忍着痛,彩霞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还是彩云见她哭的实在是狼狈,朝着彩凤使了个眼色,强把彩霞拉到一边掐着她胳膊让她清醒点。两个人都不敢说话,只拿手比划着。 ——你乱哭什么,没什么事也让你哭出什么事来了! ——对不起,我忍不住。 ——少露这种样子出来,不等大夫看明了,一个字儿也不许说出去。 一到怡然居门边,彩云自己就跳了下车,顾不得淋雨,拉住蒋世荣就跑,“快,把咱们的大夫叫上,赶紧给太太看看!” 这句话可把蒋世荣可吓坏了,他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个狗吃屎,“姑,姑娘,太太在车上让蛇给咬了?”这是他唯一能想得到的了! “呸,你才让蛇咬了呢。不许多问。”彩云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蒋世荣在想什么,这样的消息,太太未察觉,她们这些身边的人竟然也不知道,要是……要是真没了,她们是绝对万死难辞其咎的! 天像是被捅漏了一样,铺天盖地的雨水连绵不绝。 王桂枝卧在床上,时不时低吟出一两声,她下身垫就的棉褥早已被血水浸染出鲜红的痕迹。 在外间,陈寿伯跟张鸿依次把了脉出来,神情都不好看。 彩云小声急切问道,“怎么样?能保得住吗?” “……根本把不出胎脉,只怕是神仙难救。”张鸿摇着头道。 陈寿伯再怎么也想不出来办法,“就是师傅来了,怕也没什么办法了。”若有轻微的胎脉,仍可烧艾,以汤药保住胎气,眼见已滞下…… 师傅从来没藏过私,每日里看诊心得都任由他们翻阅记录,并要求他们也要每日进行记录,从此可以反复验正。做医者,为父母之心,胆大心细不可娇纵。 一听他们这样一说,彩云也掌不住得捂住嘴唔咽了起来,“唔唔唔……太太……”都怪她们不好,要是她们早上心提醒着太太,管什么闲事,去什么方府,说不定在家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彩云姐姐,彩云姐姐你可别哭啊!”张鸿一见女孩子哭就手足无措得,他赶紧说着,“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看太太有没有排尽……” 彩云红着眼睛看着他,“小主子已经没了?” “……肯定没了。”张鸿被陈寿伯的眼风刮了好几眼,只好打肿脸充胖子继续道,“我跟他会马上去抓方煎药,一会儿等太太服用之后,你把那漏下之物给我们看。” 原来还要看那些东西的呀,彩云往心里记下,“我知道了。” 张鸿跟陈寿伯两个人熬药,已是有些大才小用了,蒋世荣失魂落魄得看向他们,“真是没有半点指望了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孩子是他的呢……张鸿暗道了句腹诽,打从学徒以来,他们俩不知道见惯了多少,以太太这样的年龄,精心保养自然是能生养,可绝大多数是难以安产的。不然怎么会有喜从天降这一说呢。 他们倒是比较担心的是若是胎衣未能全部排出,会影响太太的恢复。 “没有了,月份太小,对母体的伤害也不大,太太在屋里好生将养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如常了。”陈寿伯见他已经知道,就把话说的更明白了。 蒋世荣悲痛大哭出声,“这可怎么办啊!我怎么跟老爷交待,我怎么跟大家交待!” 用不着别人责怪,蒋世荣都已经狠死自己不会办事,大雨的天,为什么要活动太太四处奔波!就是太太有令,他也应该拼死劝阻才对!都是他不对!他越想越气,顿时左右开弓狠狠给自己来了十来个大嘴巴子。 喝过药之后,王桂枝终于好受多了,拥着枕头昏沉睡了过去。 彩云拿温热得毛巾轻轻给太太擦洗了一下身子,见太太睡的沉,又打开被角移来灯火,仔细瞧了确实如同他们说的那样,渐渐已是不再流血,心中稍安。 把床幔放下,留下金钏儿玉钏儿两姐妹坐在床边守着,四彩来到偏房商量起来。 太太好久都没生过病,在贾府只是假“病”,她们这些大丫头处理别的事还行,这种事哪里敢替主子拿什么主意? “太太如今这样,可如何是好?” “要不先回明了老爷吧,这怎能是我们能做主的呢?” 彩云满心只觉得对不起太太,她们四个人八只眼睛,怎么都没发现太太居然怀有身孕了呢? “我没意见。那就彩凤去说吧,去的时候千万别声张,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没注意,少拿了一个太太常用的妆匣子。”彩云说道,“除了老爷,别人一句都别说。” 头一件要紧的事就是赶紧照顾好太太的身体,别让那些个闲言碎语传出来,万一让太太听到了,让她心里难受就不好了。 唉,可再怎么说,太太心里怎么会不难过呢。 为什么她就没能想起来呢?明明太太的经期就迟了啊!她使劲儿捶了自己几下,看大家都有些沮丧,“怎么罚大家自己心里有数,咱们几个都是贴身跟着太太的,连这种事都没发现,害得太太没了个孩子……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 “唉,彩云姐姐,你别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呢。” “谁心里会好受!这时候最难受的就是太太了,别再净顾着自己,多注意着太太!” 彩云打起精神来,反复嘱咐了她们刚才问来的几个要点,忙乱了好一阵子,才走到给太太预备的静室跟前,朝着墙上挂那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跪下磕头诚心求道,“小女自愿减寿十年,愿我的主人添福添寿。” * 自王桂枝下了船,贾政就有些心神不宁的,还好广州港的官员们也早有准备,一等到报信的去,都陆陆续续得赶来了,谁也不敢挑刺来一句,不会等到雨停了再下船吗?各个都顶着风冒着雨前来迎接。 “我倒觉得这下雨还好些,还凉快,要是等到放晴,毒日头底下这样站着,又不好打伞,那个日子才难过呢。”一个广东官员笑吟吟道,他身量偏胖,最是怕热。 “这位仪郡王跟巡抚大人好像不怎么挑礼,只等人齐了怕是行完大礼走完规矩就成了。”有个人踮起脚朝着前面张望了一下。 “该来的都差不多了,还有些小官儿来不来也就是个意思,反正一会儿请宴也轮不到他们。” 在这里当官的不如大商人,朝廷也不重视,没几个肯用心办事的,更何况回避原则没几个本土官员,两广的上层中层下层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就更别说要在一个锅里拿筷子吃饭了。 他们这些中下游的也就只敢站在这里借着有雨声雨伞做天然掩饰,说些平日里不敢说的话。好在多半是看天气实在不好,雨下的又密又急了起来,中上层的大官们一到,就听到了礼乐之声跟击鼓敲锣的鸣奏,跟着大家就开始陆续转向早就开始准备宴客的回燕楼。 回燕楼的老板叫金山李,也是十三行会之一,当初知道新的两广巡抚是贾政之后,他还有点担心贾夫人又把酒楼给开了过来,着实担心了一番,还跟厨师跟家里人商量了好些办法,意外的是,贾夫人好像没心思再开一家独味馆,继续来广州港做美食生意。 这回能够把接风宴摆在他家的回燕楼,也是极有面子,颇有挑战性的一件事。 元康看岳父大人一直摆着张冷面,简直比以前严肃了不止十倍,活脱脱一个冷面阎王的模样,不得不微微放下点架子,跟两广的官员们打起交道来。 这可跟当初他们商量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他来当黑脸的吗?怎么要改本子不先跟他商量一下吗? 贾政的心情能好吗? 在听到贾兴跟他说夫人小产的时候,他恨不能把他都丢进大海里去喂鱼! 他心里又是悔又是恨且是痛更是疼,一想到夫人此时正在受苦,他却不得不站在这里接受这些人罗嗦到死漫无关际根本没有一句实话的虚无交际,他能维持着不动声色已经是忍耐到了极致。 终于坐到了酒席上,贾政拿着酒杯虚应着,心思早透过这群人飘远了。 夫人是什么时候有的?是在满月的时候打开船窗让他觉得夫人莹如白雪的那天吗?还是……可恶,什么时候有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小产? 夫人的身体一向很好,且看宝玉美玉还有圆圆这几个好孩子就知道,在这方面夫人一向很注意的,还有张大夫都没能把出脉来?这也太奇怪了,难道夫人是受了什么暗害? 贾政的眉头顿时越发皱得死紧,他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一定要细查严查才行!保不准跟那个方家就真有关系,还有十三行会的,更有眼前这些人,真是面目可憎!夫人与他们毫无利益关系,他们要对付的就是他而已,却不敢对着他来,只会做这等下作恶心的诡秘之事! 敢害他的妻儿,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个个都会把他们给抓出来收拾掉,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185章 强硬 饱饱得睡了一觉之后, 王桂枝拿汤婆子温着小肚子, 喝着张鸿送来的药汤,总算是恢复了大半精神。 “你们已经去告诉老爷了?” “是,太太。” 这个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啧, 当初她应该先交代她们一声的, 就当没这回事儿岂不更好?自家好好保养, 做好小月子就是了。反正贾政这段时间肯定忙到飞起, 新来乍到的, 一时也顾不着她。如今闹到贾政也知道了, 王桂枝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不是, 虽然来跟去都很突然意外…… 唉, 也罢, 他是做父亲的, 知道就知道了。只能跟他赔礼道歉了, 怪她粗心大意。 “别人没再告诉了吧,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别随便往外说。”王桂枝叹了口气,看向她们, “特别是大姑娘, 王妃那里, 一定要守住秘密。孩子们也是,就连贾府跟我娘家那边儿也不许透露半句!”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 觉得她没事乱走动,可怎么是好?在这时候,女人本应该就在家里持家教子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元春恰好就赶了过来,她身边跟着的两个宫女让四彩给拦在了珠帘之外。 “是什么不能告诉我了?那可不行,我一定得知道。”她毫不知情,新婚日子以来过的是情意绵绵,自然是神采风扬。 王桂枝见她来了就笑,“我正说偷吃一碗糖鸡蛋,别告诉你呢。” “噢,母亲,您来那个啦。”嫁了人,就是大姑娘了,元春通了人事,加上元康时不时与她调笑嬉戏,这个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敢说这些了。 怪不得她闻到了一些当归的味道呢,她暗自算了下日子,这回母亲可迟了近一个来月呢,是得好好调调。 都是女人,元春只当母亲跟四彩在开玩笑,便真被混了过去,“母亲,我瞧了您这房子可修的不错,我也要住进来。” “快别了,在船上的时候就总是过来,我看仪郡王那个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啊。” 王桂枝不想元春在这时候住得太近,太近难免会发现她不对劲。再说新婚夫妻就应该渡个两人蜜月什么的,创造一些甜蜜又浪漫的回忆,这些花枪花蛾子也只有像他们这个时候才合适,就是别人看见了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打个比方换成她跟贾政玩个什么打雪仗……唔,王桂枝脑子过了一下那场面,觉得虽然不算是很尬却还是换成女儿跟女婿这对青春洋溢的金童玉女比较好。 这回元春可臊了,“母亲!” “在这儿呢,我告诉你,冲着男人年轻的时候有这个心劲儿跟你谈恋爱,你千万别害羞,两口子啥地方不能去怎么不能办?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好玩!”王桂枝打定主意要把女儿给哄走,让他们小两口赶紧去过幸福新婚日子去,谁知道苦难哪天会来临,人要学会及时行乐。 元春虽然害羞,还是支起了耳朵听着。 “我告诉你,先这样……如果不行,就这样……行的话,你们再这样……” 什么事不就是,最新鲜的时候,最印象深刻,什么都让女儿头一个办了,以后就算有哪个狐媚子,也不可能让他的女婿太上心了吧? 把女儿打发之后,王桂枝抓紧时间把药给一口气灌下了肚,“停,不用说教,我知道慢慢喝才更有好处,就让它在我的肚子里慢慢消化吧,快拿薄荷水来,我要漱口。” 把嘴里那个怪异得的味道冲掉之后,王桂枝由着彩云帮她擦着嘴,“把陈娘子叫来,还有蒋世荣。” “……太太,您先歇息会吧。” “我知道,我把事交代完了,我就能安心下来休息了。”王桂枝当然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她也没有胡闹,而是这事不能开了篇就没了下文,人家陈昌宗毕竟没了一条人命。 “去告诉方家,方时舟一定要交出来,在陈家村跟陈娘子跟前,陈昌宗的坟头下跪道歉,然后送官法办。” “是,太太。”蒋世荣答应之后,复述了一遍让陈娘子知道,顿时陈娘子也跪下来磕头道谢。 王桂枝继续道,“之前陈昌宗做的什么,一件不许落下,全部交给陈娘子,她要是办得不好,该怎么罚一样要罚,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做不到像陈昌宗一样,那就不录用她。” 蒋世荣越发严肃道,“是的,太太。”看来太太还是一样赏罚分明,并没有说就是把陈娘子给供起来了。 “好了,陈娘子出去。”王桂枝换了个姿势歪着,对蒋世荣道,“让方家再出五万两银子,就说这钱是我收的。” “是,太太。” 蒋世荣恭身出去,原来夫人是要先礼后兵啊! 看来他还有得学呢。 王桂枝把双手一摊,“看,这不就已经说完了吗?接下来这个月,我呢,就吃吃喝喝睡睡躺躺,好好养身子,最多陪孩子们玩玩,写写画画啥的,你们就放心吧。”那‘营养费’她想方家应该会愿意出的吧,虽然有点迁怒之意,可方家不就是仗着他家比陈家厉害就欺负人吗?那贾家不是比方家更厉害吗?那她也应该可以‘欺负’一下方家罗。她只图财,应该也不算是很过分吧。这算是给他们一点小教训。 “先来一份珍珠清远鸡,这个我应该能吃吧,听说这个菜在这里挺出名的!” 马上点菜。 “一会儿孩子们醒了怕是会饿的,再去弄些广东茶楼里的各种茶点来,我们娘母几个要趁机逐个品鉴!”王桂枝这辈子最大的智慧,只怕就是用在适应生活上面了。 听到太太这样有精神气的吩咐,四彩也觉得干活有劲了。 彩凤头一个跑出去,“我去问问太太能喝什么茶!” “顺便让他们把禁忌食单子别做那么麻烦,单谈毒性不谈份量都是哄鬼的。”除非真过敏,不然孕妇吃一颗山楂绝对不会有事,看了那么久张大夫的行医日志,别说什么药没有它的毒性的,只是中和跟用的不多而已。 陈娘子的事就像她顺手插下的柳枝,到底能不能长成碧绿丝绦,就要看她自己造化了,眼上最主要的事,当然是真的吃吃喝喝啦。毕竟她的最终目标,可是像贾母一样成为享受的老封君啊。 总不能她光会说凤姐,自己却不好好保养吧。 * “五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 凌霜儿不敢置信得看着蒋世荣的手下,她实在是过于激动,以至于她的妆粉都被抖落下来不少。她正想说不给,就看到方时昌让人把一叠银票递了给过去,“另有厚礼,还请先生一并带给夫人。” “好说,这钱我收下了,那人呢?” “你们收了钱还要拿人?”凌霜儿心痛到无以复加,五万两啊,她跟着方时昌这么久了,私己银子也才只有两千多两而已啊!这一下就是五万两,足足五万两!而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拿了这么重的钱礼居然还不肯办事? “那你们是不想交人了?” 秦状微微一笑,汪虎就捏了捏双手的关节,噼卡作响。 “方当家的,您想清楚了吗?确实要跟我们夫人做对?”说着,秦状脸上的和气全部消失不见。 方时昌皱紧了眉头,“我们愿意再追加赔礼,方时舟会被打断双腿,关禁闭两年,能否?”家族,家族,没有之前的方家也没有今日的方时昌,再说他身为当家家主,若是连人都护不住,岂不是会被人看不起? 秦状长叹一口气,“方当家的,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他拱手一礼,“我观方当家不是个不辨事非的人,再多劝一句,我们夫人有句话,单是能护住风雨的大树底下是长不出栋梁的!告辞!” 方时昌不由紧跟了一步,他有些心动,就被六爷紧紧抓住了衣角,“昌儿,不行啊,不能把舟儿交出去啊,他说那个什么捐的官身都是假的,根本没有的,他要是去了官府肯定会死的!我也出钱,我把钱都给你,千万留他一命啊!” 六爷看人家派个下人来几句话就能从方时昌这里拿走五万两,就知道这回不但是碰到了硬点子还是撞到了大铁板,可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哪怕是赔光家产他这个老头子也不能看着独孙子去死啊! “唉……”望着天上渐渐透出纯净得蔚蓝,不再见一丝阴霾,显得是个极好的天气,但方时昌这心里却是沉沉得,他望着那一行人就这样打马而去,依稀觉得真正的暴风雨,只怕要来了。 果不奇然。 新巡抚上任头一件事,居然是查帐。而且不单是内外衙门还有各官局的,就连他们十三行会的账也要清查! 这可是历年来都没有过的事! 而且比起那边官府中人起码还能下值回家休息,想点办法讨个主意,他们是在十三行会开大会的时候,直接被围起来的。 整整五百兵丁,还有二十个腰系紫带的皇家侍卫,另有三十个账房老手会计,也不知道巡抚大人去哪里挖来这么多懂行的盘算大小掌柜。 所有账目只许进不许出,按时送饭来给他们吃,想找女人把妻子也给你送来,总之没查清楚之前,十三行会谁都只能在这里趴着。 新到巡抚贾大人亲自在这里坐阵,谁家派来的讨情面子都不给,一概不见。 方时昌不但被查的眼花头晕,口苦心里更苦,他的待遇算是里面最惨的一个,在他被“清查”的第三天,凌霜儿就哭着来找他,告诉他方时舟被官府的人直接抓走了。 他看向黑着脸背着手望着窗外无际海景的巡抚大人,很想走过去问他一句,他服了还不行吗?现在认输还不行吗? 但他根本就过不去! 这位巡抚大人此时摆明了铁面无私,根本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投诚与妥协! 方时昌悔恨得闭紧了双目,晚了啊!悔之晚也。 元康让心爱的小娇妻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之后,整个儿都透着舒爽泡泡,此时就是想扮黑脸也做不出个样子,干脆把‘傻白甜’演到底了。 被贾政查得透不过气来的官员们,都纷纷来找他,希望他能让贾大人高抬贵手。 “郡王爷,您可得管管贾大人啊!这样查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上下十年的老账啊,这不是要了亲命啊爹爹爷爷哟,这新官上任的火气未免也太大了点吧!皇上最恨这些贪污,能饶了他们这些人吗? 明明听说在山西的时候,这位爷可不是这样的啊。 一想到他们从山西同僚那里打听到的,都是各种贾大人春风化雨、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等等,还经常请他们吃吃饭,喝喝酒,只要听话办好差,还会给他们派相应节礼的各种夸赞仰慕,表示羡慕嫉妒恨你们能在贾大人手底下办差等的话语! 他就想冲他们大叫,“骗子!都是大骗子!” 还说什么这回来两广也肯定是以德服人,和气生财,明明就是包黑炭再生,强硬无比的夺命阎王! 提到这个,元康深深叹一口气。 广州港的□□,又靠着海,朝廷投鼠忌器,他与岳山大人本来就清楚,当初的行动计划绝对不是这样! 但不论是谁,被查的哪一位,事,做的太不地道了。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是可以,可绝对不是能这样给的。 不服管教,狂傲不逊,阳奉阴违的落面子,暗中使绊子,大家斗智斗勇,可以。官场斗嘛! 但是偷偷地下作到去害□□儿,就绝对不行! 既然他们不想守规矩,按照道来,那就只好一力破万法了。 所以元康,不会管,不想管,甚至助其一臂之力! 再说了,他们要想有山西官员那些待遇,怎么能不先把夫人照顾好了呢?害他的岳山大人如今是连家都不敢回,逼迫自己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这等问题。 连他也得小心瞒着自己的小娇妻,不然这种只告诉了岳山大人一个人的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总不能实话说自己,在王夫人身边安插了探子吧。 元康摸了摸鼻子,以一个无辜的表情打发了这位。 不用来找他,找他也没有用,就算贾政不是他的岳父,在这种立场问题上,他也得配合贾政。 再说贾政的这种出其不意,雷霆之击,别说效果还挺不错的。 虽然必定要得罪了官场上一大票的人,参奏弹劾他的折子会拿车载。但元康想着,此时的贾政并不会介意,而远在京城的父皇,更不会介意。 比起一个,长袖善舞四通八达的能臣,要是父皇这样的明君,恐怕更愿意用贾政如此真性情,不顾强权,不畏生死,必定维护体统的有能肝胆孤臣。 贾政在山西行的德政已经足够了,且看他大婚时,大哥转送过来的山西礼物,就知道山西并没有忘记他。 如果一个人走到哪儿都被拥戴赞扬唱诵,才是最危险的事。 登高必跌重。 元康的眼睛微眯,真英雄豪杰能在半刻之内决断,果然不能小看了天下人!特别是象此等百年家族所养,三代之内能出贾政一人,就可护贾门,又是百年之兴。 怪不得之前皇爷爷对他们行的恩养之策,纵其养尊处优,默默分化,待逸久奢之,自从内部而溃烂,到时候就不堪一击,可随时夺取。 …… 怜惜妻儿,也是为真大丈夫也。 “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也是拿贾大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呢!”元康摊手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贾政:嗯?我听说你有意见?来来来,把你的祖谱先背一遍我听听,让我看看你的哪个祖宗够牛气到居然生出你这样的子孙来? 嗯?背不出来,背不出来你家要你这样的子孙有何用,来人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让他把族谱抄上两百遍。 呖?还有不服气的吗?不服,不服就憋着,老子也憋着呢。 王桂枝(=?口`=),这真不是我的本意,你们信我! 第186章 破坏 随着贾政一步步得逼迫, 上层的所有官员们几乎都像被剥光衣服的人一样, 也不知道贾大人哪里来的消息,特别是那么多会算账辨货的会计,整个十三行会单是要缴给朝廷的税银, 都有一百八十七万两之多!另有这厉害如斯, 新到的巡抚大人查出来的官员底细与一些见不人的秘事, 有时候甚至比他们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十三行会未补足应缴税银之前, 不得营业, 算是让他们停业整顿, 而让贾大人搅得天翻地覆腥风血雨的官场, 他却根本没做任何处罪,而是根据不同的官员级别及严重性, 将所查出来的罪证及相关贿赂名单按中不发。其实贾政全部偷偷八百里加急派人送往京城, 只是当着众位官员的面, 直接给了元康一份简略抄本, 接着他就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 飘飘然走出了官府衙门。 贾政没有前往自己的官邸, 而是直接来到了早早由通达物流帮夫人建筑好的房舍之处。 “夫人, 你是因为我才病了,看看, 你都瘦了, 这回一定是受了大苦了……我实在是应该早早在你身边陪你才是。” 贾政来到怡然居, 握住因为没怎么出屋子,吃好喝好玩得连脸都肥了一圈王桂枝白软圆的手, 深情道。 王桂枝眨巴眨巴眼,有些错愕得看着自己另外一支手上的鸡爪子,我的贾大人啊,你这样张着嘴说瞎话让她怎么接呢? 所幸贾政也不需要王桂枝接话,贾政直接当着她的面吩咐起四彩,告诉她们接下三个月都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要是有什么事,她们做不了主的,就去问郡王妃或者是宝玉美玉。 ——老爷,宝玉美玉才几岁啊!王桂枝都不用多想,都觉得贾政这是在为难人。 可她更不能当着她们面跟贾政发生相反意见,管理层的意见越多,手底下的人就不得不被迫选队分派,分歧就会越严重,她要是表示跟贾政不一致,最明显就会导致人心不稳。故此从小有句话就叫,夫妻不和邻也欺。 “再把张大夫叫来,让他多拿来些药材来,以后三个月,他得时刻在太太身边随时候着。” “是的,老爷。” 王桂枝忍痛放下鸡爪子,好悬没在贾政跟前舔舔手指,由着金钏儿帮她洗手净面,他突然回来,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老爷吃饭了没有?” “没吃呢?有什么好吃的?”贾政应着,解开外袍之后,也跟夫人似得只穿着一套中衣就歪在榻上,这里天气果然与京城不同,这才六月份就觉得有些热了。 没想他真是没吃,王桂枝想着他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又笑问着,“老爷好像也是辛苦了很久,炖点儿汤补补吧。”她还有一道菜想吃很久了,干脆借着他在,点了一起过把瘾?可是那道菜吃起来就是得上手才过瘾呢。 贾政摸了一把她的香腻滑腮,一样雪白粉嫩。真好,她身子没出什么事儿,见她双眼转动,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又想吃什么?”从柜上随手拿了把扇子给她扑着扇,他就问道。有回她自己在大冬天里说故事,讲着讲着孩子们倒还好,她自己倒是馋了,非说炸蜈蚣好吃,天下一绝。定要让珠儿去弄,把大厨房都吓了一大跳,最后实在是不敢,回事的问了他,干脆拿了鳝鱼骨用鱼肉跟鸡肉调浆炸了给她吃了才算是罢了。 看来真是老夫老妻了,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出来,“那你陪我吃吗?” “……先说是什么。”太奇怪的,他还是不想吃,贾政捏了下她的鼻子,“说炸知了好吃,弄得孩子们在园子里上跳下窜得捕,弄好了你怎么连尝都不愿意尝呢?” 那东西不合她的口味啊!王桂枝那时候就是哄孩子们玩呗,“这回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保证!”她转身吩咐彩霞,“让他们炖大棒骨,上面留一点儿肉就行,弄上一大盆子来,配上辣干碟跟姜醋汁来就行。” “是。” 一会儿大厨房果真送来,用的是那种足足有男人一臂之长的大海盆,还是两个人抬到他们那炕桌上,摆上一些其它配料,把众人都撵了出去,王桂枝就拿起一根大棒骨递到贾政跟前,“来,吃吧。” “……就这样吃?”不是拿小刀削着吃吗?比这个夸张的贾政不是没见过,烤全羊烤全牛的他也见过,可没有哪回真这样拿手捧着如此粗俗的吃啊。 王桂枝自己老实不客气得又拿了一根,张嘴就啃,香! 她见贾政有些犹豫,一边拿舌头吸着骨髓,一边有些口齿不清得道,“你不是不开心嘛,把这当成不开心的,你仇人的肉啃着吃了,那你不就开心了?” 贾政摇头一笑,“夫人又是诡言。”不过真吃来,感觉却是很痛快酣畅,又配上一碗男儿酒,两个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别提多攒劲了。 之后更在浴室里荒唐了一把,贾政将早已是遍体通红的王桂枝抱上床,没一会儿两人都沉沉放睡。 翌日一早,见王桂枝还睡着,贾政先轻手轻脚出来,问彩霞道,“太太胸前的玉呢?” “那玉许是郡王爷听王妃说了稀罕,在船上的时候请去瞧了,又送来好些别的,太太又选了个红宝石的项链来戴,那玉就收起来了。”彩霞不知,彩凤赶紧上前一步细道,太太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上等的,她管着这些,从来不敢有半点大意。 贾政顿时恼了,“糊涂!”他就知道!他在屋内转了两圈,都怪他当时没怎么注意夫人,她怕是自己也忘了,他严肃得交待四彩,“以后那玉一定要让夫人随身带着,若是她不想戴,就给她佩在身上或者压在枕头下面,只得千万得随时戴着,记住了吗!” “是!” 四彩都恭敬应了,她们的板子都还是记着得呢。 “好了,你们下去吧。” 贾政回到里屋,见夫人睡得正香,帮她轻轻拂好一丝头发。 比起孩子,他更怕夫人会……他将王桂枝又拥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发顶轻轻磨蹭着,“我不需再有孩子,也不要官运亨通,只要你一直这样陪着我就行了,你记住了吗?” 她又没有天罗羽衣,好像也不怕神佛鬼道,他拿她真是没有半点办法。不出事还好,一出事,他只怕她会……只怕是她在改命逆天也不一定,但也许随着她的不断消耗,会影响到她的命数与健康! 这让贾政备感忧心。 是的,贾政早已经明白,跟他同卧同息的这个人,不是王子灵。 但他更喜欢这个,来历不明的,也许真像是她自己最会讲的那个妖精的故事一样,他哪辈子做了件好事,让她来报恩来了的这个小妖精。 她没有白素贞道行高,也许连白素贞身边那个修炼了五百年的小青也比不上,所以她只能借尸还魂。真正的王家姑娘王子灵,多半是在跟他怄气,又或者是本身有病却没有人知道,就悄然死去了吧。不过他已经帮她立了一个长生牌位供在贾家祠堂,想她若是有灵,也有人供奉,同样享受贾门庇荫。等他百年之后,也会告诉珠儿,让他记得不但要为自己的亲娘上香,也要为她多供些香纸蜡烛。 又或者,她原神不灭,再等他转世之后,会来寻他?贾政眨眼一笑,觉得自己过于贪婪。 想到她每回有孕都不算是顺利,若无那玉更是难过,贾政便又披衣而起,来到张大夫处。 “之前我有问过张大夫,不知道如今张大夫可有了十足把握。”贾政心中害怕的是,他万一妄言反而会惊动真神,她故事里的许仙因突见白蛇真身而被吓死,连累白素贞要去盗仙丹仙草去救他,还有若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不想着她与腹中骨肉,要跟着法海去金山寺,也不会让白素贞犯下水淹大错,要被锁雷锋塔思过受罚。他贾政不才,但他既为她夫君,自当是与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哪有去顾忌他人之理。他倒是怕说出来,倒吓着了她,又想着要躲着他,不如当下好。他有生之年都会死死守住这个秘密。 张大夫犹豫着,“这个倒应该是没什么,可是大人,您这……”这个骟猪骟马骟驴之类的,他倒是听说过,也经常见,可头一回听说有人想要骟自己的。但是主家这有要求,他这个供奉大夫也自然会去办,拿着猪练习了很多回,倒发现确实是挺容易的。 “那张大夫你准备一下,今日就动手吧。”贾政干脆道,他如今不但有珠儿元春,还有宝玉美玉圆圆,五个孩子都聪明可爱,不需要再有子嗣了。只可惜他之前不曾想到,只能现今如此。想来万事万物,有始有终,阴阳循环,他日后多行善行,多为德政,许能助她修行。 张大夫见贾政坚决,“那大人请进。”他先让贾政喝下一碗麻沸汤,“这是夫人提醒之后,我这两年来的新方,再加上我在您的几处穴位封针,就会减轻痛楚,虽然伤口微小,但肯定还是会痛的。” “我知道了。”贾政深吸一口气,“来吧。” 等王桂枝醒过来,就看到贾政脸色有些苍白得在榻上躺上,眉头深皱,正想扑过去问问,就看见张大夫捧着药盒进来,“太太,老爷因两广天气湿热,所以长了个毒疮。” “噢?那这么严重吗?”王桂枝想着莫不是大棒骨太补了?没见他沾多少辣椒啊。 张大夫看了一眼贾政,心道大人这情深意厚,还不愿意告诉夫人,真是难得,他便小声在王桂枝耳边道,“只是长的位置不怎么好,故需要老爷清清静静得休养上一个月。” “不过就是个暗疮嘛……什么位置不好?……” 看着贾政避开了她的视线,王桂枝的眼神立马飘上了下三路,难道长在丁丁上了?那真是……真是不怎么好。哈哈哈哈。 一会儿看着贾政喝完了苦药汤子,王桂枝同情得送上薄荷水给他漱口,“你这样可怎么去上班…上值啊。” “不去了,我就在家里呆着,你不愿意陪我吗?”贾政见刚才自己去‘放水’都与以前无异,心中稍安。 王桂枝疑惑道,“你……可是你不是要忙着,这里的事吗?”她比划了一下,之前没来的时候都说好了呀,打开局面,开展民生经济,开拓两广建设啥的?他也不是个出言而肥,半途而废的人啊?总不可能说就在她坐小月这近两个月就搞定了吧? 贾政笑了下,“已经办完了。”他看向夫人,“我们来下围棋吧,我让你十子,许你悔棋。”夫人之前不是说过一句话嘛,搞破坏,可容易多了。 他就是搞了一场大破坏。 但贾政也是不得不如此,谁让夫人突生变故,他本来与皇上商量的好好的怀柔水济之策,都在盛怒之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想着夫人不好见血,他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你的脑洞还能再开大点儿吗? ——鱼:说我吗? 王桂枝拿出煎锅,不是说你说谁!0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明天见~ 第187章 彻底 王桂枝全神关注端坐着严阵以待, 在船上她被虐得很惨, 这阵时间闲的时候也会偶尔把棋谱翻出来看看,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进步。但贾政侧躺着玩似得没一会儿同样将她杀得溃不成军……正好彩霞等又跟以往似得拿了些文件来找太太批示,眼见又是要输, 王桂枝便赶紧站起身来, 想要借着办正事来躲, 才要开口, 就看到贾政似是很不好受得叹了口长气道, “夫人这是打算认输吗?”还似乎带有深意得瞟了她一眼。 ……他是不舒服想让人哄了? 嗯, 很有可能是病的不是地方, 所以心里特别不好受吧,王桂枝想着贾政难得这样, 再记起张大夫对她的暗示, 一般男人像他这种时候是不是挺脆弱的?这痘痘长在那上面确实应该挺难过的吧, 毕竟这就是传说中的蛋疼嘛…… “没有, 我就在这里陪你!”想着在船上的时候, 人家都配合着她, 难得他病上一回, 她要是不理会岂不是过分了?再说也是她不小心弄得流产了,人家可一句也没怪过他, 还帮她出手教训了十三行会, 那个方时舟在陈家村人面前痛哭流涕认错的事, 彩霞专门也去看了,回来细细跟她描述了的。 贾政确实想跟夫人清静躲上一阵子, 便让彩霞等都出去,“我们俩都病了,都需要好好休息、安心静养才是。” “对对,是我病了,我病了!”看她这反应,实在是太慢了!王桂枝恍然大悟过来,他病的地方不好,实在是羞于启齿,肯定是要说来陪她的,她怎么能不帮他这个忙呢,“我就交待两句就回来啊。”孩子们也得瞒着才行吧,不然他在孩子们面前还有什么威严呢? 反正这段时间贾政的工作还没展开,她这边就仍处于收集资料跟初期建设中,没有什么大事,王桂枝先把一些要紧的人事处理给定下来,接着道,“盘账查账的事,最近你们盯紧一些就是,别的要是有什么要紧事,你们单个找机会来回我。对外头一概说是我病了,可记住了。” 四彩本来就想着太太能够多休养一段时间,把身子养好,才能有她们赎罪的机会,王桂枝一这样交代,自然是满口答应。 张大夫也常驻进字怡然居,他也对于贾大人的身体反应十分关注。如果不是贾大人跟他说,他还真想不到,人的身体器官居然如此奇妙,只切开一个小口子将那什么应该叫精管的东西给切断之后扣在一起,就可以断绝一个男人的生育能力!虽然在很多头猪上也进行过试验,这些猪跟没骟的猪除了无法让母猪怀孕之外没什么两样,嘶,他还是觉得真是太值得继续观察了! 加上夫人时常更有些奇思妙想,又十分擅于倾听,他在怡然居里摆弄药材也觉得挺快活。 但这样倒真让外面的人,包括元春及通达物流的人认为夫人真是病重了。 元康才头痛得回到自己的总督府,就看到娇妻玥玥头一回没来迎接他,反而是端坐在座位上,眼眶发红又有些愤怒得看着他,另外还有大小舅子小姨子们也是一幅哭唧唧得表情。他不禁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元春气得头一回拍了桌子,“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母亲病了,父亲瞒着我,你怎么也瞒着我!”她说着,眼泪也顺着滑落下来,就算是如此,也如同荷上露水,美丽非常。 把元康问得顿时语结,他,那,那不是当时那情况,他怎么好说呢……可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岳母难道因此得了妇人病?越发严重了?看玥玥的表情,不似作伪,难道岳父这才把这两广官场的烂摊子直接交到他手上?可这样也不行啊,他又不是太医,也不是大夫,就算是担心夫人也用不着非得要自己在她身边照顾吧,事情弄成这样,他也是一点儿也没了主意,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本来回到家里就是想让玥玥去问问岳母的,但是这…… “你别哭啊!快别哭了,张大夫呢?跟着我们的蒋太医派去了没有?太太一向身体康健,就算是偶感风寒很快就会痊愈的!我的好乖乖,你可别哭了,看你把我心都哭碎了……”元康原本想说的话,一看到元春泪盈于睫就全忘了,忙将她拥入怀里哄着。 宝玉在一边立着,一手牵着圆圆,一手拉着美玉,严肃着小脸认真道,“母亲也说是她偶感风寒,可是以前她就算是偶感风寒,也只是戴上口巾,不跟我们同桌吃饭抱抱亲亲了。可从没有把我们送到别人家里过呢。” 元春听了倾过头说小弟,“你姐姐家里怎么能算是别人家呢?”本来母亲跟她说的时候,她还觉得没什么的,照顾几天他们有什么关系。可是真把弟弟妹妹带回来之后,才越想越不对劲的。加上宝玉跟美玉还跟她说天天张大夫都在母亲那里呆很早的时间,就连父亲也显见得对他们避而不见,他们都觉得不可能只是小小的风寒热症。 “姐姐家就是姐姐家,有母亲在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圆圆早已经哭得跟泪人儿似的,要不是有哥哥姐姐在身边,他早就想让他的人把他带回家里去了。“我不怕生病,也不怕母亲传染,我想回去。” 美玉拿出手帕给他擦着眼珠,“可是我们都答应母亲了,说好了要在姐姐这里呆到母亲来接我们的。你想说话不算数吗?母亲跟你都拉过勾勾的。” “可是,可是母亲她病了……”圆圆抽泣着,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他以后要去学医,当大夫,这样不管怎么样,他都能跟母亲在一起。 元康好容易哄好了他们,回到书房里揉着眉心头痛着,“秦保,你亲自去找一趟贾大人,帮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话不说,烫手山竽直接扔他手上,那些个官员们当时眼瞪得快比铜铃还大,都恨不能手能多找几寸,从他手上把那些罪证给抢走,要不是他有这个郡王皇子的身份撑着,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弄得他坐立难安,如利剑悬顶。而他倒好,转头闭门不出,称病挂上了免战牌!这要是打仗的话,贾政都领着一队奇兵,直插入了敌方腹地,神出鬼没得将他们搅得是一塌糊涂,到了最关键紧张的时候,他这个领头将居然就消失了,搞什么?那到底是要继续打还是要和? “是。” “还有,太太到底生了什么病,一定要问清楚了!把母后给我那些药材,看看什么能用得上的都带上,不管是什么病,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她给治好!”他心里也挺欣赏王夫人的,而且她对于玥玥,还有贾政来说,都太重要了。 如果真有个什么万一,玥玥可能还好,贾政可说是半条命都没了。他就算是再遇上位佳人续娶,又怎么比得上两人携手从少年到如今的情分?再说王夫人对贾政的助力,更不止是一位当家主母。就拿他来说,要是玥玥…… 元康打了个冷颤,他真的不敢想,想都不敢想。 * 看着贾政装着没事人似得去把秦保给打发走了,王桂枝才上前小心翼翼得扶他,“我都说了只告诉孩子们远着点就行了,你还非要让我送他们去元春那里,这不是闹得众人皆知了吗?”她是想替他瞒着生病的人是他,毕竟张大夫都跟她保证了,真的是非常不凑巧才长到了那地方,而且王桂枝也有种感觉,她相信贾政并没有在外面胡闹。可王桂枝绝对想不到贾政真正做了什么。 “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贾政其实感觉已经好多了,本来就活动自如,若是没碰着那处连闷痛感都减少了。只是难得夫人这样一心一意得照顾他,他不想错过。 王桂枝,“……?” “我闯祸了,夫人。”贾政看着夫人道,有心想逗逗她。 “你,你能闯什么祸?”王桂枝心里一跳,忙问道。 贾政叹了口气,“我把十三行会都端了。” “啊!为什么?”王桂枝确实是被吓到了,她知道贾政是对十三行会出手了,不然方家怎么可能老实得让方时舟出来磕头认错,可她没想到,贾政居然全部……“都端了?会影响整个市场经济吗?他们主营的产品是什么?需要稳定粮价吗?”别的她都不担心,只要不引起民变就行。那她是不是应该先通知如意会,调拔一些粮食过来? 夫人果然不会就这样被吓到,贾政便继续道,“我还查了广州港及两广地方官府从县至镇,甚至是州府管台等所有官员们的公账、私账。” “……你,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发烧了吗?”难道这才是他毒疮的主因?王桂枝微张开口,有些都不敢相信,这能是贾政干出来的事吗?能吗? “我是受了刺激,唉,如今事也办了,夫人,你说这可怎么办?”贾政拿手抚住额,偷偷看着王桂枝的反应。 王桂枝怎么也想不通贾政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干,但如今去追究前因也不是当务之急啊,她便先安慰着贾政,“没事儿,这天又塌不下来,再说还有高个儿顶着嘛。你是替皇上办事的,皇上会为你做主的。” 贾政不由笑出了声,看来夫人就算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啊,他当时动了十三行会,没想到他们跟广州港还有两广的一些官员们牵扯得这么深,整个局势盘根错结,实在是难以下手。可他若是就此轻轻放过,日后只怕面临的处境会更加难堪且复杂,他就心一横,索性将整个两广都捅破了,既然水已经这么浑了,那就让他这个守塘的鱼来把它搅得更浑更彻底,端看这鱼塘的主人,是要他这只猫,还是开口放水,重新注水再养鱼。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总是我背锅,这回总算是有别人来背这个锅了。 第188章 颜色 秦保怕误事, 匆忙赶回来复命, 遇见门口排着队往里面送礼的长龙队伍,却正好被抓住问计。 “秦爷,您看, 其它倒是好说, 什么金银珠宝等, 不论是什么东西, 我们一概往名册上一记就行了, 可是这……”他死命拉着秦保到一边的房间里去看, “您瞧瞧!” 美人!全部都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个个都长得让人一瞧就目不转睛的! “我了个乖乖……”秦保也吓了一跳,他也是见过不少环肥燕瘦的美女, 可这屋里, 不但有不少真是标致至极的, 就连金发碧眼、肤白如雪的都有, 那可真就是少见了。 像这样的主意, 秦保也不敢擅专, 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正好要去见爷,我帮你问一声就是。” “贾大人说, 让您便宜处事, 送来的东西您都可以收下无妨, 先拖着他们不管,让他们自乱阵脚……”秦保先把正事回了。 元康点了下头, 是要趁胜追击吗?看来岳父想的就是出奇不意(是真意外),“我知道了,还说了别的没有。” 秦保仔细复述了贾政的话,不敢改动一个字,“没了,爷送去的东西,他都收下了,小的也闻到了药味儿,但是贾大人却说夫人只是需要卧床静养。”他又补充道,“我看贾大人的神色,贾夫人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那应该是妇人病,想来太太年龄大了,一着小产血虚体亏也是有的,性命无碍就好。 看主子的表情轻松了许多,秦保就趁机把事给回了,“……爷,送了好些美人过来呢,不止是说送您的,还有送给贾大人的……各个都真是水灵标致!”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些人真是什么主意都敢打,知道贾大人在夫人的怡然居住着,哪里敢去拔老虎的须子,就把美女送到王爷这里来,要是能让爷看中了,还想着有一番机缘呢。 元康轻蔑得一笑,“这些个女人,别说十个八个,百来个又怎么样?话都懒得跟她们说,就算是国色天香又如休?她们能拥有的也不过是一幅皮囊罢了,哪怕是从小买过来教她们读书认字,吹拉弹唱,看起来像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家,一遇到事就会原形毕露。”他直接就让秦保把那些说是要送给贾大人的女人统统处理了,他可不会承认这些美女是别人送给他的,万一玥玥因此跟他生气怎么办? 在元春的哄就下,好容易宝玉跟美玉才打起精神来跟圆圆来逛逛姐姐的临时府邸,虽说也是出亭过池、一山一树都可让人着意观赏,三小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还是珍大哥哥的园子修的好。”宝玉中肯得评价道。 元春不免失笑,“这里能有这样,已经算是难得了。”再说这边的房子跟他们京城那边还是有区别的,怎么说呢,她倒觉得别有风味,有些异域风情的感觉。 美玉跟圆圆一人拿了一截树枝抽打着玩,一带粉垣过后,就瞧见秦保身边跟着一串子美人,美玉顿时来了兴趣,拍手道,“二哥哥快过来看,大姐姐家里的丫头长的真漂亮。”母亲喜欢漂亮的,他们也喜欢好看的,大姐姐还会画美人呢。 秦保见王妃随声走了过来,这腿都发软,这可怎么得了!这要是让王妃误会了,他秦保的皮还能在吗?! * 京城 随着贾政毫不理会各方的介入与敲打,持续深入得疯狂调查,眼看罪证都到了延载帝的手上,朝廷上下反而又平稳下来,就连抨击贾政的奏折也反而减少了一大半。  “王大人,诚郡王请您去喝酒。” 王若钦笑眯眯道,“郡王爷有请,本应垂手恭立,立马而行!可是……”他顺手拉过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虞汝刚道,“我跟虞大人早已有约,在商量政务明日上朝回复皇上,此时实在是不便前去打扰。” “……那,王大人,请!”仆从信以为真,见着王若钦真上了虞汝刚的马车,只好先回去跟主子回话。 虞汝刚见车帘子一放下,就把王钦若给推开,“好了,人都被打发走了,别装了。”他们哪里有什么事,平日里也只不过偶尔交谈几句罢了,算得上有什么交情? “多谢虞兄了。”王钦若也不在意,“顺便送我回府吧。” 车轮转动,王钦若老僧入定,但虞汝刚却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跟诚郡王走的很近吗?怎么这会儿,你也退了?” 女儿都被嫁给了秀才,主要职务都让礼部给分了去,子侄们都得不到重用,他虞汝刚再傻也明白过来,皇上是打算放弃虞家了!为什么?皇上当然不会告诉他为什么,圣上想做就做了,可虚汝刚思来想去,最近方醒悟过来,皇上是一位明君! 何为明君?英明神武、雄才大略的君主帝王,他高高在上,一言九鼎,权柄在手。他要压着诚郡王,不允许他跳出来,那诚郡王就算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他也绝对成不了气候! 所以他们这些妄图站队,推立皇子争权的“奸臣逆子”,统统都会被皇上扫到冷清的板凳上去坐着自己等死。 但他明白了,却不会告诉任何人,他还想看着那些人怎么倒霉呢,总不能光是他虞家败运吧? “退,怎么能不退呢,识实务者为俊杰啊。”方钦若张开眼耸了下肩道,“虞大人不是也退了吗?”说不失望那真是假的,他好容易跟诚郡王走到了这一步,却不得不壮士断腕,也实在是他的毕生遗憾啊,只可惜啊,天不与他,再是百般算计,又有何用? 虞汝刚不由哼了一声,这人实在是过于狡猾,身在局中还能看清楚,也算是难得了,“我不退行吗?”再不好好听话,做好皇上身边的一条京巴犬,看看能不能图谋以后,真想像陈家胡家一样? 方钦若长叹道,“不行啊,所以我也是不得不退。”他手指在膝上轻扣,“贾政,他的时运太高了。”他眼里满是不解与兴奋,“莫非他实有不世之才?不然怎么能事事都料在先机?”最可怕的是,他还能猜到皇上的心意。 这世上想猜透皇上心里在想什么的人简直有如天上繁星,可能猜透的能有几个? 贾政他身在两广,怎么就能这么“凑巧”,正正好知道皇上想用兵了呢? 如果他不是知道皇上要对西边用兵,又怎么会一反常态,抛弃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简直是破天荒得要两广大肆清查收税,先是送来一百万两,接着又将整个两广官员们的罪证通通送上?这种比破门知县干的还过分的事,要不是他知晓了这点,堂堂一位百年望族出身的功臣勋贵之子,怎么会如此横行无忌? 如果不是他曾任过西川安抚使,可参政知事,与旧人意外相逢,他也不可能知道皇上有镇西的打算。 难道贾家一门,深入过皇室内廷?另有渠道?听说大明宫的戴大人,跟宁国府就是老相识。可贾敬自让爵位之后,一直是深入简出不说,他儿子浪荡胡为贪花好色的名声倒是有,对了,嫡孙贾蓉,也跟着贾政去了两广…… 虞汝刚好悬没对着他翻个白眼,“他是什么不世之才,不过是个会谄上娇下,溜须拍马的小人罢了。” “虞兄啊,这就是你嫉妒了!”王钦若自认聪明,纵观贾政生平,也觉得他就算是无大本事,却也能是个守成之人。 他摸了摸虞汝刚的肩膀,“他只是在机遇来的时候,抓住了而已。”时机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旦占尽,没看连皇上都开始偏宠他了吗? 贾政这回抗着众臣的压力给皇上先筹了百万军费,皇上能不把他记在心里?就算是两广让贾政给闹得鸡飞狗跳的,泱泱大国,沃土遍地,皇上会在乎吗? 皇上不会,这回要是能腾出手上,先收拾了漠西等地,说不定就是两广的那边,就是下一个…… 啧,不用拈指计算,王钦若就觉得贾政这官运还能再走上最少十年。 可惜了啊,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跟诚郡王搅和在一起,若是贾家能站在诚郡王这边,他也就敢继续跟诚郡王走下去了。 皇后看着皇上拿着筷子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就忘了夹菜,便朝身边左右微抬下巴示意,不一会儿就退得一干二净。 “皇上,您吃着饭呢,又想到哪儿去了?”皇后夹起一块儿蒸鹅脯送到皇上的嘴边,“食不语,寝不思啊。” 廷载帝张口接着,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就在皇后的侍候下好好用起饭来,一连添了两碗饭才停箸。 “和儿送来这个酸辣酱真是下饭。”皇上将双手撑在背后活动着筋骨,“你给他们多赏些药材,特别是女人用的。”唉,贾卿也是不容易啊,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住,那也实在是太让人觉得悲凉难过了。 皇后自然先应下,“难道我儿媳妇这就有喜了?”这种消息只怕她还知道得快些呢,不过在皇上面前就不用表现出来了。 廷载帝笑道,“没这么快,和儿说了,他还是想回家再生孙子给咱们抱,说不知道为什么那边的人都长得黑。说要是男孩倒还罢了,万一头一胎是个小丫头,黑黑的可怎么办。”小儿子的信读起来就有意思,他说着也痛快笑了出声。 “噗,这孩子……尽知道瞎说。”皇后也不由捂嘴而笑,“他跟王妃都生的白净,怎么可能会黑?”她也打趣着皇上,“就怕是像您了,可能要黑点儿,就是我跟她外婆啊,都白净着呢。” 廷载帝不由摸了下脸,“咋,你还嫌弃朕颜色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我再写皇上我就,我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第189章 古怪 早朝过后, 朝堂上清静, 难得说了些与两广无关的政事,廷载帝叫了忠顺王来陪他一起用早膳。 “尝尝这个,是和儿送来的荔浦芋头, 据说吃了可洁齿解毒乌发益气, 味道也不错。”廷载帝让人把一小碟粉松不粘, 细白气香的芋头圆送到忠顺王面前。 忠顺王站起来谢恩之后大方吃着, 果然不错, “看来和儿这个新媳妇讨的可以, 不说别的, 挺会吃的。”被皇太后骂过之后,忠顺王安份守己, 该上朝上朝, 下了朝就在府里调-教戏子, 肆意玩乐, 皇帝哥哥对他反而比以前亲厚多了。 廷载帝点点头, 和儿的孝心跟贾政的忠心他是很受用的, 他找来忠顺王也是有正经事, 上阵交兄弟,打仗父子兵嘛。 “荣儿的折子你看一下。” 他微一示意, 就有太监把包着黄皮的密折送到忠顺王手上。 忠顺王站起来接过细看, 越发表情也是凝重起来, “看来他们不是单想犯边打点野食。” “嗯。”廷载帝知道这个弟弟只怕比他还了解军事,“我打算派你去, 你怎么想的?” 听到皇上这样说,忠顺王眼都瞪圆了,他居然敢派自己领兵?西边地域宽广,对手游牧而生,他们可以骑马移转游曳而战,为得全歼,战线定然会被铺长,且时间也无法确定,这绝对是项耗时且耗力花费大量金钱的战事,一旦成功,功劳也绝对是不小的…… “怎么?你不愿意去?”廷载帝笑着问道,比起那个海外的强大敌人,这个西边的游牧民族时常反骨,既然是疆域之内,他身为中国帝皇,怎么能允许他们如同恶邻一般,对着他的边境之民,想什么时候掠夺,就什么时候掠夺? 不安内如何攘外?他才不会输给别人! 比起任用其它都平安已久,消失锐气的四王,廷载帝更希望让自己的亲弟弟、亲儿子来当这把钢刀,毕竟也许在以后,还会有更加困难得战事等着他们。更何况,像这样的举世之功,他也不想从别家里培养出来。 “我愿意去。”忠顺王顿首领受,心里也抖生一股豪气,他们打小就努力学习,比别人更加辛苦得攻读诗书、经义与治学,争不到那个位置,就真的要荒废自己的一生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廷载帝也知道他会愿意去,赞赏与欣慰得看着他,看来弟弟终于懂事了,能跟自己分忧了。 “除了弓刀、皮甲、防箭罩衫、防雨弓囊之外,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秘密武器,希望你们能早日得胜凯旋!” 他自登基而来就勤于政事,加上除开某些地方都算是风调雨顺,国库渐丰,更有贾政起头补回山西亏空之后的各州县回充银两,还有之前整个朝廷官员的户部欠银,他一不大兴土木,二无游历出行,以身作责,简省有功,在贾政送他火枪之后,廷载帝也有了余钱让工户工匠进行仿制及继续研究加工,如今已经初有成效。 再加上,贾政从两广送来的急时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粮草也有了,他根本不惧与任何人开战! “是,圣上英明!” 忠顺王跪在地上,心服口服。此时再回想起当时母后骂他的话,真是字字珠玑。就算是把他放到哥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了,起码他就没有这么大的心胸,敢让他这个曾经把野心都暴露无疑的人去做将领统率!他还以为,他最好的结果,也只有等到哪个侄子上位之后,才能一展自己的抱负了。 * 秦保鞋子都跑掉了一只,顾不得申请,就冲进屋里,急着连话都说不囫囵了,还是元康急得踹了他一脚,才连比带划得说出来,“爷,爷不好了,王妃,王妃把那些美人都带走了!”这可怎么得了!那些女人会说些什么?万一有哪个说错了话,让王妃误会了可怎么得了啊! 主子跟王妃真是情热爱浓的时候,秦保紧张得咽着唾沫,觉得这事要是闹起来的话,他有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什么!”元康恨得又踹了他一脚,“你怎么办事的,不是说让你把她们都弄得远远的嘛,怎么让她看见了?”可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元康转了个圈,搓着手道,“她什么表情,当时是不是很生气?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秦保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得,“不是,是我自己赶紧来告诉爷的。”他努力回想着王妃的表情,“好像是不高兴又好像不是不高兴了,小的没敢细看……”其实他都没敢怎么看! “蠢货!” 元康想了想,还是抬脚往后院走,“宝玉他们呢?”希望几个小家伙在,玥玥不会跟他置气。 “小爷他们跟着王妃呢。”秦保低着头跟在后头,他也是想着,有他们在,王妃应该不会马上就扯主子的耳朵发脾气吧?可这也难说了,王妃一掉眼泪,主子都能心疼半天呢。 一路走着,元康一边想着要怎么措辞,他来到后院,也只听到丫头下人朝他行礼问候的声音,里面竟然是静悄悄得,这就让他的心里打起了鼓,却又有种难得的甜蜜感,唉,玥玥就是这样小心眼,别人多看他一眼这就不乐意了,其实这些女人他连看都没看,真是个小醋坛子。 谁料他进了屋一瞧,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那些个女人个个都打扮得整齐,有坐在榻上凳上椅上,还有站着的,竟然是动也不动让玥玥他们在画画呢! 王桂枝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几乎全趴在了贾政的身上,手里举着的苹果块都快要掉了。 “哈哈哈,你不知道当时元康的脸都黑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哈哈哈……然后……”贾政自己挺腰坐起来把那小叉上的苹果吃进嘴里,看她笑得花枝乱颤,面粉耳红的样子,才真是失笑,“有这么好笑吗?”他真没觉得有什么啊,这也值得她笑成这样? …… 笑点不同,哼。 王桂枝自己笑了一会儿才停下,继续把水果块儿叉起来吃,“孩子们天天都来回跑,我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呀?”她推了他一把问着,她晚上偷偷看过了,明明他那里已经没事了嘛,虽然毛被剃了才长出来一点儿有点刺刺地,其它地方已经没见着有什么疮。 贾政这段时间休养得好,每日早上都是一柱擎天,看她这样,也有些想,算下日子也差不多了,就是张大夫说最好能多一些时日,他揉着夫人的柔胰道,“还要再等等,别着急。”再等十天,他一定好好让她知道知道,自己‘好’了! “非得要等到皇上的政令吗?”王桂枝叹了口气,这种手扣在扳机上,就是要等到上级命令才能开枪的感觉真是不爽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之前看历史的时候,国人落后被欺负的时候人家开的玩笑,“不能事有从急吗?不是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吗?” 贾政笑道,“我们这不就是没授吗?”已经是先斩后奏了。 说得也是噢,王桂枝把吃了大半的盘子朝贾政那里推了一下,看他摇头不想吃,就放到一边,躺在他身边有些忧愁得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天天好吃好喝的,她好容易吸气收腹才有一点点样子的腹肌哟,“十三行会的银子你都送走了?那生意怎么办?还让他们做吗?”她问着贾政,“我能不能做?” “……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贾政反问着,“你没看上十三行会的生意,怎么会去管陈家村的闲事?”那样的村妇什么都有的,怎么可能用得着夫人管?肯定是夫人看中了什么,既然夫人想要,身为巡抚夫人她当然有这个资格从他们手上拿了,居然还让夫人冒雨前去亲见,还闭门不出!哼,他倒要看看,这个时候他们有谁还敢! 王桂枝情不自禁得咽了口口水,“我,我……”这个时候她再说根本不是这样能行吗?呵呵,她就是纯粹觉得那个方时舟太过分了,顺手还想弄个女干部来玩玩,不知道他信不信啊……呵呵…… “怎么了?”贾政倾过身看她,见她表情有些古怪,“哪里不舒服吗?” 这种天凉王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她的错觉,肯定是的! 王桂枝赶紧道,“我想去小解!”说完立马翻身下床朝着屋里的恭室急步走去,然后一屁股坐在黄木马桶上。 是的,马桶居然成功得做了出来!虽然不是抽水马桶,是需要自己冲水的,可这绝对是一大进步了是不是! 下一步她最需要的就是消毒水跟如何大量淘制棉花,姨妈巾她也要做啊,女人实在是太需要这个东西了! 对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了贾政暗示,她想搞十三行会的? 难道两广的这种风波,居然还是她弄出来的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那你以为是谁呢? 双十一到了,大家是不是都在拼命等着凌晨刷新抢单付款,然后哭着剁手吃土呢……(起码我就是这样~哈哈,希望大家都能抢到自己想要的东东~爱你们~) 第190章 祈祷 王桂枝才躲在静室里, 假装跳绳呢, 就听过外面有人通传仪郡王妃过来了,嘛,勉强算自己跳了五百下好了。 她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拿过迎枕歪在铺在草席上的榻上, 贾政说还得等, 她这病就还得继续装下去。 “请进来吧。” 元春蹲坐在王桂枝跟前, 拿着茶碗出神, 见王桂枝瞧她, 才不好意思得看着母亲道, “……妈,他跟我生气呢。”问题是她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你啊, 小傻瓜。”王桂枝看着女儿, 也没管自己披散着头发(因不出门, 她便让她们只束了几辫子, 这样动啊跳啊也方便), “他就是怕你不在意而已, 你就表示一下你吃醋了就行。” 这种过来人一看就能明白, “你把那些美人儿都送过来,交给我处置, 然后你晚上穿上那套薄金纱织的衣服, 对了, 我让他们做了一顶可漂亮的假发,你拿先去用, 嗯,就染成金黄色的,到时候……” 小年轻嘛,如果一个吻不能解决,那就再来……咳咳,最主要是别让其它人趁机偷了空,自己的可一定要守住了。 说完这件事,王桂枝歪回到枕头上,猛然把运动又捡起来,还是有点累,元春有些愧疚得拿手帮她梳着头发,“妈,您都病了,我还为这些事来找您……” “这有什么的,也别小看这些生活上的小事,有什么说开了就好了,及时沟通永远比事后弥补来的好。” 王桂枝挥了下手,要不是等着政策,要她说应该是免死金牌,她早就想活泼乱跳得出去玩玩了,也不知道广东这时候有没有东关大爷,西关小姐的……话说总能见着洋人来他们这里宣教,这也算是一种文化侵入吧,天朝也应该派一些和尚道士去他们那里传播才是?这不有来有往?想到就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问下贾政,如若可行,可以直接问贾敬要人介绍。 元春脸上一红,“我一定记住了。”她见母亲的气色倒还好,说话也不见短促急喘,看来就是个俗称的富贵病,需得多将养才是,“母亲,您要那些美人儿干什么?” 她想着母亲醋起来也是挺厉害的呢,应该不是留给父亲的吧。 王桂枝想着这些女人,若是不要退了回去,估计遭遇也是堪怜,但又不知道品行如何,要留下来看一段时间,若是能安贫守纪,就让她们正经学点什么,山西那里正缺织纺的工匠呢,到时候嫁在那边也不错,贾府里的丫头们如今可都是金贵的很,也有不少小子打着光棍呢。 再有贾赦贾珍不都是爱色之人吗?对了,还有薛蟠王仁,都有这些个坏毛病,要让他们去抢反而生事,不如先让他们自己挑去,免些事非。“我自有用,你不用管了。” 王桂枝还有正经事问她,“你素日里在郡王府可还好?府中事务能处理好吗?” 元春自信点头道,“当然了,有母亲教我,还有南吕她们助我,我完全能应付得来。” “那就好,那你帮我多关心一下船务有关的事务,你懂画,一般的设计图应该也能看得懂。” 王桂枝可算是明白过来有时候这人的身份不能不说真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利器,“……最主要是如何能及时得补漏,分隔与万一撞礁风浪时格舱减压与维持稳定……” 她把自己知道的一点都说了,王桂枝总觉得他们比自己聪明多了,就像是马桶,她不过说了下面加上管道方便,这不新修的屋子里排水排便系统就做得不错嘛,彩霞说了,就连她们住的地方也有马桶,跟夫人说的一样,都汇聚在一处,到时候集中处理。 但所谓领导者关注度就是这么回事,如今这种社会风气,又或者是只要是人类社会,上行下效就是无法避免的,她无法关心,难免那些工匠真是灵机一动出现点子的时候不会被埋没了。 本来想着等贾珠来了交给他办的,不料他居然考中了进士,虽说不过末位之中,到底也算是难得,老太太就不用说,定然是不会放人过来的了。 听是这事儿,元春便答应下来,“这事您放心,就交给我吧。”母亲想要那种平稳大船,那自然得有才行,“母亲,您就分一个厨师给我吧,不然三天两头我总从家里拿东西。” 王桂枝无奈得摇头,她是真不敢开这个口子,贾家培养厨子极不容易,再说好些都是她‘盗用’不知道是谁的秘方,真味馆、博味楼还有贾家大厨房,加上广东此时根本还没有她想象中得那么多美食,又或者说是,他们还没能真正发展出自己应该有的样子,既然是未开发市场,她也要掺上一脚,“贾家的厨子一个都不能去别的地方,这是规矩,既然是规矩,就不能说变就变。” 宁愿麻烦点,不然到时候,别人要你给不给呢?“你从王府里选个你可心的,来我们这里学一下倒是无妨的。” 王桂枝却也有变通的法子,其实好些厉害的厨师只要看一眼尝一下味道就能知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 * 陈大嫂原名叫马小英,如今陈家村的人都称她为陈英,开始一个月,体力活儿她倒是勉强能跟得上趟,可什么工务调配等事,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但不论是她,还有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一旦她失败了,那么已经让方时舟跪下道歉,被送进官府等候秋后处决的夫人,就不会再留他们这些无用可随意替代之人,所以陈英拼命学习,陈家村的人也没有一个敢扎刺破坏的。 在通达物流,吃的饱不说,还有一种他们说不上来,却绝对让人不想离开的氛围,就算是夫人生病后,通达物流里不少人对他们略有不满,甚至有些排挤,都只让他们更加努力得想要在这里呆下去。 “希望夫人快点好起来。” 陈英把本子细心放到柜里,又朝着妈祖庙的方向拜了拜,才看向自己两个孩子,“今天怎么样?学了几句话了?” 夫人似乎会听一点儿他们的土话,可他们却努力在学着官话,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听到夫人在说什么,而且通达物流大部分人都是说官话的。 “学了好几句!” 模糊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害死了父亲的陈家两兄弟这段时间也乖巧极了,他们生怕再做错一件事,听见娘问他们,立马就回道,跟着又有些怯怯得道,“我们的成绩不是最好的,明日还要去割猪草才行……” 通达物流哪里有闲人,专管厨房牲畜的何新的活计也不少,特别是张大夫突然说要给夫人喂十几头药香猪,他就怕侍候得不好,一心想着怎么把这药香猪给养好了。他脑子活络嘴巴也灵最早学会这边的土话,陈家村有不少孩子愿意跟他学官话的,就必须照他的吩咐去割猪草、清洗猪圈、煮猪食等。 看孩子眼巴巴可怜的样子,看来孩子也是怕了,陈英心底叹了口气,“你们乖,我知道的。” 她接着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牌,“大儿你领着弟弟,以后咱们也可以去领餐了!” 她终于通过了蒋干事的考核,除了她之外,陈家村还有十来个人也通过了,这些得到考核通过认可的人,才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代表身份的木牌,就可以跟通达物流的人一样,凭着号数木牌去取饭回自己的住处吃。而那些没通过的,包餐的时候只有吃完了才能回家。 “真的!哇哇!” 这个木牌他们可见过不少次的,有这个木牌,才可以进二门,不然像他们这样的,根本连夫人丫环住的地方都挨不着。 陈老娘顿时转过身去捂住嘴泪流满面,可怜她的孩儿…… 蒋世荣领着墨家的木匠验收,见做的事事妥当,才有心情喝茶说些闲话,“你们家小少爷最近怎么没来?” “夫人病着,小主子们都去了王妃府上,他过来也没人玩,再来家里添了好些事儿,老太太也要教小少爷呢。”以后墨天可是要顶门立户的。“希望夫人早日安康。” 说到这里,大家心里都不免沉重起来,夫人这一病,虽说他们该干什么还是干着什么,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儿。 “是啊,希望夫人无病无忧。” 蒋世荣眉头一皱,“那个方家……”工匠一声轻笑,“别说方家了,什么魏家曾家,听说如今早已经是陈何许梁金,黎崔李徐凌。” 夫人出面,不去跪迎也就罢了,还想跟夫人挺一挺腰子?哼,夫人不想欺负人而已,不然方家别说还能继续做生意了。 也是夫人太心慈了!这事要是放到他身上,保准不会将方家就这么轻轻放过。 不但通达物流或者跟贾家王家有关系的人这样觉得,就连两广不少地方的村民在自以为知道了一些内情之后,都觉得是那些大商人跟当官的不对。 “肯定是没了娃儿!”就有婆子言之凿凿。 自然有人附和,“我也觉得是,不然怎么突然就病了,人家在船上都好好的,一来了咱们这里就要生病?若是自己生病,也犯不着跟那些人过不去不是。” “就是就是,所以说这些人多可恶啊!” “人家通达物流的人多好,帮我们带货送信的,还替我们联系大小商户,什么东西都能帮我们变成能使的,能用的,不行还能换成钱呢。” “那可不是,那边有个姓黎的村子,据说还帮贾家的人种药材养蛇呢。” “种什么药材,可好种不?” “这可真不知道。听说要是夫人没出事啊,就会派人来咱们这些村里来做什么,考察呢。” “啥叫考察啊?” “就是看看你村子里能种什么地,能不能养蛇培养药材啥的。” “唉,那可希望夫人赶紧好起来才是。” “是这话。”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我说我没病,你们信吗? 第191章 京都 如此虽说王桂枝一再让人瞒着, 终究是瞒不住, 直到花朝罢,三月初三的时候,王熙凤先从父亲来信中知道了此事, 另告诉她不日他将来京, 要将她那哥哥王仁带回金陵去严加管教, 另叫她不许私下给予接济, 纵是他过来, 只许她招待茶饭。 立在一旁的平儿见奶奶脸色不好, 便想拿事来岔开, “奶奶,再过几日就是咱们大爷的生辰了, 虽说家里长辈们都在, 不宜大办。可奶奶您怎么也得办上一桌贺一贺咱们秀才爷不是?” 连着去年秋闱跟今岁春闱, 贾琏下场一试, 竟接连从童生入泮进学秀才, 大家都喜得跟什么似的, 老太太搂着大爷好一顿夸呢, 还给奶奶赏了一幅刻丝弹墨的四时挂壁,三月初九就是大爷生日, 奶奶也得早点准备起来才是。 王熙凤早想着这事儿呢, 她便是请父亲替她淘一套文房四宝想拿来给爷做贺礼, 不料想姑母竟然小产了。 唉,姑母已经是四十往上的年龄, 好容易再得一个,竟然没保住不说,船上颠簸难熬,定然是又有了些症候,这可怎么能是闹着玩得呢,只是瞒着他们,就连姑父也得时时陪侍在一旁,恐怕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王熙凤原本就忧心一件事,不想姑母身子也不好,她的婆婆大太太也是如此……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可这事儿,若是不说,真等着出了大事了,可怎么得了?别说她,就是珠大哥哥也不知道要如何难过呢。 凝安见平儿说话,奶奶没答应,在外头绣帘凳子上努了下嘴,她一心想着怎么再奶奶亲热起来,可这福宁平安四个也太扎手,贾家的规矩也大,比起王府来还有个什么奴仆守则,她上回想偷懒出去逛逛,就被一个花厅的婆子拦着狠训了一顿,扭着她到奶奶跟前,让她好一阵儿都没脸。 见平儿也被冷落一回,凝安这心里就高兴。 “爷回来了。” 贾琏信步而入,根本没注意到凝安瞄过来的眼神,他自拔开珠帘走进屋内,见着王熙凤就道,“你可有什么事?我跟珠大哥才从外面回来,正巧赶上珍宝坊过来送酱卤子跟糟货给老太太,老太太让我们都去她那里用饭呢。”他张开双臂由福宁两人给他解开外袍换上内服。 王熙凤见他这般,强打起精神道,“那自然是好,我早想着那红卤的凤爪呢。” 还是贾琏见她眼眶发红,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坐到她身边一把将王熙凤抱至自己膝上,“怎么了?”他略扫了一眼黑木金漆长几桌上的信封,温言哄道,“可是父母来信,你想家了?” 想想这事儿还是要跟他说的,王熙凤便搂住他的脖子泣声道,“去年的时候,二太太小产了,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二叔陪在她身边……” “竟有这样的事?”贾琏也是吃惊,他忙追问着,“这可是真的。” “我何敢骗你,我父亲来信说的,也不知道姑母在那边是什么情形,只是都瞒着我们,不敢告诉我们。”说到这里,王熙凤忍不住趴在他怀里泣哭出声。要是姑母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呢? 贾琏犹豫片刻,便拉着她的手要往老太太那去,“走,这事还是要问老太太拿个主意才是。”他牵着她手着,还叹道,“老太太还说三月初一是二太太的生辰,让人好生送礼过去呢。” 荣庆堂里贾敏领着林黛玉林语过来玩,说得热闹,见贾琏跟王熙凤过来,贾敏正想开口说话,就见贾琏问了安就直接撩袍而跪,侄媳妇红着眼眶也跪了下来,便只好站起来。 贾母一见两人这姿态,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低头垂泪不语,还是贾琏沉声道,“老太太,二太太病了,已有两三个月不曾下床……”他说着也是语凝心重,婶娘一向待他们极好,性子温婉可亲,想着她的种种好处,贾琏这个将及弱冠的少年郎也是心酸起来。 “什么!”贾母抖然听见这事,全身一颤便站了起来追问着,“你从何处知来?我竟然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又是急又是气,狠狠一拄拐杖连声问道,“老大呢?大老爷去哪儿了?还有珠儿,他干什么去了,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竟然都瞒着我,都瞒着我……”她重重叹息着,颤巍巍坐回榻上,眼里滚下泪珠,“可怜啊……”好容易夫荣子贵了,自己却多病多痛的,这要是伸腿一去,可就是让她这白头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这一生气,贾赦哪管怠慢,连连催着车马快些,就连李夫人知道了,也赶紧让人给她换衣裳,强撑着不舒服来到老人家跟前先认错。 贾母看着他们,冷哼一声,“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好媳妇,你们是怎么当家做主的?这家里人不好,病了,居然还瞒着我!”要不是琏儿说出来,到时候可怎么了事?到底是病的个什么情况,若是那边不好治,就赶紧回家里来才是。她又想着张大夫也跟了去的,想着就连这个张神仙也治不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症,“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夫人早年就是熬油点蜡的,年纪上来之后再主掌贾家的中馈就更是精神不济,得亏得娶进了王熙凤之后,分担了不少,不然她只怕更是心力消耗得多,可一听到老太太这样诘问,她也是真委屈,忙分解道,“老太太说我们不敢不认,可我们实诚是不知道弟妹病了。”她说了句话就觉得累得直喘气,差点儿就瘫坐下来,她自己身子不好,也明白这病着的苦处,再想着王桂枝之前对她那些那样的好处,哪里有不伤心的,“若是早知道了,我早让琏儿带着药材去瞧了。您只想想,是不是……” 贾琏忙跪到李夫人跟前扶住,贾母便道,“快扶大太太坐下。”见她气色灰败,心火也去了大半,“你身子也不好,怎么也过来了?”她指着贾赦道,“我只问你!” 贾赦皱了下眉,“我在真味馆确实没听说这件事儿,就是前些日子锦乡候问过我一句,我只当是他哪里听差了,把内子跟弟妹搞混了。”他不禁有些懊恼,这两广离京都实在太远,这消息一来一回的,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倒是瞒得紧,哼!”贾母见他们都是真不知情,也不好再怪罪,只好怨起贾政来,就算是儿媳妇小产是不好跟外人说,她这个做老母亲的,总该知道知道吧?女人孕育孩子哪里是件容易的事,都是在鬼门关上过呢,如今也不知道终究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是让人挂心。 想着之前还有信来问贾珠能否过去,她给驳了,贾母不免有些愧疚,万一真是病得极重可怎么是好,“快去把珠儿找回来,让珠儿媳妇赶紧打点行李,让他们赶紧去两广看看。” “还不快去!”见贾赦还呆着,贾母真是恨不能给他一拐子,又想着他近些日子来什么事都没干,更不知道自己儿子在那头是个什么情况,就看着贾赦不顺眼起来,“你这几日在干什么?你老婆病成这样还成日里跑东跑西的,孙女儿都有的人了,求你也长点儿神吧。” 他前些年还荒唐些,也没见老太太说什么。贾赦只当是受了无妄之灾,却只能听着不敢回话。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自然没心情再让他们在一起摆饭,就连贾敏也只好带着林黛玉林语告辞。 “奶奶,您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在贾家住上两日,等老爷休沐才回来吗?”林黛玉的奶娘王嬷嬷牵起了她的手,凭她就上前问了一句。 贾敏却没答话,只让奶娘把林语抱回屋里床上睡去,“玉儿,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的,母亲。”林黛玉随着贾敏来到内书房里,“母亲,您可是要写信?” 贾敏点了下头,她也知道女儿身子虽弱些,却是极聪慧的,“你也写信给你的表哥问候一声,唉,只怕他们这时候……”正悲痛呢,如若失母,孩子们才是最可怜的,贾敏想到这里,也不免摸了摸女儿的头,早年二嫂在幼学堂里教了一句话,那时候她只觉得过于直白到粗俗了,此时品来,却觉得真是如此,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 王熙凤才跟贾琏回到屋里,就见凝安上前来回话,“奶奶,周瑞家的来找您。” “快叫进来。”王熙凤正想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听问话呢,周瑞家的正是太太的陪房,虽说没跟着去两广,管着那边府上的事务,到底也应该比他们清楚些才是。 周瑞家的见有人来领她进去,赶紧交待了一声背后的刘姥姥,“姥姥你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要是回明了,就领你进去。” “多谢多谢!” 刘姥姥忙拱手先谢道。 周瑞家的朝着王熙凤蹲了一福,才抬头见贾琏也在,又忙朝着贾琏行礼,口中告罪道,“二爷也在,倒是婆子眼粗没瞧见。”论宁荣两府嫡长子,贾珍为大,贾琏便排行为二。 贾琏没在意,“你只管好生回你二奶奶的话。”他就是在外头见说是婶娘的陪房,想着自己亲耳听听。 周瑞家的愣了一下,却也恭敬应着,“自然如此。”虽说二太太不在家,却也好些人来客往的事儿,这些都有着定规例牌,她只管着转呈转送就是了,可巧遇见刘姥姥找来,自家夫人不在,之前也是积下的善德也不好就这样驳了回去,想着好在有二奶奶在,她也是王家的人,也好安排说话不是。 王熙凤急切问着,“我姑母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 周瑞家的一脸疑问,她情不自禁得问道,“我家夫人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谣言,就是这样传出来的,嗯。 王桂枝:……我好着呢! (原著中的时间线,大家猜出来了吗?) 第192章 出事 这话问的奇怪, 大家都愣了一下, 敢情二太太还真是瞒得紧,就连这些家仆都没说。可也因为如此,便显得这事儿真切了, 不然若只是小病小痛, 又何必瞒得这般严密呢? 贾琏不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既然这婆子也不知道, 他自要去跟珠大哥说话才是。 王熙凤也只好叹道, “没什么, 你过来有什么事?” 周瑞家的满心好奇也是无奈, 二奶奶不说,她也不敢再问, 只好细细把刘姥姥的事禀了, “太太原先在府里的时候, 他们家也来过, 那时候病着还请张大夫给瞧病治的……” 原来是攀上来的亲戚, 这回来定然是又是家计困难想来打点秋风, 王熙凤点了下头, 本想见都不见,直接给些钱打发了就是, 又想着姑妈如今病着, 她素日里也是积德行善的, 既然撞到她这里,也见一面说两句话帮一把好了, “那叫进来吧。”她又问了周瑞家的,“太太上回给了多少银子?” “二十两。”周瑞家的倒是记得清楚。 凝安见贾琏来来去去看都不看她一眼,这回想跟二太太陪房亲香些,结果又跑进来一个身上衣裳就差打补丁的老婆子,悻悻地给撩开珠帘就坐了下来,还是见着府上回事的过来才又打起精神,进了屋里问着王熙凤。 李夫人本没想让王熙凤早早管家,可惜她年龄上来了精神不济,有时候出了差错却反倒要让儿媳妇来帮她描补,奶娘劝了她几回后,加上王桂枝也不在府里,等王熙凤出了月子,就渐渐把家中的事务交给了她来打理,难得她是个八面玲珑、才干非凡的,加上又有贾琏偶尔帮着,李夫人干脆就交了大半的家务给王熙凤,只留下银库那块。 “奶奶,管事的婆子们过来了。” 刘姥姥早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使了,可这才打上招呼,她这心里想说的话还没出口,眼见这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又有了事,就想赶着说明来意。她还没张嘴,王熙凤如此人精,哪里能不明白的,“您不必说了,太太虽暂时不在家里,我却也是王家出来的人,大小也在家里管些针头线脑的事儿,我这儿有给丫环做衣服的二十两,您要是不嫌少,就暂时拿回去……”她说的滴水不漏,刘姥姥早被这二十两银子惊喜了,只觉得人家虽说是高门大户,却真是体贴细致,给的赤足白银,这下家里就能好过了。刘姥姥千恩万谢得出来,又想给周瑞家的一些谢银,周瑞家的怎么会要她的银子,摆手不要,她心里还记挂着二奶奶说她们太太病了的事呢。 “您老好好的,我这里也有一串子钱,是我自己的一点儿心意,你们要是从城效外过,那里的马车夫多也便宜……”几次见面,也算是有了点交情,周瑞家的匆忙嘱咐了几句,送了刘姥姥出去,自己忙进了黑油大门,找到二房留下的管事们商量起来。 王桂枝去两广,手底下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留下的也不全是她使着不顺手,也有她可心意是留下来帮她看着家里,也好机灵办事的。周瑞家的一向是能说会道的,此时却也慌了些神, 贾珠更是一听就身形一晃,好悬没一头栽倒在地,他满心都是恐惧,绷着个脸回到屋里就要出门,要不是老太太拉着他说着话,告诉他早已经派人去安排商队车马了,他怕是连坐都坐不住。 “你母亲一向如此,老实木讷的,单知道报喜不报忧,也不想想,她要是……”一想到王桂枝病着,贾母原本就是对她有些什么不悦之处也全部都烟消云散了,拿着帕子拭泪道,“你赶紧去,要是还好就把你母亲也接回来,两广那东西穷乡恶水的,看来是跟她相冲。” “老太太放宽心,弟弟没说,说不定没什么大事……”贾赦看他们都悲痛起来,想开口劝劝,一见老母亲瞪他,看来是又没说对。可他却觉得,以弟妹那个软弱舍不得孩子的样子,只怕要是病了,弟弟怎么也会把贾珠叫过去的,而不是根本提都没提这事儿。 (不得不说这回大老爷猜的真真是准的,可惜没人信他……) 不等贾珠心急火撩得要赶往两广,那头王子胜绷着一张脸来到自己为了方便王仁求学办置得院里,根本不容人通传传消息,直接冲进院里,也不管那些认识不认识正喝酒听曲儿的一伙人全部一顿狠抽,特别是王仁,根本不顾他被鞭子抽得鬼哭狼嚎,手上的鞭子甚至抽到了他脸上,更是血珠飞溅。 这等凶狠,那些旁人早就吓得连滚带爬得逃离了王家,其它下人见是老爷来了,都乌央央跪了一地,连劝都不劝一句。 王仁几乎以为他要被打死了,好悬终于有人敢拉住父亲劝了一句,“大哥,您再打可就没这个儿子了!” “畜生!我倒宁愿没生这个儿子!”王子胜让王子炅拉了一把,到底丢下鞭子,看着那一桌子的酒菜肉肴,又朝着王仁踢了一脚,“哼,我看你以后还想怎么吃!”之前他在这里的时候,这小子还装的有模有样的,也没算是蠢到家,他每日检查着,先生教的都是能说会背的,他就放宽了心,王家生意跟着亲妹子做的越发红火兴旺,他这个当家做主的有事要回金陵。可恶的东西,当时就该把这小子也一并带回去,可他做个认真攻读的样子,又说让贾家跟弟弟看顾着,京里也有交些朋友,还有妹妹才新婚,他在这里也能帮着瞧看一下,若是新婚小夫妻有个什么矛盾,姑妈不在,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好在中间帮着调停一下。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王子胜让人把王仁架起来,正好让王仁瞧见了小姑妈跟一对表弟妹,要问安想起自己如今这模样,羞愧得低下了头。 “你还知道丢脸!哼,不知道你老子我才更丢脸!”一想到妹妹来信,说得那样严重,本来他还想着就凭他家的权势,就算是子孙威霸了一些又有何妨,没料到妹妹居然病了,通达物流有不少王家的人,知道的也多了,大部分事件也就拼凑还原了出来。 此时哪里有不相信一饮一啄,各自有分的人,一想到这是妹妹临死之言,顿觉心酸(传话之人打从下船之后就再没见过王桂枝,后来连贾政也见不着了,还有张大夫总是在怡然居里呆着,那王家传话人就觉得特别严重。)再听说王仁成日里偷鸡盗狗似的,竟会玩乐,赌博吃酒,只怕他就是下一个方时舟,更是急得两肋生疼,真恨不能把他给打杀了算了。 再对比贾家的孩子,还有弟弟的幼子王佰,听说这回春闱竟也是个童生了! 薛蟠见表兄被打得可怜,心里摇了下头,果然是不听劝啊,只怕大舅舅这回可真是要下狠手了,果其不然,就听到王子胜抬了下下巴,“把这混蛋给我绑着送去。” 王仁被人架起来就有些害怕了,他还以为只要他乖上一阵子,再求上阵饶就算了,“父亲,父亲!您要送我去哪儿?” “……表哥,你保重。”薛蟠同情得拍了一下王仁,最后想着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给王仁塞进了怀里,“表哥,三个月后见。”他那时候就是数着日子过的,希望表哥能跟他一样乖一点儿,听说之后凭是贾家不听话的子侄都会去那地方,如今连名字都有了,就叫思悔舍。有牛脾气得,还有力气大的,日子会拉长不说,还会被戴上脚链手琏,直到达到如今长驻老禅师的许可才会被接回来。 让表弟这样一弄,王仁惶然得有些害怕了,他想到表弟曾经劝过他的话,越发叫着哀切来,“父亲,我错了,我错了,父亲,饶我这回吧,饶我这回……” 宝钗扶着母亲,看表哥这样子,都有些余心不忍了,可再看到如今哥哥比以往可靠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样子,她也就对着表哥行了个福礼,菱唇微启祝福着,“表哥加油。”一说到这个加油,她又想到了之前跟姨妈还有表姐弟们一起玩乐的日子,姨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到底是女子敏感些,加上她自己也是父亲才去世不久,越发有些感同身受,王子炅忙拍拍女儿的手安抚着。老爷本来就是千药万难救回来了,回到金陵再当家主事也不行了,好在也有了个缓冲的时间,还有她娘家帮着,蟠儿这孩子让姐姐收拾之后,也大改了些脾气,算是让老爷能够从容安排了她们才撒手西去。可真没想到,就连姐姐她…… 她也…… 王子炅不由抱着宝钗暗自抽涕起来,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好人不长命! 远在金陵的王家兄妹就已是如此,就更别说一直来把王桂枝挂在嘴边,时常想着念着的冯贞兰跟王子腾了。 “我的妹妹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冯贞兰真是哭的伤心,她是长嫂,王子腾多偏疼这个亲妹妹,她也是看着她出门的,后来不用说,两人感情好到从来没红过脸,一想到她这年轻的竟然要去在她前头,冯贞兰那里有不伤心痛哭的。 王子腾更是满身是不悦之气,他不但痛心妹妹病重,生死未卜,更气贾政居然胆敢把这样的消息都瞒着他。可他又是身负重职,没有皇令,根本不可能出京。他顿时恨贾政恨得咬牙切齿的,“好你个贾政,我妹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非你撕了你的皮!” 可恶至极!本来皇上找他与忠顺王爷商量西伐之事,还对着贾政多有褒奖,他还想着这回妹夫总算是抖了机灵一回,知道自己该干的时候就应该跟别人干,毕竟肉在那里,你不抢,人家不就把肉抢了吃吗?可他真是没想到,贾政哪里是机灵,明明就是被逼上梁山了! 好啊,还有两广节度使是干什么吃的!他不是早就去信给他,还送了大礼,让他多多照顾一下贾政夫妇吗?还有仪郡王陪着,这样也能出事,王子腾真是气得肝都要炸了。 此时无聊到了极点,只有窝在榻上跟贾政互相讲故事玩的王桂枝,看着贾政打了个喷涕,“哈哈哈,你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有人在说我吧。 第193章 配得 反正也是空呆着, 王桂枝也是怕贾政真是闲着呆生病了, 不是常说人也跟机器一样,不经常用就会生锈吗? “快去把张大夫请来。” 贾政见她紧张,“不过是鼻子有点痒痒, 哪里就是真病了不曾。”到底心里头受用。 由着张大夫过来把脉之后, 摸须称赞到, 果然未见脉息有任何异常之处, 看来那法子倒真可行, “老爷脉如滚珠, 身如龙虎, 康健强壮!” 给贾政做完手术之后,他还有些技痒呢。那天有人顶着个大瘤子问他能不能治, 他还想着怎么开方才能解化那瘤, 给老爷摸脉后说了这事, 夫人就插嘴问了他两句话, 一是可是触如滚珠, 二是否身子无其它病症, 若是没有, 肯定就是个良性的瘤子,直接切开把它取出来不就行了嘛。张大夫越品越对, 回去就问那人愿意不愿意把这瘤子给取了, 那人怎么可能愿意顶着这大瘤子再继续生活, 自然千肯万肯。张大夫便再依着贾老爷那套麻醉扎针一套的来,果真取出一个像包着水一样的东西, 再用羊肠线给那人缝合了,就是暂时还没完成长好,不敢对其它人也这样随便动手。可张大夫却有些手痒,总想着还能再有机会在这方面多多试验一下。这比起他之前对着某些怪病全然举手无措可有意思多了! 王桂枝看贾政没事,便又问起张大夫最近的新病例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顺便还要跟他继续商量自己这病要被什么样的药方给治好才是。 “夫人,您说回说那个‘冷香丸’,确实有够古怪偏僻,但是……”张大夫笑了一下,“夫人您怕是忘了,您那些美肤色艳姿容的水啊膏啊,也就是这些花啊粉的做的,要是别人家还敢说是极为难得一弄,要四时白花蕊跟四时春霜雨露的,可对您来说,实在不算是个什么事儿啊!”别说什么冷香丸了,就是雪红丸,天珍丸,除非是这世上真没有的,不然就夫人来说,想要什么不行呢? “噢。”王桂枝这才想起来,当时弄丝瓜水玫瑰水的时候,确实跟她们说过一嘴冷香丸什么的,当时她还想着,这样宝玉以后保管不会对那冷香丸的味道觉得稀奇好闻了。 “我估摸着时日差不多了,劳烦张大夫再多想想,就是再刁钻古怪些也不怕。”贾政见王桂枝瞪他,赶紧解释道,“难道还让你真吃药不曾,就算是有蜘蛛蜈蚣……”他就被王桂枝给捶了。 张大夫低头假装没看到,然后应着退出房门。 这走出门外后,还能听到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你才要吃虫子呢!你要吃,我一会儿就让厨房给人做!”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说冬日里的炸蜈蚣味道最好……嘶,你还真掐我啊。” “……我都跟你认过错赔过礼了,你怎么还这样,再说我也没逼着你吃。” “好了好了,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上回不是还说到你要弄和尚道士来这边?你不是最不耐烦见他们的吗?” “我有正事啊,我跟你说……” 再接下自然就听不清了,张大夫轻轻摇了摇头,贾老爷这太极也是会顺会拨啊。 荣国府这里悲音惨淡地,时常过来的尤氏岂能不知,回到屋里就告诉了贾珍,贾珍立刻去寻了父亲,直抱怨着,“我看蓉儿实在是不懂事,他跟着二叔身边,像这等大事岂不能来信通知我们一声!西府那里不好讲是自然,可他怎么半字也不提!”父亲也实在是偏心,孙子就肯派出去跟着二叔一道玩,还说什么历练,要他说,跟着二叔那日子才叫个美呢,像他每回去山西,要不是家里也有正经事,没办法让他这个早早袭了爵位的一等将军多停留,贾珍巴不得跟着二叔多多‘历练历练’! 贾敬一看他说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知道什么?既然要瞒着我们,自然要先瞒着蓉儿了。” “那也不能这样说啊,父亲,二叔二婶对咱家可不薄呢。”贾珍念着贾政王桂枝可都是好处,不说别的,救他的、把牢里的他提出来的是二叔,让他玩美人、送他美人图让他能被羡慕嫉妒恨的是二婶。再说东西府就隔了一条巷子,论亲也哪房也亲不过他们啊。 这话还是没错的,别的倒还罢了,这等要紧的事怎么能不送回信息来呢,贾敬越发觉得贾蓉没经过事,这才更要被打磨呢,“你派人赶紧多送些药材过去,唉,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我听说咱们养蛇岭南那边有些巫医不错,你写信给那个娶了苗家寨里的贾……贾什么来着,让他把这事好好办好了,若是办得好,他想要的薯种跟茯苓种法我就给了他。” 贾珍讶然道,“父亲,这可是二婶子好容易才研究出来的秘法,如何在松林之间套种茯苓顺便产些蕈菇之类的,这要不是她顾不上这头儿,又有心照顾贾家,想着捐到贾家族里得宜全族的,您这样就赏出去了……” “蠢材,自己想去,先把这事给办了,用快信!你二婶子可千万不能出事。”贾敬瞪了贾珍一眼,笨死了,把方子给了他们就是让他们种出来,没人种单是拿在手上能得利吗?像这种重要的时候,拿出来赏人显得公正且是厚赏,弟媳能受宜最好,得了方子的他们包山种树没钱还不是要问他们贾家借,借的时候签了种产契约到时候东西还是他们贾家的?那样辛苦才得到的东西,他们难道会无偿拿出来给其它人分享吗?不用他们要求,那些人自然就会保密了。 贾珍立马应是,贾敬立马盯着他写信,王桂枝的身体状况也实在是让他担心。二弟媳可比大弟媳,凭心而论,要是以前,纵然两个都出了事也是不过如此,如今就算是贾赦媳妇没了,贾敬也最多帮着应酬来宾,替她多念几遍往生道经,可二弟媳却不同,她一日在,王家跟贾家就还会像如今这样联系紧密,就是贾赦的那个儿媳妇叫凤姐的也是王家的闺女,她倒是太年轻,再说她也不是二房的人,二弟媳那些生意,也交不到她手上,到时候整个生意脉络说不定都会分崩离析。 看着贾珍说明清楚,封了蜡印赶紧送了出去,贾敬背着手皱着眉道,“那个秦家的闺女,你打算怎么办?” 一说到这事儿,贾珍尴尬得咳嗽了一声,尤氏在一旁立着,轻哼了一声。 贾敬便看向尤氏,“你说。” “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道大爷这个人,他看见美人还能走得动道嘛,如今人家出落得水葱一样,美得像那朝云上的霞露,比大爷挂在屋里连看都舍不得看的美人图都相差无几了,这不是从天下落下的一个真美人嘛,他还能……”尤氏半醋半酸得解释道,当然了,比起那个纸上的美人,她理所当然得反感那真的美人了,起码人家那纸上的美人不吃不喝不会说话的。可她也是明白贾珍这个人的,他就是再得意哪个女的,对她对女儿,就连佩凤也有些情意在的。反正男人都是这般花心,她要是真不让让小秦氏进门,到时候贾珍置个外室她更难拿捏了,干脆直接回明了老爷,过了明路,到了东府里,她是大,她是小,若是个不好相与的,她也自有法子收拾她。 “你!”贾珍在父亲面前还是不敢的过于放肆的,臊得有些红脸。 贾敬正想呵斥他,就又见到尤氏快言快语道,“老爷,不如您就让我把这个妹妹接进府里来算了,反正她也怪可怜的,当初咱们这里开玩笑一说话,就没一个人敢上她家提亲了,如今家里就一个弱父幼弟,还都不是亲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总是守在家里也不好,既然投了大爷的眼缘,他们这也算是有些缘份了,莫不如就纳了进来算了。”她如今管家,手里还有贾珍的私己,又有女儿得老爷的疼爱,尤氏底气十足,根本不怕贾珍的屋里再多一个。 见是这样,贾敬也不想多管儿子房中的事,“嗯。”答应下来却怕儿子左性,“你媳妇对你一片心意,你也别过于放纵了,到时候我可要罚你的。” 贾珍没想到猛然又落下这等好事来,喜得跟什么似得,赶紧就应了下来,出了屋子还牵着尤氏的手不放,“我的好乖乖,你今日怎这么可意。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并买给你。” “哼,可怜我又有好几日要分给小妹妹了。”尤氏想了想,却也有件事要让他去办。她父亲去世之后,尤家自然就不成了样子,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如何能过活,还是来投奔于她。尤氏本不想多理她们,但不管还怕她们做了些别的事污了自己的名声,反正她手指缝里漏一些,也就够她们嚼用的了。只是眼看她们也大了,模样倒是真别的标致,真跟尤物似的,她就想着干脆再出点钱把她们都嫁出去,算是做件好事,也了了件她的心事。 偶尔她们来,尤氏都担心贾珍会看上尤二姐跟尤三姐…… 平白要得一个香嫩小美人,贾珍哪里有不依尤氏的,“你说,什么我都淘来给你。” “呸,家里我什么用不着。”尤氏坐下来捧了茶给他,“我娘家里没个兄弟,就剩下继母带来的两个妹妹,如今年龄也大了,应该配上人家了。二妹倒还好说,之前她亲爹帮她做主,帮她定了一门指腹为亲的婚事,到时候我跟张华家里商量办就是了。可就是三妹……”看贾珍听着,尤氏也就没犹豫了,“她看上了一个人,一心一意愿意嫁给他。” 贾珍一笑,“难道是我?” “嗳哟哟,我的大爷,您也不瞧瞧,我还立在您跟前呢。”尤氏白了他一眼,但凡尤三姐有点脸,量她也不敢跟自己抢男人。 “那可是谁?要我说,就她家,但凡有跟贾家来往亲密点的,有官爵的你都悠着点,就算是看在我们贾家的面上结了亲,到时候也不定有好结果。”贾珍有了小秦氏,心里真热乎呢,再说尤氏虽为继室,当家理事有一套,还帮他生了个女儿,他总要给她一分体面的。 尤氏坐下来道,“我还不知道,要是别的,就是有我也不敢说啊。” “那你说吧,我听听到底是谁。” 尤氏细细说明了,“就是去年来府上做过串客,扮小生的一个叫柳湘莲的。” “这人,是不是父母早丧,生得极美,常被误认作优伶的那个?”贾珍倒是记得个这样的人,毕竟柳湘莲也是赌博吃酒、眠花卧柳,无所不为的,更何况他长的美,就让人特别印象深刻了。 尤氏点头道,“要不是他嘛,您说,可能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秦可卿完成。 下一章就能解决掉尤二姐尤三姐,不过张华配尤二姐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第194章 出现 贾珍无甚所谓, 他知道的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 可惜父母都早丧无人管教,读书不成,但素性爽侠, 不拘细事, 还会舞枪耍剑, 故此会有些末微了, 却也知道他这一号人物。 “你既然开口了, 爷就去问问, 到时候人家不答应, 我也是不管的。” 尤氏有他这句话就行了,“那还用你说, 若是男方不愿意, 好赖也算是我的妹妹, 岂能上赶着去求他家不成?” “那, 那秦氏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我的爷, 保管你的小美人过不了几日就让您抱上。”尤氏笑着道, 送贾珍出了门,回到自己屋内, 看着佩凤正哄着玉姐儿玩呢, 还是佩凤眼尖些, 一瞧见尤氏进来,就忙上去帮着她解去披肩衣裳, 换上家常的,还把自己的瓷手炉里又添上了一块儿新炭并几丝香片,送到尤氏手上,还帮着她脱下鞋袜,由着丫环们拿热水给她烫脚,服侍得周周全全,别提有多妥帖了。 尤氏搂过站到她身后的女儿抱在一块儿,让佩凤坐下,“有她们在呢,不用你。” 佩凤温柔一笑,也听话得由着丫环帮她净了手擦了护手膏又跟尤氏坐在一起说话。 她一向这般体贴知分寸,尤氏拿佩凤比两个‘妹妹’还亲些呢,“你啊,把这份殷勤用在爷身上多好,你知道我也不是个爱醋的。” “奶奶这话就错了,我跟你好一场,难道就为了图别的吗?爷那里,想着我了,我自然不会把他往外面推呢。”佩凤自知自己身无长物,别人都说奶奶身份在贾家不够看的,可人家也是名媒正娶的,更何况还帮着爷生了个这般可爱玲珑的女儿,她是没这个福份了,也不会去做什么妄想,她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她有自知之明。 尤氏见女儿与她亲香,也与她挨挨蹭蹭,把西府二太太做的填色卡也拿出来由她小孩子家家的随意涂着,“唉,不说你了,到底有我的,也有你的就是。”她又提示着小闺女,“玉姐儿,你再看看,你这个跟上面的一样吗?” 玉姐儿拿着笔偏着头看了一会儿,发现是有点不一样,朝着母亲笑了一下,还流了点口水出来,乖乖微抬着下巴由着佩凤拿帕子接着擦,她在笔里又重新选了一支继续开心得涂抹起来。 “那个秦家的闺女,没几天就会纳进来给你做妹子。”尤氏把这事儿先跟佩凤说了,“你心里怎么想的,若是不想看见她,我就把她安排得远些,反正我们这边人口更少,能住的地方多着呢。” “姨姨,帮我削笔。”玉姐儿埋头涂了一阵子,发现笔尖秃了。 佩凤一边接过来由丫环手里拿过小刀侧到一边给她削着,一边道,“这有什么,这些年三三两两的,府里也添过些人,奶奶您看着安排就行,只要是个不淘气的,住在我旁边也没关系。” 尤氏瞧她真是没什么反对,心里稍安,其它姬妾她也没放在心里呢,“嗯,我知道了。”接着又派人去把尤老娘跟尤二姐尤三姐接来,“把客房收拾一处出来给我姨妹们住着,大概要住上了十天半个月。” “是的,奶奶。” 一会儿玉姐儿睡着了,尤氏跟佩凤一张床上睡着。 “奶奶,西府的二太太真是病得很重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他们说,怕是真病的不轻。” “唉,这可怎么是好。奶奶,大太太的身子今年不是也总是不舒服吗?那些个还留在京城里的贾家人,去她那里不成了,以往不怎么愿意来的,今年也常来了……也得亏咱们爷总算是收敛了些,随着那边的规矩管家,也没什么用处大手大脚的,还出了两本书,算是挽回了个名声。” “可不是嘛,这也是多托的是二太太的福,若不是她又是拉扯又是劝助的,咱们爷就算是有老爷看着管着,也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我私心想着,他如今每日里去练着画那些美人鱼虫什么的,时时还陪着老爷或者咱们这帮子娘儿们听听曲看看戏,已经算是难得的安定平稳了。”尤氏叹着,“你许是在家里不知道,这两年年景有些地方不好的,就是富过的都破落了,更有些纨绔子弟,所行之事更加让人不堪入目呢。引起二太太生病的那场大事,由头也还不是一个想着能仗家势权利去欺负人的混天无日二世主?……” 把方时舟相当于是害了方家连带着十三行会的事一说,佩凤也不由摇头叹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你自己想用破坏规矩,无视规矩的方法办事,就别想着人家会跟你客客气气得来。” “说的正是。” “奶奶,您跟西府的琏二奶奶可得好好相处起来了。”佩凤停了一下,又说道。 尤氏知道她是为着她想,“我知道,明日我也会过去,一来就是打听下消息,二来借着我妹子成亲这些事,跟她多处一会儿。” “那个珠大奶奶,这回也跟着去了?” “去了,就连兰哥儿也带上了,就怕二太太连大孙子的面都……咱们不说这个了,替她念上几句心经祷福吧。” “明日我就抄经,斋戒两月,您就放心吧。夜深了,您快睡。” “嗯。” 王熙凤去贾母那里问安后,又去李夫人那里候了一阵,退出来正想趁着回事的还没到时辰来这空儿,给父亲写封信,问问最近有没有姑母的最新状况什么的,就听见跟着贾琏的小子丰儿进来回她,“奶奶,前头寿安伯的孙儿过来了,爷正陪着呢,许是一会儿要出去外面逛逛。让小的过来告诉您一声,顺便支上点银子,备着开销。” “嗯,福儿,领着他去取一百两。”接着又嘱咐丰儿,“要是爷要吃酒就看紧着点儿,要是买什么东西还不够银子的,你就机灵着点,知道吗?” 丰儿点头道,“丰儿明白,爷买墨买纸就劝着点儿,家里更有上等的使,买书凑趣就不管,吃酒别喝多了。” 看他果然机灵,“好,快去吧。” 打从贾琏考上秀才之后,他每月的月例也升上来,加上她也知道了怎么安排自己的膳食,偶尔才需要额外开销银子点菜,就是贾琏自己的月例每月都能存下来不少。贾琏爱重她,王熙凤又岂是个苛扣夫君,让他在外头没脸?再说她自己也不缺钱使,不说她的嫁妆只增没减,每月她这房头里的丫环们在百坊集做的东西赚的钱,都够她吃上几只单点烤鸭子的呢。 尤氏这时领着玉姐儿过来,“我瞧瞧你这凤辣子有没有空,不然我就领着我家这丫头去迎丫头那屋里玩去。” “你怎么来了?”王熙凤赶紧站起来迎她,才偏过头,平儿就知机得把大姐儿也抱过来,两个小的正好能玩到一处去。 “唉,一些闲碎事儿,我这心里有些烦,想着给老祖宗磕个头,来你这里散散闷。”尤氏笑道,“我可知道你这里还有着不少我没见识过的好东西呢,就拿一两样东西出来孝敬孝敬我吧。” 王熙凤仰头笑道,她也就这两个妯娌,都相处的还不错,“看你这贫嘴贫舌的,侬大个宁国府都你自己管着,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了。” 两人说笑着坐下口了几道新点心,尤氏把她那两姐妹的事也说了,“我就想着跟柳家那小子能成,反正人是她自己选的,到时候生活过的如何,我也就算是尽了我这份事了,再有多的,也是不能了。” 继姐妹,还是继室后娘带来的,尤氏这做法已经是够了,王熙凤便道,“那不就成了嘛,你还忧什么?” “我不是忧那个二姐?”尤氏叹了口气,“却不是我看轻她们,而是她们确实长相不俗,你也知道,这世上对女人本来就……她那指腹为亲的对象张华,原虽是皇粮庄头,可惜却是得罪了人,遭了官司,败了家产的,自打她嫁过来,已有数十年未曾联系过了,想来也是家中困难不济,娶不起媳妇。尤二姐生的那样,心气未必就能低得下来,要是愿意嫁给那张家,早也就……” 王熙凤冷哼一声,“那也不干你的事,你休要多管。你就是管了,人家到最后也不一定谢你呢,你还能保证给她一个又可心又如意的夫君不曾?”她的脾气向来是如此,也正好说到了尤氏的心里去,她娘家没什么人,当初父亲要去之前,本来是想着能过继一个,好歹她的玉姐儿也能有个干舅舅什么的,不料父亲却是只挂念着尤老娘她们。唉,也许这也是她命该如此,不然这些年,她若是再怀个哥儿…… 不不,尤氏又警醒起来,她此时已是最好,她若是生个哥儿,也算是嫡出,老爷那般疼爱蓉儿,必定就要疑她了,哪里有如今这样还能看顾着她。 * 随着圣旨皇令以及超品夫人的凤冠礼服抵达广州港,贾政头一回在等着都有些心如死灰的两广官员们面前出现。 这段时间十三行会都安静得不像话,尾巴翘得再高的当地豪绅也都夹起了尾巴做人。 在这位已经全然因为夫人一来就被吓得如今卧病在床,生死未卜,相当于是被谋害了妻儿的阎王脸贾巡抚面前,你跟他讲规矩说不定还能全须全尾,你要跟他来横的,人家就有更横的!说破了大天去,你再牛,你还能跟皇上做对吗? 没看就连圣旨都是褒奖人家的,皇家亲赐礼服给贾夫人,就是在给人家撑腰呢。 再说贾政虽然是在两广得罪了一大片的官员,可是有时候得罪的人太多了,就像人硬气到一定的程序,显示出自己无所畏惧的气魄,就会让其它人生不出与他再对抗的心思。还有通达物流走的乡村镇走访路线,时不时给人家带带家信,寻寻亲,找点能够合作的村族之类,在普通老百姓心里,贾政跟贾夫人,那可都是大大的好人呢! 就是好人才总会被欺负啊! 王夫人愣愣得看着全部用金丝银线紫底,肯定是全用人工绣出来如同艺术品般的华贵礼服,还有那一看就美得吓人,端起来手都沉的凤冠,“我,我这里到底得‘病’多重才换来的这个……”她有些弱弱得看向贾政,“我这个‘病’还能好吗?” ——都是要死或者已经死了的才会加封的!难道她装这个病,不但两广的人都知道了,甚至连皇上皇后都知道了?不是有什么血滴子,粘杆处什么的,万一被他们查出来她其实根本就没病怎么办? 这算是欺君之罪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好怕怕啊…… 我要求留言了!我已经好几章都没求过了,你们就多多出来冒冒泡,换下气吧~~~~ 第195章 活动 贾政看她不像是惊喜倒像是被吓到一样, 有些不解, 便让众人把东西都拿出去,自己伸手一牵,果见她手心微凉, 便握紧了两人贴近了说话, “当然能好了, 你用一个月功夫慢慢好起来就是。”难道所谓的官级品阶对于她而言不是像她所说的什么有着官气运道加持吗?如果不是, 贾政不禁心底有些懊悔起来, 早知道对她有害无益, 称病之人就改做是他效果也是相差无几, 怕是在皇上面前,更能显得他忠心耿耿。 他只是想着给她加封, 没想她却不喜欢。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呢, 这样的超品加封都下来, 到时候我‘病’好了, 活蹦乱跳的, 岂不是上头的觉得自己加封错了?”王桂枝有些悻悻, “不是说风大招风嘛, 我觉得我已经够显眼的了,像这种东西, 不过是华而不实, 听起来是好听, 却反而要受到别人的嫉妒,根本就划不来。你以后在这里的工作可怎么开展呢?中宫这样一加封, 显得我比你的品级还高了似的。” 但实际上她这个就是个虚名啊,比起什么超品绝品的,她比较倾向于实用性,不用赏金银财富,给些她没见过的珍贵药材都行,或者根本不用皇帝出什么东西,可以给她开放某些特殊经营不行吗?像是她在‘病’中闲的,一想到她那历史上的鸦片战争就气得肝痛,想过提前把烟草专利权给弄下来,不论什么烟,当然也是有害身体,于健康无益,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东西已经有了大量的天然性散传基础,早在前朝由拉丁美洲传进来后,民众普遍种值,是“三尺童子莫不吃烟”,“男女老少,无不手一管、腰一囊”的地步,还有吸烟可去瘟,“避瘴气”、“避寒瘟”等等说法,本朝的太-宗皇帝曾经下令不许贩卖种值,可到了如今,什么黄花莫合烟(伊犁产),相思草、淡巴菰、金丝烟在全国各地早已经是扇面铺开遍布了。之前李夫人还抽烟袋呢,显然不是小数者。她就想着,有群众基础才能够加以约束不是吗?没有比较显得荒唐,把这个阿芙蓉鸦片的危性性早早扼杀在根本还没有萌芽之中,接着提高烟草价格,讲明危害,应该更好控制些吧。而且有总量控制,应该比随意得去种去抽来的好吧。 又或许不搞这个,直接弄个危险性药物专卖局算了?把鸦片归到这类等这中,又可以混淆视听,就是可能传播的速度不够快,但也许会更加稳妥些。但这些凡是加上专利,独营的,如果没有国家主权者支持的话,想要做大做好,也很困难。中国人从来都不缺少拥有智慧的人,他们非常擅长吸收合作学习,只要有成功者,就不怕没有人效仿。王桂枝也不是怕让他们抢了生意,而是担心在没有把行业标杆立起来的时候,太多人参与进来,会直接搅乱了市场与她的初衷。 毕竟别人是不可控的,她的好意就有可能变成了坏事。 想到这里,王桂枝叹息着,要是能把这种无上荣誉换成这种的就好了。 “这怕什么,有我呢。”贾政见她想到自己,“你要这样想,以后再去宫里,除了皇上皇后太后之外,你遇见谁也用不着还要想着下跪了不是。” 王桂枝拿手指划他的脸,“皇后娘娘领着头跪呢,那还不是一样要跪。”她突然想到某些小说里可以诈死脱身,又一时浮想连翩,“那我不如顺着这意,真病死了……” “呸,哪里有人这样咒自己的!”贾政顿时变了脸色,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你别的事糊涂也就罢了,这种事岂是能想的!不许再胡说的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王桂枝见他真生气了,脸色都特别难看,可又不知道他到底气在哪里,可能是在古时候这个字不好提的吧,“我错了,这凡事都交给你,交给你还不行嘛。”又说了几句,见他仍然板着脸不高兴,反正四下无人,就像小孩子似得巴着他坐在他怀里亲亲他,“好好的,别跟我生气啊!” 贾政哪里想到她居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她这个没心没肝的,怕是早就巴不得能从他身边脱身了不是,一想到她素日里常提得四处游玩,想来她之前定然是潇洒无比居无定处,肯定是萍踪浪迹,到时候她自一脱身离开,他又能去哪里寻她呢! 这可怕的念头死死得缠住了他的心,贾政好容易才平复一些,将她搂紧,感觉到她的温暖与淡淡的香气,口干舌钝得找着理由,“你好好的呢,跟我,跟孩子们在一起不好吗?要是……那你怎么再主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怎么再跟我们在一起呢……那么多人都知道你的,怎么能说去就去了?病了能好,那人,怎么复生……”却是说得让他自己都毫无自信,越发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早已经明白她非为王子灵,她若是一旦察觉,离他而去。 不,不行!绝对不可以! 低头含住她的唇,贾政迫切得需求着王桂枝,他紧紧得拥抱进入着她,知道了他最想拥有的东西,便是束缚她的一切。 王桂枝被压倒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这段时间许是那痘痘确实是长的不是地方的缘故,两个人亲亲抱抱是很自然,却没有哪一回真刀实枪得干过了。 …… “不要了!”过了不知道多久,王桂枝觉得头晕目旋起来,伸手抗拒着。 贾政见她腮边带泪,越发显得脆弱可握,有心想要继续鞭挞,又舍不得她,便又温存起来,缓缓俯就,“那你答应我,以后都跟我一起。” “一起一起!”王桂枝连连答应着,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邪火,夫妻之间高-潮这种事情还要一块儿,他以为自己写小说呢,两个人都有爽到不就好了嘛。 “真的?” “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谈着事就糊里糊涂睡到床上的王桂枝也只好跟同样光着的贾政继续商量着事儿,努力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你怎么打算的?” 贾政摸着她的肩膀想得却是别的事,打算明个儿就让他们弄些女儿酒来,夫人不胜酒力,到时候他要想办法好好从她嘴里套话才是,至于政事,在家里窝着的这段时日里,他早就想明白了,“他们的虚实我们都已经摸透了,巴掌也搧了,我再说什么,他们必然不敢再不听我的指派。” “嗯嗯。”王桂枝看他这样,心里也喜欢,“那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办个你说的运动会。”贾政咬住她的耳朵,“你不是说了嘛,有什么比逛街吃东西看表演更有意思,人人都愿意去呢?” 王桂枝被他弄得有些跟不上思路了,“啊……” “那就是门槛要低,人人都可参与的小集会啊。”贾政挤身入内,“你看为夫的这么听你的话,到时候那些奖品就有劳夫人了。” …… 不用这么卖力也满足你啊! 突然被涝的王桂枝翌日醒来的时候,真双眼发黑,气色暗淡潮红,让元春心底暗自忧心不已,明明昨日来母亲好像已经大为好转了啊! “好了,母亲已经亲亲抱过你们了,该去念书的别偷懒。”王桂枝把渐渐长大的豆丁们往学里送,应该要求的不能因为孩子们小就让他们轻易放弃,“美玉,我听先生说了,你每回写字明明可以写好的,却总是匆匆忙忙,又没什么事等着你去做,写字念书静下来心来专注得做不好吗?” 美玉低下头道,“我知道了。” 圆圆立马在旁拆穿道,“墨天哥哥会射小鸟了,姐姐也想跟他一样,结果还没练几下,胳臂都抬不起……” 王桂枝看向去捂圆圆的嘴,而围着宝玉小小追逐的孩子们,觉得是自己这段时候忽略了他们,赶紧让他们都来到自己跟前,又细细看了看他们的小手,见美玉的手上却没什么伤痕。 元春就道,“她想学,墨家送了个柳杨木的小弓给她,还有一对皮手套子,戴上小扳指练完之后就拿温水泡手,还有张大夫调制的药油膏子,不会留下疤痕,母亲您就放心吧。” 果然孩子们都在长大啊,王桂枝摸了个美玉的脸,“既然这样,妈也不反对你们想学的,只是不论什么,都要坚持才是,像这样保护好自己才做任何事,知道了吗?” “嗯。”美玉欣喜得点点头,墨天说没有女孩子玩这个的,她还以为母亲知道会生她的气。 “可字还是要写的,你想想啊,以后你的字写的不好,要是给母亲写信,母亲一看,哎呀,我怎么不知道美玉在写什么可怎么办呢?”王桂枝笑道,在这时候,字太能代表一个人了。 宝玉忙道,“不会的,张大夫说了,只要我们以后都习惯了锻炼马步跟举目弯弓,慢慢力气也会增加的。” “对对。” “你们都乖,快去学堂吧,中午的时候,我让人给你们送米花糖吃好吗?” “好!” 宝玉领着弟弟妹妹欢快得去了。 王桂枝哪里知道元春心里纠结,直接就问起有关于船务的事情。既然她的‘病’要慢慢得好起来了,她那有关去海外拓展的事自然要关心一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是嘛,“我们的远扬号怎么样了?上回你不是说木材好像不太够嘛,最后解决了吗?” 元春看母亲问起这些事,只好先答道,“都解决了,您如意会的人一来,直接就把好些原料给解决了,不单是木料桐油,还有别的都是顺顺当当地,母亲您就别担这些事了,好好养身子才是要紧。” “我知道,我知道了。”王桂枝听着劝,“等我好了,肯定去看的。” 元春心里发酸,“好,到时候我领您看我们的远扬号第一大船。” 由女儿服侍着一勺勺吃完了看着黑漆漆,闻着味道也是苦甘,其实是她让张大夫做的假药羹真甜品的龟苓膏,王桂枝就让元春赶紧回去,“多陪陪你家男人才是正经,我这里没事儿,你弟弟妹妹都不过去打扰你,你俩清清净净过些小日子正好,免得要是回到京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怕就不能这样自在了。”她感觉贾政这回比在山西的时候更有主张,也许真的执政过一方的人跟脑中勾画谋算确实是不一样的。照她看来,两广可能也就是个三四年,仪郡王女婿不太好说,可也许也不能总呆在一处,毕竟皇权嘛,怕他在这里有个根据地啥的是不是? 回到京城放到眼皮子底下更有可能,皇后娘娘虽然身居宫中,到底头上有了个婆婆,什么内务府的之类。 元春见母亲想是要歇息了,也就退出来,又交待了一回四彩们细心服侍,还找到张大夫跟前,让张大夫左药右经上黄帝下神农的一顿讲述,纵是她天资聪慧,也未曾听明,还是一个大体无事,渐可安好的答复就回了王府。 元康见是她的车马回来,亲自抱了她下车,两人携手一起进屋。 “夫人怎么样?今日可好些了?” 元春轻摇下头,“我看母亲脸色还没昨日好呢。”她微一跺脚,“可张大夫却说今日要比昨日好些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说没说实话。” “我想真是好些了,不然岳父大人也不会难得来了一趟衙门,还交待下一件事呢。”元康安抚着她,“圣旨到的时候,他也就接旨的时候露了下面。他今日来应了卯,想来夫人好多了。你不必过于忧心,反倒是夫人看见了,心里不好受。” “真的?”元春也觉得有理,心里真是舒服多了,要是脸色一下就好起来才该害怕了呢,万一是回光返照呢?呸呸呸!她胡思乱想什么呢,“一定是否极泰来了。”她脸上有了笑模样,让元康也松了口气。 “之前不算的话,那今日才算是父亲办得头一件事,他可是要行什么新的政令不曾?”元春好奇问道。 元康一笑,“说是政令,也算是吧,可要说不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么奇怪? 元春牵住他手指轻轻捏着,“怎么说的这样古怪,你可别哄我了!” “我的玥玥,为夫的也跟你想的一样呢。”元康就将贾张写的那张政令复述出来,“今岁康泰,圣父慈爱,白日当空,光辉神州……” “这些奉承话就有劳王爷好好回禀给皇上吧,可略过了。”元春才从张大夫那里不通得出来,又听得这些沈博绝丽之言辞,如何能耐烦了。 元康却是哈哈一笑,“果然你与岳父同出一辙,我方才说的这个,就是我们这些官员们分发看的,还有一篇竟是个大白话文,据说到时候会张贴到各村各县。”他越发觉得贾政心中有大丘壑,若是一般人,哪里能想到呢。 元春越发被引起兴趣,“快说说,那是怎么说的?” “自看到这张政令之后,不论男女老少,只要身体健康,有意向者,均可在本村报名(不收取任何费用),本月二十日于本衙门比赛,由县官为裁判,当众从中选出优胜者,头三名者,可参加镇、州、府台等依次往上,最后于下月初八在广州港进行最终竞赛。跑步、射箭、游水三项均为单人,另有拔河一项可由村或者镇为十五人团体,愿意参赛可由当地官员报名参加。”元康喝了口茶水道,“村里的前十优胜者,可得山芋种;镇、州、府台等各级又有加赏,若是这些人能胜,来到广州港,前三名更是不得了,头名最高者赏银三十,还有稻种蚕种山芋苗等……” “父亲这是想干什么呢?”元春不是很有理解,她看向元康,“这种算是什么政令呢?” 元康用下巴低在她的颈窝处,“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贾大人自有他的道理吧。” 他若去问,贾政定会一一教他,可他想先自己想明白了。 贾政轻松得放下一道雷,接着翻阅批示着一些政务,一到午时,便下值回家。 回到屋里就看见夫人正立在屋中间说着什么话,连笔带划,神彩飞扬,四彩跟几个大小管事都低着头拿笔记录着,不禁呆愣了一下。 “……最要紧的就是我们商誉跟信用,宁愿吃亏也不能让我们之前累积下来的因为某件小事给抹杀了,要时刻记得,承诺的重要性……”王桂枝就怕他们见自己又风光了,自己也欺行霸市起来,警钟要时刻长鸣,千里堤岸溃于蚁穴, “凡事都先把丑话说到前头,立约签字画押之前,一定要当着当事者人的面说清楚明白,我们虽不怕事,也不要在这种小处偷懒……”王桂枝交待完最近的主要工作,把核对的账本留了下来,“这是大人之后要举办的活动,通达物流各部门抽三十人出来,做为专门的活动配合成员……”活动策划单等官府怕会有些呆板,既然是贾政要办,她自然要助他办到这时候的最好。 等大家散会的时候,王桂枝才看到贾政,见他茶杯里都剩下些残茶,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久,不禁嗔道,“你怎么不叫我?” “我也聆听下夫人的教诲嘛。”贾政看着她,眼里似乎有着融融的波光,温柔至极,让王桂枝说话不由自主低了许多,“你不是要去忙嘛?” 贾政牵起她的手,“该说的都说了。” 他俩渐渐靠在了一块儿说话。 “我拿这个运动会试试手,看看他们真服还是假服,反正这种事他们真心想办肯定能办得好,这跟每年武举童试乡试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门槛更低,报名的人应该不少。我从夫人这里讨到的奖品对普通人来说非常丰厚,不可能没有人的。”贾政轻笑一声,“若是哪个州县的人少,或者来的人不像样,那我也就知道他们肯定没用心办差。” 他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我以巡抚之印下达的政令,还要阳奉阴违,皮里阳秋的,这种就算是有真才华也于我无用,到时候直接会请皇上下令罢免调遣,重新派些新科进士等过来。” 王桂枝点点头,“那要是反对得太多呢?”会不会变成光杆司令啊? “我觉得最多只有一小部分,大凡能读书进学当官的,岂能连情景形势都不知道?”贾政捏了她的鼻子,“你看见我发火了,还会故意跟我吵架吗?” “真气上来,会啊。”王桂枝却道。 贾政心里来火,“天下间岂能都像你一样?”她要是个不识时务之人,只怕他早就发现了,更别说还有如今这情形。真真淘气。 “那也是,我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王桂枝也有些得意,也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死了之后又以别人再活过来的,还是进了一本书里。 举办活动的明文邸报一发,就算各级官员心底有些疑惑不解,觉得贾大人这是仗着皇上宠爱在任意妄为,可这当口,谁都只敢照令行事,最多在家里偷偷说上一句半句胡闹罢了。 不但有官府张贴榜文,通达物流也再次派出货郎队伍漫山遍野得进行宣扬通传,加上早期有些村落已经有了通达物流的办事处,比如像是东凤村。 “秦小哥儿,这个啥会去了有啥用啊?” 一看到秦状等人过来,大家看到他们这回先撑起来的大字报,听他们一说,有些人明白了有些人还没能明白呢。 “你真系死蠢,都话去了之后可以得到赏银还有蚕种稻种了。” “你话边个蠢?” “边个答就是边个。” …… “吵吵什么,听人家说!” 秦状看着老村长也走了过来,大家都渐渐不再吵闹安静下来,朝着贾芬点了下头,果真这小子聪明,知道把老村长给请出来。 “大家别急,有什么问题,我们一个个的回答,其实这个你们县衙啊府镇之类的地方也有贴。我们就是看到了,怕你们有些人不知道,错过了机会才特意抄一份过来给你们看看的。”其实是早就准备好,专门送过来就是用了这个事的。 黎山憨笑着向秦状道谢,“多谢秦大哥,多亏了你们常过来,去岁我们一年都没饿死过人呢。”老村长有意让他接任村长,黎山更加打算跟通达物流的人加深那个,他们所说的,交流,合作。对对,就是合作。在他看来,通达物流的人都是好人,他们确实是从东凤村里赚钱,他们要拿走东凤村产的好粮食,好药材,养的好猎粮什么的,可人家也拿了东西来交换,就算是像别村的阿头说的,有些东西他们拿出去了会卖得更贵!可在黎山看来,这才正常呢,总不可能人家就是来东凤村做善事的,他们也要有钱赚才肯来,只要他们自己卖的时候觉得价钱合理,人家卖贵了的,就是人家的本事,就跟他们能说会道,穿村走镇,还有徐平小大夫会看病一样。 按照贾小哥说的话就是,大家都凭本事赚钱,对,就是这个话。 “不用客气,我们也赚到些跑路费。”秦状宽和一笑,接着讲起了夫人简化出来的活动名称,运动会。 他语气平淡却是暗自鼓吹,“我瞧东凤村的若是有空的都能去瞧瞧,一天的功夫谁还不能抽出来不是,这要是谁跑得快,射箭准,会游水的,得个头十名,就能得一担山芋种呢,听说里面还有一种荔浦芋头的苗种,若是得来,在自己家里试着种种,大家也能换个口味不是。” “哈哈,秦小哥儿,你就想着能在我们这里收这芋头是不?我听说这种芋头在京城里卖得可贵勒。” 有人在人群里笑嚷了一句。 秦状拱手道,“是,这位大哥说的不错,我就是想着你们若是能种出来,我也能占点便宜不是。” “那就去,村长,您给我们报名,去凑凑这个热闹有什么?以前秦小哥他们不来,咱们要赶集不也是要走一两天嘛。” “就是,让小歌儿去,她跑的可快了。” “女人也能去?” “上面又没说女的不能去。”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小歌儿在众人跟前泅水呢。” “你就说你傻不傻,又没说一定要三样都报,你就不能让歌儿报个那啥,跑步?” “也对噢,小歌儿跑起来跟阵风似的。” 贾芬看着他们已经热热闹闹得商量起来,走到秦状跟前眨了下眼,小声道,“大哥,你说咱们这队能拿头名不?” “我看还行。”秦状最开心的是这活动是夫人说的,既然是夫人安排下来的事,起码能说明一件事,夫人的病渐渐已经好了。 另一头,贾珠一路上能跑马跑马,能坐船坐船,要不是还有李纨跟儿子拖着,他只怕是要日夜相继得赶路,最终以史上最快的速度,不到六十天的功夫,赶到了广州港。 “母亲,你一定要等我!” 等等珠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来说从广东到京城,大概陆路是七十天,水路九十天。 我今天是不是诚意十足(留言四十加更了噢~)~~爱你们,摸摸哒。 第196章 买地 “凡两广五品以上任期内官员, 可自行酌情考虑是否于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至广州港旁听政令。在公会上, 如有异议者,可当场陈述,再由其上级官员与巡抚大人、仪郡王公断。凡未至者, 一律视为同意, 政令下达, 必须在限期内完成。如未能完成者, 将会根据未完成情况进行罚俸禄, 减优容, 少评级等处罚。注:以下情况除外。天灾地祸, 水火无情,家长不幸……” 听差得看了都直抽冷气, 双腿轻轻一夹, 马匹就更跑得快些了, 这位贾大人的第二条政令说的更清楚明白, 可以说是明晃晃得告诉两广的所有官员们, 要听他的, 一定要听他的, 绝对要服从他,除非你是被雷劈了家里出事了, 不然你就给我乖乖得上值听差办事。有意见的, 他能听得就听听, 不能听的就像挥苍蝇似得挥走。 这种独裁霸道的上官,说起来还是两广历任来从来没有过的(之前的巡抚都是来混混资历或者是镇边养老的, 本朝把前朝的都加起来,这里的巡抚也不到二十人)。 但除开一些大官中层,从黎民百民至芝麻小官,倒是对巡抚贾大人只有敬意的。毕竟他来办的第一件事,不是找他们要粮要钱,也没让他们赶紧哭穷跟朝廷讨银子,而是把那些富得流油跟大官们狠狠得查处了一番! 这政令送到一些州官备守府台的手上,确也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离广州港进些的倒还罢了,可像是某些地方,就是快马加鞭得赶去,也要几日功夫,一来一回,他们正经事还要不要办了?他们能经常去吗?肯定不能! “……哼,我倒要看看,他还要玩些什么把戏!” 肇庆府台徐广新按压下心里的燥意,“赶紧把个什么活动会传达下去,按照人家说的办。” “是,大人。”自有人赶紧下去催促办事,肇庆的钱谷兼屯田道台冯平章见上官面色不悦,开口道,“大人何必计较这些旁枝末枝,在小生看来,这些不过是些花花须子,用来试探老大人您们的,可犯不着在这时候冒出头来。” 有人与自己意见一致,徐广新心里也舒服了些,“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唉。” “大人,小生纵观其履历与身后背景,实在是……不宜与之为敌啊!”冯平章见上官有些松动,就想劝他一劝,要比腕子之前,不得先看看人家的胳膊有多粗吗?贾大人的皇亲国戚,不算是仪郡王已经够了不得了,人家如今还是四王八公之一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王八蛋憋了这坏主意,使了十三行会里面的一些蠢蛋去招惹人家夫人(要不然十三行会那么惨?自己眼招子瞎了去惹不该惹的人,这下知道错也晚了!到如今都没人管去接手呢)。如若不然,看看贾大人之前的赴任之地,京城也罢,山西如何?大家一起和和气气得把皇上交下来的差事不好吗?跟山西的官员们似的,也弄个选美会一起乐呵乐呵,四时份例这东西时常有瑶民、僮民酿乱,怕是没有山西有煤有醋来,也就不用想了,可有了山西学院,弄个广东学院又如何呢? 徐广新心底也跟明镜似的,他苦笑一声,“我哪里有那等意气,与他相争?” 贾政是谁? 眼下两广的官员怕没有不知道的了吧?荣国公嫡幼子,夫人姓王,就是京城节度使王子腾的亲妹妹,皇上眼前的红人儿。本来人家就在京里当个工部员外郎的学差,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在励精图治,整顿吏治,本来提拔贾政去山西收拾亏空,就是为了让荣国公的家人当引头雁主动往国库户部里还银子。能混到人家四王八公那份上的,还会少了这点眼色,自然‘一万个主动’得上赶着还银子,也劝着大家一起还。 这也倒罢了,除了一些人,谁真缺那么些银子呢?那些之前接了御驾的,还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回家里,早应该吐出来了。当上了官还不知道经营的,被抄家也是活该。 且谁知道贾政运道好啊,选几个妓女收税,也让他搞出花来了,也得亏他敢这样,不然哪个读书人竟然光明正大做这样的事?还有一个有着帮夫金运的好夫人,愿意无偿(根本不是的)得拿着自己的嫁妆银子,全心全意得帮助他打通商路,倒贴着送化来理清属下,让他们归服。到建造好山西学院,他再跟皇上求了个名牌,加上山西本就富饶,有煤有醋的,晋商多出名,上下相济,如此才让他水到渠成,功成名就了。 之后更是顺风顺水,生个女儿清丽雅秀,仪容不俗,让皇后娘娘亲选了赐给了自己的小儿子仪郡王,立马更成了皇亲国戚。 所以说干什么要去得罪人家贾夫人,人家好好得怀个胎,怕就是来的路上有的,正好过几个月就在两广出生,大家都欢欢喜喜得多好,非得弄成这样! 唉,就怨不得贾大人下了船什么事都不干,先把十三行会收拾了,怕是从中查到了什么,一时分辨不清,干脆就把他们这些两广的官员们一棍子全部打下水出气。这事就是摊在他徐广新身上,怕也是断也不会轻饶的。 “大人明智明智。”冯平章夸赞着。 “我就是不明白,之前两广总督可都是来咱们肇庆的,单我们肇庆有一州十二县,就连总督府都是现预备下的,不比广州港那里赶着工弄出来的好?不然就是,单我们这里各处分巡罗道比人家都多好几处?传达消息也方便不是?” 徐广新却没想到,巡抚大人一在广州港停下之后,把两广的总督仪郡王也给留在那儿了。 这点冯平章也没想通,“前朝倒有在广州的,却也不是在广州港,毕竟……”临近着海边,可有着海洋、倭寇之乱等,大人们可是千金之体。 “确实我们肇庆最多,也是任历总督的首选之地,其它梧州、廉州不过是有事之时才呆的。” “罢了罢了,我们且看着吧。”徐广新与冯平章走出屋子。 初十 贾政递给身边的左都御史兼钱谷官员孙加奇一幅地图,“看看这上面的滩地要多少钱,租十年如何?租二十年如何,买如何?你先说个数目出来,然后大家议一议!” 孙加奇不敢违令,忙跟身边的赵宝昌一同细细将图打开,且见图上山树林木一目了然,另有左线右矩为细格,右下角有着详细地址与圈画的丈数与长宽距离等。 “大人,您这是……可这地离海不远,若是有台风浪等涨潮之时,说不定就会漫上来的,虽然这三年来未曾有过,但我们的府志上记录,前些年每隔半载便有潮水打上……”田震春管着屯田,一眼就看出来这根本不是可用之地,最多也就建个木房子,一到了台风暴雨天,地下为沙难以为基,不定连房子都会被刮跑。而且滩长水浅有礁石,就是花费大力气弄个小港口都不行,船根本停不过来,建房、修港、种田都不成,哪里会有人租用买借这样的地? “这你不用管,大家都看看,商量出个价钱来就是。” 贾政悠悠道。 大家互相传看着,就算知道巡抚贾大人把这个地方拿出来定然是有用处的,可他们还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用,像这样的地方,又能如何做价呢? 其中有个傅义正乃是都指挥使傅清的儿子,仪郡王虽来两广做总督,有厘治军民、综制文武、察举官吏,修饬封疆的职责,可如今看来,他温文而雅,却是来混日子的。 他敢如此,身为都指挥使的傅清跟都督事李宗耀可不敢,而且有这位明知道是皇上偏疼的幼子来此,他们更加不敢放松,时刻担心防范着有民乱倭乱等。傅义正年轻气胜,看着仪郡王在贾政身后歪着,只拿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根本不理会他们,由着贾政一人独断独行,便道,“能蒙巡抚大人看得上,它怎么也得值五两银子一亩吧?” 贾政连眼皮子都没有抬,根本没看其它人被这个价格给吓得不敢出声的样子,“那这是租十年的价,还是租二十年的,还是卖的价呢?” 他看着傅义正微笑着说。 被两边的人都狠狠掐着肉的傅义正出口也就后悔了,可既然话已出口,他就梗着脖子道,“当然是卖的价了。” 如今广州港的肥地一亩才四两半呢,他要是敢说出个租字,只怕其它同撩都要掐死他了。 “噢,那这个五两是含契税的吗?过户的时候,还要不要交银两啊?”贾政没料到竟然有个愣头青敢开出这样的价钱来,他跟夫人可说的是二千两左右就能搞定呢。 田震春看傅义正已经是羞刀难入,骑虎难下了,便开口道,“这定然是傅护军开玩笑呢,这八百亩废地,一共两千两也就足够了,剩下的全包了,包了。” 贾政却没接这话,朝跟着他的人抬了下头,那人就站到了田震春跟前,“这地不是大人要买的,是我们家夫人要的,所以官爷们你们说五两,那就是五两。” 他从怀里掏出银票数出四千两银来放到田震春跟前,“田大人,您看是不是方便眼下就同我去写张契约登记入账呢。” 还,还真买啊!田震春手都有些抖,拿着银票直看贾政。 贾政笑着点头,“田大人可是要验票或者要人帮忙?”他随手一挥,“先散会一刻钟。” 见他这样发话了,大家也只好说着口渴了要去方便一下等鱼贯而出。 就有几个平日里与傅正义还算是亲厚的拉着他就低声咆哮着,“你想干什么?你别想着给你家里的老子招祸!” 傅正义此时也知道怕了,腿肚子都在转筋呢,“……是,是大人自己要问的。” “让你出五两银子买那破烂地你要不要?” 谁想要……怎么说也是白花花的四千两银子呢,花在什么上面不好,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傅正义低下头抠着手指甲壳,完蛋了,真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当时就那么嘴贱呢! 一会儿田震春也过来,有人就拉着他问,“真卖了?” “可不是?人家过了明路问的,价格也是高给的,真金白银递到手上,公正明道的,你能不卖?” 这简直跟天上下金子一样,就是没有巡抚大人在,价格低到一千两,说不定他也敢做主卖了,就是卖完之后,肯定要觉得这人定是个傻子的。 有人心里起疑问,有了个念头,小声道,“这莫不是大人想着给自己划私产了?” 他伸出三个手指差不多比了个王字,“这位真是病的不轻,怕跟王家起了什么纷争,干脆先把现银子弄出来?” 他是越说越小声,但是心里越觉得应该是这样。“不会吧?” “不能这样吧……” “不是说夫人的病已经好转了吗?” “好转了,你们谁见过了?怎么也会露个面不是?” …… 等大家又进到堂上,看着贾政不由都觉得他老谋深算,且是个有些寡情的狠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 猜猜看,王夫人买来干啥? 第197章 大元 也许四千两对于别人来说真能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可对于王桂枝来说, 这四千两就能够买下八百亩滩涂荒地,实在是太太太划得来了! 她摊开好几幅其实跟贾政所拿的一样,却标识不同地图, 对着蒋世荣跟再次选拔上来的三个管事们讲道, “海藻与海带如何育苗筏式养殖、集会活动统管、市场各类商铺划分及管理, 你们三个各挑一样, 给蒋干事做副手。” 王桂枝觉得蒋世荣可堪一用, 起码他先头到这里, 也最为熟悉广州港的人工布置, “蒋世荣你得当好这个主管,辛苦些替他们把好关。” “是, 夫人!”蒋世荣内心非常激动, 他没想到夫人还能这样信重他, 在没见到夫人之前, 他内疚后悔地一把把掉头发。可夫人稍微病好了点, 就记挂着他们, 特意抽空见他们, 犹记得那时夫人虽有病容(故意上的妆容),却仍然对着他们温声细语。 “……海藻与海带都是习常能见的, 你们也不要觉得过于轻易, 最主要是要控制好温度……眼下就有运动集会, 因是官方起头,我们也是头一回在这里筹办, 事事小心些,一等初期架框上来了,就自己领着人多走一走,看看怎么行动才能最方便自如……这里跟市场商铺的一定要互相调配好,并要留出海带海藻的晾晒烤制地区……” 刘希钟、许云乡、徐渊同样也是如此,可惜他们没能多多聆听夫人的教诲,才过了半个时辰,就有夫人身边的姐姐们来提醒她老人家要吃药了,等他们出来后看到大座钟,才发现早已是过了午时。 出了门,蒋世荣对着刘许徐三人道,“你们在路上就商量着选吧,到了屋里我好给你们划分工作,接下来我还要去跟官府打交道,有些工作你们都要自己担当起来,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是,蒋主管。”他们三人也是好容易才争出来的,谁会在这种表现的时候给自己拉后腿。 刘希钟选了集会活动统管,许云乡就挑了海产自育苗养殖,徐渊对于做小商铺管理毫无意见。 “这是规划图,工作日志每日都要写,一文钱开销都要清楚明白得登账记录。你们暂时没有助手,等这地先整平了,差不多咱们的人也就到了,到时候你们先挑,若还不够的,到时候汇总一个人数,要如何添减是要问夫人的。”蒋世荣严肃道,如今大家的位置虽说跟着夫人的动作也常有增加,可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断没有少了人愿意干的,“家里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不论贾家的王家的,首要第一条都得能守住嘴,干实事,想着偷奸耍滑,卖弄背叛的……”他眯起了眼睛,“若是犯了这些错,我可是不会管的。你们时常自省着,记得还有那些稽查人员也不是吃干饭的就行,他们都是退下来想要荣养经年任事的老人,时刻想着还能给自己的孩子们弄个好位置呢。你们纵然不替自己想想,也为自己的亲戚家人们想一想!” 三人都起了个寒颤,夫人手底下都是能者多劳,多劳多得,而且还有多项考评带来无数的好处,越是离夫人越近的,那好处自然不必说,好容易有了机会,他们怎么会呢!加上大家都争得厉害,本来就是连坐的处罚就更加显得恐怖。生意场上办错事还好些,还有机会努力挣回来,特别是不守家里规矩的,直接连机会都没有。 就这样,原本荒无人烟的八百亩海边荒地,每日里开始热火朝天得干了起来。 陈家村的人也在其中,他们负责将插着红旗那部分的地细细犁一遍。 他们没的牛马骡子,全部只能靠人工,看别人比他们干得又快又好,陈家村的其它人有些着急。 “陈娘子,这回接下来的工是按大小算钱的,咱们这样干不过他们啊!” 陈英站在沙地上擦了一把汗水,点了下头,“是啊,那是广隆那边的麦客,他们本来就是专帮人割麦子的,力气也大,干这个活比我们干的也好。” “那可怎么办啊!我们要是比不过人家,到时候夫人,夫人不用我们了怎么办……” 陈家村的人手里活不停,可心里更是着急呢,入了夫人的门,谁还想出去呢? 她是有个主意,只怕是他们不会同意,但陈英看着大家都殷切得看着她,不顾陈老娘暗示她的眼色,大声道,“别人能干的,我们当然也能干。他们有牛有马有骡子,我们也能有!只要大家都同意,各自从家里拿些钱出来,我再去跟徐干事求求情,看能不能先把我们工钱发下来,也许能凑够买牛马犁车的钱,只要有了这些,我们就能干得更快,赚得多的钱。” 看儿媳妇真说出来了,陈老娘着急,她这个管事的当得不容易,可给大家伙发钱容易,这要钱能要得着嘛,这不是得罪人嘛,一弄个不好,这牲畜也是要生病的,又金贵,到时候赔了钱可怎么办! * “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 “就是那个通达物流的管事蒋世荣嘛。” “他又来干什么了?上回要立几个什么牌子,就是叫什么来着,百旺市场,紫气带来,桂枝商号,就这三个名字,说是什么注册,要专属权,一个就给了这个数。”李宗耀比了个一字。 傅正义坐卧不安,他父亲抽他的时候,不小心抽到了尾骨,正不自在呢,“一百两?” 李宗耀立马就啐他,“一百两?呸,你也说得出口,一万两!足足一万两,我去孙加奇那里看过了,大元票号的票子,崭新亮的呢!” “嘶!”傅正义真是没想到,“你说这是真的?就这四个字的名字,就一万两?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谁说不是呢。”李宗耀心里没说的是,原本他还不相信贾大人会这样,没想到他还真是这样,什么名字能值这个价儿,除非是当今圣上亲笔提字,那一字千金…… “想挂个招牌自己挂上去就行了呗,又没犯什么忌讳,谁还敢拦着不让挂不成?白花这冤枉钱……”傅正义再次被这数目给打击到了,三万两啊。果然不亏是巡抚大人,人家一句话几个字的事儿,就是上万两银子到手了。 这下看到蒋世荣,傅正义也忍不住朝他拱手打了个招呼,人家倒也是客气回礼,只是步履匆匆,显然是有事,他们也不好去拉住人家问。 “不知道他这回是来干什么的?” 李宗耀猜测着,“怕又是来送钱的。” 元康挥手想让孙加奇下去,贾政却道,“唉,王爷不必如此,我是因亲要避讳一下,可这事也定要有位主官来签字认同才是。” 见他如此坚持,元康也只得在孙加奇的呈报上签上自己的大名,“那便按照我们会上说好的规矩办吧。” 孙加奇双手接过,慢慢后退出了门,才敢松一口气,看着上面显示得一页页得材料,最后显示的关税总和,十三万九千八十一两六钱四分。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山西的官员们都对贾大人备为推崇,皇上都格外偏心照顾了,就冲人家这个化腐为金的本事,就算是挖得自家夫人墙脚,能够充公为私这种胸襟,也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了。 见屋里没旁人,元康状似看玩笑着道,“贾大人莫不真想把小王岳母的钱给花光啊?” 这几日里,大大小小,几千上万的银子,各种名目,简直都是从来没见过的陆续送上来,还让他签收,他这个看着收钱的人都有些心慌了,给父皇写密信的时候,他都如实相告,直言已经不知道如何表示贾政对父皇的一片忠肝义胆,随凭父皇处置决断。 贾政立马回道,“这实是我们开展海外贸易的必有之举,不然如何能发展民生呢?” 想发展当地经济,改善百姓的生活条件,首先就得解决吃穿两事,说起来两广气候适宜,有些地方不但能一年两种,还能一年三种,可以说是只要天公做美,稻种优良,最少填饱肚子是绝对没问题的。还有各种水果,味美甘甜,物产丰饶,但是山路崎岖,交通不便。要想彻底改变,以利诱之,以商改之才是更快能见效的办法。再说了,夫人就是要做生意,他怎么能拦着呢。 “可是……”元康还想再说,贾政就道,“如何连我夫人都不能够以身作则,以后官府又凭什么去征收别人的关税呢?” 反正钱肯定能赚回来的,而且谁第一个起头,谁就拥有更多的资本,就能赚更多的钱,这是夫人的原话。 再说有他在,这些钱不过是转个手,反正一日有他在,他总能护着她跟她的产业的。 看陆续有人来找贾政签发与询问一些关于这些关税、商税、个体户证等等问题,元康干脆得提前回了府。 元春正看着宫里的绣娘按照她画的样子绣的东西,想着这京绣也有它的独特之处,一时技痒也想绣块帕子给元康,就听见南吕上前小声道,“王爷回来了。” 今日这么早? 想想到底与平日不同,“准备些茶果点心。”元春就拿着那绣棚来到元康跟前,“爷今日回来得可早,莫不是这里热的太早,爷觉得不自在?” 见她来了,元康便想直接问个明白,“你给我说说,为什么岳父总拿岳母来做筏子?” “什么?”元春偏过疑问不解,“这从何说起呢?” “啧,就是,就是如今他搞什么新政改什么税目,要加收大家的税,还说什么商标名称注册费?……你知道嘛,今天你母亲手底下那个蒋世荣,就送了快二十万两银子过来了!” 元春一听是这事,淡淡一笑,“噢,二十万两啊。” “是啊……怎么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吃惊意外?”元康又坐到她身边问道。 “因为它印这么大笔的数目,我们这些主要股东,要知道啊。”元春笑眯眯地。 第198章 开启 ……敢情就是过了一遍手? 元康一点就通, “怕是岳母自己就是最大的股东吧。”可就是这样, 那也是要交到官府朝廷的银子啊! “那倒不是。”元春笑着摇头。 “那是谁?她既然不是?”元康蹙起眉想着,就看到元春笑得古怪,他便拿手去抓她的痒痒, “好啊, 你连自己的夫君都敢调笑了, 我看你说不说!” 让他弄得□□难当, 元春嘴里顿时就讨起饶来, “我说我说, 好哥哥你饶了我吧。” 这一声好哥哥让元康眯起了眼, 忍不住抱起她亲起来,元春怕臊, 忙拉住他道, “你还听不听了?” 青天白日的, 确实不好过于放纵, 元康轻咳一声, “那你好好说。” “王爷您也不想想这名字, 大元票号, 这是谁家的呀。”元春抿着嘴笑拿眼瞧他。 大元……元康微张开口,好半响才吐出口气, “难不成这竟然是父皇吗?” 元春点了下头, “说是皇上也是吧, 不过一般大元的经营不需要经过皇上的批准首肯,只要有皇后娘娘的凤印就行了。” 他果然还是小看了贾家人啊! 元康站起身来, 踱步想着,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敢情王爷从来没瞧过臣妾的嫁妆呢。”元春拿帕子擦了擦刚才笑出来的点点泪花,“嫁给您之后,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就请下皇后娘娘的凤印与亲笔签名做为大元票号的第一位股东印鉴信物,而之后由皇上亲自拔款二十万两做为大元的保底资金,两位圣人分别占股五分之二,我母亲占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二,由我母亲做主,再邀请了老王爷及其它八位晋商,以投资金额不同分别占额待日后担责分红,总数为五百万两,俱存在了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其实主管人就是母亲,虽然在本书上,她的资本份额不算最多,但其它人都表示他们就出钱等着每年分红就是。 元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父皇跟母后为什么会同意?”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那岂不就是在父皇的私库里?贾夫人这是直接向父皇献银吗? 这且不论,可哪朝哪代也没有皇上皇后都要出钱做生意的吧,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天下间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的,还用得着这样吗? “为什么不同意?”元春想的单纯,可也非常直接,“有了这笔细水长流的银子,皇上跟娘娘有什么私人爱好,就用不着动不动要被宣告天下,连内务府都不必惊动,自己的银子想怎么花不成呢?” 可是,可是父皇母后要做什么事,不是一句话的功夫呢?元康还是不能够理解,而且他更想不通的是,贾夫人明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可连他英明神武跟慈慧敏智的母后都入了她的殻! 看元康的样子,元春想了下,又说道,“打个比方,王爷您每年都有俸禄,有封地,有四时孝敬,对不对?” “是啊,这不都你管着呢嘛。”这不是应当的事吗? “您觉得这些钱够不够您花呢?”元春拉住元康的手道,“我的王爷一不喜声色犬马,二不爱赌博吃酒,三不会玩物散志,自然每年除了给予王府的各项人丁、吃食用度之后还有些剩余。” 元康听着很对,“是啊,我就没缺过钱。”他要是缺钱了,那像话嘛! “您听我打比方嘛。”元春嗔着。 “听听听。” “您娶了我,可原本的俸禄啊,封地孝敬却不会因为家里多了我这个人而增加,对不对?” “对是对,可我……”这些钱也完全够用了啊! 元春按住他,“您先听我说完嘛。” “好吧。” “然后我却偏爱美食美器,又带来了不少人口,如此一来,每年您原本三万两一年的开销,就增加到了四万两,就剩不下什么余钱了。” “……”一个人才花这么少吗?他的收入哪里止五六万两?多花钱也没事,千万别动自己的嫁妆银子,不然他怎么丢得起这人?元康本来想说,这个数字对他还说倒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数字,他之前在宫里不必开销,有着积蓄呢,开府之后才需要各处开销,没结婚之前,秦保有回呈给他看过,各种人情来往等,一年确实是在三万两左右。但看元春话语未尽,便只好继续听。 “接下来一年里,我与王爷恩爱,生下一位小公主。” 元康大喜道,“你有啦!” “啐,王爷,您好好听嘛,人家只是在打比方!”元春拿脚踢了他一下,真是的! “噢噢。”元康傻呼呼笑着,女儿好啊,女儿肯定跟玥玥一样可爱。生个儿子也不错,他带着他骑马游水玩。 “她生下来之后,身边要不要添人呢?王爷你做父亲的,难道不想给她一切最好的吗?” “给给给!当然要给了,到时候我也跟岳母似得,弄一个大大的游乐园给她玩好不好,嗯,还有得好好挑一块美玉,你们家里都有佩玉的习惯,我们的小公主也不能少了,不然到时候遇到别人,她没有肯定是要哭的呢,还有……”元康想着要给自己女儿买买买,心里就乐得不行。 元春唇边笑意更甚,“那是不是更得花钱啦。” “花钱花钱,应该的。”元康连连点头。 “可是您的俸禄,封地,还有四进孝敬不还是那么多吗?这可怎么办呢?”元春点拨着,“你身为皇上最心爱的幼子,总不能去收受贿赂,做些欺压百姓强占豪夺的事吧。” 元康摆了摆手,“那不能!可我的女儿,父皇怎么也给我封个县主啊。”他摸了把小娇妻的脸,“放心吧,少了谁的也准不少了我们孩子的。” “……孩子是孩子的,难道您这个做父王的,就没办法给了吗?”元春在他的鼻子上点了一下,“以后还有孩子呢,都舔着脸去问父皇要吗?自己要有本事赚才行啊。”求人不如求己啊! 元康恍然醒悟过来,“那你也拿了家里的银子去做生意了?” “我哪里有那个空儿去管呢?”元春细细说着,“像是王爷您,还有老王爷,娘娘皇上,一言一行都让人盯着,怎么可能真自己当头出面的做生意呢。” “那这是?”元康又有些迷糊了。 “这就是投资啊。我母亲有个好主意能赚下钱来,她做出可行计划跟可估计收益,需投资资金交给皇上娘娘们看,他们觉得这个可以做,就拿出相应钱出来占相应的比例。就交给我母亲来做,到时候年下亏了,大家按比例算亏,继续经营,赚了,就按比例分红。”要不是一直跟着母亲在一起,元春怕也没办法明白过来。 …… “大元票号眼下赚着钱了吗?”元康问着重点,真银子都放在父皇的库里锁着,这银票又送来了官府,这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 元春又笑,“那就得看王爷跟我父亲的了。” “……” 他还是再看看吧。也不知道是贾家上了父皇的船,还是父皇被绑上了夫人的贼船? * 眼看着贾政所说的比赛活动日子就近了,而孙加奇渐成了‘红人’,只因他时常开票收款,大家还戏称叫为孙加票。 “孙加票,你今日又到了多少张票子啊?”有人见着孙加奇便问他。 孙加奇也是一笑,“还别说,今天真没有呢。” “不可能,我刚才又瞧见通达物流的蒋世荣了。”有人通风报信。 正说着,贾政领着一队人出来,大家都纷纷站开两边给他行礼。 “免了。”他朝着孙加奇道,“我说那些要赏刚头名的苗种银款,各州县开出条子来没有?” 孙加奇忙道,“开出来了。” “嗯,那就先把这一笔结了。”贾政正要叫蒋世荣,身后的乔岩雪就弯着腰站出来拱手做揖道,“大人,大人还请赏小的一个脸面,这个钱就由小人来出吧。” 蒋世荣一声不吭,已经从怀里抽出本子,准备跟孙加奇划账,乔岩雪身边跟着的人也机灵,立马就跟着走过来,举起白花花的银票道,“这位大人,还是收我的吧。” 有贾政在,其它人不敢出声,可心里都在嘀咕,这钱,还有上赶着有人出的? 乔岩雪这钱到底没送出去,孙加奇不认得他。 最后一路跟着贾政来到怡然居,递上贴子在门口守着,难得有些忐忑得坐不下来。 跟他的王钢,张殿英也是一样不安,还是乔家大少乔山月年轻朝气,“父亲,山西巡抚面前,您也没能这样呢。”他竟不知道,老父亲还有这一面。 “去,那个艾世经能跟夫人比嘛。”乔岩雪好容易把家里的一些生意交给了二弟打理,想着来跟着夫人继续淘金的。 被父亲一瞪,乔山月便不敢再吭声,暗自想着,好赖还是山西的巡抚的呢,虽然等大皇子显郡王过来之后,他根本就成了个摆设,可到底人家还是从二品的官员不是? 一会儿彩霞出来,亲自把名贴送回给乔岩雪,“乔老爷过来,本应相见,可夫人身上不太好,如今还未能见外客,还请见谅。”另外拿出一封邀请函并十张洒红烫金的门票,“后日就是我们家大人在两广举办第一次全□□动会的日子,还请乔老爷来观玩。” “好好,一定去一定去。” 乔岩雪看着门口还堆着那些东西,怕他们不肯收,还劝着彩霞,“还请姐姐有劳把这些带给夫人,不过是些山西特产,不值得什么的东西。” “这样……”彩霞有些犹豫,夫人就不爱收外人的礼,她总说别人送了礼,她还得想着还,不如自己想要什么就买什么痛快自在。 “真是不值得什么的小玩意儿!”乔岩雪深怕以后跟夫人走的淡了,温和请求着,又赶紧领着人一溜烟走了。 彩霞见此,只把让他们把东西先拿到夫人的茶房那里去,“等我回过夫人再说。” “是。” “姑娘坐,这日头晒的很,您快歇歇吧。” “对,姑娘坐这个竹编的垫子,是前儿才编成干净的,没人用过。” “好了,我有事呢,你们也不用忙,好好把门看紧了就是。” 彩霞哪里有空在门房坐,她还赶着回去呢。刚才夫人本想见一见这个乔商人的,可惜老爷给拦住了,一会儿怕还有事交待下来。 果然她才撩开帘子,就看到彩云朝她比手势,大家都没在屋子呆着,她迷糊听了一耳朵,像是老爷在念叨太太——什么男人你也见…… 难不成老爷还吃这些闲干醋不成?她扫开这点小念头,赶紧到了侧边,如今已经成了独立账房的地方继续看账。 * 贾珠抵达番禺港口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水面上雾气都没散尽,驳船的老渔夫扶着他下船,见他痛快给了五文钱,心里开怀,笑着道,“您慢走,别着急。今儿保证是个好天气,这位少爷怕也是去看热闹的吧,快去吧,还没开始呢,您这时候过去,准能赶上。”他说是的乡话,贾珠哪里听得懂,看他满脸皱纹说着话,只得拱手道了句抱歉,就急冲冲要往出赶。 还是跟着他的人忙也跳下船来拉住他,“我的爷,您知道太太在哪里嘛,就这样冲。” “唉,我也是急糊涂了。”贾珠从来没觉得这路这么长过,以往去杭州下金陵跑山西都没这么累过。 此时贾政派来接的人也注意到了,他本来还以为有几天功夫的,没想到他这回早着来跑几天还真跑出功劳来了,他赶紧上前朝着贾珠作揖,“大爷,小的五儿,来接您回家。” 贾珠见他穿着服饰确实跟家中打扮一样,胸口上也有一个名牌编号,便点了下头,“太太今日如何了?还好吗?” “太太好着呢,今日还会跟着老爷一起出席全□□动会。”这些大事,他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五儿引着贾珠等人来到马车边上,没见着大奶奶跟小主子,不免多问一句,“大爷,大奶奶他们……”这人没接齐可不行吧。 “别的不用忙,你把马车交给他们,大奶奶有他们照看着呢,你先带我去见太太!”贾珠心里又惊且喜,却又怕是他们哄他,急于见到母亲。 五儿见状,只好把马车交给贾珠的随仆,抓头犹豫道,“大爷,这里还有一段路呢,咱们也得先回府里骑马快些。” “好。” 几个小的都收拾好了,王桂枝才起床呢,正抱着圆圆打着呵欠,由宝玉美玉帮忙着梳妆。 想领着他们早点去看热闹,王桂枝也精神了,“把早点拿来我们就吃吧,准备两套换的衣裳,到时候我们混在里面逛逛。” “那可怎么能成呢!到时候人多眼杂,要是出了什么事……”彩霞下意识就反对。 王桂枝便点了四个人跟着,“宝玉美玉圆圆,你们能保证一直牵着手去玩吗?” “可以!”早听母亲说那里不知道有多热闹呢,他们可想着能去玩了。 “那就行了!”整个地方都是她派人去建的,戴了红袖标的都是她的人,还有官府的人在一个配一个大人保姆跟着,这都不放心,那以后就不用出门了,天天呆在屋里看星星会不会砸下来吧。 她们欢天喜地得出了门,没多久五儿也领着贾珠赶了回来,才打完招呼一问,就知道太太才走,两人只得又赶紧去里面牵了几匹马赶紧追。 “母亲!” 眼看着五儿指着前头那马车就是太太的马车,贾珠情不自禁得叫着。 “母亲!” 王桂枝听着叫唤,伸手撩开车帘,探出头一看,就惊喜挥着帕子道,“珠儿!” 贾珠差点儿就从马上摔下去了,亲眼看着母亲笑靥如花的样子,他的眼泪都下来了,总算是没事了。 这头王桂枝停下来,贾珠上了马车,没说上两句话,就拉着王桂枝的衣袖睡着了。 “大哥哥怎么了?他怎么现在就瞌睡了?”圆圆跪在贾珠身边,拿小短指轻轻戳了两下贾珠的脸,发现他一点儿也没醒,他看向母亲,“天才刚刚亮呢。” 王桂枝低声道,“他累了,就让他好好睡吧。”肯定是知道她病了,就立马往这里赶,定然是辛苦他了。 她想到这里,尽量坐到边上让他能好好睡,交代着彩霞,“一会儿我们下了马车,先把珠儿送回去歇息,还有备下热汤羹肴。” “是。” 还没到地方,就听见了人多说话时才特色的嘈杂声。 王桂枝微微一笑,以后她定然要弄个比日本还要大的海鲜市场,这个第一,就让□□来拿了吧~ * 乔岩雪领着儿子跟大小掌柜们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自己捧场,多带了不少人,可谁能料想竟然早就人头涌动,用蓝布围起来的地方一眼还望不到头,顺着人流正想进去,就看到有一只手拦住他们,“您好,请出示您的入场票。” “入场票?”乔岩雪这才想起那时候彩霞给的,忙让人拿出来给他,只见那人数了人头把右边一小截给撕了下来,跟着道,“十位客人请进,这票您要保管好,若是遇到我们查票还要拿出来看的。” “我们有十五个人呢。”乔山月问着,他给拦在外面,“我怎么办!” “这位爷,您赶紧去那看看能买到票吗?一张票五文钱,不贵的。”那人轻轻一推,又开始验看别人递来的票。乔岩雪只好隔着围栏让儿子自己去买票,“你快点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乔山月只得赶紧跑到另外一头也排了队伍的地方去买那什么入场票。 有人指了入口那围栏给乔岩雪看,“老爷,您瞧,这里有机妙,若是那人不按一下,那人想进就会被木棍给拦住。” “果然是,夫人的手笔啊。”乔岩雪看着由花树盆栽自然分开的人流,也有了种迫不及待要去逛逛的心情。 另外一侧门验看的人却是官府之中,能跟着来的都是在各地选□□的头名。 “这是衣裳,你们都换上吧。谁是哪个地方的,自己的官员们可得看清楚了,不然到时候看衣裳认人的,报错了成绩可不能怨。” 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身上就只有用十二生肖画成的动物,不过它们的样子都有点奇怪。 大家都是头一回,不免七嘴八舌问着,“官老爷,这是啥啊,这衣裳我们到时候也能带走不?” “给我们的票都给了我们家里人了,他们在哪里呢?” “这地方就是跑步的地儿?” “没见着水啊,我是洇水的这可怎么办?” “也不让带干粮东西,拔河的时候我们累了怎么办?” …… 黎歌作为这里面仅三的女孩子之一,把衣服套上之后,就跟其它两个妹子走到了一块儿。 “你们好,我叫黎歌。” “我是山妹儿。” “我是凌二姐。” 大家嘻嘻一笑,都同时说了句,“你们都是跑步的吗?” 而这头的老村长由黎山扶着,只觉得眼睛都要看花了。 黎歌是他们东凤村最争气的一个,别人都被刷了下来,她能到这里参加决赛,领了人家说好的奖金芋种(他们可以从三种种子里头选),官衙还另给他们一钱银子并两张票,告诉他们可以来观赛。 黎山闻着香味就想往左边走,“村长,咱们往这边吧,您闻闻这味儿,好香啊!肯定有好吃的!” 老村长也闻着了,可他更想去右边那些卖东西的地方看看,“黎山啊,你看那头是不是摆得农具?”他还想着家里的村人们呢。 见老村长坚持,黎山只得搀着他往右边走着,“咱们得快点,一会儿还要看阿妹的比赛呢。” “少说废话。” 才刚刚走近,又有好些人跟他们一样站在了摊子口,见围了有些人,那摊后的人就开始按顺序介绍着这些农具的名字,用处,还有优缺点。 “……这个犁具下得深,可费力很大,而且多山石的地方不推荐使用,免得将刀头撞坏,得不偿失……还有这个长凤镰刀,它特别适合于砍、割、拉……” 黎歌不禁道,“这人是不是傻的,卖东西的人怎么这样说呢?还想不想卖了!”缺点说出来,不是让人觉得不够好吗? 他话音未落,就见有个壮汉蔑视得看了他一眼,“嘿,店家,卖多少钱。” “客人,您买多少?” “我就买一个。” “一个要一千两百文。” “成!”这犁头本来就是他要添得东西,这个比他之前去铁铺看的还要便宜呢一百文呢。本来他是跟着兄弟来看看,想着回头去买才便宜的,可在这里就有卖的,人家做生意说话实诚,东西不差,价钱也公道,他就乐意买。 临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黎歌,特别得意得扛着走了。 而老村长反复挑选,最后选择了个大家伙-抽水踏板车,放下了一钱银子的定钱,这个会派专人跟他们去村里现做的。 “以后我们村里,就不用总是爬上爬下得背水了。” 老村长觉得要真是能把水这样踩到他们村口,那就真的以后就方便多了。 黎歌却有些不安,“村长,人家不是说了,如果咱们汲水的河水不够是弄不成的啊。” “这说明人家有这个本事!多看看,学着点吧。”老村长说了一句,又开始观望别处,啧啧,这些个绣花鞋真是好看啊,不知道多少钱一双呢,要是老婆子在这里,肯定又走不动道了。 正热闹着呢,突然大家都听到了清楚好似在耳边说话的声音,“第一届两广全□□动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请大家前往自己的座位入座观看,避免错过我们运动健儿们的英勇风姿。” 大家走动得就快了些,随着人流果将有人将他们一一指引到以梯形环式的座位上面去。 又有几位大人说过几句简短的话之后,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这是什么?” 乔山月看着有个戴红帽的人跟前边一个人收了钱,还开了一张票。 那人就来到乔山月跟前,“这位爷,您下注吗?” “下注?” “对啊,下一场是跑步比赛,这一截路两百米,每一回三个人一起比,他们衣服上颜色跟动物,谁想撞线谁是胜者,可以再继续比赛,这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您赌哪一个?” 乔山月一向被父亲拘着不许赌博的,却见乔岩雪拿了点碎银子给他,“你帮我选一个吧。” “好嘞,我瞧这回黄鼠不错,您下注二钱银子。票您拿好了,到时候胜了就去那边领银子。”那人极快得开了张票给他们,自己又跑到招呼得另一个人身边去了。 “这也没说说赔率?” “上面写了,若胜者,以买的比例来分买其它二人的注银。” “那是多少?” “这谁知道呢?不过是玩玩罢了。”乔岩雪也是想凑个热闹玩玩,没想到乔山月却是一直关注着,见真是黄鼠胜了,就兴冲冲跑去领银子,居然领了近一两银子回来。 “别人都没买她,瞧黄鼠是个姑娘,总共只有三个人买她赢,所以我们分得多。” 这能想到,这以后竟又成了贾政被攻击,却又是时常收益最丰的政绩点呢。 王桂枝也是下注的人之一,圆圆捏着那点银子,兴奋得脸蛋都红透了,嘴上还叫着,“加油加油。” “给他喂点水。”王桂枝瞧他们开心得,就觉得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如今她跟孩子们都高兴了,那就值了。 第199章 成效 两个月后。 原本的八百亩荒滩野地, 早也不复以前的模样, 时常有小船来来往往不说,还有人流簇簇。 就在沈深把自己的货担子放下,准备开始叫卖的时候, 就看到两个戴着半翅帽, 身上套了个极鲜亮注目的红色马甲的人走过来, “哎哎哎, 这位兄弟, 这里不许摆摊。” “谁说的!你眼睛瞎了, 那边跟这边可都有人摆着摊着呢。”沈深如何肯服气, 他前几日打听着来过这里,果然见这里人多, 生意怕是也好做, 才又想把自己家的茶果摊子给支起来, 到时候摸清楚门路了, 就交给家里的老娘来干。 秦状却根本不让他再往外掏东西, “人家有许可证的, 每日都要交铺位摊租, 你有吗?” “什么!还要交钱?”沈深一笔生意没开张,哪里肯就给地头蛇交银子, 他虚张生事着, 声音也放大了, 想引起旁人的关注,自己也挺直了腰子, 显露出自己五大三粗的身量来,“你们又不是官府衙门的,凭什么收我的钱!” 也确实有人看了过来,沈深心里稍安,又看见真有三个青衣皂鞋,手里拿着避火棍的衙门差役过来,他更是大声嚷着,“官爷快来看啊,他们无缘无故欺压平民百姓,想拿我们这些做正经小生意买卖人的钱!” 打从新来的巡抚贾大人来了之后,大家的日子渐渐就好过起来,起码有了登门鼓还可以写上访信,虽说必须要有实名跟地址还有证人做保才可以写,不然就会以欺瞒污告论处,最少也要赔银二十两加上法棍四十,可也算是给了他们穷苦人家一个出路,上月有个村里的陈寡妇就泣血为书,上访成功,将县老爷直接丢官去职,锁入牢中。要不是为了保护陈寡妇的清白名誉,还说会游街呢。 “你乱嚷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说人家乱收钱?你要是在这里乱扔垃圾才会被罚款,知道不知道!”差役拿避火棍轻轻敲了沈深一下,秦状却赶紧拉住他,“伍大哥,他目不识丁,您何必与他计较。” 接着又温和道,“小兄弟,我们这里是百世市场,像你这样的小摊小贩都要经过港头公府衙门的官爷们审核,再由桂枝商号考校过才能得到许可证来我们这里选地方交摊拉铺租,就能安安稳稳得做生意了。” “对,像你这样的,一年的工商税是六百钱。”伍差役也是熟习惯了的,一看沈深的摊子,张口已经能说出税费来。 沈深却是傻了眼,之前听说卖东西要给某个地方混混们交地头钱的,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官府的人一起收钱?再看看差役们的手里的避火棍,沈深叹了口气,“我哪里有银子?我的官爷们,我要是有钱,肯定早就交了,那不是没有嘛。你们且让我摆摆,等赚着了钱,那铁定一早就交给你们。”那才不会,想的美呢! “那你跟我们走吧,先把你的名字跟籍贯登记上,好安排审核跟桂枝商号的人来做评级。”这样的事哪天不来个几出,伍差役也习惯了,不过他就是来干这样的事的,虽说不许捞油水,可他们吃的好啊!比起看库房数苍蝇挨蚊子的咬,他如今这日子可风光多了! 这要服软了还要被带走!沈深却是怕了,他不肯走,“官爷,我又没犯什么事儿,您,您要带我去哪儿啊。” 在这里做生意,家里也有点闲钱,时常跑来跑去,在这里玩的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手里举着个糖画儿笑话他,“你不是要做生意嘛,没有许可证可不行,要跟着大人们去办许可证才可以在这里做生意。”他小心翼翼得舔了一口,又想起来道,“你可得快着点儿,马上就没有摊子可以出租了。”他张嘴一乐,就是缺牙漏齿的模样,“你卖的什么好吃的?有胡婆婆的窝窝饼好吃吗?还是有候大叔做的烧饼香呢?我娘最会画糖画儿,你看,这就是我娘做的,你看好看不好看!”果然见不少人都看到他手上的糖画儿,他又舔了两下,引来一些孩子们的央求声,“我想吃。” “阿奶,我想要。” “我也想吃。” 他高兴着,“那你们跟我走吧,我娘的摊子在后头呢,你们可以先买了糖画儿,手里拿着吃转着去看新鲜。”他引着人走,见还有些人犹豫,他立马继续鼓吹着,“贾夫人的金童玉女都吃过我家的糖画儿呢。” 这下可不得了,“夫人也去尝过?” “那一定要去瞧瞧。” “都说夫人是王母娘娘转世,她的孩子们一个招财一个金童,还有玉女是不是?” “可不是嘛,夫人还有护命宝珠,就是她的大儿子,本来她刚来这里,就瞧见我们这里不好,眼见着一场狂旋风要刮来,到时候不知道又让我们损失多少,她便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法力,才让那毁天灭日的龙旋风硬生生从我们这里擦着刮过去,最多也只是损失了几条渔船……” “唉哟,那本来应降生的龙女是不是就没有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护命宝珠来的快,夫人说不定就要提前回天庭去了呢。” “那真是上天保佑,好玄来的快啊……” “……” 戴了个帷帽,便衣出行的王桂枝有些无语得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虽说他的名字确实是有个珠字,可这个护命宝珠,嘶…… 圆圆小小声捂着嘴在美玉的耳边道,“姐姐,我是招财还是金童啊?”他虽然不太懂,也可觉得这是在夸他们,毕竟他们把母亲说得那样厉害,可以呼风唤雨呢。 “……你应该是金童吧。”美玉也就比圆圆大上了点儿,她努力消化着,只能肯定自己是玉女了。可她还没学会玉女心经呢,墨天说,从来没有这样的书,定是母亲哄她的。可母亲又说这是一本女子可以修炼的绝世秘籍,说不定只是墨天孤陋寡闻呢。 贾珠听得分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也知道不好,赶紧拿扇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护命宝珠啊,他来的时候,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了,要多亏的是张大夫照料,还有皇后娘娘送来的一样药材孤生草(眼看找不出来什么好方子,都着急想让夫人赶紧好,张大夫只好自己在房间里硬拼出来的一支似参非参,红玉透亮的‘药草’),才真正绝了母亲的病根儿。可惜那药是天生绝品,只怕是百年也难得一见(从来没有人真见过!),不然他定然要多备些才是。 李纨也戴着帷帽抱着贾兰跟在他们后头笑看着,只因这地界日头实在是晒的厉害,基本上出行游人都戴着,故此他们这一行人倒也不是十分打眼。 眼下百旺市场,早已经是兴旺了起来,运动会一搞完,那些参加过盛会的吹得厉害,还有不少人拿了奖金就换成各色各样东西回家的,十里八乡没听说过这地方的,那就真是深山野林子里,怕是连今日是何是夕都不知道的。 再接着一排排房舍起来,还有了一个什么百旺仓库,据说就是洋人也放那里放货物呢,因为百旺市场里好些人还会说洋话,所以这里也有洋人做生意的,不过因为他们是洋人,所以他们的商铺都是在北角处,而且收税要比当地人多三成,有些番人就想着能讨个本地姑娘,还想着入赘呢。 “母亲,我想吃那个!”贾兰虽说在船上是恹恹的,可下了船没两天就恢复过来,比李纨贾珠这两个大人适应得还好,可惜王桂枝还不能“好”,错过了运动会那日,他还是头一回来,一瞧见他没吃过的,就想尝尝。 李纨怕不干净,却见宝玉牵着美玉圆圆就走到那摊子跟前,“怎么卖?” “一串一文,买三串送一串!”店家是一对兄妹,他们一见是这样可爱的孩子,心里也爱,说惯了的话张口就来,“看你长的好,再多送你一条须好不好?” 宝玉点点头,从荷包里数了三文钱递给他们,“我要三串,两串要辣的,两串不要,盐也要少放。” “已经收钱,请再等会子。” 这个烤软筒鱼是才兴起来的,本来村里渔船打捞上来却没人买,也卖不出价,自己家里吃吧,可惜味儿却怪腥的,只好晒干了有时候冬天吃吃。可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做生意办法,本想烤鱼的,却让另外一个渔村的吴师傅抢了先,而且人家那烤鱼的功夫确实是没话说,他娘子做鱼生也是极厉害的。他们没赢过吴师傅,本来以为桂枝商号的人不通过他们要租商铺的,好巧他们那天渔货里就混了一条软筒鱼,当时不知道谁说要烤来吃,就给他们借用了一下酱汁烤料,一烤之下果然味美极了。桂枝商号便以租金跟独特酱汁入股,让他们兄弟俩在这里做生意,扣除材料费之后,五五分成。 贾兰吃着很香,可惜他的牙却咬不动,最后只能嚼嚼味道就吐了,李纨拒绝了他想往肚子里咽的主意。 王桂枝看着小孙子见着哥——不不,叔叔姑姑们吃得香,眼巴巴得有些可怜,便哄着,“是他们不对,应该做些小孩子也能吃的嘛,像是豆腐啊,干豆腐,豆皮,卤豆皮什么的。” 贾兰一听就伸手想让奶奶抱了,“我要吃我要吃!” 那还有不给的! 王桂枝接过这小软包子,“给买给买!” 彩霞笑着问,“太太,您说豆腐到底有,可豆腐那么软,怎么烤啊?” “那豆腐皮可不便宜呢,现让人做怕也来不及啊。”彩云想着那薄薄的一层,能烤着吃吗? ……香干,卤干,炸豆泡,你们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我送的药材里有一支孤生草?是谁送来的,让他们再去找找。(这样好的东西,就得长备着好用才是。) 内务府官药署:找着没有,找着没有!这孤生草是哪里来的,难道它还能是天下变出来的不成?你们可上点心吧,这样的东西也能混忘了! (好像广东这边不怎么吃熏的豆干卤干,至于炸豆泡我觉得可能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油……如果错了大家笑笑就行啦~) 第200章 合适 京城 在贾政贾珠传平安信的前两天, 荣国府却先收到了王桂枝给“男亲戚们”送回去的美人们, 贾母正是担心着急的时候,看着那些个妖娆动人,在她面前都摆出一幅楚楚可怜样子的小妖精们, 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自己都病到那份上了, 还想着家里那些个混账男人们, 不单嘱付千万别在女-色方面闹出什么事来, 还搜罗了这些美人千里迢迢送回来。 不用老太太出声, 贾赦自己都臊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以前总觉得玩几个女人不算是什么事,可真摆出台面上来说, 还真有些无地之容。 贾母吡笑着, “看看, 看看吧!”她拿拐仗扫了一下那些个美人, “怎么样, 选一个吧, 大老爷, 你们男人家的,不就是爱这种嘛。对了, 一个怎么能够呢, 怎么也得选上五六个, 东南西北全都占全了才好呢。” 贾赦红着脸立马就跪了下来,“老太太您这样说, 可,可让儿子如何担得。” “哼!一家之长,孙女都有了的人,成日里还想着寻五摸六的……”贾母叹了口气,二儿媳妇身死不知,她的二儿又不知道如何了呢,保不准又剩下他一个在身边能陪着,她也涕泪得伸出走,贾赦忙跪行了几步,双手握住母亲的手,“母亲!” “你啊,以后就在正经事上,多用点心吧,以后我们,可都看着你呢。”王夫人若是没了,没弄清楚缘故,王家岂能干休,儿子下了死力瞒着,也不知道在两广那边是有多凶险。好容易二儿争气,又有个贤惠的老婆帮着,能把贾家给撑起来,如今却又出了这档子事。贾母可不会小看内宅妇人,王夫人要真去了,这家里的又不知道要经过什么样的光景呢。 贾珍得了秦可卿,正爱得不行,她年轻幼嫩,又生得真是极美,说话也别有一股子风流,原以为她是小官之女,没成想秦邦业也不知道如何得疯了,也下了大力气,陪嫁了些贾府都难得一见的珍品,还有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也不知道宋学士秦太虚与她家真是有关系,还有一副极香艳的对联,另有宝镜金盘,还有联珠帐,在那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上与其行乐,更是让他无不快哉,喜得跟什么珍宝一般,别说其它姬妾,就连佩凤尤氏都被秦可卿夺了风芒,若不是她的个性温柔可人,还不知道在宁国府里要兴起什么风浪呢。 这等房中内事,忙于归纳海图与船图,又捡起一番兴味的贾敬哪里知道,若不是贾母让人请了他去,给了他四个美人儿带回来,他还不曾见过秦可卿一面呢。 “哼,看看你那名声做恶,二太太‘念’着你呢,给你送的。”他放下手里的茶碗,“你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前几日我听这边家学里的甄先生称病告假,同时想着年龄老迈,怕是精神难济,不能照顾周全咱们贾家的学子们,要请辞呢。”贾敬看向贾珍,“这事,你可知道?” 他光顾着高乐了,哪里去关心过学里!贾珍待要看向尤氏,可尤氏却不理他,只微扭过身子不吭声。贾珍无法,也只好硬着头皮道,“还,还未曾听说!” 一听贾珍连这事儿都不知道,贾敬顿时就生起气来,他知道尤氏是继室,家世也算不得什么,在贾珍面前哪里管多加管教,“那你还知道什么?嗯?上月二太太的庄子里送来些新鲜的菇云瓜菜,同时说了今年有旱,果子虽甜些,却田里的粮食怕要欠收,你知道不知道?” 贾敬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立马气得站起来嚷道,“给我取家法来!”人生无常,二弟妹比他还年轻说不定转眼就去了,他这个老头子还能活多久!贾蓉还小,要是留下他这个混日子的,到时候宁国府定要让他给败光了! 见贾敬生起气来,大家都跪下来不敢作声,不敢违令,最后还是拿了长棍来,把贾珍架在宽凳子上打,一看奴仆的力道,贾敬干脆从墙上把马鞭给取了下来,自己给贾珍屁股上使使抽了两下,直把贾珍抽到地上打滚。 “我想着你也是这么大的年龄,不说是成家立业,老婆都讨了两个,孙子孙女儿眼前,要给你留些脸面,可你呢!”贾敬大力过后,头也晕旋,还得让尤氏跟佩凤扶着才站得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混帐!”前些日子见他跟着二太太画些画,修些古典医书也算是有了进益,真是一时半刻都大意不得啊! 贾珍见父亲生了这样大的气,哪里有一个字敢驳的,又是跪下磕头,又是连打保证,才总算是暂且安抚住了。 就这些美人,不止是让贾赦贾珍受了顿责骂搓磨,就连薛蟠王仁也被牵连在身。 薛蟠还要好些,让王桂枝狠狠照顾了一回之后,再看起书来也能专注进去,再加薛老爷去世之前,给家里的大小事业都有安排。除生意是不能有半点耽误的,托了王子胜并薛家的忠仆老伙计,又定下了让薛蟠进亲后留下子息之后,方可调动家中资金的嘱咐。王子炅自知自己心软,不通经济经营,薛家也是一大帮子亲戚,老爷一不在,她哪里能应付得来,打定了主意来京城里依附着她娘家还好过些,再且宝钗也好学些规矩,到时候能参秀,也能嫁个好人家。打从知道姐姐嫁去的贾家男孩子都是一月四两的月钱,她也随着给薛蟠调成了五两,没有了钱,薛蟠在京城里虽不会被人欺负(王子腾站着呢),却也没什么人愿意对他八目勾留。 跟着附了京里贾家家学,甄士隐在学识上是颇有见识的,而且他颇懂得因材施教,见薛蟠不是要考学入黄门,便也不严格要求他通读熟背四书五经,多拿些名胜古迹游记并人物传记于他讲说,只拘束着定要让他每日里定要抄经描红写字。薛蟠不时被夸奖,加上他虽有些呆性莽撞,待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却是极好的,特别是与贾琮玩得最好。 王子炅收下两个美人儿,却没觉得什么,只想着薛蟠确实也是年龄要到了,是应该先给他说门亲事。怕这两个丫头一下子又移了儿子的性情,犹豫了下,便先把这两个美人儿放到自己身边,改了个名字叫白露,寒露,带了宝钗就去找大嫂子冯贞兰商量蟠儿的亲事。 王仁就惨了,他被关在荒效野外,每日里青菜豆腐,守门的和尚阿弥陀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读书之外,再无他法,可他也许真与那些个横竖撇捺犯冲,根本就学不进去,于是足足一百天才被放出来,才吃了两顿肉,跟自己的正头娘子屋里的丫头们玩了两天,王子胜一见着送来的美人,还有他眼皮子底下绝对无可掩饰的青乌,顿时又把他给抽了一顿,还要再送他去。王仁吓得胆子都被唬破了,真是不吃过苦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什么好日子,再让他回到那黄泥土墙屋子里去,他,他宁愿跪在父亲面前背道德经。 王桂枝哪里知道自己送来的美人倒还这样敲打的效力,她本是想着,有了这些个美人,他们也就少去外面胡混,也少跟别人起纷争。 延载帝对于王桂枝的身体恢复很满意,起码他有所担心的一件事,暂时不用挂心了。朝堂之上每日都少不了攻击弹劾贾政的惊人之举,称其在动稳士农工商的根本,但廷载帝一律留中不发,有时候他连看都懒得看,除了贾政的秘折呈报之外,还有儿子元康送来的旁证,最重要的是稳定可以朝西边运送的粮草。 下了朝,廷载帝又召了三四个臣子一同用早膳,除了确实要派他们事之外,也是显示他态度的开始,既然万事已备,这个东风就可以开始吹了。 接着去大明宫中听内相臣子们回事,同时批复折子,那些老调重弹的,他处理完急件、要件之后,随意翻翻便丢开一边。 “圣上,您要在哪儿用午膳?” “去皇后那里。”廷载帝一想到自己私库里的五百万两真金白银,这朱批起来都有些劲了。 皇后在殿门口亲迎了圣驾,见他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嫔妃们瞧都没瞧上一眼,知道他今日定然是没心思要在她这里休息了,便说了两句话,把她们都打发了,两人对坐着静静得用完了膳食。 “这个水晶虾饺不错,里面还有些咬着清脆的甘甜之物,那是什么?”廷载帝漱了口,随意问道。 这个她倒知道,“是荸荠,和儿随着信送来的,这个品种是广西桂枝的,叫三枝脆。送了好大一车,说开胃解毒,健胃消食……”说着皇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年龄上来了,有时候确实是不太顺畅。 廷载帝笑道,“他倒是一心一意给咱们淘制这个,朕倒听说他硬要云贵总督‘卖’一块儿好玉给他呢。有没有想着给你送块玉佩什么的?”这就是打趣了,宫里还能少了名人字画,钟鼎宝器,金银珠宝不成? “那真可没有,反倒是问我讨呢,说他的岳母就有一块极好的玉,把他的都比下去了。”皇后轻笑着说。 廷载帝想着就有人参贾政弄些神鬼之说,玩弄愚民,其中也提到那玉,说是神光四彩,非比寻常。“说到底也不过是玩意儿罢了。”不过是块玉罢了,百姓多无知,一有什么重病之人康复或是有人终得怀胎,就说是有神人相助,仙人赐子之类的。那些不过是做事该有之物,所谓神恩都是虚妄,不过是有用的时候,借来一用的由头罢了。就连仁慈,也不过是他们统治御下的手中工具,他必要让他的所有臣子们都讲仁义礼智信,才能高高在上,始终压服他们。 “既然贾夫人的病渐好了,上回她跟你说的事,可以办起来了。”廷载帝直接说道,之前他还没想到这里,可要真是贾政夫人一病死了,一时还真不好找这么合适又恰好的人。 皇后严肃道,“是的,皇上。” 第201章 绝世 廷载帝拿着王桂枝早呈上来, 经由皇后这段时间以来反复修改过后的章程再次细看着, 不时问些问题,最后又在上面删减了几处过于直白改动宫中规则的,更把相关处罚写得更加无情严厉。对皇后解释着, “宫里不比外面, 有些事他们做臣子的是需要一再讲得透彻明白, 可我们却不能这样。”什么心思都告诉了他们, 那养活这群人还有什么用?就是得有君心难测, 伴君如伴虎的威严才行。 皇后笑着道, “还是皇上厉害, 臣妾可想不到这么长远。” 这只不过是地位局限罢了,廷载帝对于自己的正宫同样满意, 他拍了拍皇后的手道, “你已经很好。”他复又想到王夫人, “如若王夫人是个男人就更好了。”到时候让他与贾政一南一北, 他的□□就更加如虎添翼。 “看皇上您说的, 王夫人就不是男子, 不也在帮您办事了吗?您这心里啊, 可比天下所有人的心胸都宽广呢。”皇后十分恰当得夸赞着廷载帝,她对于如何让眼前这个渐渐更懂得运用自己权势的男人, 有着别人都无法触及得了解。 听着皇后说的话, 就让廷载帝心里十分快意, 他自然是亘古少有的明君,就连贾政也多次这样说过, 但他那个人,说话一板一眼的,与皇后说的可不一样,但这样被臣子敬佩深深崇拜着的感觉,跟自己的女人一比,特别是陪着自己一路走到如今的发妻,那还是差了那么点。 “哈哈哈。” 廷载帝痛快笑了一阵子,难得把贾政递上来的密折拿给皇后看,特别指出其中的一句,“我们□□产的茶,有一半都卖出了那个大不列颠国,其中一种被他们称为正山小种的红茶,因为海洋运输昂贵,茶叶是按照一钱的重量来售卖的,而且,每钱的价格比黄金还要值钱。” 贾政的折子上再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与反复得讴歌,他只是不但得用数据跟涌来的价格信息,但就是这些看起来毫无趣味平淡无实的数字,才真实让廷载帝感觉到海洋的对面、四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市场。 他如何能满足? 他怎么可能会就在此停住脚步? 廷载帝站直了身姿,望着天空中出现的启明星,他是这样想的,那个对手,必然比他更有迫切想要继续开拓下去的念头。 皇后并没有打扰皇上站在那里思考的呆立,她的心里甚至也是激动地,也许她并不很能理解这个天下之父的豪情,但她却拥有了另一份实实在在的保障,那就是刚刚加盖了皇上私印及玉玺的大元商社第一份生产计划——万花妆。 在王夫人第一次把所谓化妆品那套瓶瓶罐罐送到她手上的时候,皇后只是以为她会借机让她入股,从而让她来保障利益。看到贾玥的陪妆,宫里还传过些闲话,她便狠狠压了她们一番。可等到和儿娶了贾玥之后,皇后才知道,王夫人是以多么大的诚意来回馈与求得自己女儿的呵护。 所有经过贾家生产在百坊集售卖的相关产品,根本是有价无市,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妆品秘方,全部都在一个黄梨檀木小匣子里交给了她。 那是皇后可以说是头一回觉得这真是份‘重’礼的豪礼,不但如此,王夫人还详细得介绍了各种生产工艺,簪花小楷足足写了厚厚一本册子。从如何开采四时鲜花保鲜保色,如何大量处理,怎么进行有序整洁的挑选压榨花汁,最后按照在如何的天气上进行配比,最后灌装等等。从成本考量与销售方法,她都提供了建议。 这绝对是价比万金,细水长流得长期可靠保障。只要万花妆存在的一日,就相当于是她的产业与话语权存在这世上一日。她再不会只是史记中短短几句话就可以结束掉的女人! 就是这么一本册子,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考虑再三,实在是压制不住想要做的强烈迫切心态,这才呈给了皇上。 那一日,皇上就坐在她面前,将那本不算很薄的册子仔细完整得看完,久久才道了一句,“怪不得。” 不必再问,皇后也清楚皇上在叹什么怪不得,有此慧思才干者,怪不得人家不论是办什么事都稳妥得成功。 * 元康最近单在纸上签个名都签到手软,毕竟最近贾大人严格规定合同必须要有六份,特别是如果有其它杂夹番文的,必须译成中文后由责任人、担保人及处理官员、责任上官跟本州长官,最后由他这个总督签上名才算是正式完成敲定。这样商家自持一份,本县本州当地官府持一份,市舶司、广州港物流通备案各一份,剩下一份特别纳入独立审计复核部门(暂时封存,连人手都没有,要等到有人手来了之后,进行不定期的抽查)。 可他却又是痛并快乐着,毕竟每一份合同价值都几乎在十万以上。看着那价款一长串之外下面也同样不短小的税款,元康有时候麻木得觉得,户部应该就让贾政来干才对,没看人家简单粗暴得把十三行会全给扫地下台,就在大家以为他搞不定,肯定要重新复起一些商人的时候,立马出台新的关税、商品税及洋番番货加征税,并对本国的所有出口商品同时加上营业税、建设税,还有一样教育附加税。把主要职能几乎都扩大转移到本来就应该总揽对外贸易、牧海税、关税的市舶司。 而且他最佩服贾政的一点就是,他几乎像是看一眼就知道那些官员们好不好用,听不听话,而且他并不会因为有人说过不服气的话就打压别人,仍然会派差让他们去学习办事。在元康看来,贾政的心胸实在是够宽广的了。 但这种宽广,在元春告诉他,岳母大人干的事之后,元康第一个想法是,天呐,原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就是,真,女中豪杰! 有这样的夫人在身边陪伴,也难怪贾政的仕途会一路长虹,实在是,太大气了!让人不得不服气的大气! 万花妆,他当然知道,横空出世的真宫制产品,通达物流刚把这票货到两广,没十来天就被抢售一空,接下是有多少都不够卖的。多少商人洋蕃为了份额都快争红了眼,官司都打到他们办公大厅,差点儿就在他跟前上演全武行,最后还是岳山大人出来主持局面,说既然如此,就请有意相着投个数量与金额的暗标,这样大家不会故意哄价钱,自己心里预期是多少数目,到时候他们选择投最多者为胜就是了。 接着桂枝商号代表大元商票,给万花妆单独下了一笔万件特制套装的订单,准备专门销售给外国人。 那上面交易金额上面的零字都晃得他这个仪郡王爷眼花…… 而就是这样简直是下金牛的万花妆,根本就是岳母大人送给母后的见面礼。 元康觉得,要是他的大嫂显郡王妃知道的话,肯定会崩溃的,把她整个母族所有产业都加在一起,怕也不够十分之一吧…… “……岳母大人真是大方啊,哈哈。” 元春得意着,“那当然了,我母亲是谁啊。”元康也是真服气,不管王夫人是怎么打算的,但好处是实打实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要求。是啊,这样下了重本,肯定是要有所求吧,不然就是像他,如果手里握着万花妆的秘方跟秘技,只怕都不会全部上交给母后呢。 可怎么想也没想出来,元康顿时心痒难耐,还是问了出来,“那岳母大人就没求点什么吗?” “噢,头批上等品一定要给她留上二十套自用,会时不时派人去检查生产环节参与把关。她那里老师傅跟工匠要是研究出来了新方子,万花妆必须得优先购买。”元春想了下,这事主要还是她经手的,所以知道的算是比较清楚。 元康又等了半响,才犹豫道,“还有呢?这就没了?” “没啦,就这三条啊。”元春点着头,她笑着,“母亲当然希望皇后娘娘能照顾我一下啦,可最后她觉得,王爷您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就用不着拜托母后娘娘了呢。” 这话说的真是,太让人开心了啊!元康自得搂住她亲了一口,“那是自然的,你是我的妻子嘛。” 两个都是正青春的时候,接着哪里还有功夫想别的,只有一场莺啼燕语。 而贾政看着趴在工匠按照她说的,全部用竹编打磨后,专门给她做的大尺寸竹床上的王桂枝,看着她因为贪凉只穿着薄薄得纱衣,双腿上下晃动之下自然滑落到膝间,露出纤细的小腿跟白嫩的玉足,不由蹙起了眉头,“不是摆了冰盆嘛?” 王桂枝正自己拿扇子打着扇,“那个太奢侈了,没一会儿就化了,这里太热了,我忍忍就好。” ……搂着整块翡翠白菜当成玉如意睡,那天嫌弃喝自酿的葡萄酒没有诗仙说的夜光杯漂亮,就找了郡王女婿,从云南总督那里硬是淘换来玉石,让工匠打造了足足十二款杯子难道不是她?此时用上点冰儿就跟他说奢侈了? 又见她打着扇儿鼻子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子,贾政冷道,“难道我的冰敬没到?” “哪儿能呢!”王桂枝把算是看了一小章节的话本合上,帮他也扇上两下,“我的爷,在这地界,少了谁的还能少了您的?”要不是脸不够黑,说不定就要被人叫成贾包公了。 那怎么没用?贾政拿过扇子来也歪着,瞧她一袭浅绿的绢纱小衣松松散散得,那块儿通灵宝玉就坠在她的白馥馥的胸口上,眼不由眯了一下。 可还有正事没说,贾政轻咳一声,“皇上来信问我,能不能让别的港口效仿我们了。” 王桂枝立马道,“那可不行!”她的基本建设才投下去,明面上的数字当然是好看,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可却是还没有多少落进袋子里呢。 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广州港能成功,但它有自己独特的地理环境跟长期以来未曾封港继续对外通商,可以说是有着历史悠久的贸易基础,而别的地方呢?在她的印象里,也许泉州能搞一搞,但都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最少能让商人们的船去回一趟,确实储蓄到了一定的资本之后,再来逐渐恢复别的港口通商。 “我也觉得不敢骤然行事,可看皇上的样子,有点急切。”贾政真皱起了眉,他在广州港大搞特搞,说实话,没有皇上的支持是绝对行不通的,要是一时反驳了皇上…… 王桂枝见他脸色凝重,心中也明白这种情形稍微处置的不好,就会引起连锁反应。 她不禁苦笑着,“也许是见我们这么顺利,皇上对我们的信心又增强了。” 又或者是她跟皇上画的大饼跟未来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了。 ——“皇上,您想成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世明君吗?” “皇上,您知道为什么有些明君到了执政后期的时候难免会晚年不保吗?他们都是明君,可他们都离不开自己一手开创下来的天下,没办法抛下这唯我独尊的权势!就是先皇,您的父皇,都难逃这个梦魔! 可您可以,只要您愿意,你就可以! 因为您的未来,在您的英明决择领导之下,将会是无限大!” 作者有话要说: 王桂枝:牛逼吹大了咋整?在线等,挺急的!另外人家真*实力雄厚,真跺跺脚整个天下为之一震的那种! 第202章 丧事 王桂枝一想到那时候她口出狂言, 一顿狂吹胡捧, 只顾念书着自己难得见着一回皇帝,肯定要把“龙”屁给拍好了,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唉, 她当时看着皇上不动声色, 还以为人家根本早就见识过, 不知道听过多少能臣言官们更高一级不动声色地赞美, 根本就没往心里面去呢, 没成想还是祸从口出,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看能饶过谁?! 贾政见她皱得跟苦瓜一样,便道, “有我呢, 不必放在心上。”一开始的时候, 他也不是没想过可以顺利而导, 从而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看来夫人比他更清醒。 “我知道你也是为难的, 皇上金口一开, 就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也要上呢。”王桂枝翻身下了竹床, 连鞋子都懒得套, 光脚踩在木地板上来回转着, 贾政便歪靠着,瞧着她像只花蝴蝶似得, 悠悠打着扇子,却觉得更热了。 一会儿王桂枝转过身来兴奋说道,“有了,先问皇上要人吧,眼下咱们这里还缺了不少人呢,审计处一个人都没有,市舶司里的那些人你虽换了一些掺杂了进去,可还是不够,得再补充些新鲜血液进去,更加冲淡他们原有的固化思想。而且我们这里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来多少都不怕……头一个他们来了也要先受训,在这哪个地方当官,这本地土话也得学学,不然怎么为民办事呢。这一拖最少也去了五六个月,到时候正好年终,我们才慢慢把别的计划做出来……这种事你是知道的,是万万心急不得的。”她说了好半天,见贾政只盯着她瞧,不由摸了下脸,“怎么了?” “你有没有怕的?”贾政看她一转念就有了主意,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害怕的,处理不了的吗? “怕?”王桂枝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提到了这个,有些疑惑,可还是认真想了回复着说,“我怕死怕胖怕丑怕意外,可害怕并不能解决问题啊?就算是天大的事,只要还想活着,就是含着泪也得继续努力下去不是吗?” 贾政叹了口气,又没套出话来,怕再问下去她会更加怀疑,又跟她继续讨论了一下如何“用心尽力”其实是拖延速度的计划来禀告皇上。 两人都站在书桌上连说画写的忙着,就听见彩霞轻轻在外间摇了下竹帘,“太太,该用膳了。” 王桂枝便放下笔,问着贾政,“老爷好些日子午间没在家里用饭了呢,今日可赏我点面子?” 贾政笑着摇头,“你啊!”他看着王桂枝一拍头,自然有人捧着水盆进来给他们俩净手,“可是有什么好菜?” “菜可都是好菜,我就是正犯愁呢。”王桂枝自己双手搓着护手霜,转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她这身打扮也就是在屋里敢穿穿,无袖短纱小衣还是不敢穿出去的。 “怎么了?”贾政把刚才两人写的那些东西,有些不用的就揉了。彩云见状就捧了火盆进来,一会儿等老爷太太出了屋子,她就在这里烧干净了再捧出去化。 都说食在两广,吃在顺德,上辈子的王桂枝在广东简直吃的是流连忘返,可如今……她想要个干炒牛河都没有。广州港这里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虽然出现了一些酒楼茶馆,却远远没有达到早起饮茶,夜宵煲粥的地步。 就是在京城,只怕都没达到这样的居民生活水平,就更别说一向被朝廷做为派发之地的岭南之地。当然他们吃海河鲜却是非常有一套的! “我正为菜单发愁呢。”王桂枝换了套浅蓝的长衫出来,让她们只松松挽一个髻,拿几枝细钗固定就拿着扇子去扯贾政的手,“走,跟我一起去试菜吧。” 打从小产过一回,她也深刻明白到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算她的身边有着忠心可靠的丫环照顾,自己对生活有着全盘计划,且有规律,但谁也不能保证她的生活就全然没有一点儿毛病。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只要是人,就会有缺陷。 这让她原本打算拉皇后入股大搞化妆品的心思也完全转变。她的精力实在是有限,到了两广出了那样的事,又帮着搞起了税收,又一张大网渐渐织开,从而产生的一系列的影响已经让她感觉到了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更大更多的影响力。同时也有些力不从心,刚才贾政问她怕什么,其实她最怕的是自己做的不对,会不会她的行为举止,甚至语行,都会让一些本不应该受苦的人而受到磨难呢?因为贾政,因为贾家王家的关系,她从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很多人要高,她自己的风险非常低,所以成功的机率也高,但这并不是她没有失误,而是她有人在替她进行描述填漏。真实的风险其实几乎都在贾政,或者是说在贾家身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她最后才决定,与其送一成两成的股份让皇后为她背书,换取一个,遇上事了能有解释回转的机会,不如全部送给皇后娘娘!搏一个免死金牌回来! 哪里都不会缺乏聪明有智慧的人,就算是有笨一些的女人,也绝对不会是一直陪伴在当今皇上身边几十年,生下两个皇子的皇后娘娘。既然要送,就送得圆圆满满周周全全,让皇后感觉到她的十足心意! 其实王桂枝也很想知道,在皇后的手里,万花妆能走到多远!后世的化妆品,还会以法国的香水,日本的药妆,韩国的面膜等最为流行吗? 对于她而言,这里是个充满了机遇的时代,没有万花妆,她还有通达物流、百坊集、桂枝商号等等。在这个只要皇上是个明君,那么天下就能基本安定的社会,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这位廷载帝跟皇后,能走到多远。 而她如今最喜欢最想做的事,就是吃喝玩乐! 贾政由着王桂枝牵着自己往前走,心里却酸酸胀胀的,只因他发现,这还是她头一回这样主动来牵自己的手。 * “李爷爷,太太跟老爷马上就要入坐了。” 那头王桂枝一动,这边厨房立马就要通知道。 李古年背着手回到大灶间,“火麻鸡汤、泥丁汤先上。” “是。” 他严肃得拿干净的小勺子试了试味,“行,上吧。”那两人赶紧去换了身衣裳,好把自己亲手做的菜捧上去。 “清蒸海河鲜,炭烧响螺,鱼生沙虫,糖醋咕噜肉,香滑鱼珠,玉簪虾球可以开始做了。” 听他发了话,早办好料点了名的几个马上就开始做菜。 李古年来回巡视着,他主要是确定他们炒的时候有没有多放或者少放什么东西,他们的菜谱是要反复制作,要保证同一味道,就必须要求能做出哪道菜的厨师一定要在他们做这道菜的时候,每回做出来的都是同样的味道。 “点心那边怎么样了?”李古年精神抖擞得关心着。 “已经差不多了,另外夫人说的那些试制十八道茶点,都已经准备下了,不知道这回上不上?”一道菜能送到夫人的嘴边,那说明他们的一切努力都会有回报!但很多时候,在经过厨房里的层层筛选之中就会被涮下去,而且灵机一动妙手偶得是不能的,定要积累到反复都可庖制才行。 李古年就把他的几个徒弟都叫来,“清口,先试试。” 王桂枝跟贾政正品着两样汤的不同,“你喜欢哪道?我倒喜欢昨儿那道红菇汤。” “嗯,我倒觉得还行。”贾政将那小半碗汤一口饮尽了,正好解渴。 攸然有人急慌慌进来,彩云彩霞刚想拦着,贾政便站起身问着,“什么事?”这人穿得衣裳可是官服,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案? 那人是信差,他忙跪下举高信筒,然后叩头道,“回大人,您家里派人三百里加急送信。贵府上的大太太,没了。” “什么!”王桂枝差点儿打翻了汤碗,有些惊愕得坐回到凳子上,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贾珍头一个老婆不算,她已是知道当初不过是假死,这回李夫人怎么亡故了,这可算是她过来相处过好一段日子的人…… 难道这才是红楼梦悲音的开始不成? 贾政见她失魂心伤,让人拿了东西,叫领下去喝茶用饭,握住她的手道,“生老病死,何人力可……”可她也许是不生不灭的?难为她一心都想着。 便再也没有品菜的兴致,他半扶半抱将她弄回了屋里。 “她怎么能……”王桂枝心里酸楚难当,一时泪水都止不住,“她也不过才五十多岁。” 五十多岁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贾政有心想说,却又怕触及她的心事,只好道,“也许是突发急症,不然我们之前怎么都不知道呢。” “呜呜……我们要回去奔丧吗?”王桂枝哭了一阵子,还是想起了正事,逝者已去,她也是回天无术的。 “不用,你置办些丧仪让人送回去。让孩子们穿麻带孝起来……” 还好屋里就只有他,不然她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之前也是不注意,以后他得更小心些才是。 京城 荣国府,府门洞开着,里面人来人往,哭声震天。 贾琏跟贾琮跪在草席上面,时不时对着来人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下一章就能完结了吧?? 第一个番外谁写? 第203章 当家 “谁也没想到啊!”贾母哭着, 还犹不敢相信。 王熙凤此时泪水涟涟, 只拿着帕子拭泪。尤氏便上前劝着贾母,“老太太,大太太虽已登仙境, 却还有我们呢!老太太多看看哥儿姐儿的吧。” “是啊, 老太太, 您得保重身子啊!” 贾氏亲族的人也都赶紧劝着, 李夫人倒还罢了, 要是惹得老太太不好了, 那才更是件大事呢。 贾母是真没料到, 原以为二儿媳会出事,却没想到是大儿媳!唉, 她还是那个脾气, 一有了什么事就自己强撑着, 怕是早就哪里不舒服了, 不然怎么能……睡在床上好好得一个人就没了呢? 众人就坐了一会儿, 随着送祭来人的陆续到来, 都陆陆续续得出去见礼陪客。 王熙凤忙着打点家中事务, “……这些数目的呈文京榜纸札怕是不够,再添上二百, 平儿记账。” “是。” 她就站在老太太屋门阶前, 有条不絮一一把来回事的管家娘子们都派了差, 好一会儿才有功夫回到屋里坐下吃杯茶。 鸳鸯捧了茶递给王熙凤,拿手比了一下老太太坐的地方, 小声道,“老太太年龄上来了,熬了这两日,精神不济,坐着打盹呢。” 王熙凤点点头,两人走到碧纱橱才说话,“二太太不在家,又不敢多烦了老太太,所幸我们府里的规矩一向严格,就怕事多繁杂,一时有哪里混乱没照看到的,鸳鸯姐姐你可得多照看着点老太太,时时要叮嘱着她老人家不要过于忧伤,多加珍重。” “奶奶说的是。”鸳鸯也是一心想着老太太,她就是专门来问王熙凤的,“也不知道,二老爷跟二太太,这番可回来?” 大老爷上了折子,还请了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要停足七七四十九日,金陵那边的贾家人都会赶过来,京里公候王爵等,连皇后都让礼部给予丧仪,可这些对老太太来说都是外人,她这时白发人送黑头人,哪里有不心伤的呢?二太太才说身子好转,这边大太太就没了,儿子千里母担忧,这也瞧不着,谁知道二老爷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呢? “这个……”王熙凤玲珑心肝一听就懂,见是鸳鸯,她也就直说了,“怕是不成。你跟着老太太,嘴也够紧,我也不瞒着你。皇上盯着二老爷呢,说句该死的话,就是老太太只怕也是要夺情的,更何况是大太太。”父亲领着哥哥早就过来,也把一些情况跟她说了。 “我知道了,多谢奶奶。”鸳鸯朝着王熙凤蹲了一福,她能被老太太这样倚重,忠心事主当然是头一样,可能这样拔得头筹,也跟她通得跟太太奶奶小姐们打好关系。 王熙凤微微一笑,“嗯。”她再想再说什么,就看到福儿进来小声回着,“吉安候夫人跟其子杜仲亨过来了,大爷过来请奶奶去陪一陪。” 这倒是正事,王熙凤便站起来,“到哪儿了?”她又回头嘱咐鸳鸯,“一定要把老太太照顾好了。”大太太这样的年龄,勉强也算得上是喜丧了。 走出来就有两个婆子抬着软轿候着,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上坐,同时问着今日又来了哪些客,平儿一一回明了,她心里也有了成数。看吉安候夫人带着儿子过来,“他们既然眼巴巴得过来了,想来也能等着二妹妹守完孝。” 尤氏周旋迎待,见王熙凤过来了,朝里间努了下嘴,“能这时候过来,也是有诚意的,可我瞧她说话的语气,好似又不太开心似的。” 王熙凤一听就皱了下眉,这女子嫁人,只怕最怕的就是婆母了,“我去看看。” “去吧,我去那头陪陪。”尤氏长房宗妇,此时也是极不得闲的。 一见来了人,门边的迎客送宾的丫头忙把帘子打开,安静得蹲福行礼,王熙凤跨步进门,一眼扫过去,各样器皿瓜果茶水一样不错,心中满意,就对着吉安候夫人行礼问安道,“有劳夫人过来,未曾远迎实在抱歉。” 在王熙凤跟前,吉安候夫人却不敢摆架子,忙笑道,“哪里,你这里也是事多繁忙。” 见她这样,王熙凤心里又犯嘀咕,到底心里记下这单事,准备有空的时候问问贾琏。姑母带着孩子们一起去了二老爷的任上,本来还有珠大奶奶在,前阵子也过去了。原本老太太屋里挤挤挨挨得,热闹非凡,如今也就剩下二姑娘,琮哥儿跟她的大姐儿,就是把东府的姑娘算上,这也才四个孩子。琮哥儿已是个半大孩子,正是变嗓子的时候,家里的功课又紧,也不大爱说笑;她那大姐儿太小,还不懂事呢。东府的四姑娘,敬老爷宠得跟什么似的,哪里会时常过来。二姑娘是庶出,虽说记在了大太太名下,到底自己没了那份底气,又是个再温婉不过的,人极可亲,原也少言寡语。见老太太时常落寞,许是身边的丫头劝着,也改了些脾性。她跟爷小时候都是在老太太这里长大的,趁这正是好撒娇的时候,也能时常哄老太太开心。 迎春穿着一色素服,跟着跪在贾琏的身后,一想到自己打从出生就没了娘,大太太时常照顾着她,还把自己记下她名下,种种好处,也是泪水盈盈。 一时杜仲亨上完香,贾琏领着迎春跟贾琮家属还礼。对方对拜,杜仲亨就偷偷抬眼,飞快得睃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子,见她生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心中欢喜,却又不敢唐突,只得心里砰砰跳着让人送了出去。 回到家里,吉安候夫人就叹了口气,看儿子却是一脸□□,怕是自己也看中了,不由一叹,“你都十七了!再等她三年,就二十了!” “母亲!这是早就定下的亲事,再说人家守母孝,是应该的。”杜仲亨知道母亲为何因此不愉,本来跟贾家的亲事母亲是极满意的。虽说是庶出,亲娘却早早就没了,一直是由贾家的老封君老太太身边带着的,这样教养规矩品行都不担心,再者来又是正经记在了荣国府大太太的名下,听说模样也不差,与他是极相配的。可就是他两个嫂嫂都没生下男丁,突然大太太一出事,他这亲事就要拖上三年的功夫…… 吉安候夫人见识过荣国府的气派,还有那些宾客人从,心里也早就抹去了那点不平。吉安候府如何能跟如今正如日中天的荣国府比呢?她要是在这时候犯糊涂,再去哪儿寻一门这样打着灯笼也难的婚事! “那你便好生在家里用功读书。”吉安候夫人想着荣国府琏二奶奶暗自透露出来那二姑娘的才学,想着贾门家学渊源,又生怕儿媳要压儿子一头,忙道,“既然你愿意等,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考取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去迎亲的时候,也风光些不是?” “是的!母亲!”杜仲亨满口答应着,一想到未婚妻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定然要努力才是。 等到李夫人出殡的时候,除了已经奔赴西部的忠顺亲王跟显郡王,还有远在两广的仪郡王,四王八公等诸王孙公子都来齐了,路祭彩棚高搭摆出有三四里远,真是浩浩荡荡道不尽声势。 “少爷,您也听听这是什么声音,岂能去凑这个热闹。”孙家忠仆劝着自家少爷,心里也是一叹。老爷去世,少爷袭了指挥之职,就成日里吆五喝六的,不干正事。 孙绍祖目力极好,“你看看,是贾家在出殡。”他站住脚想了一下,“我像是听父亲说过,我们家原是他家的门生?” “是,少爷您没说错。”忠仆还以为孙绍祖总算是想办件正事了,“既然如此,我们赶紧也去送送才是,送上份厚礼,也是全了礼数了。”满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府贾政的名字,听说皇上极为宠信他,甚至金口独断,还给贾政派了一个督粮御史的官,让他总管着平西大军的所有粮草。这样的重差厚职,如不是心腹之人,如何会派得,能跟这样的人结交,少爷也算是攀上门好亲了。 孙绍祖却是认识柳湘莲,听他的一个什么朋友说,柳湘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运,不但跟贾门宁国府做了亲戚,还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娇美妻子,听说连姓都是姓得尤,可想之为何等的尤物。那个柳小子早就说过,自己定要找一个绝美的佳人,想来那尤氏果真漂亮!一想到这里,他就心猿意马起来。 宁国府如今的当家贾珍,也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若是能与他结识一番,才真是他的好处呢。 但孙家在贾家的路祭送殡队伍里哪里能排得上号? 孙绍祖一路追到了铁槛寺,就被人拦在了外头,“两位客人,这里面是贾家的家庙,正办着丧事呢,你们不是贾家人,可不能再往里边走了。” 这样的大事,百坊集跟十文饺铺自然不对外营业,得先紧着给贾家人做饭办差,一见这两个人就拦住了。 而就在这时候,有个衣衫破烂的人却叫着,“我姓贾,我姓贾,我要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努力,握拳。 (完结之后,我会更一些生活番外,这样不喜欢看的人就可以选择不买~ 第204章 其它 “你……”头上绑着白巾的奴仆看着满面黑污, 除了一双眼睛发亮之外, 形如乞丐的男人。倒真不是他势利眼,而如今的贾家,早已经跟以往不同了。不说宁国府, 就是荣国府的二太太一个人, 手指缝里时常漏下来的, 也都够贾家人上上下下生活的了。哪日里真穷的吃不上饭, 去十文饺铺啊, 饺子十个, 面汤管饱! 孙绍祖看这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 嗤之以鼻,“你这哪里来的混子, 敢来这里找死?还不快滚, 要是你那脏臭沾了一点半点到本爷的衣裳上, 先打你个满天星!”眼看着又有两驾华丽车马驶了进去, 他气不顺, 正没处发呢。 那人却已是饿得发晕, 只把孙绍祖抓住, “我姓贾!我是贾家的人!你敢打我?” 他一靠过来,孙绍祖就伸出拳脚来, 把他给打倒在地, “我管你是谁家的, 敢来惹我?我就打死你!” “我姓贾,我是姓贾, 别打我……”本来就是又饥又饿哪里经得起孙绍祖这脚打拳踢,没几下就只能嘶嘶出声。 荣国府二管事之一贾珩正出来巡视迎接,一眼瞟见,忙提着袍角跑过来,“干什么的?快把他们拉开!”立时有贾家人将孙绍祖扯开,还有人跑去前边把张大夫的徒弟叫一个过来看伤的。 王熙凤在里间侍候着贾母跟贾门的一干女眷,听见声音,朝着刚把她下车的贾璎贾菖瞩了一下,两人便赶紧出来查看。 “凤丫头,外间在闹什么?”贾母听见不免要问。 “能有什么事,怕是谁不小心碰到了棚枝竹扎,惊慌了些。”王熙凤道,这些日子贾琏贾琮迎春都在灵堂守灵,她虽是年轻媳妇,却上要照看着老太太贾赦,下要看顾着贾琏贾琮迎春哭丧守灵,又碰上大姐儿有些发烧,虽有家医照料食补以治,却总哭嚷着要让她抱哄,遇开坛诵经亲友上祭之日,还要打理外朋亲友,中间还有外头缮国公、西安郡王妃等丧贺寿一干等家计应酬,忙得是四下轮转,日夜不暇,生怕出了半点错漏。好容易总算是发引,等过完伴宿之夕,贾赦带着贾琏贾琮扶棺回乡,她这里才算是完了这一单大事呢。 贾母见她也是眼下一抹青黑,岂有不知道她这段日子辛苦的,“你辛苦了!”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望着她道,“我老婆子在这里坐着,你只管放心大胆得去办,哪有不听话的,就告诉我!千万别羞脚羞口的,定要像你以往那般举止舒徐才是!” “我知道的,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我可是泼辣的很,他们都不敢惹我呢。”王熙凤安置好老太太并其它宗亲,又出来张罗款待。 贾琏出来方便,见她一人周全应承着众人,好容易才坐在栏上由两个丫头喘口气,睽见贾璎贾菖走进来,就拉住他们先问什么事。 “琏大哥,刚才嫂子听见外面有人吵嚷,就让我们去看看,已弄明白了,就来回她。”贾璎道。 “是我们哪支的族人?还是李家的?”贾琏也是熬得双眼通红,母亲突然去世,他还来不及心伤,这每日里就停不下来的事儿,他原有一个舅舅,前头送来了打祭银子,后脚舅妈又跑来要了回去,要不是凤儿瞒得快,自己拿了嫁妆银子又填上去,他跟琮儿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别说其它贾家世亲故交,就是二婶子的哥哥们都亲自来过上香,可他的亲舅舅…… 贾菖摆手道,“不是,是一个疯疯颠颠的乞丐冲撞了一个姓孙的人,都送出去了,没什么大事儿。” “那你们去忙吧,我告诉你们婶子就是。”贾琏想着前两日大姐儿来烧纸的时候,脸直发烫,也不知道今日好些没有,正好问问。 平儿、安儿见贾琏过来了,两人便牵了手偷笑着说要去出恭,王熙凤哪里知道背后有人,便笑骂着她们,“才给我揉了一会子肩膀就想躲懒,也不找些好借口。快去吧!”这段日子以来,她辛苦,她身边这些传唤打理的也没松懈了。 “这位好奶奶,长得跟天仙一般的模样,可赏我一口槟榔吃吧。”贾琏见四下再无他人,也就说了句玩笑话。 王熙凤转身见他来了,“原来是爷过来了,怪道她们都溜走了呢。”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丸糖球,“槟榔没有,蜜油果要不要?” 贾家王家本有人爱嚼些槟榔,抽抽烟丝水烟什么的,可二太太不喜欢,她虽不说,可一瞧见是定要皱眉避开的,之后渐渐就没人再吃了。 “这是什么?我记得以前都是奶白色的?”贾琏张口从她手上衔了,才刚入口,就觉得满口生津,竟是酸得直要流口水,瞠大了眼一会儿化了些,才又回转出甜丝丝得味道来,他干脆一气咽了,“我的好乖乖,这是什么蜜油果,可酸得狠!” “哈哈哈!”王熙凤不由插腰笑了出声,“这是,这是姑母用广西的柠檬汁熬做出来的糖。” “好哇,你居然骗我?”贾琏见她淘气得可爱,心里也松快了一些,母亲虽然去世了,可他的妻子,女儿,兄弟,还有老太太,父亲都在他身边陪着他呢。又瞧见王熙凤笑着含了一颗,倒跟没事人似的,心里不禁一动,悄悄得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这个月可换洗了?” 若不是他说,王熙凤还没想起来,她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你倒是记得清楚。”她算起日子,那只怕有两个月了?贾琏把手放到她的小腹上,有些憧憬得道,“许是母亲又托生回来了!” 真是傻气!要说母亲真心怎么想的,定还是要让她生个儿子吧。 但王熙凤并没拆穿,他对她这样的好,若这胎还是个女儿,她就养好身子,再怀一个儿子好了。 孙绍祖看忠仆真赔了二两银子,又接过一份回礼才过来,气得又踢了路边的柳木两脚,“又不是他们贾家的人,倒真还管着宽,要什么汤药费!”想见的人没见着,遇上一个邋遢疯子,倒赔了二两银子,真倒霉! 忠仆倒觉得人家这事办得没错处,就算是个乞丐,也就是讨些吃食,何必动手,欺负那等贫贱无用之人呢? “爷,您看看,人家这回礼办得可不算差了,里面贴着博味楼珍味馆的封呢,就这些点心,用钱也没地方买去!咱们回家吃去吧,日后等贾家这丧事过了,您再好好下贴拜访就是了。” 走了这许久,孙绍祖倒也是有些饿了,瞧那竹编的藤盒就挺不错的,干脆就当自己随意逛来的就算了。 “柳郎,你快点啊!快点啊!哈哈哈哈!”尤三姐打着一匹小母马跑着,笑得是花枝乱颤。柳湘莲跟在后头,只是看着她,他要是真跑起来,别说是追,人影都让她看不见了。 尤二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三妹,你慢着点!妹夫,你也劝着点她,女儿家这样歪三扭四的像什么话!”见说不听,只好转向柳湘莲,希望他更生气才好。 柳湘莲素性爽利,岂会在意这个,“她高兴就是了,再说我也在这里呢。” “你也太惯着她些了。”尤二姐话说这样说,但唇边带笑,显然是极满意的,放下帘子就见张华正小心扶着她的腰,怕她撞到了肚子,便拍了一下他的手,“我没事,这马车驶得又慢。” 张华憨憨一笑,还是让她靠着自己坐。“小心些好。”在尤二姐耳边道,“你喜欢这样?等生下来我也惯着你!” 他原是个赌博吃酒的浪荡子,连老父亲都不管他了的,没曾想当初指腹为婚的妻子居然对他不离不弃,她生得这样美丽动人,还愿意守着承诺,从宁国府那样的富贵人家出来,甘心嫁给他这个一个一穷二白的甘小子。张华当时就恨不能剁手立誓,从此之后,再也不赌了! 到底有着宁国府这样的名头,赌坊的人收了二十两银子就把他的所有赌档都给抹干净了。张华父亲瞧见尤二姐的面子上,也认回儿子,四下操持。宁国府的珍大奶奶更是陪嫁了一色新的齐整嫁妆,给了个小丫头照顾,风风光光得让尤二姐从宁国府出了嫁。 原张家也是皇粮庄头,只不过是吃了官司才没落了,如今知道他家又靠了贾家,这差事又归回了张家。张华父亲尤其高兴,只觉得一来祖上积德,不然如何能订下这样的婚事,二来是媳妇带福,要不混蛋儿子也能回头是岸,加上尤二姐性子温顺,模样乖巧,说话可亲,没几个月又怀上了孙儿,更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跟张华一起好生照顾着尤二姐。尤二姐本有些忐忑,见张华生的不丑,对她温柔,腹中又有了孩儿,也是体体贴贴,自然这日子渐渐也过得和美起来。 两人正对视着,又听见尤三姐有些泼辣的声音道,“呸,哪里来的登徒子?还敢碰你奶奶我!再罗索一句,看找打不打找!” 尤二姐一听就着急,忙让张华出去看看,“我就说妹子长的那样,别在外头抛头露面,小心吃了亏,她就是不听!妹夫也纵着她,看看,到底是惹出事来了!” 张华已经让马车停车,“你别着急,我马上去瞧瞧。” 等张华赶到,柳湘莲早已跟孙绍祖打了起来。张华还正想着怎么帮手呢,就见柳湘莲两脚把那个汉子给踢倒在地,按住他的头就问他,“还敢不敢随便调-戏良家妇女了,呸,下回再看,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尤三姐也朝着孙绍祖啐了一口,“本姑奶奶梳着妇人的发式,你这眼睛生没瞧见,就该挖了。” 忠仆急得朝他们作揖,“饶了我们家爷一回吧,他年轻不知事,各位大爷奶奶们打也打了,就宽他一回吧。”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少爷才打了一回乞丐,转头就轮到自己被别人打。 张华见状也劝着,“妹夫,妹夫,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何必动大气呢,你已经打了他,就算了吧。”看这人的衣饰,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何必多事呢。当初张家不就是因为得罪了人,才…… 柳湘莲也知道,“好,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说罢就送了尤三姐回马车里,自己跟张华骑着马在前面领着走了。 忠仆见孙绍祖躺在地上呻吟,又抬不动他,想来想去无法,只好把他扶到一边树荫下躺着,“少爷,我这就去叫人,您在这里等等哈。” “嘶,快去!” 孙绍祖觉得他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 可今日又被父皇申斥了一顿的诚郡王才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跟他相谈融洽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渐渐远离了他。好比宗人令的虞汝昌,更如知政事大人王若钦!虞汝昌他还能想得通,毕竟当初他欲娶其女,反而让虞秀雪嫁给了寒门进士,可王大人却是一直很看好他的,对他教导有加,为何也…… 难道,他就真的全然再无一点儿机会了吗? 礼郡王见他一脸不快,只好帮他斟酒夹菜,“我的好二哥,您就看明白些吧!您这头再不低下去,父皇可就不止是申斥了。”他原来不懂,可他的母妃贤嫔对告诉得他明明白白。 “二哥,父皇的心思早就说明白了!您只看我们的四兄弟的字,我跟你,勤止、云绪!而大哥四弟呢?南直,衡守!您再看看,如今他俩们在干什么事?我们俩在办什么差,您就,就别再梗着脖子不低头了,这就是我们的命!” 诚郡王讥笑一声,“命?你居然姓命?当初父皇,却也不是个……”顿时被礼郡王捂住了嘴,“二哥,小声些吧!这话,万一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你更会被父皇训斥了!”见他还是孤傲不逊,礼郡王接着道,“不想想你自己,难道也不想想宫里庄妃娘娘吗?您只想着,因是您被父皇申斥了,她就两个月没见着父皇了!” “……可恶!” “二哥,你就早日想开些吧,别想着去争了,你争不过的。”不说父皇早已经有了打算,就看大哥的做派,也不是他能比的。他跟二哥好了一场,就算是母妃让他远着点二哥,他还是舍不得。就算是母妃说的话,他也确实听进去了。 ——儿子,身边相伴的人你的‘好’二哥都能为着自己一点利欲随便动手,日后若有什么事,他岂能容得下你我?皇后对我们而言再有什么不好,她身为正宫却从来没行过一点歹事!你跟你的‘好’二哥可都是好端端平安长大的,还有清河、真定、平安、淳德等六位公主!大皇子跟四皇子也从来不曾薄待冷漠了我们,更谈不上什么刻意针对。大皇子之后若是当上皇上,名正言顺,我们的日子才是好过,你还能请旨让我出宫去一同住着。可要是让你二哥……别说如何能成?就算是侥幸让他成了,按他这性子,朝廷必然动荡,我们如何熬得? “我知道,我只是不甘心。”诚郡王又饮下一大口酒,他只是想得到父皇的承认,也想要被父皇赞许,为什么就这么难? 给正骨揉上了药酒之后,药馆就把一两银子换成了铜钱,就给了如今总是支在他们药铺门口一个卖汤饼的老婆子。她得了一种怪病,只能坐着站着,不能躺着,所幸有四个好儿子,一路寻到他们这里来治病,大师兄也从来没见识过这病,就只得说慢慢试着治。人家就在药铺门口摆个摊子,做点闲散生意,等着医馆的人有空就给她治。 “婆婆,这个乞丐让人打了,行动不便怕是讨不着吃头,要是饿了,您就给他一碗汤饼吃。这钱是人家赔的,您算着日子给就成。” “好。”老婆子收了钱,记下了那乞丐的样子,所以说大家都相信贾张医馆的人,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贩夫乞丐,人家对谁都是一样给治。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雨村才又睁开眼睛,“水……”没一会儿真有热热的汤水啜道,他赶紧大口大口得喝了起来。 老婆子拿抹布垫着给他喂了一碗热汤,他还是嚷着饿。 “给你,醒了就自己拿着碗吃。”老婆子拿出一个破了点的青碗出来,呈了一满碗给他,贾雨村连筷子都不用,拿手就刨着大嚼起来。 “祁婆婆,您怎么又喂上乞丐了?您儿子们不是都不让嘛?”有人卖了东西出来,也在她这里歇歇脚,吃点汤饼垫饥。铁槛寺这里有贾家开的十文饺铺,味道好是好,就是略贵了些,而且还要排队,不容易吃上。 “这是人家医馆给了钱的,他让人给打了。” “哈哈,算是他命大,这挨顿打算是赚了的。” “我看这人有手有脚的啊,怎么还讨饭吃?” “难道是有什么病?” 祁婆子却歪了下嘴,“就是被人打的,有什么病!” “那这人自己不学好,该的。” 贾雨村吃完了,又有了精神,张口就想辩,“我姓贾,我是进士,我是读书人!” “哈哈哈,这人定然是脑子有问题,说自己姓贾也就算了,谁还没有个五百年前的同谱,说自己是进士!” “就是,进士老爷可有禄米的,就是再穷,也不能惨到这份上啊!” “听说皇上开坊进市,还要弄个什么安全部、海坊部什么的,别说年青进士,就是以往的能人若是通过考核,查明身份的,都有官做呢。” “可不是嘛,他肯定是疯了。” “想钱想疯了呗!” “我还是青天大老爷呢。” “我倒是不想别的,能认识一下夫人就好了。” “那你更是要做梦去了。” “这也不难,前些年,我还有幸见她一面呢。” “快说说,夫人长什么样的,你怎么就能见着她呢……” “那天是这样的……” 没有人再理会想为自己说话的贾雨村,贾雨村无力得瘫回到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他被贾门拒之门外,饮酒之后却因此与诚郡王府搭上了线,就在诚郡王赏识他,他要一展才华与贾政一较长短的时候,他的妻子不知怎么得找上了门。她在官府查到了他考取了进士,就拿出家里的物证人证,说他已经久不归家,怀疑他已经身死,家中幼子老父无可依靠,恳求只将当年的禄米发放,给予家中田地免税。户部误以为真,甚悯其情,便上了折子,没成想皇上立时朱批给予五十两银子送其归家,免其子名下五十亩以下田地不允交税。 从此之后,这世上竟没了贾雨村这个人了。诚郡王府知道他又非贾政之贾门,哪里还肯要他,给了他些银子,就把他撵出来。 贾雨村看着不远处香烟缭绕的铁槛寺,“我真的姓贾……” 作者有话要说: 原以为能写到黛玉、晴雯袭人(此时还叫珍珠)的…… 第205章 公允 想着王熙凤要是真有喜了, 今时不同往日, 要早些告诉家里的长辈们才好,也免得说他们是在丧期内胡闹,违了孝义, 贾琏就让平儿安儿好生照看着, 让自己身边跟着的小厮寿儿悄悄得去请前头医馆擅长妇科的大夫进来。 “避着点旁人, 要是让人看见了, 就说我担心老爷, 想偷偷请个大夫来看看。” “是。” 寿儿忙小跑着去请了人, 给王熙凤先一把脉确实是有了, 贾琏又赶紧拉着大夫去给贾赦把脉,“老爷, 这段时间您实在是辛苦了, 今日伴宿之后, 咱们得到允许便可送母亲的灵柩回金陵, 您就让他扶下脉。” 贾赦板着脸没吭声, 却还是把手放到了桌上, 就是默许了。真是没想到老妻会突然离世, 明明那日还跟他说着想跟他一同再吃一回菊花灵蛇羹,他点菜的时候都记得加上了, 可她却再也吃不到了。 “大老爷痰浊内生, 痰气上逆, 实乃情志所伤,忧郁伤肝, 肝气郁结,损伤于脾,脾失健运……” 不料一把脉,倒真有些不妥,贾琏急问着,“可要紧吗?” “不打紧!大老爷之后心放宽些,慢慢自然也就好了。就是戒酒戒辣,得多用些滋补润泽之物,例如冰糖雪梨膏就不错,还有我们师傅在两广那里新研制了一个柚子蜂蜜膏,到时候我送来,请服侍大老爷的人,每日用温水调两匙早起喝下去……” 贾琏都一一记下来,并嘱咐大老爷身边的丫头,因母亲突然去世,父亲身边好些个丫头姨娘们此时也没人管,成日里在父亲身边转来绕去的,他原还以为父亲并不怎么伤心,原来只是父亲不曾说而已。 原来他这阵子不自在竟是真伤心了吗?贾赦迷迷糊糊得被扶到床上躺着,等着放下床帘,偏过头再也瞧不见那人了,抖然鼻子一酸,流下几滴泪来。 贾母拉着王子炅一同坐着,“多亏姨太太想着,这段日子常过来帮着照看照看。” “老太太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亲戚骨肉,若是有个什么跑腿喊话的,您只管吩咐我就是。”王子炅真心奉承着贾母,她没怎么侍候过婆母,觉得贾母说话体贴亲近,又真是会调理人,愿意带着宝钗时常来走走,让她多见见大家族里的婆媳相处。一来她本就想着来投靠京里的哥哥姐姐们,遇上哪家出了这样的大事,都应该尽一份心力;二来蟠儿还在人家家学里念着书,宝钗若是采选的时候,能得到贾母一点儿提点照顾。 “姨太太真是客气了!”贾母心里叹息道,也不怪世人都要看家世人丁来选择媳妇女婿,跟二儿媳家里人这样一比,大儿媳家里都被比到白菜地里去了,不说打祭祭礼棚扎送祭,就是人王家人口多,一人来了一趟,都显得格外体贴热闹了。 尤氏见这时候老太太高兴,自己那两个妹妹都让她顺顺利利出了门子,想着她的玉姐儿,到底还是想着多结下些善缘,就拉着尤二姐跟尤三姐进来给贾母瞧瞧。 “老太太,这是我那两个妹子,早就过来了,您一直也没个空儿,今日领来给您请安磕头。” 贾母一看尤二姐跟尤三姐的模样,没口子得夸赞着,“你们这姓好啊,生得也好。我瞧着都跟水葱似的,比你还好看呢。”瞧见其中一个都显了怀,显然是都嫁出去了,与他们贾家不怎么相干,多些亲戚走动也是好处。 “嗨,所以我总说我福运好,不然凭着这破落户的样子,怎么就飞进老太太这金窝窝里来了呢。”尤氏说笑着,尤二姐跟尤三姐也在丫环们摆上的蒲团上面恭敬得贾母磕了三个头。 众人都笑着,贾母受了两人的头,让鸳鸯一个送了个平安符并一只单头钗,“我那孙媳妇是个极孝顺乖巧的,我如今也就不管事了,你们有空就来找我顽,同你们说说话,打打叶子牌什么的,我也受用着呢。” “是。” 尤二姐跟尤三姐此时对着大姐都是满心感激,她本可以对她们置之不理,却一直对她们照顾有加,寻亲陪嫁找人都替她们办得妥当。原想着难得贾家有点事,她们或许能帮着上忙,大姐还愿意领她们来见老太太,当成正经亲戚来走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她了。 一时贾母正乐呵着,又有人喜气洋洋得回老太太,“老太太,刚才琏二奶奶突然觉得头晕想吐,赶紧扶出来歪着,正巧二爷担心老爷,叫了大夫过来请平安脉。” “快说,怎么了?”贾母急忙指着他道。 “大老爷没事,只需要多休息静养。琏二奶奶有喜了!老太太,明年八月间,您又要添孙儿啦!”特意把日子说出来,就是表示这是大太太没之前有的,免得有人歪嘴。 贾母顿时喜出望外,“好,赏!快去把你们二奶奶叫过来,在我这里好生歇息着。”大儿媳虽说去的突然,也没受过什么苦,寿命有命是无法,可凤儿有孕,正好在她出殡这日查了出来,想来是她有灵,保佑着自己的孙子呢。 赶紧又拈了香亲自拜了拜观音,去大太太灵前烧纸告诉她这件事,喜得她连拐都没柱。 等王熙凤红着脸过来,贾母拉着她的手就道,“你这孩子也真糊涂,连换洗的日子都给忙忘了!”真是仗着年轻就这样肆意,“以后……” 只是这时候她又有些犯了难,要让凤姐好生养胎,这荣国府倒没个人管了。 王熙凤何等聪明,也就在贾母身边坐下,“老太太,我好着呢,不过刚才一下子走得急了,才不舒服的。”她又拿出信来给贾母看,“老太太,二太太来信了,说珠大爷跟珠大嫂就回来,到时候有她帮着我,还有姨妈跟您在,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也是她想的周全,贾母笑呵呵应着,“我看你也是个闲不下来的猴儿,真让你静躺在床上,怕是半日就把琏儿的头发都要揪光了。” “哈哈哈,老太太!”王熙凤捂嘴大笑起来,满屋子里的人都欢快起来。 王子炅回来跟薛蟠宝钗一说,“看着人家人丁兴旺的,我这心里真羡慕。”她摸了下薛蟠的头,“我的儿,你的年岁也不少了,早先我说要给你寻门亲事,你不怎么情愿。如今我问你,可愿意了吗?”她一辈子都柔顺惯了,对着孩子们就是慈爱。 宝钗听了这话,先俯在母亲的耳边对她笑着说了,“妈,哥哥心里有人了呢。” “是谁?”王子炅惊喜问道。 薛蟠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得嗡声嗡气压着嗓子说,“是我们甄先生家的女儿。” “原来是书香门弟家的小姐,可人家能愿意……”王子炅怕人家竹门清高,蟠儿没了父亲,虽说是皇商有些银子,但像是甄先生这样的人,又岂会是那等没见过金银的人物? 宝钗见哥哥胀红了脸,干脆就替他说道,“他早瞧中了,您没看这一年哥哥越发用功读书了嘛,人家可是打小会吟诗做对了,他就怕人家甄小姐看不上他呢。”她自是帮着哥哥的,“妈快去请凤姐姐问问,不然贾家已经允了人家辞馆,说是要回金陵呢。” 薛蟠一听就急了,“那我们也回金陵!” “说什么傻话!若是成了,甄家还回金陵干什么?”宝钗拿手指羞着哥哥。 贾敏带着林黛玉来的稍晚些,听见王熙凤有了好消息,道喜送礼不提。 “有这样的喜事儿真让人高兴。我就说早点来的,可玉儿偏说先把这个绣完了到时候能送给母亲,就一时晚了。”她从女儿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暖帽给贾母看。 贾母一听是黛玉做的,早欢喜得跟什么似的,立马换上一试,“真是个水晶心肝的玲珑人,连量都不用量,就替我做了这么合适的帽子不说,颜色绣花都是爱的。” 林黛玉微微笑着,“这也多亏老太太赏给我的晴雯好啊。” “我原是派她去给你做些针线活计的,怎么倒让你自己做上针线活计了?”贾母故作不悦道。 晴雯穿着一身深褐色打底石青绿比甲的浓重颜色,偏她生的美,仍是俏生生得,她走出来朝着贾母一福礼,“都是小的不对,谁让姑娘一片孝心,我是拦也拦不住呢。”她自己打了两下手心,“看你以后还敢偷懒不了。” 见她也会说笑,贾母笑着道,“好啦,你既然过来了,就跟你那些小姐妹们说话去吧。” “多谢老太太!” 知道是主人们自己想说说体己话,除了鸳鸯守在门口边上等着传唤,其它人都走了出去。 “母亲,您这段日子身体还好吧?我刚才上香烧纸的时候瞧见大哥跟琏儿的气色都不太好呢。”贾敏最怕的是母亲伤感,毕竟她年事已高。 贾母安抚道,“我没事,我好着呢。我看你大哥是真没了主心骨似的……唉……少年夫妻老来伴啊,谁先去,留下的那个都会伤心的。”见两人都滚下泪来,知道她们都是极敏感多愁的人,又赶紧道,“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就是我立时去了,死之前看着你们都这样和和美美的,我就是笑着走的。” 贾敏赶紧拿帕子拭干净泪道,“母亲,不许您说这样的话!” “我不哭了,我不要祖母有事。”林黛玉也赶紧保证着。 “林姑爷在兰台寺当大夫有几年了吧?之前我也问过你了,有没有想着……”贾母问着。 贾敏知道贾家是有这样本事的,她坦言道,“就在兰台寺挺好的,住在京城里虽然天气干燥些,但有二嫂子送的那些水啊膏的擦擦就行了。” “你……”她跟娘家住倒是无妨了,可林姑爷毕竟是男人。 “母亲您放心,我问过他了,他也是这样想的。本来他一心读书就是为了传承,林家本来就子息单薄,我们有了玉儿跟灿儿,他已是心满意足。再说兰台寺藏书之丰,他每日都可在职务之便时常翻阅,回来就领着玉儿跟灿儿们读书玩乐,都已经这个岁数了,也不想再去沾染什么事非。”贾敏平静道,她跟如海都不是非要争权夺力之人。上回出了那件事,跟林家本宗闹得不好,他不去,她也不想逼他。再说别看二哥此时上位风光,可听有时候如海回来说到反对攻击甚至污蔑二哥的折子哪日里都少不了。 登高必跌重啊! 不如安安稳稳守着一双儿女过一生一世! 晴雯早知道今日要过来见小姐妹,就把自己做的一些小香包手帕分给她们,“林姑娘对我可好了,这些都是她赏给我做的,你们自己挑,人人都有呢。” “那是林家好?还是我们贾家好啊?”珍珠由着其它人先选,自己笑问着。 “林家也好,贾家,贾家自然更好。”晴雯五岁的时候就被买进来,她机敏磊落,模样又乖巧,讨了贾母的喜欢放在身边调-教,习得了一手好针钱。 她这句有些怅然,大家不免都有些触动,想着贾府的种种好处,也确实是觉得,贾家最好。 珍珠却调皮小声道,“这也不怕,万一到时候林姑娘又嫁进咱们家了呢,到时候你不就又回来了?” “呸,这种没影没边的话你也敢说,到时候让嬷嬷们知道,看怎么罚你呢!”晴雯便去撕她的嘴,一伙人又玩笑了起来。 一会儿几人又坐到栏前说话。 “我哥哥知道我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恨不能自己也卖进贾府来呢,可惜咱们如今不轻易买人卖人了。”珍珠扭着带子道。 晴雯耸了下肩膀,“你哥哥跟你娘都照顾你,可惜我哥哥嫂子当初卖我就是为了银两,也不知道我如今来了林府,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们俩都是好运气的,不知道若是有撵出去的,如今都可后悔了呢。” “知道赖家吗?当初非要跟二太太犟脾气,还跟那个赵……想害二太太,结果连同宁国府的赖二一家都被赶了出府,如今过的比我们贾府的门子还不如呢!” “我听外头人说,咱们贾家的仆丁们,比一些官老爷的日子过的还好呢!” “可不是,我在林家,都没贾家吃的好呢。”晴雯是深有体会。 众人叽叽喳喳说着,好像小鸟儿们一般,快活得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贾政也再次把那些想跟着他办差的、想当他的门人的贴子全部都退回去,他如今可是不敢要。 “夫人你啊,就不能苛刻一点儿吗?你知道见不着你的人,都来找我了吗?我连出衙门的时刻都不能固定,不然就要被堵住在外头了。” 王桂枝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呀,不过就是有劳必得,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而且她还罚得很重很重呢,动不动就连坐,也就是在这时候,不然她早就被喷死了好吗? “按时发薪的不是你?” “五号发薪是大哥贾赦说的!”王桂枝甩锅。 “每隔三天都有肉菜不是你?” “……反正,反正不吃浪费啊!”她的茶楼开起来之后,很多剩余食材当然要利用起来了,不做为员工福利还要再出去购买不成吗? “要求教导大家还有他们的子女说官话学写字的不是你?” “……他们要是听不懂我说什么,怎么帮我办事!” “还帮助寡妇孤女重婚再嫁?” “这真不关我的事,他们自己看对眼的,律法又没说不许再嫁!” 王桂枝喊冤! 贾政摸了下她的头,没有再问,“你觉得没错就好。” 也许这就是,她当家做主之后会带给大家的最大影响吧。以后,说不定会跟他一样,渐渐由夫人引导着,做着改变这个世界的事。 那就让时间跟历史来证明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应该写个感言什么的,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后还是谢谢大家。 谢谢大家能一路支持着我写下来。 说真的,一开始就想写一个小短篇,却没想到居然写了这么长,真的很长了,是我目前写的最长的一篇。 肯定有很多错漏之处,但翻着我那个几乎快被写完的本子,心里的满足感真的,太好了。 接下来就是番外,时间线不太固定也没关系了,那天看到有人说我是不是加水了。其实我真没有,如果你们觉得有注水的感觉,那是我实力不够的原因,并不是我刻意想着多写些字数。 因为一码起来,就有好多想写的。比如尤二姐跟尤三姐,要不是我一再想着不能多写,说不定又让我写多了。 所以一直说完结,没能真正的完结,感觉对不起一些想快点看到结尾的亲。接下来会写一些番外,肯定会比较发散的,我会在每个番外前面注明,想看的亲再买,多谢支持。 第206章 李纨 “奶奶, 都预备好了。”素云见都准备齐全, 赶紧进屋来回李纨。 李纨便入下书册站起身来,“哥儿要是回来的早,先让他歇息会再做功课。” “是, 奶奶。”贾兰的奶娘忙应下, 送李纨领着素云碧月捧着好些东西出了门, 上马车去往荣庆堂。 “珠大奶奶来了。”珍珠笑着给李纨撩开猩猩红的毡帘。 贾母一听是李纨过来了, 鸳鸯送到嘴边的剥了皮的葡萄也不吃了, “快过来坐下说。昨个儿你太太的事儿, 还没说完呢。” 王熙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本捡着香松子吃,见状顿时故意大声叹息道, “都说子爱小, 孙爱长, 我以前不信, 如今可是真的信了。大奶奶一来, 我这个二奶奶, 就没人愿意看了。” 李纨进来就作势拧她的嘴, “好个凤丫头,我才回来两日且这样编派, 看来之前不知道说了多少小话, 看我不收拾你。” “老太太, 快救命啊!”王熙凤笑着央告着,“大奶奶, 看在你这小侄子的份上,饶了我这回吧!” 两人闹着玩笑,贾母才不管,她两个孙媳妇都中意。一个恭容礼典,大家闺秀,温良体贴会照顾人;一个潇洒万端,嬉笑怒骂,伶俐聪明会说话办事。再来她也知道这两人不过在逗她乐呢,哪里就真掐起来了。 “我才不管,你们俩今天都穿着俏丽,我瞧着你们都好,都跟鲜花似的漂亮美人,我就坐着看你们呐,谁更厉害些。” “哈哈哈!”王熙凤本是想说些话做做气氛,没成想李纨也配合,真与她玩了一会子,大家都嬉闹了一场,不等着说,就见有人竟端了一整套琉璃透光里装满了琥珀玉液般的东西进来,还有几笼还冒着热气的翠竹编的小笼屉。 贾母便问,“这是什么?” “这便是太太特意让我带回来孝敬您的,黄玉暖胃汤。”李纨一想着太太故意给这柠檬蜂蜜露改了这个名儿,就忍不住想要笑。 王熙凤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实在是华丽无比的,“是什么东西做的?” “特意单单收取岭南地区桂圆花的蜂蜜,过滤澄净之后在花树根下存着,来年等到玉桂果(就是柠檬,因这东西其实如今还未曾改良,至酸且苦,没人当水果吃,只是有些地方野生种着,当做药用。)成熟之后,取最饱满多汗的,用无根之水洗净,要其皮榨其汁去其络,最后用果木文火慢慢焙成金黄澄亮,与桂圆蜜蜂混合,再加入张大夫所开之秘药一味(其实是盐),就可封存起来,等到吃的时候,拿八成热的滚水化了喝最好。”李纨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拿那些酸苦果子来干什么,不过真像太太说的那样,她一回来有些方便不畅,早上吃了几天就好多了。想来老太太还有琏二奶奶一个老,一个怀着孕,吃着都怕是有点效用的。 这说的都让人有些馋嘴,贾母就看着鸳鸯举着那大肚水晶瓶似的琉璃壶,随着她的动作,壶中琥珀光似的黄玉汤顺着壶嘴注入静白透亮似的小碗里,好看煞。 贾母接过来尝了,酸酸甜甜,又有些回甘,“好,这个我还能吃得惯。” 王熙凤自然有平儿服侍着,李纨便介绍起笼里的点心来,“单喝这个容易饿,这是太太跟咱们府上的李古年师傅在两广见识了不同风味之后,又做出来的豆腐点心。” “咱家原就有豆腐皮的包子,我吃着不错。”王熙凤正觉得有些饿了,想起来就道。 李纨笑着道,“有,除了咱们原有的那种豆腐皮啊,太太跟大厨师们又弄了好几种豆腐皮呢。老太太,琏二奶奶,都趁着热腾,快来尝尝,品品,若是不好吃,我也好告诉太太,让她好改方子,才好出去卖呢。” “我说珠大奶奶,你是明明是在显摆,还要讨我口头上的便宜!”王熙凤搀着贾母一同在小圆桌坐下,先捡了一个让贾母,自己也迫不及待得选了一个颤巍巍白玉花般的小包子送进嘴里,她才刚刚一嚼,就觉得满口鲜香,那软软得是豆腐,却又不知道里面包的竟只是鲜汁儿一样的,再嚼嚼还没察觉,竟已经都咽了下去,让人赶紧想再吃一个。 贾母跟王熙凤一人吃了三个,还没过足瘾,竟已经没有了。 “这是什么?我都是头一回吃到!”贾母问着,眼睛又看向了其它四笼,不知道剩下的又是什么样的好滋味! “冻豆腐皮包得蟹籽小龙。”李纨一一又介绍了剩下几道,“这是改善过的豆腐皮包子,原包得是冬笋、猪肉等,现包得是鱼滑;这是紫菜豆腐包子,太太用海里生长得健康绿藻,加了数十道功夫加工烤制而成的,就是单拿来吃味道也很好。”说到这里,她就多说了几句,“这个张大夫说了,是海上缺蔬菜水果时候的最佳补剂品,而且它又轻薄好收纳,可是件好东西呢。” 她一壁说着,贾母跟王熙凤一壁连吃带吃,没一会儿五笼小点都吃尽了。 “唉哟,可劳累你站着说了半天,倒没给剩下!”贾母说了一句,“鸳鸯,给我们珠大奶奶五两银子,跟厨房的人说,是我单点了赔给她的。”又对着王熙凤道,“看看,所以我说这厨房还是得她来管着吧。” 王熙凤就是知道这是要分她的当家权,可心里已经是九成愿意。她如今怀着身孕,自然要先为孩子打算,再说原本厨房就轻易动不得,她碰不得,实是扎手,不如推出去,即满足了她跟爷,还有老太太的口舌之欲,又免了她一件烦心事。 李纨原也是为此而来的,王熙凤上来一央求,老太太再说两句,她就一应答应了下来。 回来的时候,太太就跟她说过了,荣国府里什么东西都不用她去争,想要什么只管问她要,没有什么是不给她的,也有一件事,是定要把厨房牢牢得抓在手里,是重中之重。 她故意连着两日送吃食过来,也是为了厨房管事权。眼下能够这样顺利得到手,李纨就是再超然,也有些喜上眉梢。 “你既然接管了厨房,我也有件事要为难下你。”贾母再喝起黄玉汤来,就觉得滋味更好了,“如今珠儿让皇上亲点了去御前行走,时常不在家,你是长嫂,就多照顾下你大伯子跟二叔还有你这又添了喜的二弟妹。他们身上有孝,不好大鹿大肉的,可就是单吃鸡蛋守在灵前……这天儿渐渐也冷起来,我知道你们太太最擅长调鼎,你就多上点心,弄些素食也可口滋补得给他们吃。” “我知道了,老太太您放心。”李纨也应下来,回到屋里就先把太太给她的菜谱再看了一遍。 素云替她换上家里的衣裳,碧月给李纨捶着脚。 “奶奶,皆事都妥当了,就是……”想到那个尴尬人,素月也觉得不太好启齿。 李纨先把明日除了老太太的菜单都拟定了,她跟爷守百日倒是过了,其它人的守孝期还没到呢。再把送进来的书信帮着贾珠分别陈列好了,才问道,“刚才你想说什么事来着?” 她虽是清雅淡静的性子,可跟了王桂枝久了,也早不是以前那个单是喂了女戒女规,只知道从父从夫从子的刻板礼典淑女。眼风扫过来,竟也有一番凌利。 “回奶奶的话,就是老爷之前,不是有两个姨娘嘛。” 一提到姨娘,李纨眉头就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贾珠身边那几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丫头,而是太太生圆圆那时候昏迷早产,都与其中一个赵姨娘有干系。虽说老爷怕真传出去更不知道会被闹成什么样,只是冷着从来不理会那赵姨娘,到底让她一想起来就心生不快。 如今那几个丫头,都只有着以往的一些情份,有两个看明白了,自己问了贾珠愿意配给他人,还有三个想继续跟她争一争的,李纨也早没放在心上了。她以前是蠢,太太那样待她,又细心教她,是她自己没把握住机会,闹得太太把大爷都叫去说话,还惊动了老太太,虽说冰露是被撵出去了,可她还是跟贾珠互相怄了好一阵子的气。如今想想,她实在是太不懂得男人的心了!真是白辜负了太太那样引导她! 不过也像太太说的那样,过去了就不用再去想了,日子都是慢慢过出来的,一时的低落算不得什么! 再看看她如今,哪里还会再把丫头放在心上?她要争,也是争自己男人的心,跟别的女人使劲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就看看太太,老爷在外头应酬办公,哪里就真没有妙龄少女美人投怀送抱了?怎么就能让太太反倒是送给家里其它人呢,还不是太太在老爷心里,早已经不止是美色这一样。 只要她在贾珠的心里越重,自然别人就会越少。他一从两广回来,就被皇上叫去问号,封了个羽林卫可以在御前行走,随传随到。这才刚开始,之后他只怕更会当差办事,更有得忙,陪她跟兰哥儿的时候都短了,哪里再还有闲功夫去理会旁人?也许也会有个什么人特别让贾珠喜欢的,那也得真等到有那样的人出现了,她再着急也不迟,如今她只需要一心一意好好跟他相处,照顾兰哥儿,替太太管好厨房跟家里这大小事务,也实在是没功夫理她们了。 “是周姨娘?还是赵姨娘啊。” 素云都不敢看大奶奶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也直发虚。 “是赵姨娘……” “哼,她有什么不足的?是四时份例跟一日三餐没给她吗?”李纨要不是想着到底是跟过了老爷的人,她早把赵姨娘给发卖出去,还好吃好喝得供着她!这时候还敢做什么夭子!要是真有什么,看她不收拾她! “那可不敢,大奶奶您也是知道的,大家如今谁敢轻易改动太太定下的规则。”素云可不敢随便说话的,她要是让大奶奶误会,把那些好好办差的人给害了,到时候人家差事没了,她也讨不着半点好,府里说谎可是大忌讳! 李纨弹了弹染得澄黄的指甲壳,太太除了爱吃,也喜欢跟她们在打扮行头上下功夫,这凤仙花还有专人分了颜色来种的呢,“那是怎么回事?” “她,她想让家里人赎她出去……”素云脸都胀红起来,她还没配人呢,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 “……”李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姨娘能让人赎身出去吗?她冷笑着道,“她想什么呢?她家里人愿意了?” 素云摇头道,“她的哥哥嫂嫂都劝她,可她不干,说自己……说自己何必在空屋子里干等着,反正老爷也不要她了,她宁愿出去再嫁……”她听了也是瞠目结舌的,没想到赵姨娘居然这样的大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会涉及红楼梦中人各花及花签,我参考了知乎上一个问题其中明月中宫答主及《红楼梦群芳图谱》,柳如婳的红楼梦主要人物花签表。 这是我本子上记得第六个番外,也不知道是哪位亲点的了,因为不知道怎么细写她,所以干脆混在李纨这里写了,希望这位亲别介意。 第207章 麝月 赵姨娘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在荣国府里犹如困兽一般, 见着好容易有个能说上话的主子回来了,也顾不得其它,想着就算是拼着被打一顿关起来, 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闹上这么一场! 打从之前出了那样的事, 不说家里的哥哥嫂嫂时常埋怨她, 怪她莽撞办事没跟他们商量, 让人家趁了空子被牵连了, 硬生生给太太惹祸, 更是跟老爷弄离了心。说得她是一句也不敢再申辩, 她自己慢慢回过味来,也后悔的不得了。毕竟, 出了那样的事儿……幸好太太没事儿, 要是太太真出了什么事, 赵姨娘心中也是后怕, 她可真是, 立时就要被打死! 可如今过的这日子也真是难熬, 主要是气难受, 丫鬟都敢给暗暗地给她脸子瞧!虽说碍于太太的规矩,无人克扣她的饭食衣着份例, 却也没人愿意跟她聊天说话, 一应都是淡淡的, 不叫绝不出声!她一个人吃着再美味的东西也觉不出味来了! 她真想同人解释,说起来她是真冤枉啊!她可真没想着要害太太!她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呢?可赖大一家都被送了菜市口, 无人理会她,她真是百口莫辩。本想安分守己的熬着,等着老爷,总会什么时候想起她来,她小心奉承,曲意陪小心,到那个时候再好好解释解释,慢慢过上个三五年光景,总能把这事给过过去了! 没曾想,老爷这官是越做越大,走得也越来越远,想不起她来,再跟她没半点关系了! 这一年又一年,她又不像周姨娘那样,针线活计都做出花来,几个小主子都有她送去的小玩意儿,让太太时时记着,又会讨巧卖乖,早跟一帮子丫鬟婆子们都处得极好。帮管着大家的针线活计,她又是那样的人,忙的天天做活儿也不觉得辛苦劳累。偶然她去周姨娘那里逛逛,不当班的好些丫头都乐意在她那里说话玩乐,她自己除了月例银子之外,太太向来在这方面是大方的,各项收入都给了她,每日里过的是开开心心的,让她也开始眼热的紧。 她想改,可这一日又一日,老爷不在,太太也不在,她就是想洗心革面,立规矩陪小心,都没处立去。 从荣禧堂的东小院那边搬到了大老爷的黑油独院里面,只怕老爷连她屋子在哪处都不知道!老爷去山西,好容易三年了回来,她跟着大家伙苦苦守着请安跪迎,也就见了太太一面,连老爷的袍角都没能摸着。太太那里又是真的忙,周姨娘还算是有些体面的,那时候都挤不进去见上太太一面。之后太太抱了病才有些消停下来,大姑娘入宫参选,被皇后娘娘赐了门谁都想不到的好婚事,都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太太更加忙得难已分身。 可就是这样的时候,老爷也忙,哪里想得起她们来? 赵姨娘曾经想过送些金银让他们帮自己传传话,或者让自己再出去见上老爷一面,却是没一个人敢收的,就连照顾她的两个丫头都拿冷冰冰眼神瞧她,活像她干了什么杀了贼王逆了反叛的恶事一样。她还没有什么主意,老爷跟太太又起身走了,这回去的更远,岭南两广! 她本来心想着,是太太管得老爷太严了,去哪儿都要跟着,也怨不得老爷之前不喜欢她。可一等到后来太太病重的消息传来,老爷居然一心一意瞒着大家,她心里隐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了。老爷那个人,其实也有些天真气性,他心里认为好了的,任你世人都觉得不好,他虽不与人争辩,却会默默得坚持着自己心里想的。太太这一病,他居然着急着要瞒住天下人都不让知道,岂不是入了骨子里吗?(大误!) 之后她再想老爷就淡了,老爷他是男人,本来心里有她们这些丫头姨娘的地儿就小,如今只怕是早就忘了。 可她望着铜镜里仍然娇美的自己,却只能寂寞得数着月例过日子,她不甘心! 既然老爷不要她了,那她就再找个男人,有了这些钱傍身,养活几个儿女都行,她也要跟太太一样,身边有着儿女们孝敬。 李纨却根本没想过赵姨娘会有这种自己的追求,她理所当然得嗤之以鼻,“太太对她不屑一顾,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素云没答话,也不知道怎么接,太太对赵姨娘都够好的了,她干下了那样的事,没打没骂过不说,所有份例都跟周姨娘是一样的,她还不知足! “……唉,取笔墨来。”李纨虽瞧赵姨娘不起,可到底是服侍过老爷的人,她做儿媳妇不好擅自做主。赵姨娘想再嫁,还是回明了老爷太太才是。 信送出去两日,李纨照看着贾母吃罢了中饭,仍捡一些太太从张大夫及其它人汇总而来的家常故事说给老太太听。 不说贾母听迷了,就连王熙凤也时常听得目不转睛。 “……陈娘子果敢决断,领着全村人在契约借贷书上按下了手印,一口气从太太的桂枝商号贷下五百两银子,跟着就置办了轮车、牛马还有刚刚才研制出来的三轮车。” 王熙凤只为这陈娘子是知己,只是她到底比陈娘子的命要好得多了,“那还上了吗?” “大家全心全意,众志诚诚,诚恳用工,如何还不上呢,等我回来之前,已经还了两期本息了。” 李纨把王桂枝在暴风雨夜中如何遇到冤苦的陈家村人陈娘子,并如何为他们主持公道等事一一说来。 贾母如今想来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了,若是能保得住,又是一个多么可爱聪明的小孙儿,但这种事,也是求不来的。而王熙凤却关心借出去的钱既然能加息收回来,那岂不是跟利钱银子差不多?她在这方面素来有心,等贾母歇中觉,就拉住李纨细问起来。 “我的大奶奶,你好生跟我说说,那个本息是怎么回事?”王熙凤是不缺钱,她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之后,月钱也提了上去,加上贾琏得中秀才,吃喝嚼用都不用他们俩口子出钱,打她进门之后,那银箱子换成银票子都弄了好几回,只是白放着也是放着。谁还不想着钱能更多些呢?她那陪嫁的丫头都曾说过让她不如把这些银子放出去收利钱。只是她到底读了些书的,知道这些并不光彩,她要是缺银子使倒还罢了,她又不缺,何苦去干那些放贷的事。 李纨恍然记起太太就嘱付过她,桂枝商号这钱是贷出去,但是贷给的都是他们考核过,知道他们能赚钱回来的商户或者工坊,根本不是贷给某个人,都拥有八成以上的还款能力的,而且他们这放贷的利息比较低,根本不是那种七借十二归,而是一百两银子每月只收一两银子,按照太太的话来说,就是百分之一,而且不是利滚利,息复息,而是定下还款日期跟还款金额,分六月、十月、十六月等来归还。 “我知道你的脑子动的快,定然是心动了,想自己也放钱出去是不是?”李纨拉住王熙凤的手劝着,“风渐渐硬起来了,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到你屋里说去吧。” 王熙凤知她照顾自己有了身孕,笑着携了她的手往自己那院子去。 两人说话着正上了绕过倒厅去正房台阶,却又听见屋里有人在吵闹得厉害。 李纨便住了脚,王熙凤顿时就撂了笑脸,按住要传唤的平儿、安儿,不许她们通传,冷笑着,“不许嚷,我倒要听听,我一不在家,她们倒要翻了天了!” 屋里十来个大小丫环早撕成了一团,凝安打头,四个王熙凤陪嫁来的丫头年龄虽大些,却不比小丫头的机灵有力。 福儿急得跳脚,“你们闹什么呢,一会儿等奶奶回来,看你们可怎么办!” “呸,奶奶回来了,一准先撕了你的皮,她们敢这样对我,肯定是你撺掇着……唉哟,谁掐我!”凝安早想跟福宁平安这四个丫头干上一场了,可惜这四个倒真跟亲姐妹似的,有时候她故意挑刺,人家就是生气也有个伴儿给按住,总没能在奶奶跟前闹起来。这回倒好,不过是暗地里苛扣了小丫头们的二三个月的例钱,真敢跟她吵嚷起来了!要不是她们四个哪个说出去,谁知道二奶奶的屋里的小丫头竟比其它房里的丫头要多一百钱呢! 这劝得打着拉架得痛呼的,比戏还热闹,李纨见王熙凤脸都气红了,便又拉了她出来,“走,去我那里坐坐吧。上回你说巧姐儿喜欢娃娃,我们的周姨娘就特别会做,让她来给你专门做个好的。” 王熙凤还有些忿忿,“嫂子,您且等我把她们收拾了!” “那又何必呢?她们不懂事犯了规则,自然有人去责罚她们。你挺着个肚子,万一不小心碰撞了可怎么好?”李纨拉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才刚刚坐下,王熙凤就闻见一股子青涩得酸甜之气,闻得她不由得咽了口水,让她的气都忘了大半,“这是什么味儿?竟这样的好闻?” “你也喜欢这个味儿?”李纨笑着道,“这是用玉桂果皮制成的,太太夏日也不爱熏香,偶然做了一些觉得还好,就给了我们一些,挂在屋里车上让它慢慢散着一点子香气。你喜欢一会儿我分你一些。” 打她怀了孕,好些香料她是碰不得,王熙凤见李纨愿意给,就知道这是孕妇用着也无碍的,也就笑纳了。 马车行到黑油大门前,当班的四个门子亲自牵了马车进去登录,王熙凤就见李纨在车上按了一个什么钮,还有些奇怪,就看见车板下面自然伸出一臂多长,宽阔大方的几层木板,有个媳妇子在旁边再一曲拉,就自然成了一道梯子。她从上面踏着下去,只觉得又稳又安全。这时才想着,这马车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怎么颠。 李纨随口吩咐着,“准备些清口的茶水点心,看周姨娘在做什么,若是不忙就请她过来一趟。噢,记得让周姨娘把那些画着各色娃娃的册子跟料子本子都捧来。” “知道了。” 王熙凤由着李纨牵着手,穿过植满花树的小倒厅,她有些讶然道,“怎么还有好些花开着呢?” “你应该说,怎么觉着进了我们这院子里,就暖和了许多呢?”李纨捂着嘴笑,他们在两广这段时间,太太又请东府的珍大爷让位山子野老先生出了个地下供暖改造图,还是让大姑娘特意央求了仪郡王爷批得铜料,做成了铜管用来灌水,移动山石花树却都是次的,这可是好容易才成的呢。 可也真是好用,再不像之前火炕似的,偶尔热时而又冷,还干干得让人夜里总是想喝水。 进了屋里,王熙凤不用李纨说就把自己的披风脱了,就是这样还有些热,李纨就拉着她去换了一身自己的衣裳,“这是之前他们赶制给我给大太太守孝的,我回来的晚了,这套还没上过身,你就先穿穿吧。” 王熙凤一瞧见那深蓝套浅蓝的镶花色就喜欢,“那我就受用了。” “穿着吧!”她倒是真合适,真是个绝品美人。李纨想着她过完百日回家里瞧瞧,穿了一套类似的,李绮李纹也爱得跟什么似的,可惜母亲倒觉得到底是孝衣服不太好,就没有给她们。 两人吃着茶说话,平儿也问明白了过来回王熙凤。 王熙凤直接让她说,“嫂子跟前儿怕什么,快说!” “咱们荣国府的月例规矩,跟老太太的大丫头一两银子,跟太太们的一吊钱,跟奶奶们的九百,二等丫头都是八百,小丫头头三月没有,后来每月五百。” 这李纨跟王熙凤都清楚。 平儿就续说道,“二奶奶您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是福儿跟宁儿,她们今年满了十八岁,也是到了聘人的时候。”她脸上只有一抹淡红,这事儿如今在荣国府已经不出奇了,“其实只要不是嫁出去,就可以依旧跟在二奶奶您身边当差,再加上福儿跟宁儿的亲事还没谈妥,也未曾上报咱府上的管事妈妈们,所以二奶奶您可能不知道这事儿。” 王熙凤点了下头,福宁平安她使着都顺手,机灵会办事,又没想着掺夹在她跟琏二爷中间,她们到了年龄配人应该,定了回明了她,她自然也会给些嫁妆,让她们体面风光得嫁出去。这才是跟了她的人呢。 李纨嗑着玫瑰瓜子没出言语,只是想着素云碧月的亲事也要让她们寻摸起来了,她也跟太太一样,身边的人使熟悉了顺手,只要她们愿意,嫁了人也可以在她身边办差。 “凝安她们知道了,也许就是想争这个大丫头的位置,跟福儿宁儿就有些不对付。”平儿顿了下,偷偷抬眼看奶奶生没生气,尽量让自己平缓公正道,“她哪里知道谁当大丫头都是奶奶说了算,也许是想着要些银子去打点,就偷偷昧下了几个刚调拔给您小丫头的月例钱。” 王熙凤让她继续说,“刚来的小丫头能有这样大的胆儿?没告诉你们就跟她掐起来了,我可不信。” “其中有两个小丫头,是老太太想着奶奶您又怀了孕,从自己的丫头里拔过来的。”平儿解释着,“她们本来拿得是二等的,调过来就是少些银钱也就罢了,可一文都就没有,就……” 倒是两个有脾气的小丫头,王熙凤却没生气,她没动凝安,是怕寒了她陪嫁过来的人心,这下她自己挑出事来,再收拾也就名正言顺了。 “这是哪两个?” “叫小红、麝月。” 听了这名字,李纨就笑,“怎么这两个名字碰到了一块儿?”她拿眼睐了一下王熙凤,“我的二奶奶,怪不得你屋里热闹呢。”金星与婺女争华,麝月共嫦娥竟爽。这怕不是她这弟妹的手笔,不过她好似就没给手底下的丫头改过名字,想来是在方面也是不在意的。 王熙凤也笑,“麝月倒还罢了,小红也过于粗俗了些。” 平儿就道,“她是府中管理田房事务林之孝的女儿,原叫红玉,因犯了家里两个小主子的小名儿,大家也就叫她小红,红儿。” “如今怎么开发的?”王熙凤也捡了枚果子吃着。 “您跟大奶奶才走,管事的就赶了过来,让她们都先在青石板上磕着呢。”平儿道,“二管事让我来回明了奶奶,按家里的规则,月钱先免三个月的,挑事的要打手心二十下。问您可还要用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主角并不是麝月…… 续下荣国府如今的女人们生活状态~ 第208章 小红 李纨便道, “那你就先回去处理这些事吧, 明日我再去找你说话。”王熙凤大大方方得没瞒她,她也说得直接。当初她陪嫁的两个丫头早嫁出去了,毕竟比不得贾珠身边的丫头打小陪在身边, 长的也不如她们精致乖巧。 “那便这样。”王熙凤正要走, 不免又回头问李纨, “我的大奶奶, 太太这里, 可有这样的事儿?” 她才一问, 素云碧月都笑了, 李纨也捂着嘴笑得直后仰。 “笑什么?难道这边竟不会这样的事不曾?”王熙凤便又坐了下来,她倒想知道知道, 难道这边竟没有这些针头线脑的事了不曾? 素云看了一眼平儿, 见她都有些臊了, 就道, “二奶奶您不知道, 我们这边是都想着怎么把自己的事能怎么从好干到最好, 谁要是一时出了一丝半厘的差错, 自己心里都不好过了,怎么会……”谁还差那几百一千钱? 要知道, 只有评分全优的贾府奴仆们才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与优秀的成绩购买福袋的, 每年府里都是添得人多, 减的人少,而福袋的数量却是固定的, 偶尔太太有什么事高兴才会额外加,今年太太去了两广,肯定有不少新奇的东西送回来打包的,而大太太过世,府里到底有着一层孝,福袋数量肯定是不会加了,那就是别人买一个少就一个的!眼看着没两个月就要到年终了,都怕自己临场失脚,各个都加个小心呢。 王熙凤却有些不大相信,说实话,就是今日有些风波,她也觉得贾府的规矩家法够严格的了,难道李纨这里,时常都有主子不在,没人看着,还能比她管着还好? “素云,你只管去问回事处把这个月谁犯了错的错漏单子给二奶奶看就是了。”李纨想着太太说过,她这个内侄女一向聪明机敏,打小跟男孩子一般养大,比一些男儿家还强些呢,让她回来了就好好跟她相处,是个臂力玩伴,让她也要担当起长嫂的职责,看着她要是哪里聪明得过了头的时候,早早就提醒着,大家都是一家子骨肉,一荣俱荣,别站干岸上幸灾乐祸的。 看着那上面连谁打破了一个茶碟盘子,是怎么打破的,价值如何,碎片如何处理,管她的是谁,都一一清楚在目,就连哪个厢房床底下没打扫干净都有记录。还有一个领东西的本子,真是一针一线都记录在档。 “我知道你也是心里透亮的。这哪个人管哪样的事儿,她们又是哪个管家娘子领着的,这些人事档案都得清清楚楚的。没事大家相安无事,有事的话,哪里出了差错纰漏,保证都一五一十得查得明白。尤其是管事的娘子定然是要掉评绩点的,她们平日里管着人,自己少干事却领着比小丫头们多一些的月例银子,就是要负起责任的。不论是谁,这天上都没有凭空往下掉钱的事。想要赚钱,就好好工作办事。想偷懒耍滑,那我们可不要。”李纨想着这话要是一说可就长了,他们那赏罚条例条陈可不少呢。 “我的个乖乖。”王熙凤本以为自己万事都办得周全完美,就连老太太及亲戚们都夸奖,可没想到姑母早走在她前头去了,再想想要不是姑母在荣国府留下那样的好基础,她又哪里能这样顺利的?原来心气极高的她,也收起了心底那一丝狂傲。 李纨送了她出去,“你屋里那丫头早料理了吧,不然若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法外开恩了,反倒是坏了你们那边的体统。”她多补了一句,“这样你日后才不好管家呢,咱们做这当家奶奶的,最忌讳得就是处事不公。” “我知道了。”王熙凤听了,又见李纨让她的马车送她回去,还拿了好些东西给她。又想着家里的嫂子若能有珠大嫂子一半,说不定她哥哥也不会那样了,好在打从思过堂过来,哥哥似乎真的老实了很多。 凡是参与吵嚷撕打的所有大小丫头全跪在正院里的青石板上,双手向上举着,各个都双手直发颤,却不敢放下来。 “奶奶回来了。” 有了这一声,大家的喘息声又重了一些。 看着眼前这一出,王熙凤美目描过,却想着还好二爷不在,不然这等香汗淋漓的大小俊俏美人图,让他瞧见了,难免不会有些歪心思呢。呸,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他还有着二年多的孝呢! 回到屋里在炕上坐下,平儿安儿赶紧拿手炉给她捧着,王熙凤想着在李纨那里穿着小衣都不怕,心底也有些羡慕起来。 “先把那小红、麝月带进来给我瞧瞧。” 这两个是老太太给她的,不问一声就开发了,倒显得她张狂了些。 凝安举着双手,一有想放下的念头,就被管家娘子拿竹条抽在胳膊上,只得看着那两个敢跟她拌嘴争架的小丫头比她先进了屋子。 “给奶奶请安。” 小红跟麝月规矩都是好的,王熙凤一瞧她们俩的模样,也不讨厌,便道,“你们俩既然是老太太派了过来的,怎么好生事呢?” 一听奶奶问,小红跟麝月对视了一眼,小红便站前一步先说道,“回奶奶的话,我跟麝月姐姐虽是老太太派来的,可如今也是奶奶的小丫头,除了我们,还有四个新拨来的小丫头预备着好照顾奶奶您的。每日里办事做活,不敢出错,姐姐们吩咐下来的事,我们也是都是照足了办的。” 她快嘴快舌得,王熙凤就笑了,“那你们怎么吵起来了呢?” “这事儿也是我们不对,不应该跟姐姐争嚷,是我们办错了事。”麝月主动认错着,“奶奶要打要罚,我们都甘心。可凝安姐姐实在是办差了事,她既然由奶奶指派管着我们这些小丫头,是有着管教我们的资格,却没有把我们的月例钱都吞没了的缘故!她不过是想仗着奶奶的势多捞些钱,可却深深坏了奶奶您的名声。” 小红点着头,老太太那里有了鸳鸯,珍珠,她们是极能干贴心周全的,后来老太太把晴雯给了林姑娘,见二奶奶有了身孕,怕她不够人照顾使唤,想派两个人过来,她是自己争取的。反正在老太太跟前怕是出不了头的,她自认比不过鸳鸯姐姐。 两个人话清楚,道理也明白,王熙凤也恶了凝安这样为人处事,“你们先出去吧。” 平儿就问王熙凤,“奶奶,叫凝安……” “不用了。”王熙凤摇头道,“把她们四个都送到我父亲那里去,让她们帮我看屋子。” “那其它小丫头?” “让管事的狠狠罚,记下这笔,我好看看她们以后长没长记性。”王熙凤拔了下炉灰随意道。 这便是还要用了,平儿应下,出去吩咐不提。 一时又喜气洋洋得进来,交给王熙凤一封信,“奶奶,这是二爷打发兴儿送来的,他就在外边,等着奶奶您给回信呢。” 王熙凤也不由嘴角上扬,他这人没回到,信倒是先到了,一边赶紧拆开信来看,“知道了,让他吃着东西等着。” 凝安没想到奶奶居然见了小红跟麝月之后,根本连见都不见她,就让人把她们这陪嫁的四个都送上了马车。 “这些都是你们的东西,仔细收好了,可别又说我们拿了你们的。”小红同麝月把收拾好的东西给她们扔上车,蠢死了,在贾府还眼皮子浅成这样,小丫头们的月例银子全给她们才是多少?能淘上一个好福袋的话,年例都不止呢! 麝月之前没想着小红居然也有这样的胆气,不由拉着她的手问,“以前只当你跟你的老子娘一样,竟没想到你的口舌竟如此厉害?” “那也没有姐姐厉害啊,一句一句说得她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回呢!” 平儿见她们俩还说笑,不由一人在额上点了一记,“今年别说福袋,连月例都没有了,还笑呢。” “跟着姐姐,有奶奶呢,以后还愁没有吗?”小红跟麝月嘻嘻讨好着平儿,毕竟大家也能看得出来,奶奶明显更偏爱她一些。 小红问着平儿,“平儿姐姐,福儿姐姐跟宁儿姐姐真要许人了吗?” “嗯,这是真的,只是她们都不想嫁出去,所以正忙着找人挑人呢。”平儿道,如今贾府的丫头们都这样,一到了十八岁,就可以考虑自己的终身了。有见可以不为奴为仆嫁出去的,也有极愿意在贾府里呆上一辈子的。 “那平儿姐姐,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是我妈告诉我的,要不您听听?”小红想到了这事,她跟晴雯处的也不错,也就提了这么一出。 平儿便顿了下脚步,“是谁?”丫头们挑人,贾府的男丁们也要选人的,大家都是贾府办差的,谁能真心全服了谁呢?好在福儿宁儿长得不差,也有几位人选,大人亲戚们先谈着呢。 麝月一听就反应了过来,“我道是谁,原来是他。”她也是知道的这个人的,可她却觉得这样的人不好。 “平儿姐姐,这个人不好,他娶过一个老婆,结果把晴雯给卖进来,自己卷了钱跑了,他觉得丢脸就在外头打短工,好容易才攒下了点钱来瞧晴雯。谁料晴雯让老太太给了林姑娘,老太太知道了,见让他们兄妹分离,一时心软,看他还有一分厨下手艺,就松口买了下来。” 小红却有些不同意见,“他们家里就剩下他跟晴雯两个,不娶妻传宗接代如何能行呢?再说能想尽办法把晴雯卖到我们府上,他怕是也用了心的。他还能想着点晴雯,想来坏不到哪里去,再说了,进了我们贾家的厨房,还怕他没本事?” “就怕他是烂泥扶不上墙!”麝月可看不起这样的人。 “好男儿应壮在四方,他若是一时穷了,也只是一时,岂能因人一时穷就看低了他呢?我听我妈说,他在厨房里为了学刀工,自愿给前头比他年龄还小的师兄们洗衣服打水洗脚,就是为了可以用他们练习过的材料再练习一遍。”小红赶紧道。 平儿忙分开两个,她们都是能说会道的,再说一会子把人都引来了,“好了好了,我告诉福儿就是,她愿意不愿意,是她的事,你们吵嚷什么?”又道,“唉,怪不得最近我们早上连吃了几天有馅的包子啊,饺子呢。” 两人一听就笑起来,很快就又手牵手和气起来。 平儿寻了个空儿把晴雯的哥哥这人跟福儿宁儿一说,宁儿倒有些意动,她家里亲戚多,不怕他单薄,这样的人在贾府没根基,正好任她拿捏。福儿却嫌弃他无父无母,到时候若是生孩子,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那岂不是要让她没了差事?那可是不成的。 三个就碰头说了几句,就听见传话的在叫,“二太太派了人来。” 平儿赶紧进了屋子回王熙凤,王熙凤怕是有什么正事,就匆匆收笔,“把信交给兴儿吧,让他小心照顾着爷,千万别让他过于劳累了。” “是,奶奶。” “把那人叫进来吧。” 姑母这是有什么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又做了一回标题党。 第209章 开彩 虽已过了寒衣节, 但在广州港, 仍比京城的春季仍要温暖,墨天脚下一双方头朱漆屐,被他踩得啪啪作响。 “宝玉, 宝玉!你今日怎么不过来找我, 上回你要那个有刻度的管子, 我好容易才托了牛爷爷给你做出来了, 你也不来看看能不能用?”他还人未至, 声音已经传至屋中人耳内, “我们出去玩儿吧!” 美玉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的笑, 见墨天已经推了竹门进来,便道, “他才不会跟你去呢!” 墨天把手上拿的一截削干净皮的甘蔗递给她, “为什么?”他有些奇怪得问着。美玉接过来小小得啃了一口, 发现他给的应该是中间极软最甜的部分, 得意道, “他的功课没做完呢。”墨天一瞧宝玉果然正在奋笔疾书, 也没去打扰他, 只跃到窗台上坐着,把一根交给宝玉身边的李贵拿着, 自己也啃起了香甜的甘蔗。 “太太什么时候要求你们这么用功了?不是向来没规定咱们吗?一定要今日做完吗?我们先去玩儿吧, 不然听祁老头说, 怕又要有场雨呢。”他也感觉得到空气是比之前要湿润得多。 “嘻嘻,母亲是没说必须要学成什么样, 可今日不是以前,谁让他之前欠了那么多的功课?你怕是不知道吧,母亲生了个念头,要做学业评比,只有前十名才可以跟她一起去可以出海渡洋的大船上游玩呢。哥哥怕死被人挤下去了。” “哈哈。那你怎么不着急?我看你的成绩也比宝玉好不到哪里去!”墨天摇头叹道,心里也有些警醒起来,回去也要补足了功课才行。美玉到底是女孩子,没像墨天一样把甘蔗渣吐到窗外花坛里,由侍书捧个手帕接了才开口道,“可惜我们女孩子就只有15个呀,我要再是连前十名都没有,那也太丢我母亲的脸了!”美玉可不会那样,她虽然不是非常爱学习这些经纬算数,还有一些律法等功课,但她可也不敢放纵自己,要真是落到最后一名去,她自己都要没脸见人了。虽然她还要分出一些时间来跟墨天同时进行学习增加体能跟武术并弯弓射箭,但这并不是,她就可以找给自己就不学习的借口。再说,她也挺喜欢下棋博弈的,而要下一盘好棋,没有谋略怎么能行呢? 宝玉好容易才压住自己想跟好兄弟、妹妹玩的念头,努力让自己回到书本之上,将先生今日讲的反复默记,又默写出来了一遍才轻轻吐了口气,放下笔。他揉着手腕子,便有奶娘李嬷嬷领着人端了水给他净手,他才接过李贵捧来的甘蔗大嚼了一口。 “还好平日里大家还劝着我些,总算没缺下太多功课。”宝玉可不想到时候别人能跟在母亲身边,反倒是他这个亲儿子只能落在家里,就算是他仍然也上船去,那成绩不好,如何能说得过去呢? 幼学,童学都是母亲办的,她的儿女们不说出类拔萃,样样拔尖,却也不能连前十都排不上啊。母亲虽从没说过定要让他们争这头名,要比别人都强,可别人能办到的事,他如何就办不到呢?他要是光为了玩不好好学,到时候别人会怎么看母亲呢? 美玉嚼了大半根,牙都有些软了,便不太想继续吃了,墨天本想接过来,却见她身边的丫头侍书接了收了起来,便看向宝玉道,“听你们这意思,夫人这回玩的可真了?” “嗯。母亲跟我们说了,因这是头一回咱们自己从画图修筑一步步建造而成的大船,就要有一些能配得上它的头批上船者来帮它开彩才是。”美玉偏过头在侍书递到她身前的口钟里把漱口的薄荷水给吐了,她最近有颗牙掉了,母亲想让她跟哥哥的牙生的漂亮,交待身边的人在他们吃了东西的时候必须要漱口才行。 墨天笑道,“那我们也算是光荣了。” “可不是嘛!幼学里选十年,童学里男女各二十,除了所有修船的工匠们之外,还有通达物流、百坊集、珍宝坊、真味馆博味楼……”宝玉兴冲冲道,“各处的精工干将们,连同贾家两处家学里的各头十名,算上日子,不但是那华语号的第一次入海,我们这些人怕还要在船上吃一餐团年饭呢。” “这要是不能参加,那就太遗憾了!”墨天握紧了拳头,这样的盛会,他岂能甘心落选在外?一想到这里,他也呆不下去了,“那我先回去了,这周的讲义我还没背呢。” 宝玉也怕他这位好玩伴不能去,赶紧让茗烟把他跟夫子要的释注讲义给墨天送去,“让他先看,我方才已经记下了大半了。” “知道了,二爷!”茗烟捧了书就麻溜追了上去,“墨少爷,墨少爷,等等我!” 李嬷嬷见二爷跟三姑娘又坐下来看起来了书,便只让把竹门又闭上免得风吹进来,见头顶上像是有些乌云似的,就叫儿子李贵去取了两位小主子的木屐跟雨披伞帽来预备着。 侍书见宝玉也剩下了一截甘蔗,就拿来给李嬷嬷,“嬷嬷,您吃吧,最近难得吃上一回。”这东西可以做成糖,像这样粗壮鲜灵的也少呢。再说太太见小主子们在换牙了,把这东西都免了。虽说能出去见着也有人卖,却也怕主子瞧见眼馋想尝,她们这些服侍人,自然也就吃不着了。 “好,姑娘客气了。”李嬷嬷虽说是宝玉的奶娘,却半点不敢有以奶母自恃为高。太太打从二爷出生,除她病了,一日都没离过她的身边,怕养歪了二爷的性子,贾家这样的贵族人家,硬生生一个丫环小丫头都不给放,看得跟眼珠子一般。三姑娘的奶娘没看住,有两回纵了三姑娘的丫环随意打烂东西,就被太太换到外头去了,她如今跟儿子都在二爷身边,又体面又风光,哪敢不小心呢。 而此时的王桂枝正双手翻飞得打着毛线,别的她是真不能了,什么穿针绣花,两辈子加起来她怕是都不成了,可勾针打毛线,做个围巾手套就是个拼接的毛衣,还是能行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虽说她病好了,这见的人反而越发少了些,以往总是递贴子亲自来见她的管事们还有像是从山西来乔岩雪似的商人们也不来了,难道到了某种经济生活发展的瓶颈期?不过看着彩云彩霞们按时收到了各项汇报,又觉得不像。 倒是贾政比以往是更加忙碌了起来,又不知道是哪个官员在他面前秀了恩爱,明里暗里得让她给做个什么帕子荷包坠子什么的。可她哪里会呢!王桂枝别的都没像这种事这样着急过,她要是会,早做给他了,她不是偷偷试着在元春的绣棚上扎上两针,结果一看就不成样子,那岂不是一下子就穿了帮?这做针线活,还能是一下子就手生全忘了的? 还好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她瞧见金钏玉钏在给她搓线编络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不能打个毛线嘛!别的花针她是不怎么会,可当初打毛衣自己勾棉拖鞋却做了好几件呢。再说这东西如今怕是也没什么人会,她就是错了,别人也不会马上就瞧出来,这就能糊弄过去了! “太太真厉害!打得真好看!”就那么两根简简单单的小竹棍儿,怎么在太太手底下,就能慢慢变成柔软的织物呢。金钏服得不行,太太不过是看她跟玉钏编了些络子,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比她们之前听别人说织毛毯的还要厉害! ……王桂枝简直是受之有愧,赶紧岔开话题,“宝玉美玉怎么还没回来?圆圆都回来了。”虽说只差了一年,完全可以让他还是跟宝玉美玉在一处,可王桂枝还是有些残忍得将他跟两个哥哥姐姐给分开了,让他自己去上幼学。因为她发现,圆圆自己对于朋友这样概念非常淡薄,可以说是完全不在乎他自己有没有玩伴。这可能是他打小就有哥哥姐姐带的关系,但做为母亲,她不能光看着兄弟姐妹们感情好就算了,他们自己还是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的。 圆圆在一边吃着点心,听到母亲说起他来,便高兴得晃了晃自己的小脚。 “刚才李嬷嬷打发李贵回来取了雨具衣裳,也说了正在用功念书呢,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彩霞道,见太太点了下头,捧着手上有些已经选出来的杰出名单,她有些不解得问道,“太太,您当初不就是想让二爷三姑娘好生用功读书嘛,就是要奖励这些人,也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到时候您还要亲自见他们,跟他们说话呢?”用得着给他们这样大的脸面吗? 王桂枝这才停顿下手里的动作,她努力想跟彩霞解释,却发现只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彩云就拉了彩霞一下,虽然她们跟了太太这么久,太太但凡有事也从不瞒她们,这些年来不说长了多少见识,增了多少学问,可真要跟太太比起来,她们还是差得太远了。就像是同样是一颗树,她们只能看到那树有多高,可太太却能知道那树为什么能长得那么高。 在看到宝玉见自己偶然调制胭脂口红时候王桂枝就开始上心,见他充满兴趣,兴致勃勃得想要自己动手的时候,王桂枝不免有些警惕起来,这毕竟是曹大家用警幻仙子明示了天下第一淫!虽然鲁迅先生也说过,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者,独宝玉而已。她相信在自己的身边,宝玉应该不会有那种完全叛逆的性格形成,但一知道他的成绩并不是很好的时候,王桂枝还是决定要插手这方面的教育了。 宝玉天分高明,性情颖慧,她要是像原来的王夫人跟袭人一样死压苦劝,怕都是不行的,只有另辟新径。 刚巧她有了空当,好生思索了一段之后,早在山西就开始修造的海船终于完工了,有了这个契机,她便想出了以出众者选拔来汇聚众人给海船开彩的主意。后来是越想越觉得可行,一来能试探宝玉美玉有没有这等自发向学的心思,二来可以进行一次良性的竞争,三来让更多人看见大船的好处,到时候希望能涌现出一些自愿出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能够有求必应的我就写~ 不过我能不能看到有多少人愿意看呢?(就是这样的细水长流,我有点怕控制不好节奏)不知道打什么的,就回我一个2333或者6666都行,可以吗? 第210章 尤氏 王熙凤给贾母念着王桂枝写来的信, 突然自己就噗得一声笑出来, 掌不住得笑得唉哟,“可不得了,太太这……哈哈哈……” 贾母急了, “你笑什么, 鸳鸯快拿来给我看看, 才念到一半呢, 这个凤儿自己倒先乐开了。” 鸳鸯便从琏二奶奶手上拿了信, 递给老太太, 还帮她把老花镜带好, 贾母自己展了信找到方才断的那处续道,“……前日老爷断案, 一女人状告新婚夫君骗婚, 因怕贫穷不好过活, 就让自家叔叔亲去问他家中境况, 他明明说了他有二亩田、二亩地、二亩堤塘二亩屋!结果等她欢欢喜喜嫁过去, 这个人家涂四壁, 什么都没有!老爷就问那男的, 你怎么能如此欺诈他人?结果那个男人很委屈的说,我明明就是说的, 我也没田, 也没地, 也没堤塘也没屋!老爷还没听明白,本地师爷跟围观得却都笑了出声, 原来用这个男人的家乡话说也没,跟二亩听起来极为相似。” 老太太还没要乐,随着信也送来的两个女讲书的就当场演了这一段,顿时就把大家给逗乐了。 “这个二亩田,跟也没田,也实在是差得太远了。”王子炅今日也过来,笑着拿帕子擦掉泪水。 不料王熙凤却缓了过来,她只努力绷住脸认真道,“老太太,姨太太你们还没听完呢。接着这个妇人到底还是跟了人家过,有一日男人赚了钱回来,让她去买点肉,她瞧中了那大猪腿肉肥厚,就让屠夫给割,却没那没么多钱,只好反复让人家缩缩手,后来斤量不太够,屠夫就顺手从猪脸上切了一些,那妇人急叫道,我不要脸,我不要脸!” “哈哈哈哈!”满屋子的人都欢出了声,薛宝钗笑倒在母亲怀里,林黛玉跟史湘云一个让李纨揉着肚子,一个歪在了榻上,就连迎春也笑得让司棋扶住她才坐稳当。 李纨笑骂着王熙凤,“你看看你,真是不要脸了!”若是别人说倒还罢了,这个凤辣子自然唱作俱佳,那个表情才真让她们发笑呢。 好一会儿大家才收住,见差不多是时候摆饭了,李纨就盯着人叫菜过来。 贾母让着王子炅,“姨太太跟我一桌吧。”让李纨跟王熙凤不用在她跟前立规矩,“我们自己吃倒还香甜些,你们俩跟姑娘们一起吃去,热热闹闹的。”薛姨娘过来是有正事的,她之前请她去问问甄家的意思,这样的事是如今她最乐意的干的了。 李纨便跟王熙凤把一些菜帮着摆好,才退到侧厅早已经摆设好的桌子上坐下。 都落了座,林黛玉举了杯,对着李纨跟王熙道,“两个嫂子都辛苦了,让妹妹敬你们一杯。”她穿着一袭青莲色交领比肩小衫,下着淡绿褥裙,腰间只束着兰色宫绦,越发显得她细腰轻逸,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两弯似蹙非蹙卷烟眉,此时纤手举着杯子,倒让李纨跟王熙凤想不接着都不行。 王熙凤退拒了,“我不能喝,让大嫂子代我喝了吧。”想来给姑娘们上的也不是什么烈酒,只是她身上有丧且怀有身孕,别的倒还罢了,这酒是能不喝就不喝的。 薛玉钗拿手捂住嘴就笑,“两个嫂子喝吧,这是林妹妹让她们冲的梨膏糖,不是酒!” “我们倒是想要杯酒尝尝,可是嬷嬷们都不肯给。”史湘云朝着她俩眨了下大眼,“好嫂嫂,今儿高兴,老太太跟姨太太在,还有你们呢,就给我们一壶酒暖暖身子吧。” 王熙凤把杯子往嘴里一送,果真是甘甜滋润,也是林姑娘有心了,听见史湘云要酒,却没敢答应,“好姑娘,就是鹿肉云肝都能让他们做给你尝尝,可这酒倒是没有的。” 史湘云不免觉得有些扫兴,她瞧见桌上摆着这么些好菜,却没有好酒配,“这么些好菜,怎么就不能吃一杯了?”她站起来,作势想去跟老太太讨去,“你们不敢,我问老太太要去。” 薛宝钗赶紧拉住她,“云妹妹,你不知道,最近有禁酒令呢。” “什么禁酒令?”史湘云奇怪问道。 “前不久,咱们朝廷对西边用了兵,今年风调雨顺,主要的粮草军费一应支出都有了。但圣上怜将士在外辛苦浴血奋战,便告诉御膳房,将士们一日不得胜归朝,他便一日不饮酒消遣!没有战士们在外拼杀,百姓们支持粮草的时候,他身为天下之父却要饮酒取乐的……”不用薛宝钗再说下去,在座的没有谁不心明眼清的,皇上都不喝酒了,做臣子的怎么能比皇上还放纵呢?自然也喝不得了。 这变相的禁酒令一出来,不少王公贵族的请宴都少了些,毕竟不能大方饮酒,就是自己家里喝点儿,也不必要张扬得让四下里都知道。 李纨见史湘云有些不自在,怕她年龄小,本来也是天真活泼,别弄心里不舒服,就拿了那梨膏糖给史湘云斟了一杯,“好妹妹吃吃这个,用得是泰安的白梨,还有这个板栗焖野鸡,是你爱吃的,来尝尝。” 史湘云让李纨这一哄,再尝到香糯粉甘的板栗子,本来就外放的她一会儿就忘了那点尴尬,高兴得吃了起来。迎春坐在她旁边,便不时给她夹些菜让着她吃。 王熙凤便拿包银长筷子夹了些炒香蕈给林黛玉,“林妹妹尝尝这个。” 又给薛宝钗盛汤,“上回薛妹妹不是说这个汤没吃过,这回看看喜欢吗?” 林黛玉跟薛宝钗又让两个嫂子,“我们自己吃更痛快呢,嫂子快自己吃吧。” “大嫂子,为什么这个鸭头竟像是有四个颜色的?”史湘云就着清炒芽苗跟板栗烧鸡,吃了半碗碧梗饭,虽已是有些饱了,又还有些舍不得放筷子,瞧见盘上十二个鸭头却不太一样,便问着李纨。 李纨吃的却是珍珠米,这是太太有回在东北那边商人那里买来的,太太爱用这个珍珠米做的白粥,她却爱这种米蒸的饭,别有一番嚼劲。“那是红卤白卤还有泡渍跟糟卤的。看你喜欢哪个,慢慢尝味就是。” 林黛玉早已饱了,只见嫂子们照顾她们才吃着,就散散得动着筷子,时不时夹一两根枸杞芽陪着。前几日林家又有人寻来,父亲当职不得闲,母亲要应付他们,担心又冲撞了他们,就让她来看着弟弟到贾府念书,顺便来陪陪外祖母。对于外祖母家里,林黛玉也算是常过来的,所以并没觉得什么。 她们吃罢了饭,漱完口之后,差不多就到老太太要歇中觉,服侍她们的丫头们用饭的时候。 史湘云拉了一旁迎春的手,“爱姐姐,怎么今日琮哥儿兰哥儿他们都没过来?” 林黛玉又想笑话史湘云把二念成了爱,让薛宝钗握住手轻轻摇了一摇,林黛玉便微微偏过头,放下这一遭。 迎春温柔道,“云妹妹,他们近日都用功着呢,都恨不能考上前十名能够上船开彩,哪里还会有功夫中午回来用饭,定要学到过了午时才回来呢。” “什么上船开彩?”史湘云越发不知道了,不禁跺了跺自己的小云靴,“有这样的好玩的好事儿,你们也没早让老太太派人去接我!” 这李纨倒不好说了,毕竟贾珠如今身上当着差,怕是去不成了,兰哥儿在幼学里,不说他能不能考得过其它人,就是真中了前十,怕她还得犹豫让不让兰哥儿去呢。史湘云老太太是愿意照顾着,可这毕竟是贾家的家事,怎么可能事事都告诉她呢? 林黛玉自有傲骨,岂会多事,只有薛宝钗温言道,“云妹妹你又糊涂了,没瞧见我们都在这里坐着的,要是真是只比才学,我们也不输给他们呢,只是船远在岭南广州,我们如何去得?既然去不得,再告诉了你,不是白让你盼望一回?” “好姐姐,都亏得你教我。”史湘云立马抱住薛宝钗的胳膊扭着撒娇。 王熙凤便假装有些累了得打了个呵欠,“你们是真有精神,我倒是眼困的很,要歪一会子。二姑娘,你领着妹妹们也去歇歇,要是都不想睡觉,我让人陪着你们去园子里逛逛如何?”她姨妈过来怕是为了表弟薛蟠的亲事,小姑娘们该玩就玩去吧,留出空儿来,她跟大嫂子身上还有别的事呢。 史湘云便兴奋道,“能去吗?上回能听戏的台子上还有人表演吗?” “当然能去了,你们想过去,我打发人去招呼一声就行。”王熙凤召来平儿便让她去问问,“看东府那边今日排没排戏,要是排了就问清楚演什么,告诉他们姑娘们要去瞧瞧。要是没排,就去请太太送回来的说书女先生们表演一段儿。” “知道了,二奶奶,我这就叫人去。”平儿出门就召来小红,让她跑一趟。“你腿脚快些,问了就赶紧回来。” “哎。” 小红兴冲冲得从后门那边就绕了过去,看门的婆子先拿过她的腰牌在门禁薄上印了一下,就放了她过去,“姑娘这差事急吗?不急婆子这里有些白瓜子,来坐下尝尝。” “好妈妈你客气了,我赶着要去东府珍大奶奶那里传话呢。”小红伸开双手让另外一位妈妈在自己身上拍两下,检查她有没有携带什么东西,跟着就快脚跑了过去。 贾敬品完了贾政送给他的新茶,细细得写下了自己的品感评分,才又吃了三道二弟妹送回来的厨子,由侄媳妇孝敬过来的三道点心,特别是一道流心叉烧包他是极喜欢,可惜这东西看着大,一笼它就占满了,吃尽了还没觉得饱就没了! “老爷,要不……”西府送这些吃食点心过来,必定是主子们一手一份的。老爷的份是吃了,可珍大爷跟珍大奶奶的不还在嘛。 “不行的,一会儿要是玉姐儿也喜欢怎么办,再说饮食必当定量,不可过纵,方是保养之道。”贾敬劝自己,不能吃得太饱,晚上还要跟小孙女一道用晚饭呢,让她知道当爷爷得偷嘴,就不太好了。 他站起来准备去园子里去消消食,“这天也冷起来了,今日是有节目的日子吗?” “有呢,上回您夸那个清雅班的白蛇传演的好,珍大爷就跟他们改了些戏词,又排练着呢。您去一准能看上。” 尤氏正跟佩凤在屋里准备着年下的节礼,宁国府这边是长房嫡族,又是族长,每到年尾的时候,那是多少事要忙乱的。再说贾蓉也不知道今年回不回来过年,可就是不回来,他那里也要准备着。 “大奶奶,西府琏二奶奶的丫头小红过来了。” “请进来。” 尤氏见进来一个干净俏丽的小丫头,“可是你二奶奶叫你过来的?” “是,回大奶奶的话。我们二奶奶问您的好,还问您得不得闲。要是有闲,我们家史姑娘林姑娘跟薛姑娘想到园子里戏台去逛逛,不知道有没有戏听?”小红仔细说了。 倒是说话有趣,挺个机灵的丫头,也是凤丫头手底下的人,尤氏便赶紧让人去园子里瞧瞧去。 一时就有回来告诉,“今日有白蛇传,老爷也听着呢。” 也不知道姑娘们乐意不乐意,尤氏看了一眼小红,“可知道怎么回了?” 小红笑盈盈蹲福道,“知道了,那小的就回去回话了。” “那且住住。”尤氏又想起一单子事来,便让佩凤取了个包裹过来,交给小红,“这是珠大奶奶有回说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新奇种子,我那个二妹嫁去的人家就是管着皇粮庄子的,倒收了些这些玩意,听我说起,也就给我弄了这些来,我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你既然过来了,也免得谁再跑一趟,你就替我带了去吧。” 小红赶紧接了,“是。”她不敢打开来瞧里面,“不知道大奶奶可写了什么名录条子,这东西我不认得,到时候我们大奶奶问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 尤氏一想才赶紧让佩凤去取了信来,见信里果然夹着一张清单,夸赞道,“好你个丫头,多夸你想起来,不然又要来回多跑上一趟。”见她这样伶俐,尤氏便赏了她一个雕银镶玉的小戒指,“拿去戴着玩吧。” “多谢大奶奶的赏!”小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越发觉得自己当初争取到二奶奶屋里是好的了。 小红在门禁薄上登上种子跟尤氏赏她的东西,来回这趟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王熙凤把手一摊,“几位姑娘们自己说?还去不去园子里逛了?” 有大老爷在,就她们几个小姑娘去就不太好了。迎春便不太想去,她宁愿陪着她们赶赶棋子说说话,“我那里有本梦入神机的残本,不如去瞧瞧?”说出口后又有些脸红,这本棋谱,还是他,打发人送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编辑给我发站短通知活动(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赶紧参加的意思吗?抖……日万是不是不太可能啊……就跟我这章节的留言超过五十一样? 第211章 琏凤 史湘云却怕她这回不去, 过几日又让史家接了回去, 可没这些好玩好看的了,有些不愿意,她犹豫着看向里间, 有心想去求求老太太, 请老太太跟她们一起去园子里看戏去, 那就不妨事了。 正好贾母送王子炅出来, 史湘云便拉着贾母央求着, “老太太, 今日园子里排白蛇传呢, 我们去瞧吧。”早听贾家姐妹们说的热闹,她还没怎么听过呢。 李纨见贾母没马上答应, 就知道老太太怕是有些乏了, 就笑着道, “老太太这出戏可是听腻了的, 还是我陪你们去吧。”不过是敬老爷在罢了, 何至于害怕他?去集市上的时候, 多是男男女女在一处走着, 她的胆子也历练大了。 贾母心里遂意,就笑着道, “让你们大嫂子领着你们玩去吧, 我这老骨头可没这样的精神头了, 一会儿我歇会子起来,再去园子里找你们。” 李纨就牵了林黛玉与薛宝钗一起去, “上回你们也没能听着开头吧,这回准能赶上了。”都是家里的小姑娘,个个都好,她总得尽量把一碗水端平了。 王熙凤见状就先让人收了东西,又让小红赶紧去告诉那边,“让珍大奶奶安排一下子。” “知道了。” 王子炅笑着跟着王熙凤走着,“我听老太太的意思,怕是八-九不离十,蟠儿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念过书的,也知道一些他的品性。虽然粗笨憨了些,倒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也听老太太说过了,甄家虽说就这一个女儿,却是打小爱护得如珠如玉,像男儿家一般教养,如今生的样模不凡不说,诗书经义都是通的。她一心就是想帮蟠儿娶个贤妻能管着他点,免得好容易才转过来点牛性又被扭拐了,再说这也是蟠儿自己看中了的。要是人家也愿意,就是三全其美的好事。 “瞧姑妈高兴的,那我不是马上就又有个好妹妹了?”王熙凤原以为薛家会替薛蟠再选个高门大户或者是同样做皇商的儿媳妇来携助,没成想小姑妈居然看中了甄家,虽说是乡宦出身,深明礼义之家,相比薛家还是单薄得多。 “那可不是,等老太太跟甄家太太商量定了,我就可请媒婆下定礼。”王子炅本就担心她那个打小让她有些纵爱的儿子又不学好,难得有着姐姐一家子帮衬着,读书进学约束着,等新媳妇进了门,她观摩一两年,细细看其的处事人品,若是真好,她这一半心也就真放下了。再来就只挂心宝钗的亲事了! 王熙凤便拍手道,“那我可得早早准备好表礼才是。” 两人说着话,送王子炅于客房歇息,自己才歪在榻上躺了一阵子,迷迷瞪瞪的就听见屋外头有人在说话,模糊间还有爷的声音,王熙凤便慢慢坐起来,支起耳朵细听着。 就听见贾琏正在对着谁交待着什么,“……上头这些东西倒还罢了,只要二叔收下就是大家的意思了,只是要好生问清楚明白,这人数到底如何定的?前十名单凭先生校考,还是说可以有些别的,一定要问仔细了。再说我们这里也才十个名额,是不是太少些了?能不能多有几个名额?……这些个资料旁卷,也带去过二叔备着那时想看看我们这边义学的进宜……” 原来是姑母挑选精英们去岭南开彩这事,王熙凤唇边不自主泛出笑来,摸了摸肚子翻了个身打算再躺一会儿。 似睡非睡之间,就见贾琏亲手亲脚得进来,没让福儿平儿服侍,让她们出去,自己更换了衣裳,在瑞盖铜熏炉上烤了烤手,才过来与她坐在一处,轻轻摸着得下巴,到底把王熙凤给闹醒了。 “干嘛!正睡得香呢,又来闹人家。” 贾琏赔笑着,“平儿说你已经睡了有小半时辰了,你这时候睡得熟了,夜里怕睡不着。”他把她搂过来面对面歪着,“你要是还想睡,我们一处说说话,你就有精神了。” 他这样贴心小意,王熙凤哪里有不肯的,只拿手轻轻捏了他一把,娇声道,“那爷说吧,我先听着,要有意思我才要理你。” 贾琏哪有什么正经事要说,不过拿些今日中午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事的闲话来说,倒是听见王熙凤说薛家有意聘如今正教他们的甄老先生的独生女儿为妻,“不是我说,要像甄师妹这样的整齐标致才情温柔,配薛蟠,还是足足够了的。” 听他这样夸赞甄家小姐,王熙凤难免起了一丝酸味,她微努了下嘴,“她要是真这么好,不若我跟老太太说,别聘给薛家了,给你做二房好不好?”她话一出口,有些后悔,眼圈也红了。她这一怀孕,这两三年贾琏要守着孝倒还好,等出孝,她万一生下来一个哥儿……到时候贾家的规则就禁不住他了,怀巧姐儿的时候,她亲嫂子就来劝过她,说那陪嫁丫头原就是备着来助她的,何必白放着不用,到时候要让爷出去偷吃,她更讨不着好。 可王熙凤如何愿意,更把凝安等往外派用,要不是有这样的缘故,凝安她们四个到底是当初娘选了给她的陪嫁的,也不至于都送了回去。 “你真是个小醋坛子!”贾琏笑着拿手指刮了刮她的隆鼻,“人家谈好了亲事,我不过赞上一句,你也这样?她到底是教我先生的女儿,严师如父,便相当于是我的妹妹了,你对着我醋也就罢了,好生生得,也不必去埋汰人家不是?甄家虽说是小门,也是家教优良,在姑苏当地也是有名望族。” 王熙凤羞得面皮直发热,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好爷,我错了!别再教训我了。” “你心里记着就是了,以后她成了你表弟妹,自然也是我们家的亲戚,可不比东府那边的姬妾随便你拿捏。”贾琏难得有床上训妻的机会,便也发散了一下。“珍大哥哥这段日子,不就是正疼那个秦家的女儿,叫可卿的吗?若说长相,她难道还差了吗?可她纵是嫦娥仙子一般美貌又如何?别说连珍大嫂尤氏没放在眼里,就是那个原从金陵庙里买来的还俗的丫头,只怕都比不过。” 他一气说了好些人出来,王熙凤哪怕还敢醋,想到她过去那边,是也见过一个在尤氏身边服侍的年轻小媳妇,妩媚袅娜,纤巧俏丽真是别有一番风流。 “说起这个,她年龄比我还小些呢,也不知道珍大哥怎么下得去手。”王熙凤还是转回到贾琏身上,“你可不许见一个就爱一个的,你这心里眼里,只许有我!” 贾琏见她说得霸道,“我的好奶奶呀,此时小的不就在你跟前呢嘛。”两人动手动脚,熙熙闹闹了一会子,贾琏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要不是这样,我倒忘了件事了。咱们金陵家学里太爷的孙子贾瑞要娶亲了,他年龄也大了,要不是他的儿子儿媳都去得早,他也不能硬撑到这时候,过不了多久日子,怕也是要退下来的。你想着准备份加多两分的厚礼给太爷送去,怎么说这位太爷也是跟咱们爷爷那辈子的老人了,加上他管理家学这几年,规则清明,约束严厉,让族里也有几个出息的子孙得中。咱们荣国府虽不是族长一支,但这家学确是父亲跟叔叔一力办下来的,如今家业赫扬,本就不值当什么,若是忘了,还让人家说咱们忘了本。” “我知道了。”王熙凤记在心里。 “还有就是这家学督管,若是金陵太爷退下了来了,也得好好再找一个人选出来才是,责任重大不说,年轻辈份低的都不行……”这都是顺嘴说的了,王熙凤也跟不着这样的事上去,贾琏转回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你不知道,为了去咱们二太太的船上一回,学里各个都开始悬梁刺骨,恨不能马上才比子建。” “你还别说,要不是我们身上有着孝,我还想让你也带我去瞧上一瞧呢。每回里我听大嫂子说她在那边的见闻故事,我这心里真羡慕得厉害。”王熙凤打这么大,什么时候有过跟着人逛过全是卖东西的集市?听都是头一回听呢。 “其实我心里也想去……”贾琏也是少年人,岂有不想着玩乐得呢。 他也有些羡慕贾蓉,“他倒是好,能一直跟在二叔身边。” 正在埋首苦读的贾家族人,也没有不嫉妒贾蓉的,都想着他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更觉得不亏是宁国公府上,族长到底是有先见之明。 而此时的贾蓉,却也是痛并快乐着。 他确实是因为跟着贾政王桂枝一路来到广州港,路上倒还罢了,好彩他没有晕船这毛病,可自打到地界,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别说二叔忙着没空理他,就连二婶子病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孝敬去,只得跟着船工们在海坊里带着观摩学习。 那时候二婶子病得极重,大家都兢兢业业得,爷爷跟父亲都来信骂他,贾蓉却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他来到两广,也有些水土不服,要不是二叔身边没缺过大夫,又有家里人好生照料他,他自己说不定就先去了呢。 好容易等他好了,二婶子的病得了皇后娘娘的私库珍品秘药,也治好了,这下他的日子就真是一言难表。 “蓉哥儿,今天晚上你让哪个姑娘陪你?” 贾蓉才翻身下马,肚子饿得是直打鸣,光想着喝汤吃饭呢,就见那个一直跟在爷爷身边的焦大让别人牵了马去,开口就当头问道。 是了,二婶子说府里原有规则,没成亲之前要给府里的爷们身边放上两个丫头,免得在外头胡混移了性情,可她一时也找不着好的,只有些模样漂亮的,更不敢薄待了他,特意选了六个环肥燕瘦,风情不一的美人给他。又怕他年轻不知道节制,其它下人们要听他的话,不敢硬劝,这差事就交给了焦大,每隔两日就可以随他的心意找一个来陪他。 “不用不用。”贾蓉哪里有心思想女人! 贾蓉也就刚开始新鲜了没一个月,他如今忙得跟什么一样,早起来头一件事想的便是那船的事儿,眼看着跟大家说好的开彩日子是一天天的靠近了,却还有这些那些的各处问题,他顾这个都顾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搂女人。反正她们就在院子里也不会跑的,还不如早点跟船工老师傅还有工匠们想办法怎么把船早点弄得更好。不然到时候贾家的朝廷的各处的人都来了,这船要是不够尽善尽美,那他才是真正的丢脸! 焦大见贾蓉说不用,就让他们看好门户,接着侍候起贾蓉吃饭洗漱了。 这都子时了,要不是西府的二太太说了这规矩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也怕自家爷蓉哥儿这单薄的身子两头熬。 王桂枝勾的针法简单,加上她打这个又不耽搁她指派办事,没几日就成了一套,正好赶上贾政过生日,只瞧他第二日就开心得围着这有些跟此时相比似乎有些不伦不类的围巾出去了,就知道他心里应该极高兴呢。 没两天,已经小腹微隆的元春跑来怡然居,张口就讨,“母亲,我也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吧~摊手~ 这样就算写了贾琏王熙凤了吧?可以再消掉一个了~划掉三号~ 第212章 元春 “你想要什么也不用慌成这样, 难道那东西会长翅膀飞了不成?”王桂枝见她走的急, 把跟在身边服侍她的几个宫人都吓得脸色苍白,慌得不知道往哪处站,生怕她磕着碰着出了点意外, 赶紧出手拉住她, “你急什么?” 元春看着母亲就忍不住想要撒娇, “母亲, 我想你了嘛。” “我也想你, 乖, 过来好好坐着吧。”王桂枝也想不到元春怀孕之后性子居然变成这样, 以前许是想着要保持着贵女长姐的风范,在她面前都表现得比较懂事。但打从她一被查出有孕, 加上可能是孕妇的某些激素变化, 更有女婿宠她真是宠上天了, 反而让元春显得有些幼稚孩子气起来。 “母亲您偏心, 这东西本来就更适合女人更小孩子, 你反而先给父亲做了。”元春气色极佳, 丰润的嘴唇甚至没涂任何脂胭都显得粉嫩, 她的眼睛明亮似是含着一汪春水,柔柔得望着王桂枝, 口中不自觉就带出了软软的央求, 让做为母亲的王桂枝, 想不答应都觉得不好意思。 王桂枝笑着嗨了一声,“那不是要先拿你父亲的来练练手嘛, 我眼下正织着呢,咱们家里的人,各个都有份,都勾一条大红围巾好不好啊?”她可愿意哄自己的大闺女了呢,从她心底里,她也乐意自己的女儿这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似得活着,毕竟只有越天真才是被越呵护珍爱的,哪个人的懂事与明白分寸,不是在一次次得碰壁与打击之下得来的? “那我要是第一个!”元春悄声道。 “好,你第一个。”王桂枝真是打算人手一条的围巾,至于别的,自然又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干了,毕竟她们渐渐织得比自己还好呢。 母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元春很是开心得看着母亲织着,手里也摸着那毛绒绒的红色线团,“这摸起来舒服,也暖和,除了兔子毛之外,别的毛行不行?” “可以啊,羊毛吧,不是有种绵羊的毛长得突然长吗?这毛似乎剃了又会再长的,草原那边不早就有织毛毯的吗?”王桂枝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种作法会导致什么后果,对于她来说,她还没有功利到把自己身边的每一件事物都想着变化成经营得行业。 她只是像以前差不多所有普通做母亲的人一样,想着能够力所能及得给自己的孩子家人们做上一件东西罢了。 元春点了下头,决定回去就问元康要羊毛算了!她也要学会做这个,到时候给母亲织一个她说的大披肩。 “你感觉还好吗?有没有觉得犯恶心,想睡觉?”虽然这边是比京城暖和得多,王桂枝还是有些怕元春冷着了,叫抬进来一个大熏笼,“你饿了没有?我们自己烤点年糕来吃吧。”反正炉子过来了,正好做点小零食,“再拿些板栗跟红薯进来,就埋在这火上头,等到你弟弟妹妹下了学,正好拿来甜甜嘴。” “没有,我好着呢,一点儿别的反应都没有。”元春捣蒜似得点着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康一出去办差,她呆在院子里就觉得不得劲,凡事儿都懒懒地,也不想吃东西,可到母亲这边,她随便说什么,她都觉得肯定很好吃,连口水都不由自主得分泌出来。 烤个红薯板栗,年糕就沾点酱油或者白糖、黄豆粉就行了,别的太多反而失去了点心的意思,王桂枝看早已经锃亮的铜网格罩在火炉上,东西也搬到了她们榻边的小炕桌上,“你们忙你们得去吧。” “是,太太。” 跟着元春的宫人有些犹豫,毕竟不合规矩,略站了站,就被王妃瞪了一眼,便赶紧跟着退了下去。 王桂枝就是想让元春怎么让女婿更能融入孕育孩子这个过程里面去,别说什么胎教孕教什么的外国传来的,俗气,可这俗气的好啊,在整个孕育中,母亲天生与胎儿同体,可男人完全可以剥离再外,你再觉得反正有他没他都一样,那以后岂不更是这样?中国这么多年来,就被男主外女主内这种观念死死得拘束着,可要改变,也并不是光对男人说就行了。要自己先做起来,真跟水似得,让他们自己就先沉浸其中,得到趣味。这跟你想别人爱你,就必定得先爱你自己一样。你连自己都不尊重你自己,别人怎么会觉得你贵重,值得去尊重呢? 再说人都有种毛病,付出就想得到回报,越是付出得越多,就越是想得到回报。你完全不用他付出,就没有得来不易的感觉,更会忽略不计。 “你呀,怀了孩子是得注意,可也别光顾着孩子,元康既然疼你,你也要疼他,两个人互相疼,才是爱呢。”王桂枝同意孕妇在怀孕的时候让自己作一点儿,可这作不能完全得就放飞了,这不止是对他人的一种压力,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跟狼来了一样,要是总是哭啊闹啊的发脾气,真有什么事了,人家还不一定能明白呢。 元春红着脸道,“我们好着呢,母亲。” “知道自己过的幸福,就要好好珍惜!”王桂枝摸了摸她的小肚子,“这才刚刚显怀呢,你等元康跟你一处的时候,天天让他也摸摸你的肚子,到时候你们俩个人一起慢慢感觉着触摸着这个孩子慢慢得长大。我听张大夫说啊,孩子们在五六月的时候,就长出小耳朵了,可以听到你们说话了呢。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这个小子或者小丫头就会在你的肚子里打滚,拳打脚踢得跟你做游戏。” 打从张大夫被认定为简直是可与华佗扁鹊相比的名医之后(连王桂枝这个将死之人也能让他妙手回春得救回来,凡是有什么事,王桂枝都假借是张大夫说的,没有人不信服的。 “真的啊!”元春惊喜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过一个多月,她就能见听我说话了?” 好像前世女儿那个孕检单子是这样说来着的吧?王桂枝半点没打磕巴得应下,“当然了,我还哄你不曾。”那个婴儿听音器好像也挺容易的,就是一个软管加上小喇叭?这东西好像不麻烦,让工匠试着做做好了。王桂枝又想到当时用了这个东西,她用手机的话筒都能听到自己小孙女的心跳声。当时她还让女儿录了下来,闲的时候就听听呢。 她们说话的功夫,那白白的年糕片被热气渐渐烘烤得饱满起来,从中鼓起了一个圆嘟嘟饱满的大泡,王桂枝就道,“能吃了,你想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我,我两种都想尝尝。”元春还没这样吃过东西呢,跃跃欲试着拿起小碟儿跟筷子。 王桂枝就拿准备好酱油在其中一个年糕泡上翻滚着刷上一层,跟着拿做好的紫菜片一裹,“那先尝尝咸味的。” 元春看它冒着热气,拿银牙轻轻一碰,烫,赶紧吹了吹,舌头再探探,还是有些烫,有些心急得多吹了几口气,才咬下一小块来,就拉扯得更长,吃上一块儿,竟是像暖到心里去了一般。 接着她又吃了块甜的,还想再吃,王桂枝却是赶紧让人把这套都抬了出去,收在外头,等宝玉美玉他们回来了再说。“千万别想着有了身孕就随意多吃多填,到时候你自己长胖了不好活动,孩子再大了也不好。”凡事都得有个量,“点心点心,就是吃一点点好心情的意思。怎么能当正经饭食呢?” “我记住啦!”元春吐了下舌头,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轻易得忘记那些规格规矩与条条框框的礼仪。 元春见一会儿彩霞又拿了好些信件进来,母亲亲拿裁信刀一一拆了看,记起上回她来见到嫂子来信,问赵姨娘想再嫁如何料理,母亲就批了个允字。可看母亲宽达的样子,到底意难平,“母亲,上回父亲也在,我不好意思多问,您怎么能答应让赵姨娘再嫁呢!” “她又无儿无女的,何苦让她日日空守屋房。”她有这个心,王桂枝如何会反对呢? “可周姨娘就不这样,人家就能好好在府上呆着。她既然跟了父亲,就是我们的人了,还想着往外跑!”元春可是恨赵姨娘恨得牙根痒痒,当初不是她,母亲能总是暗自落泪吗?差点儿就清灯古佛了起一生了!这些年,母亲可从来也没亏待过她半点。都且不算,再怎么说毕竟是跟过父亲的人,也侍候过母亲,要是她不知道尊重,随意把父亲母亲的事往外说怎么办? 反正从元康的口中她是知道的,哪里都没少了参他的折子,父亲的政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整个朝廷怕是有多数人都恨着他呢!这万一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她告诉元康的时候,元康就非常反对母亲的这种做法,一个侍妾不老老实实在屋里头呆着,记得为主子们祈福就算罢了,还一门外心想往外跑,这等无心无义无礼之人,应该立时被打死了才是! 王桂枝解释着,“周姨娘不一样。”周姨娘本来就不是喜欢贾政,想往着向上爬才跟了贾政的,她是因为长相品行让当时的王夫人看中了,选给贾政的。而且看样子她很喜欢在贾府里的生活,做针线活计、做娃娃,是她自己乐意去干的事,贾政不去找她,她在贾府也完全能乐在其中。如果王桂枝因为她这样就把周姨娘再许人,反而才是对她的一种打击。 但赵姨娘又不同,她的性子可能更活泼,外放一些,她渴望得到爱情或者是男人,一个正常的家庭。举手之劳,放她出去,两下情愿。当然如果是别人家里的侍妾,王桂枝也不会多管闲事得说,反正你们家里也不需要她,让她去嫁人吧。那就过于离谱了。 “周姨娘当然不一样了。”元春喃喃道,她喜欢的那个娃娃,还是人家做的呢。可看母亲的注意力再次移到书信之中,显然母亲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拿起榻边的软枕垫在自己腰后歪着,柜上放着的书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看。 王桂枝看这各处的急信,简明扼要得一一回复着,里面还有一封荣国府派了来人的请贴,“真难得。”好容易有外客来见她一见呢,王桂枝反倒觉得有些新鲜了,“叫人进来吧。” 元春便放下书坐正,“家里派人来可是有什么事?” “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不然早进来了。”还用得着上贴子叫?王桂枝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她这里,变得好像难得一见了?她明明没禁止别人来探访她呀?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你猜是怎么回事? 元春的番外~ 第213章 变化 元春待到快下衙的功夫, 还带了一个烤红薯并几个烤栗子温在炉盆带回去元康, 两人差不多是前后脚的功夫到了郡王府上。 瞧见东西正热乎,元康就撩袍坐下来想吃,“正好想吃点什么呢。这里虽比京里暖和些, 却也觉得冻人。” “拿这个勺子吃吧, 还不用脏手。”元春递给元康一个长柄银尖勺, “要不向上面抹点的酱?” “不用, 我觉着本味就好。”元康接过来就舀着吃起来, 快到心的时候, 又挖了一些送到元春嘴边, “知道你定然是在岳母那里吃过了,不过这心最甜, 吃吃?” “嗯~”元春张嘴就接了, 嚼着含含糊糊得说, “母亲就分给我一小半儿, 板栗也只许我吃三个。” 见她吃的开心, 元康便还要再喂, 元春还是拒绝了, “你快吃吧,母亲说我可不能光想着怀了孩子就随便吃呢。” 元康抬眼看向照顾她的宫娥们, “怎么?她们照顾得不好?”是素日里待她们太宽了, 心思也大了吗? 服侍的人都低气屏气不敢出声反驳。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张大夫帮母亲问平安脉的时候已经给我摸过脉了,好着呢。水满则溢, 月满则亏,我既然已经吃了,再多吃就是过犹不及了。”元春拉着他的手顺势就让元康摸摸她的肚子,“再说这是点心儿,拿来换换口味的,要是都吃饱了,一会儿怎么吃得下饭呢。”她温声细语突然变得又有些娇羞起来,在元康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我母亲说,再过一个月,宝宝在我的肚子里,就能听见我们说话了。” 元康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顿时欢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真的!” “这种事怎么好拿来胡说的呢,母亲生了我们五个,她说的怎么会有假呢。”元春拿帕子帮他擦了下手,那点东西在一个刚成年的元康面前,就真只是拿来开胃而已。 “好!”元康又再次去洗干净了手,两人在一处歪着说话,他的手便放在元春的肚子上面轻轻抚摩着,“我的乖乖儿……” 这种亲密不同于以往两人的那种亲热,但元春觉得这种感觉也不坏。 “这几天你们终于能按着时辰钟来下班了。”元春感叹着。 “毕竟要推行行事历也不容易,如果没有竖到外头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大坐钟,只怕也难。”元康却越发吃惊于大元商会的实力,也不知道王夫人从哪里找来的工匠,甚至还有洋鬼番匠一起帮忙,虽然府衙门那块地是允出去的,而且注明以后不可收税,但这种高塔大钟立起来之后,凡是能看见的人,都会生出一番感叹夸赞,岂是一点钱物能得到的? 元春本来还觉得母亲费神淘力得去做那个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呢,见元康一脸神往,就问他,“真这么好吗?母亲单是请那些洋人来,就费了不少口舌,还给他们配了十来个译者,才把那个做出来呢。” “好!这是极好的事,这个钟若是好,我还想请他们回宫里修一个呢。”明确身处于中,感觉到因此而发生的变化,元康越发明白到基础与度量的魅力。 以后不再是普通人看着太阳星星来算时辰,而是有一个所有人都公认的时间,那钟上说是几时几刻,那就是! * 穿着官服的人反复在村正的带领下确定之后,才交柳莫氏一个木牌,上面有着公养禽户,底下有编号016。 “多谢,多谢官爷!” 官差拱了下手回礼就道,“谢倒是不必了,只要你以后好生将那些小鸡仔子们都养得好好的,到时候送到学童院资材处的时候,哪一只都别缺斤少两就行。” 柳莫氏赶紧道不敢,“那怎么能呢!官爷,我们柳家可从来不干这样没良心的事儿!我们都知道,这些都是要送给学堂里孩子们吃的,不敢的,绝对不会的。” “那就行了,一下子养这么多,你要是不知道怎么侍候,或者不够鸡饲料喂养的,凭这个公养禽户牌可以去桂枝商户看看,一般来说,只要你肯给些薄利钱,他们倒可以赊一些给你的。”官差状似无意地提点了柳莫氏一句,“不用说是我说的,你不想要也行的。” 说完他就再去这村下一家查看屋舍,让本来想着这怕是要损失上一两只鸡的柳莫氏愣了一会儿,才冲进去叫着,“娘,不用杀鸡了!” “……咋了?”柳婆子早已经干净俐落得痛快得杀了两只鸡,他们一家人都是本本份份得,还被人笑话过太老实了,连上税交粮都只知道按着规矩交上等粮,不知道往里面掺点沙石什么的。柳爷子嘴笨也说不过人家,嫁进来的儿媳也没能拗过。 可谁也没想到,黄天不负厚道人! 新来的贾巡抚简直是真包公,查到他们村里的时候,说这种人就是缴税良民,应该给予更多机会,她那大儿就可以去那个什么市场里去摆摊子,也亏得大儿虽是个男儿家,却会揉面搓条,用这门手艺每月里除了那个铺租还有小商贩营业税之后,仍然能赚不少钱。 这不,刚刚下了大力气把家里给修了一下,他们本份老实不偷滑,又让他们摊上了一件美事。 官府里要兴办幼学童教,某些孩子们难免就得住在学堂里,衣物寝具倒还罢了,各家就准备各家的,可吃饭就成了个大头,贾巡抚的夫人是王母娘娘下世般的人物,愿意出钱在孩子们的膳食单子上每日都添上一道肉菜。 这毕竟要得多,又想着要卫生干净,官府就想着往有能力畜养的农户里选些勤快的来当专门养殖户。这话她反复听了好几遍才听懂呢! 按老头子的话说,就是公家收了夫人的钱,当然也不能说赚这个钱去,就得买些便宜又得要上好的。干脆摊派下来让他们养,到时候养的鸡啊鸭儿兔子猪羊什么的,都要送到那个什么资材处去。 “我们家虎子不就在学堂里嘛!”就是为了大孙子,她老婆子也愿意好生把那些小鸡仔给照顾好了呀,而且到时候人家还给他们算钱的,鸡仔不用他们出钱,他们帮忙养,到时候养大了,一只给一百钱呢。 眼下贾巡抚来了之后,交税不用一定要交银子,钱跟银子之间的兑价便上去了,如今一千钱,就可以换两石大米呢。 “人家连口茶都没喝,四下转了之后,只交待让咱们把那个白灰一定要洒在四周,这小鸡仔还小的时候,别放出去,小心别生病,就把牌子给我们了!”柳莫氏把那木牌捧给婆婆看。 柳婆子呀了一声,把手在衣服上反复擦了擦才拿过来细瞧了,虽然她不认得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了这个东西,就跟大儿那个印信牌一样,以后他们的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红火罗。 “上天一定要保佑巡抚大人跟巡抚娘娘长命百岁,万事如意!” 柳婆子念叨了几句,看着已杀好了两只鸡,咬咬牙道,“你把这只鸡送回你娘家去,剩下这只我们自己炖了吃。” “娘,这,还没到过节的时候呢。”柳莫氏咽了咽口水道,一整只鸡啊!她要是能带一只鸡回来做表礼,那可是十足体面风光的了呢,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节庆。 “怕啥!以后我们虎子有吃的,我们也能吃得起。”柳婆子心里头一片火热,真跟老头子说的一样,天道酬勤! * 王桂枝看向贾政,难得对着这个男人摆足了架式,她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弹了下指甲盖。 “我说,我的老爷啊,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 真是好容易的机会,她终于能干一回跟他讲道理再到不讲道理的事儿了…… 贾政瞧着她那样子就觉得可乐,但她眼里的兴致勃勃可没吓住他,他心里一转,便面不改色得道,“我干了什么事呢?还请夫人释疑才是!” “哼!你是不是跟他们都说了什么,还让门子不放那些来拜访我的人进来!”王桂枝自以为抓住了贾政的把柄,得意洋洋地道,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她可有人证呢,还不止一个!就是四彩都被瞒住了,可见他有多么的狡猾。 贾政微微一笑,“是啊,我就是告诉他们,我夫人身娇,肉贵,不喜欢他们来打扰。”他拿起了旁的玉彩华盖小茶钟,美滋滋得啜了一口道,“他们自己就不来了,也不能全怪我啊!” 王桂枝一听就生起气来,“呸,都是你不要脸,你是堂堂的巡抚老爷,你这样说,他们怎么还敢来啊!你就是故意的!” 怎么会这样,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啊,王桂枝看向贾政,“不过是些商贩工匠之流罢了,见见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跟找那个杂道闲姑子,信什么无赖神佛,谈起头发长钗衣美的三姑六婆歪话,你干嘛拦着?” 她要是那些人倒还好了! 贾政放下茶钟,“谁让他们都是男人呢?”他定定看向了夫人。 …… 王桂枝顿时爆红了脸,他,他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写了些元春怎么收伏宫女太监们的,想来根本犯不着嘛,就删了,所以只有这些多…… (类如“可惜了,菜做的倒还算可以,但是早上不宜如此油腻,重油赤酱的,味虽香却倒了胃口。” 元春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淡定得放下碗筷,“舀碗蛋粥跟几样小菜来给我。”她根本不看那些立在旁边太监宫女的脸色,直接对元康道,“你竟喜欢这些菜吗?” “没有,我早上也喜欢喝粥!”让她拿眼一扫,元康全身都酥了,立马要跟俏媳妇站同一阵线。 元春抿嘴一笑,“我们中国美食博大精深,这早膳就是吃粥吃上一年怕也能不重样呢,还有面、点、糊、汤、包、饺、羹、茶等,这些菜以后留在午膳的时候再用吧。” “是,王妃。” 一来到厨房,那传膳太监就尖声尖气得报怨着,“我说肯定不行吧,你们还不相信。” “早跟你们说肯定会被踢到铁板的,也不想想贾家大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真味馆博味楼百奇珍都是谁开的,人家贾家的厨子打小就有天南地北的各样食材进行学习修炼,还会跟着商队去各地品尝当地佳肴,他们可以说是搏万家之长,学百家之道,贾家的大小姐尝过的菜,只怕比你这辈子做的菜都多,还想着给别人一个下马威。这招也就能在别的王妃那里能成,在仪郡王妃这里可行不通的。” 又过了一会儿,元春陪嫁进来的丫头南吕走过笑眯眯道,“敢问哪位是管厨膳的大总管?” “小的就是。” 南吕朝着他蹲了下福,“总管您好,王妃让我来问问大总管,不知道郡王府里的厨师们,是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中哪派的师傅呢?红案白案点心最拿手的是哪几样?” “这,这……”这一下子就把这总管黄英给问住了,他哪里知道什么什么川鲁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 ——一下子又歪了,我果然话多得不行。 还好及时反应过来,爱你们,晚安。 第214章 火种 见她一下悟了过来, 只偏过头露出秀丽白皙的侧颈, 贾政站起身不由摸了一把那诱人的弧,笑着道,“怎么只许你醋得, 我就醋不得?” “……我什么时候醋了, 我才没醋呢。”王桂枝让他闹得打了个激灵, 见他这样说, 却记不起自己何时干过吃醋捻酸的事来。他这段时间简直乖的不像话, 她虽然从没打听盘问过, 但以她女人的直觉来说, 他有没有别人她还是能察觉得出来的。 贾政见她嘴硬,也不再逼她定要承认, 反正他心里自己明白。她若不是醋了, 那赵姨娘远在荣国府千里之外, 怎么儿媳妇不过略提了一提, 她便真就允了赵姨娘自嫁呢。还怕他不依, 故意要在女儿面前已示‘公允’得说上一句。 那么久远的事她还记得, 非把人嫁出去才甘心呢。 贾政那种眼神看得王桂枝怪不好意思起来, 她干咳了两声,“时辰钟已经摆上去十来日了吧, 你瞧着怎么样?” 看吧, 她就是习惯这样, 一到了她拿捏不准、对她自己不利,不想接原来话题的时候, 准要说些旁得来支开,摸清了她的脉络之后,贾政却觉得她这种样子也很可爱,顺着她话回道,“挺不错的,就是你的钟表行,以后生意定然又要兴隆了。” “什么我的钟表行,那是大元商会的投资项目,我只是其中的股东之一罢了。”王桂枝解释着,说实话,他的俸禄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公中的,而她这里,眼下还真的都是投资,并没有什么出息,虽然账面上的金额看起来是有,实际上的资金还真是不十分宽裕。 毕竟她的桂枝商号小贷款一贷给人家最少也是五十一百两,而他们每月还款的金额却只有十二分之一或者十五分之一。 如果让眼下彩霞掏掏她的妆匣箱子,保不定连五百两现银子都没有,对于一个单是人工薪酬开支每日都上万,认为自己是中层管理人员的王桂枝十足觉得她就是个穷人。如果哪项她的投资失败,不定就会让她的收益降破安全值。 要是以前她自己就少吃点就好了,可如今这么多的人跟着她吃饭,王桂枝真是半刻不敢大意的。 “……你呀。”有时候贾政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她总能在金钱利益面前保持得特别冷静,明明每回办事都是那么大的手笔,在某些地方都显得特别拘谨。“钟表行用女孩子比较好吗?”他随意问道,想那大座钟可全部都是些壮汉,但像是家里坐的坐钟、小座钟还有怀表之类的精致物品,也确实是女人要手巧些。 他眼角扫过那条挂在屏风上的兔毛围巾,特意染成深灰色好织给他配戴的。这里太暖和,有些不怎么用得上。实在是可惜了很。 “当然了。”王桂枝当然知道要让男人做也没关系,可她必定要努力会女性争取一个可以同等工作的机会啊! 要去改变人们固有的观念很难,毕竟人类的形为都是从模仿开始的,那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你突然说不行就要全部改过来,那样的阻力肯定会大的。但如果是一样本来就新的事物呢,像是钟表行,她就选一些手巧眼慧的女孩子来学习,她相信她们就是自己留下的又一些火种。 “马上就是开彩的日子了,你那边安排好了吗?”王桂枝呆了一会儿,拿手拔开一直在来来回回抚摸她脖侧的手,真是的,不就是讲了一个吸血鬼的故事嘛,这家伙就总想咬咬试试。 要不是发现脖侧她敏感的很,王桂枝真想让他试上一回就算了。 “可不许再添人改座位了。你知不知道你那边加一个人我这里要改多少地方啊。”王桂枝替她的筹办组心疼。 官场可比他们这边难处理的多,她那些筹办组的只能算是初级公关队伍,才在市场里跟三教九流打过一回交道,就立马要跟这些士大夫学究大人们排次论座,也是够难为他们的了。 贾政眼都没睁开,“谁让你这个活动惹得皇上都关注,我已经拦下了一些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吧,那些总是弹劾他的官员亲戚连襟们,他也绝对当那些贴子没看见。 王桂枝扁了下嘴,树大招风啊!可船没风也跑不起来,她拿手去拔他的眼皮,“那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从今天起不许再添一个人了,今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京城跟金陵的人都快要到了!” “好好好,依你,依你。”贾政故意不肯睁眼,任由她拨弄着自己的眼睫毛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是一片宁静安乐的。 “瞧见没有!就是那艘宝船!” 所有的人务城人都相信,就算是天神下凡,像这等的华实大船也能配得了。 随着一根根木材慢慢得随着几十工人们的口号声敲打去,越来越多的务城人会不怕辛劳得观望,哪怕是夜晚,有时候都会有些听说了之后赶来看——庞然大物的人。 就算是当出反复研究策划出图纸的图工跟从祖辈就开始做船的老工匠,都会吃惊于这大船是否真是他们做出来的,每一块隔板,每一处机关扭动,每一个分水舱,每一次刷油等待着自然得阳光热力将它们烤干,又再次反复这种看似无趣重复的动作,当那个雕刻着龙首的船头送过来安装上去之后,所有人看着船,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中酸胀得难受,好些人都语不成气得落下泪来。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宝船的价值,最主要的船心部分用的木骨甚至达到了千两三米的地步,除了他们的心血,更多的是夫人从来不曾催促,每日足能吃饱的粮食,每月准时送来的各种材料,每年都有的关心暖酒,到了最后,甚至把贾家当家长房的嫡孙少爷派来,跟他们同吃同住,同息同止。 这种大家风气得厚重信任,带给工匠与船工们的不止是从未来美好的渴望,随着船渐渐成型,被打压了整整一朝不知道能不能修出大船来的他们,匠气与信心也渐渐恢复起来。 他们能做到! 堂堂之师,泱泱大国,护佑百姓,横行四海破浪无忌,就应该有此大船,纵于海上,无人可以比拟! “还有十日了,你们确定各处都仔细检查过了吗?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贾蓉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没办法,在船上就是拿了二婶子派人送来的喇叭筒也没用,照样要大声说话才能让大家听话。 “仔细检查过了。” “一号船舱漏水检测无问题。” “二号船舶起火检查无问题。” …… “六号船舱试验装货完毕。” “整船进行撞击测试过关。” …… “好,大家都辛苦了,今日事毕,我请大家吃席!”贾蓉轻轻舒了口气,随着要到船上来试行开彩的人,不止有二叔这位两广巡抚,仪郡王爷,贾家的族人,王家的商队精英,附近的官员等等,更有圣上的时时问话。 九王至尊,天家之语,让本来就已经给予了无数条款要求的他们,从王桂枝那里又陆续得到的各面具体化指示下,越发觉得压力重大。 看着那一项项要求他们淋热水上火把桐油或者让吊桥进行硬石撞击的毁灭似指示,要不是贾蓉亲眼看着,一手一脚把船修筑打磨而成的工匠们都下不去手。 庆幸得是,每一样材料都是实打实的,他们的工作在这些相当于破坏的指令下,显得更加有成果。 这种高人与真正有着穿透性直达重心的任务命令,让所有人都相信,不止是他们在努力,还有更多的人在帮助他们,而随着一项项如此麸严苛的检测之下,他们的大船除了表面有些痕迹之外,都表现出了它在高昂造价下的厚重担当。 等到那一日,他们的大船真正下水远渡重洋,必定会被历史所记录下来。 不敢吃酒怕误事,贾蓉只敢加肉加菜,大家一起痛痛快快得吃饱了,歇息上半个时辰,工匠们自发得爬上了船,在照亮的油灯之下继续工作着。 辛师傅含着烟杆,他的烟袋里已经没有烟丝了,但毕竟抽了近一辈子,含着就算是过过干瘾了。 贾蓉见状赶紧让人把一盒上等的云烟青云丝送给他,在这里近一年,他在辛师傅的指导下学到了很多,虽然贾家渐渐没有人抽烟故此这东西少了些,但他写信回去,父亲就专门采买了一些,让他备着送人。 “谢谢小蓉大爷的抬爱,小老儿已经戒烟了。”辛师傅把烟锅放在手上敲了两下,果然是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那……”贾蓉有些不好意思,这送礼没能投其所好。 辛师傅年已七十八,他爱怜得看着大船,“小老儿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已经有啦。这个烟,抽都不抽都没关系。”他朝着贾蓉眨了下眼,“夫人不喜欢烟味,要不然这烟丝,小蓉大爷您也不必今日才拿得出来,想送给小老儿吧。” 贾蓉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等到那日,小老儿说不定也有幸能与老爷夫人见上一面,怎可讨夫人的厌呢。小蓉大爷要是真想赏我,不若就赏一对夫人新制出来的羊绒毛护膝吧。”辛师傅做了一辈子的木工,没船修的时候也从来停过手上的活计。养活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好些孙儿,开枝散叶,他的消息自然也比旁人来的更多。 虽说这护膝一般是北方那边的人用得多,可有人说夫人这护膝不同于北方一般是用皮制而成,而有着很好的拉伸力与透气性,是个想多暖就多暖的好物。别的人自然也用不着,可他们这等时常下蹲跪立在海边水上活动的人,有了定然是舒服得紧! 可惜夫人制出来的东西一来是紧俏,二来都让圣上送去了西边给予正在护卫疆土的将士们,他们也都只能听听。要是有了这件东西,不比烟丝好上多少倍。反正他也不能抽了。既然他不能抽,家里的小子们各个都不许抽。 贾蓉想着这倒不是什么大事,便应了下来,“这算什么,一定给您弄一双来。”不就是对护膝嘛,值什么。 普通的护膝确实是不值当什么,可惜王桂枝也一时变不出来那么多羊绒免绒的东西…… 元春跟元康一讨要羊绒,元康见是这种小事,如何能不满足她,直接就将这原本根本没什么人要的东西收走了大半(有些已经搓成绒线准备编毛毯的都被弄走了。) 这些淘洗-漂白-弹松-搓绒成线-染色之后,王桂枝由着元春给家里人都人手两套不止,连她肚子里小娃娃各种绒毛玩具都弄了不少,见剩下不少。干脆给皇上皇后显郡王等几位主要皇亲做些精致勾花镶金织玉的之外,都统一做成了黑色的毛线衣,这东西速度快,直接做个人情送去慰边,顺便王桂枝还搭上了些方便食品,像是调料块、炸面饼、肉罐头啥的。 八七版红楼梦里怎么演的,探春在南安王战败之后,让南安王妃顶替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去和亲了! 战事什么的她不懂,可王桂枝想着,这回他们要是胜了,那小国还敢生事吗?就算是还敢,可有了一批经历过战争的将士,还能像根本已经不知道如何打战的南安王一样失败? 应该不能了吧。而且如今的战事说白了,打得是什么?打得就是资源,就是钱粮! 她就不相信了,在那么多装备精良士兵围攻下,有着整个国家调配送去的充足粮食,绝对时时喂饱了自家的军人们,能不杀得那对面的屁滚尿流? 说起来,廷载帝的保密措施做得可真好啊,她都是在看到贾政收到第一次胜利的战报后,才知道原来西边有打仗了这么回事的。 话说弹簧做不出来是因为钢铁,而一旦有了钢铁,火枪也就能够达至某种材料要求,可以进行更新了吧。 王桂枝估摸想着,要不要试着往那方面努力努力? 可是她是真的穷啊,最大的投资就是在大船方面,这个她没打算动用大元票号的银子,怕到时候就扯不清了,就连宁国府的拔银,她都是忍着痛拒绝的,她可以让贾蓉参与修筑,但这船的所有权,只能是她的,这个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剩下的钱,也几乎都让她给花出去了,说起来都不好意思,要不是有贾政的俸禄跟贾家的月例银子,她只怕连偶尔一次打赏别人的银子都没有……(夫人,我们不要钱,您随便赏我们点别的啊!) 看来只好等着这次出海,顺利过来的时候才能大回血了! 等着吧,总得一样样完成的。 * 王熙凤挺着肚子在一边看着迎春理事,见她虽然轻声细语,却是指派清楚,不由得点了点头,接过平儿递来的银耳羹自己拿勺子舀着吃。 “奶奶,您就放心吧。别管是什么样的人,在您的手底下还能调-教 不出来?再说二姑娘也是打小在老太太那边长大的,年纪虽小,说话斯文,却也是有一句是一句的。”平儿笑着道,她知道二奶奶担心什么,不就是怕这个二妹妹撑不起来,到时候让老太太被劝得动了心,生出让大老爷续弦的想法。 第215章 新皇 按照一般大家族常规, 贾赦跟二房一样, 都只需要齐衰一年,甚至有贾母在,要是贾赦不愿意, 可以不守这个制都行。 这样荣国府当家主母位置便实打实空缺出一个来, 更因为是填房继室, 选择面反而更大, 用不着嫡支娇女, 旁系庶出也可。不少人在贾赦跟贾琏送李夫人的灵枢回金陵入土之时, 就跟贾母有所暗示, 表示有女可嫁,以示亲近。 王熙凤一一都看在眼里, 对于贾母来说, 她不会贸贸然得轻易娶一个儿媳妇进来, 只要荣国府能够平稳过渡, 看在贾琏跟贾琮的面子上, 老爷就算是想娶, 老太太也会压着他守满一年, 再给他娶一个小门小户听话的做填房。 对于家里的事务,王熙凤已经做好了打算。跟以前老太太交给姑母一部分事务一样, 厨房、库房的事交到了李纨这个大嫂子身上, 银库原是李夫人管着, 如今贾母拿着总管钥匙,原来的总管们都没变, 只添了一位姑母派回来的出纳会计。剩余的家头事务都在她自己手上,王熙凤自信得放下银勺,看着迎春派事。 她要为自己生产安胎的时候做打算,姑母反复告诉她们这些女儿家,没什么是比生命健康更重要的事,就算是一时得失败退让也不打紧,只要人还在,就像在棋盘上弈棋搏胜,总还会有翻盘的机会,而一旦身死,那便是立时道消,还谈什么以后。 迎春早已经有了人家,斩衰三年之期一过,杜家就会上门来迎娶的,她这时候教她当家理事,一来迎春温婉可亲,可结善缘也好拿捏,二来二姑娘懂些本事,出去才能站得住脚跟,不说要回哺贾家,但谁乐意全都是来打秋风沾光的亲戚。看她一问老太太就同意了,显然老太太也是满意的。三来可以助她安心生产保养,家里的事务太繁,她操心太过可不行。 李夫人的奶娘在他们守灵的时候,哭着对贾琏说,其实李夫人早就身子骨不爽利了,可她就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自己要硬撑着,有时候不舒服了,连身边的人都不惊动,自己拿了丸药就吃…… 她可不能这样,王熙凤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下什么都没有这个宝贝儿重要,对着平儿道,“我们家的大姑娘也有孕了呢,老太太一收到消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今日又是两广来信的时候,你去帮衬一下二姑娘。” 平儿应下,见王熙凤有些想歇息,便让小红跟麝月进去服侍着奶奶小寝。 福儿跟宁儿的婚事也因家里丧事而中断下来,好在她们也不是很想着马上嫁人,手里正翻看着那织成花股辫的宝蓝小毛衣细看着,“二太太身边的人真是手巧,织成这样好,怕是一拆了就不成样子了。” 就是不用四彩提醒,王桂枝也时常会往荣国府里送这些东西回来,除了成衣之外,还有绒线跟棒针,另有两个粗通此艺的婢子回来。 “你真想学,去回明了奶奶,也去那边找周姨娘不就是了。”平儿看她们都摸着不放,便提议道。 “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安儿正提笔在册上添上二太太送来给奶奶的首饰,“上回二爷回来,见屋里只有我跟两个小丫头,听说你们去园子里了,要不是奶奶拦着,咱们早被抽一顿了。” 她们不由吐了下舌头,虽有些后怕却还是嬉嬉道,“谁让那回二太太送给老太太的东西新鲜,大家都想着跑去瞧。” 平儿也就是略站了一会儿,瞧见迎春才吩咐完下婆子的事,趁这个空当先递了杯红糖姜水给二姑娘。 迎春见是她过来,虽没站起身,却也立马将茶杯接了过来,“平儿姐姐怎么过来了?可是嫂子有什么吩咐。” “没有,二姑娘您色色都安排得妥当呢,只是今日是二太太派人往家里送信的日子,二奶奶想着若是到了,就与您一道去老太太的荣庆堂呢。”平儿顺便把安排礼单的管家娘子叫到跟前来,“这个也是当老管事的了,怎么忘了提醒下姑娘。” 有平儿过来,迎春处事便更轻松了些,,果然到了下晌间,通达物流的人也就到了。 贾母听着贾敏跟她抱怨着林家寻来的那些亲戚烦人,有些过几天就来要钱过活,也有跟之前那个一样的,给钱都打发不走,看来是定要赖上林海了。听说他们在那边遭了灾,都说是再无去处,若是她不收留,他们都没了活路了。 老太太心里也清楚的很,女儿不是小气到连照顾族人都做不到,若是斤斤计较,也不是贾家的女儿,而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黛玉当初早产,还不就是她一时心软的缘故,到如今她那外孙女还有些纤纤秀弱,身子骨也瘦弱。“既然他们能寻了来,多半也是有缘故的,你既然旁支都不丰,其实多些亲戚也是个助力。”她话峰一转,又笑着道,“你看我们贾家这么多旁系细枝,不一样安置了吗?” 贾敏经贾母这么一提醒,有如醍醐灌顶,是了,既然他们是过不下去想寻亲靠友,那就在林海的祖籍置办族田,不敢说像贾家这样把贾家家学都办得满金陵无人不晓,可也比如今这样赖在京城时常来搅饶的好。 “多谢母亲教导。”贾敏顿时就开心地来,她一向处事光明磊落,却没有处理这些破落户的经验。 “老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跟二姑娘带着二太太的信跟信使过来了。” 贾母一听就精神起来,“快,都叫进来。”她又赶紧去叫贾赦贾琏贾琮等人,“上回没叫上他们,还让琮哥儿来坦怨我呢。” 丫头婆子嬉嬉笑着快脚去请,二太太每回送信定是有新鲜瞧的,谁不爱看呢。 也不知道怎么了,贾赦总觉得自己身子不好,一时说这里痛,一会儿又叫那里疼的,一开始倒把贾母跟贾琏等众吓得不清,好在别说张大夫几个留驻的徒弟都来依次瞧过说没事,就连宫里的王太医胡太医也请来瞧过,确实只是有些脾胃失和,情思倦怠。 贾琏跟贾琮守着孝,只能安心在家里读书,一见贾母传唤,就先过来请父亲同去。 贾赦虽然不说,但贾琏贾琮却觉得这只是父亲心里其实是记挂着母亲的,故此就算是他时常对他们无故发气,他们都只是更加担心父亲一时想不开,盼着他能早日开怀。 贾母等众人到齐了,才传了信使进来,不料这回竟是一个老大的箱子。 “还请老太太、老爷大爷并各位奶奶们小姐们到外头来一观。” 足足有十个人,从左至右依次徐徐打开,才展现出一幅让人只敢屏气凝神细瞧的壮丽大气的画卷。 起码是三丈三的图画之上,赫然画着一只雄伟无比的大船,可就是这样,画者似乎也无法下笔画出全貌来,但就是这么大半,更让人能感觉到宝船的壮大! “这便是我们的华胜宝船!” 信使激动得解释着,“圣上亲自给赐的名。”那天的胜景,他这辈子都永远不会忘记。 贾赦却看得是船上的人,站在前排的,除了仪郡王之外,便是他的弟弟贾政,而画上与他携手的,正是弟妹。 在那种情况下,他那个迂腐古板的弟弟,居然会牵着弟妹的手? 真是不可思议。 猛然却又是心里一痛,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她却先他而去了。真可笑,从前,他也没想过夫人会对他来说会有多重要呢。 贾母问他,可要续娶的时候,贾赦犹豫了一会儿,便拒绝了。她在世的时候,也从来没管过他玩别的女人,眼下大儿才娶妻,小儿年幼,他再娶一个进来,大家都尴尬,不如不娶。 廷载七年八月,秋高气爽。耗时整整三年的平西战役终于完美的画下了句点。 忠顺王带着显郡王并平西的将士们,不但将整个扰边的部族全部平荡,更将疆域边线扩充,虽说将士们不能全部凯旋归朝,却也是举国上下欢腾的时候。 显郡王有些嫉妒得看着弟弟明显是养尊处优之下的斯文俊秀,“看样子你过得比我好多了!个儿倒是长高了,可惜瘦弱了些。”他拿拳头捶了两下元康的胸口,却是纹丝未动,他不禁挑高了眉,“啧,我还想着你要荒废了武艺呢。” 元康微吐口气,说实话那两拳还是有点疼,“没有大哥勇武,可也不能输给娘子啊。”他对着元度是没什么不敢说的。 “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显郡王摸了下下巴,“她难道习过什么玉女心经?” “……”元康不知道这几年在西边的历练都改变了大哥什么,但看样子他也过得不错,那他心里就放心了。 毕竟大哥在拼杀的时候,他在两广岳父岳母得照拂之下,跟玥玥浓情蜜意,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 显郡王大嚼了一口男儿酒,“痛快!”虽然父皇当初以身做责变相弄了禁酒令,大多酒都送去给他们做为战时储备,可像这样纯正的男儿酒,就连他也不敢多喝。 “要不是贾夫人给父皇说了什么,居然一定要要求把卡里库山也要划入我们国的境内,说不定我早就能回来了。” 他连灌了两碗,才微有醉意,对着元康问道,“告诉我,那里到底有什么,值得父皇付出一年近一百万两的军费,也要把那地方给拿到手?” 元康摇了摇头,“大哥,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真的不比你知道的多。” 显郡王没再追问,他相信自己的弟弟,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一个是母后,一个是弟弟。 “那我会自己弄明白的。” 不料元康却笑道,“你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怎么这么说?” “父皇已经告诉过我,等其它番国投诚进供的时候,就会宣布立你当太子。”元康举起酒杯,“先恭贺你了,太子殿下!” 显郡王瞪大了眼,他万万没想到,可他却没有显得高兴,“父皇怎么了?他身体不好吗?” 元康也没打算瞒他,“是,父皇于今年初的时候,突然眼痛,后来视物一直模糊不清。”做为最宠爱的小儿子,能最先知道父皇的打算,元康已经非常满意。 “……其它人知道了吗?”显郡王没想到京城这边居然这样凶险。 “没有别人知道,我们都在等着你回来。大哥,你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就算父皇愿意放手,能不能顺利得接手? 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甚至比起在战场上明刀真枪的厮杀,会显得更诡异无常。 王桂枝从皇后殿出来,到了自己马车上才敢歪在榻上透一口气,虽然皇后对她一向挺和蔼的,但每回跟皇后见面,她还是觉得很累。 “夫人不知道跟陛下说了什么?”皇后娘娘问她的时候,王桂枝根本就是一脸雾水。 见她没出声,皇后娘娘也没追问,只是非常感激得说,“不论夫人如何,本宫及太子殿下都非常感激。” ……王桂枝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好微笑,再微笑。 最后皇后还送了她两大车礼物,亲自送王桂枝出了殿门。 难道万花妆赚得皇后娘娘开心坏了?可堂堂国母应该不至于吧?海运的好消息让皇上乐开了花,不知道怎么奖励她所以让皇后出马? 等等,太子? 哪里来的太子…… 皇上要立太子了! 王桂枝终于反应过来,但随即她又抓起了脑袋,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忽然变了脸色,难道太子是仪郡王?!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流鼻水真讨厌。 第216章 妙玉 如果仪郡王变成了太子, 那么一旦他登基, 岂不就又跟书里一样了吗? 二十年来辨是非,三春争及初春景,榴花开处照宫闱, 虎兕相逢大梦归。怎么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之止?王桂枝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 她让元春拉着元康在两广可尽得逍遥, 可以说完全是娇奢淫逸, 不, 淫字没有, 可也从来过任何德政啊, 甚至在王桂枝跟贾政有意无意中,元康根本就是处理两广腐肉的一柄宝刀, 要做一个皇帝, 不是得懂得平稳权衡之道吗?再说元康虽嫡非长, 他上头还有个大哥呢。 想着也许皇后说的是显郡王, 王桂枝这心里才能不那么急迫, 一时也着了慌, 难得头一回主动上仪郡王府见元春。她推己度人, 想是没哪个女婿愿意成日见到岳母在自己家里指手画脚的。 王府的长史官一见是王妃的母亲王夫人,赶紧跑出来迎接, 也忙让人去禀告王妃, 王爷进了宫, 可还没回府呢。 “夫人请!” 对于这位夫人,其名有谁不知, 难得贵人下降,却没能提前准备,长史亲陪着王夫人见到王妃,又赶紧去吩咐厨房准备各色茶点,另也要准备着午间膳食。别的人来倒还罢了,随便请内廷御厨都能打发,可夫人是何等样的人物,若是哪里怠慢了一点儿,那岂不是给王府丢了脸面。 元春惊喜得扶着母亲的手往屋里走着,“母亲,您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啊。” 坐稳了半刻,她就让其它人都退下,母亲突然来访,定然是有急事与她商量。 王桂枝见她气定神闲的,“你可知道要立太子了?”对女儿的实力她很有信心的,就凭如今仪郡王府里一位侧妃都没有,她又生下了小王子,地位稳固,王府里定然能当家作主。 原来是这事,元春见母亲是为了这事儿着急,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母亲,王爷他从来没有意欲争位的心思,他非常尊敬自己的兄长显郡王,但母亲锐意进取,大气奋搏,说不定会希望自己的王女婿能够更进一步。 “我知道这个事儿……”母亲对她跟王爷的好,可谓是体贴备至,无论钱财事物人才情意……要是母亲跟王爷心意相驳,那可如何是好?贾家原就是有着从龙之功而起,也难保父亲没有这样的心思。 见元春半点没吭声,王桂枝急了,“难道真是要立王爷为太子不曾?” “不是的,母亲!是显郡王,是王爷的大哥。”元春立马就道,这可不能胡说的,她在大哥上面重重加了语气。 一听她说不是,王桂枝心中大石立马就放了下来,她拿新染好涂的闪亮指甲点了元春一下,“既然不是,你干嘛大喘气,吓死我了。”既然不是,王桂枝心思一松,又觉得自己来的莽撞,自己被唤进宫里,贾母那里还不知道着急呢,跟着就站起身来,“那我回家去了。” 啊? 元春追送不及,“母亲,您不看看云朵儿再走吗?” 是噢,小外孙还没瞧呢,王桂枝便住了脚,想想还是算了,“他干什么呢?不是正在幼学的时候吗?改日再看吧,我就说你们俩个,好好的男孩子起什么云朵儿这个小名儿。”一开始听到,她还以为元春生了个女儿呢。 “他不是白嘛,人家都说从来没见过出生都那么白净的。”元春看母亲只拢了一下臂边的披帛就继续往外走着,只得把她送到马车上,“母亲好不容易来看我一趟,这么快就走了。”她有些舍不得,回到京里之后,她也没功夫常常见母亲。 王桂枝摸了一下她的脸,“我的乖乖,今日有事,改日我领着你弟弟妹妹们一起过来,在你家里好生乐上一天,你说好不好?” “真的?您可别哄我,云朵儿早想跟他舅舅姨妈在一处玩呢,他特别想您,刚回来那阵子,天天都嚷着要跟您住一块儿呢。”元春欣喜道,有时候母亲的规矩就是奇怪,她自己不爱见命妇夫人等,却也不会禁止嫂子开宴取乐。她经常回贾家怎么玩笑都行,东西也时常让她成车似得往家拿,可母亲自己就从来不过来,有时候她送些东西回去,母亲还担心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 “不哄你,乖,这时候日头毒的很,别晒着你了。”不是元康做下任皇帝对她个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于整个商业系统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她回去还得赶紧问问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未来的帝王的脾性才行。 本来今日迎春回家省亲,家里的众娘儿们都围着她问长问短的,谁料小黄门一来,把王桂枝给请进了宫里。虽说这些年来,皇上跟皇后娘娘对贾家一向是厚赏,但宫闱大禁,风雨难测,到底让人悬心。 一会儿有婆子来传,“太太回来了!”大太太去世之后,大老爷思恋老妻又顾念两个大爷,并没有续弦,荣国府里如今就王夫人一位太太了。 “好。”贾母这才放下心来,“过来了没有?” “正往这边走呢,皇后娘娘给太太赏了好多东西,所以从正门过来的。”婆子忙道。 贾母便笑着李纨道,“你太太定然还是不喜欢用轿子,要用走的,偏生让我们在这里等她。” 李纨笑着道,“要我做媳妇的也不敢说呀,不若老太太使人抬了轿子去。这样太太就定然不敢不坐了。” “嗨,要我说,一会儿开了席,老太太罚太太多吃几杯酒,再讲几个好听的故事来岂不好?”有赏赐下来,定然就没什么事了,大家表情都松快了许多,王熙凤也张罗起吃喝的事来。 “这个好!”贾母点头同意。 一会儿王桂枝进了门,进了屋子先给贾母问安,李纨王熙凤迎春等朝她行完礼,大家又才安坐。 贾母想知道叫她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又想着这里人多,就听见王桂枝大大方方得道,“老太太,显郡王得胜归朝,皇上见他不止人品贵重,且是文成武功兼备,不日就会封其为太子了!” 显郡王要封太子了! 这确实是大事,可为什么要把王桂枝叫进宫里去呢?若是仪郡王被封太子,叫她进宫怕还合理些……贾母心思一转,难道是怕贾家站错了队,故意叫进去提醒贾家的!也多亏了王夫人时常对皇后孝敬,有份情意在。 “上天保佑,我们天朝后继有人了,一会儿等老爷们回来,便上天祝祷一番才是。”太子新立,难免朝局不会有所动荡,贾家本来就是峰尖浪口上,断不可能摆出犹离姿态,定然要忠君立奉才行。贾母说完,看向此时在跟前的媳妇孙媳妇,她们都是聪明伶俐的,知道该怎么办,见迎春有些怯怯,知道她到底年龄小,就拉过来坐在自己跟前儿道,“咱们家出去的都是纯正忠孝的,你也是。”既然王夫人当着大家的面说明了,也是好意要提点杜家。 迎春也不是愚的,认真记在心里应下。 一会儿家学里下了课,贾琮领着贾兰、贾瑛(宝玉)、贾环(圆圆)、贾珏(美玉)、贾蕙(巧姐儿)、贾蓓(玉姐儿)一大串子涌进了门,齐整整跪在贾母跟前磕头请安。 “给老太太请安。” “快起来!”贾母看着他们,心里都跟含了蜜一样的甜,看了眼时辰钟还不算太晚,便又叫人去把林黛玉林宗灿、薛宝钗都接来,“我记得的,明日是他们家学里公休的日子。今个儿我高兴,让他们先别家去,都来我这里吃了饭再走。” 王熙凤忙打发人去把姑表小姐少爷并姨表小姐去请来,又吩咐平儿把珲儿抱来,“一会儿见姐姐没回去,这样热闹的时候少了他,定然是要哭闹的。” 小爷还太小了,刚才他在这里不方便,平儿应下,又问一会儿膳摆在哪处,“大老爷跟老爷怕一时半会不能回来,那珠大爷跟二爷要是回来了……” “怕什么,老太太跟前儿呢,我们都是小辈子,热热闹闹得就是了。对了,你吩咐厨房把那个火腿豆腐做一道出来,老太太喜欢,林姑娘也爱那道菜呢。”王熙凤又想了下,“再弄个炸鸡酥,他们都爱吃,再蒸一碗酪角儿……”只到底是炸的东西,不好让他们这些小家伙们多吃。她细心周到,样样都吩咐着。 “母亲,您看,今日先生夸我的诗做得最好。”宝玉说着。 美玉拆台,“哥哥羞羞脸,明明先生说了,要比才情,要是林妹妹最好。” 圆圆见哥可献宝似得把自己的功课拿给母亲看,也准备了自己,却见巧姐儿踩着了母亲的垂在地上的披帛,从贾母榻上随手摸了一串鲜艳似火般的珠子在巧姐儿跟前晃着,引着巧姐儿来抢,两个嬉嬉闹闹着,平儿才把珲哥儿放下地,他就一眼瞧见了那红串子,正是自己常玩的,双手伸着口里唔唔的就跟在他们后头抢。 正是欢腾闹得不行,虽说是自己家的孩子,王桂枝也觉得过于吵嚷烦人。但老太太喜欢,她上了年纪乐意这样,故此王桂枝便让宝玉美玉跟贾琮贾兰一处玩着,自己转出来心里想想事儿。 李纨见太太出来,也就抽空多问了一声,“太太,大舅母说金陵苏州故亲有位小道姑,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父母双亡,跟随师傅来都中瞧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不料师父圆寂了,临终遗言不用扶灵回乡,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家里再没了旁人,虽有两个老嬷嬷并一个小丫头伏侍,到底是孤高的女孩家,问咱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毕竟铁槛寺也算是出了名的,本来旁边还有一个馒头庵?似乎是叫这个名的,太太都一并买下做了商铺。早些年珍大哥修园子,两府后山处也有一处地方可住。 妙玉? 王桂枝想了下,便让李纨去问贾母,“这事你问了老太太就好,我是无所谓的。”想来以贾母的性子,定会请了来的。妙子文墨经文皆通,人也漂亮,不知道她能不能还俗呢? 她再走两步,正好迎到宝钗牵着黛玉,并有林宗灿走过来。 瞧她们俩一个袅袅婀娜风流婉转,一个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真是天造地设的好美貌,她这心里就喜欢得不行。 “快来,大家都等着你们呢。” 林黛玉跟薛宝钗见王桂枝亲自来接(非也),赶紧款步上前行礼。 “别在这里客套了,里面都已是闹得沸反盈天了,快进去跟他们一块儿玩去吧。”王桂枝把他们也送了进去,王熙凤转过头见姑母依着墙看着里面乐,也没立刻进去,“也就老太太能受得了他们了。” 看贾母由着黛玉跟宝玉隔着她一左一右说话,自己闭目养神,就知道她老人家此时,怕也是快乐并痛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做了回标题党,哈哈~ 第217章 宝钗 北方到底不比南方, 一到了八月间, 夜一深,就有一丝凉意。 贾政背着手从宫里回来,远远还看着屋里有着烛火, 显然是夫人在等着他, 唇边便泛起一丝暖意。 他进了门, 便瞧见她歪在榻上捧了本书在烛火下看着, 头上乌丝云堕, 只松松插了一枝东珠钗子, 白玉般的耳壳上只嵌着米粒大小的红玉珠子, 却更让人觉得鲜红可爱,穿着淡粉的柔娟睡衣, 坐姿舒雅, 一双莲足却极不安份, 根本没套上, 自顾自踩着绒球睡鞋玩着, 看够了贾政才轻咳了一声, “夜里凉了, 什么书白日间看不得。” 王桂枝听见声响便丢下书,“医谱杂记而已, 等你回来随便拿了本书看。”反正他的书她是极少碰的, 只因为对她而言, 偶尔读读诗词已难解其中之意,更别说那些繁字骈语。她见金钏儿玉钏儿没跟进来, 便自己上前帮他宽衣解袍,“皇上叫你去,也是为了说立太子的事吗?” “是。”贾政享受着她难得的服侍,“你怎么知道?”他观皇上叫去的若干大臣,想来圣上虽然主意打定,却没有事先告诉过其它人。 “你走了没多久,宫里的皇后也叫我了进宫。”王桂枝有些犹豫该不该先叫人把热水烧上,贾政没让她们进来,定然是有话要说的。 原来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贾政明了,“可说了什么?” 一提起这件事,王桂枝就觉得好笑,“你说奇怪不奇怪,皇后居然说多谢我,还给我赏了好些东西。皇上立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看着贾政定定看着她,王桂枝喃喃道,“难道还真跟我有关系?” “我的夫人啊,当时你跟皇上说的话,你自己都全忘了不曾?”贾政有些啼笑不得,他当时听着夫人说着,都跟着心潮彭拜,敢情她自己都全忘了? “我跟皇上说的话……那不就是拍马屁嘛。”王桂枝哪里能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呢,“我就是夸皇上而已,这跟他立太子哪里有关系了。哼,你就是想冤枉我。” 贾政抚额,“夫人,你跟皇上说,您是千古一帝,前所未有之开创明君,亘古再无的新世纪明君……”这些套词赞美新鲜又直白,贾政这个外人都听得面红耳赤的,还想过要是夫人哪□□他来这么一套,不知道他要赔多少她想要出去呢。 “……所以呢?”王桂枝觉得这很正常啊,她偶尔见一些商人夸她夸得还要好听呢。 一辈子从来没被这样的夸过的贾政,面对似乎习以为常的夫人,只得解释道,“除非是奸臣小人,没人敢这样夸皇上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在后妃娘娘们也不会。” 做为儒家士绅,官宦子弟,都接受都非常良好的孝义礼悌德等规矩教养,这种直辣辣指明道点的夸奖,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他这辈子在父亲那里得到的最高级别的称赞,也不过是性清能记而已。 皇上从三岁起开蒙,比起他这等人家更得注意体统礼仪,一走一坐都有着标准,就连吏部考评为上,也就是个优字,夸夸才学品行给予恩赏罢了。 就是西边平定,收统山河这样的大喜,太宰太傅上书也是说的天佑我朝,圣恩浩荡这等,哪里有夫人夸得简直像是处处都在皇上的痒痒肉上,龙心大悦。 王桂枝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她无意中客串了一把奸佞小人? “……圣上对咱们家不是挺好的吗?他能够这样体察下情,给予我们充分的信任与宽容,在他这样的伟大英明得带领下,我们才能创造出年年税收增长跟外汇持续增加的良好情况……我这,我这说都是真心实话啊!”她真得觉得廷载帝很厉害了,不是谁都在群臣攻击下,还能够始终回护着自己选择的臣子的,更多的都是权衡利益,绝大多数都是让臣子委屈求全,从而中途放弃,相当于是被抛弃的卒子。 当然身为一朝之君,一国之皇,他想要什么样的卒子都是随手即来,可他能够真以信任回报,这对于在他手底下办事的人,自然就会有知恩之情啊! 贾政笑着点头,“皇上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夫人真心实意的剖白,他知道,想皇上决断天下,更能分得清一个人是否是在说谎。 “就是知道你说的真心话,皇上才更开心高兴。”贾政也不得不说,夫人的话,细品地来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她所说的女人无才才是德就是句诳人误世的废话,除非男人要负责孩子一出生下来的任何一切教养,那么母亲的德性便是孩子最早的先生,她若是毫无才华,能教出一个什么样的人出来? 纵观天下皇朝,凡凡第三、第四代便开始变坏,这不是传承出了问题,而是平定又平稳的宫廷生活,让皇子们都生活在无忧无虑,锦衣玉食,应有尽有的生活里,再加上此时很多帝王为了防止所谓的后宫干政,只知道选择美容颜却只通得字会一些所谓女戒女德之类教条的女子。长于如此妇人之手,看再多的书也体会不到民间疾苦,不过何不食肉糜,即不知道创业艰难更不清楚守土辛劳之狂妄自大之辈。 国君何且如此,臣民如何能不娇奢图逸?历史上纵可一观其之下场!实在是误人误国! 哪家男儿誓不娶妻?女儿家本应是男子助力,本来天生分男女,却要生生使女蒙昧,如同怕外有贼人,反而打坏宝瓶一般可笑。 贾政看向王桂枝,不论她曾经在何处修行,虽然她的学识与这里有别,却仍然让他能感觉到才气与力量,也许就是这种一开始不会让人发现的魅力,让他渐渐再也离不开她。 “皇上他既然是明君,更要做为一个绝世少有的明君,他就能比所有的帝王更能知道选择与决断,所以他显郡王为太子之后就会渐渐让手中的权柄。我听皇上的口气意思,太子立位之后,多半跟着便会监国理事,如果皇上肯定了太子的能力,便会像先皇高祖一样,传位于太子。”贾政猜测着。 王桂枝却有些怀疑,越是英明神勇的明君,反而越会舍不得皇位不是吗?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多少太子都是死在亲父皇的手上的? “可皇上还很年轻啊,他退位之后做什么呢?”王桂枝不好直接推翻贾政的算盘,“像皇上这样的人,一旦闲下来可是更麻烦的。”听说乾隆就是这样,虽然在位最长,最后都当了太上皇了,实际上国家大事还是在由他这个太上皇做主,一直到他死。 贾政奇怪得看向王桂枝,“……你怎么又不记得了?你之前就说把华龙号献给皇上的啊,到时候他会携同皇后周游列国,亲自去看看别他强国是如何模样的。” …… 王桂枝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果然随便说话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比起皇后的那些赏赐,她的船啊! “怎么了?”贾政见她忽然扶着胸口坐了下来,“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当然不舒服了……这回我损失可大了……”她的船才回来一趟,虽然收益颇丰,可大船的建筑材料难得啊!她辛苦弄这么一条船容易吗!不行了,她的心好痛啊!早知道会这样,她为什么不闭嘴! 见她真是脸色有些难看,贾政赶紧想叫大夫,王桂枝拉住他的手道,“容我缓缓就好了。”她这是心疼的,叫大夫来也没用。 贾政却急道,“素日里你总是让别人不要讳疾忌医,你自己倒要如此?” “……”王桂枝可不想丢脸,再说其它人知道自己的东西要献给皇上,怕是要欢喜疯了,怎么能理解她的心痛,只得捧住贾政的脸就吻了下去,伸出舌头长长得来了一个湿润的吻之后喘息道,“人家就是想你哄哄我嘛,你嚷什么。” 贾政便一把抱起她往床上走去,“是为夫错了。” 想来这几日忙碌,忽视她了,那真是该死。 * 贾母通过孩子们把要换太子的事给亲戚样传出去,林家薛家都不必说,自然一个是照常上班清守本心,一个关门闭户无事不出。王家更有王子腾同时在场,只有史家还是贾母派出两个老嬷嬷去传的话,同时派车去把湘云接了过来小住。 史湘云最乐意在贾家里头住,她窝在贾母怀里撒娇,“老太太,您可记起我来了,我早盼着能过来呢。” “哈哈哈,知道你也是个爱玩爱闹的,过几日是你二婶子的生日,我们可要热闹上一回呢。”贾母拍着她的后背道,这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母,听鸳鸯从翠缕那里打听道,在史家她竟一点儿主也做不得。 “那可真好!”史湘云笑着剥了根小米甜蕉给贾母,“我就等着吃,等着喝,等着听戏酒啦。” 李纨进门来正好听见,便道,“老太太要给孙媳妇做东道,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得尽点心意才是。” “那我出二十两!”贾母伸手便比了个二字,王熙凤早站了起来推退道,“老太太,我年小福薄得,哪里受得起您抬举呢。” 贾母不依,“你太太不在,我替她要了,十八两。” 李纨就接口,“那我出十二两。” “嗯,这就有五十两了。珠大奶奶,这可够一日戏酒了?” 贾母生辰正逢将士们得胜凯旋,内命妇要进宫陪宴,虽说各处礼物都是足足送来,到底没能儿孙们热闹上一回,这时候孩子们出了孝,也该玩笑一回,凑巧圣封太子,大家同乐岂不好? “别说一日,两三日都够了!”李纨道,“就是不知道这回老太太想听哪班哪家的戏?我提前让真味馆安排就是。” “我倒喜欢有个巧嘴莺的,都是一色的女小戏儿,声音正正好,到时候让她们在水那头唱着曲,我们吃着喝着,那才有趣呢。凤丫头,你才是正主儿寿星,你劳累不少,总归生辰这日让你受用一日!” 王熙凤便上前足足行了个大礼,“那我就多谢老太太了。” 她惯会说笑话,贾母见了她就开心,她一装腔作势,她就乐了,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她笑起来。 “老太太既然想给凤丫头过生日,就是想借机会跟大家热闹玩笑罢了。”王桂枝猜测着贾母有些担心不知后事如何,但又无力可为,干脆假装不知,自享受乐趣。 李纨应是。 “你还是去告诉一声宁国府那边,我也请请我嫂子,让薛姨妈也过来。对了,也打发人去问问姑奶奶,先问她来不来。”王桂枝清楚,这人老的时候,自己就能感觉到,起卧走动,吃点东西,哪怕是自己爱嚼的也不似以前香了。这要还是没点生活乐趣,那便老得更快。 “知道了。”李纨接着讨那银子,“老太太让太太出十八两呢。” 王桂枝便让彩霞取了给她,“到时候怕是尤氏她们也会出钱,归了总,你也告诉凤丫头一声,我再让王药家的送些寿饺过来给她。”想着原著里贾琏便是那日跟鲍二家的闹了一场,“珠儿回来的时候,我有点事要跟他商量。”免得见贾珠没按时回去,儿媳妇着急。 李纨让素云收了银子,又问起他们这边一些丫环婚嫁的事务来。 反正进了贾家的人都不愿意出去,可这适龄的男男女女不可能总是那么正好都能一一配上的,免不了有些纷争,可这又是人之常情,要是罚却也不好罚,王桂枝便只得让当家奶奶挂帅,请了几个积年的老嬷嬷弄个了婚姻所类似的机构。 一会儿贾政又派人回来告诉家里人,太子初立,皇上便定于明年七月间要开恩采选。 王桂枝赶紧让李纨把这事也通知大家。 这回黛玉父母犹在,还有亲弟一名;薛蟠虽憨却跟香菱成了亲,宝钗没被他这个当哥哥连累上人命官司,她们两个到了明年勉强也能够上年龄,也不知道会不会参加。 她们两人都这般优秀,肯定不会落选的,那宝玉……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弄就是这个时候了。 我真犹豫啊,看书我觉得宝黛相知相许,互为知己,是应该在一起的。可他们俩个到底是真血缘亲戚啊,姑表亲呢。 第218章 王妃 廷载帝也不是傻瓜, 不是什么人跟他说那些话, 他都能听到,并听进心里去的。首先王桂枝她是一个女人,虽然是一品夫人, 却只是臣子的内眷, 对皇上来说, 就毫无半点威胁性。如果王桂枝是他的后宫之一, 做为皇上, 而她为后宫嫔妃的话, 他肯定会出手打压刻意疏远, 避免出现中宫不稳的情况,影响他的天下大计。 而她毕竟不是! 再来她又不是毫无影响的虾米小鱼, 她给皇家带来的利益, 不仅仅是从登基之后从来没有在自家私库里存在了那么多现银, 还有得是陆续稳定的反复续利。有时候廷载帝甚至希望王夫人是个男人, 这样他肯定要把她提拔成自己的财务大臣, 不敢说让她全权负责户部的所有事业, 但从事实来看, 起码他再不用为三瓜两枣犯愁了。 之前两广还经常上折子报各种台风□□等天灾人祸需要免税赈灾派加派军费,而自打贾政夫妻两口子去了之后, 是一分钱没朝中央朝廷里伸过手, 除了头一年确实是收的不是赋税(打跨原十三行会的罚银), 后面的关税银两可都是实实在在得换成了粮食、衣物、药品等急需物资送往了西边镇压大军的手上。 以往这种时候,免不了有些官员会操纵商户等从中取利, 但为了大局胜利,连父皇在的那时候,他们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唯有暗自记下等找准时机秋后算账。而就是这次主持整个军费军备的计划,让廷载帝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也是在廷载帝在知道自己的眼疾可能无法根治的时候,就决定把贾政提回到京城里的原因。 做为一个臣子,贾政实在是干的很漂亮,但他这样的能臣利吏,就必须得对整个朝廷尽忠,在他退位之后,也一定要像服侍他一样,忠心竭力得继续扶佐自己的皇儿。 “……贾家,都是很聪明的人,你不要觉得自己身为皇上,就可以无视天下人的智慧。而对于像这样的聪明人,而且是对你有帮助的臣子,你就不要玩什么心眼。你以诚待之,他们必以忠报之。反之你猜忌他们,他们也会猜忌你,从而做事就畏手畏脚。”廷载帝看着已经戴上紫冠的太子,眯了下眼睛。 “同样都是君主,为什么刘备起步那么低,甚至最后打了败仗,临终时托孤,聪明如诸葛亮,声威赫赫大权在握,却仍然是为了刘姓江山奔波进发,连死的时候,都不忘了写下出师表。这不止是诸葛亮的品性,也是刘备真正信重。这种帝王的大气,你就是没有,也得给朕养出来。你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再是一件小事,会被你身边的人反复得推敲,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投你所好!你从今日起,就要时时记得,自己将要身为帝王的重大责任!” 太子元度深深一躬,“儿臣,记下了。” “你再来看看,这些奏折,你会怎么批复……”廷载帝继续教导着儿子,他有些自得又骄傲得想着,王夫人说的果然没错,不是哪个帝王都能像他一样,不但能够做个忠心完美的好儿子,也能当好千古一帝,更能不恋皇权亲自教下一任皇帝。 就连当初的父皇,虽然退位给他,却是他实在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只得让他出来收拾破局。而他不同,他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出现当政问题的时候,就早已经在培养自己的下一任接班人。 得意得在政务上把太子狠狠虐了一遍,布下功课让他继续好好努力之后,廷载帝高兴得回到后宫,先去观赏了一遍自己又增加了许多宝物的私库,能让他摆进私库里的,都是像千秋山河图、唐剑宋瓷、珍本绝品等物,至于那些已经换成了金条小山一般的财物,反而让他觉得有些过于俗气了。 要不是王夫人一再强调这是大元商号的命脉,廷载帝都想把这堆阿堵物像有些银两数目一样,直接存放到商号里去。 把大部分政事交给太子处理之后,廷载帝终于能够享受一下自己的私人时间,用自己的钱,不用内务府狮子大开口,从自家大元商号采购回来的全套四十二色颜料,颜色好用不说,价格还很实惠,他知道价格肯定是含了收益的,可那赚的也有他自己的一份啊。 还有这个宣纸,之前总跟他说御纸上供得多么得劳民伤财,所以价格得多贵,可他一说不用了,不说内务府那群小人,不,如今的内力府,早让皇后跟他收拾得差不多了。 果然王夫人没说错,像他这种顶级采购,就不能只交给内务府一个地方去办,没有竞争,他们垄断了,就没了压力,只知道索取,让皇氏中的贵人们,反倒要被他们给暗中欺负,连点最基本的服务意识都忘了,那可不行。 听皇后那里听来一个关于帝王的小故事,若是任由内务府做大,皇上想吃碗片儿汤,不过三文钱,内务府就敢开口要两万两银子单独开出个膳房出来才肯做。 当然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他的宫里,但是廷载帝一听了这个事儿,还是觉得非常生气。若是堂堂帝王,连吃什么都要被制约,那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即兴挥毫做了幅花开富贵图之后,把最后几种绿色也试完了的廷载帝非常满意这次的样品。 “告诉大元商号,除了朱砂、月白、薄青之外,其余颜色都算它过关了。给我定上五套,另外再准备标准十二色、二十四色的各三十套。”朱砂嘛可以原谅,毕竟不会再有哪里比他的朱红更好了,廷载帝看着侍笔太监轻轻在他的画上喷上一层凝胶,之后整幅画就果然显得越发生动鲜明。 不错,等制好了,他拿来赏人。 跟着廷载帝来到皇后宫中吃饭。 打从王夫人的大船出海之后,更多的可以在湖河泊上船也开始发展起来,船运的发展不但在漕运上带来了更多收益,还有就是缩短了不少食材由天南地北运送过来的时间。 真味馆他身为帝王当然不能去吃,可王夫人却时常送厨子进宫来给皇后做菜,请她帮忙品鉴。 昨日皇后就说了,今日好容易材料准备齐全了,可以做一回让老王爷吹了不知道多回的谢恩宴,水晶清心席,他当然要去尝尝了。 随着廷载帝又一次走进了皇后宫中,其余妃嫔们都只得暗自撕扯着手帕。 也不知道皇后怎么回事,早已不再年轻的她,也不知道怎么给皇上吹的枕边风,不但让皇上一反不立太子的口风,立了她的长子,还让皇上总是去她的宫里,以往一个月她们还算能分个一两天,这段日子,可是好几个月都没有一两天了! 庄妃更加心急,她不是想跟皇后争宠,而是想为自己的儿子诚郡王谋一条生路。 跟了廷载帝那么远,她很坚定皇上绝对是虎毒不食子,可一旦太子即位,应儿可不是太子的亲兄弟啊!之前他干的一些事,她心里也很清楚,成者王败者寇,可皇上从来没过给应儿机会,一直都在打压他…… 她得想办法,一定得想办法保住她的孩子。 选秀的日子就快到了吧,她的应儿还少了一个正王妃。 * “就饶了我吧,老祖宗,再让她们给我灌下去,我就要抱着您的腿倒在地上躺着了!”王熙凤拉着尤氏避开不肯再喝,笑着央求着。 贾母由李纨鸳鸯服侍着,“那可不行,你天天在我身边尽心服侍,今日就得让你好好受用一天才行。” 王桂枝见尤氏听了果然又灌了王熙凤一杯,又有各房体面的丫头去敬她,再有别人想跃跃欲试的,怕真的灌酒了凤姐,便让彩霞换成了蜂蜜水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好丫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就多喝两杯吧。” 见是她斟酒,王熙凤赶紧一仰头一口气满干了,但一咽下去便清楚,这是姑母体贴她呢,她再连三杯,都依次吃尽了,小银壶也小,且没有装满如此就空了。 “好罗,这下大家都自己吃酒吧,不然这难得的好酒,都让凤丫头一个人吃了,大家岂不是吃亏!”王桂枝笑着把空壶倒过来一示意,大家自然都听话坐下来自己吃喝起来。 贾母也很满意,“大家也都吃酒,吃菜,让戏子们弹奏起来,一会儿吃饱了,我们再来行酒令。”从她这里看去,一屋子花枝柳翠热闹富丽,她那些忧愁在这种情景之下,早散得无影无踪了。 彩云悄悄得来回王桂枝,“太太,刚才大爷说,二爷已经准备好了。” “嗯。”王桂枝便让彩凤告诉平儿,“都吃了这么些酒怕有些难受,一会儿老太太还要乐的,趁这个空儿,让二奶奶这个寿星公回屋里去更衣换套衣裳。” 平儿安儿一左一右服着王熙凤往院里走着,安儿十分艳羡得道,“太太对奶奶可真好!”旁人没看出来,她们到底看得分明,以奶奶酒量来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王熙凤心里高兴,“少乱嚼舌子,一会儿我歪会子,你们俩再回来吃就是了。” 果然她来到院门口,就让两个人回席上去,“我不在,平儿你替我多看着点儿。” “那奶奶,我们先过去了。” “去吧,我自己屋子里,还能出什么事不成?”王熙凤下巴示意着廊下站着的三个小媳妇,“一会儿有什么事,不还有她们呢嘛。快去吧!” 王熙凤拿出帕子朝自己脸上扇着风,有些摇摇晃晃得走进自己屋内,却见一大捧鲜花猛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接着便是贾琏清俊爽朗得站在她眼前,“凤儿,生辰快乐。” 说实在的,这还是贾琏头一回正经八百得给别人过生日,其实要不是珠大哥提醒,他也没想到要替凤儿这样过生日。 “…快乐!快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等在屋里,从哪里寻来这些多花儿,守着自己出现,王熙凤只要一想到他这样对她,心里简直有着无法形容得快活。 他这一句话,就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两人紧紧得拥抱在了一起,最后花被捻落,妆点着惹火身躯。 王子炅看女儿宝钗跟林家姑娘、贾家的姑娘们坐在一处吟诗做对,欢笑作乐,更悄声问着王桂枝,“姐姐,这选秀可是准了吗?” “准了,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王桂枝问着薛姨妈,她思来想去,决定只旁观,不插手不主动不拒绝。 儿孙自有儿孙福,别的倒还罢了,这感情的事,她管不了,也不能多管。当初元春她是想怎么管,最后还不是嫁的不是她心中预想的那种女婿,可女儿过的也很幸福不是吗? 可见幸福的模样有千千万,也是没办法捏造控制的。 “宝钗的脾气,姐姐您是不知道,有些古怪,她啊,打从老爷去世之后,就不爱那些花儿呀粉儿的,有时候连首饰都不愿意戴,一心只顾着在我膝下承欢,比蟠儿要好上百倍,懂事得让我心疼。我就想着,若能找个禀性温柔、知情寻趣、体贴温存的配她就好了。”王子炅性子软,正盼着姐姐王子灵能给她拿些主意。 王桂枝点了下头,觉得凭她如今跟皇后之间的交情,在儿女亲事方面,应该能说得上话的,“那就让宝钗好好准备起来,我知道她一向是个好的,可到底选秀的时候都是要张扬些的,不然那些要挑儿媳妇的婆婆们怎么能一眼就先看中呢?女儿家们比斗展才之后,有意识得,我就陪着你去多多接触接触,看上眼了,再请哥哥调查一番,保证给宝钗挑一个如意郎君!” “那就好罗!”王子炅听着连连点头。 * “……庄妃称病,皇上去瞧她了?” 皇后手里拿着绣花棚子,继续绣着青竹,只轻轻问着。 “回皇后娘娘,是。” “知道说了什么吗?” “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庄妃娘娘哭的很厉害,说是就只求皇上这一件事,那她死也就瞑目了。” 皇后微蹙起眉头,皇上重义重情,只要庄妃这回要求得不过分,皇上肯定会同意的。 那庄妃求的是什么事呢? 会是想加入万花妆吗?不是,庄妃不笨,应该知道这其实是皇上的私产,她没那么蠢。 会是索恩吗?可如果只是单纯得想皇上了,犯不着说死这个字,也不对。 那会是什么事呢? 跟荣儿被封太子有关? 到底会是什么呢? 皇后心里猜测着,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毕竟她已经显得够风光了,她已经走了九十七步,可不能倒在最后几步上头,只有更加加倍得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模糊有了主意。 第219章 黛玉 翌日, 贾琏才轻轻起身, 就见王熙凤也要跟着他起床。 “怎么?昨日老太太替你摆酒恭贺,跟太太姨娘姑娘们玩的痛快,听平儿她们说不是闹到了二更才罢, 今日定然是起不来的, 你就多睡一会儿子。”贾琏一边套着外衫, 一边按住她, 没让王熙凤帮他取屏风上挂着早烫平整的衣裳。 王熙凤却精神十足, 她缠绵得看着贾琏, “我不困, 送你去学里,我去看看大姐儿跟哥儿, 昨日吃了好些酒, 没怎么关照他们。” 贾琏点了下头, 便由着她帮自己束腰带佩香袋玉角佩,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珠大哥今年不是送了我一套十二生肖的挂佩?那是他亲手选料画得样子, 我竟然还一个都没佩过, 若不是琮哥儿提醒,我竟忘得干净。今儿你得了闲, 找出来我戴戴。”贾琏拿脸碰了碰她的, “我去学里了。” “一准是跟外头的礼一并收到库房里了。去吧, 原本甄老先生想请辞,到底有了个女婿, 还是留了下来,他也是咱们家亲戚了,上回他那屋上的青瓦有处漏了雨,人家不一句话都不提,自己偷偷补上了,倒让我们不好意思,这是他不乐意麻烦,你费点心多看着点。” “嗯,我记下了。” “还有啊,你平日里总说学里书柜脚都太矮,怕有潮气把书染潮了。我回了太太跟老太太,都想着重新再打一些书柜,书也越发多了,说是怕要把书馆再扩一下,重新再修一下地基,弄上地暖,你们暖和那书也不怕潮了。”王熙凤接着说着,“爷你去了学里,仔细问明了老先生跟先生们,画出尺寸图来,把日子算定了,我好安排工匠们去。” “这倒是件大事,难为你又想到了我前头,辛苦你了。”贾琏摸了下她的手,怕迟了时辰,领着兴儿、旺儿便出了院门。 走至荣庆堂,贾琏随意问着在洒水浇花的丫头们,“老太太可起来了?” 珍珠正给廊下挂着的鸟雀喂着水,见他来赶紧行礼,“回二爷的话,老太太跟林姑娘都还睡着呢。” “那便罢了,若是老太太问起,就说我领着琮儿去学里了。” “是的,二爷。” 才从马棚牵马,就见着宝玉美玉还有圆圆也正上马车。 “你们今日都不骑马了?”贾琏笑着道。 美玉见是琏二哥,想打呵欠忙侧过身拿帕子捂住口。 宝玉跟圆圆拱手行礼问安,“昨个儿高兴,老太太特意允我们吃了几杯酒,人虽起来了,还有些四肢发软呢,太太就不让我们骑马。” “噢,你们这些小家伙,肯定是趁机会死命灌!”贾琏轻轻摇了下头,先打马走在前头,领着兄弟姐妹们一道去家学里。 梨香院里,王子炅一起来,就看见周姨娘领着六个丫头正恭敬等着她呢。 “同喜,怎么周姨娘过来了,你也不叫醒我。” 周姨娘抿嘴一笑,她原就是娇美可人的雪白尤物,又穿着蜜合色的对襟修身袄衫,十二面的洒花遍地金马面裙,头上翠珠金钗,体态大方。若不是王子炅知道这只是姐姐屋里的一个姨娘,怕都会误会她是哪家门里的当家奶奶。 “姨太太睡得正香,我这等小人物何敢打扰。”周姨娘微微低下头,“我原是不想打扮成这样,可太太说,若我自己都不穿这些搭配好让人看起来觉得漂亮的衣服,姨奶奶并宝姑娘又怎么肯让我来做衣裳呢。” 王子炅心里一晒,也就是姐姐才有这样的宽容,身边的丫环各个都打扮得跟鲜花似的,连姨娘也是一样。 “快倒茶来。” “那先请姨太太量身吧。”周姨娘早发现她特别喜欢拿针动线,别的小丫头觉得拿那小小的银针苦,她从来都不觉得苦。其实能被选上当姨娘,她心底并不怎么高兴,可是太太的话是一定要听的,每回老爷到她屋里来,她就觉得跟上刑似的,后来老爷不乐意碰她,她除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太太之外,心里是很自在的。她有了姨娘的份例,想拿针动线就比以前容易了。之后太太见她会这些,时常让她做些小东西娃娃小衣服,之后更调配了丫头跟她一起做针线活儿,她做出来的东西,每卖出去一样除了她能收到钱之外,她还份外有成就感。这就是太太常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 王子炅便道,“我用不着,一会儿宝丫头量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姨太太,我们太太可想着跟你穿一色儿的衣裳出去赴宴呢。”周姨娘让丫头扶着王子炅起来,拿起皮尺快手快脚得便开始量身。 一会儿宝钗被请出来,也由周姨娘仔细量了。 “姨太太,宝姑娘,你们看看喜欢那种样的花色与款式?”周姨娘把记录好尺寸的小本子贴身收好,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别人都是万不许碰的。 既然却之不恭,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为得也是宝钗的终身大事,王子炅也打起精神来细细选了,只商量了两盏茶多的功夫才妥当。 见周姨娘还要走,王子炅便留她,“周姨娘何必客气,多坐会子再走吧。” 周姨娘道,“姨太太好意小的心受了,只是还得去给林姑娘量,不敢耽误。” “同喜,把我带来那装着宫里新鲜样式的宫花拿来。”王子炅打开盒子给周姨娘看了一看,“这是用纱堆的花十二枝,原早该拿来给姑娘们戴的,一时忘了,你顺便带了去吧。姑娘们一人两支,剩下的就分给珠大奶奶跟凤丫头。” “是的,姨太太。” 周姨娘便亲手捧了,先来到荣庆堂,这时候贾母跟林黛玉才起来,正在梳装呢。 贾母听是周姨娘,记起王桂枝跟她说过,想给家里的娘儿们都做件新衣裳,“叫她进来吧,正好先给林丫头量。” 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好多衣裳呢?” “哎,你的是你的,太太一片心意,她疼你爱你才想着给你做新衣裳呢。”贾母由鸳鸯戴上抹额,让周姨娘赶紧给她量,又瞧见那方胜缠枝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彩枝赶紧答道,“是姨太太送给姑娘奶奶们的新进宫花。” “拿来我看看。”贾母瞧见确实是做的好,朵朵都是纤毫毕现,跟真的一样。“这粉莲、芙蓉给林丫头,美玉跟她哥哥一般淘气,把这红的玫瑰、榴花给她,二丫头配迎春花、杏花,这仿菊花里的二乔、绿水给玉姐儿,虽说是给了凤丫头,我看这玉簪、桅子花还是要给巧姐儿的,剩下梅花、海棠就是珠儿媳妇的。”她一分派完,就有丫头各自取了花要送去给各屋的人。 鸳鸯只好朝着李纨打了个眼色,伸手指了指老太太的头上,李纨顿时知机,站起身来笑道,“老太太,我就不要了,这样好的花儿还是咱们湘云妹妹戴上才好看呢。” “是了,我倒忘了。”贾母让琥珀取两枝她以前的钗来给李纨,“你是大嫂子,是得稳重些,花儿没得戴,就戴这个吧。” 李纨惊喜得上前接了,“那我又占了大便宜,偏了老太太的好东西了。” 众人笑了一场,林黛玉趁空子拉了拉李纨的袖子,“大嫂子,我分一支给你。” “不用。”李纨悄悄告诉林黛玉,“这花样子还是你珠大哥画的呢,我早有了,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你若还想要啊直管开口,我给你送去。” 林黛玉点了下头,“我倒不是很爱这些,嫂子若要给,上回三妹妹那里我吃着有道花草茶,我挺喜欢那个味儿的,嫂子就给我一些吧。”她又问宝玉美玉他们,“怎么他们没过来?” “都去学里了。”李纨答着,又跟过来了王熙凤点头执意。 见嫂子们有正事要忙,林黛玉便让出位置来让她们说话,转到碧纱橱,见史湘云还睡得正香,又走出来。 珍珠见林姑娘想是要散闷,便对晴雯说着,“老太太、奶奶们有事,林姑娘不好在这里呆着,你领着林姑娘去梦坡斋内书房里看书去吧。” 晴雯拍手道,“这主意正好,我家姑娘就喜欢舞文弄墨的,她在家里也是长捧着书不放的,我这就领她去。” “去吧,一会儿我告诉老太太就是,再打发小丫头给你们送茶果点心去。” “那可不要味重的,姑娘喜欢味道轻的,像是,像是新罗国进贡的茶。” “知道了!” 晴雯、雪雁陪着林黛玉来到梦坡斋,门口守的童子一时没瞧见,逗着一只花白的大波斯猫玩,回身才见着,慌得赶紧跪下来认错。 “快起来吧,我们姑娘可没那么大的脾性。”晴雯一把将童子拉起来站好。 林黛玉看着里面有一面墙,都是按照朝代年历的史书,就有些心怯,“这可是叔叔们用的?” 小童忙道,“回姑娘的话,这原本是二老爷的内书房,不过后来二老爷虽搬去那边住,这书都没动过,便是哥儿姐儿们都能在这里看书解闷做功课。”他怕林黛玉不信,从案上取来一叠诗稿,“林姑娘请看,这都是三爷写的。姑娘尽管看,都不碍事的。”其实这里的书还能借出去,他们这些当奴仆的都能看,只是不可以弄污撕毁乱传出去罢了。 霞绡云幄任铺陈,隔巷蟆更听未真。 枕上轻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林黛玉见了这诗便看住了,晴雯搬了凳子过来,她就缓缓坐下来细细翻看着。没想到一向看起来和气的表哥,竟还真有这等温柔风流之才。 宝钗俯在王子炅的膝头,“妈,姨妈怎么突然打发人来给我们量尺寸做衣裳了?” 王子炅爱怜着摸着她的鬓角,“我的儿,好好打扮起来,我跟你姨妈要为你选个好人家,才不会误了你的终身啊!” “妈!”虽然猜测可能是这样,但这样说了,宝钗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向也有自己的主意,“那是……” “你别慌,也是要翻过年去,跟你两个表姐一样进宫一趟就行。”王子炅看着女儿肌肤丰泽、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你大着胆子去就是了。”也不知道林姑娘去不去?若是去,倒也有个伴儿。 * 庄妃仍红着眼睛,让诚郡王看了就心疼,只跪在她跟前,“都是儿子无能,不能孝顺母妃,连累了母妃……” “去,快把诚郡王扶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若是在我跟前还要流些猴儿尿,这才真是让我难受。” 诚郡王赶紧胡乱擦了下脸,正坐在庄妃跟前。 “昨日我已经说动了你父皇,只要你安份守己,忠心侍君,他会让太子给你安排差事的。我还求了你父皇……” “我不……”诚郡王被针扎了似得将要弹坐起身,被庄妃死死盯着只得又坐了下来,他捏紧了衣摆,“母妃,我不想去求他。” “你是不用去求他,只是我已经跪了下来,你想让我的委屈与苦心都白费吗?”庄妃当然知道儿子不甘心,可谁让他不是从皇后的肚子里托生出来的,他就是再能耐本事,皇上看到了却只会压制他,他越是想要的越多,越是表现,就越会被丢得远远的。 “母亲……”诚郡王看着庄妃腮边流下的泪水,也只得默默得咽下他那不可得志的锐气,“我知道了。” 看他总算是摆出愿意听话的样子,庄妃叹了口气,“你也别不甘心,他占着嫡不说,他还占着长,而且人家也比你聪明的多!身为男儿,输了就输了,这不值当什么,总是掩耳盗铃,才会让人瞧不起。”她靠近儿子坐着,“你好好的,我这个为娘的才会有依靠呢。” “儿子知道。”诚郡王拿浸了水的帕子轻轻帮庄妃在眼旁按着,“您求了父皇什么事?” 庄妃心慰得由着他,“我求你父皇帮你选一个好妻子。” “……”诚郡王也不由一愣,当初他壮志豪情,一心想娶个能压过众兄弟的妻子,机关算尽,不料父皇直接将虞秀雪指给了新科状元,还疏远了虞汝刚这个宗人令。他讥笑着,“父皇会给我选个什么样的妻子?” “我舍下面子那样求他一回,我想他应该会同意的。”庄妃道。 诚郡王抬眼看向庄妃,“那母妃您有了合意的人选?” “是,我想帮你选的是,紫微舍人薛家之后,皇商薛家之嫡女。”看他一听到皇商就皱起眉头,显然是看不起商贾之流,庄妃心里轻轻摇了下头,他的心气儿还是太高,“姑苏世宦林家,如今是兰若寺大夫的探花郎林海之女。” 诚郡王一想,张口便道,“这两个不都是……” “是,都跟贾家有关系。”庄妃看向诚郡王,“贾政不但是个能臣,简在帝心,而且他的大女儿嫁给了元康……” “那我凭什么要娶!我是哥哥!难道还要娶一个不如贾家大小姐的女人做正妃吗?”诚郡王如何肯依,什么都输给了他们两兄弟,就连自己的女人也要输给他们吗? 庄妃几乎想挥手打他,“你嚷什么!你是哥哥又怎么样?身在皇家又怎么样?你不要忘了,我是庶妃,不是正宫!你凭什么跟他们比,他们就是生下来就比你强,因为他们的娘就比你的娘要尊贵!你明白不明白!”她狠狠瞪着诚郡王,“你若是再想不通,以后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儿子,谁让我好容易生养大了他,他居然连娘都看不起。” 诚郡王立马就跪下磕头求饶,“母妃,母妃我错了!我都听你的就是,儿子知错了!您千万别说这样重的话!” “我都听说了,林家的姑娘是贾家老太太最疼的女儿生的,林家单薄,时常在贾家走动,薛姑娘也是,虽说父亲过世,却也有个哥哥支撑门户,她的姨妈就是贾政的夫人,王夫人,她的本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庄妃不是想跟皇后打擂台,她只是想投诚,想服软,什么都比不过能让儿子好好活着。应儿不想低头,她就逼着他低头。 诚郡王很是沮丧,“到时候您选吧。” “我听说林家的姑娘身子骨不太好,而薛家姑娘到底父母不全,到时候她们进宫来,我再细看看。”庄妃摸了下他的头,她要娶的都不是正职堂官的女儿,想来皇上就是知道她是故意想与贾家攀亲,却也是表明了立场。 她一定要稳,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只要有命在,才会再有机会。 她闭上双目,替皇上看病的章太医,与她家里是很久的旧识了。 王桂枝见到墨天一身玄衣被美玉拉进了门,赶紧上前牵住他的走往里面走,“别拘这些礼,我是不怕这些的,再说你奶奶对我们那样的好,就是她来了,我也只有高兴的呢。” 宝玉嘻嘻笑着,“母亲您又混说,要让父亲知道了,又要说你口没遮拦。” 墨天还有些别扭,“我到底是在孝中……” “得了,你奶奶是喜丧,服大功。你想斩衰没人会劝,却不能把我们当成外人。”美玉听着母亲说话,连连点头,“母亲,墨天连饭都不好好吃,在学里扎马步的时候,脚都站不稳了。” “你胡说,我哪里有这样?”墨天分辨着,“我明明只是在收势的时候踩到了小石子。” “那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美玉才不信呢,“你都瘦了。” 墨天胀红了脸,“我这是在长高。” 看着这些孩子们,王桂枝笑着由他们去斗嘴,“快把牛奶跟点心摆出来,吃完了好让他们做功课。” 彩霞也笑着,“知道了太太,早准备着呢。” 圆圆赶紧央求着,“彩霞姐姐,我要吃奶油泡芙。” 彩霞看向王桂枝,见太太轻轻点了下头,就应下,“好的,四爷。” 这一声四爷倒把王桂枝叫着有点懵,看着此时玉童般束着宝缨红冠的圆圆,好吧,环三爷变成了圆四爷,这也不错。 宝玉做完功课,想起他那些杂诗散诗来,便叫茗烟去取来,“也有个几十首了,今日我有空,拿来抄在书册上免得掉了。” “是。” 可一会儿茗烟却空着手回来了,“三爷,守着梦坡斋的小童说,林姑娘拿去瞧了。” “……知道了。”宝玉心里一动,有点想见见表妹,不知道她瞧了他的诗,会说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如果晚上还能码出来就加更,不过这一章的份量也是很充足的,算是请假的补更吧。 (撒娇要评论嘛~) 第220章 太子 周姨娘花了整整两日的功夫, 才把荣国府上下所有主子的身量都量齐了。 王桂枝正高兴她来, 她如今的料子衣裳不止有宫里皇后娘娘御制亲赐,还有自家纺织绣娘们做的,其它处的孝敬更不用提, 就是每日都穿新衣服也穿不完, 但白算着也是太可惜了, 正好有机会穿出去, 她自己就不用再做新的, 只跟着她们的修改一下行了。 “料子都算在我头上, 宫裁、凤儿、美玉、巧姐儿玉姐儿, 林姑娘宝姑娘史姑娘,一人添两套, 我妹子跟林姑娘宝姑娘额外添上四套, 却不是眼下要穿的, 而是准备着明年六月间, 花色款式上要精致着往细里做。”王桂枝让彩霞取了自己的衣裳给周姨娘去调配, “让玉钏儿记下那套是那套的, 到时候一同出门的时候好穿。” 问明了彩云府里哪些有了对象婚配, 略看了便让交去给李纨去办,这事儿她心里有个数就行。把彩凤交上来的各处计划与审核部门的报告互相印对无错后签上名字, 好让上季的账目交割。跟着听彩月回事, 轩眼这大半日的功夫就没了, 才站起来走着去贾母处,又想到答应了要去仪郡王府去一趟的。不管孩子多大了, 这答应了的事都得办才行。 “老太太,您的大孙女一直想请您去郡王府里坐坐,又怕您不乐意去。我瞧这几天天高气爽的,也没到冷的时候,正好赏花,要不您就赏我们这个面子,去她那园子里逛逛去?” 贾母听了如何不高兴,“那可是好,我去。” 见她愿意去,反正都是要麻烦的,不如一并多带些人去,“都是要去顽的,那老太太问问姑奶奶林姑娘,我把姨太太宝丫头也带上,可尽儿在她家里闹上一场才好呢。” “嗯,好。”贾母就乐意吃喝玩笑的,就让人去林家传话,“珍珠你去,姑奶奶要是没空儿,就把林丫头给我接来。” “是。” 珍珠得了令,在回事处取了出去的腰牌,领着三个小丫头坐了青轴竹篷车去往林府。 贾敏却有些身子不爽利,在额上贴着两丸膏药,一时也没睡,便歪着跟林黛玉说话。 “你外祖母的意思,反正早晚都要有那么一回,晚去不如早去的好,再有你那个宝姐姐这回也去采选,你若是去,就有个伴儿。” 林黛玉见母亲病着还担心着这个事儿,她赶紧奉了茶让贾敏喝,“母亲,既然病了就得多加保养才是,何必去担心这种事。既然世间女子都得去上一遭的,那我去便是。”她只是觉得,这样有种被论称算斤的难堪。 “咳……”知女莫若母,女儿是什么样的脾性贾敏如何不知,她自幼聪慧,灿儿未曾出生之前,也是被充当男儿一般的教养,可随着她一日日长大,才发现她所长所能,虽比得上男儿,却生生要落他们一头。 她们这些闺阁女子,说是参选展才,说明白点还不是在被人挑三捡四的,玉儿她心高气傲,心里如何能舒服得了呢?可若是不去,到时候又从哪里帮玉儿寻一个好人家呢? 贾敏想到这里,也不禁为母亲的一片苦心动容,纵再有千言难语,也难以提起。他那样的好,她去哪里再找一个对女儿这样好的男儿呢? “奶奶,贾府老太太派了她一个丫头过来。” “噢,快叫进来吧。”贾敏便挣坐起身,林黛玉在她身后塞上一个迎枕让她能靠着舒服些。 珍珠进门行礼,“姑太太,林姑娘,后日里仪郡王妃在园子里摆了宴席,想请老太太、姑太太、姑娘们赏面去玩一玩。” 贾敏轻咳一声,“我精神不太好,就不去了,多谢老太太跟郡王妃想着,絮云,上回老爷抄的那本雨语集取来,了表谢意。” 看样子姑太太是病了,珍珠想着回去就得告诉老太太并太太,派大夫来给仔细看看,跟着道,“老太太说,姑太太您要是不去也就罢了,让小的一定得把林姑娘接去陪她乐一天呢。” 一听这话就知道定然是母亲说的,贾敏一笑,“就是没这话我也会让玉儿去的。”反正她呆在家里也是无趣,不如去贾家里有玩伴说说笑笑的快活,要是万一她嫁的不是……总得让她过得轻快些才是,贾敏想到她那时候未曾出嫁,也是让母亲给宠得天怒人怨的。 “晴雯你领着雪雁就收拾两套衣裳跟姑娘过去吧。” 林黛玉不依,“母亲,您病着,父亲不在,灿哥儿又小,我得照顾您。” “我不过是有些头痛脑热,又不是大症候,一会儿你父亲就回家里了,灿哥儿你一并领了去,我怕还清净些。”贾敏就让人把林宗灿的包袱收拾出来。 “你们玩去吧。” 看母亲精神是还好,林黛玉也只得依了,回到屋里,正看晴雯小心把她早已经看完的诗稿小心收起来。 “你怎么收起来了?” 晴雯有些奇怪,“姑娘不是看完了吗?既然是宝三爷的,咱们这回过去不得还人家啊?” 说的也是呢,林黛玉便放下了手,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姑娘身子有些弱,虽有些小脾气却又细心体贴,晴雯也是一生一意得服侍,她性子泼些,风风火火得,见姑娘又转到书桌前,也没多在意,便继续收拾着东西。毕竟姑娘还有些个古怪,不太喜欢别人的东西,当然也不爱别人碰她的东西。 她没跟三表哥说一声,就把三表哥的诗都拿了回来,这回遇见三表哥,他若是问她,她该怎么说呢? 林黛玉犹豫了一会儿,便提笔也做了四首诗。 到时候,三表哥一看就能明白了。可这种做法,又似乎是于礼不合,林黛玉最后还是没让晴雯把这诗装起来。 这几日当上太子没多久的元度是忙得东宫只成了睡觉的地方,连太子妃都难得见上他一面。原本元康还在看哥哥的笑话,可转眼早就被捉了壮丁,让太子大哥给使唤得团团转。 才找了个借口溜回王府,往日里都亲自跑出来迎他的玥玥却没来,王府的奴仆却是来来往往的,“怎么回事?” 元春牵着云朵儿迎他,由着儿子自己朝着元康跑去。 没等他的小短腿跑几步,元康上前两大步就把乖儿子给抱了起来,“你又想玩什么?” “母亲跟祖母、兄弟姐妹们要来我们家里做客,我不得准备一下嘛。”元春自然得牵住他另外一只手,“我还当母亲哄我呢,她一向不喜欢参席赴宴的,打从她开了真味馆之后,也不知道推了多少人的贴子,上回老王爷办寿宴,她都只送礼,没去人。” 元康很能理解岳母的做法,这应酬多了也是烦人的很。 “那是应该好好款待一番。”他这郡王女婿说来还真没怎么帮衬过,反倒是被照顾的,听母后跟大哥说,就连大哥能够顺利当上太子,贾家也是功不可没。 “别的倒还罢了,能不能请些宫中乐师来?我母亲特别想听听有编钟的舞曲,什么杂耍、说书,戏曲,她们怕是早就听腻了。”元春想连她也从来不觉得那些喷火戏法有什么出奇的。 这种小事,元康由着儿子亲吻他的鼻子,“可以,我明日跟大哥说一声就带人回来。” * 廷载帝盯着太子再重新写策论,就瞧见小儿子走进殿内,看见他还颇有些意外似的。 “给父皇请安。” “嗯,起来吧,你过来干什么呀?难道太子功课做不完,这就要弟弟帮忙了?”廷载帝瞄了一眼低着头正做思索状的太子。 元康庆幸,“父皇,您是知道我的,不学无术,一向是您跟大哥照顾我,哪里用得上我帮什么忙。我来是想请大哥派班宫里的乐师舞者去我府里一趟。” “就记得玩!外面没乐够,还要把我的人叫出去?”廷载帝嘴上虽训着,却是让总管太监去安排。“云朵儿怎么没带进宫来?没点良心,让你母后成日里记挂着。” “父皇您不早说,我要进宫的时候,云朵儿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来见皇爷爷皇奶奶,闹得我都差点儿掉眼泪才偷偷溜出门的。”元康装巧扮乖。 一听说小孙子哭了,廷载帝就板起了脸,“哼,他要来你干什么拦着。” 听着父皇跟弟弟说话,元度深深觉得,这简直是区别对待! 但他同时也明白,这就是父皇的一种表态,他将会把自己的权柄与皇位传给自己,同时就不可能再有着纵宠与偏爱。 收回心神,元度重新开始审视起关乎民生经济的策题来。 有着元康在,元度难得轻快得跟父皇,母后一同愉快得用了膳。 “这么废心思,是你的小王妃又想玩什么花样了?”元度打趣着弟弟,什么山川四地要石头,东南西北薅羊毛,要在窑里养兔子,真兔子!虽说都是些小东西,却是得浪费精力折腾。 元康道,“不是,我岳母爱这一口,喜欢听这些大气得宫乐。后日她来我府里做客。” “小弟啊,这你就不对了,你要请亲戚,怎么能不把我算上呢?记得,后日我也去啊。”元度拍了拍元康的肩膀,说完就扬长而去。 …… 这是搞什么?单照顾娘家人就算了,如今还要照顾婆家人?元康觉得牙疼。 太子妃见元度难得回来的这么早,有些惊喜,“太子回来了。” “嗯。”元度点了下头,“你准备些礼物,后日我们要去仪郡王府参加家宴。他的岳母王夫人,还有荣国府的老封君并姑娘小子们都会去,别漏下谁了。” 夫人之名他早就听多了,可还从来没碰过面呢。既然有机会,他就想知道知道,让父皇被称为奇女子的王夫人,究竟是什么个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破产加熬夜,我的头发肯定是保不住了。(就是买护发防脱的洗发水也没用……) 第221章 外戚 “编钟在哪儿呢?那宫里的乐师们都在哪处?”王桂枝怀里抱着云朵儿, 就问南吕。 贾母领着林黛玉史湘云美玉正指着那游鱼壁讲故事呢, 就连贾琮宝玉圆圆贾兰巧姐儿玉姐儿们都围着听。 元春做为女主人忙着,王桂枝想着虽是郡王府,却也是自己的女儿家, 又没个旁人, 便让李纨王熙凤在这里照应着, 自己抱了云朵儿要去瞧瞧编钟。 这东西成套就不得了, 想来是比不上曾候乙编钟, 可她却能亲自上手敲上一回啊。 绕过壁石梁画, 从正殿东路过去, 便可入得花园之中,那一个大幛架上, 就悬挂着十三枚编钟, 穿着宫制服饰的人见了她, 也赶紧行礼问安。 “不必拘紧, 我知道你们都一向是在重要场合里演奏雅乐的, 这次不过是私人宴会, 还劳动了你们。彩霞, 先请他们去好好用饭,一会儿才好让我们好好聆听礼乐才是。”王桂枝把这些人打发了, 就拿起丁字捶自己兴致勃勃敲着。 云朵儿有样学样, 敲得叮咚作响, 乐得咯咯直笑。 当初在博物馆对着玻璃贴着看,如今也能上手敲敲, 王桂枝虽然不通,却有一种格外的兴奋。 除了编钟外,还有秦筝、二十五瑟、宋琴、筑、洞啸管萧、二十四簧,琵琶等。 王桂枝都一一亲自拿手拔玩着,见云朵儿跟着,怕他手嫩,就哄他道,“这个你还玩不得。” 小孩子若是一劝就能听话的,那也不会总被称熊孩子了,更何况是像云朵儿这种打从出生起就没什么要不到的,如果肯依,顿时就扁起了嘴要哭,把身边一串服侍的人慌得不知道怎么好。 “好了,要是哭就不漂亮了。”王桂枝突然见着那箱子里还有一个二胡,就取出来试了试,发现自己还没能忘了,“看我拉一个给你听。” “嗯。”云朵儿躲开奶娘要替他擦眼泪的帕子,自己拿手抹了抹就乖乖站在王桂枝跟前。 随手试了几下,东西是好二胡,就怕自己拉不出好调来,王桂枝犹豫了一下,缓缓拉了一个茉莉花,这调子容易些。渐渐找到了感觉,看着云朵儿,又拉了一首赛马,这个节奏轻松欢快,而且到了中间还有一段儿玩弦类似于炫技的部分,当初为了学这首歌到工会上表演,她把手指头都磨出血泡,连挑都不敢挑,包着继续练,直到上台完成领导表演任务才敢扎破血泡。 想想那时候真是对着厂里充满了感情,那样跟浸在劳累里的日子,如今再想起来,竟全部都像是美好的记忆一般。 “……你说你岳母还有什么不会的吗?”元度跟元康走在一处,却没想到听到一首妙曲,胡琴居然也能拉出这样的味道来? 就在元康想开口的时候,抖然这音调却是一变,原本的活泼立马就变得忧伤,充满了哀愁悲痛起来。 连云朵儿这个小孩子听了,表情都有些凝重起来。 “听了真让人心里不太好受。”元度皱起眉头,又见变调,似乎想要改变的激愤高歌,是要为扬先抑吗? 再想听下去,就听见有婢子惊慌失措得声音道,“太太,您受伤了!”几个人簇拥着王夫人急急离去。 元度见元康也着急,“你慌什么,指定不是什么大伤,她又不似琴师日常苦练,手上早有了茧子,双手娇嫩一时把玩忘情,拨弦划伤而已。”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今年都四十几岁了,元度会以为刚才站着拉胡琴的女子才二十来岁,她神采飞扬,精神饱满,巧笑倩兮。他想起弟弟曾经有次跟他开玩笑的时候说,还好当初王家没把女儿送进宫,当时他根本不以为然,此时却觉得,要是母后跟王夫人打起擂台的话…… 那还真不好说。 元康便不想再领着大哥进去了,“我岳母都受伤了,你就不用再进去了吧。” “怎么了?我们都是亲戚,一家子怎么就见不得?”说真的,元度虽然早就想过自己要争上那个位置,可在太子这个位置上,他已经见识到了很多,心累的很,难得也是来松快一下的,岂能甘心就这样回去。 “话是这样说,可你毕竟身份不同。”元康其实都还没跟玥玥商量呢,看她样样布置着,他就说不出口,一早就跑进宫里劝元度别来,可就是没劝住。 让彩霞一叫,王桂枝才发现自己左右手都有些细口子,动作快的时候不怎么看得出来,这停下来见着丝丝泛着血。 “这可怎么得了!”彩霞都急死了,自打上回太太小产过后,她们心里都紧着一根弦呢,除了太太给老爷小主子们勾毛衣的时候有一两个红点,就这样让老爷看见了,都不许太太再做了,这回怕是十个手指头都伤着了,这可怎么好! 王桂枝哑然失笑,要不是她们都在跟前,她就直接放嘴里舔舔就算了,“没事儿,一点儿小伤,抹上点药很快就好了。”她看着自己好容易留下的指甲倒有些可惜,她的指甲软,本来就不容易留长的,这回几乎全崩了。 元春听见丫环说母亲在找白玉膏,急忙跑过来,“母亲,您又调皮了!” “我哪里有!”王桂枝把手握起来,“是云朵儿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怕他疼。” 见母亲说的有模有样,元春蹲下身来哄着孩子,“我的云朵儿摔哪儿了,母妃瞧瞧?” 云朵儿嘻嘻笑着,“母母。” 仔细一瞧哪里像是摔了的,就云朵儿这小娇脾气,摔了没人看见会在他们跟前再摔了一回的小淘气,会乖成这样? “母亲,您是不是在哄我?”元春狐疑极了。 “怎么可能呢,走吧,你是不是准备开席了?一会儿老太太见不着我们肯定要问的,赶紧走吧。”王桂枝拉着元春就走。 却见原本欢声笑语的厅内竟然是安静一片,王桂枝一细见,就连贾母也没坐在原来的正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束着玉龙宝冠,气质轩昂的英俊男子。 “给太子请安,给太子妃请安。”元春率先站在前面行礼,王桂枝也就恍了一下神,跟着她照做。 元度笑着请起,“不必客气,孤只是顺便来看看,你们照样玩笑取乐。” 王桂枝暗自翻了个白眼,说的再客气也知道她们绝对不可能再放肆了好吗? 她还找了个空隙瞪了一眼元春,请她们过来,干嘛还请太子? 元春也正犯嘀咕呢,太子干嘛来了?她这里可算都是女眷,就算是太子妃也在场也有些奇怪,她心里在忽然一跳,难道母亲想给薛林两位表妹找个好婆家,郡王说了之后让太子误会了? 该死的,她可从来没有跟元康想过要当平阳公主一样的外戚! 王桂枝跟元春两母子都对着元度没有什么好印象,自然在元度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是拒人以千里之外,一个是觉得自己一个大臣妻子,跟太子什么的根本没话说,就是以后他当了皇上,跟她这个内命妇也打不了交道。一个怕太子误会,而且本来就不应该跟其它男人多说什么,就算是光明昭昭,有目共睹,她也不想招人话柄,倒是与太子妃相谈甚欢。 元度感觉得出来王夫人不太欢迎他,才觉得自己恐怕是有些孟浪了,喝了两杯便跟着元康避开。 他摸着鼻子道,“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不客气。” “大哥,你不知道,在山西的时候,王夫人对我也老不客气了!”元康想到那时候就觉得真是难为了他还能在那冷遇下跟贾政依旧良好共事。 元度笑道,“你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夫人如何对你客气?”他可是太子!多少人恨不得跪在地上舔他的脚印,无数的方法只为了跟他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 “我那时候,也没怎么样啊!”元康委屈得想着,他那时候可是正经连玥玥的面都没能细看过一回,连帕子都是自己暗自扣下来的,甚至成了亲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帕子居然还不是她亲自绣完了的! 来到元康的书房,元度首先便瞧见还未上色尚为墨底的一幅海边繁荣的船港图。 “这才多久,你的画技居然精进了?” “不是,这是玥玥画的。”元康得意道,“她准备把这幅广州港一景送给父皇当生辰礼物。” 元度点了点头,“画意写实,微毫纤现,实是一幅好画。” “王夫人家里的,都这么厉害?”元度真心好奇。 元康想着,“别人倒是不知道,我家玥玥不论是文采华章,经营持家,就连章算策论都略通三四,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她还特别美,特别好,特别迷人,其余细处,就不与外人道也。 “这个是什么东西?”元度都不耐烦听他夸,这小子一提到他的玥玥那就夸不完的话,他拿起一个圆圆有孔,上面还画着刻度线一样的小片问着 。 元康一看便道,“这是角度尺,可以帮忙测量角度,帮助画线起稿。” “那这个呢……” * 等太子太子妃走了之后,王桂枝很快又把气氛炒热,贾家一干人热闹得玩了一日就回了荣国府。 除了贾政特别生气夫人不爱惜自己,让王桂枝不得不使出花样来安抚他之外,其余人等其实对于见了一面太子还是很兴奋的。 尤氏就特别遗憾,“早知道我怎么也舔着脸跟着老太太去了,也能瞻仰一下一国储君的威姿。” 马上又要到过年的时候了,这回全家上下都齐备,团团圆圆的,定然是要过个大年的呢。 廷载帝皇后知道元度出宫去自家弟弟仪郡王府上呆了一会儿,碰见了贾家的女眷夫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而庄妃知道之后,却是辗转反侧,彻夜不能成眠。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后这么快就猜到她想给应儿娶的正妃跟贾家的关系了? 是不想接受她投诚的意思吗? 难道以王妃的位置都不能显示出他们的诚意吗? 或者是她想多了? 太子真只是去亲弟弟的府上走了一遭? 不会的,他是太子,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用意呢! 到底是怎么计划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一点点别的小番外,时间又晚了…… 在大元十九帝的批准下,贾门传人贾振声接受了皇家新闻台的采访。 记者:请回贾先生,您是如何被选出来做为贾家当家人的?是要经过怎么样的内部考核呢? 贾振声笑:没有,因为我最没用,所以就落家里了。 记者翻看着贾振声足足一页纸都写不满的个人半衔,哪怕是消去了各种形容词,仍然得了业内认可的物理学家、写实山水派特级画家、木刻家、雕刻家等,这样的天才也要被称为没用,那她算什么? 记者深吸一口气:贾家的传承有什么规矩与宗旨吗? 贾振声:没有。见记者一脸不可置信,想了下便道。如果硬要说,那就是必须去学习吧,从你有意识开始,就要进入一种学习的状态中去。 记者振奋: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学习呢?(总算是有点确实的内容了) 贾振声:学习认字识物是基础吧,最少也要会两种方言两种外语,所有音乐器材里选修一样,琴棋书画就算是不通经常也要背会家里有的……想到家里某个兄弟因为在这方面不擅长,只得死记硬背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记者咬咬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学习呢?难道所有人都必须这样吗? 贾振声:不这样学习无法跟家里人交流,早在我们曾曾曾曾曾祖母的时候,她就有三个不同国家的妯娌。如果没办法交流,家族聚会上怎么说话?我们还要共同表演节目给家里的长者,所以语言是最基本的。我们驻外海办的最低要求就是要会除了本国之外最少两国的语言。 言下之意,贾家身为管理者,怎么可能不精通四门语言以上? 记者:我听您说到了表演?这是什么样的家族表演呢? 贾振声:每年的八月初三跟除夕,都是我们固定全家人能赶回来必须得赶回来参加的全族氏表演。什么样的呢?大概就跟如今的春晚差不多吧。 记者深吸一口气:您觉得做为贾家人的责任是什么呢? 被称为护国家门的贾家,一定有着自己的深切责任感吧。 贾振声:好好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兴趣,并为之努力。 记者一脸期待着看着贾振声,发现他已经说完了,不由问道:然后呢? 贾振声摊手:没有了。我都说了,我其实是这辈儿里面最没出息的一个了,我不知道是我的兴趣太多了,还是说还没找到我真正热爱的兴趣,所以不论在哪个方面,我都没有其它人优秀。也就谈不上什么责任感了。 记者:那您不害怕贾家会在您手上落败吗? 贾振声:你知道我有多少族人吗? 记者被问住了,赶紧翻着手里的材料:您的直素亲属有…… 贾振声直接接过了她的话:我振字辈的就有十七位,别的旁枝年龄相仿的就有八十九个。我若是担不起,还有他们在呢。如果大家都撑不起。他唇边挂着冷笑,那大元朝是不是要完蛋了。 记者赶紧赔笑着换了话题:那您平时做什么方面的工作呢? 贾振声:主要是负责整理吧,很多族人的资料都是直接往荣国府递,这样方便我们这里存档记录,他们也免去了有时候忘记的烦恼。 记者:……把科研成果发表跟公布说的这么简单好吗? 小番外送给大家哈,这是不要钱的~爱你们~ 第222章 旧人 “信鸽传信的效率改进得怎么样了?让他们只在城外定点飞行, 身上染有特殊颜色标识, 还有没有被人射杀过半的情况了?” 王桂枝深知通讯的厉害,可她别说发电了,弹簧都没搞定, 既然新科技树展开不了, 只好想办法从生物上面发展了。自古以来就有飞鸽传书这一说, 她如今也有钱了, 多培养一些, 用来做紧急情况或者是尊贵客人的高级vip传信使用。 要不是养鹰的一再跟她说, 让鹰传信根本不可能, 王桂枝连老鹰也想养上几只。 “打从各路的小戏班跑过之后,射杀我们鸽子的几乎没有了, 偶尔有几单我们也怀疑是鸽子自己走失了。” “嗯, 家书抵万金啊, 送信的绢跟墨一定要用我们特制的, 这样才能更轻薄而且能反复使用。”一绢万丝, 一日方成三尺, 可不能随意浪费。 “知道了。” 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以后不论是山西还是两广,她的信息传递的时间又能再压缩上十五日以上。 李纨领着换成小媳妇发式的素云、碧月过来, 金钏儿放下手里的棚子无声得朝她招了招手, 走进了才小声道, “太太正见客呢。” “谁?” “王二舅母派过来的婆子。” 不知道太太娘家嫂子派人过来说什么事?李纨心里猜想了一下,就见着一个微有些富态的老婆子让彩霞送了出来。 李纨瞧见那老婆子去了, 才被叫进屋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太又换了陈设,原本博古架上的一些古玩瓷器竟都变成了一些各色乐器,就连地上铺就的毛毯也换了花色,那整整一面直抵墙顶的书架倒是没动,太太正在跟前的大书桌上签字按印。 “玉钏儿上茶。” “太太。”李纨倒不是没眼色想打扰王桂枝办事,而是她确有几件拿不准的事儿要问太太。 王桂枝让她直接说,荣国府已经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混合型的大公司,她当然是升职加薪,而府里的规则也有了贾家独有的古式家族运转营业文化。 在一定程度上换种概念来想,在荣国府里,就是培养与退休荣老的生态基地。 像是贾政贾珠贾琏贾蓉这般,就是有了培养出了一定素养之后可以放飞的中层。 在如今,贾家被抄的机会起码在她活着的时候,基本为零。 李纨有些为难道,“东府那边一直在为蓉哥儿取亲找对象。” “嗯,这事儿我知道。”王桂枝也帮着参看过呢,只是好容易宁国府里贾敬贾珍看上了,贾蓉自己却不喜欢,他不愿意,人都不肯从船厂回来,他们也无法,便又再选。 “可好些人,都是来问大老爷的填房……”李纨有些难已启齿的缘故是因为她是侄儿媳妇,可说真的,大太太这个身份,如今可不是一般的重。 以太太这样重视规矩礼仪的大家夫人,若是大老爷真娶了继室,一应体面谦让是避不了的。到时候家里还能这样平静和祥吗? 王桂枝知道她有些是自己想问,而大半还是帮着王熙凤问的,比起她这个侄儿媳妇,凤姐那个儿媳妇才是真正不想头上有个婆婆的主。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王桂枝觉得这个问题她们怎么操心都没用,关键还是得看贾赦,他要是想娶,她们怎么拦有用吗?就是老太太贾母也拦不住! “还有一件事是,尤氏想请太太偷偷告诉蓉哥儿一声,秦氏怀孕了。”李纨看着王桂枝那样淡定,手里的事儿一点儿也没停过,真不想拿这些事来打扰太太。 “秦可卿?”王桂枝愣了下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他的。”虽说生个儿子也是庶出,可听说贾珍非常宠爱秦可卿,她的弟弟秦钟都被他塞到贾家家学里去了。 说起来这个被很多人怀疑跟宝玉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秦钟,她怎么从来没听宝玉提起过? “姨太太过来了。” 王桂枝一听是薛姨妈来了,“快请进来。”她朝着李纨点了下头,“你忙去吧。”别看她处理着事没停过,却是外头的事儿,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李纨在办着呢。 李纨也知道不是再细说的时候,便恭身退下。 薛姨妈笑得开怀,“英莲有了身孕,正好快过年家里算银子分钱给伙计,薛家有个忠心的老仆,一来家去二来要去倒换些货物来这边做买卖。家里的事到底是要蟠儿接起来的,他在学里学了这么久,还没自己动手干过,趁着前几个月夫妻不好同房,他想着干脆去闯一闯。男儿壮在四方,我也就同意了。”成家立业,她就是盼着这一天呢。 “那可好!”王桂枝立马道,“我让镖队抽四个人陪蟠儿同去,安全上定保他无忧。”她想了想又道,“蟠儿要是出去了,家里就没个男人了,我派人去帮你看着屋子,你领着宝钗媳妇来我这里住吧。” 她又把古嬷嬷抬出来,别的不说,她的规矩倒真是极好的呢,“我这里有个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元春迎春都是她教导的,去宫里选秀就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借这个机会,我让古嬷嬷去说说宫里的事儿,别两眼一抹黑的。”王桂枝向来在这些她力所能及的事上尽言尽力。 王子炅连连点头答应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成,你既然愿意,就回家收拾东西,我也回了老太太,让凤丫头给你收拾出一个院子来让你们一家人单住。你们若是想过来同我们说话散闷的,就直敢来,要是不想,就把门关上,清清净净地过你们的小日子,等着蟠儿回来。” 这真是再周到不过了,王子炅心暖意足得回到家里,跟薛蟠甄英莲薛宝钗一说,薛蟠是头一个千肯万肯的。 “若是有姨妈照顾你们,那我就真的再放心不过了。”他看向母亲、妹妹、妻子,还有腹中他的骨肉,“我一定会好好做一趟生意回来,到时候给你们都买花儿戴!” 贾母听王桂枝说薛姨妈一家要在梨香院住上一阵子,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让王熙凤赶紧派人去再打扫。 又把古嬷嬷说了,“还是老太太张口跟姑奶奶说的好,就说接表姑娘来家学里一道学习,暂且在您跟前住着,有宝姑娘伴着,下学闲的时候,一道学些宫里的规矩就是了。”王桂枝还没敢说,刚才她嫂子冯贞兰打发人来送信,庄妃娘娘好像就看中了不知道是宝钗还是黛玉,想聘一个当诚郡王妃呢。 别人是怎么想的,王桂枝从来不敢打包票,要是别人知道自己女儿能当王妃,只怕也都是高兴的。 只是王桂枝却想着,诚郡王到底跟贾家有些不对付,怕有个万一,是中山狼那样的男人可怎么好? 这事情没明朗之前她会努力解决,可也得防着自己人太单纯,别让对方随便下个套就一下子被对付了。 “这是你想的周到!”贾母知道,这个古嬷嬷当初虽是马氏推荐来的,规矩属实不错,加上元春迎春都是她带过的。 一等宝玉美玉圆圆下了学,来贾母这里问安,就见服侍贾母的丫头们在收拾东西,“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要把林姑娘接过来住一阵子呢。”珍珠笑着回道。 宝玉不禁心中发喜,“真的吗?” “可不是真的!”贾母笑呵呵得接口道,“等你林妹妹来了,你们可不许欺负她啊。” “那怎么会呢!”宝玉道,“爱她还来不及呢。”话一出口他就觉着不对,好在贾琮贾兰等人进来,传话的迎人的打了下差儿。他微红着脸,紧紧闭起了嘴,就看到美玉拿手指划脸,挤眉弄眼的羞他。 “我,我只是一时说错了话。” 圆圆疑惑着,“哥哥你说错什么了?” “没什么!”宝玉赶紧溜到母亲身边坐下,圆圆本来就没听清,也就无所谓得也跑过去跟母亲腻在一处。 玉姐儿软软得拉了下美玉的手,“姑母,抱。” “好,抱你去吃奶果子好不好” “好。” 看林妹妹来了她怎么说,美玉朝着宝玉努了下嘴,抱起小侄女暗自心想着。 王熙凤一壁帮着贾琏换衣服,一壁道,“这回府里可又有得热闹了,薛姨妈一家过来,林林姑娘也过来,再过些日子就是二老爷的生辰,跟着冬至、腊八、小年、除夕,也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清净上一会子。” “这才是家族兴旺之态。”贾琏笑眯眯着,“就是要辛苦你了。” “哎,我还不就是跟着老太太、太太的手底下办事,再说,还有珠大嫂子呢。”王熙凤道 。 贾琏却是知道她的,也是知道二婶的为人的,“何必自谦呢,我如何不知道你怎么上心用功的,比起我,你更是劳累的多了。”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王熙凤摸着他的扣儿不再出声,要说她眼下还担心什么事,就是老爷会不会给她头上添个婆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者:那您身为贾家的新一任族长,对于贾家的择偶对象有没有要求呢? 贾振声:一般是没什么要求的,只要他们自己喜欢就行。 已经觉得在贾族长认为的没什么要求根本有可能是很大的门槛的记者再次鼓起勇气问着:比如说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会被接受呢? 贾振声:非人类物种不可以,不允许被带进家门。 …… 记者梗着一口血问:难道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贾振声:有啊,之前草字辈就有一个,他的妻子逝世之后,他坚持认为他的妻子灵魂附身在一面镜子里,把镜为妻,日日持镜不离身。 记者艰难:这种情况当时的贾家族长是如何处理的呢? 贾振声:他自己承认我们也没办法,恋爱自由,只是家族不会给予镜子被代表贾门女眷的所有权利。有个玄字辈的族人就觉得白狐才是他的真爱,但大家聚会的时候,绝对不会同意白狐上桌的,只允许白狐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记者觉得这已经是非常人的做法:那您的配偶,你目前有选择标准吗? 贾振声:没有,人本身不但是身体与精神、思想都处于时时的变化之中,我眼下的标准不能代表我以后的对象就一定符合匹配。感情是无法量化与计量的充满变数的,只有遇到了才会知道。 记者点点头:我记得贾家在三百多年前还是到四十正室未孕才可庶出,如今整个大元朝都明令规定,一夫一妻,那像贾门这样的古老家族,还会有二房侍妾等出现吗? 他们这种家族一定有特权的吧? 贾振声:这个我不知道。 记者:?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贾振声笑道:谈恋爱的事我不管,反正族谱上登记的只允许有一个。荣国府太小了,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记者语结,荣国府还小!它不但是现今仍保留的宁国府(开放为博物馆)的五倍大,有整个一截后海连水带山都是他们家的家族范围,直升机航拍都要花半个小时才能转完,这还小! 记者无力:如今都有大龄男女不想结婚的现象,贾家会有这样的情况吗?像您这样的家族,最重视的就是延续了不是吗? 贾振声:有啊,遇到自己能够珍爱一生的伴侣太难,这需要很多偶然运气。当然身为贾家的族人,打小接受了家族的给养,就应该继续让家族发扬光大。每一位成年的贾家人,都会在二十岁之后提供自己的精子或者卵子存入我们贾家的后代生育冷藏库里。 记者张大嘴巴:为,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不是,不是自然的孕育。 贾振声很平静:如果找不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又希望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申请,这是我们合格贾家人的权利之一。还有我们的一些族人所做的事情比较危险,很容易发生各种人身意外,这也是一种保障。 记者手都在颤抖:我知道三号才公布的灭活疫苗v85,它在治疗极快xsd病毒传染病上有卓越的治疗效果…… 贾振声点头:对,那就是我一个大表姐。 记者:可公布的不是她的名字啊。 贾振声:是表姐夫的名字,他在进行研究的时候不幸感染,自愿成为了活体志愿者。 记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贾家人享受的,就是他们应得的。 贾振声: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钟三十八秒了? 记者:……难道还有时间限制的吗? 贾振声:那当然了,一共五分钟。 记者着急:没人告诉我啊,我还有好多问题都没有问呢? 贾振声:我临时要求新闻社改的对象,因为只有你才是实习生,而且你的专业并不是新闻社,你学的是摄影。他笑得有点坏,长长的眼睫毛打出漂亮的蝶影。 记者:……你算计我。 贾振声:你坐下来有三十秒的时间都还处于对荣国府各种陈设古玩的魅力之中,还有六十七秒,你都在看我。 记者咬牙:我,我不看着你,怎么问你问题。这也太欺负人了,好看的谁不愿意多看几眼! 贾振声:时间到了,采访结束,记者小姐。 他可是很忙的呢。 第223章 一线 王熙凤又说了薛蟠要出门去学做生意, 薛姨妈一家要来府里梨香院里住;老太太心里总念着姑奶奶, 把林姑娘也接到身边来住着;虽说二姑娘嫁了出去,又有史姑娘也一处陪着等家常闲话。 “太太说眼下咱们家里人丁兴旺,就跟老太太商量着, 把咱们原后山那边没起的, 从她那边划着一到临到宁国府那边修几处房舍院子。” 贾琏一听就点头, “这倒真是正理, 我们巧丫头珲哥儿都一天大似一天的, 屋里的人添起来也住不下。”他笑着瞧向王熙凤, “若我的好奶奶再给我怀一个, 咱们这院子也太挤了些。” “呦,你又起了邪劲儿, 等我……” “等晚上你再收拾我!”贾琏见有丫环进来, 也赶紧收住了, 毕竟凤儿如今是当家的奶奶, 在下人面前都要给她多几分体面。他接着说, “那说可有了定准了?” 王熙凤笑着, “这肯定得跟大老爷, 二老爷还有东府那边商量过之后才能定下来的,也没这么快, 我就是白告诉告诉你。” “我瞧着肯定能成, 珍大哥不但忙着给蓉哥儿娶媳妇, 他自己又怕是要添个小的,他一向是乐意做这些事的, 定然是会同意。” 趁这个机会,王熙凤就悄声问着贾琏,“二爷,大老爷他,到底想不想着再……”按着礼仪规矩,这事不归他们这些当小辈的管,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时候嫁进贾府来的人,简直跟明抢一样。要不然蓉哥儿那小子如何敢驳了珍大哥哥的主意?要是照着以前,早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遭了。 贾琏也知道她的这点心事,单从他自己,他也不愿意叫一个不是自己亲妈的人叫母亲,可总没有儿子管到老子身上去的,他不好说,可看父亲最近,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这事咱们别再提了,不论如何,我们接着便是了。”他好容易才跟父亲之间的关系好了一点儿,也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生份了。 知道他们男人家定然只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王熙凤无可奈何。 那也只好顺其自然了。 * 过了段日子,贾政却找上了贾赦,“大哥,您到底是如何想的?若是您想再娶,也好叫老太太仔细相看起来,若是不想,干脆您也出个面表个态,免得一天到晚老太太那里是推不得拒不得,我这里的拜贴花签也是每日都有。”夫人也那里也受不了,连他大姑娘那里都有人请托。 “我是没打算再找一个。”李夫人去世之后,他屋里事再没有管,他想睡哪个就睡哪个,咳,要不是张大夫来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委婉得提醒他得注意保养,就是年轻人也没有他这样纵情,可贾赦一数,他还有几个没能合房呢? 后来叫人来一问,原来李夫人之前就一年帮他寻摸一个,各个都调理跟水葱一般,却怕他放着身子不保养,所以管着他,他不要就只在一边养着。李夫人一过世,见他又喜欢,就全送了过来,还有二弟妹偶然得到的美人,弟弟不喜欢,也是由着他先挑,这一来二去,没人跟老太太说,他屋里的莺莺燕燕就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也不是没跟贾赦提过再娶一个,可娶进来还不是那样,他如今也有女人玩着,住在荣禧堂里,看着儿子孙子们,啥时候想看扇子抬脚就能去真味馆,完全不必再找一个女人来管着他。 他看向贾政,如果他没有住在荣禧堂,儿子儿媳妇正掌握着荣国府的大半事务,贾赦想,可能他会再娶一个的。 “我身边有照顾的体贴人,这样吧,我这就跟你去回明了母亲。” 贾赦清楚的很,他的妻子人选,就算是填房继室,在荣国府贾家里代表的意义就不一样!反正不可能再有比得过弟妹的,何必再扯牵上一家人,到时候不定弄得跟儿子们都离了心。 他可是坐五望六的年纪了,安安乐乐得享福有什么不好? “我都这把年龄了,又有琏儿跟琮儿两个好孩子,马上孙儿都能叫我爷爷……”贾赦把话一说明,贾母听着也是动容,她也是这样想的,若是大儿年轻些,小儿又不是眼下这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情况,给贾赦再娶一个也容易。 贾母道,“那我就知道如何料理了。”她看向恭敬在一边立着的贾政,“难得你们哥俩都一起过来,我也正有件事要给你们商量呢。” “母亲请说。” “还请母亲训教。” 贾母让鸳鸯拿了老花镜给她戴上,取出王桂枝让人画的草图出来,“咱们家当初被封公,划分的地是从这儿到这儿……”手指上青脆嵌宝的指甲套一划而过,“可那毕竟是刚刚平定天下,其实咱们原本住的地方也先是荣禧堂这一套五进的院子,之后我们这支兴盛,我也有了你们,还有敏儿。”这些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岁月啊,“先给你们修的屋舍,后来添的荣庆堂,又有了如今政儿那院子。” 贾赦贾政都连连点头,那图上以矩式表明,看得十分清楚。 “如今家里添了好几口,我看呐,还得再扩一扩才行。”贾母可不想分家,眼下兄弟俩互相扶持着依靠着多好,“你们看呢?” 贾政没先答话,虽然这事他一早就知道,甚至连怎么修都有他的手笔在里面。 如今他根本不会忧虑以后会怎么样,要如何才能撑起荣国府! 他的孩子们尽管随便传承他跟夫人的事业。 那也就不用小心翼翼得平衡他跟大哥之间的利益冲突。 贾赦想着今年银库那里送来的对账单余额,“我看行。”他的大儿成亲生子了,二儿可还没有呢。 “那你便接下这档事,也跟东府那边商量商量。”贾母满意道,二儿是忙于公事,可大儿却不能放任他过于闲了,二贤媳不好意思提,特意让张大夫在把脉的时候偷偷告诉她贾赦房事过纵,接着就想出件事来让男人操办,也是她用心良苦了。 不交给琏儿来办吗?贾赦有点疑惑,倒也痛快应下,“知道了,母亲。” 贾政回到自家院里,见她手指上也套了两个那样有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禁笑道,“在母亲那里一瞧,我就知道又是你出的鬼主意。” “好不好看?”王桂枝把一只手放到贾政的小臂上,那一弯金斜月在她柔白的纤指上显得分外华贵。 “好看。”贾政夸着,见她果然美滋滋得抱了一盒子出来现宝,“我的指甲不是软嘛,上回那个金师傅给我做首饰的时候我就顺嘴提了这么一句,你看看,他做了这么多给我!”她选了一个最大的可以套大拇指得红宝石玳冒的试着往贾政的小手指上套,勉强也能套上,“哈哈哈,果然好看。” 由着她玩得开心,贾政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皇上明显在为太子铺路,这阵子朝堂上可是诡异得平静,私底下朝廷各班大臣都有自己的盘算,在外头面对他们实在太累。 还有一件事他也有些忧心,“选秀的日子明定了下来,诚郡王那里……” “怎么?他还真想娶林妹妹不曾?”王桂枝岂能同意,“那可不行。”一声林妹妹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毕竟她是舅母,怎么能叫林黛玉林妹妹呢。 好在贾政没怎么在意。 听她如此反对,贾政就问,“诚郡王原来的王妃身子不好,早已经去了,这回选秀人家选的是正妃。” 王桂枝怎么好说,对于女人来讲,嫁进皇家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呢,可她要说出来,谁都会觉得她傻了吧,她张口欲言,又咽下来了,这种观念她自己可以坚守,慢慢影响着儿女们,却不能让贾政这个让她在这个时代能保持清醒的人来配合她。 “怎么?”贾政见她不肯说,才真正上了心,毕竟不论是薛宝钗还是林黛玉,是亲戚却也自有父母,应该由她们的父母亲做主。 为什么她突然又有事瞒着他了?贾政很不喜欢这种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 贾政一再追问,王桂枝只好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也不许大惊小怪的,也不许做什么。” “好。”贾政看着她,她知道不知道,时光像是停留在了她来时的那一刻。 王桂枝想到那一对玉儿,果然是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是他们原本的环境已经改变,可他们的心灵却仍然相通。 “宝玉好像喜欢林妹妹呢。”想到她曾经在窗外看到两人都在梦坡斋那里写诗联对,一个弹琴一个吟唱的样子,王桂枝就不忍心破坏。 原来只是孩子们的事,贾政在心里一凝,随便道,“他们俩在梦坡斋干了什么好事?” 他语气一重,脸上的表情一严肃,就显得有些可怕,王桂枝倒还好,原本想进来侍茶的彩云却吓得双膝直发软,跪到了地上。 “没有!”王桂枝以为他误会了孩子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赶紧解释着,“你别胡想,他们都是好孩子,都守着规矩呢,再说服侍他们的嬷嬷丫环们又不是死人!” 贾政想起妹妹跟夫人一向不太对付,“你自己愿意?”儿媳妇是她选,儿子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打紧? 王桂枝是有些犹豫,毕竟她担心宝玉跟黛玉两个的血脉太近,万一生下来的孩子不好…… “你不愿意?那就远远分开他们就是了。”贾政便道。 “不要!”王桂枝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原著里宝玉跟黛玉的恋爱悲剧是因为整个封建社会,还有贾府影射中的社会倒台腐败多种因素影响,而她要是一句话就让两人的恋情化为泡影,那她如何能原谅自己! 听她声音都尖了,贾政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事上这样紧张,才伸手又发现她手都有些发凉,便搂她温声哄就,“好好好,你说不要就不要,急什么?”这种小事,也不知道她在急个什么劲儿。难道是珠儿媳妇是父亲选的,她心里……不对,她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来…… 贾政突然发现自己正在触及一项隐秘,也许他知道了以后,就能找到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秘密。 薛宝钗跟林黛玉听古嬷嬷讲完半个时辰的宫里规则,还在古嬷嬷的教导下略做了几种面对贵人的行礼方式。 “老太太问姑娘们下课了没有?太太送来几只可好玩漂亮的猫儿,让姑娘们赶紧去瞧呢。” 古嬷嬷赶紧放行,“姑娘们都做的很好,后日再来上课就是了。” 根本用不着她怎么样,大姑娘自个儿就做了王妃,太太许是觉得她的心大了,又把她扔府里不管不问的,好容易又想起她来,古嬷嬷再也不敢动什么别的心眼了。 “谢谢嬷嬷。” 薛宝钗跟林黛玉有礼得朝她道谢,手牵着手往荣庆堂走着。 “之前只觉得贾家的规矩或与我家不同,没竟想是这样不同。”薛宝钗一路走着,难得说出一句来,来姨妈家里之前,她还以为大家子弟应该就是跟在薛家里差不多,而到荣国府里住了段日子之后,她才懂得,何为三代作官为宦,才知穿衣吃饭。 在荣国府里,读书竟然是不分男女的。 她如何有幸进了贾家家学,不但是堂堂正正得跟贾家学子们一同坐于书案之前听先生训教,做出的诗还被先生夸赞,曾经张贴在光荣榜上过。 她也有了自己的学名,薛书琳。 小时候曾经看过的那些闲书,被大人打骂过,竟也是公而众之得排在书馆里任人随意取看,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其它学生们观书之后写下的观后感言,更有先生们的批注。 可让她奇怪的是,就是这样,出借的最多的反而不是这些容易动人心志,之前还想着能看看就好的□□们。 而是各式各种答卷,游记,医者日志。 还有一本是,我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又学会了一种语言。 她也很想看这本书,可惜太多人想看,要轮到她还要再等上半旬。 “宝姐姐,你说什么?”梦坡斋就有一只大花猫,林黛玉一听见猫,心思早转了过去,没听清楚薛宝钗的一句喃喃自语。 “没什么,林妹妹,我们快走吧。”薛宝钗抛开暂时的心绪。 宝玉瞧见林妹妹跟宝姐姐走过来,故意躲在屏风后头,想吓她们一跳。 但林黛玉一眼却瞧见了他的影子,朝着薛宝钗打了个眼色,两人反过来从另外一边绕了进去。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过来?”宝玉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人,转过头一看,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跑到屋里一看,林妹妹已经抱了只蓝眼的白猫儿在老太太跟前玩呢。 “好妹妹,你是不是看见我了?”宝玉凑上去问着。 林黛玉嘻嘻一笑,“你的影子出卖了你。” “哈,你也看了那本洗冤录了?”宝玉惊喜一问,又担心道,“有些地方太血腥了,你会怕吗?” “那有什么好怕的!”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就会大惊小怪的,她跟一般的女孩子能一样吗? 宝玉根本不以为意,他见林黛玉有兴趣,“那你可以看看张大夫的伤病医治录,就是要小心些,某些页面还附了图的。” “尽是这些我倒不想看,你怎么看起这个书来?”林黛玉问着。 “我在母亲那里看了其中一本,勾起些兴趣,闲来就翻翻。”宝玉见她不喜,便不欲多说,两人重新又聊起别的来。 贾母看两个小人的样子,心里一动,又继续闭上眼睛由着他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 贾振声是贾家第十九代的族长,但并不表示他非常受到族人们的尊重。 他时常觉得,如果贾家也有一条食物链的话,那么最底层的就一定是他,就连单细胞都比他好。 “振声,为什么今天的生物特刊上面小米粒在我的上头?论资历我比她要老,论年龄我比她大了一轮,就是论辈份,好吧,我比她稍微低了那么一点,可我这一期的论文是绝对优秀的!” 视频通话上套着长袍下面却包裹着一条人鱼尾巴的红蓝配色,要不是托贾家列代祖先的福那可就真是辣眼睛,贾振声刻板得道,“七叔,您的研究非常值得肯定,那没办法,您既然知道米姑奶奶辈份给您高,这种结果您应该是清楚的。” “小声声!我今年的家族贡献度不够啊,我本来以为这个论文可以上头刊的,眼下只是第二,这一时让我上哪里弄贡献度去啊!小声声,帮帮七叔吧,想点办法啊!” 贾振声叹了口气,“捐精了吗?” “捐过了,已经超过限次了。” 这真是够狠的啊,八次呢,八次机会都用掉了,贾振声抚额,“你,有对象了没有?” “什么对象?” “可以带回家里的恋爱对象,如果通过族老会认可,结婚头三年允许贡献度保持在最低五十。” “真的啊,有这么好的事儿!可,可我一时上哪里去找对象?” “那我就帮不了你了,七叔,我们家里可都是恋爱自由的。” “别别别别挂啊,小声声。我知道的,恋爱是自由,可家族有助配系统不是吗?我要报名,给我介绍。” 贾振声无奈道,“七叔,我刚才帮你查了,你申请三次助配,而且不是迟到就是说对方太漂亮个性太好不适合你,在您四十岁之前不会再有助配的机会了。” “……我四十岁的时候可能就没有生育能力了,小声声,你身为族长不可以放任族人堕落的不是吗?” “七叔,放心好了,家族的保育能力很好。”贾振声看到他确实只差十个贡献度,“你可以跟你同宗的族人借,我查到七叔您的妹妹八姑有足够多的贡献度。” “真的!该死的,我一早就问过她了,她说她没有,这小气的家伙,那她到底有多少?” ……他又大意了一次,贾振声挑眉,“您知道的七叔,无可奉告。” “好的,没关系,她有就行了,谢谢你啊小声声,七叔爱你。” 贾振声无力得瘫坐在摇摇椅上,“关闭我的个人通迅。” “族长,没用的。您应该清楚知道,我们荣国府有自己的专用卫星,而且还有三颗。除非太阳黑子真的能够屏蔽所有卫星信号,不然身为族长的您……”侍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内部专线已经响起,在五声之后自动接通。 一个声线甜美却在咆哮的女音顿时传了出来,“贾振声,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你,身为族长居然透露族人的个人信息,而且还是重要的贡献度信息,我跟你没完,没完!你有本事说,怎么就不接我的电话了!快接电话!” 侍者提醒着贾振声,“族长,您还是接吧,她做为难得贾氏运动神经发达的稀有人物,在得到射箭项目金牌的时候,自动得到了当初政字辈四姑祖的部分传承遗产补助。” “就是知道才不想接。”贾振声真恨自己没有一技之长,要不然可以继承下哪位老祖的传承遗产有多好啊! 政字辈贾先祖的传承遗产到现在还没人领过呢,想想就眼馋,为什么他不能通灵?说起来也奇怪,政先祖在那种年代明明应该是最古板正经的一个老学究才对,怎么会留下一个灵魂对话的千古难题? 果然先贤就是先贤,你祖宗还是你祖宗。 第224章 声声族长 大总管进来找族长给今年的贾家各人年礼进行签字入档。 “?族长呢?” 侍者站在门外, 笔直挺立得, 看着不远处的三十八寸轻薄视频。 “在里面用功呢。” “用什么功?” “他试图用倒立冥想法进入灵魂脱离状态。” “……你怎么还没阻止他,选个族长也不容易。”大总管叹了口气,如今可不像以前了, 没能力得指定上不了, 有能力的却根本不乐意处理荣国府的这些大大小小的事务。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能涉足而且脾气好、耐性极强的小族长容易嘛! 侍者温和的笑, “没关系,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倒立。” “噢, 那玩多久了。” “结束了跟深海探测队的视频通话后, 七分三十六秒了。” “那再让他玩一会儿。”大总管决定再给族长一点儿放松的个人空间, 二分二十四秒才进去好了。 “看的什么?” “十六叔的最新电影。” “这次演什么?” “连续四十六次爆炸纵火的变-态-杀-人-犯。” “那可老过瘾了吧。” “这趟回家里还没出过府呢。” “怪不得这回总结贡献度里面能排上前十。”大总管看了下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刚刚好在十分钟的时候轻轻叩响了门。 “族长, 您有份文件要签。” 贾振声瘫坐在厚厚的软垫上, “就不能给我点学习的时间吗?”他的智商不低啊, 测试有200呢, 怎么可能没办法在三分钟的3.33333倍时间内学会倒立呢? 第225章 愤满 贾赦披着大毛衣裳跟贾珍并一行人等巡视动工了大半的园林房舍, 他们要在不破坏原本景致的同时, 依次凭境修些房舍出来。这回不止有山子野老先生,还有好几个贾门的徒弟共同画图修稿,这次定果之后, 就可等春耕完毕能阵闲功夫的人一起来同时开工修园。 “叔叔请看这边, 这西边的活水河岸上, 就正好能修两处富丽堂皇的院落, 到时候再移种上一颗上百年的长寿青, 正好让哥儿们住。”贾珍迎着贾赦两人走到山顶, “这里清静, 内书舍就放在这里可好?”要是按照以前跟常人修筑,只怕就要弄个庵堂之类的玩意儿, 但他可不敢开这个口, 家里老太太跟太太也不乐意, 他才不去故意去碰那个壁。 “嗯, 不错。”贾赦本想是万事不理, 可贾母却好像挺上心的, 见着他必要问话, 这贾赦就不好躲了,只得跟贾珍跑进跑出(他是乐意做这个上了心的, 如今山子野不但有了徒弟, 也早出了名, 有了自己的堂室,为显得尊重又想赶紧让他们做出自己合心意的房样子来, 就得一趟趟得走。),跑上跑下(图纸确定还不算完,还要实地勘测,大概要用多少料,需要多少工,先修哪处后修哪处,他们这心里都要有个定数才行)。 贾珍每回翻着儿子贾蓉送回来的信,还有船稿跟船图,更有父亲满意认同的眼光,他可不能输给儿子啊,“叔叔您看着没问题,那就差不多定了。”他看着这处渐渐又要变得更大更美的园子,心中暗道,儿子,等这个园子修出来之后,不定比你的船要差到哪里去呢! “蓉儿的亲事,你们还没选定?”贾赦随口问着,他的琮儿还小,暂且不用考虑。 “就正为这个事为难呢,说起来也怪,他倒不要个多有颜色的,必定要擅长工笔身体好的。”这要求!贾珍都不好意思放出话去,哪个娇小姐身子不好?那不是得罪人?要咒人家啊! 贾赦便道,“这还不容易。”他哈哈一笑,“不过这模样也别太差了,到底还是要选大家出来的姑娘,不懂文墨也不行。”看看他家里这些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出口成章的,不然连孩子都教不了!幼学就开始识字学文,如今琮儿一些功课他都快看不懂了,怕漏了底都暗自看书呢。 “所以干脆再等上一些日子,这不马上就选秀了嘛!”贾珍算着日子,跟贾蓉说回来的日子,也差不了几天了。 “嘶,还是有点冷。”王桂枝见已经是五月份底,便把软坎披风拒了没穿,可走在路上,让风一吹,就觉得还有一些寒意。 彩霞赶紧从后头把披风接过来抖开给她披上,“太太,京里可不比广州港。” 确实是,“是啊,谁让咱们国家地域广大,天南地北同月份连个温度都不同。”王桂枝笑着道,才走到荣庆堂花厅,就见着几个小的都正在跟猫玩呢。 薛宝钗正坐在花凳上专心绣着什么,美玉跟圆圆一人拿了一个苹果像是比着谁削得皮更长,没见着贾琮跟贾兰,许是又去玩投胡射箭去了,巧姐儿玉姐儿连珲哥儿都由丫头小厮们陪着玩积木,却没见着宝玉跟黛玉。 她一扫而过,“那两个玉儿去哪儿了?” 彩凤问了就回,“三爷跟林姑娘在梦坡斋联诗呢。” “史姑娘也去了吧?”史湘云也是特别有才气的一个女孩子的,她嫁是人倒是不错,卫若兰,能被曹公安上这名字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惜就是早死。但到底是怎么死的,王桂枝就想不起来了,想来有她在,除非真是药石无可医治,不然总能帮上忙的。 “是的呢,珠大奶奶并她家里两个姨妹也在。” “那倒奇怪了,玩的这么热闹,她们怎么没去?”要说大观园里起诗社,得是多热闹好玩的一件事啊,当时读到那段的时候,就觉得份外珍贵。 这彩凤哪里回答得出来。 倒薛宝钗见着王桂枝,赶紧放下手里的棚子过来搀扶,顺便也回答着,“他们乐意顽这个,我倒是每日在学堂里都觉得快应付不了了。”贾府里好玩的可多了,要不是湘云妹妹不能常呆,要凑这个局,林妹妹却不过宝玉,珠大嫂子顺便要照顾自己家两个妹妹,也不会跑到梦坡斋去闹。 王桂枝牵住她的手,“这些针线活儿你们会就行了,要是真喜欢才绣。” 看着美玉一听这个就偷偷想溜,王桂枝上前两步抓住她,“听见没有,虽说没压着你一定要精通,可总得能修个兰草竹枝的呀,起码做个帕子不是。”明明原著里探春懂会刺绣的,还给宝玉做了一双极好的鞋,把贾环眼馋得跟什么一样,连贾政瞧了都说耗费人力,可见不是凡品。怎么从她胎子里托生出来之后,换成了拿剑弯弓? 美玉讨着饶,“母亲,我用素帕子就很好,锁边我还是会的。”家里又不缺绣娘,也不乏织匠,她干嘛费这个功夫,白浪费了好东西。 薛宝钗捂着嘴笑,王子炅出来迎,就也站在了母亲身边,她倒不是故意让姨妈说表妹的,只是她看了元春大姐姐留下来的几件绣品,一时技痒,也想仿着那针法绣上几针。 贾母听见声音,“让她们都进来说话。”刚才她打了个盹儿。 眼看随着要进宫参选的日子要到了,贾敏这个当母亲的还是有些着急,“母亲,您说不会有什么事吧?我这心里怎么跳得这么厉害呢?”说着又拿侧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 “你这咳嗽怎么还没有停呢?张大夫去瞧过没有?”贾母看她脸色也不是很好,颇有些担心。 贾敏轻喘两声,“瞧过了,也开了药方,我已经好多了。”张大夫跟她说的明话,怕是京里这气候不适宜她这种病多呆,应该去姑苏江南一地等地。可她的夫君跟孩子们都在这里,贾敏如何肯一个人离开这里去保养身体。 “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难道没有什么法子可断根儿吗?”贾母想着要让人去问一下张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有个自己家养的大夫好啊,这可比之前两眼一抹黑要好得多了, “母亲,您就别关记着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没什么,天气一暖和就好了。”贾敏还是担心黛玉,“她就是落选了我都不怕,可上回听如海回来说,有个诚郡王的门人来找他接触过,虽然他是一再自谦,可要是有个万一……”就跟当初母亲没想着把她送进宫里去一样,贾敏也没想着要让女儿嫁入皇家,她的女儿聪慧又敏感,如何能受得了半点挫磨。 贾母见她这样,心里一动,就拉住她的手悄声道,“那你可有了什么人选了?” “母亲您的意思是?”自己找准夫家,请哥哥说句话?贾敏才觉得可行,又担心这一时之间哪里能找到好儿郎,“可玉儿如今也才十二岁,我哪里想过她的终身,不然这回就不让玉儿去了吧。” “少浑说,名字都报上去了,哪里能朝立夕改!”贾母道,“你看宝玉怎么样?” “母亲!林家还有如海跟我呢,黛玉又不是可怜的孤女,还用得着一定要让自家人照顾啊。”贾敏才没想过这回事呢,“再说了,我答应,二嫂子也肯定不答应啊,她的凤凰宝贝蛋儿,怎么会肯娶我家的女儿呢。” 虽然贾敏对二嫂有所改观,但她俩的关系仍然是普通的姑嫂感情,绝谈不上亲热。 王子炅自然也有些担心,可她却怕是因为女儿没了父亲,会被人小看,还是宝钗安慰她,“自古来儿女亲事均由父母安排,母亲您放心吧,不论您到时候为我选了谁,我都会好好过日子的。”如果不是在贾家家学这段日子来开明的熏陶,她还说不出这番话来。 “妈知道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不会选诚郡王的,毕竟她的女儿这懂事得让她心疼,这王妃岂是那么好做的?宝钗可没有可靠的娘家,虽有贾王两家亲戚,却远远比不上元春的底气足。到时候她要是受了什么委屈,面对郡王爷,怎么好出头呢! 林家薛宝同出一辙的回绝,反倒是诚郡王有些恼羞成怒。他本来并不是很在意母妃为他选的这两个女人,可她们居然敢反抗,那他一定要把她们给闹到手才行! 他还没沦落到连一个女人都可以瞧不起的地步! 第226章 速度 不说贾母, 打从林黛玉跟薛宝钗跟众多官宦女儿一同入了宫选秀, 连王熙凤都少了些插科打混,每日里正经板严起来。贾敏但凡得空儿就过来不说,王子炅是日日都过来荣庆堂。 原本王桂枝跟贾政还觉得林黛玉不过是去陪跑的, 主打自然是薛宝钗, 她年龄大些, 而林黛玉还小, 像迎春那样男方愿意等她三年的到底还是少! 可见宝玉渐渐得茶饭不思, 倚门长望就知道林黛玉一天没回家来, 他这里心定然是一刻都不得安宁的了。 美玉都觉得稀罕, “从来没见过二哥哥这样的!”打从岭南两广回来,遇到林表妹, 每回见到她, 她就似乎有种同胎哥哥极欢喜的感觉, 一看林妹妹入宫参选, 他失魂落魄成这样, 难道就是书里面写的,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想思,便害相思? 这就是宿世姻缘了吧, 王桂枝到底心疼儿子, 又想着原著他们俩就未能圆满, 到底再撑不下去,直等到贾政回来, 就跟他商量,“看这情形,我倒愿意成全他的一片心,可我又不知道姑奶奶那里,还有林姑娘是怎么想的。” 贾政却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只是为了宝玉,“夫妻结合非是小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这是孝悌礼仪。再说,宝玉跟黛玉年龄都太小,哪里就知道什么叫自己喜欢?真情真爱了?” 王桂枝一时不好辩他,古人乐意与妻子举案齐眉,就算是有妾室通房等只要仍然尊爱敬重妻子,也能被夸上一句爱妻如命。贾政已经是个成年人,他的观念已经形成,非要去跟他争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这种感□□,只会让他们俩也吵起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她想了想,便小声道,“这里头也不单是为了宝玉的缘故。”她伸出手比了个二,“你之前跟我说过,老太太也说姑爷说过,二皇子诚郡王……”她没说完,像这种自负本身又确实是含着金钥匙出声的皇家贵胃,连皇位都只有一步之受遥的王爷,贾政同为男人,应该会比她更能了解。 这倒是,贾政想到诚郡王,顿时有些为难起来,上回他提过一次之后,二舅兄王子腾就派人暗中察访,花了好些功夫,才不久有密信来,还真查出了一点内情。原本的诚郡王妃,根本不是自己得病死的!虽然诚郡王依然对诚郡王妃的家人礼遇照顾,但再跟元春与当时的一品宗人令之女虞秀雪之间莫名其妙的事非一对照,为什么虞秀雪会针对元春?就很容易就能联想出来,虞家必然是诚郡王的下一任王妃属意对象,可元春也被皇后娘娘看中,可能是暗中照拂,让虞秀雪从而误会了元春,才想传些流言陷害。 最后皇上圣明烛照,洞若观火,直接将虞秀雪嫁给了新科进士,对于诚郡王妃的人选根本不提一句。 这回选秀,要真让诚郡王选中了外甥女,那不是眼看着她们往火坑里跳? 王桂枝一见贾政犹豫了,心知他在这方面还是通情达理的,当初原著里贾赦要把迎春嫁给孙绍祖,他就反对过,说不是良配,想来他心里自有一套标准。 “我还为着元春。”王桂枝再比了个四,“她本来是大的,若是让宝钗或者是黛玉被选中了,她倒要叫她们嫂嫂了……”这却是她临时想起来的。 “这倒是了。”贾政想着,元春一向是做大姐姐的,不成倒还罢了,要是成了,岂不是让她心里不自在不好受? 见他动摇,王桂枝立马趁胜追击,“那你就赶紧去问问林家的意思,若是他们愿意,我明日就递贴子求见皇后娘娘。” 这个想什么就一定要干成的性子,贾政只得站起来由着她帮自己换上外出衣裳,“你也先去回了老太太,看她老人家可愿意?” 老太太怎么会不愿意呢?王桂枝心里一过,又是一凛,她有时候就是太想当然了,此时已经早不同往时,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林海本来处于犹豫之中,毕竟他虽然不介意妻子时常回娘家,甚至让女儿儿子去贾家的家学里念书,有段日子也举家住在贾府里,可若是把女儿嫁回贾府,到底有些攀龙附凤依缠妻族的意味在里面。 可贾政一来,把诚郡王对原诚郡王妃的态度一说,林海立马就同意了。比起被人说上两句算得了什么?能比得上让女儿好生生得快活吗! 他立马亲自取红纸写了庚帖双手递给贾政,“舅爷一片爱护怜惜之意,如海万谢难报!” 贾敏在一边双眼含泪不语,等贾政离开,她才趴在案上大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如此,我应该带着玉儿回你的祖籍才是,那样就不会摊上这样的事了!” 这却是她痴了,世上哪里有什么早知道呢?再说她的家人,他还是觉得不错的,林海哄着,“这都是为夫的不是,若有壮志青云之志,也不会到如今寸官未进,不像舅兄简在帝心,由着他人随意拿捏。” 一听林海如此说,贾敏怕真伤了他的心,“这如何是你的不是,你这些年来写文修稿,成书五本,如何不是功劳。”她真诚得看向林海,“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其实这样也好,玉儿她嫁的近,又能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再出门。”林海想通了,倒也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逢年过节,宝玉的模样他是瞧过的,那真是非一般的人品风骨,也有诗情才气。 特别是一件,王夫人在他身边一个小丫头都没有放过,跟的都是小厮婆子,舅兄家教严格,想来不错。 贾母那里自然是允了的,王桂枝便赶紧递了贴子进宫去,等着皇后娘娘传召。 她一向没什么事从来不麻烦皇后,想着皇后应该会给她这个面子,果奇不然,辰时就有小黄门来接,午时就进了皇后殿。 “贾夫人来此,怕不是为了送这些给本宫吧?”皇后把王桂枝送来的礼盒在宫人手上略看了一眼,就微微点头让她们收下,笑着问道。 王桂枝见皇后直接,也不拐弯抹角,赶紧恭敬道,“正是有事想求皇后娘娘。” “什么事?”皇后心里却有些打起鼓来,她今日一瞧见王桂枝的拜贴,竟怕自己力有未逮,还是问过皇上之后,才派人去请她过来,不料皇上事务繁忙,直到这时候才有空当过来,正在屏风后头的绣春榻上歪着等她们说话呢。 “我家里那个混世魔王,年龄不大,却有些儿女情长的,这不,他表妹一进了宫,这是魂也没了,神也飞了,话都不会说了,一开始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最后还是他那同胎而生的妹子告诉我,我才知道。”王桂枝把祸头子都弄到宝玉身上,不敢有污林黛玉一丝清名,“原来他那个浑小子,一心一意,满脑满眼都是他的亲表妹林妹妹。平常大家一起在学堂里在夫人的教导下学习读书倒还罢,这一知道她进了宫里参加选秀,指不定会被人家娶去,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手脚都冰冷的……我也是没了办法,还请皇后娘娘开恩,允了这亲事。” 王桂枝拿帕子故意擦着眼睛,她怕自己哭不出来可怜,偷偷在一条帕子上沾了点薄荷粉沫,它味道轻,混在身上的香气根本闻不出来,刺激的厉害,流泪速度也快。 皇后却真有些坐腊了,因为她也听皇上说了,他答应庄妃从林家薛家选一个姑娘给诚郡王做王妃。 第227章 误会 “娘娘, 小环打听到一个消息。” 庄妃在御花园里散步, 六月里,翡翠铺平,十里香风, 一片荷塘在花匠们的打理下, 早已是芙蓉向脸两边开, 更有朵朵榴花艳燃夏天。 “说吧。” 宫女栖环上前行礼后立在庄妃身边小声道, “娘娘, 贾夫人进宫了。” 她怎么突然进宫了?庄妃摇扇的手不由一顿, 要是别的时候倒还罢了, 就在这不早不晚的时候,难免让庄妃心生思疑。 要说这贾家, 真是与别家不同, 别看如今亲朋旧友门生走客来来往往, 络绎不绝, 端是个热闹非凡, 宾客倒还罢了, 那般多的门生奴仆竟没有一个随意说话的, 百年之族,果不可小看。 听应儿说, 贾家还特别在于, 虽然时常看戏听曲, 近十年之间,却连一个戏子都没买过;贾门别枝不清楚, 但宁荣两府,却是连尼姑僧道都进不得门的,除了当年一个替荣国公出身的张道士之外,竟再没有那些擅长通风报信,打听消息的佛道居士们半点机会。 这样一来,他们知道的贾家,也就是所有人都看到的贾家。 如此身为主母的贾夫人忽尔进宫里来,不同于是内命妇节庆喜宴丧礼,独自来见,定有她的缘故。 庄妃手里一紧,难道她专门来见皇后就是为了林薛?她攸然站起身来,“让人剪几枝荷花来,随我去中宫殿。” 皇上可已经答应她了,她倒想看看,贾夫人要是求到了皇后的头上,皇后她敢怎么办! 皇后听了王桂枝的请求,眼角不由往屏风后面的皇上那里瞟,那样多的秀女,对她而言,只要不是她的本家姑娘被指给诚郡王,庄妃想求哪一个,只要皇上同意,她都没意见。她的手从来都不会伸得太长,惹人烦厌。 可王夫人这里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青梅竹马,打小一块儿长大,表哥表妹在一起玩着,都是知脾知味的,如何能生不出感情呢? 廷载帝本以为王夫人又要有什么大动作,毕竟如今的岭南,不但成为了可以自给自足的富区,还是他的又一个钱袋子。大元商号每季的资产负债表跟主要投资项目情况,他都有看,自然不可能说是笔笔都是能赚大钱的好生意,绝无亏损(如果真有那才奇怪),但总体来说,利益还是非常可观的。 既然只是小儿女之间的亲事,廷载帝想着这不还有一个薛家的姑娘嘛,就从腰间解下一个五福如意佩让太监递给皇后。 皇后接了这个,就道,“亏得你说的早,不然啊,怕要晚了。”这倒不假,说不定庄妃怕迟则有变,就请皇上让她下旨赐婚呢。 那可真是好悬! 王桂枝笑得更甜,“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林妹妹算是成了,可宝姑娘那里?说起来果然真是薄命司里的金陵十二钗,薛宝钗的命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参照续书,就是钗黛合一的判词里也是金簪雪里埋。 一想到这里,王桂枝忍不住问着,“敢多问皇后娘娘一句,那我家里另一位进宫里的薛姑娘……”她知道自己是有些得寸进尺,可事到临头,她也不愿意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了。 皇后发笑着,“难道这个也是芳心暗许了的?”她这话音未落,却见庄妃冷面冰霜似得硬梆梆说了一句,“有了人家也敢进宫里来选秀?怕是故意找借口,看不起我这个婆婆吧。” 庄妃虽然不曾听到之前两人相谈的话,可就一句,她也明白过来,贾夫人进宫就是为了再次推拒她的应儿的! 好个大胆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能选上她家的女孩子简直不知道是前世修了多久的福,居然还敢推三阻四!她的夫君是一国的帝王,她的儿子是堂堂皇子,以正妃之位相待,竟敢如此不知好歹! 简直可恶可恨! 庄妃心里气得恨不能抽上王桂枝几个大耳光,却还是规规矩矩得朝着皇后下跪问安,她一时情急,没让人通传就闯进了皇后殿内,若不先请罪,到时候定要落下口舌的。 可就在她等着皇后叫起的时候,庄妃闻到了一丝香气,那种她放在心尖尖上却不属于她的独有身份才会有的男人香…… 是皇上! 皇上为什么会在这里!庄妃心中大骇,她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想回头看贾夫人的念头,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她遍体生寒。 这下庄妃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了!怪不得贾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得敢拒绝她这个皇妃,拒绝皇子,把诚郡王妃这样的位置都没放在眼里! 她的底气,原来,原来是皇上! 皇上啊皇上,您怎么能!您怎么可以!还有皇后,枉你为一国之母,当母仪天下,做天下女人的楷模!居然暗地里办这样的事来纵容皇上! 庄妃的牙齿都有些微颤,这等秘密之事,却让她无意中撞上了,这可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王桂枝未曾细瞧过庄妃,才反应过来就见她妙曼得跪在了地上,不得不也跟着离座低头下跪。内心吐槽不已,好容易想着这趟进来还好,不用跪了,结果又要下跪。 皇后虽然微恼庄妃非请而入,但她到底有气度,“庄妃妹妹请起!” 本来一听皇后说,王桂枝就打算跟着庄妃后头起身的,没想庄妃居然还跪着不动,她只得又悄悄放下抬起一截的小腿,心里奇怪,庄妃这是想干什么呢?难道她还非得想娶薛宝钗了不成?可她越是这样,王桂枝就更加不敢真让薛宝钗嫁给诚郡王,这要是宝姐姐日子过得不好,她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的! 就是宝钗进宫里来,都好过要嫁给诚郡王的好! 贾政并没有把诚郡王曾经暗示过或者暗中让原配‘病故’的事情告诉王桂枝,在他看来,夫人的心地过于良善,除了喜好一些精致的小物件、爱与孩子们一同玩笑,爱吃些美食之外,就看不得自己身边有人受苦(不然就看是因为生意的关系,也犯不得为了一个村妇就亲力亲为),尽力让亲人朋友们都团圆美满。 她的心愿是好的,贾政也乐意她能这样活下去,渐渐除非她问,与她无关的一些恶心事就从来不跟王桂枝说。 而王桂枝觉得诚郡王不好的原因很简单,林妹妹是要配宝玉的没话说,而对宝姐姐而言,他的年龄大了些,虽然宝姐世故温柔,品格端方随分从时,而且内涵丰盈,有大雅之风,诚郡王妃这个位置她肯定当得起。 可庄妃跟皇后显然不是一派人啊,贾家已经是明摆着的忠皇派,□□了,要让宝钗嫁给诚郡王,要是祸起萧墙了怎么办?皇家的事,谁说的准? 再来今日见庄妃,当着皇后的面,她都对自己毫不客气,以后对着宝钗,她是皇妃,还是婆婆,国礼一层孝道一层,就是王妃又如何?还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千万别说诚郡王从来没见过宝钗,之后娶了她就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从此之后会为了她与母妃反抗,一心一意对她好。 这种机率大概也就比她明天早上吃米饭的时候会出现沙子一样多。 再说皇后殿庄妃也敢随便闯(误),想来在皇上的心里,庄妃定然也是个宠妃,看了那么多后宫斗,内宫谋的王桂枝可不敢随便拿女孩子的终身来赌。 庄妃是被自己想到的“隐秘大事”吓得没起来,可皇后却以为庄妃有威胁她的意思,大有在王夫人面前,定要让她说出一定要把薛宝钗选给诚郡王的意思。 这让皇后原本想回绝王夫人的话都收了回来,本来她还想着,要给庄妃留面子,可庄妃这一长跪不起,皇后却不想给她这个面子了。 “庄妃妹妹这是怎么了?还不起来?”皇后眼眉未抬,自有宫女去扶庄妃起身。 别人不知道,她们心里清楚,皇上可在后头看着呢,庄妃娘娘这样跪在皇后娘娘跟前,要是让皇上误会了可不好! “妹妹刚从外头晒了过来,没想到一跪下双腿却有些发软,故未能起身,还请姐姐见谅。”庄妃艰难着道,她后悔自己居然这样撞了进来,撞破了皇上的丑事! 皇后轻轻一笑,“噢,是这样啊。” 是了,庄妃一向会说话的,她心思细腻,很会体察皇上的心思与需求。再一瞧,竟看到庄妃的鼻尖冒汗,一对金珠倒挂蝙蝠坠儿不停得颤着,难道她真是身子不舒服? 这莫非是庄妃想了什么招,想给她下套儿? 皇上打从有了眼疾之后,也对于自己的眼睛十分关切,王夫人混在她的献礼里面有一个不知道怎么做成的冷暖眼罩子,让太医看过之后,时常让皇上使用,为了保密,隔天一次,几乎都是在她这中宫里安置的。外人不知道缘由,怕是又误会她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住皇上了。 皇上有名位的女人虽然不多,争宠却自有妙法,皇后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庄妃端上热茶,才觉得有一丝暖意,她觉得自己想的太荒唐了,皇上怎么可能呢?那么多的宫女秀娥,哪个不比贾夫人这种半老徐娘来的好?她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连孙儿都能握笔了! 是,定然是她想错了,庄妃才要把那个念头狠狠抛开,一侧身就看到了王桂枝,她进宫来自然是按品大妆,风冠霞披,可那莹白玉雪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却根本不像一个近要年过半百的妇人! 这样庄妃的心里猛是一跳,那个疯狂的念头又朝她罩来…… 殿内一时安静异常。 王桂枝小小小小口得把茶都啜完了,皇后跟庄妃仍然气态自若得悠然坐着。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两句对话已经是拼杀了一回了吗?王桂枝有些想舔唇,但她却又不太敢,毕竟她一会儿可还要跟庄妃娘娘也许要掐上?这把口红弄掉了,不显得她怕了吗? 谈判的时候最忌讳别人还没下注呢,自己就先输了底气! “这天儿可是一天天的热起来了呢~” 打破局面的是王桂枝,她指着庄妃之前让人摘下来的鲜灵荷花跟自己手上捧着的青釉凸莲瓣口杯说着,“这可是印了景了。” 庄妃赶紧道,“我就是想给姐姐送些荷花的。” “难为妹妹想着,多谢妹妹了。”皇后大方收下,只看庄妃到底想演哪出戏。 怎么又卡住了! 王桂枝心里着急,她不知道给宝钗找什么借口回绝,却又不敢就这样离开。 庄妃见王桂枝有些坐立不安,心里越发猜忌起来,“贾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想去更衣不成?”想找借口溜去会皇上吗?! 要不要先尿遁?等皇后把庄妃打发了再说?王桂枝哪里有这些弯弯绕,她情不自禁抬眼看皇后。 她朝着皇后看,可从庄妃眼里,她就是要透过屏风在看皇上! 这种事情庄妃如何忍得,她不禁出声讥讽道,“本宫问贾夫人,怎么贾夫人不看我,反倒是看皇……后娘娘呢。”差点儿她就脱口而出叫出皇上了。 啊? 王桂枝不知道自己哪里没说对,得罪了庄妃,在她下意识站起来,跟着反应是不是要跪下的时候,皇后出声了。 “庄妃!你这是在我宫里跟超一品夫人问话吗?”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王夫人就算是想回绝跟庄妃做亲家,从庄妃看来是有些傲慢了,庄妃心里不舒服想发火她不可能支持却可以理解。 但在她的面前就不行! 庄妃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的愤怒冲毁自己的理智,她深深吸气再次跪了下来,“臣妾知错了。” 皇后看她还知道服软,也不想在皇上面前过于严厉得对他的女人,“妹妹到底所来何事啊?”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我想给姐姐送些鲜荷花来,顺便想请姐姐帮二皇子诚郡王选个好王妃。他都要三十的人了,膝下还没半个孩儿,我这心里实在是……难过的紧……”庄妃拿出帕子来拭着泪,鼻尖那股轻雅的香气再次袭来,让她越发悲从心来。原以为红颜虽老恩未断,却不想是空悬郎心为偷人!难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 怎么办!庄妃这是想以泪水攻势让皇后娘娘下旨,让宝姐姐嫁给诚郡王吗? 王桂枝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想到了一个俗烂的破主意,可看皇后马上就要张口了,她可是国母,到时候一言即出,绝对是驷马难追啊,情急之下,王桂枝也咚得一声跪下,“皇后娘娘,其实,臣有话要讲。”她也是慌了神,奴婢说不出口,小人一下子给忘了,称起臣来。 庄妃一听就恨不得生撕了王桂枝,这个贱妇,居然还想口称臣妾! 皇后看王桂枝着急的样子,生怕她把家里的女儿们赐给诚郡王,就觉得好笑,还记得元康曾经告诉她,在山西元康没显露身份的时候,王夫人明明对他很是和气可亲,可一旦知道他是仪郡王,再也没显露过一丝亲热之意,大有推却千里之外的冷淡。想来这就是她的天然本性,古人云,能人者必威武不屈,富贵不移,王夫人虽为女子,也有这种气魄,也怪不得皇上偶然会想她若为男子,能投身入朝不知道多好了。 “那你就说吧。” 王桂枝低下头,“皇后娘娘,但臣想单独告诉您。”再来一次大说谎移花接木术,可不能有太多人,人一多,就有可能糊弄不过去。 哼!狐狸果然露出尾巴来了,庄妃恨不能朝天翻个白眼,这个淫-妇,不就是想找机会见皇上嘛! 作者有话要说: 廷载帝:胡闹! 王桂枝:我好像被冤枉了? 这回粗长了吧!为什么我的速度快不起来?我日万的精神哪里去了?一定是天太冷了,爱不够,没办法用爱发电了…… 不要脸的要花花,要评论~ 第228章 落定 皇后略一迟疑, 看了眼显然不会马上离开的庄妃, 只好领着王桂枝走进了屏风后。 王桂枝脑子里正拼命想着如何能讲出一套说辞,怎么编瞎话呢?才一抬头就看见了皇上,吓得她赶紧又跪下来山呼万岁。 说实话, 她还真是挺怕当今皇上的, 这种怕更多的是敬畏。不仅仅是他的身份, 更因为几次对话他所表现出来的包容理解的睿智, 不是每一个上位者都具有这样的宽大之心。 皇上轻轻抬了抬手, 示意她起身并未多言。 皇后便说道, “皇上都在此, 贾夫人有了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眼见情势如此,王桂枝也只好豁出去了, 她低下头, 却只能犹犹豫豫得结巴道, “其实之前, 在, 那个, 那个仪郡王的园子里。我们家的女儿们都曾经与太子见过一面……那时候……” 可怎么办?完成编不下去了!毕竟如果只面对皇后娘娘的时候, 王桂枝还有那么点自信,能糊弄过去。一等到她离了宫, 就照找女婿去找他的大哥圆圆谎, 可面对皇上, 她就不敢,再把这谎话说出去了! 看了那么多本后宫小说里面, 略考证一点儿的女主角都有个大禁忌,古时候封建社会里,断然不可能把一女许二夫的,更何况是皇子之间。她本来打算只跟皇后含糊得说上那么一句,皇后是太子的亲娘,很自然会偏向于自己的儿子,只要皇后不发旨,皇上知道之后,肯定不会再把宝姐姐许给诚郡王了,赐给太子也不太可能,有六成以上的机率应该是放薛宝钗自嫁。 王桂枝支支吾吾得说得不清不楚,皇后没明白,延载帝却立马反应过来。他突然想到,自立太子以来,太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以说是一心都扑在了公事上,大事小事,若有一点儿不明白的都与他商量,眼下已渐渐按照他的心意步入正轨。 也没听太子房子里传出什么好消息,打从西边儿回来,他那院里似乎也没添人。 这回选秀……难道?庄妃是故意的。 太子与贾家女孩子们见面的时间,可远远早过庄妃跟他提及要为诚郡王赐妃。当时没注意,如今一想,那么多好女孩儿家,比薛家林家家世贵重,模样标致的,贤才孝名的,怕有不少吧。为什么就一定要选,贾家的女孩子们呢? 延载帝之前并没有细想。对于他而言,太子的地位稳固,诚郡王为臣,也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要讨个正妃,这是极为合理的事情。 但如果是庄妃打听到太子对贾家的姑娘们有那么点儿印象,却故意让他赐婚给诚郡王的话,其心可诛。 也就怪不得贾家如此抗拒,他们倒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心思,也就想着顺其自然,但如果让薛林两家的姑娘嫁给了诚郡王。那显然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是!所以王夫人才会如此强烈的迫切地希望皇后能够将林家姑娘配给自己的儿子,然后又想找借口将薛家的姑娘配给其他的某位族人吧。 从贾家而言,这才是万全之策。 他们身为臣子,按照祖宗规矩让女儿进宫参选,太子若是有意,跟太子妃或者皇后提上一句,这是忠心。 太子无意,薛林两家姑娘初选过后,不进宫由她们自嫁,也是忠。 可就是不能把女儿家许给诚郡王。 就算太子已经根本不记得当时的欣赏,但贾家也不会让兄弟给带在身边,偶尔刺他的眼。 不论太子是否在意,贾家是要绝对避免此等情况的发生。 眨眼的功夫,廷载帝已经想得通透。他知道贾家身为臣子,不敢得罪皇室权贵,从而有些猜忌的小心思跟动作,他身为帝王,知道人无完人,臣子的小瑕疵包容肚量还是应该有的。 见王桂枝头也不敢抬,廷载帝便道,“王夫人你不必多说,这事朕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薛林两位姑娘都由她们自行嫁娶,你看如何?”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啊! 皇上真乃圣人! 王桂枝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赶紧磕头谢恩,“多谢皇上。臣感激不尽。” 延载帝看王桂枝立刻转忧为喜,唇边带笑,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心里也十分痛快,他自认不是刻薄寡恩的帝王,在这种小事上也十分体贴。见王桂枝如此喜形于色,越发觉得自己果然是她夸的那样的不世明君,不但深谋远虑,而且体恤下臣,微微自得。 王桂枝兴高采烈地离了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延载帝就出现在了皇后的宫内,但是他非常大方体贴了,居然都允许了薛宝钗跟林妹妹各自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啊! 延载帝眯了下眼,便对皇后道,“你把庄妃叫进来,朕要跟她说说话。”到底还想给庄妃留个体面,“你去外面逛逛吧。” 皇后体贴道,“我就是正想跟皇上您说呢,刚才庄妃妹妹送来的好花儿,引得我也想去逛逛园子了。” “嗯。” 庄妃进来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皇上,他果然一直在屏风后面! 她的双眼立时就发酸发胀起来,理智告诉她,之前她的无名之火妄想之念都是错的,可心里就是痛苦难过得恨不得高声责问她深深爱着的这个男人,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想休息的时候都是在她那里安置的,如今却总是来皇后这里? 皇后跟他确实是少年就相伴相随的夫妻,可不论是在潜邸的时候,还是进宫的头几年,每个月他歇息在她那里的日子是最多的! 看着庄妃深深凝视着他,杏眼里饱满着可怜兮兮的泪水,虽然知道她的心智根本不柔弱,延载帝还是心里一软,他的眼疾多位御医都说了,想要根治是不可能的,生老病死,就是再英明的帝王也难以避免,他还能再看她们几时呢。 “乖,别哭了,朕瞧着也没人给你气受啊。” 庄妃小声抽泣着,“就是您给我气受了。”这个月,他一回还没去过她那里呢。 延载帝不由一笑,“那不过来,朕哄哄你。” 本来庄妃还有些拘谨,这毕竟是皇后的殿中,可能跟他坐在一处,她就坐到了延载帝的跟前。 少刻。 “你都看见了,贾夫人进宫来,说林家的姑娘已经跟她的儿子宝玉互许了终身……”延载帝悠悠说道。 果然是! 庄妃抓紧了自己的衣袖,“那薛家的姑娘呢?” 她还真非要贾家的女孩子不可?延载帝微眯了下眼睛,仍道,“贾夫人说了,薛姑娘身子不太好,既然要为应儿选正妃,自当选个身子康健的。” 这根本就是借口! 如果身子不好,太医那关是怎么过的!庄妃真心想不通,她不过是想借助于贾家的女孩子跟皇后一派卖个好,以图后路。为什么贾家躲她跟避瘟似的,她的儿子哪点不好了!贾家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反抗她?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皇上!您答应过我的!您明明说好了的。”庄妃红着眼看向延载帝,克制不住的悲愤。 她没想到皇上对她也会出尔反尔,“不是君无戏言吗?您是皇上啊!” 延载帝微有些歉意,就是因为他是皇上,他才不能在这些方面横加插手,毕竟他确实无所谓,可却于臣子而言说不定是整族的大事,他不能因私忘公,为了她的私情去伤害臣子的忠心。千金买骨尚难得,更何况诚郡王压根儿没见过薛林两家的姑娘,于情于理在王夫人这样央求之下,他若是还将薛林其中一位嫁给诚郡王,也不见着应儿就会对人家的姑娘好,应儿那脾气……指不定亲家就变成了冤家。 贾家是他留给太子的能臣干吏,到时候掐起来,还说不准谁会输,谁会赢呢。 “贾家的姑娘们都不好,还有别家的好孩子嘛!”延载帝想着,不若选个出身好的,再替应儿选上两个漂亮的。 庄妃却登得站了起来,“皇上,为什么她一来了您就变了卦了!难道您对那个女人!”她咬紧了唇,说不出口。 “放肆!大胆!”延载帝气极反笑,“你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念头!”他不会听不出来庄妃口中的那个女人说的是王夫人,不是皇后。 下意识便跪下来的庄妃却不肯俯首认错,她直挺挺得跪着,泪盈于腮,“我知道,皇上您不是贪欢好色的人,您这样的圣君,操劳朝政处理天下的事务,您的心虽然宽广,可留给我们这些女人的,不过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她说到动情之处,“我不是怨您,我深深得尊重您,爱你,您就是我的天,我的地。可您对那个女人,真是太不一样了!”出于女人的直觉跟嫉妒,庄妃觉得她察觉到的才是真相! “延载二年,学士赵洞写了万言书来赞扬您,词藻瑰丽,字字珠玑,一片丹心赤诚,可皇上您呢,连看都没看完,就把他的万言书给扔了回去,说要说这样的话,等您百年之后祭天的时候再烧给您吧!”庄妃激动道,“可她呢!她是怎么夸您的!可您又是怎么对她的!您让皇后娘娘赏了她超一品夫人的荣誉!” 她无力得跪坐下来,“就连太子的人选,您也听了她的……” “满口胡言!”说到太子,延载帝不得不打断了庄妃,一开始的荒唐感过去之后,他只觉得可笑,可觉得果然是,妻无才,纵家败啊。 他深深叹了口气,“庄妃,我不愿意把应儿交给你教养的。” 他的儿子,本来也应该是个好孩子的,可惜当母亲的却教歪了他。他早该想到的,在应儿为了娶一个身份比所有兄弟都高的正妃,就让自己的原配去死的时候…… 他只是不想相信,自己宠过的女人,这样的自负愚笨。 王桂枝一回来就兴冲冲得先回明了贾母,“这下可好了,两个玉儿在一起,宝丫头我跟老太太细细给她选一门好亲就成了。” “那就好罗,那就好罗。”贾母眼看着儿孙们越来越多,心里欢喜也挂心着他们,女孩子的亲事就是她们一辈子的命啊! 贾政看王桂枝守在门边等着他回来告诉他好消息,干脆抱起她来转上两圈,真像个孩子一样。 “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 “如意如意,皇上真好!”王桂枝兴奋得双面微红,她又问着贾政,“你帮着挑些人家,让哥哥打听清楚那些儿郎们的品性……”听乔岩雪说山西学院出了好几个年轻进士呢,不知道当初她想过的渠源,有没有了功名跟妻子?他的长相,那可真能配得上宝姑娘了。 皇上好? 她什么时候又见着皇上了?贾政本要问,就见她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皇上到底说了什么上面,干脆也就顺着她的意,提了些处的比较好的同僚官员的名字。 “宝玉既然定了,那美玉呢?”家里有一个参加过选秀的姑娘,再有的就可去可不去的,既然这样还是早早订下来的好。 王桂枝却觉得美玉也太早了,“两个玉儿都还要四五年的功夫才成亲呢,我们美玉还早着呢。” “……”贾政轻轻摇了摇头,这还是让他来操心吧。 宝玉一从李贵那里知道这消息,立马不知道要如何欢喜了,是坐也不是睡也不是,最后还是跑到王桂枝这里想跟母亲说说话,可看着母亲,又脸红红得吐不出半个字来。 “傻小子!你啊,可得好好努力才行,不然让林妹妹,怎么跟你过好日子呢?”王桂枝知道林黛玉跟贾宝玉那都是心敏聪慧的明白人,原著里大厦将倾的预兆,他们俩都心里清楚的很,只是无力改变罢了。 “我知道,我一定……”宝玉本想保证,可又不知道他要如何才能让林妹妹过上好日子。 “你现今的目标,就是好好先把大家都应该会的学会的,不然林妹妹怎么跟你对话谈心呢?再从里面找到你喜欢要发展研究的,像东府的贾蓉,他不就是一心想学着怎么造船吗?妈不拘着你喜欢干什么,可你却不能闲着什么都不干,你说对不?”王桂枝还想着,若是他跟林妹妹有了孩子,万一…… 还得赶紧找一些心学理学说的人回来,这当父母的可不能崩溃啊! 果然见了母亲就有底了,宝玉回到自己屋里,摊纸研磨,“我干些什么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宝钗配太子的,结果想想让宝钗做侧妃也是委屈,虽然以后就变成皇妃了。 虽然渠源家里是经商滴,可他考取了功名之后,就是进士了,也有个官当当,跟宝姑娘就能配了吧~ 后世声声族长小番外: 贾振声于拢翠庵望着满园春色,愉快得吃着他的份例(八菜一汤)的膳食。 梨香园里时不时也传来悦耳的乐声。 总管缓步从山下走来,额边都冒了细汗,荣国府很多地方都在不改变原有风味的同时加固改修过,但扰翠庵这座小山以奇石怪嶙为看点,贾家的园林师跟历代族长都不敢改,只好一步步往上攀爬。 好容易到达山顶,侍者却拦住了总管。 “急事?” “有点。” “那就等等。” “好吧,谁让族长都躲到这里来了呢。” 总管长腿一伸,坐到了台阶之上,旁边的青葱绿草之间,摇曳着花儿,微风吹拂着,鼻尖就是丰沛的清纯香气。 怪不得在荣国府住习惯了的贾家人,少有愿意在外边呆的。 看到总管的贾振声默默放慢了自己进餐的速度,可饭,总是要吃完的。 他由侍者服侍着漱了口,拿手支着下巴懒洋洋问道,“什么事?” “家学里有几个不听话的学生。”总管道。 “按规矩收拾啊。”这还用问他? “脾气太硬,收拾得先生心烦,不愿意教了。”总管平静道,如今可不比以前,先生很是温柔耐心,如今的先生们可也是贾家自己的人,教几遍不会就要动手了,再不会就不想教了。 “哟,胆子大啊。”贾振声却兴奋道,“送去思过堂静思室。” 总管点了下头,这种处罚是非常残酷的,一定要经过族长的允许,“多少天?” “不是脾气臭骨头硬吗?先来四十九天!” “族长,其中一个年龄小了点,才十一岁。” “十一岁怎么了?十一岁在我们祖宗那时候,一定要考上童生的!”贾振声想着他们之后要经历得痛苦就开心,“这样吧,给他少九天。” “知道了,这就去办。” 总管拿出同意书让贾振声签名,飘然离去。 侍者看贾振声双腿都在凳子上晃了起来,“就这么高兴?” “因为族长,马上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贾振声眨了下眼,浓密的眼睫毛像颤动正飞舞的蝴蝶。 第229章 后世番外 虽然贾家不愿意读书的人很少, 但真不是没有, 偶尔会有几个父母双方连带双亲都是一心在自己的事业上,根本不注意孩子成长走偏了的;还有一些天份才情高的,少年心性, 桀骜不逊, 自以为了不起, 当自己傲然屹立在傲霜斗雪, 其实就是读书太少。 思过堂成立之初, 就是为了调-教这些不知道自己拥有了多少的富贵子弟。 贾振声能被选为族长, 他所知道的就远比一般的贾家族人们知道关于贾家的事多一些。 如今的静思室, 早已经不是当初那般简单,是历代反复实验进化过后的产物。 统一不大不小的隔间, 最舒适的简单统一着色, 不同于几百年前简陋的住宿, 里面干净而且整洁。但它更显著的特点就是, 单调, 而且真正的简单。 床、书柜、衣柜、四君子屏风、床头柜、一张椅子, 沙发, 两个与床套颜色统一的靠枕,别无他物。 淋浴间就在转弯处, 各种洗漱用品都是固定在它应该有的地方, 只有简单的文字标识, 厕所除了纯白柔软的厕纸之外,整个房间里, 不会再出现任何纸制物品。 进去之后,就是完全的自由了。 既然不喜欢读书学习,那么所有接受讯息的一切用品都应该不需要呀? 没有书,没有手机,就是有网络也没有电子设备,你甚至可以在白天的时候由人陪同着出去散步,但是不会有人跟你说话交谈,因为对话也是一种沟通学习。 回到屋子里,再没有人管你,不需要打卡签到,没人叫你写功课做文章要记公式定率学古文看棋谱琴本等。 有段时间其实更过分,还会动用到体罚,可立马被叫停。 每天吃的东西虽然还是以前自己的份例,却没有点菜的权利。 这就是贾家的思过堂静思室,一个会把人逼到极致的地方。 贾振声自己虽然从来没进去过,却看过一位祖宗的手札,他的记忆力超群,出来后写下的。他是自愿进去静室的,当时他最爱的祖母去世,他觉得这世间了无生趣,也想跟着祖母一同赴死,父母都强不过他,最后是祖父让他去这个地方,当初他祖母在世,在他最疯狂的时候,他祖母都没舍得让他进去的地方。 他说,前十天还能思考他到底怎么才能追上祖母的脚步,后来他发现以他的智慧根本没办法,灵魂都不知道是否存在,他就算是再通计算,又能从何处开头呢? 后面他疯狂得想要纸跟笔,但没人给他,他甚至连墙上有多少条纹路都能背下来了,直到祖父过来,他才得到一本心经,从来对这种书毫无兴趣的他,如饥似渴得捧着,某一瞬间都舍不得打开,他终于意识到,文字的能量。 四十九天他出来之后,他写下了这本手扎,最后更是疯狂得钻研学习,同时将自己所有的思路与所得都记录了下来,那是贾家著作最多,也是那时候最疯狂的科学家。 非常可惜的是,他一生未婚,之后的第十代族长万分遗憾,在科学达到可以建立生育库的第一时间,就筹办了贾家独有的生育堂。 “每一个贾家人都生而珍贵,天生可以享受着祖辈们努力的成果,但如果他们自己不珍惜,那么做为族长,就要逼他们正视。” 大元某次动荡,从来都坚持保皇务实的贾家中有一些人,想推倒大元,直接成立自己的政权,在他们失败之前,就被族长连三代血亲都除了名。牵连甚广,几乎断了贾家一半的基业,宁国府就是在那时候不得不让出去做为博物馆的。 贾家人一出生就比绝大多数人得到更多的资讯,更好的环境与知识,数代累积的财富,让他们能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但总有一些人不是希望站到更远的地方去。 可没有什么是应该跟理所当然的,得到了什么,你就必须要付出什么。 看着被绑起来像狼一样恶狠狠盯着他的贾兴九,贾振声让侍者通知把他的父母亲人都叫过来。 “跪下。” 贾兴九这辈子连祭祖的时候都不太想跪,怎么可能听贾振声一句就屈膝,可跟着他就被人一脚踢上麻筋压着死死跪在了贾振声面前。 他的愤怒早已经被贾振声无视,他照着自己的行程处理着自己的各种事业,还在点心时间吃了两块儿桂花糕。 贾兴九早已经有些跪不住,只觉得膝盖刺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他开始有了一丝害怕,可是静室太可怕了!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困兽,贾家实在是太变态了! 所有人都疯了!人是需要休息的!他应该像最普通的富家子弟一样,普普通通的生活,到了年龄上完大学就去找一份工作,三分之一用来生活,三分之一用来储蓄,三分之一用来理财,一年有个随意的旅行就足够了! 可贾家的学习是没有止尽的! 每天都在更新资料,所有的老师或者就在十分钟之前会改变自己要讲授的课程,想从贾家得到毕业认证实在是太难了! 他不想学习,他恨自己是贾家人! 贾兴九看着父母亲跟奶奶连同妹妹都匆匆赶来,不等他们说话,贾振声也叫他们跪下。向来顶天立地在他心里跟山一样的父亲,居然真就跪了下来,连母亲跟妹妹们也是一样。 “不!”他心里有了刺痛感。 贾振声不会管每一个族人心里在想什么,心里所想也是他们的自由。可贾家的家规最重,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教之以法! “贾兴九不服管教,顶撞老师,被罚入静室,未到时限期内就擅自脱离,怒视族长。贾振海,你怎么说?” 贾振海低下头,“听从族长训示。” “贾兴九今年十六岁,还未能完成贾家基本知识的六成。体检报告显示他的智商并没有低于正常水平,身体健康并没有缺陷。那么教不严父之过母之疏妹不悌,按照贾家族规第六十四条,若有能才却不承担家族责任者,除名出族。”贾振声冷淡道。 “你们还要不要儿子?” 贾振海最后看了一眼儿子,闭了闭眼道,“不要了。”兴九不愿意学,可十三却很上进努力的,他得留在贾家。 贾兴九不敢置信得看着一向是对他百依百顺疼爱非常的父亲母亲,只有妹妹有些懵懂得叫了一声哥哥。 而接下来,贾兴九有些麻木得被架着送进了医疗室,十几分钟后他就能够自行站起来走动,有人领着他搭上直升飞机。 半个小时后,他手里拿着没有填姓的户籍变更表,自己的几套衣服并常用的通讯设备在一个小行李箱里,还有一张不记名的卡,上面有十五万,站在了阳朝派出所的门口。 送他到这里的人说,“如你所愿,你以后就自由了。” 贾兴九梗着脖子不想回头,反复告诉自己别掉眼泪,可怎么也走不进去,看着那个贾字,刺眼得双眼火辣辣得疼。 “你怎么了?小帅哥~是不是出来玩的时候,被偷了钱包啊!” 有过路的行人见着一个唇红齿白的俊郎少年郎,委屈巴巴在派出所门口站着,见美善心顿起。 贾兴九没出声。 “放心好了,保证不出三天就给你把钱包找回来。我们如今可有振宇天网呢,警察马上就能找到小偷,只有他一出现,马上就能抓住。”大妈看他样子生涩得很,干脆一把拉着他就往前走,“别害怕,肚子饿了吧,大妈领你吃饭去。我也是来京里旅行的,我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孙子,他读书正关键的时候都住到学校里去了,我在家里闲得慌来逛逛,正好一个人,你就当陪陪大妈。” “嗯。”贾兴九把卡不动声色得收进了贴身的裤袋里,哼,不要他真好,他还不想要他们了呢! 再见吧,还用着陈旧规则枷锁的荣国府! …… 可为什么他要跑到宁国府来? 为了进来,没有改名就没有id证明的他,还多花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啊!够他跟大妈去真平馆吃三只烤鸭子了! 大妈一进来就啧啧有声,只顾着拍,哪里还顾得上他。 “这里是仪门……”见有人摸着门,此地的导游就上前科普着。 不过就是道门嘛,这有什么可惊奇的?宁国府早比不上荣国府了,这里的红漆都是后补的,他家那个小套间,里面的漆要是出了问题,可都是用古法来修补的,气味跟颜色都要好得多。 “……这是当时贾家女主人睡的床。” “哇,好精致!” “真是太棒了,太漂亮了!” “好想在上面躺了小会儿!” “呀呀呀,这可比有些一品大官的东西还精致呢。” “你看你看,那个绣带,那个香囊,天呐,我好想要!” 听着身边的人都充满着兴奋与激动得想拥有其中一件,或者只是摸摸就好了崇敬情绪,贾兴九沉默不语,这些原本是他张眼可见,随手可用的家常物件。 “贾家的人可真了不起啊!可不是嘛,没看历史?大元皇朝绪清帝登位之后,立马把贾家当成死敌,在他当政的时候,一连砍了贾家十六个户部尚书的头,贾家硬是顶着皇权威逼,把紧了国家库银,才在难得的天灾之下,保住了不知道多少万人的性命。” “绪清帝就别提了,不到一年就被赶下了台,后面的皇帝,哪个不把贾家当成中梁砥柱。再说了,你看看如今哪行哪业,没有姓贾的?” “我看过一期他们的采访报道,好像就没有贾家人不会的。” “琴棋书画言才工技……贾国珍的音乐会你没去听吗?唉哟,那真是太美了。” “贾平修的演技才棒呢,他演的那个变态,真是让人恨得爱不起来,盛世美貌都拯救不了的让人心寒。” “你喜欢他呀,我倒喜欢贾平语,他写的书我都好喜欢看。上次去签书会,我五点起都没能排上,实在是太遗憾了。” …… 这些人,都曾经是他见过的家人。 贾兴九站在登仙阁,远远能望见荣国府的一角儿,那里原本是他的家。 侍者看着贾振声落完款,帮他收起印章,“真把他赶出去了?”这个小子的智商可不低呢,长的还有点像某位先祖。 “你说呢?”贾振声笑了,由着侍者帮他拿微温的软毛巾擦手。 都说逼了,那怎么能是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宝玉、黛玉、宝钗算是有了结局了。 后世番外也搞定了,还有一个现贾政去原著的~ 第230章 琐事 “炎天暑热, 我懒得动弹, 你去不去清虚观?”贾母穿一套葛纱制的绣花夏衫,张口接过鸳鸯送到她嘴边的荔枝果肉,对坐在她下首的王桂枝说道。 王桂枝从来不喜欢听那些热闹戏, 但她大姑娘请了, 娘家人要是不去, 岂不是要堕她的面子? “您不去, 我就领着孩子们去逛逛玩玩。” 贾母便看向孩子们, “你们哪些愿意去的, 自己报名儿。我倒想着你们都能去, 容我在家里耳朵子净静一日,哈哈哈哈。”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这样的话, 这些好孩子们必然有些心里不自在, 想着要留人伴着她才是。 王熙凤就拍手道, “那可太好了, 太太把这些猴儿们都领走, 我正好跟老太□□安乐乐得抹一回牌, 免得我那钱总是锁在老太太那匣子里面, 连我这个当主子的都不曾见过二回面!” 这便定了下来,王桂枝跟李纨带着家里的大小孩子们去清虚观打蘸, 王熙凤在府里陪着贾母, 再传信到宁国府里, 贾敬赶紧让贾珍贾蓉并尤氏去跟前照应侍候着。 “这回秀女里面,二太太过宫里跟皇后娘娘讨了情, 帮你选了个工部员外郎程佑简的姑娘,家声不错,难得的是模样长的极为标致整齐,我已经请钦天监拿了你们的年庚八字去和,不出两日便有日子下来,再不许提要去南边的话!”贾敬咳嗽着交代着贾蓉,他年事已高,渐渐有时都觉得脑子不清楚,珍儿是他幼时就骄纵过头了的,等他伸腿去了,还不知道又怎么故态萌发,好在孙儿渐渐有了出息,能立得起来,宁国府的家业,还是要交到他的手上,他才能放心。 要说贾蓉心底里服谁,那王桂枝必然要站其中一位,况且太太别的手段不说,这美人是极为挑的,她说是长的好看,那定然是长相不俗的。 “是是是。”贾蓉连声恭敬应着,心里也存着感激,在岭南的时候虽然跟太太见面不多,一应照顾照料都是极周全的,父亲的妾室怀胎这消息也是她一早告诉传达,怕他没有臂助,亲自去找皇后娘娘帮他选妻,实在是深恩难报啊! 尤氏让人赶紧去打点车马人从,转过弯见佩凤正哄着玉姐儿玩呢,“这么热的天,也只有你有这耐心陪她跑来跳去的。”她笑着道,“跟我一道去呗,玉姐儿有你照顾着我也放心。” 佩凤微微朝着西边努了下嘴,“玉姐儿有了姑姑叔叔们陪着,用不着我,我在家里守着好。”不说这秦可卿真会讨人喜欢,老爷原本最不耐烦她的,等她生下哥儿,哪里有不喜欢儿孙的父母辈?这心就软了两分,大爷本来就是见了她骨头都轻了一截的色鬼样,奶奶不在家,她要不在府里镇着点,还不知道有些下人会怎么挑拨挑唆呢。 想到秦可卿,尤氏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却也没把秦可卿放在眼里,“你不必这样小心,她到底还是官家女儿,进了咱们府里这段日子,也有些岁月了。就是大爷再疼她,横竖也越不过我去,就是她生了个哥儿……”她小声了些,“那也比不上我们的玉姐儿一根手指头。”只要看看老太太、太太逢年过节送来的礼,就知道这嫡庶之别,有如云泥。 “若是咱们这边,也跟西府那边一样就好了。”佩凤真心感叹,西府的男人们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都是把正室夫人摆在头一位的,二老爷不必说,大老爷为了大太太,连填房都不要。珠大爷原本有几个丫头都嫁了出去,琏二爷屋里干干净净一个旁人都没有,三爷四爷五爷,身边连小丫头都没有。 少时,宁荣街上,王桂枝、王子炅、李纨每人一乘宝盖珠缨八宝车,本来宝钗、黛玉两人共坐一辆车,美玉要跟史湘云同坐一辆,可她不依穿了自己的男衫也要骑马,史湘云便跟宝钗、黛玉同坐一辆车内,巧姐儿玉姐儿一辆华盖车,贾琮贾瑛贾兰林宗灿都骑在马在前面引路,后面再跟着丫环婆子仆从们乌压压几乎占了大半条道的车。街上人都站在两边看着热闹。 史湘云透过青竹纱帘望着外头那些招牌幡子,有些羡慕得看着美玉,“三姐姐可真好,她怎么样太太都依着她。” “你又不会骑马,要是会的话,想骑也是便宜。”林黛玉拿扇子轻轻摇着道,她跟宝姐姐一道进宫,原本还觉得忐忑难安,竟没想顺顺利利得都出来了,听母亲的意思,她跟三表哥已是过了明路…… “我哪里能会哪个了?倒是林姐姐好像也骑过似的,你问过了太太不曾?”史湘云直言道,她哪里有学骑马的功夫,在史家里,她还时常要做针线活计呢。 林黛玉却是脸一红,太子还是显郡王的时候,回到京里就给贾家送了几匹西域宝马,大家去瞧了,表哥一看就叫要骑,太太见马比他两个还大呢,就派人买了好几匹上等的小马回来,连她也有份,坐在上面让人牵着走过,可她到底身子弱,受不得风,不能像表哥表姐拿糖哄着马儿就能随意跑动。就是这样,有回太太还派人偷偷把他们从学里接出去在城外荒郊地里跑马呢。这事连老太太都瞒着的,她哪里敢告诉史湘云,只好强道,“我就是知道。” “哼,你说不出道理来,我怎么能心服口服呢?”史湘云看了一会儿外头也腻歪,还是找林黛玉说话。 宝钗脸上带着笑着没出声,她出了宫,母亲才细细将进宫时的风险一一告诉了她,见黛玉跟湘云斗嘴,她只怕真吵起来才平息平息。 王桂枝由金钏儿扶着下了马车,才觉得阳光刺眼,就见有人拿了大伞来给她遮阳,她往里走云,就见着张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另有贾珍贾蓉领着各子弟也上前来迎接。 一会儿见了张道士,王桂枝朝他行了半礼,他毕竟是代表荣国公出家的,她是荣国公的媳妇儿,老太太过来也要客气对待的。 张道士赶忙还礼,他替荣国公出家,托着贾家的福,被封为‘大幻仙人’,见着如今实权的二太太,都快不会说话了。 孰不知二太太的脾性避僧远道,绝少与外人接触,多少道友都托到他头上,张道士都不敢说,他偶尔去也只能见见老太太,少有机会见着她呢。 见张道士一路跟着,贾珍过来拉住他道,“张爷爷,你怎么老跟着太太,这天气炎热,众位千金都跟着太太呢,你倒跟我们这边顽去。”他还想着能从太太手上拿到美人画呢,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和尚道士的,哪里会让别人来打扰她的雅兴。 王桂枝对这些道观佛堂全无兴趣,陪着孩子们游玩了两处,上了香,就先上了楼,“你们只要别站在日头下晒,身边带着人随便玩去吧。一会儿累了渴了,就到楼上来听戏吃点心,我在上头等着你们。” “知道了!” 众人笑嘻嘻齐声应着,他们都愿意跟着太太出来玩,太太从来都不拘着他们。 贾琮便道,“那边有十八层地狱的景儿,你们要去看吗?” “我去我去!”史湘云跳起来要去,玉姐儿巧姐儿也没瞧过,也要去。 除了宝玉之外,旁人也不知道他跟黛玉已经定下了亲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还是美玉兴冲冲得道,“宝姐姐,林妹妹,我听有个小道士说这楼后面有颗上了百年的树,旁边还有放生池,开得莲花因为有仙灵之气特别好看,是有名的红火怒莲,咱们去那儿玩吧,想来也凉快,那些个泥塑的雕像有什么好看,还没我们自己画的好呢。” 宝钗微丰,本也有股热气,一听见在树下水边玩,心里早就愿意,“那咱们走吧。”只牵着美玉的手先往前走去,她洞若观火,哪里看不懂两个玉儿正有些别扭的时候,她们走开些,他们才好说话呢。 尤氏拿了戏本子让王桂枝点戏,王桂枝没见着元春,心里正奇怪呢,便笑道,“不用在我跟前立什么规矩,你们乐意听什么就听什么,我都是无所谓的。”热闹戏是给众人看的,她偏爱些雅乐,哪怕是自己拉首曲子,还觉得更痛快些。 李纨知道她,便跟尤氏一人点了一出自己喜欢的,在一旁看着戏悠闲说话。 过了阵子,一些听说贾家在此处打蘸的世家相与都打发送了些猪羊香烛茶银之类的东西来,又有人过来想见王桂枝,正在她不耐烦的时候,就见有人匆匆来回了彩凤,彩凤走到王桂枝耳边说道,“王妃派人来说她有事来不了了,还有,老爷回了家,说病了。” “病了?”王桂枝立刻就站起了身,“怎么病了?”这下她顿时心里着急,哪里还有心思在这楼上听什么戏,“快准备车马,我要回去。” 李纨不知道何事,“太太?” “……有件事要等我回去急办,你是大嫂子,好好等弟弟妹妹们玩过来把他们好生带回去。”王桂枝也不知道原委,交代下就先回了荣国府。 她急忙忙连贾母处都没去,先回到屋里去瞧贾政,却见他好生生穿着青松大褂子坐在紫竹榻上拿着本书看呢。 王桂枝一巴掌就把他的书都给掀了,不等贾政错愕发问,就怒声问道,“说你病了?你这是什么病?!” 看她只听说他病了就急赤白脸的从清虚观跑回来,贾政心里满足,他赶紧先搂住她在脸上亲吻了两下,“我回来一没见着你,不就病了嘛!” 这家伙,还说起甜言蜜语来了!可到底受用,王桂枝见他没事,心已经宽了大半,“呸,骗子。” “我是真‘病’,起码要有,嗯,两个月上不了朝了!”贾政说着,一边帮她把外面的罩衫都脱了,一边拿毛巾替她擦胸口上的汗珠,要不是有正事,他都想自己舔了去。 “为什么?”王桂枝松松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由他服侍自己。 贾政把毛巾丢开,“皇上太心急了些,他想让太子立刻就能当皇上……”可延载帝并不显老态,头脑清醒处事果敢,在他的治理之下,国力蒸蒸日上,局势欣欣向荣,培养下一代所有人都不会有意见,只会知道后续有靠,继续跟着延载帝往前奋进。可延载帝突然要说自己不干了,要把皇位让给太子,这让臣子们,如何能不担心忧虑呢? 前朝多少太子,都没能落到好处,如今圣上还是青春正盛的时候,怎么会就要退位了? 有不少大臣以为皇上在像先-皇一般故意测试他们,不敢表态,更有一些大臣觉得皇上应该继续在位,反对一立太子便要让太子继位。在这样的情况下,贾政虽然有些猜到皇上只怕决心已定,却也不敢四处传播,谁知道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圣心难测才是正道。 这是上下左右都为难,贾政干脆称起了病,要躲开这阵子。 王桂枝越发佩服皇上,“皇上真厉害,真了不起!”能在万万人之上,所有人都要听他发号师令的皇权位置上,说退就退下来的,能做到的都是非常人啊!王桂枝自认绝对做不到,她虽然愿意把她的很多生意交给自己的孩子们打理,可要是众人想把她给架空,或者要让她退位让贤?呵呵,那她绝对不会答应,肯定要跟那人斗个你死我活才行! 看着她眼里的崇拜,贾政心中微酸,“是,皇上很厉害。”可她说的又是实话,这让贾政有点不甘心,而且听二舅兄说,最近宫里有个特别古怪的传闻,好像就跟她有关呢。 一听他这话,王桂枝就马上在他脸上亲了两下,“不过在我心里,你是最最厉害的~比皇上还要厉害~”好男人都是夸出来的啊,而且一定要说出来,不然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 “淘气!我如何比得过圣上了!”贾政嘴上说着,唇边早泛起了笑意,干脆两人就在榻上胡闹了一回,让她好生见识一番自己的厉害。 晚间,贾政跟王桂枝去见了贾母,顺便请了贾赦过来,告诉他“病了”,要在家里“养病两个月。” 贾母知道厉害,看向大儿道,“你弟弟已称了病躲开,你先看看局势,万事小心着些,要是觉得不好,也‘抱恙’好了。” “孩子知道。”贾赦站起来领了,没成想,他这辈子还能亲生经历三朝皇帝。 见母亲还有话要交待大哥似的,贾政就领着王桂枝退出去,“母亲晚安,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不用了,你既然‘病’了,也得有个样子,不用每日里过来了,你媳妇儿也不用过来,让她好生‘照顾’你,隔上几天来一趟就是了。”贾母说道。 “是。” 等贾政跟王桂枝离开,贾母又嘱咐着贾赦,“你说你不再娶,别的倒好,就是你屋里的人儿,弟媳妇跟儿媳妇都不好管。你年龄都这样大了,我多念叨你几句,反倒显得我苛刻。怎么这段日子也要小心些,特别是从外头买来的那些丫头,别太纵着了。等熬过了这段儿,我出钱给你买两个好的成不?” 贾赦红着脸道,“母亲您说这话是臊我呢,我到底还是知道大事小事儿的,您只管放心,我会好好约束屋里人的。”之前放纵过一次,差点儿没缓过来,他也知道怕的。如今这日子过的这般,他还没活够呢。 王子炅看着薛蟠把几箱子东西摆在她们三人跟前,现宝似的一样样拿出来给她们瞧,心里高兴,又想着老爷去的太早了,若他能看见蟠儿能自己办货理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欢乐呢,眼里慢慢流出泪来。 薛宝钗一见就知道母亲的心事,赶紧拿帕子替她拭泪,笑着道,“看母亲见着哥哥弄回来的东西,都喜极而泣了。” 薛蟠憨笑了两下,“这回其实没赚着什么,就能置下这些东西并赚下五百多两银子,还多亏有姨妈派去的人,不然说不准我人都回不来了。” 听他这样一说,三个女人又挂心起来,薛蟠不得不细细讲了,才被放过。 见儿子如今也算是出息了,她便想起姐姐跟她提过的一个人选,“我的儿,你如今也能干了,我有件事儿还想你替你妹妹操办一下。” “母亲,您直管说!”薛蟠拍着胸脯应道。 宝钗羞怯得侧过脸躲到了嫂子甄英莲身后,只屏气拿耳朵细听着。 王子炅道,“你姨父贾政在山西的时候,苦心修办了一所山西学院,其中有一个学子叫渠源的,听说家里不错,且已考上了进士,年龄像是比你妹妹大上几岁,可品貌不错,是你姨妈见过的。只是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能让她姐姐赞一声的孩子,那定然是长的不差的,家境好有才学,这样的人家虽说许是配他们家是低了些,可看在贾家薛家的份上,也能更疼宝钗不是?这可比她瞎子摸象似的去胡找好得多了。 一听是这事,薛蟠更加是满口答应,“这事儿你就交给我,保管把他八辈子都查清白。” “你也小心着行事,万一成了亲,就全当没有这回事。”要不是想着他是家中幼子,成亲不会像老大一样着急,王桂枝说了王子炅也不会听的。 “知道,这点保密措施,我懂。”薛蟠可知道什么叫商业机密,贾家家学里教过的呢。 甄英莲见婆母夫君商量这等大事都没避着她,知道他们把自己实心当成了自己人,再说夫君不在这段日子,婆婆不但细心照顾,也时常让母亲来探望她。虽说这事她插不上话,只坐在一边握着宝钗的手,心里却简直是再如意不过了。 那个渠源,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宝钗模糊想着,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是想他没成亲好,还是成了亲好…… 才一恍神的功夫,宝钗在莺儿的叫唤下清醒了过来,打定主意,只等哥哥查到了他有无婚配,那时候,再说。 贾政‘病’了,王桂枝也有心好好‘表现’一回,好还她以前‘病’了的时候贾政如何对她的。 一早贾政想起身,王桂枝就赶紧按住他,柔声道,“老爷,您病了,可不能起来。就算是您躺不住了,也要等着孩子们跟您问完安了再起身啊!” 察觉到她的语气有点古怪,可她说的有理,贾政便躺在了床上。 没过一会儿,王桂枝让人捧来小菜,清粥,龙眼大的杂粮馒头并包子进来,也不让贾政起身,“老爷您好好躺着,我喂您!” 哼哼哼,看她这回不把他喂胖十斤,她王字倒过来写! 第231章 天气 王桂枝偷偷问贾珠, “你能不能问问钦天监, 这段时间有没有突然晴转雨的日子?” 贾珠虽然奇怪,但还是答应去问一问,“母亲, 您又淘到什么古方?需要什么无根的晴雨水吗?” 她只是想看贾政突然被淋成落汤鸡而已! 但是这个话王桂枝怎么可能会告诉儿子贾珠呢, 她笑眯眯着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反正你帮我问问。” “知道了, 母亲。”可贾珠这一问, 又跟钦天监渐渐打下了一些交情。 钦天监, 负责观察天象,推算节气, 制定历法。从秦汉以来都设立, 可打从前朝加了传教士带来的新历法, 本朝皇帝各个都务实, 不太相信天象会与人事相对应, 整个钦天监也只有二十人, 且不得改迁他官, 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 由本监逐级递补。如此一来, 钦天监虽然重要, 却又不被人重视,难得贾家大公子突然找上他们, 还问的是天气这样的事,如何不让他们兴奋起来? 更何况贾珠为了表示客气,带的礼物样样都好不说,特别是男儿酒,实在是难得! 这个酒,也被称为行军酒,壮胆酒。 贾夫人虽然在西平之时就将酒方献给朝廷,可大家都知道她那里的酒,才是正宗,味道与别家仿制的都不同,味更清,入口绵达腹却是火辣如刀劈剑刺一般。 贾珠谦道,“这两坛子薄酒送给大人们下值了尝尝。”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免得他们不敢收,不说母亲的名儿,借了张大夫的由头,“我们那府医张先生最近有了件为难事儿,想求本月间晴时雨来一用,敢问几位大人,这可能告知小人?” 一听是这种小事,贾珠人也客气,漏薄博士、五官司晨就把东西给接了,灵台郎请了属官跟监正出来应承。 没过多久,贾珠就拿了单子回到府里交给王桂枝。 王桂枝一看就微扁了下嘴,“这算是什么。” “明日应是无雨,后日若可有风……”果然天气预报找钦天监还是不行。 贾珠正想分说,宝玉美玉圆圆兰哥儿也都进来,先去里间给病中的父亲问安,不多时就出来。 圆圆不比宝玉心里有了黛玉,只想着母亲,看见王桂枝像是不悦,就借着人小,趴在母亲身上就拿了那纸看,好奇问着,“这是什么?” “这是个笑话?”王桂枝看见他们就赶紧让人把点心跟茶拿进来。 美玉忙道,“是什么笑话?母亲说给我们也听听。” 见孩子们要听,王桂枝就把之前在街上耍把戏的人经常讲的上知五百载,下知三百年的小戏法说了一遍,“……它说了,今日是个大晴天!嘿,可不就是个大晴天嘛。青天白日的,众人谁不知道这是个晴天,众人便问,那明天是什么天?那个耍把戏得装模作样把小人儿放到自己的耳朵边装着听它说话的样子,然后突然就大叫着,它说了,它说了。众人急忙追问着,说了什么?手艺人板起了脸,它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哈哈哈哈。” 宝玉一边笑着,一边想着明白要讲给林妹妹听,让她也痛快笑上一回才好呢。 贾珠又是笑,又是觉得有些羞愧,再看那钦天监上面写的话,倒真跟戏耍一样了。可他又知道,人家也没有半点糊弄他的意思。 “可人怎么知道天象要如何呢?要是我们这里也有个袁守诚就好了。” 圆圆笑完就问着。 王桂枝想了一下就道,“可以记录下如果有雨的话,整个环境有什么变化,通过长期超过三年以上的每日种种进行对比,大概可以得出一个可靠的参考数据吧。”她努力回想着,陪着女儿去科学馆的时候,人家是怎么搞天文气象的? “可这下雨吹风,怎么记录呢?”贾珠觉得难以估量。 “可以做风向标啊,就像很多船上不是也有拿帕子什么的来测风向跟力度的船工吗?一次性弄上好些个一样的,然后固定在不同位置,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去测量,在下面绑上彩线什么的,以每截颜色的不同来显示风力的大小,你觉得怎么样?”王桂枝看孩子们都在思考,“至于空气中含有的湿度,可以取一张宣纸,一张浸水,一张不浸水,放在同一个地方通过一位去观察……”这个好像不太可靠啊,温度计是怎么来的呢?湿度仪之间她见倒是常过,可原理她是一窍不通啊! 美玉拍手道,“这个好玩,我们来做吧。” “那就做吧。”贾珠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之后风车转标他还拿了一个到钦天监去。 钦天监没办法,王桂枝又想出了个主意,要领贾政去她那种了不少松树,养菇生茯苓的庄子上去休养治病。 贾政这几天正觉得在屋子里呆着烦闷,虽说夫人温柔小意,体贴细腻得把他跟孩子一般照顾,到底不能多出去活动,他闷在屋子里还好,还让夫人不能常出去逛。 “行呀。” 他这一答应,王桂枝赶紧去回明了贾母,让李纨好生照顾家里跟弟妹们,别的都有回事处的料理,她单要周瑞家的赶紧去问张大夫那里可有什么风湿腿痛的病人没有,若有就找一个来跟车,反正庄子上肯定能安排得下,又让木匠做了好些长短不一的钓杆,让绣房搓了些鱼线不说,还让铁匠赶紧打一些指甲壳大小的铃铛出来。 贾政听着她一通胡派,不忍心打断,见人都出去了才道,“哪里买不到钓杆鱼线了?还用得着现让他们做,铃铛是用来做甚的?” 想来她是要跟自己游山玩水,河边垂钓。 王桂枝一时没想到,可既然让他们做了也懒得叫回来了,“我们两个人总不能干拿着钓杆等吧,每个鱼浮上挂个铃铛,一有鱼咬勾了不就响了,我们拉线就是了。”她一定要找个水浅点的地方,如果等不到晴时雨,装着不是故意把他推到水里去试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快乐! 今天短小了,明天补上。 第232章 虚梦 贾政因在‘病’中, 出门乘车, 王桂枝想着到了庄子上也任她跑了,也在车上陪着他说话,让他们把马牵上几匹也让它们跑跑。 路过铁槛寺, 这样的大日头底下, 王桂枝还瞧见十文饺铺卖的红火, 一时兴起, 就让人去弄一碗素馅的来尝尝。“不许声张, 我只看看她到底用的什么料?” 玉钏儿在车外头应了, 跳下车去跑到后头跟着四彩的车上去回话, “姐姐们怎么说?” “这倒也不难,你去后头随便找个小么让他去办。”彩云从腰间解下个荷包, 只找到几个大钱, 剩下的都是些碎银子, 只怕要漏了相, “你们那里可有钱?” 玉钏儿笑着道, “钱不用姐姐们拿, 这回跟着太太出来, 娘把上月的月钱都给了我,我有钱。”说完就坐下马车找人去了。 “哎, 你这个傻丫头, 要得是铜钱。” “我知道了, 姐姐们放心。” 彩云笑着放下帘子,“这个玉钏儿比她姐姐就是淘些。”跟着看向彩凤的肚子, “你也是的,既然身子重了,何必还要非得死乞白赖得跟着,太太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不曾?” 彩凤知道这是彩云怕她辛苦,“跟着太太就是出来顽的,我哪里肯呆在家里,我去咱家的医馆看过了,预产期还早着呢。” “太太就是知道我们这些女人家的苦,让张神仙连女徒弟也一样带,特别设立了女科跟孕产科,我婆婆连连说,要是早有这样的地方,我那苦命的姑子也不会一尸两命了……” 一听这个,彩莹也笑,“那你们可不知道了吧,最近张神仙有个徒弟,不去治病,跑去治猪狗马驴了。”她说出来都觉得好笑,拿帕子捂住了嘴弯下了腰。 彩霞却道,“那你可错了,这事我我可知道呢,而且那个张普生,就是张神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救下来的一个孩子,难得他虽然不爱说话,却吃苦耐劳,特别是药方汤剂,闻草尝味,别人一天花最多花六个时辰,他还要拼命,费寝忘瘫,每日除非累得睡迷了,不然绝对不会有一丝放纵。他家里再没了别人,混一个名儿叫呆二,还是张神仙领着来给太太把平安脉的时候,张普生这名字由太太起的呢。” 她们在车里说着话,贾政也跟王桂枝并排躺在一起歪着,王桂枝还小心翼翼得不敢乱动,一会儿钗松鬓乱的让人看见了也不好。 “这时候怎么想吃饺子了?”贾政随口问着。 哪里有什么时候,王桂枝笑道,“这东西还不是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啊。”她把指甲套套起来,在贾政的脸上划了两下,“就跟你想病,不就病了嘛。” “这回怎么不带孩子们出来玩呢?”贾政由着她,这回想是用火珊瑚做成的长指甲,轻轻在脸上抚弄的感觉还挺舒服的。她从来都不舍得离开孩子们,去山西去两广,圆圆打小时候起都被带着跑,虽说这次是去庄子上,可看她的意思,怎么也要呆上了十来天呢。 孩子们若是在场,王桂枝哪里会敢去捉弄贾政? 这时候父权夫权在上,她哪里敢在外人面前轻易擅越,挑战他的威信?就算她心里知道如今的贾政对她自然是有情义与体贴,她也不会故意在外人面前让他出丑啊。 王桂枝便道,“我的好老爷,您可以借口说是病了才去庄子上清静养养,把孩子们带上,岂不是让人怀疑?再说平白几天让他们落下些功课来,这季考马上就要到了呢。” 她一向在孩子们的功课上也十分上心的,“你其实特别在意他们的成绩,怎么从来不在孩子面前说?” “你都够严厉的了,一板起脸来,谁人不怕?轻易呵责倒把孩子给吓唬傻了,你凶我自然要温柔些。他们虽是孩子要教导,也不用急赤白脸的,就跟你说……那一样,有些事情哪里是急得来的?”治病救人却还罢了,这学习知识自然是要日积月累的,就是再厉害的天才,也得有个消化的时间吧?王桂枝也怕孩子们渐渐大了,他这要求高了,还跟原著里似的只知道在孩子们面前讲大道理。 “说到这个,我就是想叫你出来好好散散心,纵然有什么压力不舒畅的,对着那些不会说话,感觉不到伤心疼痛的石头河水发泄去。”王桂枝想了想又想着道,“又或者是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都给你淘换来,好不好?”朝堂上的事她都不懂,可不论什么时候,想站得稳就必须得承担重压,她还没傻白甜到认为贾政只要办好自己的事儿,就能安枕无忧了。他要不是没了办法,何苦要诈病? 再说不对他好一点儿,一会儿捉弄他的时候,她的良心怎么过得去呢? 一会儿有人追着把饺子送到车上来,里面是几种菇类并新鲜的韭菜制成的,咬下去汁嫩菜脆,倒也香甜,可惜王桂枝到底让那些大师傅的手艺把嘴给养刁了,尝了一个就不愿意动,还是让贾政帮着吃了两个,到底吃不下,只好让他们收拾了。 “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还好。”王桂枝也是一时想起,怕王药家的日子久了,就轻浮起来偷工减料,饮食行业就怕如此,那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呢。 “还不错。”贾政这几日里都是王桂枝事无巨细得安排膳食,哪里看得起这碗饺子了。就是素饺子,她用不知道什么瓜切出来的可比这个好吃多了。韭菜还是要配鸡蛋或者鲜肉,河虾才好吃。 看他还有兴致,王桂枝也就寻些闲话来跟他说,顺便告诉他,家里的二姑娘前儿传了喜信来,这才过了头三月,等再过两月日头不晒胎儿也稳固就回家里来请安,贾政握着她的手闲闲得听着,心思到底还是在延载帝跟朝局那里。 到了庄户院,那庄头并管事的,还有先头来打点的人早早在路上等着,巴巴迎了进去,就怕地方没归置好,污了老爷太太的脚。 王桂枝倒还觉得不错,这时候也没什么污染,可到了外边,还是觉得天高地阔了些。 赶紧让彩霞去看便所净室,反正她们自己用的铺盖都是带上的,这肯定不怕,就是怕那五谷轮回之所不方便。 “这附近可有小河小溪没有?” “有有有。”庄头赶紧回着,来传话的小爷说了,太太想垂钓玩呢,这贵人就是跟他们不一样,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还跟瞧什么新鲜似的,“就在那山腰间上,有条盘绕而上的玉带溪,此时正是水厚的时候,前个儿我家小子还在那里寻摸好些软壳蟹……” 见他越说越多不太像样,管事的轻咳一声想让他打住。 但王桂枝却是听起兴致来了,回头下意识就想挽贾政的手,好再又想起来这时候可不能这样才停住,笑着道,“老爷,不若我们就去那里散散?反正她们在先在这里归置东西,尘土飞扬的。” 贾政应了一声。 庄头兴奋得在前头领路,彩云等才回屋子里交待丫头婆子怎么放东西,一回头就没见着太太人影。 “啧,你们怎么还不跟了去,把滑杆软轿备着,找几个脚稳力气大的赶紧清洗一番……”把外头的小么都吼了上山,彩云赶紧跟彩霞安排起一会儿的膳食,沐浴等事来。 贾政看着这水清草绿的,也起了些兴致,问了些庄头地里的庄稼收成等事。 王桂枝就一心一意得猜测着这河水的深浅,好容易找到一处林繁草多之地,水势平缓如同一个倒扣得葫芦,河底的石头水草都清晰可见,这里好,河边之处,恐怕也就是半人多高,定然是淹不着人的,她便兴致勃勃道,“这儿好,我就要在这里钓鱼!” 庄头一看这里哪里有什么鱼窝子,就是有也是些小猫鱼耗子,可钓不上来,忙道,“太太,这里可没什么鱼,您瞧一眼就……”这话还没说完,就让管事的站在后头掐了一记,真没个眼色,太太不过是见这里风光好,哪里就真想钓上什么鱼不成? “啊?不行吗?”王桂枝看向贾政。 傻夫人,水至清则无鱼,贾政却没反对,只当陪她玩了,“就在这里吧。” 众人赶紧拔草垫道在河边树阴底下弄出一块儿平整些的地方,拿出几个熏笼点上香,让老爷太太可坐下玩着,他们也在另外一处地方架起桌子茶炉,备着主子们点东西。 王桂枝见旁人都自有眼色得躲开,赶紧拿起鱼杆来就要往下甩,兴冲冲插了三四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连鱼饵都没放,瞪了一眼在旁边乐的贾政,赶紧又把鱼杆收回来。 贾政看她忙得可爱,见她要打开那小盒子,赶紧拦住,“这个还是让我来吧。”耍下鱼杆鱼线倒还罢了,一会儿让她看见那地虫与拌的食料定然要怕的。 “噢。”王桂枝本意也不在此,见他正专心给那些钓勾上穿饵,她偷偷把鞋袜脱了,自己伸腿下去想试试深浅。 她双手后撑着地,慢慢把水放进去,一阵子清凉之意,却又浮了上来,划了划水玩了两下就往下面踩去,本来无事,她撩高了自己的裙摆,抱起裙子发现这边上才没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面,心里一松才要抬脚起来,却不知道踩着了什么东西,滑滑得似乎从她的脚心一动,又像是微微一麻的刺痛感,让她顿时就惊叫了一声。 “啊……蛇……” 贾政扔下鱼杆过来拉她,才发现她趁自己不注意又在胡闹!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脚跟腿都露了出来,见她怕得直抖,赶紧要把她抱起来,本来以贾政时常抱王桂枝的体力根本没问题,可惜王桂枝吓得直抖,根本没抱住裙子,几乎半截身子就浸在了水里,就比平日里的她竟然要重上好些,加上河边泥地不是实土,都是冲刷的淤泥,贾政双脚一用力,那处立即不稳,两个人都掉进了水里。 那扑通一声让众人听见,忙就要上前去。 可巧管事的就听见了太太的笑声,赶紧死死把庄头等人拉住,人家玩呢,这时候去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贾政就是刚刚掉下水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是不会水的,可一听见夫人的笑声,他这心里也就安了,慢慢拉着她站起来,除了身子湿了大半,这水不过深及他的腰处。 “胡闹!” 王桂枝心愿得偿,还弯腰拿水泼他,看他发乱须湿,到底比平日里正儿八经的样子看起来狼狈,就只顾着乐了。 水都下了,贾政见她难得如此放纵开怀,也就由她嬉耍了一阵,然后把她推举上岸,脱下自己的衣裳把她裹上,才叫人拿衣裳过来。 夜间两人就着虫鸣蛙叫之声,又胡闹了一番,两人都累极了,沉沉睡去。 甜睡梦憨,贾政不知何故,朦胧模糊之间,不知道梦至哪一处,像是神魂离体,飘飘荡荡得不知道在哪地方游着。忽然看见宁荣街的牌坊,便着力往赴,从那敕造荣国府的门里一穿而入。 “老爷,您该起了。” 贾政没睁开眼,嘴里只道,“怕什么,再睡一会儿。”既然来了庄子上,她想睡懒觉的愿望也满足了她,他也多歪会儿子,反正不用上朝,也犯不着对着老太太孩子们晨省问安。 赵姨娘却还是小心推了一把老爷,“老爷,今日您可要上朝呢。”老爷可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两句话呢。 贾政轻哼一声,这小蹄子,又想玩什么把戏,他睁开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跟赵姨娘睡在一张床上!赵姨娘明明已经自选再嫁出去了!他还要再问,却看赵姨娘一脸委屈,而且四周的陈设,分明是以前他还住在荣禧堂旁边时候的东小院赵姨娘房中。 心里不知道如何翻滚惶恐惧怕,面上却只是不显,再不出声,由着赵姨娘跟丫头服侍着自己着装。 见仍然是工部员外郎的服式,贾政背着手走出院子,在夫人的屋门口站了一晌,到底不敢进去,由着随从半催着自己去上朝。 朝堂之上,竟然又不是延载帝,竟是太子! 贾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官靴不语,他原本猜想,他是黄梁一梦,梦到了夫人未来之时,可居然不是。太子已然即位,那……赵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他此时不过是个郎官京差,末班排位,轮不到他说话,也无人得知贾政此时内心有如在翻江倒海,只怕随便来个人问上一句,就有满口胡言。 才出了宫门,有些失魂落魄得走到外书房里,就见着几个他不曾见过的清客相公,他心里不耐烦,“今日无事,几位先回去吧。” 詹光单聘仁等不知道何故,看见贾老爷面色不悦,也赶紧都告退溜了出去。 又有小厮来报,“老爷,雨村老爷过来了。” “不见。” 贾政见着这与他以前一般无二,却不知道少了他多少苦心奏折,自己随意写就由夫人默默整理之后的编制书卷,还有他专门用来画瓷器首饰样子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这到底是来了何处! 像是荣国府却又不是他的荣国府,贾政重重一叹坐到书案的圈椅上,要不是怎么掐自己虽疼不醒,他也不会这样的绝望伤心且心急如焚。 难道是他死了吗? “老爷,琏二爷过来了。” 贾政有心想不见,可到底云里雾中,强忍住道,“叫进来吧。” 只见原本应该清朗俊秀的侄子贾琏,虽然还是那幅样貌,面上擦粉眼圈泛青,显得有些轻浮,贾政更是皱紧了眉头,硬梆梆道,“什么事?” 贾琏一见贾政这样子就有些害怕,“老爷,我是来问老太太寿宴的事儿的。” 母亲过生日? 贾政嗯了一声,“把行事贴子拿来我看看。”看了那个,就知道事情办到哪一处了。 一听这话贾琏就愣住了,“老爷,什么行事贴子?” 该死该死! “你说。”贾政蹙紧了眉头,越发有些不敢回王夫人院里去,他心里已经凉了大半截,他这里没有,贾琏的行事都大变了样,那王夫人就,就不是夫人了…… 贾琏不敢细问,怕自己暗中偷用了些银子被一向是不管事的二叔给发现了,好在他到底对贾母有着一片孝心,与王熙凤都是全心全意巴结着老太太的,年年都有这么一回,事情也是清楚,就细细讲了。 越是听,贾政越是觉得如落深渊,他深深闭了下眼,挥挥手一个字也不肯吐得让贾琏出去。 他早已经不是不通俗务容易被下人瞒弊的掩耳盗铃之人,一听贾琏报的那一串串数字,他就知道,单是贾母这次寿宴,只怕上上下下起码都贪没浪费了一大半。 这定然不是夫人,如若是夫人在,如何可能! 看着贾琏在办理母亲的寿宴,贾政想起自己的大儿来,便随口问了一句,“珠儿呢?” 而他这一问,身边的人惶然不知何必,只磕起头来弱声道,“老爷……大爷,大爷已经去了好些年了……” 什么!他的珠儿! 贾政身形一晃,好玄没栽倒在地上,他把小厮死死盯着,“我要问你的话,你若敢有半字虚言,我立时活活打死你。” “是是是,老爷您说,小的万万不敢扯慌!” 他一定要知道,他身边的人,都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一章节写不完。 昨天想插入点想了很久,最后才定了这个时间段。 第233章 幻梦 “太太, 您去瞧瞧吧。” 彩云悄摸进来, 小声对正在敲木鱼数珠念经的王夫人说话。 王夫人微微一愣,“怎么了?” “老爷在外间呢……像是什么人死了,呆呆站在外头立了好一会儿了, 也不进来, 也不许我们服侍。”看着怪怕人的, 瞧看天都黑了, 彩云才壮着胆子来回太太。 王夫人便放下手里的东西, 起身往外头走, 果然看见老爷长身直立在房里, 一双眼睛竟只看着两边的梅式洋漆小几,她都站到了他身后边, 他却好似一无所知, 依旧默默发呆痴痴不语, 混似宝玉愣神之时, 王夫人就轻叫着, “老爷?” 不曾想她这一张口, 贾政竟然泣下沾襟, 更让王夫人不知道如何着慌,“老爷, 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病了?”魔怯了不曾? “……”贾政已然神伤, 珠儿去了, 元春去了那轻易见不得面的宫廷之中,美玉竟成了探春, 还是赵姨娘生的,他刚才偷偷去学里瞧了一眼,贾环那样子,着实不像是他的圆圆,形容都十分猥琐。妹妹妹夫,都早已经死了,留下黛玉一个人被接进了贾府来;薛蟠竟然打死过人,还是那个什么贾雨村随便判的案子,还曾经为了几把破扇子讨大哥贾赦的喜欢,就把人家石呆子弄得家破人亡!秦可卿居然成了贾珍的儿媳妇,传出了扒灰这样的混话之后,大张旗鼓得出殡而去。大哥哥贾敬突然就在道观里死了,大家都守着孝的时候,贾琏还敢偷着娶妾!原私置外室在外头,后被告官才接进家里……家里还是由赖大这样的人掌着管着,每日里的开销流水都全靠侄儿媳妇王熙凤给勉强借当放利来支持…… 自己立不起来,外头光鲜亮丽,其实是被针扎了不知道多少窟窿马上就要摇摇欲坠的蜡烛。 “你也太纵着宝玉了……”贾政马上收敛心神起来,纵然她再不是她,他又如何能舍弃了贾家呢,这一日日间,好些往事他也想了起来,许是夫人才是他的黄梁一梦。 王夫人一听这个话,就低下头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跟老太太都觉得我对宝玉过于严厉,反倒闹得他不思上进见了我就跟见着避猫鼠一般,可我……”又想到夫人劝他要温柔些对孩子的话,贾政简直心如刀割,只坐在炕上沉声道,“……珠儿没了,宝玉就是你我唯一的依靠,他若立不起来,别说姐姐当了贵妃,就是当上皇后又能如何。” “老爷!”王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不知道贾政如何能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 贾政摇头一笑,“明日我就写折子辞官,领着宝玉回金陵老家专心苦读……”这荣禧堂东边,不是他应该住的地方。 王夫人大惊失色,“老爷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我若是没了官位,大姑娘在宫里就没有臂膀依靠。你且放心,日后要往她手上送的银子,不用你再操一点儿心。”家里祭祀之田也没有,借朝廷的银子一分未还,还起了一个那样天下无二的省亲大观园……西边的战事可还没未动呢,不知道为何太上皇退位,可想来以如今皇上的心性,不日就要启用忠顺亲王,又岂会有他们贾家的好日子过。这回没有夫人提醒,贾家王家都可曾经参与过义忠老亲王的事里,得罪了忠顺亲王。王熙凤放利,难保不是眼前的王夫人有所暗示的。 “老爷……”王夫人心惊不已,老爷为何突然说了这些话出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赵姨娘,以后我远着她便是,但探春贾环到底是我的孩子,贾家的人丁,别光是慈,不痛不痒得管着,先把贾环跟宝玉贾兰都一起移出来,在后头院子里随便置几间房舍,身边丫环一个也不许带。”贾政一听见宝玉屋里那些个莺莺燕燕都有些犯头痛,“他一个男人,身边光放些丫头干什么?带着他跟女孩儿似的女里女气,以前我暗示,你们都不听,如今我明明白白得说了,看你以后还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往他屋里放?” 王夫人立着听训,满口答应,“原是老太太……” “别提什么老太太,你就是想着难保孩子会……”贾政又想起了他好好的珠儿,两下里一对照,更加眼中酸楚难当,泪盈而下,“……珠儿他是怎么去的,你自己不是心里也清楚明白?再把一个儿子这样折在里面,你心里就好受了?” 一想到贾珠读书上进,却生生早夭,当时大夫都说了,体虚肾亏,精气不足,定然是那些个小妖精给缠没了的!见着老爷如此神伤,王夫人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家学里真不成体统,待我致仕之后,再来收拾吧,这几日也不用宝玉他们上学去,免得白带坏了他们。”贾政想起他看那家学里的乌烟瘴气,就越发觉得头痛欲裂起来。到底还是强忍着,“我去见老太太。”说罢就往荣庆堂走去。 “这时候都晚了……”王夫人才说了一句,又想到他平日也不是在她这里歇息的,不由失望得叹了口气回到屋里榻上闷坐,好一会儿才起精神叫来彩霞彩云,“去把宝玉叫过来。”定然是有人歪嘴,把宝玉的一些行径告诉老爷知道,上回宝玉被打成那样,这回老爷虽生气却未动手,也同一样想着珠儿…… 贾母本来已经由鸳鸯陪着睡下,突然听闻贾政求见,还是赶紧让他进来。 “可是有什么事?” 贾政看见母亲,忍不住就双膝跪下泣哭着,“母亲……”怎么会是这样,他那些快活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的幻梦吗?影似同景似见,可人非她,天也变啊! “这是怎么了?”贾母哪里见过贾政悲伤痛苦如斯,赶紧下了床来,却被贾政一把抱住大腿,埋在身边闷声抽泣起来。 贾母的手举起来像是小时候那样给儿子缓缓拍就着,这怕是出了什么大事啊!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这把老骨头,怎么还不死,还不死哟!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摸摸码的,算是补更吧。 爱你们~马上就2018了,以后也承蒙你们的多多关照了~ 第234章 非梦 王夫人搂着宝玉好一顿劝, 才让他明白老爷定然是饶不过他, 要让他跟贾环贾兰一处去住着,这倒还罢了,却连自己房里一个可心人儿都不许带, 心里哪里能自在的起来, 还是彩云拉着才送了回去。 袭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又不敢莽撞发问, 一边帮他解去衣裳, 由麝月晴雯打水捧帕给他洗脸, 默默瞧着他的神色, 心里想着如何说话。 晴雯却直接开口道,她在怡红院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外人, “爷这是怎么了?去太太屋里回来, 竟耷拉了头哭丧着脸,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又挨了打呢。” 宝玉一听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我倒宁愿是自己挨打还好受些, 呜呜呜……” “这是怎么说的?”袭人赶紧上前去劝, 麝月朝着晴雯努了下嘴,小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傻子似的, 常常□□若痴, 有染怔忡之疾,别的不说, 就冲着他由着你那扇子撕得没够,紫娟是林姑娘那里的倒罢了,我们是他自己屋里的,还拿话去招惹他!” 晴雯哪里想到宝二爷怎么会突然这样!她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只跺了脚不敢再出声。 贾母看贾政这么大的人,还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住,赶紧让屋子里的丫环们都出去,鸳鸯也千万嘱咐着不许她们胡说半个字。 “母亲,贾家危也。” 贾政强忍着自己的心思悲痛,为着母亲、儿女们还有祖宗的基业,他也必定像夫人那样排除万难,试图转变家运衰危。 “怎么了!你快说吧,我受得住。”贾母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元春,当初送她入宫参选,没成想有了这样的造化,可宫中万事难料,步步惊心,再说只有她……她同样一行清泪而下,想着儿子中年丧子,此时再要无女,更何况少了元春,贾家这种大树,只怕…… 贾政想这时候多有太监借口替元春打点或者直接说借用(那都是有借无还的),若不是元春地位不稳,借他们几个胆子怕也不敢,再说他也必得有个由头才是,“母亲您果然一想就明白,若再不小心弥补,之怕全家都有性命之危啊。” 皇家是那么好相与的吗?这大观园造得赫赫扬扬,当一句天下绝有,可贾家犯下的错事儿也不少!贾家的男人们都立不起来,旧账未清不说,还大兴土木,迎来送往日用排场糜费不说,那些个依附着贾家的族人奴仆们各个都盘算着从中暗自取利,层层剥盘!大家都只知道贪图享乐,尽吃些好本,这如何能使得! “那你说可怎么办?”贾母心里也没了底。 贾政长跪言道,“眼下就有几单大事要办才行。第一我告老辞官,领着家里人去金陵主持祭祀,办理祭田,免得到时候,贾家连安身立命保根守源都没办法。” 连他的官都要辞了!贾母全身一颤,双手发抖,“就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母亲!这些事都急之又急,您怕是不知道,再过不多久,吏部清查户部追银接下来兵部又若有战事,皇上跟太上皇,再不会任由我们这些勋贵拿着朝廷的银子自己享乐的!”这事儿若没有老太太的同意,到时候她不明白一着急告了官的话,他就是什么事儿也办不了的。 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过了半响,贾母沉重得点了点头,“祭祀之田你尽量去办,我的私己银子你再拿一万两去,这只办在我们荣国府这边。” “知道了,母亲。还有,母亲,还是请哥哥搬来荣禧堂住吧,虽说父母在不分家,如今也说得过去,可到底显得我们家里有些失礼,我从金陵回来时的住处,由着哥哥安排就是。”贾母哪里还会去计较这些,子以父贵,父以子崇,元春是皇贵妃,她的父母自然就能住在正院里,毕竟大儿也有些不像样,撑不起这家来。 “第二件,母亲你怕是要劳苦些,咱家上下都要以贵妃之命节省起来才是,女孩子儿倒还罢了,爷们哪个身边只有两个随从两个小厮就成了,还有赖嬷嬷一家,我知道她是您的陪房,从来都是我们都要尊敬着有面子的人,可是他家……” 贾政虽无细查,当初赖大家如何的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们的,只怕这回犯的事还不小,借的就是我们贾家的名儿。”定然是在外头犯了事,贾母长长一叹,“我是老了老了想慈悲了,可不曾想,倒让这些人纵容了啊。这事你且放心,我必定收拾清白。”她是从荣国公就开始从孙媳妇熬到太婆婆的。 “第三就是要还户部的欠银,就是以后吃糠咽菜,也要先把这个窟窿给填上,这件事若是能办成了,贾家可就还有喘息之机。” 贾政心里清楚,他致仕之后,贾家虽仍然是一族两公,到底显出了退让之意,后继无人,皇室为显恩荣,就不会再多苛刻!他一定好好以祭田经营为主,只要上头给时间,不出几年家里又能缓过来。 贾母看着贾政连官都舍了不当,原本是祖宗欠的钱还要让他们来还,“我知道了。” 双人互视无语,眼里都有了主意。 “母亲,我侍候您安息吧。” “你睡哪儿?” “我就在外间写折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一早儿我就进宫递折子去。” 王夫人也是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就听见彩云说,“太太,昨个儿老爷真是去的老太太那儿,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后来一早儿就骑马进宫了。” 这到底让她心里舒服了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她心里疑惑着,捏着的佛珠的指节都有些泛白,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又赶紧把念头摇去,“你去把琏二奶奶叫来。” 这马上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老爷又急慌慌得让把男孩子们都移到一处去……可老爷说的那话,难道家里的大小事儿,其实他都知道? 王熙凤虽忙得不停,可王夫人的交代她也不得不办,回到屋里,就找了贾芸去修膳屋舍。 才吩咐完,老太太又叫她去,说是不必筹办她的寿诞,只赶紧先把大老爷迁进荣禧堂去,还让她直管说出那些奴仆家人不中用,从她屋里起,全部都减少人员份例。 直回到她院里,王熙凤还有些惊魂未定,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缘故,赶紧让旺儿去把贾琏叫回来,“快去快去,家里有大事呢,赶紧让二爷回家来! 别说王熙凤,就是贾赦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忽拉拉间就要让他住到荣禧堂去,母亲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他,他如何不知道? 贾母知道他屋里小老婆多,要是随意告诉了他,保不住就随便秃噜了出去,那个大太太邢夫人一向只知道顺着他的意,连她身边的鸳鸯都算计过的,只道,“我其实身子不爽,前几日都有些昏睡不醒,怕是命数要到头了。” 贾赦一听就跪了下来,“母亲请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您老寿数无疆,哪里不舒服,请个好太医来瞧瞧就是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片心,可人总归要一死的。” 贾母叹着,纵然她偏爱些手心,可手背也是她的肉,也不知道往后要如何了,她拉起贾赦的手拍了拍道,“我老了,总是不死岂不成了个老妖精,不知道那时候就闭了眼,此时让你住进荣禧堂来,也免得你们兄弟分争。” 贾赦泣道,“是,都听母亲的。” “你弟弟那里,我已经让他去辞官了,从公中先拨些银两让他去金陵老家置办祭祀族田。”贾母看贾赦的脸色未有反弹,轻轻问道,“你可愿意?” 老太太这样交待身后事,他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了,给些银两让二弟去金陵老家,他若是再不愿意,简直是天理难容了。 “母亲,不至于此,我就是搬来荣禧堂,弟弟住我那处就是了。”这样更好,毕竟贵妃娘娘在后头立着呢。 贾母点了下头,“你同意就好,荣禧堂只有一个东小院,你那屋里的女人怕是放不下吧,不如把她们送人或者放出去嫁人算了。”就住在她旁边,她可不耐烦见那些人。 这自然都是小事了,“知道了。” “你那个老婆一向只知道听你的话,你到底立些起来,让我高看你一眼……”贾母想想到时候还要让贾赦还欠银,口气也硬不起来,“你啊,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多加保养才是。若我撑了过去,难道还要让我这个老婆子为你们担心不成?” 贾赦立着道不敢,才恭身退下。 这一走到荣禧堂面前,贾赦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跟着又担忧起来,赶紧让人去寻些好大夫回来,虽然看母亲的脸色倒还好,可老人家的事儿也是难说。 贾政跪立告老,皇上夺情一次,见他磕头说话实心恳切,又是头一个后宫贵主父亲愿意致仕不求前途安守本份的,之前虽然没办什么好事儿却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儿,平庸无才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让他去便罢了。还让贾政去见了贤德妃一面,免得她朝自己埋怨,这可不是他要干的。 元春听了贾政说话,倒十分能理解贾政,她原就知道贾家许多地方实在是过于铺张浪费,只是父亲辞官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贾政在宫人面前不便多说,只得道,“今日添了些头晕目眩的毛病,有时候实在难忍,无法再处理公务,未免误事,不若在家里养老,也能好生教管你弟弟侄儿。”说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千两来,这是他在这里仅有的一点儿积蓄,“娘娘日后不必想着贾家,要顺从皇上皇后为念,只管保重自己。要用财物也不必叫人去索取,每月十五必然送上。”一听这个元春被臊得双脸通红,她盈盈然想要下跪,却有昭仪等人看着,只得心中懊悔,“父亲,女儿知错了。钱物都不必,我自有皇上赏赐,宫中份例。”都让父亲来说,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她家里富贵已极,借口去勒索呢,闹得父亲连官都不想做了。 贾政也是马不停蹄,从宫中出来,又立刻去拜见王子腾。这位二舅兄可是比他还能干的聪明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嗡嗡响,是不是上火了? 明天就让贾政回去了,大家晚安! 第235章 梦醒 等了大半日, 又费了诸多口舌, 才让王子腾相信如今的局势危险。 “真是皇上越是提拔我?我们就会被……” “舅兄!登高必跌重啊!您只看着史家如今渐渐不成样子,一等贵妃跟您有了什么半点差池,你我王贾两族, 必然就是倾族之祸!”贾政叹了口气, “就是咱们身上亲戚的官司, 自己的小辫子满头都留着让人抓呢。”二舅兄要是在世还好, 定能护得住家小, 可一旦他……如今他膝下竟然无儿, 把大舅兄的独子王仁接到身边聊了安慰, 可就他知道的王仁,却是个只知道花钱的浪荡二世祖。 王子腾听了虽有不悦却不好当面回驳, 他对家人都极好, 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你说皇上不但要镇西, 还可能会对西海那边起战事?这是真的吗?”“舅兄!不说你妹子是我夫人, 我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是怎么样的交情, 我如何能在这事上骗您, 皇上的位置这两年已经坐稳,他肯定会有大动作的。”虽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太上皇亲办这件事, 反倒是太子登了基之后才开始处理, 但贾政可不会当没这回事, 他从山西到岭南,主持过几年地方, 又跟皇上太子打了些日子的交道,若再不能通一些他们的脾性,那他就是再有功劳,无能之辈也会渐渐被弃之不用。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欠户部的亏空,就由我来第一个还上吧。”王子腾也是个坚决狠断的,他都这把年纪,不比贾政头上还有贾赦,王家都是由他说了算。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你真要辞官?” 说容易才说动了他一个,贾政真不知道当时夫人是怎么把贾家渐渐变成那样荣耀的地步,他苦笑着,“我是二房,偏女儿被选入宫,如今成了贵妃娘娘,生生压在大哥的头上,这些年来,他这样放浪,也有怨气报复的意思,可我却是后继无人,唯有宝玉还算聪慧,却又有老太太跟夫人宝贝蛋似的护着,我略骂他两句,打他两下,老太太心疼得恨不能把我打杀了还好呢。咱们这样的,本来就不如祖宗,可也不能太辱没了家门。家学里也是十足不成体统啊……唉,我也是要坐五望六的年龄,此时退下来,算是荣休,到底给自己保留一份体面,真到让人上本奏起来才想退步后路,那便迟了……” 这话说的极是有理,自古已经早退下去让出位置的,就算是在任中有了什么事,一般也是不可能再去计较的了,不然如何让人心服,又怎么劝别人退位让贤呢? “难得你的一片心。” 王子腾留饭,可贾政如何在这里吃得下,千头万绪都要他去办理,坚辞不许才让王子腾送出门去。 骑着马才跟贾母问完安,吃了杯茶对着母亲把恩赏捧给她瞧,才想回屋里用饭,就看到王夫人满脸怒气得坐在椅上等着他呢。 王夫人真没想到贾政居然不跟他商量一声就同意贾母让他们给贾赦腾院子,她冷冷得讥讽道,“老爷您回来了?怕是走错了门吧,怎么还抬脚往这儿走呢,不是要给大哥腾房子吗?” 贾政看着王夫人,比起夫人来,她衣着素静,虽然容貌一般,却生生比她老相了许多,这不禁让他心里一痛,可他却也伸不出手去像对她那样对,她。 “我今日已经辞了官,过两日会先带着宝玉回金陵一趟,若回来必是在家里闲着,你有什么话想怎么说都可以。”他揉着眉心,“传饭来。” 王夫人张大了嘴,这一雷未过,又是一道惊雷,她的怒火更胜,“老爷,这样的大事儿,您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吗?”他是不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是自己的妻子。 “我怕你不同意,只好先斩后奏。”贾政自己净面净手,并不生气,在他在这里的印象里,好像每逢这样的时候,他都是甩门而去,跑到赵姨娘那里去躲清净,由着赵姨娘说些王夫人的坏话,觉得赵姨娘跟自己才是一气的,她是在帮着自己说出自己不方便说出来的话。 何等的幼稚! “老爷!”王夫人自然气得全身直抖,荣国府肯定是由长房继承,他若是连官都不肯当,她的元春怎么办!没有父辈兄弟在官场上照应着,她在后宫定又要被人欺负的了。“您怎么能这样做,就算是您一时仕途不顺,可您也得想想孩子们啊!” 贾政平静开始吃饭,才入口的味道就让他皱了下眉头,“这是谁做的?” “不知道,老爷若要问,我赶紧问去。”彩云吓得赶紧跑出去问话。 只好泡了半碗汤,随便混吃下肚子里去,微微解决了腹中饥感,贾政擦干净嘴漱口,见又是茶,“以后取些薄荷叶煮了水来给我漱口。” “是,老爷。” 看他气定神闲,王夫人再大的火气在她的教养之下也不好高声胡嚷,见丫环们都收拾了东西出去,她坐到贾政对方,手都压在了梅花黑檀漆炕小桌上,“老爷,您说啊!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你能静静听着,不生气吗?”贾政看着她道,自然是要跟她说明白的。王夫人比她更懂得这世道规矩,一些地方也应当交给她办。 王夫人微红了下脸,知道是自己方才孟浪了,松下肩膀规矩坐好,“老爷您请说。” 这个样子,却跟自己的记忆里依稀相仿,贾政手不禁紧捏成拳,闭了下眼才告诉她,“我已经跟二舅兄见过面了,朝廷马上会有大动静,贾家王家史家等都跑不掉,更别说我们自己也是四下里错漏,单是户部欠银却造下这等辉煌的大观园,一被人指出来就是个死!” “那娘娘……”王夫人急问。 “娘娘无事暂且无事。”贾政道。 这大观园是为了女儿省亲才修筑的,可是上过折子,皇上允了的啊!唉,如今倒是要害了她的女儿,王夫人紧紧揪起了心。想来是皇上知道贾家居然有欠银因此指责了娘娘,原来老爷是为了女儿不得不辞官!她嚅嚅道,“您若是这样说,我岂能听不入耳呢。” “嗯。”贾政再把要回金陵是为了置办退路祭田,老太太还额外给了他银子的事也一并说了。 王夫人就赶紧道,“我那里还有些银两,老爷一并拿去吧。”她宁愿自己俭省些,也好歹为宝玉置办下些东西。 贾政原想不要,可他其实是没有银子先行启事,便应下来数了清楚,还当面写了借据允了一分利钱给王夫人,“这算是我借你的,到时候我不但连本带息还给您,我置下的私产都会记在你的名下。” 听贾政说得这样贴心,王夫人动容道,“老爷!” “以后你、孩子们、母亲的开销,我都会去赚回来的,再也不要弄些高利贷的利钱银子来撑着场面。”贾政站起来道,“这原也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儿。”他们都跟她不一样,要的也不一样。 这事怎么说都是她的不对,虽说眼下这些事都不是她在操心,是凤丫头在办,可她是长辈怎么也脱不出这个责的,“我知错了。” “还有,我知道你一向心慈,就是脾气急些,可你到底得有自己的主意,别由下人倒把你给拿捏住了。”贾政看她这下脸色又不好起来,也只当这句白说,要收拾家里的豪奴奸仆,若没有她的水磨手段,也只有靠母亲来一言独断了。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再看她的样子,贾政有些受不了,便又朝外走去。 王夫人顿时委屈着,“老爷这是去哪里?”什么让下人拿捏,难道她不知道吗?可他不站在自己这里,她又哪里来的底气? “我去梦坡斋还有折子跟事务要处理。”贾政看着丫环们抬着水进来喜意一下子都没了,心中一叹,又补了一道,“你若是忙完了,让厨房做些饺子送来我当宵夜吃吧。” “好。”王夫人高兴得应下。 他有正事要处事,却肯让她去梦坡斋小书房里,这已经算是表示亲密了。 果然王夫人送了东西见他都几乎没功夫吃,桌上地上满满都是写的东西,她等着都熬不住了,让贾政叫回去歇息。 一连几天,贾政都关在小书房里,由着贾母让贾赦清查奴仆,清点家财,王夫人领着家人丫头搬东西,他都一概不管。 困极了才在榻上歪上一阵子,醒来吃些东西就继续,别说以前的清官相公,就连门生门子都统统不见。 更有贾雨村连续来贴求见,贾政更是拒之千里之外,甚至去给贾母请安的时候看到门口的香菱,认出是甄士隐的独生女儿甄英莲,再一查问,原来薛蟠竟是为了她才打死人,这案子就是贾雨村判的! 原本他还想着这贾雨村不过是借了贾家的势,要助着贾家,可明知道甄家对他有恩,居然任由恩人的女儿不认亲母,作贱为妾,如此人品,实在可恶,也怨不得夫人见着他都不喜欢,贾政立即修书一封给舅兄王子腾,言贾雨村恐有反骨,不堪可用,早与他断了关系才干净。 就在宝玉以为父亲不知道忙着事,怕是忘了他,又开始丢开功课与姐妹们一处嬉笑玩乐的时候,贾政二话没说,就把他领着上了船回了金陵。 已经办过的事再办一次,贾政处理起来驾轻就熟,只是看着一脸懵懂的宝玉,想到他的长子珠儿,竟有时候越发伤怀起来。 宝玉见父亲又开始咳嗽,“父亲,您可吃了药不曾?”这回出来,父亲居然不是问他的功课,四书五经,领着他四下里走访农工,他也是着实长了大见识的,而且才知道父亲居然不是什么只懂得正统书理的平庸之辈,他提笔可画,工之改善,田又改渠,还有什么蚕种桑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经济之学! 贾政摆手道,“无妨的。” 只要这些祭田修改可成,家里就有了保命的根基,还添上了进项。他把自己熬油点蜡写出来的计划都交给宝玉看,孩子还是这样教的好,他不喜欢读书也就算了,以后跟黛玉好好当家便是。 贾政咳嗽着站在船头上,身上披着宝玉拿来的披风,虽是皆事算是都起了头,想来贾家能渡过这一劫去,可他还是意兴澜珊,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靠停在一个垛头休息,就听见有人在说话,“趁这功夫,钓两条鱼上来添道菜。” 钓鱼。 一想到她那样淘气得想跟钓鱼,却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反倒是两个人都落在了水里,贾政不禁笑了起来。 宝玉便问,“父亲,您可是想吃鱼了?”怎么突然发笑呢? “此鱼,非彼鱼也。”贾政叹道。 突然不知道哪里来了一阵风,也不知怎么的,贾政居然站立不稳,整个人都倒栽了下去,直入水中。 贾政听不见其它声音,只是静静得闭上了眼睛。 “醒醒,醒醒!” 王桂枝趴在贾政的耳边叫嚷着,这个人也真是的,说是不睡懒觉,倒一个人在这里睡的这么香。 贾政睁开眼睛,见着是她,张口欲言却是泪如雨下,只拥紧了她摩娑着。 我只愿意在这处长梦不醒。 “干什么呢?”一大早的又发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没赶得急,大家晚安。 (只求三十十字以上的评论,我就更一个后世番外好不好?) 第236章 不同 “我的老爷, 干什么呀?”王桂枝见贾政与她寸步不离, 有些好笑了起来,“你八尺高的汉子,不过做了一回恶梦, 就怕成了这样?”她吃吃笑着, 到底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上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据说这动作比拥抱更能安抚人, 而且在外头, 总是搂搂抱抱也实在是不好意思的。 贾政低下头并未多言, 他岂止是害怕, 惶惶终日惊弓之鸟也比他要好过。 “动了,动了!”王桂枝惊喜着, 她在这河边守了几日, 终于能亲手钓上一条鱼了吗? “别着急。”贾政赶紧按住她想立马扯线的动作, 她就是一见鱼儿咬勾, 就着急, 反而惊了鱼, 就钓不上来了。 “那你快点儿嘛。”王桂枝真不知道在河边钓鱼这么难, 她在海上的时候明明很容易就钓上来了的呀? 见浮漂已经全部沉入水底,十成鱼咬勾上, 贾政就速度抬杆收线, 果见一尾活蹦蹦两指宽的小鱼儿串在上头。 王桂枝先是高兴得直拍手, 后来又见太小,于心不忍, “放了它算了,太小了。”吃不得就不必定要弄死它了。 “这鱼就长这般大的,你嫌它小不要便是。”贾政依她放鱼入水。 “……我还以为它还没长大呢。”钓过一次上来之后,王桂枝又开始嫌弃在这里不好玩了,她掐指一算,“老爷,咱们也该回去了,老太太的生辰要到了。”就听见咚的一声,那鱼杆居然从贾政的手中掉进了水里,顺着水往下漂去,王桂枝伸手想捞,又被贾政抱住,只好朝那头的人叫道,“快把鱼杆捡起来。” 早有人盯着下水去捞了。 王桂枝见贾政脸色苍白得可怕,怕他是哪里不舒服,“老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赶紧呼唤着来人,“快来人啊,抬软轿过来。” “……我,我没事。”只是一下子又听见寿辰,想到了那个时候,贾政不自觉得有些手颤。 “这还叫没事?”王桂枝才不信他,让人赶紧搀扶着上滑杆,“慢慢快走,让跟来的大夫好好看看。” 贾政还拉着王桂枝不松手,两个人怎么好让别人走山路,“老爷,你乖,别害怕,定然没事的。” “快快快。” 大家都生怕主子出了什么事,管家庄头都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本来老爷就是病中过来休养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大家都着急上火赶回家,随行来的大夫见贾政气色确实是不太对,可一摸脉却又没察觉出什么毛病来,虽然能感觉到大人的手掌心微潮出汗,脉膊较快,可其它症状也显得很正常。 “这,不知道老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要说起来,富贵权势人家的病,到底比穷苦人家的难治些,他们说的隐晦,心思又多,不好朝人吐露,加上容易疑神疑鬼的大惊小怪…… 贾政点了下头,“我是有点心事儿。” 倒是坦白,“那老爷要开些什么药?” “有些温补的补中益气方子便是,你看着开方吧。”贾政也缓了过来,只要她跟他在一处,什么情况他都能想出办法来解决。 王桂枝回来就见已经开好方子,药方子也瞧了,才舒了口气。 就是知道她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大夫,贾政才让他开方的。 “你肯定是累了,然后一下子闲下来啊,把你的生物钟给打乱了,故此身体不适应才不舒服的。”看了那么久的医者日志,连她带孩子们不说懂医通药,那药方治什么的,倒是一看都能明白的。 贾政心里又记下一个新鲜词,何为生物钟?也不知道此钟是否是彼钟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看还是要像以前一样同起同息才是,都怪我,是我这阵子胡闹了。”王桂枝检讨着,她一心想把贾政来作弄,也没想着两人也是上了年纪的了。这里可不比现代,医术肯定也远远不及后世的,起码呼吸困难的时候没氧吸,也没有肾上激素跟心跳扶助器什么的急救药用品。 这怎么能怪她,贾政就道,“老太太的生辰,今日咱们又送些什么?” “我们再排一出戏如何?”那些个其它玩意器具,自然有别人送,他们自家人,玩起来才更好。 贾政想到元春还未出阁她就兴过一回,笑着点头道,“行啊,那你要选一出什么戏?” “这倒还没想好,咱们回去跟孩子们一起讨论着来吧。” “嗯。” 回荣国府吗? 贾政不禁又想到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梦里,没有她的那个荣国府,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怎么样了? 回到荣国府先给贾母请安,才知道最近贾赦连真味馆都不敢去了,也只能直日守在家里。贾琏倒还罢了,贾珠都开始像贾政学习,在外头每日里少言寡语,半字不敢多吐。 见着贾政回来了,以为事情了转机,贾赦便高兴道,“可是有了什么准信儿?” 贾政哪里有什么别的消息,他这段日子可没怎么想过这里朝堂上的事,更多的时候是想着以前,再回味起夫人的手段来,那真是细雨如毛,润透无声,让他心生佩服。 知儿莫若母,一见贾政的脸色就知道,贾母便笑道,“你哥哥在家里陪着我都呆腻歪了,想着能出去散散心才好呢。”贾赦虽没什么别的好处,不犯牛劲儿的时候,孝顺又听话。 王桂枝就怕家里的男人们一时不备让人钻了空子,她就让彩凤赶紧去把一个匣子捧来,对着贾赦说道,“大哥,我有件东西本想明日送去给您的,既然话说到了这里,弟妹便想先取了给您,若您有点兴致,也算是去去烦闷。” “噢,可是什么好扇子不曾?”贾赦一听就捻须而笑,“你时常送给珍哥儿那些美人画,我也喜欢的。”一见那匣子他就想亲手去捧。 彩霞拿着有些怕他,躲了一下,就见贾赦嗯了一声,王桂枝赶紧接了过来说道,“大哥,您别着急,这里面的东西可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贾政由着王桂枝又开始向自己的亲哥下套,自己坐在一边吃起茶来,她惯会这样,等着瞧吧,定然不是普通的扇子。 王桂枝把匣子放到桌上,轻轻得打开缓声道,“这是人家在江南一带打捞沉船的时候发现的,当初锁在那大锁铜箱里,这里面的东西都让牛皮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听说极有可能是唐大家的小品扇面呢。” “真的!那我可要看看!”贾赦一听有可能是唐伯虎的东西,更是兴奋得双眼发光,伸手要去瞧。 “哎哎哎!大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王桂枝又把他给拦住,贾母都笑了出声,指着李纨道,“看你这婆婆,把你大伯当成猴儿耍呢,哈哈哈。” 贾赦急着问道,“弟妹你不是说送给我吗?” “是要送给您的。” “可怎么又拦着不让我看?” “因为这个啊……”王桂枝悠悠缓道,“因为到底是在水底打捞出来的东西,上面的绢帛都破损严重,这里面的东西,他们那些人怕金贵,都没有敢碰,所以可能有破损脏污……” 原来是如此,刚刚出土的好东西啊!那更是难得了,贾赦顾不得夺手上去就捧到自己腋下,“我来我来,多谢弟妹一心想着,我这就去好好将它们的旧土灰污抹去,到时候再捧来给你们瞧。”说着朝贾母匆匆一跪安就溜走了。 她估摸着这几把扇子,起码能让贾赦玩上个把月的功夫,王桂枝心里点了下头,又赶紧让彩凤把张大夫跟她说什么外科手术里用的,她能想起来的工具,随着生产产生的一些次等品改套而成的可用小工具给贾赦打包送去。 “请大老爷随意取用,只说好不好用就行了!” 贾母刚才说了句玩笑话,李纨跟王熙凤都陪着乐了一阵了,见王桂枝坐定下来,便问她,“说你回来是为我做寿的?怎么不先送东西给我?”她板起脸来,“若没有比那扇子更好的,我可是不依的。” 王桂枝歪头一笑,“老太太这里的好东西只怕我连一成都拿不出来,怎么还会有好的呢?”她双手一摊,半蹲下来俯低身子,“只好凭老太太收拾我了。”她眼巴巴看着,“只求想着我诚心实意的,多宽恕宽恕。” “哈哈哈。”贾母看她装可怜就乐了,她让李纨把王桂枝搀起来坐好,“我年年都过生日,若是……不办也没什么的。”家里和和顺顺的,孩子们都在她的跟前热闹孝顺,哪日不像是过寿辰一般呢? “请外客是麻烦,可咱们自家骨肉,到底是要乐上一回的,就是老太太您想节省,我也是不依的。”王桂枝便拿出几个戏本子出来请贾母看,“老太太,您今日就翻翻,看看这几出戏里,喜欢哪一出,我们呐……”她从自己一一指过去,“还像那回一样,亲自扮上唱给您听如何?” 那可真是好! 这玩的又新奇,还别有趣味,贾母接过鸳鸯的老花镜就戴上,“……五女拜寿……牡丹亭?……这个唐伯虎点秋香是什么戏?我怎么好像没听过?” ?三笑姻缘不是早就有这么一出吗? 这个唐伯虎点秋香的戏本子确实是她改来纪念当初星爷那部电影的,可这里面的故事应该早就有人编过的呀,她也是从现成的戏本子里面取用修改了的。 “这说的是唐朝的才子唐寅跟秋香因三笑结缘,化身家丁娶得美人归的故事。” “噢,这个倒是巧的很。” 见她们商量得和乐融融,贾政不禁想到了那个王夫人,真是,同人,不同命。 同样都是当家夫人,家世容貌都相同,而在贾家理事的结果,她跟王夫人又是如此的不同。 夜里,他又做了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番外是讲贾政去原著之后的一些事儿。 (后世番外有一点点灵感了,但是感觉不太成形。) 看到有亲说我更的少,其实我觉得我更得不少了,当然跟日更九千一万的比不上。但每个人的能力真的不一样,我若是能办到日万,我班都不上了,当全职好不好? 其实众口难调,我只能保证我写的这个故事能把我想讲的讲完了。番外可以用来满足大家的不同需求,毕竟我可以写在内容提要里,想看哪个就看哪个。 当然还是希望大家能喜欢我啦,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大家新年快乐,元旦如意,爱你们~ 祝你们心想事成! 第237章 梦中事 贾政见自己竟像是个旁观者一般, 跟着那个贾政, 看他躺在床上,呆呆似的有些发傻,不禁有些气恼! 他都劳心废力帮他启了大半的事情, 怎么他还这样垂头丧气的。岂不知道厝火积薪, 都得及时料理才是啊! 何况, 不比他跟夫人夫妻同心, 他的荣国府里事事都妥贴顺心, 家财兴旺。这个跟他似乎应该是同一个人的贾家二老爷, 中年丧子, 仕途不顺,入不敷出, 整个家族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若是稍微有哪里不好, 倾族之祸便当头而来, 到时候,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堂堂男子汉, 从小读书识字, 岂有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都不知道?他虽已辞官,避开乱局, 他却仍然要担起修身齐家的责任方是。 “你是谁!” 那个贾政似乎有些感应, 朝着贾政所立之处问道。 贾政摇头道,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此人心性可怜。”想不到自己曾经居然是如此的脆弱, 再想到他那时候对王夫人跟赵姨娘之间的态度,贾政自己也觉得面红耳赤,那时候若不是有夫人委屈求全,折下身段来俯就与他,哪里会有如今这好日子过? 想来是听不到贾政说话,那人愣了一会儿,“……你是谁?从前种种,只有我自己方知道,那你便就是我?可你若是我,我又是谁?你既然是我,可为何你我的未来,却如此不同?……”他喃喃又开始念叨起来,让贾政听得生气。 只得转身飘到母亲这里。 贾母却在内室里训着王夫人跟王熙凤。 “你们呀!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家计困难,你们如何不告诉我?哪里节省出来银子不好?偏要在我的跟前也要粉饰太平,宁愿还想办法找鸳鸯偷偷把我的东西弄出去借当都不跟我实话!你们真是,真是当的好家啊!” 看着母亲那样生气,贾政也有些恼火,怎么会强装颜面死撑呢?有什么事情,大家一家子骨肉,好好商量不好吗? 王夫人垂着头没有言语,她年龄上来了,有时候心里像窝着一股子火似的,颇有些面红发热,喜怒无常。也不是没请太医来看过,只说她肾气渐衰,冲任亏虚,天癸将竭,精血不足,阴阳平衡失调……她身子已经如此,守着宝玉能有点出息,她也就没别的指望了,由着自己的内侄女当家,一来是以后家里都是长房的,二来她也能省好些事儿,就是元春那里需要用银子,暂时老太太还是站在她这边,料他们也不敢不给。 可她却真不知道家里亏空如斯! 若不是贾母让大老爷严格清查,她都不知道家里的下子们居然个个都如此猖狂!连主子小姐都被压倒了,本应该所有小姐都应该有一份的累丝金凤都被拿去做赌当,那个媳妇还有脸说,连小姐都是他们这些下人们在供养的话出来! 好些她这里丢的东西,宝玉那里遗失了的,全是宝玉故意替她们这些丫头们瞒了下来的,这些事,她真是一无所知,可王夫人却在贾母面前不敢申辩,她失职如此,应该由婆母骂醒才是。 “你老实跟我说,尤二姐,是怎么死的!”贾母让贾赦查人,倒让她查出了好些事出来。她指着王熙凤道,“我平日都护着你,就是当着琏儿的面也都知道你好,只骂他,夸赞你。可你行事也太毫无禁忌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你就是醋心起来,不爱那些,家里偷偷得整治一下也无妨,可你怎么能捅到外头去!简直胡涂!张华说,连官都是你让去告的,你说是不是!”她老泪纵横,几乎站立不定,“你要告琏儿我不怪你,委屈想发火我也可依着你。那你怎么能告到外边去!还生生告他几重罪出来?你怎么就不告诉我,我这个老祖宗何时没替你做过主?平白把刀子递给别人使,无端端得给自家相公头底上扣上一顶污名,到时候别人随便一查,就先认定贾琏是个不忠不孝无礼无德的小人,他被锁了被抓进牢里了,可是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平日里那些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啊!你说啊!” 王熙凤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以前还觉得自己聪明无绝,老太太一说分明,她才知道自己竟办下如此的大错来。她以头呛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贾母叹息着,“我知道你厉害,一个心眼子比许多男人还厉害,多少人比你的脚指头都比不上,可你也太傲了些!”她冷起脸子,“你还不赶紧一五一十得都给我说出来,你还干了什么好事儿?” “老太太,凤丫头一向懂事听话,她不会……”王夫人看王熙凤哭的厉害,忍不住帮着劝上一句。没有管到侄儿房里去的,尤二姐进门她是清楚,可不是说得了病,死的吗? “不会?她会的可多了呢!放利钱出去也就罢了,在之前多少官府人家也干这样的事儿,可那个长安府的金哥投河自尽是怎么回事?守备公子也悬了梁!她是收了三千两银子,就假了琏儿的名,让人家给办了,可无端端坏了一场姻缘,又添了两条人命。”该死的馒头庵老尼姑,她不过是偶尔借她的嘴来听听别人府上的一些事儿罢了,她倒还“能”起来,竟敢来挑唆着她这个聪明的痴儿干下这等糊涂事。 “你收了这等银子,就不觉得烫手吗?”贾母冷冷得道,聪明归聪明,这心也太狠了些,得好好压服一下才行。没个禁忌规则,唉,怪不是她的儿子哭成这样,家里的内务们不是蠢的蠢,就是聪明得过了头,奴仆们左右撩拨,上下讨情,油滑得跟什么一样,不是借了这个的刀去杀那个眼中钉,就是借了这个人的光,去要了那个肉中刺的命,一问到头上,一推四五六,全不干他们的事儿了。 王熙凤几乎瘫坐在地,她是不怕什么阴司报应,可她却也没想到那位女子居然会如此烈性,一对真心人让她一句话就丢了性命,她这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她当时想着,不过就是改了个人家,嫁给富贵人家不也是一样嫁,又,又怎么会,会想到…… 若说此时不悔,那可真是假话了。 贾母看儿媳妇,孙媳妇都不敢再出声,重重说道,“你们都是我们贾家的女人,当得是贾家的家,怎么能一个只顾眼前,不顾以后?另一个却是聪明反而聪明累。”她也是知道她们也个有各的难处,可能怎么办呢? 谁让本来应该是她们依靠的男人,都靠不上! 又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儿,她也拿他们无法。 若是二儿能够多照顾下二儿媳妇,在丫头婆子们面前,不由着赵姨娘跟搅家精似的与管家娘子们处起来,生事兴浪,二儿媳妇能不左右受制,在他面前手段不得施展? 若是琏儿这小子能跟凤丫头一条心,别左一个右一个,丫环婆子媳妇得什么臭得烂得都往屋里弄,不但在她生日那天就要作祸,还要听宁国府那边的话,在外头置个二房,让下人们都叫起二奶奶来,这如何要让凤丫头不生气! 古语都有云,夫妻不和邻也欺啊! 贾赦那个填房娶的更不像样,荣国府再差劲,也没差到连太太的娘家人一月十来两银子都供应不起了,硬是跟小扣似儿,连姑娘家的月例银子都要收下一半来,简直是不成体统,没个规则。当初大儿要鸳鸯,她都不知道劝着些,还不是想着自己的财物了吗? 唉,这让她如何敢让他们来当荣国府这个家! 眼看着大祸将至,见二儿一路劳苦,都病倒在了床上,她便又打起精神来,“哭什么?别光顾着对我淌眼抹泪儿的,有这个本事,朝着你们的爷们使去啊。说些软话能少你们一块儿肉还是怎么了?” 这也要让她来教不曾,“你们自己瞧瞧自个儿,论皮肤论容貌论气质,是输那些人哪些了?还不是你们心气高得很,非等着爷们跪下来头来求你们才成,醒醒吧,别说我是当婆母当太婆婆的这样要求你们,可见世人都是要让女人顺从过来的,你们就温柔听话些又能如何了?” 却又怕琏儿胡涂,“大事儿就着他们,小事儿还不是由咱们说的算的?夫妻俩口子何必要强顶着?” 王夫人跟王熙凤听了,心里发苦,只应着是。 看来一时半会儿也是教不过来,贾母只好让她们赶紧去办正事儿,“你们平日里只说家事混乱,我已经让大老爷清查交官府了大半,剩下的虽不说都是干净的,到底也算是知道些本份的,你们赶紧重新把人口册子立起来,规矩严格起来,别想着这个人是哪家的,这个人又是哪房的或轻或重,一律得统一处事,知道了吗?” “知道了。” “好了,下去吧,再有什么事,你们也好赖告诉我一声。”贾母无力得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看着让母亲如此辛苦,贾政心疼不已,不禁气得回去把躺在床上的那个贾政胡乱踢了几脚,却是耳边听到嗳哟之声。 睁开一看,王桂枝为了躲他的腿脚,竟然碰到了床头之上。 “你这是怎么了?若是心里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说吧,总是在梦里张牙舞爪的……”王桂枝见他十分歉疚得帮自己擦药,原本有些生气也就淡了,他可是又做了恶梦,这可怪不得他呢。 这叫他,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贾政:没有夫人,我跟废物似滴。 紧赶慢赶算是赶上了~嘿嘿嘿,要夸奖才行~ 第238章 声声族长2 这几天贾振声有点忧愁,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明明他确实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的, 但是他就是不想做,非常想要偷懒。 可他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人提醒着他的责任与义务,而且还有就是, 监控, 无处不在的——监控。 但是他自己都是这监控的其中一部分。也是整个贾氏家族, 几乎是所有人, 可能都不曾在意的隐形安全防线。而贾振声身上背负着一样东西, 那便是随时与荣国府最高计算机的密码符文相互对应的母锁, 随时发出的信号密码。一旦他离开荣国府, 或者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母锁会应激式及时进行保护性封闭。那么整个荣国府就不会再有任何信息可以传送进来, 当然也不会传输出去。 这是为了保护整个荣国府的所有, 族人们的家族利益与秘密的, 最重要的保障。 但对贾振声来说, 这只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极限, 在自己的领域里进行无止境的探索, 而终极目标却只是力图做出连自己都无法破解的密码…… 一年卖不出去一份的高价密码产品, 为了保证他们的收益,贾振声不得不逐年提高他们的次等产品价钱。 其实他的娱乐项目是非常多的, 但如果, 每一项娱乐, 都不能做到最完美,这让贾振声非常的恼火。 他痛恨积分与排行榜。 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发明了这种东西?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好玩家呢。强迫症使他每次看到第一名的分数都恨得牙痒痒。 可今天总算让他找到一样, 未曾记录在各项娱乐设施里面的玩意儿。 贾振声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将今日的公务全部完成,全力以赴的对付着多年以前的室内玩意儿——投壶。 投壶本身是在士大夫之间进行游戏,从春秋战国开始起源发展,秦汉以后,它在士大夫阶层中盛行不衰,每逢宴饮,必有雅歌投壶的节目助兴。可惜宋朝以后,渐渐没落,几尽无人玩乐。 故此贾振声在丁辰号仓库里发现了这一套汉时投壶设施的时候,惊喜非常。 他反复研究之后,决定起码霸占他一个月的头名时间。 侍者替贾振声端上一杯清凉的西瓜汁,他随手接过大口得喝着,嘴里还嘎吱嘎吱嚼着混杂在里面的冰块。 他趴在了地上,手里拿了一根箭,试图像古人书中说的那样,从屏风中间窄窄的缝里射过而投中壶。 “咚…啪…” 见撞到了屏风之上,跌落在地。 贾振声并不泄气,虽然他已经试了将近138次。那个原本摆放在此的八仙过海黄梨木的屏风,已经换成了最常见贾家小学生们用来练手做成的黄松木制。 “族长,其余闭关者已经到时间了。” “都知道错了吧。”贾振声头都没有抬。 “目前看来,他们认错的态度非常良好。在每隔七天的书本阅读中,他们已经表现的非常如饥似渴。”侍者收起了玻璃杯。 贾振声眼眉略弯了一下,“起码能老实一年。” 又等他投了两箭,发现侍者还没有走。 “还有事儿。” 侍者平静地道,“族长,您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一个,您只说逼一下的,贾氏族人。” 贾振声终于找到了手感,在他的计算之下见穿过了屏风,投入壶中。 “中。” 见贾振声的额头上都泌出了细汗,侍者又赶紧拿毛巾替他擦拭。 贾振声懒洋洋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您知道贾家人的本事,出去生活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哦,那既然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他肯定就不会想回来咯。那就再等等吧。”贾振声决定再换一个更高难度的姿势。 侍者轻叹,“族长,您是不是忘记了?就算他想要认错求饶。没有您的允许,他是绝对不可能踏入荣国府的,也不会有任何人接收得到他的信息。” “是哦,我都忘了。他如果被除族的话,会被我们的主机自动删除在信息范围外的。”贾振声耸了下肩膀,“你不是说他生活的很好吗?” “族长大人,能生活不代表他觉得自己生活的就很有意义。” “不要跟我提生命的意义,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意义在哪里呢。” “他非常希望能够回家。” “怎么这么快?我以为像他这样的强硬分子,又年轻,又以为自己是新一代人,最少也得坚持个三五个月呢。” “无人可以沟通,也是非常寂寞的事。再加上,我们家族的大庆日子要到了。”侍者眼里都有着骄傲,“这是所有族人都会参加的节日。”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贾振声笑的有点儿坏。 “那是作为您不需要上台表演,所以才会觉得一个月还很长。”而其他的家族成员,都会面临着,如果没有角色,或者是角色诠释表达的不够完美,要被面临的处罚。 就连不会唱,不会演的,都会更加警惕的先行制作道具与各种服装剧本等。 这在家族贡献度里占有非常大的一环。而没有特殊理由,就不参加家族大庆的。绝对会被严厉处罚。 在八月初三的那天,你可以说是能见到无数你想见又绝对见不到的人。 比如说著名歌唱家,表演家,戏曲家,科学家,甚至著名的偶像艺人。 这种演出,只会在一年之后,以加密音频的方式公开在荣国府的公众网页,app上。 由全国人民进行节目打分,从而影响到他们的来年红包。 贾振声得意的抖了下腿,接着又克制的端坐。做族长别的还好,就这点让她特别满意。从此以后再也不需要绞尽脑汁的想点子跟别人配合做节目了。 “你真的是贾家人吗?”女记者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他的外貌看起来确实挺帅,但跟那天她看到的那个人,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贾兴九不是很想说话,人真贱啊,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想着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以前他觉得在贾家是被逼迫压榨,无穷无尽只有学习的生活。等他出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能够在贾家学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每一个为什么都能得到最全面最详尽的解释。 不论想看什么书都能在自己的掌上电脑中找到。 能找到世界上所有已经标示出来的颜色。 可以跟自己的同伴们交流。 可以吃到最好吃的饭菜。 甚至那缠绕在鼻尖的味道都让他怀念。 女记者见他只幽幽望着荣国府的方向,“你看也没办法,没有通行证跟口令根本进不去。” “我知道你是今年唯一进去过的普通人。”贾兴九凭自己的能力查到了女记者头上。 女记者有些脸红,也不知道是被臊的还是羞的,“发布在全国报纸头条的那篇文章是我写的。”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运气可以见到真正的贾家族长! 能够在荣国府亲口与他对话。甚至有那么长的时间!每次一想到她都幸福的快要死掉。 又做了功课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贾振声族长,可以说是历代贾氏族长最年轻的了。 那篇报道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贾兴九想问女记者的是。 “你是怎么拿到许可证进去的?” 只要能够进去,到荣国府去。哪怕是跪地求饶,加倍处罚,他也一定要重新变成贾家的贾兴九。 女记者开心的脸上露出迷茫,她也真的不知道! 她只是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幸运,上辈子的她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会有这样幸福的事降临。 贾兴九非常的失望,他本来以为这个女记者能够去见到族长,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显然她自己都不知道! 该死,马上就是八月初三了。以往到这个日子,每个班里的人都开始互相找寻伙伴,是开始讨论策划节目的时候了。 哪怕只是做一样道具,贾兴九也万分渴盼。 去年那个时候,他还跟妹妹说好了,一起用小型旱地陆上动力帆船,演一幕海的女儿。妹妹当时非常兴奋,还早早就做好了投影海水的动态背景幕片。他要是不能回去…… 女记者看他可怜的样子,“你怎么不打个电话给他们呢。” 贾兴九摇了摇头,“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贾家都是用的内部网络,他们没有号码,只有名字。 女记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打开自己的智能终端,从里面指着荣国府给他看。“这上面就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啊。虽然我不敢保证一定是你的父母接听。可你可以叫他们转接啊。这很难吗?” 打从上次采访过贾振声族长之后,她打过好多次电话呢。虽然每次都是不同的接线员温柔的告诉她族长不在,族长很忙,族长不方便接听他的电话,是否可以帮她接给其他人。 但起码证明,这个电话是健康可以使用的呀。 这个人真的是贾家人吗?他怎么连这个事都不知道!女记者突然怀疑起来。 贾兴九尴尬的呆立在场,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可能测量错误。 不过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回家的希望。 第239章 欢笑(完结) “母亲, 您这是又想做什么呀?”美玉看母亲思索着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以为又有什么好玩的事了。 王桂枝就是想做个风雅点的古代版完形填空,猜谜联句对诗本来是很不错,可显然是难不往贾政的, 她也就想些切合这里的脑筋急转弯出来, 适当得为难他一下, 再给予他一点儿奖励, 从而帮他体面得释怀压力。 贾政这段时间装病, 显然在皇权之下的政治斗争, 根本不是他在不在朝堂之上。这回皇位更迭, 让他的心性越发能沉得住气,有了泰山崩前而不动声色的气魄, 可同时也积累着这样重大责任所带来的沉重压力。 他在她面前都不肯说, 显然也不会对贾母说, 对着旁人恐怕更不会说了。而且他还不爱运动, 是个十足的文化人儿, 去庄子上让他跑马也不是很喜欢, 特别是在她陪玩了一天结果把腿内侧擦伤之后…… 这古儒生穷讲究, 也不爱个运动,之前都没见过他打人骂人。夜里失眠, 盗汗发梦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桂枝有些脸红得想着, 为难他一些,她那些手段也可以玩一把……咳…… “我随便想点儿东西。”王桂枝原就气色红润, 美玉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她接着问道,“你们不是要自己排那个白蛇传吗?怎么,谁当白娘娘谁当小青啊?” 美玉嘟起了嘴,“不演这个了。” “为什么?”王桂枝有点奇怪,他们一开始不是觉得这个好吗?美玉跟黛玉不论谁做白素贞跟小青,宝玉当许仙,圆圆要做法海,还有墨天还要出演其中里面的张公子呢。她想着宝玉跟黛玉定然是要做一对夫妻的,这不是很圆满? “他们说不好。” “美玉乖,大家一起玩的时候,还是尽量要少数服从多数嘛,然后呢?”王桂枝深恨自己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对了,什么东西越洗越脏?这个贾政能想出来吗? 美玉遗憾着,“那我就说,那就演梁祝啊,里面有一出戏您不是让乐工改了曲子,可以又唱又跳的很好玩吗?” “嗯,是啊。”那是个咖喱教室里面的类似改编啦,她自己哪里会啊,再说这些都是她提出想法让乐工改,也不可能有什么双人贴身舞之类的,又是在自己家里玩玩的,应该没什么关系。(注1) “可哥哥头一个就反对,他说我怎么尽喜欢这些悲悲切切的。”美玉委屈死了,“这是传说故事,析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就悲切了?母亲,您不是说这是为了表现他们宁死不屈的意志吗?” 小时候哄他们,讲梁祝化成蝴蝶的时候他们不是高兴得很吗?王桂枝想了想道,“美玉大了,妈不想随便告诉你,是或者不是。我觉得在这些故事里面,也许你自己的想法才更重要。也许我会觉得他们非常有抗争意识,可像你哥哥就看到了他们没有继续努力就放弃了生命,是一种悲剧。” 听母亲这样一说,美玉接受了,“好吧,我反正也只是喜欢这其中一幕而已。” “我想你哥哥可能认为到底是在老祖宗的寿辰上表演,起码在恭贺她的那一天,不要有什么明显得悲剧来影响心情。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在结束之后,另外找个日子跟大家排练不是吗?不一定非要改变自己的喜欢,换一个时间就好了啊。” 美玉开心起来,“好,母亲,这回我们要演……” 在几年的某一天,墨天有些犹豫得问她,你会进宫里去选秀吗? 美玉直接推了一把他道,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敢变心? 墨玉错愕了一阵,接着狂喜道,你是说是说……天呐!我实在是太欢喜了,美玉,我喜欢你。 美玉心里甜蜜却偏过头道,哼,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要明天才要喜欢你了。 墨玉笑着央告,不要嘛,我认罚,随便你处置好不好? 那要看本姑娘的心情了。(注2) “哈哈哈。” 八月初三这天,贾母这欢乐声就没停过,鸳鸯不得不劝着点老太太,“老太太,您可别乐了,您今天笑得太厉害了。太太也真是的,看您的脸都红了。” 贾母歪着头还是乐,“哈哈,你这个丫头,人家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我让他们逗得直乐还不好吗?”她还抽空去关怀下刘姥姥,“好亲家啊,你看我这些孩子们怎么样啊。” 刘姥姥早就觉得自己的耳朵也不够听的,眼睛也不够看的,让珍珠推了一把才站起身来回道,“这,这,老太太,我真是想都没想到是这样的,之前我还想着,我怕是进了仙境吧,后来看老爷少爷小姐们啊,我这心里真是,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觉得,实在是好,太好太好了!”她竖起大拇指高高举着,这简直是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没看过,没玩过,没听过,没瞧过的都见识过了。 如今有些亲戚也不好走动了,贾家自己的亲戚自有规则,应该怎么帮扶处置,那行事录跟处事办法上面都是经过她点头同意的。她可不能打头犯规,可巧来了一个刘姥姥,却是送些自己东西来的,一见面,人也有品行,贾母也愿意跟这样的人说说话,也有些炫耀的意思,看她的孩子们,各个儿都是这样的好。 薛姨妈王子炅侧过首对宝钗道,“你怎么没跟宝哥儿美丫头在一处?” “他们那组够人了?再说难得哥哥要唱李逵,我也得助他一助不是。”宝钗看着宝玉跟黛玉为了能手牵手在众人跟前,特意选的戏,哪里会上去又插一脚,再说,她也有了人家……到时候,再与他同乐岂不是更好更妙。 “李逵唱的是什么……”王子炅还要细问,就见两个乳母追着几个小豆丁跑了过来,一见是她家的,赶紧张开怀抱接住,“这是玩的什么?别跑这么快,小心摔了。”几个跑到后头的一一撞进她怀里,她笑着都拥紧了,“好了好了,我的儿们,渴了没有,快拿果子水给他们喝。” 宝钗拿扇子轻轻敲了一记薛照的额头,定然是他领着胡闹,别看他年龄小,却特别淘气,嫂子管不住,哥哥纵得欢,还有妈,就是头一个宠上天的。 倒还好嫂子的父亲能镇得住,时常来贾家,到时候入了幼学就好了。那时候她,可能已经嫁到山西去了吧。虽然要离开家,但她却并不害怕。 她还答应了元春大姐姐,一定要去替她去看看拜月楼。 一家子骨肉扮完戏,又团团围坐以金杯联句,直闹到二更鼓响才作罢。 才将将梳洗完,大家都香甜得睡着了。 贾政也是一夜无梦,可又难得的是,他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夫人,只是在她的枕头上,放了一颗折成了有些古怪模样能立起来的信。(注3) 他好奇得打开,上面写着——猜猜我在哪里? 下面又有一行字,什么东西越洗越脏? 他不禁一声轻笑,又渐渐笑出了声。 有些事,就是不说,她也能将自己安慰,贾政将信收到怀中,其实不用猜,看昨日彩霞让人在水榭边看似是在配合活动得搞东搞西,今日再一问,他就知道她肯定是在水榭之中。 不过她这样费心得想让他玩,那他就玩一玩吧。 余生有她相倍已足。 * * * * 注:1-贾振声怒怼某国乐班状告大元朝恶意抄袭他们原创金曲:这明明是我们老祖宗几百年都有的舞曲,我们贾家的音乐家唱一下怎么了?这简直是恶意蹭粉!才不惯着他们。 说着让总管把之前乐工的曲谱本扫描档外加翻译直接扔给国家外交部。 哼,我们用二胡加唢呐演奏激情版梁祝的时候,你们国家的名字都还没统一呢。 2-贾珏,贾门第三代嫡孙贾政嫡二女,行三。与兄同胞而生,自幼聪慧,弓道箭法,算筹经略,不输男儿,于弘治六年嫁于墨家独子墨天,夫妻伉俪,情深密切。后为机密要案,不得于外人宣。只有贾家任代族长或相关人员经过允许方可查阅。 直到今时今日,在得到了大元皇帝的许可与庆祝贾家三百年之即,让我们来一看他们夫妻不与外人所知的秘密! 贾珏与墨天两人最为擅长便是为国家研究新型武器,特别是初期的元壹号鸳鸯环枪,它的外观精致,可佩在腰间,射程虽短,却极为精准,是当时皇室嫡系的重要防身物品之一。 而之后的可撼山岳一炮击沉敌国海船的固山炮,从古时工匠葡萄花鸟纹香囊中得到灵感,几经改造之后形成了最灵敏的首个地质磁性测绘仪…… 这样不少野史所写,贾门那王母仙女之说,也许就跟贾珏曾经试图研制个人飞行器与传说中的鲁班飞鸟有关。虽然在当时她的研究因为材料受到限制并没有达到她理想的目标,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在我们仿制的模具试飞视频里,它也可以离地短暂得飞翔起来! …… 有些遗憾的是,他们所生子女不知为何均未被记录。 这在整个贾门,贾家家族是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不解之谜。 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无法生育,还是有什么,其它别的原因呢? 欢迎收看本期有关与贾家的那些事,欢迎关注我们的微博及荣国府官方认证,下载荣国府app进行重复观看与提问建议,谢谢大家,下次再见。 3-为了折腾这个心形折纸,王桂枝下了好大的功夫,动用了好几个剪纸折纸的外援才搞定,真是给瞎子白抛了媚眼。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很多话,最后还是删除了,觉得我有点矫情了。 本来想写的也有很多(鱼的废话就是很多,请大家见谅)但一看评论,还是有亲不喜欢看,他们所想要的应该是跟正文差不多的内容,这让我意识到,这个文章应该要结束了。 番外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感谢! 也许哪天你们又会喜欢我笔下的某个角色,那么我们又会相会在一起,期待又跟你们见面,一起走向下一个旅程。 爱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没有你们这些小天使的支持,我真的不可能完成差不多90万字的小说。 我以前撑死了也就是五十万字。 能写这么长完全是靠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同时带来的收益! 千言万语不再多说,新的一年了,大家还请多多关照(?>ω&<*?)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