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春秋大领主 作者:荣誉与忠诚 内容简介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 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 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 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 第1章:春秋小领主 春秋战国时期用氏不用姓,姓只是部落名称和称号。 姓统其祖考之所自出。 氏别其子孙之所自分。 氏亦能因封地改建、职业变动而更改。 所以,吕武并不是姓吕,只是封领在“吕”,他的姓是林。 也就是出自林部落的武。 现在称氏而不呼姓,或以职位作为前缀。 所以,他哪怕现在叫吕武,以后封领出现变动,或是职位更为显赫,随时也会出现新的名字前缀。 以当前年代的形式,也能解读是比干后裔。 原因?林姓源自子姓,而子姓是比干的后代。 他在半个月前魂穿到一具少年的身体里面,醒来时周边全是跪地嚎哭的男女,还有一名快哭瞎了的奶奶。 只来得及看清楚自己在某个四周全是茅草屋顶的院里,他眼前一黑就又失去知觉。 一群人发现死人复活,先是一惊,而后大喜。 惊自然是惊讶死了还能复活。 喜则是喜悦该陪葬的人,可算不用陪葬;要被贩卖的人,能继续在这个家族待下去;该四散的人,不用去面对前景未知的将来。 老奶奶抱着死而复生的孙子,不断大呼没有绝嗣。 再次醒来,吕武花了一天的时间,初步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穿越,那肯定是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叫吕的地方,因此也叫吕武。 这片吕地以魏氏为尊。 魏氏是晋国大夫之一,同时也是这个被山区隔断,有两个口的地区的最大领主。 并且,地之所以叫吕,是魏氏进行命名。 吕武这个家族是依附魏氏的众多小贵族之一。 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四的少年,没有镜子,他只能从水的倒影里面看到模糊的长相。 穿越到什么时间?他一听晋国,又听说去年发生过众贵族响应国君号召,众贵族消灭赵族(赵氏)主宗的大事,猜出了大概的历史节点。 他好像记得哪本书上提过,晋国一开始叫唐,郁闷为什么不是魂穿到盛唐,怎么给直接一穿就是两千六百多年,给穿到了春秋时期。 周王号分封的诸侯国,侯转伯,转公,姬姓晋氏,首任国君唐叔虞为周武王姬发之子,周成王姬诵之弟。国号初为唐,唐叔虞之子燮即位后改为晋。 所以,吕武其实也没有记错。 并且《诗经·小雅》以初始国号认证,上面没有“晋风”,只有“唐风”,也是一个证明。 “主?” “干嘛……咳咳,何事?” 来者是一名无法从长相看出年龄的男子。 之所以无法确定年龄,主要因为每一个人成年之后,做什么劳动,精神承受压力的多寡,都会直接影响到长相。 “主,陶已制成。” “哦。” 半个月以来,吕武最大也是最受不了,莫过于生活质量的恶劣。 他还需要庆幸一点,穿越过来是一名贵族,即便是小贵族,也远比穿成平民或奴隶幸运无数倍。 盖因这个时代不为贵族难有人样。 这个年代的房屋,不是夯土的墙壁,便是随便扎了藩篱充填草料成了墙,屋顶则是以茅草制作而成。 哪怕是大贵族或公族、国君,砖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前,住得不是夯土就是木坂搭成的房屋,至多屋顶用瓦片。 用石料建房这事,过于奢侈,只能造特殊用途的小房子。 吕武立刻从木质地板站起来,兴冲冲地向着后宅区跑去。 他居住在一个四周用夯土弄了矮墙围起来的大宅,内分了三个住宅区域。 前宅是仆众的生活区,住的是一种排舍。(按照这年代,叫隶坊,房屋叫隶舍。而隶就是奴隶的意思。) 中宅自成一个内院,有着错落的几个房屋。 后宅则是厨房、马厩、牲口圈、柴房……等等。 所以,现在的后宅区并不是住女眷,是被用来当后勤区域。 不知道是档次不够,还是当前没有讲究那么多,看不见花园、池塘,倒是中宅院内有一处亭子。 宅院中有树,却是自然生长起来,不是从它处挪来,没有经过精心的修剪。 大多数的屋子只是原始的泥土地,只是经常踩踏的关系,变得十分厚实,甚至看去光滑。 吕武专用的房屋是唯一一间拥有木板当地板的建筑物。 他所在的家族是晋国的一家小贵族,并且有封领。 贵族的封地一旦被收走,不犯罪为前提,便是落魄贵族,离开生活的家乡则是流浪贵族。 若是因罪而罚,罚没封地而没有削掉贵族身份,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失去封地又没有贵族身份,大概率会死于非命。(获得那些地盘的人不希望他活着。) 吕武穿越到了公元前582年,春。 至于几月,以阴历计年的太初历需要到西汉才制定,因此年月的计算也存在不同。 看史书,关于春秋的历史记载,一般都是某年春,某年秋,基本上没有明确的月份。 所以了,后人在命名这段时期,也就称为春秋了。 去年,受于赵庄姬(嫁给赵庄子的女人)的操作,姬姓名獳(晋景公)的这一位国君号召众贵族对赵氏群起而攻。 赵同、赵括(不是纸上谈兵的那个)猝不及防,惨遭杀害。 姬姓众女憎恨原、屏(赵氏封地)之专,向其族举起屠刀,将这些年为嬴姓(赵氏)所压制而积累的仇恨发泄出去。 一时血染宗庙,赵氏惨遭灭门。 赵氏的财产、封地、武士、仆众被瓜分,独留一子。 此便是赵氏孤儿。 当然,那些离吕武很远。 他已经对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改善当前的生活环境,使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 其余? 当然是先稳一波,搞清楚更多的事情,再来定下更长远目标。 吕武所在的家族是小贵族。 小到什么份上? 说是封领,其实就只有四周边长十里。 大贵族的封地,四周边长都是以千里作为基础单位。 这半个月,他将自己的封领看了一下,范围内只有一个村庄。 而村庄既是他们这家小贵族的食邑,有村民数量五百余,算是领民,用后代的说法则叫佃户。 索性,封领大半是平地,还有一座矮山以及有一条溪水含括进来。 要是周边的山和河流,没有被分配给贵族,就是国君的财产。 不是主人就不能去动。 不能动的限制是所有行为。 也就是一旦较真的话,哪怕去山上割草、砍柴,河中挖掘水沟引水入田、捕鱼、泛舟……都属于犯罪。 若是贵族的封地,除了铜矿之外的资源,其余所有权则都在领主手中。 来到后宅区。 吕武直奔一排木架。 上面摆着几个造型各异的陶器。 分别检查了一番之后,他笑咧了嘴,说道:“善!” 他尤记得刚刚醒来的那几天,身体虚弱到不行,吃的东西单调不提,还都与猪食无异。 说是猪食,不是单纯的难吃,主要是什么食材都被煮得稀烂,甚至会变成粘稠的不知道啥玩意。 没有好的烹饪用具,有再好的食物都煮不出花样。 现在人们煮东西的方法很粗糙,要么是放到陶罐白水直接煮,能奢侈地撒些盐都算是美味;再来则是烧烤,还是不放任何调料的那种,完全地贴近自然;也能是吃脍,就是把鱼、肉切成薄片,直接生吃。只不过一般是生吃海鲜。 吃的食物暂时讲究不起来。 除了食材限制之外,更多的是缺乏香料。 吕武却想决定自己能使用什么样的餐具,包括选择用什么样的工具来煮,不是什么都装在陶罐,煮成一摊糊糊。 对于现代人来讲,现在这个年代等于要什么没什么,任谁穿越过来都能过过发明家的瘾。 要是拥有海量的知识,掌握多种实际动手的技能,成为发明家则是铁钉板板的事情。(前提是不被视为妖怪烧死) 为了能制陶,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光手把手教还不够,连陶轮都弄了出来。(个家问题,非整个文明) “小一些的是碗;汤盅可以用来盛汤;瓦锅可以用来炒菜;盘子……等炒菜先弄出来;水杯当然是用来装水……”吕武没在自言自语,他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看向家老,问道:“可大肆贩售陶器?” 家老为难地答道:“主,陶为范氏大族营售……” 家老现在并不单纯指管家,还包括家中老臣。 他是臣下臣的一种,为吕家效忠多年。 第一批陶器算不上多么精美,却比市面陶器更加耐看,并且吕武选择的陶土能让陶器更加耐用。 最重要的是款式众多! 范氏? 吕武没有接收“前身”的记忆,一些功能则继承。 比如,能听和说现在的话。 写字则需要学习和练。 他不清楚范氏是哪个,却知道能被称为大贵族,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招惹。 范氏是晋国现在的八卿之一。 同时,范氏是“有陶氏”的一支,有两千年制造陶器历史,是把持晋国制造陶器的大家族。 “村中贩售……”吕武希冀地问:“可否?” 家老答道:“可。” 现在是春秋,后世的相当多词汇还没有被创造出来。 人们说话通常会很简约。 比如家仆会称“主”,不是称呼“家主”。 吕武半个月更多的时间是用来了解自己生活在什么地方,怕露马脚暂时没花太多心事了解家庭状况。 从一些奴仆的交谈中,他得知这位“前身”是独苗,父亲几年前战死疆场,其母悲痛追随而去,家中亲人仅剩一孤老,也就是祖母。 “如此……”家老细细想了一番,低叹道:“秋末国战,可过了。” “国战?”吕武一惊,问道:“要打仗?” 却不知,说国战不一定是要打仗,该缴的税则必须在秋收后上交。 家老对吕武行了一礼,要去找老祖母汇报好消息了。 “说清楚啊!”吕武对着家老的背影喊话,道:“跟谁打仗,我也要去?” 家老跑得没影子。 其他国家的贵族不知道。 晋国发生战争时会发布动员令,贵族即便没有受到征召去战场,给予国君的税却会被临时加大额度。 这个加大额度却不是想加就加,是将来年需要缴的税,先拿出来。 而来年……可能会被收更久远未来的税。 一次两次这样干没关系,却不代表能永远提前收税。 即便是国君也不能。 有个限度的同时,各个被提前收税的人家,真不用再去缴已经缴了的那些税。 吕武所在的小家族之前得到上级贵族的通知,今年需要提前预支明年的税。 至于国家为什么要预支,上一层的贵族并未告知。 当然,说“税”只是便于理解,不然春秋国君向贵族收税,其实叫“征”。 才刚穿越过来,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够吕武多喘口气,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一听会上战场就有些懵。 他来到祖母的宅院,进去之后看到家老在与祖母汇报什么。 有鉴于祖母该哭该笑之后,几次接触比较严厉,他站在远处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 家老说完事,再次离去。 老祖母对吕武招了招手,等吕武离得近了,说道:“武,你询问家老,国战之事?” 吕武点头。 一心想要先改善自己生活质量的吕武,他很清楚家庭现在的状况,有许多计划还在等待实施。 再则,打仗?他真心不觉得以现在自己的小身板,上了战场能活着下来。 真要上战场,就不能等他养好身体,又或是长大? 老祖母低叹了一声,说道:“秦国有异动,白狄亦有不寻常,你可知了?” 史书记载:公元前582年,秦与白狄伐晋。 第2章:这就是春秋时代 后来,吕武搞清楚一点,他自己未必会被点名奔赴战场,家族却一定要派出武士听候调遣。 现在是春秋时期,情况跟汉、唐、宋、明,真的不一样。 并且是在晋国! 但凡是个贵族,不是能单纯依靠贵族的身份享受,必须承担相应的义务和责任。 依附自己的武士以及领地属民,首先就是挂在贵族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鱼肉属民?人家跑掉也就是了。 属民跑去上告,有的是贵族愿意站出来主持公正。 鱼肉武士阶层?晋国被自家武士干掉的贵族可不少。 现在可是春秋,死于刺杀的国君亦是不知凡几。 所以,真不能轻易作死。 而税,作为国家一份子,谁都该缴,只是贵族产出大,承担也就多。 贵族受到国家征召参与征战是一种荣誉,同样是建立功勋的途径。 属民和自由民想上战场为国效力还没有那个荣幸。 所谓自由民,要么是祖上阔过(出过贵族),不然就是武士的后代,他们就是所谓的“国人”。 倒是奴隶上战场的机会比属民或自由民大,但他们通常干的是一些体力劳动。 拿奴隶当炮灰? 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贵族都很珍惜能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武士也需要卖力杀敌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获得战利品,以及攀爬向更高的阶级。 能上战场的都是专业的“战争机器”,也就是平时专门训练杀人技巧的群体。 现在泛华夏文化圈的各个国家,除了西边的秦国和南边的楚国之外,打的交战还是一种君子战争,也就是约定地点,再互相开片。 不想打了,投降能输一半。 贵族被俘会享受到贵族该有的待遇,交赎金也能赎身。 除非是灭国之战,又或是城池攻防战,不然战争不但让女人走开,自由民、奴隶基本上没资格参战。 但是,自由民和奴隶,却是需要承受战败后的痛楚。 比如加税,又或是被掳掠财物,甚至是人被当成战利品;奴隶被当成赔偿物,交给胜利者。 当然了,楚国现在可不认为自己是华夏文化圈的一份子,他们很骄傲地说自己是蛮夷。 吕武从家老那里旁敲侧击地普及了这个年代的“常识”,再一次庆幸自己魂穿到了一名贵族身上。 即便是作为一个小贵族。 日升日落,又一个在睡梦中被蚊虫叮咬的夜晚过去。 吕武醒来时第一时间伸手饶痒的位置,睁眼看到的是茅草屋顶。 梳洗? 牙齿是用充满韧性的植物叶子(一般是柳枝)和手进行清理。 用盐清理口腔的话,不是什么盐都行。 牙膏那是压根没有的。 清水洗一下脸,再拿葛麻布擦一擦,一套梳洗就算走完了流程。 既然知道除了缴税之外,还需要派出武士参战,吕武就有必要了解一下家族有多少名武士。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其实贵族的交税只是纳赋,也就是出兵力,包括亲自前往听命,不是交钱或粮食。 这一些他之前并没有专门了解,倒是有见过一两名武士,但不知道家族到底拥有多少名武士。 他没有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吃朝食的时候,直接问了在一旁的家老。 家老没有多疑,甚至欣慰吕武问起,直接答道:“主,可用武士八名,其三为老卒,余为轻兵。” 所谓的老卒就是已经参与过战争的步兵,他们一般有自己的武器。 轻兵指的是无法自备甲胄和武器的人,不是指什么兵种。 他们是依附在吕武家族的群体,以西方的说法,就是骑士之类的人。 吕武一听有些武士连武器都没有,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他问:“依旧例,需派几名武士?” 家老再答:“十五。” 吕武脑子里闪现四个大字:沃特法克?! 这样一说的话,家族连征召需要的武士数量,都不足? 他想问很多问题,却是忍了下来。 半个月足够观察出很多东西了。 这个家族以前咋样不提,到了吕武这一代明显还在下滑。 已经得到上级贵族的暗示,老祖母最近忧心忡忡,显然是在想办法。 吕武首先想到的是从奴仆中挑选,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毕竟,要是奴仆合适的话,老祖母不可能没想到。 家老犹豫地说道:“主,或可运陶至临村贩。” 吕武知道春秋,但他也就是知道春秋,还知道一些历史名人,重大历史事件。 社会习俗、律法、人情往来,包括贵族应该怎么社交之类,一概还需要学习。 从而,他也就不知道想卖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能去贩售。 比如家老提议将陶器运去隔壁村卖,那个村子要是某个贵族的封领,没有协商为前提算是侵犯到该贵族的权益,有协商则是需要出一些血。 吕武从家老的提议确认了一点,老祖母缺钱,缺到有些没顾忌的地步了。 而老祖母之所以急需钱,以当前的状况来看,是需要钱雇佣武士。 有些家族破败到供养不起武士,他们也就会脱离那个家族,成为无主武士。 同时,一些武士没有了依附的家族,又失去了自己的一切,会成为流浪武士。 以上两个类型的武士,他们都很愿意被短期雇佣,有贵族……尤其是大贵族想收留更是求之不得。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吕武还有了新的觉悟。 不是这个年代的贵族……或者晋国的贵族自觉自律,就是用糊弄形式派出人手的代价会很大。 与家老交谈完毕,吕武决定去后宅区。 一个家族的兴衰从很多方面能够看得出来。 春秋时期并不是没有享受的法子,住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有多少名奴仆,等等的很多都能体现出一个家族的实际状况。 吕武之前没特别注意家里的大型牲口。 这一次来到后宅区,他很刻意去观察了一番。 首先,马厩里的两匹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并且照顾得不是很好。 牲口圈里的五头牛,看着倒是很健康,显然有被悉心照料。 羊却是只有不到二十只,看不见鸡鸭成群。 吕武还特别数了数后宅区干活的奴仆,老老少少加起来的人数十八名。 他像是闲逛似得将所有住宅区逛了一遍,统计下来的奴仆,拢共有二十六名。 刚穿越过来那会,他还纳闷自己怎么都是个贵族,咋就没个暖床的妹子,睡觉、起床、梳洗、吃饭……反正都没人服侍,显得一点都不贵族。 而知道一些事情之后再去观察,结论就会非常明显。 用来作为劳动力的牛被细心照顾,马却是那个模样。 堂堂的家主,小贵族也是贵族,却没有专门伺候着的奴仆。 一切无不说明这个家族真的破败了。 另外。 现在并没有什么打工契约,说是仆,其实就是奴隶。 武士有自己的家庭,除了当差之外,平时是居住在自己家。 他们有自己的奴隶干各种事情。 晋国已经进行改革,执行了兵农合一的国策,但武士除了春播与秋收,还是不干农活。 所以了,武士的主要职业还是干一些跟暴力有关的事情。 有针对性地观察了一圈,吕武回到自己的屋子。 他本来还以为既然是个贵族,怎么都能当一当二世祖。 结果? 第一个是家族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再来是需要付出贵族该有的责任和义务。 不能好好照顾领民,他们跑了就会无法制造产出,家族也就没有无法得到供养。 武士则是延续家族存在下去的武力,也是满足国家征召的基础。 一个家族连该出的武士都出不了,等待的下场是被收回封领。 “需要想办法挣钱!”吕武之前弄制陶只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能赚钱也只是顺带。他了解到一些新情况,心态变得急迫起来,想道:“没有完成义务,承担不起责任,现在是贵族,不代表永远是贵族。而想要完成那些,现阶段急需钱!” 在春秋时代,钱并不是万能。 但是在所有时代,没有钱则是万万不能。 咋? 吹玻璃? 还是酿酒? 又或者弄香水? 还是弄餐饮? 吕武将一些穿越同行干过的事情,根据自己现在的处境,给想了一遍。 他在脑海中列出一个个项目,再砍去短期内无法完成的那些,独留一个觉得最为靠谱的选择。 “去大城市搞餐饮,需要店铺……”吕武觉得自己家拿不出来钱来买店铺,改了想法:“路边摆摊犯法不?” 炒菜到宋朝才有,但平底锅并未出现。 吕武已经知道这个时代出现冶铁技术,用来造兵器未必过关,打造铁锅……又不是要打造什么厨房精品用具,打几口铁锅应该不难? 没有太多的调料,可以从做法方面下手。 即便只是放一些可炒的菜,弄炒各种肉,难道不比白水煮肉和烤肉吃着香? “豆浆油条,行不行?”吕武去库房看过了,有各种豆,还非常多。小麦也有一些,想买也容易。他有了想法,脸上却是很愁苦,想道:“石磨现在有,磨豆子和小麦都不是问题。关键是特么油啊!” 现在没有花生,植物合成油也别想。 肥肉煮油,鱼煮油,成本超级大。 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油,都贵到离谱! 所幸,家里的豆子很多,是非常多。 而各种豆子现在统称叫菽,其实是现在大多数人的主食。 稻?北方种起来很不划算,基本上没人去种,要精粮也是种麦。 北方有种大麦和小麦,现在有面食品,但发酵法还没有发明,包子什么的没出现。 吕武开始薅头发,低声痛苦地呢喃:“弄个炸油条,我还得先炼大豆油?!” 当然,他还得将面的发酵给弄出来。 另外,他也没搞清楚想象与现实。 比如,摆摊那是绝对摆不成的。 尤其是豆浆油条。 而这,就是春秋时代。 第3章:先找根粗大腿抱一抱 吕武简直受够了这个想要干什么,都需要从制作工具步骤开始的时代。 他在制造陶器时,需要先做的是合适的落沙筐,想要制作落沙筐又需要重新做刀具。 在制造陶轮时,搭框架的过程中又做了不少的其它工具。 所以了,发明真的是来自生活。 吕武不知道的是,他的祖母对奴仆下了严厉的封口令,严令一切不许外传。 而老祖母的封口令很现实。 吕武死而复生之后,一些言行举止与以前不同,更能制造各种东西。 老祖母很不愿意往孙儿被占了身体的方向想,只能祈祷是知识天授。 现在,想要炼油,不一定是大豆油,也能是其余油,但都需要工具。 幸亏吕武在穿越前喜欢看一些考古节目,不然哪怕懂得制造电力机器,没有整个科学体系支撑,也就是各种东西没被发明创造出来,他自己也搞不出来一整个体系。 想要炼大豆油,需要先将大豆炒到七八分熟,再使用压榨的方式来出油。 这个跟吕武的一些计划形成了重合。 比如打一些铁锅。 “哦,家中没有铁匠?”吕武不小心说了一个春秋没有的词,问道:“那家里的金属工具是买的咯?” 家老几乎没有听懂。 吕武也就一个字,几个词,慢慢掰着才让家老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大贵族肯定有自己的冶金工匠,只是一般制造一些自用的东西,包括武器和防具。 占晋国市面金属用具贩售份额最大的却是魏氏。 封领的村庄没有冶金作坊,附近的村庄一样没有。 吕武想要打造铁锅,需要到一个叫“吕”的大城。 而吕城属于魏氏,是他们的众多城池之一。 家老得知吕武要去吕城,很羞愧地说:“主,车已损坏。” 贵族嘛,出门肯定要乘车。 而车是战车,不是后世很常见的马车。 那是一辆用木料为主框架,缝着皮革的战车,称为革车。 战车是吕武那位“前身”父亲立下大功得到的赏赐。 也就是说,不是个贵族就有战车。 它几年没有被使用,家道中落也缺乏保养,坏掉了。 吕武去看了战车,第一眼看到的是缺了一边轱辘。 而现在的车都没有车轴,轮子是直接装在车架上面。 没有车轴十分危险不说,等于转弯需要很大的弧度。 别看只是一个轮子,以吕家当前的实力压根就制造不出来,缺乏专业人才是其一,再来是没有必要的工具。 为了出一趟门,吕武还要制造一个轱辘,从而又“发明”需要的工具? 简直疯了! 吕武不是真正的贵族,家庭实力也摆不出贵族架子,闷声道:“步行!” 家老脸上的羞愧更加明显。 出门需要吕武亲自去禀告老祖母,还得到允许。 老祖母深深地看了一眼吕武,问清楚要干什么,说:“可。” 以为这样就能出门了? 当前时代的大多数区域都是无人区,野外各种猛兽,导致村庄都要费很大的工夫围起一道篱笆墙,防止野兽进入村庄。 除非是对自己的武力有信心,也就是在野外碰上了野兽能应付或是逃跑,不然孤身一人出门,很大概率就回不去了。 不止是各种野兽,需要小心的还有毒虫、蛇等毒物和野人。 这个野人指的是不住在村庄、城市里的那些人,他们头上没领主、不交税、不遵从领主法或国法。 贵族可以任意地杀死或俘虏野人。 野人的胆子足够也能干抢劫、杀人等等的事情,并且很喜欢对落单的人下手。 因为种种因素,吕武只是要出门而已,八名武士被召集了过来,村落里也喊来了三十名年轻力壮的属民,组成了一支包括他和家老在内,一共四十人的队伍。 吕武不会骑马,再来两匹本来被用作拉战车的马,瘦得不成样子,也没法骑。 八名武士果然只有三人有金属武器,但他们并没有防具;剩下的五个则是手持棍棒。 属民干脆就是两手空空。 吕武看到家老亲自背着一个沉沉的兽皮袋,听到里面金属磕碰的“哗啦”声响,示意家老将兽皮袋交给自己。 既然是进城,哪怕吕武只是想去打几口锅,肯定是要花钱;家老不是太笨的话,也该趁着这个机会,将需要买的东西给买了。 而只看见一辆空荡荡的牛车,纯粹是吕家没什么好卖。 属民想卖东西,也不敢在担负保护领主时,携带过去卖。 吕武将手伸进兽皮袋,掏出了两枚制钱。 春秋的货币并没有形成统一款式,晋国的货币是一种铲的形状。 它是一种空首布形似农具铲,体大而厚,首部较长,几乎为布身的二分之一;首有方形銎,可以纳柄;皆耸肩,尖足,裆部有圆形和方形两种,裆又可分为大弧裆和浅裆两种;布身多有三条凸出的垂直纹,为农具铲面与铲首加固而制作的加强筋之遗痕。 吕武在铲币上看到了字,能辨认出字体是大篆,只是看不懂代表什么意思。 一路之上,哪怕是沿着道路行走,依然能够道路两旁不远看到时不时出现的各种动物。 大多数是无害性质的兔子、雉、獾、鹿、……等等。 偶尔能看到老虎。 成群结队的狼群最为危险,但他们没碰到。 老虎、豹子,乃至于熊,看到都不稀奇。 吕武在经过一个路段时,甚至看到了象群! 这一点并不奇怪,春秋时期的中原真的有大象,还都是野生象。 从清晨开始出发,直至日头有些偏西,中途驱散了突然冒出来的一头老虎,他们来到了吕城。 这是一座有着夯土城墙的城市。 从远处看去,城墙并不显得笔直,大体上是一种不规则形状的四方形,并且看着并不大。 城墙高度约四米,看不出有多大的宽度,没有建造城楼,但一定有城门。 家老缴纳了入城的费用。 吕武看到交了两枚铲币,心想:“要有入城费,两枚的铲币的购买力怎么样,便宜还是贵?” 他不知道的是,老家只是缴纳自己和他、武士该出的入城费,属民并没有算在其内。 而会这样,纯粹是属民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不被算是人,至少不是自由的人。 所以,这是一个连缴税都需要资格的时代。 属民不贩售物品可以免税进去,却是走身份低下专属的门洞;他们要是买东西再出来,可就要交税了。 进城出城的人并不多。 有十几名士兵散漫地值岗。 一名收税小吏负责收税记税。 城门口看不到摊位。 人站在城门口向内看能看到一条宽大的泥土路,也能看到那些只有一层的茅屋。 入了城门才知道城墙边上的百米范围内不存在任何房屋,即便有建筑物也是军用价值。 “看不到几个人……”吕武纳闷地想:“就这,叫大城?” 他不知道的是,春秋时期并不是居住在一个城池,等于永远地在城池住下去。 这个年代,建城的初衷是因为军事价值,后面逐渐转为非军事用途。 城属于大贵族所有,居住在城池里面的除了属民,就是一些暂居人口。 而暂居的人口不允许拥有城内的一寸土地,想住下来就得去租。 一个城池居住久了,可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会进行举城迁徙。 主要原因其实是现在没地下排水系统,缺乏充足的劳动力也不允许有专业的城市清洁工。 平时当然有进行清洁,只是生活久了造成各种脏乱,形成一种污染,也就需要搬出去,什么时候再回来则另外提。更可能,干脆就废置了。 店铺管理者听了来意,一脸困惑地问:“恶金制锅?锅为何物?” 春秋当然有锅,但不叫“锅”这个名字。他们叫“镬”。 因为铁会生锈的关系,它被现在的人称呼为恶金。 吕武刚才已经介绍了自己,先讲是谁的儿子,才说出自己的氏和名,最后讲自己来自哪里。 这个流程很贵族。 目前绝大多数人没有姓氏,只有名。 吕武捡来一根长形物体,走到外面,示意那人走过来,开始在地上一边画图,一边解释。 其实要是有纸的话,画在纸上会更清晰,但现在没纸。 羊皮倒是能记录,关键贵到不划算。 吕武除了讲关于怎么打造铁锅之外,还提到了另外一些东西,只是都很克制。 店铺管理者越听越激动,干脆就拜服下去,说道:“武子,皂石定然禀告主人。” 皂不是氏或姓,意思就是他奉命管理这里。 石则是他的名字。 吕武一听就笑了,他已经知道这个年代什么都匮乏,并且干什么都要看身份。 他想小打小闹当然可以随意,想要真正干出点样子的话,小贵族自己当发明家很危险。 最恰当的做法,是找根大腿来抱。 吕家依附于魏氏,却没有足够的资格直接找有魏氏血脉的人,需要迂回那么一下下。 吕武怎么都有个贵族的身份,不虞成为一个工具人,只是分多分少而已。 他先要抱住魏氏这条大腿,再来看看魏氏的胃口会有多大。 取决于魏氏的选择,他再决定将“搬运工”发挥到什么程度。 他们来吕城当然是打铁锅,另外吕武还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聪明人。 现在,看的就是魏氏有没有从中看到吕武的价值(才能)了。 第4章:成败在于今日 吕武还是低估了这时代大贵族的魄力和眼光。 他回自己的封领,半个月后,魏氏来人了。 半个月对于现代人或许很久,可现在是做什么都快不起来的时代,已经算是极有效率。 也就是说,魏氏显得很急。 来的是魏氏嫡系血脉之一的魏相,他是吕锜的儿子。 而吕锜是魏寿的儿子,分家之后称吕氏,但两氏其实还是亲如一家。 比如吕锜的儿子还是冠着“魏”的氏。 魏相并不是直接来。 他派出了自己的家臣先通知吕武,约定了什么时间会来。 这也是相当贵族的一套做法。 既是证明了自己身份的不简单,也是表达了对主人家的尊重。 老祖母对魏氏,哪怕是已经“别出”了的魏氏族人到来,显得非常的慎重。 一直待在自己屋里难得出来一趟的老祖母,她亲自指挥众奴仆对家宅进行了大扫除。 而家宅收拾干净了还不够,通往家里的道路,奴仆去清理了杂草以及各种杂物,还弄来了新的土重新覆盖了一遍。 要不是约定见面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吕武有理由相信老祖母会做得更加夸张。 “武,魏氏乃我附主。”老祖母带着十足的殷切,说道:“武,你需把握啊。” 老吕家依附魏氏,吕武是知道的。 只是,一名已经别出了的魏氏子都能让老祖母这么慎重,可以想象小贵族与大贵族的差距有多大。 而现在的魏氏还没有真正地发迹,并不算晋国的顶尖贵族。 不用老祖母多提醒,设计出这一件事情的吕武,他本来就对这一次会面充满了期待,怎么可能不重视。 在某天的上午。 有一队魏氏的人先过来,人数约有百个左右。 一名魏氏的家臣先来到吕家,之前见到谁都不讲话,直至见到吕武才告知魏相就在后面,很快就要过来的消息。 这名魏氏家臣自称御彻。(叫彻,他是替魏氏某大人物驾车的御手) 连御手都能是家臣,说明现在不是谁都能当车夫。 这个很合情合理,识字而又有别的技能,在春秋时代就是人才。 其余人都是武士。 他们没有进入吕宅,分为几队人开始在周边巡弋,或者说进行风险评估。 御彻找各种理由在吕宅内走了一圈,像是看完了什么,没有任何歉意地对吕武说道:“竟已如斯?” 这是看到一个家族的破败。 吕武却知道御彻是在查看宅里有没有埋伏之类的。他有感觉到被冒犯,心里不喜也摆在了脸上。 御彻却是改变了话题,讲起了在后宅看到的新鲜事物,试探吕家最近有没有招揽到什么人才。 很真实。 吕家的一切都能看得出破败不是一时半会造成,是经过了长久的时间形成。 这样一来的话,说明吕家本身并没有人才,突然出现了新鲜事物,只会是外人带来。 吕武却不理会御彻的试探,只是保持着不爽的表情,但该招待的却不怠慢。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更大的队伍到来。 那是一支人数超过千人的庞大队伍,光是战车就有五辆,其中的一辆便是魏相的座驾。 吕武充分认识到了什么是大贵族,并且知道魏氏还是受到了赵氏被灭的影响,担忧自家嫡系血脉出门的安全性。 毕竟,晋国的众卿内斗从来都是血淋淋。 赵氏被灭的余波还在持续影响,忠于赵氏的武士一再刺杀参与灭门的众贵族。 各个贵族也趁这个机会打击敌对贵族,杀了人再往赵氏余孽头上扣黑锅。 吕武看到的魏相是一个美少年,但看不出有养尊处优的痕迹。 魏相约是十多岁的年纪,言行举止方面受到严格的教育,体现出一个贵族所该有的仪态。 吕武亲迎魏相,将之接进宅院,却很识相地停在视野开阔的亭子,等待魏氏的武士去各个房屋进行检查。 “国中纷乱……”魏相本来要解释,讲了几个字停下来,改了个话题,说道:“恶金为众家(贵族)所弃,武为何以恶金制锅?” 那一天,吕武指导匠人打了一口锅,既是为了今天弄些菜式,也是展现自己价值的一部分。 武士检查完毕,留下一部分,其余人退了出来。 吕武将魏相请进了室内,分别就坐之后,说道:“家道艰难,招待不周,请‘上’勿怪。” 谈正事,自然是要“登堂入室”以示尊重。 吕武这才解释为什么要用铁去制造锅,尽可能地用现在所能表述出来的语言,又讲了受热、导热、制热的一些原理。 他并不知道魏相被称为晋国的第一才子。 哪怕现在魏相只是表现出聪慧,没有晋国第一才子的名声,智力以及思维也该形成一定规模。 魏相细细地品了一下,不像是来谈生意,反而追问起了吕武提到的一些知识。 一些没搞懂的东西,魏相会反复提问,直至完全弄明白,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魏相站起来稽首一礼,说道:“武,得(名)师教授?” 知识从来都不是平白无故地获得,肯定是有所积累,再得到教导。 吕武可以编造出无数的谎言,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懂那么多。 比如睡梦中得到神仙的入梦教导,又或是得到老天爷的垂青被灌顶,或是遇上了很厉害的老师。 神仙和老天爷会是一个不错的说法,并且想找证据压根就找不到。 厉害的老师? 首先现在是春秋,厉害的人没一个不出名,并且有着背景很深的跟脚。 魏氏绝对有那个能力去查清楚最近谁来过吕家,甚至做到查清楚封地内都有哪些陌生人。 所以了,虚构出一个很厉害的老师,是最差劲的选择。 吕武说道:“重金求书,未得;我自小喜欢琢磨,偶然查检金乌照射兵器,得出此论。” 现在想买书,压根就买不到。 并且书其实就是竹简。 任何一家有一套记载竹简的书,不管上面记着什么,都会被视为宝物。 金乌就是太阳。 吕武说是自己研究得出来的知识,魏相立刻就信了。 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 首先吕武是贵族,肯定识字,本身就高人一等。(知识上) 再来便是吕家破败,作为还没有行冠礼的实际继承人(还是唯一),以魏相的思维会觉得吕武想方设法打算重振家族。 一个想要重振家族的人,无所不用其极都是平常的。 偶然间琢磨出了一些什么新知识,绝绝对对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魏相再细细观察一下吕武,看得出平常有在很刻苦地锻炼身体,一双眼睛很有神并且灵动。 吕武被看得有些发毛,站起来说道:“不若,我亲自厨庖,予上品尝。” 现在孔丘(孔子)还没有出生,没有儒家,更没有孟子,自然也就无法跳出来喊君子远庖厨。 连李耳(老子)都还没降生,孔丘想要从老子的一些著作中得到灵感创建儒家,也得有。 事实上,以后的百家,现在很多还没有出现。 魏相更加重视吕武讲的一些没听过的观点和知识,只不过吕武已经回避,也就跟着来到厨房,想看看怎么用铁锅烹饪。 现在的菜种类极少,像是葵、韭、葱、薤、蓼、苏、姜、芸、蒜、荠、芥、茱萸、芜菁、襄荷、芜荑等。 吕武能够弄的花样也就不多。 仅仅是油爆葱花就是春秋没有的一道烹饪手法,魏相看得一愣一愣的同时,闻到了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 根据吕家所能获得的蔬菜,再加上一些被现在人当成主食,其实现代是配料的东西,炒了一些小菜色。 除了炒菜(有些弄了瘦肉)之外,吕武还弄了清蒸螃蟹、炒虾、炒虾仁、炖鳖……等等的一些菜式。 缺乏一些调料和佐料的关系,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自然不怎么样,吃起来口感也绝对一般般。 但是! 现在的人都吃的什么? 即便是贵族,吃的食物也仅仅是用更多的厨房用具来烹饪,吃法和吃的口感方面单调到乏味。 魏相看着摆在案几上的众多菜色,再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吕武,没吃之前就赞叹道:“武,为‘牙’。” 这个“牙”是对烹饪极其厉害的人,发自内心的赞叹。 比如一名在烹饪和对吃很有研究的人,他叫“易”,后来就被称呼为易牙。 现在执行的是分餐制。 平民百姓缺乏家具,都是端着装食物的东西,随便在什么地方吃。 贵族则是分别安坐在自己的案几,不会凑到一块。 也就是,不会吃同一餐盘里面的食物。 吕武没有谦虚,示意魏相再看看用餐工具。 春秋当然有餐具,并且很多餐具都有自己的特定用途。 像是用来割肉的匕首、手钗(还不是装饰用物)、箸(筷子)、勺子(各种)。 广泛使用的就以上四种。 吕武准备了多种用途的盘子和碗,又多增加了充满现代特色的餐具,但因为吕家没有冶炼匠人,都是采取木制。 魏相看不懂多种餐具有什么用途。 吕武作为主人拿出了新鲜的用餐工具,自然是亲自示范了起来。 不提各种餐具的使用方式,魏相用筷子夹起一些菜色,放进口中嚼了起来。 而吕武则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魏相,等待得到回馈。 第5章:割献之礼 魏相的回馈既是平淡也是浓烈。 自小受到的教育不会让魏相在身份不平等人面前,表现出过于激烈的举动。 可是他吃得眼睛都瞪大了,说明口中的食物给他带去了足够多的惊喜。 没有出口评价,有的只是一道又一道菜色尝了一遍,后面对喜欢的菜色发起了进攻。 吕武知道贵族讲究“食不言”,尽管很想当解说家,却需要按耐住。 而在他宴客的时候,不断有家中的奴仆来来回回,给老祖母汇报消息。 奴仆自然不能入室,他甚至不能靠近房舍五步之内,只能远远地从大门张望一番,再跑去告诉老祖母关于魏相的一些举动。 因为词语匮乏的关系,再加上奴仆见识有限,只能不断用“下箸急”、“频用勺”、“面相狞”、……等等一些词汇。 老祖母需要很强的脑补能力才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她猜想吃东西都能吃到满面狰狞,说明魏相不止是满意,该是吃到灵魂颤栗。 魏相吃到实在吃不下,放下用餐工具,坐在原位对着吕武行了一套坐姿的稽首礼。 他站起来,欲言又止了一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再次一礼,转身离去。 这个离去,是放下了一些礼物,带着人直接离开吕家。 礼物包括一辆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马车,还有将近两百人。 这两百个人当中,各种匠人的数量有四十,年轻的女仆和男仆足有一百一十,武士有五十。 作为魏氏家臣的御彻,他这一次对吕武的恭敬远超之前,先奉上了不完整的礼物清单,也就是一面串起来的竹简,却没说合作该是什么样的方式。 来都来了,魏氏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合作的方案。 没有说出来,只有一个解释。 魏相在接触完吕武之后,认为之前定下的合作方式不合适,需要回去商定新的合作方案,再来最终确定。 不了解春秋社交习俗的吕武,他却不代表是一个傻子。 临走前,御彻将装有奴仆丹书的箱子交给了吕武。 丹书就是一种用红色朱砂写在竹简上的卖身契,到了吕武的手上,说明他们之后归于吕家了。 御彻脸色很怪异,地说:“匠人、壮士丹书,随后奉上。” 这说明魏氏本来没打算将匠人和士兵送给吕家。 而现在将人当礼物送出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些对老吕家可能会显得很贵重。 对魏氏来讲,不过是拔一毛。 该走的全走了。 吕武需要将招待魏相的过程,详细地在自己脑子里回溯了一遍。 老祖母却是让家老来请吕武过去。 “武啊,今后,事不必告我。”老祖母在刻意地掩饰自己的激动,淡淡地说:“竭力担之吧。” 之前吕武就察觉到老祖母看自己的眼神很怪,一些事情是无意中做出去,某些事情则是刻意去做,一再试探老祖母的“底线”。 现在,他知道老祖母因为某些原因放弃观察了。 吕家不得到转变,破败会成为一件既定的事实,就看什么时候连贵族都不是了。 今年国家要有大动作。 物资,吕家暂时其实还有一些。 武士却需要从外部雇佣。 老吕家能撑过今年,或许还能多撑几年,但能撑到什么时候? 现在,吕武只是去了吕城一趟,勾引来了魏氏的嫡系血脉,并且显然被看重。 老祖母费心费力都不一定能成功雇佣到武士,却看到吕武轻易从魏氏那里得到了五十名武士。 被换魂,或是其余什么事,老祖母只看重吕武身上流的是吕家的血。 甚至,即便吕武不是吕家血脉,只要振兴了吕家,侍奉吕家的祖先,对老祖母来说也足够了。 春秋,看重的不是谁身上流的是不是谁的血,贵族之间互相过继稀松平常,只要能祭祀祖先,都不是问题。 当然了,吕武因为不懂春秋贵族社交,他还是从御彻的一些话,才知道魏相留下的那些人,今后归于老吕家所有了。 从老祖母住处离开,他迫不及待地去了匠人处。 中途却遇上了家老。 “主。”家老跪地叩拜,将头贴近地面,颤声说道:“匠、士之家人,需与魏氏谈。” 吕武从家老匮乏的遣词用字上听懂了。 也就是说,匠人和武士的家人没搬过来之前,哪怕是有丹书,都不算做完整。 吕武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直奔匠人的地方。 现在匠人的身份并不低贱,只不过要区分是家族奴隶还是自由人。 魏氏能将匠人送出去,肯定是家族奴隶。 吕武到了地方。 新换了个环境的匠人,他们看到吕武立刻跪地行礼,看上去还有些害怕。 他们其实并不乐意从堂堂魏氏大贵族的家奴,成为一个没听过小贵族的财产。 吕武和颜欢色地问:“你们都会什么?” 匠人寻了一遍自己懂的词汇,大多数没听懂吕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别匠人连蒙带猜吕武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专业。 有一个带头,又看吕武明显是那意思,余下的匠人也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四十个匠人,制金专业的就有三十,五个是木匠,五个是瓦匠。 吕武一猜也是这样。 毕竟,他与魏氏的合作是关于金属,魏相带过来的当然就是相关专业的匠人居多。 他正与匠人交谈,家老又来了。 家老已经准备好了“割献”所需要的东西,就等着吕武过去。 所谓“割献”,简单的说就是一套确认从属的关系。 而“割献”一般只用在“士”这个阶层。 吕武到了地头,看到的是已经烤好了的羊。 老吕家穷得只剩下二十只羊,却是宰了一只用来烧烤? 它被随便地摆在一块大木板上面,能看到自带的油脂正在流淌,并且木板边上还有一柄青铜匕首。 在接下来,武士一个个用匕首割好羊肉,放在木盘上奉献给了吕武。 而吕武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割献”,却能不懂装懂地吃下食物,并思考武士献上食物之后退到一旁是个什么情况。 即便每人只是割了一小块羊肉,积少成多也是很大的量。 五十名武士,他们割肉献上,眼巴巴地看着吃撑了的吕武。 他看向还有很多肉的烤羊,又看了看眼巴巴在等什么的武士,说道:“分而食之。” 虽然不懂,却也算是符合了“割献”的流程。 他还吩咐一旁的家老再去宰羊。 匠人对老吕家缺乏信心被他看出来,武士基本一个样。 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还差一两只羊? 跟谁不懂收买人心似得。 至于需要再宰几只羊,相信家老会根据实际情况。 后面家老会请示吕武,要从封领的哪几个地方挑地,给武士造屋子和耕作用地,才算是真正地完成了确定从属的一套礼仪。 吕武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该怎么来用那一批匠人…… 第6章:蒸蒸日上的老吕家 老吕家一下子给增加了两百人口。 如果没有新的收益途径,不会因为增加人手而得到振兴,该是从缓速的衰败,变成速度极快的破产。 老祖母让吕武想做什么就去做,她不止是嘴巴行动,默默地规划好了新的口粮,拿出不多的财货准备盖新的屋子,还打算回娘家求援。 她本来想要到吕家支撑不下去,才要尝试回娘家寻求帮助。 现在,她看到了吕武能够重新振兴家族的希望,甚至或许还能更进一步,提前启用自己的底牌了。 吕武那么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祖母叫什么。 很多的晚辈,都是从外人那里知道自家长辈的名字。 毕竟,作为孙子当然只会称呼奶奶,不可能直接喊名字吧? 吕武还是从魏相来家里备下的礼物,才知道自己祖母被称呼为吕韩氏。 也就是说,老祖母是嫁给了老吕家的韩家人。 “祖,将远行?”吕武初步搞清楚了匠人都能干什么,要进行规划时,听家老来汇报,随口应道:“晓得了。” 家老欲言又止,忍无可忍地提醒:“当送。” 华夏文化讲的是百善孝为先。 吕武则是来自现代,不是说不知道百善孝为先,只是很多礼节早不是那么讲究了。 “哦,这样啊……”吕武放下手头的事情,甚至亲自规划起了老祖母出门该带多少人,心想:“回娘家,应该要慎重一些,不能显得太寒碜了。” 这一次老吕家阔绰了! 吕武亲自挑选出三十名武士,又让家老去将属民中的青壮都喊来,组成了一支比他出门更庞大的队伍,还将魏氏留下的马车以及车夫派出去。 老祖母得知行头都是吕武准备,看吕武的眼神变得柔和。 而之所以招来属民中的所有青壮,有吕武自己的想法。 他不好直接问有多少青中年男性劳动力,趁着祖母要出门,过一遍眼。 家老不敢糊弄主人。 属民得到应招不敢不来。 来的青壮却有七十六人。 近五百属民,有七十六名青壮,看来这个封领的人口构造还是挺健康的。 不,或者说是健康过头,导致了另类的不健康。 找了个机会,吕武问了家老,关于属民的家庭状况。 他从家老的一些只言片语中,推算出了不乐观的现状。 五百多的属民,男女比例是男二女一,老年人的数量只占了其中的两成不到,孩子占了三成。 会是现在的状况,原因是老吕家的老家主战死后,家里的应征只出了武士,没有携带青壮一块去战场。 这年头贵族出征打胜了能根据功劳获得战后赏赐,战场上的一些战利品也不用全上交。 跟随出战的武士和青壮,他们回来之后需要将至少六成收获,拿出来奉献给主人家。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比如出征打胜了,得到了其他国家的进贡,国君应该适当地给予贵族赏赐(分红。并不被算在某次出征的功劳簿内) 老吕家的吕武还小,只送武士出征,没有贵族率领,其余的贵族就不会将那些武士当回事,获取战利品的机会也就很少。 甚至,没有贵族随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老吕家的武士在干,送死也会被优先挑选他们去。 这个就是老吕家的武士,现状越来越糟的原因。 家族没有了额外的进项,无法回馈给属民,甚至属民还需要奉献,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比如,老吕家无法购买女奴来给予属民当婆娘。 所以了,目前只懂剥削属民的贵族,注定没什么前途。 吕武没有讲什么豪言壮语,他要是真的长编大论,估计家老也听不懂。 在接下来的数天,因为青壮被老祖母带出去,新来的武士、匠人和奴仆住所,自然也就需要他们亲自参与建设。 优先给予武士分配好地,武士该获得的奴隶,老吕家有心无力。 匠人则是暂时居住在原来奴仆腾出来的地方。 他给匠人分配了工作,主要还是原计划的制造陶器,再拿去卖,好来先期改善家族的经济。 当然,魏氏送来匠人,主要还是跟铁锅有关,该干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落下。 比如,先搭建用来打造铁锅的各种炉子,和必须要有的工坊。 吕武知道怎么样才能将集体的力量,用更合理的方式发挥出来,指挥着众人先从收集材料开始。 现在盖房屋说讲究那是讲究,但还是极其的不讲究。 弄来泥土。 找来足够多的各种草。 没有挖地基那么一回事,单纯就是和泥之后混着杂草开始砌墙,用篱笆给两面夹住,并留好该有的门窗,等待干燥也算是成型了。 到时候再挖好一个坑,插好承重柱,将搭好的屋顶框架弄上去,与承重柱和墙壁固定好,一间屋子也就算完工了。 等待魏相再次来,看到已经成型了的居住区,站在原地不知道思考什么。 这一次魏相不是单独来……他实际上也不可能单独来,肯定要有随行的护卫力量以及奴仆。 他还带了一些身份差距不大的朋友,一起来老吕家。 吕武迎接了到来的庞大队伍,看到魏相的同时,也看到了几个气质不凡的少年郎。 魏相站在原地盯着住宅区一小会,惊叹道:“何其速也!” 他才离开多久?走之前,能记得绝对没有那些房屋。 吕武觉得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还觉得盖房子的速度有些慢,于春秋人看来,却是神速了。 一个看着右手有些不方便的年轻贵族,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相,美味何在?” 这人叫韩无忌,是晋国下军将韩厥的长子。 韩厥,现在晋国的八卿之一。 因为幼年摔断了右臂,目前的医疗手段也就那样,没有医好导致右手不但不方便,甚至有些畸形。 他将嫡长子的身份让给了自己的弟弟韩起,自己则当起了一个能任意吃喝玩乐的快乐小伙。 另外的几个少年,则是魏氏子弟。 魏氏现在只是大夫,还不是晋国的“卿”之一。 贵族讲究的是什么人就和差不多同等身份的人交往。 韩无忌因为自身的关系,注定进不了韩氏的领导层,自然也就无所谓,能与魏氏子弟快乐玩耍。 “对,对,美味。”魏相打算找机会再问一问吕武那些房屋的事情,迎合了韩无忌一句,看向吕武,说道:“多有叨扰。” 这就是上次吃的爽,才会再一次亲自过来,并且带上了小伙伴。 要不然派个家臣将匠人、武士的丹书送来也就是了。 吕武看了一下庞大队伍,又发现已经归于自家的武士、匠人神色都有些激动,哪能还看不出什么。 庞大队伍之中有着不少的老少,他们就是匠人和武士的家人。 甚至,魏氏一送就决定送到彻底,连武士原来的奴隶也带了过来。 这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交易,做一顿饭什么的,吕武哪会介意,他甚至该因为魏相来吃饭而感到开心,尤其是魏相带来了族人以及韩无忌。 要是魏氏和韩氏的族人特地来老吕家吃饭传出去,不止是有面子那么简单,还是一种能狐假虎威的资本! 第7章:唯美食不可辜负 只是出个门而已,带上数十人已经足够夸张,一带数千人则是超级夸张。 在现代,即便是巨富,带数十人都会显得夸张。 谁会带数千人一起出门? 国家元首都不至于。 偏偏,春秋时期的晋国,身份地位越高,出行时带的人就会越多。 尤其是有赵氏灭亡的影响,带的人多寡就不止是关乎到面子,自己的小命总是要顾着点吧? 吕武张罗款待的东西去了。 家老则是在魏氏家臣的配合下,清点魏相带来的东西。 由于老吕家没有冶炼矿石的配套设施,魏相带来的是二十车已经冶炼好的铁锭。 家老清点时发现,有一车的布匹喜得跟什么似得,倒是让魏氏家臣看了暗自笑话。 其余就是各类的粮食,一些包括贵族用品,杂七八杂的东西。 “香!”韩无忌难以用更多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看法,一边看吕武烹饪,一边赞叹,转头看向魏相,说道:“实也。” 魏相却说:“不欺足下。” 在晋国“足下”是一种敬称,典故出自《左转》里面晋文公与介之推的故事。 介之推就是那个被晋文公成功上位之后,放火烧山,给烧死的大功臣。 老吕家的封领之内有一条溪。 现在是没有污染的年代,即便是一条溪的出产也会十分丰富。 吕武从魏相上次的吃相,得出魏相会再一次过来的结论,并且还猜中会带亲朋好友过来。 没人能够抵挡美食的诱惑。 没人! 他为了款待,特地每天备下新鲜的食材。 需要每天准备,主要是没良好的冷藏用具。 备下食材。 魏相没来就在当晚烹饪掉,吃爽了吕武自己的肚子,老吕家仅剩的家臣,也就是家老卓也跟着沾了光。(老祖母不在家) 其余人,包括武士、属民和奴仆,他们却是没有份的。 是即便哪怕吕武和家老卓吃不完,也不会有他们的份。 这个关乎到春秋十分看重,且是不可逾越的上下尊卑阶级。 现在,吕武在烹饪的地姜葱炒虾。 这一道菜式所需要的材料,目前大部分都有。 活虾当场被洗净和控干。 热锅之后放入适量的油,放入姜丝爆香,又再次放葱爆香,随后直接倒入活虾,盖上盖子稍微等待以免活虾蹦跳出来,掀开盖子进行翻炒。 没有生抽的关系,吕武用了这个年代有的酱,只是放了少许,再颠上适量的盐,一道菜色也就算做完。 他之前发现魏相比较喜欢重口味的食物,特地又根据能收集到的食材,给做了一些口味比较重的菜色。 忙活了一个小时左右。 菜烹饪好就被分别装入一些盘子或其它承载物上面。 几名贵族从头看到尾,他们知道吕武是在进行烹饪,可是看不懂过程,只能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吕武依然还是在有木地板的房屋进行款待。 上一次房屋里只有两张案几。 魏相过来时发现,来多少客人就摆了多少张案几,有些案几看上去还很新,意味深长地看了吕武一眼。 吕武却是很坦然。 有女仆将分好的菜一盘盘地端上来,又流水一般地撤下去。 有男仆将时刻在煮的汤罐,连炉子一块搬进来。 最后,抬来了煮酒用的炉子和酒,一应准备就算齐活了。 以前老吕家难得来一位客人,家里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的案几。 笃定魏相会再来的吕武,他特地让木匠进行赶工,才有了今天那些新案几。 只是,他也不知道魏相会带来多少人。 索性的是,赶工做出来的案几,数量足够。 这年代贵族宴客很讲究,但老吕家真讲究不起来。 比如,缺了主持宴会的家臣,没有职业素养优秀的侍女在旁伺候。 至于音乐? 这年头不是谁都有资格听音乐。 老吕家自然是没有音乐可听。 吕武按照现在的习惯进行祝词。 也就是进行宴会的开场白,欢迎几位贵族的到来,再先敬酒以示礼节的完整。 之后,他们就可以吃了。 但是,除了魏相之外的几名贵族,他们看稀奇似得看没见过的餐具,一些餐具不懂怎么使用,再来也不知道菜式吃起来有什么讲究,面面相觑。 一些菜色魏相之前已经吃过,迫不及待地使用餐具品尝起来。 他的吃相即便是急切也能做到优雅。 不懂这个时候春秋贵族礼仪的吕武,他走动着帮几名贵族介绍菜色,一边示范怎么使用餐具。 他们有了吕武的提示,再看魏相吃得欢乐,还是等吕武坐回自己的位置,才开始吃。 这一次宴客,吕武虽然是东道主,坐在主位的却是魏相。 原因?除了魏相地位高之外,他还是吕锜的儿子。 这块地区叫“吕”。 吕武哪怕是东道主,可是地位比几名贵族都低下,自然该由魏相去坐主位。 “美味!”韩无忌吃得肚皮鼓了起来,无比赞叹地说:“此后,食不知味也。” 韩无忌的意思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这样的美食。 有了一个先讲话,食不言的沉默也就被打破了。 “武,我已知你意。”魏相举起了酒盏,说道:“甚善!” 吕武每次跟他们交谈,都需要从极短的一句话去细细的品读,才能大致上搞懂说得是什么意思。 魏相大致上肯定了这一次合作,同时称赞吕武是一个识大体的人,懂得有了新发明之后与人分享。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吕武懂得拉上魏氏一起赚钱。 吕武去吕城打铁锅吊来了魏氏族人,为的就是展开合作。 但合作不仅仅是献出打铁锅的技术,推广新的烹饪之后,只赚贩售铁锅的技术分红。 想要在大城市经营饮食,需要足够的家族实力。 魏氏不算晋国的顶尖贵族,实力方面却是不差,至少有足够的面子让其它贵族产生忌惮,不敢去横加抢夺产业。 而吕武有了魏氏当靠山,避免了技术和产业被抢夺之外,以后再搞出一些什么,即便是让他人发现了,魏氏有了这一次合作的基础,就是拦在其它贵族的大石头。 因为有韩无忌在场的关系,吕武需要先试探魏氏是不是要拉韩氏一起下场,才能将需要进行什么合作慢慢讲述出来。 魏相看懂了吕武的暗示,爽朗地说:“尽说无妨。” 很好,接下来就是吕武的表演时刻了! 第8章:步步为营乃为上策 没有口若悬河。 吕武甚至还要注意自己的遣词用字,避免讲出几名贵族听不懂的词汇,又要进行一大串的解释。 只是哪怕他再小心,还是有挺多的词汇是现在所没有,讲出来不免会被提问,再进行一一的解释。 有时候,解释一个新词的过程,会需要解释更多的词,搞得吕武很心累。 其余几名贵族怎么样,没有什么表示。 魏相是负责商谈与问话的人,每每会对吕武讲出一些没听过的词,听完解释之后频频点头。 “武,异也。”韩无忌很无奈地笑着说:“俚语之多,怪哉。” 这是一个十里不同音和百里不同语的时代。 他们对吕武会讲一些没听过词感到奇怪,不深深细想的话,就会像韩无忌那样,觉得是各地区自己的独有词汇。 他们大体上搞懂了吕武的想法。 一些在大铁锅用到的技术将献给魏氏,然后吕武单独以铁锅“专利”入股的方式,与魏氏一块搞餐饮。 “可。”魏相假装停下来思索一番,又道:“师于你。” 他已经亲眼看到吕武会做很多菜色,想要搞餐饮,太普通赚不了什么大钱,需要派厨子(这时候称呼为庖)来学习吕武会的那些菜式。 吕武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趁机提出了一些请求,比如运陶器出去卖的时候,能不能得到魏相的帮助。 是魏相,并不是魏氏。 吕武没那个资格让整个魏氏替自己背书。 魏相问道:“武,亦制陶?” 刚才上菜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很多款式新奇的陶器,其实早就在内心里有了疑问。 吕武又用那一套自己喜欢瞎琢磨的说词,给含糊地揭过。 韩无忌笑呵呵地说:“士氏不可辱。” 晋国因为赵氏被灭的动荡还没完全平息,八卿占了其二的赵氏灭亡。 晋国原本有十二卿,众贵族为了替补卿位进行一番血淋淋的争斗之后,晋景公却是将卿位调整只剩下了八个卿的位置。 士燮是那一场争斗的胜利者之一,晋升成为上军将。 他是祁姓,之所以被称为士氏,其实是祖上有人成了晋国士师(法官),他的儿子以官为姓,子孙称为士氏。后来因为职位变动和得到封地,分成刘氏、范氏、彘氏三支。 所以士燮只是追其祖的一个称号,平时还是范氏的一员。(死后谥号“文”,史称范文子) 士燮上军将的职位很显赫,范氏也是晋国所有想贩卖,或正在贩卖陶器,不可逾越的大山。 韩无忌也就是吃了老吕家一顿,吃得无比满意,否则还懒得去提醒。 晋国高层的事情,不是吕武这个小贵族该去掺和的事情,他现在也没想去招惹大贵族,只是想要改善家族的经济拮据。 吕武连忙说贩卖的陶器数量不会多,更不会去一些大城贩卖。 他现在的想法是先去一些村庄卖,看能不能把瓷搞出来,再走高端的奢侈路线。 魏相细想了一番,答曰:“可。” 达到目标的吕武不再提什么要求,甚至都没有问股份怎么分配。 只因为他多少知道古代贵族才不会亲自下场去管那些“琐事”,该是由家里的管事(现在是家臣)去争。 要不然贵族亲自去争得脸红耳赤,不好看不说,传出去也会很丢人。 韩无忌和几名贵族吃到不想动弹。 有很多疑问的魏相邀请吕武出去散步消消食。 而老吕家的家老卓,他找了一个机会,将魏氏带来的礼物,挑重要的给吕武说了一遍。 “主?”家老卓既是欣喜也有苦恼,问:“回礼?” 华夏礼节,讲究收到了礼物就要赠予回礼。 老吕家比如很多小贵族都很穷,更别提去跟魏氏相比。 吕武却说:“不必赠还。” 他去吕城大铁锅的时候,教那些匠人一些新的技艺是白交的? 技术已经献给了魏氏。 除了铁锅技术外,一些锻打技术就不是技术了? 所以,魏氏送来老吕家的礼物,就是回礼。 技术当然比那些礼物贵重,但地位不平等,只能是那样了。 所以,老吕家能安心地收下那些东西,不必再准备什么回礼赠予。 家老卓得了答案,欢天喜地地离去。 站在一旁看了全程的魏相,等家老卓离开才走过来,指了指之前来时没看到的建筑物,问道:“其速,何也?” 用庞大的人力物力去盖一所房舍,速度快一些其实没什么。 老吕家却用了八天的时间,不但所需要的材料备齐,房舍也造出了三十来间,着实是惊到了魏相。 魏相觉得哪怕老吕家早准备了要盖房子的材料,造房舍的速度也太快了。 现在是一个词汇匮乏的时代,注定了理论体系的有限。 吕武思量了一下,讲了讲很粗糙的管理学。 先从想要用到的人是什么素养开始,合适去干什么就采取什么样的任用,再刨解怎么去进行组织的理由,过程中进行必要的指导,又提到了采取什么激励方式。 魏相全程没有插话,等吕武停了下来,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提问。 其实,即便魏相没有那么多的问题,吕武也会制造机会进行引导。 春秋时期是身份相对没有天花板的时代,前提是有足够的才能,也要懂得人脉社交,一双不瞎的眼睛。(孔子他爹就从一介白身,攻城时扛个城门落闸让溃军有时间撤离,被赏识晋升成为了贵族) 吕武当然要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才能,控制一个不到“惊艳”程度的底线,以期得到更多的赏识。 他用了几个步骤,让魏相来发现自己的才能,是一种很自然而然的过渡,不是一下子给予惊吓。 正处在上升期的魏氏,他们的家族环境决定了对待有才能的人,会给予更多的尊重,想的是进行招揽;不会像是老牌保守派那样,不是自己家的就会去进行扼杀。 魏相一句“仕否?”,证明了吕武的冒险,获得了成功。 “未及冠。”吕武没有拒绝,只是拿自己的年龄说事,又重重地说道:“待来日!” 将近一个月,吕武也不是白在春秋时代呼吸空气。 他从见识不多的家老卓那里获知,想要向上爬要有途径。 而这个途径就是必须有大贵族赏识,提供职位。 简单的说,不独是晋国,是所有国家,他们把持着这个那个,下面的人想要进步,获得他们提供的机会,是唯一的办法。 这个“唯一”包含所有,哪怕出征都是,更别提得到一些职位。 而现在吕武想的是先让家族的现状变得好起来,将自己的“根据地”建设好。 他可不敢一下将步子迈得太大,免得扯到蛋。 第9章:奇怪的组合 魏相等贵族少年走了。 即便老吕家不需要再给魏氏回礼,怎么也该准备一些小礼物,送给这些贵族少年。 吕武准备的是一些新花样的陶器作为礼物。 这里是他的一个防范未然。 直白是说,就是有新东西一个家族单独用太显眼。 有两个大家族的子弟在用,其他人发现了新鲜东西,地位太低的不敢去问,地位高的长辈则不会过问这种小事,小辈问及的话,老吕家又能扩展新的人脉。 魏相临走前跟自己同来的少年评价吕武,说有吕武这样的人作为家主,老吕家不愁兴盛。 魏氏子弟知道魏相比自己聪明,自然相信魏相的话。 不管事,只负责吃喝玩乐的韩无忌,他只在乎能不能派厨子也到老吕家学烹饪,并对魏相发誓不会用于商业用途。 上升期的魏氏需要广结善缘。 魏相当然满口答应下来。 至于压根就没问当事人这种事情,他们主观上进行了忽略。 吕武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更为急迫的事情上去。 武士的家人和奴隶都来了,他们总不能风餐露宿吧? 老吕家不想武士生怨,自然要加快盖房舍的速度,该分配的粮食和其余用具,越短的时间给出去越好。 要说他们之前全部对换了个主人充满各种悲观,几天下来有抱负又聪明的人,根据自己所闻所见,已经产生了心态上的变化。 比如一个叫锉的武士,他亲自看到了吕武怎么指挥他们,进行分工以及分队,再进行集体劳动。 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新主人其它暂时不知道,对指挥军旅的素养是自己所见最为厉害,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又拿一个叫方的匠人来看,他看到了吕武对匠人的重视,能听到吕武讲很多新理论,还能实际地将东西做出来,认定老吕家哪怕是个小贵族,也会是相当富有的小贵族。 更多的人看来,吕武为了武士和匠人能更早有自己的房舍,亲自指挥来进行劳动,觉得吕武至少是一名顾及从属感受的领主。 老的那一批属民,他们看到了这个家族再次振兴的可能性,甚至会远比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刻更加兴旺,有的只是开心。 至于奴隶会怎么看?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进行建设的时候最能体现出一个集体的活力,能帮忙的属民自发过来,武士和匠人受到气氛感染,用更多的热情去投入劳动。 吕武将自己该干的事情做完,打算歇一歇的时候,家老卓来禀告,说是有贤士来投靠。 既然都说是贤士了,家老卓肯定有过考较,并且自认不如。 吕武很高兴啊,他这段日子最为发愁的就是老吕家压根没人才,以至于什么都要自己来。 只是这个贤士有点怪。 他是一个中年人,穿着方面看不出贤士该有的“雅”,甚至看着非常狼狈,并且还负着一个背篓。 而背篓里面装着什么,吕武暂时看不出来。 这个人看上去满脸菜色,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艰难困苦,一副饱经沧桑不说,给人一种随时都要死了的感觉。 现在穿衣服,一般就是穿深衣,也就是把衣、裳连在一起包住身子,分开裁但是上下缝合的服装。 平民的深衣为了省布料会收紧一些。 当然,他们也能穿不正规的衣服,例如一件像是汗衫上衣,下面只是穿着短裤衩。 贵族穿深衣,与平民比较就是布料好一些,颜色多一些。 现在这年代,衣服的颜色越鲜艳越多,代表着财富与地位。 这位贤士穿着一件看上去很旧却洗得极干净的淡红色深衣,人也收拾得很干净,但衣服有着很多的补丁。 什么时代都讲究个穷文富武。 没有足够多的钱财,想成为博古通今的贤士,梦中会成功的。 吕武猜测老吕家在大建设会吸引来一些人才,等了那么些天可算等来了一位。 他没见到人之前各种期待,不奢望来一个大能,但…… 两人见面,没来得及互相行礼,背篓里面却是传出了婴儿的哭啼声。 吕武与贤士(他还没自我介绍)眼神对视了一眼。 “且候。” “我……” 吕武心想,暂时看不出中年人有什么才能,但招揽人心嘛,从婴儿开始做起。 贤士忙着查看婴儿,顾不得吕武离开。 吕武是去命奴仆挤来羊奶和牛奶,然后亲自装奶的碗和小木勺递给未通名的那人,柔声道:“热的。” 刚才贤士只是抱着婴儿在轻拍后背,没拿出点什么来给婴儿吃,看到吕武递上碗,接过去先自己每种喝了一些。 吕武越看越觉得这中年人古怪。 不是说中年人拿到东西自己喝奇怪,是他两种都喝,却只是喝一点点,更像是在试一试有没有毒。 中年人试喝了之后还等了一小会,确认自己没什么不适,开始将食物喂给了婴儿。 吕武不动声色地问:“子(先生),何方来?” “失礼了。”他深深一礼,再次直起腰的时候喘了两口粗气,说道:“自赵地来。” 这么说,这是一个来自原先赵氏封地的人。 “赵氏灭,在下心惊躲避于山林。”中年人的确是一口赵地的口音,这一点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掩饰,道:“路经此地,看出足下是一名有为的(领)主,起了投效之心。” 吕武问道:“可有姓氏?” 中年人说道:“唤賏。” 賏(yīng)是颈项上的装饰物。 考虑到现在取名的习俗,他家……或者他祖宗,是弄颈项首饰的? 但吕武一听中年人来自赵地,原先躲避在山林之中,还带着一个一两岁大的婴儿,有了更多的联想。 他开始与自称賏的中年人进行交谈,问及了很多方面,发现中年人其他的并不熟悉,倒是知客方面很熟练。(不排除是中年人刻意表现的伪装) 賏与吕武交谈,本来还以为只是小地方的小领主,有点抱负想发展好领地,大概很好糊弄。 没想到一阵交谈下来,他一些半懂不懂的东西明显无法忽悠过吕武,被迫拿出一些真本事。 吕武在考较賏的同时,脑子里在不断地进行权衡。 他实际上已经大致猜出一大一小是什么跟脚,只是无法百分百确定下来。 如果一大一小真的是吕武猜想的那两个,他就需要好好思量到底收不收留了。 第10章:程婴与赵氏孤儿? 因为口音无法掩饰的关系,自称从赵地而来。 并且带着一名岁数不大的婴儿,看着还相当的落魄。 能是谁? 吕武觉得这家伙看不起谁呢! 明明是带着赵氏孤儿的程婴,欺负自己是个小贵族,脑子不好使,见识也不够,是吧!? 但是还真别说,要真的是普通的小贵族,并且年龄不大,接触到的层面不广,消息闭塞之下,真的会被瞒骗了。 程婴以亲生儿子代替赵氏孤儿被摔死,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不但瞒过了国君和众多贵族,连带赵氏的铁杆盟友韩氏都骗过了。 偏远地区的小贵族,即便是知道一些什么,肯定也会相当有限。 架不住吕武是穿越者啊。 他的思维散发也不是现在的人所能比的。 收不收留呢? 程婴喂完婴儿之后,将婴儿收回背篓又给负到背上。 尽管很刻意地掩饰了,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吕武,好像随时都要暴起伤人,又或是带着婴儿逃离。 实际上,赵氏被攻灭之后,程婴就以自己的亲儿子代替赵氏血脉被摔死为代价,保住了赵氏主宗最后的血脉。 随后,程婴带着赵氏孤儿逃遁进了山林。 这年头野外真的不是什么乐园,随时随地会遇上各种猛兽和毒虫,风吹、日晒、雨淋之下有个身体不适,生个小病不得到救治会拖成大病,来个一命呜呼。 程婴甚至以陷害好友至死为代价来保护赵氏孤儿。(相传是公孙杵臼自愿的) 这年头陷害挚友比干掉自己儿子,还要违背道德,更为人不齿。 所以,可以想象程婴保住赵氏孤儿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很多时候光有决心并不够,他进入山林,仗着自己的身手平安了一阵子,找到山洞还能栖身,可是随着携带的剑崩断,再来是栖身的山洞被熊夺去,身体早没有了刚逃命时的健康,感到难以为继才从山里出来。 程婴的打算是想要找个小村落暂时修养,等待身体好了,用各种手段弄来武器和一些必需品,再带着赵氏孤儿重新入山躲藏。 短期内增加了很多从属,又一副要大开发模样的老吕家,是程婴认为最好的目标。 一个家族短时间内增加太多人,预示着这个家族一段时间内会形成一种社交方面的混乱。 要大开发,证明这个家族财货充足,并且正是野心勃勃的阶段,对招揽人才有更多的容忍度。 最最最重要的是,程婴观察下来,发现老吕家的只有一老一小,家臣也只有一个。 他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觉得即便是有什么不对劲,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干掉这家的一老一小,趁着夜幕逃遁不成问题。 正在思考中的吕武,他要是知道程婴抱着没来就有杀人夺物的心思,绝对会立刻召唤武士进来,怎么也要剁成肉泥。 “子之才,非我所需。”吕武倒不是发现了程婴的居心不良,平和地继续说:“或可暂为门客?” 程婴理解了吕武的意思。 老吕家无法将程婴收为家臣,但是愿意暂时进行收留。 吕武不给程婴再次讲话的机会,召唤家老卓进来,吩咐为程婴准备住所。 程婴明显表现出了失望,行了一礼之后,跟着家老卓身后离去。 要不是知道赵氏孤儿以后还能重振赵氏(主宗)家族,吕武连暂时收留这一大一小的心思都不会有。 至于告发他们? 吕武知道晋国的国君和众贵族还在通缉赵氏主宗的余孽,悬赏也很丰厚,但并没有起了告发或是直接抓住的心思。 不是什么善心,纯粹是他依稀记得韩氏与赵氏是的铁杆盟友。 真的告发或是抓住赵氏孤儿,信不信前一刻吕武得到悬赏,几天后老吕家被韩氏的家族私军给踏平了? “结个善缘挺不错的……”吕武坐在原位,继续思考道:“这个程婴胆子也够大的。他肯定知道魏氏和韩氏的子弟有来过,还敢大咧咧带着赵氏孤儿过来。不怕被认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觉得有些不放心,命奴仆去将家老卓请过来,问了是怎么安排那一老一小。 “主。”家老卓很不解,说道:“有才,不聘?” 没有追求的家族,有没有人才都无所谓。 已经有兴盛的迹象,人才自然是越多越好。 家老卓与程婴一番交谈,自认不如程婴的才能,很希望家族能够得到有才能的人投效。 换作是其余的人,即便只是能力一般般,吕武为了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不但会进行聘用,还会给予超出那人才能的待遇,营造出爱才的决心与度量,以期望吸引有才能的人过来投效。 关键那是程婴和赵氏孤儿! 吕武没做多余的解释,询问安置一大一小的情况,又吩咐家老卓别留痕迹地将他们安排在不起眼的地方。 家老卓不聪明,见识也不怎么样,不代表完全没脑子,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用刻意去管他们。”吕武补了一句:“却不要怠慢了。” 家老卓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 一大一小的到来对吕武是一个插曲。 他有在关注后续,更多的精力还是在建设封领上面。 而在老祖母离开半个月后,回来了。 出去时多少人,回来时还是多少人。 同时,没有增加新的马车。 吕武自然是要进行迎接,看到队伍没变化,再看老祖母短短半个月却是增添了更多的老态。 他心里知道老祖母回娘家并没有获得助力,带回的只是伤心与失望。 到现在他都只是知道老祖母是嫁给了老吕家的韩家人,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韩氏。 另外,贵族通常只是和贵族婚配,说明老祖母的娘家再不济也是小贵族。 “武啊。”老祖母还是走到了宅院门口才像是回过神来,说道:“库可尽取。” 吕武之前也没客气,需要什么就拿什么。 老祖母突然间的交代,应该是求援不成,心态方面出现了大问题,觉得自己对振兴家族难以有什么帮助,要彻底放手了。 “祖。”吕武伸手拉了一下老祖母的长袖,说道:“随孙一观。” 刚才老祖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睛捕捉到了老吕家的新变化,脑子大概没有处理接收到的信号。 老祖母被吕武搀扶着巡视了一圈老吕家。 她这一次可没有下意识忽略,看完再回到宅院,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屋子,带着吕武来到了家祠。 一进去,老祖母就是泪眼两筐,用着很大的力气拉着吕武来到供奉牌位的地方,抢先跪拜了下去。 吕武看着不多的牌位,犹豫了一下,跟着跪了下去。 老祖母跪着,开始了对着牌位不断的呢喃与絮叨…… 第11章:静极思动 按照周礼,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才算是真正成为大人。 这个“大人”讲的是能帮家族履行一些责任,承担起一些职位。 但并不一定需要到二十岁才行冠礼,有特殊情况随时都可以。 吕武不久前刚知道“自己”原来才十四岁。 而之所以会知道,是老祖母在唯一家臣,卓的见证下,给吕武举行了冠礼。 越是身份显赫,行冠礼的礼节也就越隆重和复杂。 平民的冠礼则是改变一下头发款式,也就算完成了。 如果正常的话,老吕家怎么都是一个小贵族,唯一继承人要行冠礼,肯定会邀请一些身份相当的人过来观礼,甚至请来身份高一些的人主持。 但老吕家破败了,刚有了兴盛起来的迹象,老祖母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等不到老吕家重新振兴,迫不及待地给吕武举行了只有一名家臣作为见证者的冠礼。 冠礼一结束,吕武从老祖母的手里接过了一把青铜钥匙以及一卷竹简。 给钥匙代表的是以后由吕武来决定老吕家的一切方针,家里以他为实际也是唯一领导者。 那一卷竹简则是贵族证明,同时写清楚老吕家的封领从哪里到哪里,范围有多大,里面的大概地形描述。 后面,家老卓将装有丹书(卖身契)的箱子全交给了吕武,代表吕武从那一刻起掌握了所有武士、属民、奴隶的生死。 从随便绑了个马尾辫,到束发插上了簪子,改了个发型就等于迎来新人生。 吕武却是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造完了武士以及匠人需要的房舍,该给武士分配土地,是家老卓的工作。 需要将作坊放在哪里,做出什么样的规划,家老卓承担不了的这项工作,落到了吕武手里。 一个冶金作坊,首先要有熔炉,吕武按照一些考古节目看来的印象,再结合匠人的实际意见,选择了最为常见的竖炉。 制造这么一个熔炉可简单不到哪去。 首先需要挑选合适的泥土来建造炉底与炉缸,一般是选用混合材料制作法,也就是合适的黏土再铺上细砂,随后渗入木炭末和碎铁矿的混合料逐层夯实。 大部分都是由匠人来进行设计和制造,吕武发现他们特地留了一些口子,一问是要被用来放“橐龠”。 那两个字读音为tuóyuè,就是古代鼓风吹火用的器具。 吕武有领先两千七百多年的眼光,但未必比匠人更为专业。 所以了,专业的活交给专业的人士。 程婴在冶炼作坊建造到一半的时候出现。 他时刻将婴儿带在身边,看到老吕家在建造冶炼作坊,看了一两天,不知道是看不下去,还是觉得不能吃白饭,给予了匠人一些指导。 匠人可不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觉得程婴的意见有道理,请示了吕武,得到同意才按照程婴的意见去进行修改。 忙碌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吕武送走了第一批来学怎么烹饪的厨子,猛然间发现该交代的事情已经全在进行,无法再开设什么新项目了。 在那一段时间,魏相等贵家子弟并没有再来,倒是出乎了吕武的意料。 他原以为几位大贵族子弟会三两天头过来吃喝的。 冶炼作坊的第一批铁锅打造出来,派人通知魏氏之后,魏相派出队伍来将第一批打造好的铁锅接了回去。 魏相还让家臣给吕武来了一封信。 当然是用竹简写。 说很期待再来老吕家吃美味,只是最近非常忙,没有机会。 另外又说试吃了学成归回厨子的菜,觉得并没有吕武做的好吃。 最后,告诉吕武关于开酒楼的事情已经在进行,让他等待好消息。 老吕家与魏氏的合作,明明技术和想法都是吕武提供,魏氏却占了其中的六成,韩氏占了三成半,吕武只得了半成。 也就是分为一百股的话,魏氏得了六十股,韩氏得了三十五股,吕武才分到了五股。 吕武对此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他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各家贵族,同意在自己的地盘上开设酒楼。 并且,打造铁锅的所有东西,包括买地建楼,食材等等,包括人工,都是魏氏和韩氏出。 话说,还有什么不满意? 吕武还有一个项目是魏氏和韩氏不掺和的。 他真的想要去弄路边摊,也就是卖豆浆和油条。 当然不是他亲自去摆摊,会将需要的工具造出来,再找来愿意的属民,由属民去各个村庄或是城市进行经营。 先期会是老吕家全额投入。 赔了全算老吕家的。 能赚钱的话,摊子的一应东西会以贷款方式赊给属民,然后老吕家在这项事业第一年占六成的股份,逐年减少,直至到占一成,永久拥有分红权。 这种方式比周扒皮还周扒皮,但在春秋却是独一份的做法。 以至于吕武对愿意冒险的属民解释完,他们非但不觉得吕武是在剥削,还觉得吕武是天大的好人。 其实,属民给领主干活是白干活,没工资的这个说法。 吕武却教会了属民营生手段,并承诺帮忙创业。 因此,即便老吕家永久性占了一成分红,属民需要自己出人工和承担后勤,他们也只会感恩戴德。 又是一个半月过去,静极思动的吕武快受不了时,家老卓告知是时候为属民干点什么了。 这年头的贵族要为从属做什么? 可以任意指派属民,却要带属民走上富足生活,是一个很粗糙的概括。 吕武得知应该集结武士,带着他们将周边的动物杀一批,清剿领地范围内的猛兽,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而这个其实就是领主的责任。 “可算能动弹了!”吕武霍地从懒散进入到兴奋状态,又问:“我的甲胄和武器呢?” 家老卓早有准备,只是将甲胄和武器拿回来时,吕武却是看得直皱眉。 很明显,皮甲和武器都是老吕家“祖传”下来。 也就是吕武“前身”那一位父亲留下的。 皮甲陈旧,对吕武来说还显得偏大。 他将青铜剑从木鞘里抽出来,发现剑刃的崩口很多,好像再弄一下都能当锯子用了! 家里有冶炼作坊,还有铁锭,怎么不去打造铁质兵器? 只因为不是能打造铁器了,就等于能制作出能用的铁质兵器! 目前青铜技术都还没有发展到巅峰,对铁的技术只是初步应用阶段。 也就是以现在的技术,不是造不出铁剑。 但是,信不信铁剑与青铜剑对砍,断的是铁剑,而不是青铜剑。 吕武视线像是在看着青铜剑,只是眼瞳没有焦点,他在想:“提高温度能冶炼出更纯的铁料;锻造手法的话,我倒是记得一些;只是要好好回忆一下,加入什么东西,也就是什么配方,才能使铁料的质量达到制造兵器的标准?” 第12章:领主活动 华夏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发展出了铁器,只是到西汉的汉武帝时代,铁器的质量与各国相比,其实并不占优。 汉武帝派出张骞出使大月氏,目的是找大月氏进行联盟,一块夹击匈奴。 张骞历经千辛万难可算是找到了大月氏人,但大月氏人已经重新建国,名字叫贵霜,他们觉得阿三很好欺负,不愿意东返再去跟穷凶恶极的匈奴人拼命。 应该是为了让汉帝国与匈奴拼得更血腥一些?大月氏人虽然不愿意与汉帝国结盟,却提供了自己的冶金和锻造技术。 得到贵霜冶炼工艺的汉武帝如获至宝,西汉的冶金技术也迎来了新的发展。 现在是春秋时期,铁自然已经被创造出来。 如果分一个层次的话,春秋时期对铁的冶金技术,应该只是一种很初始的阶段。 也就是说,能够将从铁矿中冶炼出铁料,但在制作成物品的技术工艺上面,比不过对青铜的使用。 吕武亲眼见证了匠人对铁料的利用,发现即便是打造铁锅,反复地锻打之后依然显得稀松多孔。 应该是因为温度的不够,以及锻打的次数不足,导致了铁料里面含有大量脉石渣子。 这种铁,现代人称之为海绵铁。 “现代的质量是别想了……”吕武脑海中出现了几个方案,想道:“西汉时期的渗碳工艺我记得一些,锻造技术也有,反复试验应该能得到验证;大马士革刀剑制造法,我倒是记得非常清楚,一些技术可以用,但中原的铁矿未必合适。” 所以了,只是要围猎而已,吕武又进入到“发明家”模式。 这事急不得。 吕武自然不会真用满是豁口的剑,他带上了一张弓以及一个箭囊。 而这里又出现了问题。 弓的问题不大,弓身看着挺新,首重的则是弓身。 毕竟,箭矢是依靠弓身发射出去的。 问题出在了箭矢上面。 “这特么是矢?”吕武手持一杆一点都不笔直的箭,摸着木杆,想道:“这是蒲柳做的箭杆?缺乏成熟的工艺,无法将箭杆做得笔直。箭镞(箭头)和箭羽倒是没问题……” 箭矢不够笔直,预示着一点准头都不会有。 射箭技术再好的射手,射这种箭杆不笔直的箭,其实也只是靠一个手感来蒙,不存在真正的精确度。 用蒲柳来作为箭杆,也就是木头的箭杆,称之为矢。 使用竹子或芦苇来作为箭杆,称之为箭。 前者因为自身重量的关系,射程比较远。 后者因为轻飘飘的关系,射程比较近。 同时,杀伤力不止看箭镞,其实跟箭杆也有关。 吕武对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下意识脑子里又开始进行思维散发,琢磨着该制造哪些工具来加工箭杆。 老吕家现在一共有五十八名武士。 其中的八名是老吕家的老人了,另外的五十名是魏氏送的。 武士们被集合到一起。 来自魏氏的那些武士,他们之中超过一半拥有甲胄,每一个人都至少有一柄金属兵器。 甲胄以藤条编甲居多,少量的皮革甲,没有金属甲。 武器基本上是长戈,仅有少数佩剑。 老吕家本来的八名武士,他们看了看新同伴,再看看自己,脸上出现了忧虑。 不说武器装备上面的差距,即便是体格,两者的差距都有些大,他们有些怕自己会被主家放弃。 来自魏氏的武士不知道是不是排挤“老人”,他们早已经按照一排十人,列成了五排的一个纵队。 八个“老人”则是自己站在了一侧,他们努力想要学习型同伴排成列,只是依然排的不整齐。 吕武到来,巡视了一圈,走到了众武士的正前方,问:“徒,往前一步。” 春秋军制中,徒是正卒,羡是预备役。 霍地,五十名“新人”中,有三十一人向前迈了一步;“老人”里只有一人向前迈了一步。 吕武又喊:“伍长,向前一步。” 这一次,没有人移动半步。 按照周礼,军队的最低单位是一“伍”,但基本不以“伍”的数量指派行动,至少也需要一个“两”;也就是一辆战车和二十五名徒步的步兵组成;一“卒”则是四辆战车和五百名士兵构成。 晋国已经不再依照周礼的制度组建军队,最为明显的是到了“旅”这个单位之后,晋军的士兵数量增加了三倍,也就是达到一千五百名士兵。 这时候有伍长,但是没有什长。 五人组成一“伍”,再加上带队长官的伍长,合起来便是六人。 “伍”往上就是“两”,也就是二十五人的长官,他被称为“两司马”。 吕武也是恶补了一番,才大致上搞懂了晋国的军制,一喊之下见没人上前,不得不说其实感到很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魏氏可以送武士,却不会送军官。 “此番狩猎优异者……” 吕武开始画大饼了,约定只要表现优异,他就会进行提拔起来成为军官。 这一下,武士们莫不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就想好好表现一番。 定期剿杀封领范围内的动物,是领主每年的“活动”之一。 不然动物太多的话,对农田的损害会很大。 不杀光,自然是不干杀鸡取卵的事。 不但不会杀光,发现已经有身孕的动物,还会放弃捕杀,抓到了也会放生。 剿杀猛兽则是时不时就会进行一次,免得猛兽伤人吃人。 五十八名武士是围猎的主力,还有三百多男女老少的属民,他们将参加这一次“活动”。 老吕家没战车,甚至都没几匹马,将动物从大范围驱赶到准备的“口袋”完全依靠徒步。 而形成一个包围圈,再将动物或猛兽驱赶到一个地方,既是围猎。 吕武不活动不知道,带人捕杀之下,发现自己的封领内的那座小矮山竟然有一头虎。 他指挥时也看到了武士的剽悍。 五名武士合作协同,以伤了一人为代价,其中的一名武士成功地将手中的剑刺入老虎的口腔。 他们杀掉老虎后,将老虎的尸体抬到吕武边上。 哪怕吕武全程见证,他们还是很骄傲地将过程用匮乏的语言口述了一遍猎杀过程,对领主彰显自己的武勇,在其余武士和属民面前收获荣耀。 而那名武士之所以选择冒险从老虎口中刺入,为的是献一张完整的虎皮给自己的领主。 围猎进行了半个月,除了一头老虎之外,他们还干掉了一头熊,其余各种动物数以百计。 围猎的成果,处理之后,吕武根据功劳开始进行赏赐。 肉会分发下去,武士获得的量比属民多,剩下的则全归领主所有。 皮革则可分可不分,吕武问了家老卓的意见,提拔起来的几名军官需要厚赐,其余则不用。 “主,仆已又憔且悴。”家老卓非常严肃地说:“主当纳贤。” 意思是,老吕家越来越蒸蒸日上,他作为唯一家臣已经感到心力交瘁,建议吕武该招揽人才了。 第13章:善回以善;恶回以恶 现在一万个人当中都不一定有一个识字。 同时,识字的话也不一定拥有成套的匹配技能。 识字的话,不是贵族,就是落魄贵族或贵族后代,他们愿意被其他家族收纳作为家臣,但进行选择时会非常挑剔。 吕武倒是想要招揽人才,但他很清楚以老吕家目前的情况,哪怕真的招揽到了谁,注定不会是什么大才。 当然了,老吕家现在也不需要大才,能招揽到识字又自带技能的人才,就算是捡到宝了。 想要招揽人才该怎么做? 现在没有人才市场。 贵族有权利在自己的封领挂牌,到了大城市则没这个权利,但是能找到人并进行面谈。 所谓“挂牌”就是选择在显眼的位置挂上写有招贤内容的木牌,一般还会写明待遇。 吕武在自己的封领进行了“挂牌”,派出一些机灵的属民组队前往附近的城市进行打听。 除此之外,他就无法做更多了。 “贵人有才。”程婴一脸困惑地说:“为何籍籍无名?” 这段日子是程婴逃亡后过得最舒服的。 他原本打算待最多五天就走,发现吕武做的一些事情令他看不明白,看下来却发现提高做事效率,并且充满了各种没听过没见过的学问,知道越留越久风险越大,还是留了下来。 在这个人才匮乏的时代,有才能的人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该发亮就发亮,从而有了自己的名声。 程婴很不明白一点,老吕家在过去并没有什么名声,看正在进行大建设,也足以证明过去家族状况不咋地,怎么能培养出吕武这样的有为的领主呢。 知识从来都不是凭空出现,必然是有着传承。 程婴观察下来,能肯定老吕家并没有躲藏隐士,更没见过吕武拿什么书在看。 而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程婴现在还在逃亡,却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让赵氏主宗复立,并且在进行累积,包括知识储备。 “多事,未顾及。不知近来可好?”吕武才不会揭穿程婴的身份,又说:“围猎多获野味,賏可自取。” 没冰箱、冻库,捕猎的动物太多,只能是做腊肉或做成肉脯、肉糜了。 而做腊肉的手段不必吕武去教,是春秋早就有的手段。 吕武却搞了新花样,也就是做腊肠。 程婴认认真真地答谢,却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賏可为我之家臣?”吕武见程婴没回答,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如此,不言也。” 你特么的,不能真正地效忠我。 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住老子的。 老子的学问怎么来的,你管得着吗? 问你麻痹呢问。 程婴却不打算放弃,没有半点眼力介儿,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那般,今天问不到就明天接着问,搞得吕武很不耐烦。 过了几天,着实受不了的吕武,看见程婴又带着婴儿来自己眼前晃悠。 “賏,贩陶之途。”吕武盯着程婴的眼睛,问道:“可否代劳?” 离老吕家最近的村庄也超过了七十里。 春秋一里大概是四百米,那么离老吕家最近的那个村庄,用现代的算法就是距离二十八公里。 程婴想了想,答曰:“敢不从命。” 吕武却又说:“彼处有山,山上有黑石,且问售否。” 一场围猎活动之后并没有让他想要重新宅起来,去了最近的村落逛了一圈,找到那座村庄附近的山地竟然有露天煤,没法找人打听煤山有没有主人。 吕武手底下真的没有可用的人,他这一次既是想支开程婴,也是认为办到那些事情难不住程婴,算是一举两得。 “黑石?”程婴好奇地问:“赵地多此物,何用?” 吕武笑而不语。 春秋晋国的疆域包含现代的山西。 而山西以什么出名,不用多说。 现在的人其实知道煤很容易燃烧,烧起来的温度也是远超木材的上限,但却没有进行广泛的利用。 程婴带着商队走了,他当然也没有忘记带走赵氏孤儿。 这里就该换成吕武不得不多想了。 说好了逃亡呢,先来老吕家也就算了,怎么还大咧咧带着到处乱溜达。 “青!”吕武大声喊了一下,等待一名武士进来,吩咐道:“领十徒,及賏。若有奔离之举。诛大劫小。无有成,立禀。无异,言以护周全。勿归,勿遣。” 干掉了,肯定是要回来的。 没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去了再有人离开队伍,会显得过于异常。 青是吕武新提拔上来的家族私兵军官之一。 他在老吕家的老人,没有多大的才能,却有一身勇力。 最主要的是,青在老吕家最为落魄的时候都没逃走,忠诚度还是有保证的。 吕武现在可以容忍手下笨,但忠诚要有保证。 “玛德,这个家伙真没将自己当外人,怎么看也都有些不对劲。”吕武想道:“程婴是怎么证明那个婴儿就是赵氏孤儿的呢?” 肯定是要有一些证据,不会是抱来一名孤儿指着说是谁,那就是谁了。 至于滴血认亲? 赵氏孤儿的爹,已经死了。 并且滴血认亲也不靠谱啊! 程婴最近一直在观察吕武。 吕武也在观察程婴。 他看出程婴有些不对劲,有那么一段还显露出某种程度的有恃无恐,直至老吕家让武士归心了,程婴才进行收敛。 既然程婴不怀好意,那就别怪吕武回报以恶意了,是吧? 现在,吕武就想搞清楚程婴怎么来证明婴儿就是赵氏孤儿。 一旦摸清楚并掌握用来证明的证据,干掉大的,收留小的。 这事完全能做啊! 并且绝对会是一件大赚特赚的买卖! 他无法确认自己的行为有没有让程婴察觉到,想着支开程婴让耳根清净,又能借程婴的能力办成经商的目的。 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总之,怎么都该先试探一波,看看程婴到底会不会趁机想溜。 至于青发现程婴要跑将其杀掉,会不会导致赵氏孤儿没办法复立? 吕武左思右想,这一波他怎么都不会亏。 倒是程婴要事察觉出什么真的跑了,一定会记恨老吕家,搞偷袭都够老吕家受的;要是日后赵氏主宗复立,老吕家更有得受。 所以了,管天管地管空气,会不会改变历史什么的,先管好自己才是真实。 从那一刻之后,吕武开始了心态很稳的等待。 第14章:是时候窥探外面世界了 程婴在历史的评价上是千古忠烈的代表之一。 他的忠烈对于侍奉的主上来说,自然是一件正面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各个统治者,包括无数的上位者,他们巴不得所有人都像程婴这么忠诚,自然是要大书特书,告诉人们:你们要学哦! 而程婴付出忠诚的代价是什么? 亲生儿子被摔死。 陷害曾经的挚友、同僚,导致他们全族被诛杀。 其实,吕武只是知道程婴保护了赵氏孤儿,并不知道程婴还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要是知道程婴为了保护赵氏孤儿都做了什么,未必会进行收留。 毕竟,他“初来乍到”还没收服一批亲信,家族的状况也比较不乐观,怎么会去收留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程婴离开。 吕武亲自去看了程婴的起居室,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值得留意的东西。 重新复原之后,他转念一想,似乎也正常? 程婴即便是有能证明赵氏孤儿身份的东西,也该是贴身携带。 而吕武并不确认程婴到底有没有那个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吕武重新让自己忙碌起来。 金属作坊已经打造完了该做的铁锅,魏氏送来的铁锭却还有剩余。 这年头金属利用最为广泛的是铜,从武器、钱币、皿器、装饰物到农具,一概离不开铜这种金属。 在领地内发现其余矿产,除了铜矿之外,领主都能自由开采并使用。 老吕家并没有什么矿产,吕武能利用的也就是魏氏留下的铁锭。 他一边根据自己的记忆,看看能不能将制铁工艺改革换代;一边根据自己的亲自体验,增加作坊的可用工具,计划再建一些熔炉。 可能是铁锭在这个年代用途不广,足够便宜的关系? 又或者是魏氏错误地估计错了需要消耗的量。 他们送来的铁锭数量十分充足。 先是送来了二十车,后面又有三十车,以至于打完了所需数量的铁锅之后,还剩下三分之二。 吕武一再试验,发现温度不够高,哪怕反复锻打依然无法让铁变得更加纯粹,近一步的实验也就无法进行下去。 想要再进一步,需要想办法搞来煤。 其余该弄的东西也准备好,试验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质量不好的铁用来制造兵器或甲胄是对小命的不负责。 只不过,用来打造少量的实验性农具,却还是可以的。 闲不下来的吕武无法研究冶金,将注意力转到了民生上面,实验性地先带着铁匠制作了割麦用的镰刀。 制作的过程十分繁琐,同时吕武又在制作镰刀的过程中必须“发明”另外一些工具,导致匠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除了干正事,他最近还很喜欢去矮山头乱逛,总能发现一些明明是食物,却被现在的人所忽略的食材。 比如一些野菌。 当然了,并不是每一种野菌都能吃。 吕武挑了几种,有几样很确定没毒,只是人们没有研究出相应的烹饪手法,不知道该怎么正确食用而已。 正当他在研究怎么将各种找回来的菇烹饪出菜式时,之前离开的商队回来了。 “不负所托。”程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得色,说道:“陶已尽贩;购黑石亦成。” 吕武对程婴能办成这些事并不觉得意外。 这是一次成功的外出,不但将携带的货物卖光,还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得到吕武的赏赐后,武士和属民兴高采烈地散去。 程婴不想多说就想走。 吕武却是必须了解一下过程,同时问问那边的贵族是个什么情况。 那边的贵族同样是个小领主,叫作梁挈。 按照程婴的说法,梁挈很欢迎老吕家过去做买卖,但要求老吕家将货物直接卖给领主,不是卖给他的属民。 程婴事先有受过吕武的交代,自然答应了梁挈。 也就是说,在零售和批发上面老吕家都能接受。 而临近的那个小贵族选择了吃下货物,老吕家被动地做起批发生意。 吕武还没有来得及点算贩售的收获。 程婴却直接告诉吕武,他只是收取了少量的铜币,更多的是粮食。 而吕武很重视的煤,程婴以白捡的方式带回了一车,并告知吕武,以后想再获得煤,可以找梁氏商议,但梁挈明确说不负责运输。 车装了煤。 粮食只能是人扛,大伙却没有怨言。 “贵人,多舂麦、米。”程婴面无表情地说:“梁氏多种麦,亦有稻。在下窃以为,贵人需更多,与梁氏有约,将进购。” 吕武前一段时间大多数时间是在搞食物,为了研究面的发酵,不断地在捣弄米麦。 他控制不住地眯了眯眼,为了掩饰将头转到别处,再用赞叹地语气说道:“子之才,唯吾所缺。” 程婴继续面无表情地说:“賏窃为之。贵不怪,幸也。” 说完之后,程婴又告诉吕武,需要吕武亲自拜访梁挈,将合作正式确定下来。 吕武答应下来,又过问了一下程婴有什么需要的没有。 程婴却也不客气,提到想从吕武这里解开一些疑惑。 两人交谈了一会,程婴得到解惑主动离去,琢磨着将学到的知识消化,再来继续问。 青在程婴离开后,悄悄地过来。 他对吕武进行了很详细的汇报,包括程婴一路上干了什么,又是怎么跟梁挈进行商议。 说完之后,他老实巴交地拜了下去,等待吕武进行下一步的吩咐。 吕武当然知道程婴有才能,要不然也不会成为赵氏(主宗)的家臣,甚至成了赵氏的托孤之臣。 要知道程婴在赵氏当家臣的时候,正是赵氏最为风光的时刻。 那个时候赵氏一门两卿,甚至旁支也出了一个卿,晋国拢共六个军,赵氏直接或间接就控制了三个军。 赵氏有多么风光,对国君,乃至于是对其余贵族,威胁就有多大,一些行事作为没有收敛,也就导致了灭门。 但包括晋国和列国却认为赵氏主宗的灭亡起因于赵盾弑君。 吕武知道自己压根无法将程婴收为己用。 要是对程婴有什么其余心思,吕武也该小心再小心,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拜访梁挈的时间被吕武定在了队伍返回的三十天之后。 那一天也是陶器累计量足够的时间,他将会带着这一批陶器过去,同时有充足的时间准备礼物。 他倒是想亲自接触一下梁挈,判断梁氏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再根据实际的接触,评估有梁氏这么一个“邻居”是好是坏。 为了知道梁氏更多的信息,吕武即便再不怎么乐意,还是去找了老祖母。 “梁氏?”老祖母一听,稍微皱起了眉头,说道:“略有耳闻,其性甚贪。” 这个略有耳闻讲得太符合实情了。 两家虽然是邻居,可是有七十里的距离呢。 却说明老吕家与老梁家之前没有恩怨纠葛。 这个令吕武很是爽心。 至于梁氏贪不贪,对吕武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啊! 第15章:真贵族,老骄傲了 古人会不会比现代人笨? 那肯定不是笨! 只是古人的见识比较少,并不代表没脑子。 穿越之后的穿越者,绝对会带着穿越者的骄傲。 可能是觉得自己聪明。 又或者是看到那么多没见识的人,觉得自己比他们聪明。 然后,骄傲的穿越者被土著打死,没在历史上泛起一点点的涟漪。 吕武也有属于穿越者的骄傲,但他只是明白自己的见识比现在的人多,懂得也多得多,却不会瞧不起古人。 比如来了两次魏相,又好比后面来当客人的程婴,吕武就知道他们要有与自己相同的见识,会是何等的猛人。 吕武的优势在于经过系统化的学习,学的还是经过两千六百多年一再进步累积的知识。 另外一点,他看过非常多的东西,有那么些动手去复制的能力。 伟人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吕武的理解是,怎么都要把自己先给催眠了,不再去畏惧,给自己更多的自信,找到正确的方法,再去干某件事情会更加容易成功。 决定窥探世界从自家邻居开始做起之后,他很稳地派出武士,主要是摸清楚周边的地形,再回来进行描述。 天可怜见的。 语言匮乏的时代,吕武听回来的人描述,经常听到的关键词除了“川”便是“山”,前面可能再加上“长、短”、“峭、平”。 川就是平原的意思。 山当然就是山。 走了几里的平原,爬或绕了几座山,信不信他们都描述不清楚? 结果,他发现自己越听越糊涂,想画出一张简易地图都办不到。 其实这才正常。 哪怕是到了现代,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不是一个人就会观察地形并牢记。 而在古代,懂得勘察地形又能对距离能进行目测,无一不是人才。 知道了梁挈比较贪婪,吕武就针对性地准备了一些礼物。 他挑了质量最好的陶器,又选了制作好的一些腊肠,甚至亲自监督打造了一套中看不中用的铁甲。 这一套铁甲其实就是用陶土先弄了磨具,再浇灌铁水,采用的就是铸造法。 冷却之后,废了很大的功夫去细磨,实在无法磨平的地方就钉出细孔来,即是固定住内部的皮革,也能配上装饰品,看上去显得十分华丽。 但也仅是华丽而已,并且很重,穿上还弯不了腰。 受限于铁的质量,防御力是有,但遭到钝器重击可能就裂了,甚至箭矢一射都能射穿。 “此物华也。”程婴满是嫌弃地说:“为恶金所造?” 吕武就说是要当礼物。 程婴听得一愣,开始了“哈哈”大笑。 原来,压根就没人会穿铁甲。 不穿的原因也很简单,都知道制铁工艺不过关,再来就是铁很容易生锈,穿了粘满身铁锈不提,还会出现各种皮肤病。 吕武“呵呵”笑了几声,转身就走。 没三天,他重新带着一副甲胄过来。 “其速,劲也!”程婴看到的是一副看上去铜灿灿的盔甲,并且上面还有缎带以及柳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问道:“何以教我?” 吕武只是在那一副铁甲外面熔了一层薄薄的铜,再利用钉孔技术反复使用绳子固定。 这就是为什么甲胄,会有布上贴着铜片的缎带这种东西。 为了这么一件甲胄,三十来名匠人忙碌了整整二十四天,直至到了要出发前,才算是弄出了这么一件样子货。 而吕武当然不会告诉程婴那么多。 挑选了三十名武士,又召唤来五十名青壮,带上十七辆马车,吕武率领队伍出发了。 这一次吕武可是有乘坐战车。 战车就是原先没了一个轱辘的那一辆,被换上了一个轱辘,又清洗干净,但一样还是没有车轴。 家老卓说什么都要当御(驾车的)。 青则自请戎右(负责右边的战士),为此还跟竞争对手干了几架。 吕武当然是正主。 一辆“革车”的人员配置也就算齐了。 队伍只有八十来人,算不上浩浩荡荡,更没打出什么旗号。 吕武乘坐的战车当然是在最前方,车左跟着负着背篓小跑的程婴,身后第一序列是二十名武士,第二序列则是五十名青壮,最后面则是十七辆马车和牛车。 另外的十名武士,他们分散在队伍的周边跟着移动的同时,也是进行侦查以及作为预警用。 一路上,再次看到了荒无人烟的自然面貌。 其实因为没什么人往来,也就没有路,走的都是杂草丛生或光秃秃的平地。 需要等人走多了,路才会形成。 吕武不放心程婴跟自己乘坐同一辆车,他让程婴去乘坐马车,可是程婴却死活不愿意。 而程婴不愿意的原因很简单,是个贵族都不愿意做装载货物用的马车。 他带着赵氏主宗的唯一血脉,怎么能做出玷污赵氏主宗荣誉的事情来呢? 至于老吕家的老祖母为什么愿意乘坐马车? 首先是老吕家没多余的荣誉。 再来就是这年代荣誉只属于男性,与女性无关。 为了内心的荣誉,程婴宁愿用跑的,跑到自己一身灰尘和草屑,不顾背篓里面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受得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只能为赵氏主宗保留这一点骄傲了。 当然,那些都是吕武的脑补。 战车由两匹马来拉动,只是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大概也就十五迈的速度。 不是不能更快,是完全没那个必要。 再则,吕武对没有车轴的车着实坐得有些心虚,并且没有防震,更没有刹车,速度快了一边的轱辘辗到一块石头发生颠覆,绝对会悲剧。 有炭笔,但是没纸张,用羊皮太奢侈,他只能将沿途的地形牢记在脑海之中,打算回去按照记忆画张简略地图。 中途夜幕降临,队伍只能停在荒郊野外暂驻。 程婴看到吕武将车辆安排在外围,又让人砍来树木建立起简易拦截线,同时安排武士进行值岗,说道:“以贵人之能,可为帅。” 这个帅并不是什么元帅,是一个师的最高长官。 而晋国一个师的建制可是有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士兵。 吕武自家知道自己事。他笑笑,没有搭话。 一夜无事。 东方重新泛起鱼白时,新一天的朝阳升起前吃完朝食,他们将砍来的树木搁在路旁,重新开始上路。 直至差不多正午,绕过了一个山,才看到坐落在一条西边的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的建筑物布局看上去很拥挤,周边却是有着大片大片的农田。 吕武只是看了村子和农田几眼,眼睛就转到了距离村子不远处的矮山。 那里,漫山的黑色。 第16章:啧啧!这场面…… 吕武目测了一下煤山,再观察村庄。 他从村庄的建筑物上进行猜测,该地的居民应该是在一千五百到一千八百之间。 这种人口数量的村子,其实已经算是规模很大了。 老吕家的封领内,只是计算属民,人口也就五百多。 任何年代,人口的多寡都代表着劳动力和兵源。 而在广泛利用机器之前,人口的重要性更高。 梁氏至少有一千五百名属民,也就难怪能开辟出那么多的农田。 当然,这个跟村子坐落在溪水边上也有直接关系,不然缺水之下,想开辟农田也办不到。 吕武所率的队伍停在了山的边上。 程婴自告奋勇进村,通知梁挈,老吕家的交易商队来了。 不久之后。 村子里出来了一支队伍。 当前是两辆革车,跟在后面的有个百来人。 “足下便是吕氏武了吧?” “在下正是。想必足下便是梁氏挈。” 吕武在看梁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多种颜色混搭起来的丝绸深衣,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的束发,还插着一根铜簪的中年人。 同时,梁挈自然也在观察吕武。他发现吕武那么年轻稍微吃了一惊,随后再看吕武的打扮,见吕武只是穿着一套麻布淡蓝色的深衣,眼眸里面闪过轻蔑。 这年头,穿的衣服颜色越多,代表着越华贵。 能穿丝绸,则是华贵中的华贵。 所以衣服的颜色多寡,到底鲜不鲜艳,都代表着财力。 会这样是当前什么都匮乏,想要染出更多颜色的布,需要收集的材料就越多,并且也要有那个技术。 一番不尴不尬的寒暄之后。 梁挈这才看向老吕家的武士,一看却愣住了。 魏氏的武士以雄壮魁梧闻名晋国,一个个看上去透露着凶悍的气质。 而他们现在属于老吕家。 吕武其实也在观察梁氏出来的人,他看到几个白人,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很快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个时代东方大陆有白人? 其实还真的有。 晋国的北边是白狄与胡人的地盘,但胡人并不是白种人,白狄是一帮尚白的古羌人。(鲜虞氏建立的中山国) 胡人并不固定居住在一个地方。 白狄建国之后,倒是固定居住在一个地方了。 游牧而居的胡人,他们从西边带来了白色人种,一般是作为奴隶。 而白色人种肯定不是从欧洲弄过来,大概率是西域那边抓的。 安静了一小会,梁挈掩饰尴尬地大笑了几声,邀请吕武进入村子。 两辆革车相距两米,并驾同行。 作为东道主的梁挈大声地为吕武介绍自己封领的粗略情况,讲着讲着变成了在炫耀。 比如,老梁家不但历史悠久,还一直在兴旺发达。 在他的手里开发了多少农田,北上的时候,击败了多少胡人,抓了多少俘虏之类。 这种炫耀很有必要。 展现自己的实力,想合作就使合作方更有期待感;想搞事,要掂量掂量双方的实力差距。 吕武时不时地出声回应一下,内心里却是在想:“吕地以北是胡人的地盘,梁氏跟老吕家一样虽然靠近边疆。可并不是直接在边缘位置啊?” 他却不知道一点。 春秋时代是华夏民族开拓进取的一个时代。 这个年头的贵族,他们要是封领在周王国的边疆,没实力的早被胡人给灭了,有实力则会自发性地向外占领土地。 这种扩张其实是一种无奈之举。 只因为不将安全圈向外扩展,作为定居在某地的农耕民族,田地被破坏就等于没饭吃,一再被袭击会死人也会搞得人心惶惶。 其它国家不知道,但是晋国是十分鼓励北疆贵族去找胡人不痛快的国家。 其中的关键是,作为霸主的晋国,一点不怂胡人会来报复。 胡人集结军队想要进行大规模战争的话,晋国更是求之不得。 进入村庄。 来自老吕家的全部属民和十名武士跟着家老卓,留在梁氏庄园外面。 会有梁氏的家臣招待家老卓,同时按照上次的约定,完成这次交易。 吕武则是带着程婴以及二十名武士,进入了梁氏的家宅。 回到了家的梁挈,他先安排好吕武暂时歇脚的地方,告了一声罪就离开了。 在梁挈走之后,一批早在等待的梁氏奴仆,她们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出来。 这一批都是女奴,只是姿色并不怎么样。 她们主要伺候吕武进行必要的洗尘。 比如伺候吕武脱掉外衣和靴,拿出去外面将灰尘拍掉。 帮吕武整理坐战车颠簸得有些乱掉的发型,清洗脸庞、手、脚。 等这一批女奴忙完之后,她们退下的同时,另外一批女奴又来了。 新的女奴穿着与刚才那批的朴素不一样。 她们穿的是一身很像襦裙的套装,只不过并不是真正成型了的襦裙,并且露出的肌肤有点多。 拿着各种东西到来的她们,先是在地板上铺下一层草席,又给复上了一层毯子,几个枕头叠得高高,再搬来一个“U”的木头架子抵在枕头后方。 请吕武过去躺下。 她们分工很仔细,分别给吕武按摩,肩旁、手臂、手掌、大腿、小腿、脚掌;一个专门喂水果;另一个端着蜜水。 这一刻,吕武忍得很辛苦才没有泪流满面。 这才是贵族该有的生活吧? 哪像老吕家,作为领主的他,什么都要自己来。 程婴怀抱着睡着婴儿,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的角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 见识过大场面的程婴,他要有什么想法的话,只能说梁氏的女姬姿色很一般,并且伺候人的技术过于粗糙。 吕武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按住,霍地直立腰坐起来,挥着手让她们退下。 人啊,后颈是能随便被动的吗? 甚至是脑袋,也不是能随便被乱动。 要是抱住脑袋再一扭,会不会死看情况,但绝对要一时间失去行动力,也是极易被勒住脖子。 后颈被敲击则会昏过去。 哪怕是左右有武士在警戒。 就算笃定梁挈没理由害自己。 吕武也不允许性命掌握在他人手里。 女人也不行! 外面先是传来脚踩踏木质地板的踏步声,随后便是一阵长笑出现。 伴随着笑声,梁挈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名女姬,笑声被掐断了。 第17章:我不要当贵族之耻啊! “足下,此事……” 梁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自家的女姬干了什么让吕武不高兴的事情。 要是大贵族的话,自家的女姬惹客人不高兴了,肯定是大手一挥让武士进来拉走女姬。 至于是拉出去打,还是拉出去杀了,看主人的心情。 梁氏看着很富有?这一点从那批女奴和这批女姬都能看得出来。 现在的生产力极其低下,任何的劳动力都是弥足珍贵的。 成年男女是主要劳动力,孩子懂事后都要帮着干活,老人也没闲着的时候。 不富有的话,谁会专门培养伺候人的女人? 需要将她们买下来,请来专业的人士耗时持久地专门进行教导。 懂得教专业伺候技能的人,真不是想请就能请得到,代价还很大。 在这期间,她们无法创造什么产出;即便学成之后也不允许再去干农活,要不将手弄得粗糙了,还怎么伺候人? 再则,长期干农活的女人,风吹日晒的,能美到哪去? 专门用来伺候人的女人,她们不但不用参与农事劳作了,还要琢磨着怎么打扮自己。 而想要打扮需要很大的耗费。 所以了,没有足够的财力作为支撑(基础),哪一家毛病了会专门养这么一种人? 梁挈当然不可能让武士过来将这批女姬拉下去杀了。 主要是梁氏也舍不得杀,要不然再培养一批很耗钱。 面对梁挈的问话,吕武总不能说自己太稳了。 梁挈见吕武端坐不说话,挥手让女姬下去,等待跟随的奴仆搬来坐蒲,屈膝跪坐在吕武前面,说道:“梁吕为近邻,往昔未多走动……” 开始一番尬聊的梁挈,他选择遗忘掉刚才的事情,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时,程婴却是轻“哼”了一声,等梁挈看过去,他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直接与梁挈对视。 “哈?哈哈!”梁挈一阵尬笑,就是不提刚才的事情,重新看向吕武,问道:“吕氏需黑石?” 吕武为了掩饰尴尬,面无表情地轻轻点了点头。 “如此啊……”梁挈拉了一个长音,扭头看了一眼程婴,见其已经对自己转为怒目而视,重新看向吕武,说道:“彼之所需,挈有也。本估高,今廉矣。” 我特么虽然不知道黑石头有什么用,可那是我的东西,有人买就想高价卖。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只好便宜卖给你。 梁挈再次转头看向程婴,看到的是程婴已经闭目安坐。 “足下有此良臣,何愁不兴?”梁挈没有掩饰自己的羡慕,又说:“附士之壮,仕有何忧?” 有良臣能辅佐家族,不愁兴旺。 麾下的武士看着善战,不怕无法获立军功。 吕武哪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梁挈认栽了,却是有点小情绪。 要不然当着吕武的面,梁挈羡慕有这样的家臣,又赞叹武士的排面,很不合适。 吕武面带微笑听着,但就是不给予搭腔。 估计是发泄完小情绪了,梁挈话题一转,讲起了北边的胡人。 话里话外就是胡人好欺负,不去欺负都觉得不好意思。 然后,他问吕武,有没有兴趣组队去搞事。 关于这点,吕武对北边的胡人缺乏了解,才不会谁提一下,大大咧咧就想去搞事。 再则,他其实还没看懂梁挈是个什么情况,初次见面而已,咋就想着组队了? “可。”程婴没睁开眼睛,说道:“疆之北皆残,可征。” 梁挈立刻用很期待的眼神看向吕武。 程婴并不是吕武的家臣,他只是客居而已。 吕武很喜欢程婴刚才的配合默契,却不代表程婴说什么就是什么,对梁挈说:“容我思量。” 梁挈不再提一起搞事的话题,转到了商业的事情上面来。 他说梁氏的粮食产出很足,与周边几家有长久并稳定的贸易,问吕武要不要也向梁氏购买粮食。 这点吕武很直接地答应下来。 上一次梁氏只付了少许的货币和布,绝大部分都是粮食。 老吕家已经同意梁氏来作为陶器的二道贩子,有所改变的只是日后结账专门收取粮食罢了。 而不管粮食还是布,其实也是货币,年景不好的时候,甚至胜过钱币。 等吕武听梁挈问要不要奴隶,瞬间就来了精神。 晋国是中原霸主,经常会带着一帮小弟(属国)出去,主要是跟自称蛮夷的楚国交战,时不时也需要痛扁一下周边几个不听话的小弟。 有战争就会有俘虏,再来是战败国的赔偿,奴隶的渠道一般都是这么来的。 只是,国家掌握的奴隶基本上会被大贵族吃干抹净,即便有漏下的也是一些歪瓜裂枣,小贵族需要也只能买了。 梁挈一见吕武很有兴趣,招呼了家臣,过了一小会才带着吕武出了庄园。 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两面山壁包夹的谷地。 这里的出入口扎了栏栅,布下了数量不少的武士。 里面则是一圈有一圈的篱笆墙,每个圈里面都有着一些手脚被捆绑的人。 看穿着服饰,绝大多数就是所谓的胡人,少量则是穿着华夏衣冠。 吕武走了一圈,表面上对梁挈的推销左耳进右耳出,甚至会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即便是再不懂春秋知识,也知道买胡人是一件极其亏本的买卖。 慨因胡人特么不会种地,怎么教都很难教会的那种。 而种花家买奴隶基本上是为了增加种地人手。 吕武为什么要做出嫌弃的姿态?说明他其实想买。 老吕家当然也需要种地,只是封领范围有限,能开辟出新农田的地皮不多了。 他却没打算走大地主路线,要不就白瞎了领先这个时代两千六百年的知识累积。 梁挈也就是看吕武年轻,以为会很好骗。那么卖力推销,吕武却是一点都不掩饰嫌弃,还怎么尽情表演下去? 而就在他带着吕武返回庄园,心里无比失望时,吕武开口了。 “此番前来,在下多有失举之处。”吕武让武士抬来一口藤条编织成的箱子,亲自将箱子掀开,指着里面铜灿灿的甲胄,说道:“此礼,友也。” 就让这件盔甲来作为我们建立友情的礼物吧。 然后,你收了之后,该以什么来作为回礼? 一时间,梁挈的眼睛无法从那件甲胄上离开,贪婪地注视着甲胄的每一个细节,但内心却无比挣扎。 其实,这也是吕武错误地估错了甲胄的价值。 即便是一件中看不是那么中用的甲胄,在没发现它不中用之前,真不是一个小贵族能买得起的。 梁挈爱装逼,脸皮厚,又狡猾。 可他还是华夏文化圈的一名贵族。 贵族收了初次来拜访客人的礼物,至少要回以等价的礼物,不然就该成为贵族之耻了。 第18章:谁会是笨蛋呢? 吕武当然知道这年头送礼物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什么样的人该送哪种礼物,免得对方拿不出回礼。 程婴同时知道这个礼节,但他知道是一回事,他并不是吕武的家臣,愿意说是情分,不说也不算什么。 现在,吕武拿出了中看不重用的华丽甲胄,并说是送给梁挈的礼物,本来就是事先备下的计划。 要是梁挈立刻推辞,并暗示吕武,自己拿不出来等价的回礼。 吕武不想当一名恶客,其实应该将甲胄收起来,换上另外的礼物。 只是梁挈看到甲胄的时候感到震惊,随后心生贪婪不愿意拒绝,又踟蹰着自己能用什么来换。 场面一时间也就僵住了。 最后,梁挈很真诚地说:“贝(钱)两箱;山间之隶,尽归武子;敝(自谦称呼)亦回以三十车粮;山间黑石,今岁武子可自取之。” 那个山谷里面的奴隶大约七八百的样子? 一车粮食大概是现代的一千斤重,三十车不算在正常交易该出的数量里。 另外,梁挈还答应吕武一年内能够不经告诉,取走任意数量的煤炭。 吕武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番,点头表示这样也能接受。 这里,他却也试探出来了,梁氏的财力没想象中那么足。 而梁挈也看出吕武是在对老梁家进行试探。 他知道回礼不算等价,多少是有些底气不足,接下来对待吕武也就更客气了一些。 出来一趟,与邻居达成了一些合作意向,还在交易份额外,弄到了七八百奴隶以及三十车粮食。 知道那些事情的老吕家武士以及属民,不顾场合进行了欢呼。 因为多了七八百奴隶的关系,吕武需要更多的人手,只能让家老卓带着十名武士返家。 两天之后,家老卓带来十五名武士以及四十名青壮,来了。 而在这两天,梁挈不是在家中设宴款待吕武,便是带着吕武游览自己的领地。 两名小贵族进行自己的社交,一点都没有耽误麾下做事。 老吕家的属民将货物交割出去,装上了此番的收获,又特地去煤山,将空出来的三辆牛车装满了煤炭。 等待家老卓返回,吕武知道有些急,却是向梁挈购买了很多的麻袋。 青带着随行的武士再去山谷,将已经属于老吕家的奴隶带到煤山,分发麻袋再监视奴隶装煤炭。 结果吕武走的时候,除了武士和车夫之外,属民和奴隶都肩扛一麻袋的煤炭。 梁挈有问过吕武黑色的石头到底能做什么。 吕武却每次都避而不谈。 梁挈倒是很稳得住,他觉得黑色的山是自己的,不信吕武一年之内能拉走多少,迟早能窥探出煤炭的用处,获知价值。 以前老梁家对黑山只有嫌弃,发现好像有什么用途之后,很开心能变废为宝。 在吕武率队离去之后。 梁挈带着装有那套甲胄的箱子也出门了。 他是个小贵族,很清楚自己不能穿华丽的甲胄。 小贵族与小贵族对等。 小贵族与大贵族不对等。 所以,献给大贵族吧? 他怕大贵族的回礼不足够,带着众多武士出了封领,直奔胡人的地盘而去,想的是卖给胡人首领。 而且,老梁家的奴隶也被清空,肯定是要“补货”的嘛。 带着收获回转的吕武。 由于带着众多的收获,走的速度远比来时慢了很多。 夜幕再一次降临前,他们在距离之前宿营七八里外的旷野,选了一块平地作为临时营地。 搭建营地时,程婴找到吕武,问道:“来日,梁氏知甲无用,岂不为敌?” 其实那件甲胄也不是完全没用,只是防御力真的不太行。 吕武笑着说:“足下为我吕氏忧?” 程婴微微皱眉。 他真的想知道吕武为什么要那么干,一旦梁挈真的察觉到甲胄有问题,两家可要成为仇敌了。 而吕氏与梁氏的友好关系才建立,双方还达成了长期合作的意向,吕武怎么都不该为了占一次便宜,去做那样的事。 “梁氏之主实为贪婪。”吕武笃定地说:“重宝难持,梁氏亦然。如此,賏可知了?” 现在已经有“怀璧其罪”这个成语,并且还很出名。 同样的道理,小贵族有宝物是一种灾祸,只因为没那个实力去保护那件宝物。 程婴深深地看了一眼吕武,内心再一次感到了惊讶。 而他们交谈时,营地却是出现了喧哗声。 原来有奴隶要逃跑,被武士追上。 武士当场杀死了三个反抗的奴隶,其余追回。 逃跑的奴隶是趁看守没注意,捡了地上的石头,磨断了捆绑自己的绳子。 吕武下令检查绳套。 他当着众人的面惩罚了看守不利的武士,嘉奖挽回损失的武士。 若是犯错了又进行挽回,武士犯下的错依然被惩罚,嘉奖却没有。(不鼓励玩忽职守) 惩罚是处以鞭刑。 随后,吕武又让挨了鞭子的武士去将刚才追回来的奴隶杀掉,用以震慑其余的奴隶。 他这一套举措下来,并没有武士感到不服。 主要是因为晋国的国情在,再来是他处理的方式对武士来说,已经很温和了。 不然,犯错的武士被杀掉,又或是进行该年代最流行的砍手、砍脚,割耳、割鼻啥的,武士再不服,也是被砍或被割的命。 这个时代有封地的贵族,领地内任何事情都是领主说了算,其中包括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去处理。 那就是所谓的“领主权利”,其中包括了立法权、执法权、审判权。(真正的封建领主) 即便是国君,不想成为“封建公敌”的话,是无法绕过贵族,去贵族领地执行什么权力。 下令杀人的吕武没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不因为他是天生杀胚。 干掉胡人而已,目前的华夏文明圈只把胡人当成一种野兽。 而吕武,他不是土生土长的春秋人,可是几千年文化的熏陶下,对杀胡人只会感到欢喜,心生不仁反而会是毛病。 一个小插曲过去。 得到足够震慑的奴隶,没人敢再尝试逃跑。 翌日。 庞大的队伍接近老吕家的封领,远远地就看到路口挤满了人。 他们看到队伍归回,不知道路口等待的哪个人率先发出欢呼。 队伍中的属民以欢呼回应。 随后,欢呼声响彻了遍野与村庄。 安全回到领地的吕武肯定也高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他能理解人们为什么那么高兴。 只因为封领增加了奴隶,等于多了干活的人手。 再则,领主用这一次行动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属民看到了封领兴盛的迹象。 而这是一个领主与属民,荣辱与共的时代! 第19章:试验进行时 离得近了,村子里的人才看到归回者大多数弄了个浑身漆黑,愕然之余大笑起来。 煤炭是黑色,什么东西粘上肯定也会满是黑灰。 属民和奴隶一路扛着装有煤炭的麻袋赶路,麻袋并不密封,肯定会掉下黑灰,自然而然也就被弄成了黑人。 被嘲笑的属民并没有感到恼火。 他们很骄傲地对嘲笑自己的人挺起胸膛,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的辛苦,以及黑石头对封领的重要性。 结果,嘲笑的人不再笑,很羡慕地看着变成黑人的一伙属民。 吕武站在村子门口,一边看着庞大的队伍进村,一边大声宣布对武士和属民的奖励。 奖赏很丰厚。 跟着出门的武士以及属民,莫不眉开眼笑。 事实上,不管是武士还是属民,他们为领主做事是天经地义。 也就是说,他们受到领主的庇护,为领主干活是回馈,没工资是合情合理的。 领主因为看重某件事情,认为应该进行赏赐,算是武士与属民的另外收获。 宣布完奖赏,吕武又交代带回来的奴隶应该怎么安排,其余的事情则不用他过多去操心。 像是粮食、布匹等物,家老卓会记录并入库。 煤炭则是送到工坊。 程婴很好奇吕武要怎么使用那批新到手的奴隶,有疑问也就问了出来。 “我领地内的灌溉系统不行。”吕武其实真没发现什么灌溉系统,说道:“领地有溪,不缺水源,可以挖掘沟渠,分布灌溉系统。” 别说,目前多数列国并没有掌握灌溉技术,真的需要人去肩挑手扛。 要是不缺溪流的地区,比如南方的楚国,倒是摸索出了一些相关的概念出来。 讲医术的话,则是秦国最为高明,他们甚至有一支队伍行走在列国行医。 那一支医疗队伍,列国称为扁鹊。 (黄帝时有一名神医叫“扁鹊”,春华夏文化圈的医疗组织也就叫扁鹊,直至一个医术十分牛逼的秦越人(名字)得到认可,扁鹊也就被秦越人冠名了) 要是列国的国君生病,甚至会派人前往秦国求医。 因为没有灌溉系统的相关理念,程婴一听就懵了。 吕武不理会懵掉的程婴,先回去梳洗了一番,随便扎了个马尾,带着湿淋淋的头发赶到了工坊。 匠人之前已经见识过烧煤炭的好处,得知吕武这一次带回了不少的煤炭,眼巴巴就等着了。 上次的煤炭只够吕武进行小试验,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启炉!”吕武命令开始生火,走到了一间小屋,再出来时亲自扛着一箩筐的木炭。他需要试验的太多,吩咐匠人,道:“去弄些马尿来。” 匠人不知道吕武搞马尿是要干什么,带着满头雾水,去了。 想了想的吕武,让不需要的人离开,只留下想用的匠人,以及效忠老吕家多年的青、林、直三名武士。 他当然是为了进行必要的保密,武士则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后,他又让直去弄来动物油脂。 弄马尿和动物油脂当然是为了淬火! 熔炉已经加温足够,吕武亲自放入铁锭,等待铁锭融化完毕,用工具将熔炉整个抬起来,将铁水倒入了模具之中。 接下来就是进行锻打。 吕武的小身板,力道当然能挥锤,可是力度并不足够,持久力也不行。 他指挥匠人进行反复的锻打,冷却之后就再弄进熔炉熔成铁水。 一再的熔掉又锻打,反反复复了上百次。 这是在去除铁中的矿脉渣子,使铁变得更加纯粹。 这一天也就在反复锻打中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是在进行反复锻打作业,直至吕武觉得经过锻打的铁料足够,才进行第二道步骤。 第十二天,吕武才让匠人将木炭砸碎并捣成粉末。 铁重新被丢进了熔炉,加入了一份称量后的木炭粉,进行仔细的搅拌,使两种材料变得均匀。 重新取出来锻打的时候,不再是随意地挥锤,会将铁料打成长形状。 到了这个步骤,再一次地加温时,不会再次完全熔成铁水,只会让长形状被烧得透红。 取出来之余,淬火是使用马尿以及动物油脂的双淬法。 一系列的步骤看得参与的匠人直瞪眼。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打铁还有这么多的步骤,并且要搞那么多的花样。 “摆来!”吕武带着满满的期待,匠人将长条铁摆在木板桌上,立刻凑了过去,盯着东西看,一边暗自评价:“看纹路是那么一回事,不知道配方比例对不对,有没有达到想要的坚硬度。” 硬不硬还要看试验。 吕武亲自将长条铁摆在了两块中间没有受力点的石头上面,对手持锤子的匠人,道:“砸。” 匠人即便再没有文化,也知道是要试一试硬度,起了一个势,奋力砸了下去。 一声金属的交鸣出现。 锤子砸在了长条铁上面,弹力让锤子被荡开,长条铁则是被一弹掉到了旁边。 快步走上前的吕武将长条铁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反复地查看。 长条铁出现了一定幅度的弯曲。 吕武再次将长条铁放在石板桌上,并让匠人反复去砸,看看会不会砸裂或是碎。 再次检查之后,他控制不足那颗雀跃的心,大声吼道:“老子果然牛逼!” 含碳2.1~4.3%为生铁,特点坚硬,脆,可铸造不可锻造。 含碳0.03~2.1%为钢,特点坚硬,有韧性。可铸造和锻造。 含碳小于0.033%熟铁,特点软。 含碳大于4.3%为废铁。 匠人听不懂吕武在喊什么。 他们看得懂吕武的表情和举动,知道成功之后跟着兴奋起来。 虽然分了很多天,可是第一次就制作成功让吕武充满了喜悦,但他并没有立刻收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反复变更了铁料与木炭的比例,又或是不再加木炭,改为在铁料里面加煤粉。 同时,不再适用双淬法,分别单独适用马尿或动物油脂,也进行了冷水淬火。 不同的步骤。 不同的材料比例。 每一次取得的成果都不一样。 现在大肆炼钢当然没有可能,甚至生铁都不会有太大的量。 一切只因为生产过程过于繁琐,再来是要求有点高,导致废品率也跟着增加。 吕武只是进行试验,没想过搞出一个钢铁王国出来。 某天,一直忙碌到深夜,本来白白净净的吕武又一次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人,他却是笑得无比满足。 得知将会暂时停工之后,匠人不再欢喜,他们频频用闪躲的眼神打量吕武,看神色还充满了担忧与害怕。 吕武发现匠人们的举动,眼睛注视了过去…… 第20章:化身基建狂魔 匠人们感到害怕就对了。 他们在整个试验的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太少,其实就个当个工具人。 说明哪怕没有他们,换作是其余人,吕武依然能够完成自己的实验。 既然不重要,又参与了全过程…… 听说过吗? 关于知道太多的下场。 吕武看过去。 三名匠人立刻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口呼:“饶命!” 这些天,吕武其实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杀掉参与试验的匠人。 他使用的冶铁技术是现在所没有的,并且获得了成功。 匠人们来自魏氏首先就不保险,再来是连他们都不敢保证能够保守住秘密。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为了保住一个秘密去杀人,会一再重复地发生。 吕武不发一言地离开。 他想杀,但是不能杀。 匠人才刚到来,杀了这些铁匠,不但其余的匠人会察觉,不再卖力给老吕家干活(甚至逃亡),连带来自魏氏的武士也该有所联想。 现在是老吕家最需要平稳和团结的时候,明知有风险也只有冒险留下参与冶炼和制作的铁匠。 青和直、林,他们对视了一眼,走向了还跪在地上的三个匠人。 “今夕往后,尔等便自居一处。若与旁人言语、奔逃,杀无赦!” 事实上,吕武都不确定自己要将新技术封锁多久。 老吕家没有铁矿,煤炭取自梁氏。 匠人方面只有数十,注定无法形成够大的冶铁规模。 为了保住连自己都不知道会藏多久的新技术,吕武觉得杀掉本来就缺少的铁匠是一种很亏的行为。 再则,新技术成功了,肯定是要进行利用。 难道老吕家能奢侈到制作一批,就杀掉一些铁匠的地步了? 控制自由,划出专门的工作区,才是吕武当前最佳的选择。 “先让他们制作出足够多的铁料和半成品……”吕武压根就没有想过将所有技术都给魏氏,他思考道:“先进行技术积累,也能打造出一些成品,规模性质的列装则暂时没必要。” 说白了,老吕家才多少人,又能武装起多少士兵。 可进行积累是每个家族都会做的事情,吕武不能明明能办到,却不去做。 吕武的构思是,接下来就该制作铁甲,但要先将防锈给搞明白了。 后面的数天,五柄成品的铁剑被制作出来。 不,其实已经不止是铁剑,已经算是初级钢的级别,但且先那么叫着。 但是,质量其实也就是可以用的程度,与现代钢材依然是无法比。 吕武分别给了青、林、直各一柄,用以奖赏他们的忠诚,却交代不要轻易使用。 剩下的两柄铁剑,他一柄自用,一柄则是用作储备。 铁剑不算剑柄,剑身长度六十厘米,算上剑柄的总长度七十五厘米;剑身面最大宽度五厘米;越往剑尖宽度越小,直至直捣剑尖;只开一边的刃,另一边比较厚;开刃的一边,双面凿出了血槽。 其实就是一柄直刀,但现在没有“刀”这个字,也没有刀的概念,相似的武器都叫剑。(就算是到了现代,保留华夏太多文化的脚盆鸡,也是将刀视为剑。) 铁剑后端剑镡上了一个“环”防止脱手,剑茎折肩部的护手采用了易于打造的“十”字形状,剑柄套上圆木再反复缠绕麻绳用以防滑;配上一个皮革外表、内部木质的剑鞘。 因为护手是十字状的关系,再配上皮革剑鞘,整体看上去更像是一柄西式风格的铁剑。 但并不是吕武要打造出西式风格,纯粹就是工艺限制,再来是选取材料方便。 吕武让那三个铁匠继续制作。 他们每两天就能制作完成一柄。 以铁锭的量来计算,不进行补充地消耗,应该是能制作出五百柄铁剑? 但吕武不能全部制作剑,他打样地制作出了戈矛,让铁匠制作一百个戈矛,余下则是打造大斧和小一些的斧头。 而华夏文明圈的列国,士兵现在其实只是用戈,也就是没有矛。 使用戈矛的是楚国,他们将自己的武器称作戟。 有活干的三个铁匠才算是真正地安心下来,一再感谢吕武的不杀之恩,并诅咒发誓一定会尽心尽力。 在吕武忙碌于冶金事业的同时,他并没有忘记其余事情。 其他的匠人不能让他们闲着,没什么好干的就去制作弓和矢。 结果,匠人们特么不会制作弓和矢,又需要吕武去选材,又指导做出新的工具。 简直特么的一言难尽。 同时,今年的春播早就过去,挖掘水渠建立灌溉系统只能做一部分。 比如,先将衔接溪的那一部分开挖。 当然不是直接就连接着溪来挖,是先考察地点,选好合适的衔接口,相距溪水五六米的位置,划好了水渠的宽度,决定挖深多少米。 直接连着溪挖,玩水漫游戏吗? 从梁氏那里得来的奴隶绝大多数是胡人,仅有四十来个是列国人。 他们又分来自郑、滕、薛、徐、雍、许、小邾……等等国家。 仅仅是四十三个人而已,却是来自十七个国家,弄得吕武满脑袋的问号。 他特地将来自列国的奴隶挑出来。 不是为了放归,他可没伟大到这一地步,是将他们划为农夫,不会像胡人往死里用。 挖好了先期的渠,吕武又让武士监督着奴隶开始修领地内的路。 四周边长十里,也是自家的地盘,怎么能不弄好路呢? 可能是用得太死,给予的待遇也不怎么样,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死了二十四个奴隶。 七个是过劳死、病死。 十七个是逃跑过程被杀,或被追回来杀掉。 对此,吕武还是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胡人不是人啊。 关于胡人不是人这个观点是儒家坚持的。 再来是,历朝历代被当成两脚羊的中原王朝边民,他们绝对会认同胡人必须死的观点。 而胡人只是一个总称,他们来自大戎、小戎、犬戎,也有各种的狄人。 对待胡人不光他觉得不是人,华夏文明圈都是这种观念。 在建设领地的同时,吕武没忘记能去梁氏自由弄走煤炭的事。 他专门组建了一支运输队,来来回回从梁氏那边将煤炭给运回来。 期间有梁氏的家臣过来,说是来进行友好回访,其实是窥探秘密而来。 梁氏家臣一来就被无微不至地关照,去个茅房都有老吕家的武士跟着,想去一些地方又被限制,没能窥探到什么就回去了。 这种事情就别二哥笑大哥,哪一家都是这么干的。 像吕武在老梁家的时候,他也无法想去哪就去哪,能去的都是梁挈愿意让看的。 到了夏季,大部分的属民进入无事可做的状态。 吕武看到太多人无所事事,又不能摊派事情让他们去干,免得被说残暴。 他真不想让大部分人都闲着,免得闲到只能打架和抓虱子。 “卓,左近可有隶市?” 隶市就是卖奴隶的地方,一般是在城市里面。 家老卓答曰:“吕城已空,可往霍城。” 两个月没去吕城而已,搬空了? 老吕家是男多女少的现状。 作为领主的吕武,他为属民找老婆也是职责范围。(实名羡慕) 在这个年代,属民与其他贵族治下的属民通婚很稀有,一般是同一个领主境内的人家进行婚配。 另一个途径就是去抢敌国的女人。 再来就只剩下买女奴这一办法。 吕武觉得自己有钱了,怎么都要考虑到领地的男女比例,再来是保证封领的婴儿自然增涨率。 决定了,去霍城! 第21章:哦嚯,老吕家阔了 不但需要买女奴,其实老吕家有太多的东西都需要买了。 买女奴还有讲究。 比如,她们的年龄,有没有生育过。 最佳的女奴是有生育过,代表她们的身体健康,并且已经经过了考验。 太过年轻,又或是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一般都算是次等货色。 至于属民会嫌弃已经生过孩子的女人?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 他们甚至会因为领主的“贴心”而感到满意,要是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会高兴到跳起来。 吕武从家老卓这里初次听到以上论调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了解春秋,很纳闷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观念。 然而,都是被现实给逼的。 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差不多,年代越往前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女人越多。 现在,哪怕是贵族都不那么讲究血脉。 并且因为贵族是利益既得者,他们在很多方面需要去带个好头,包括安排好寡妇的再嫁。 说起来可能有人不信,但一直到宋代,寡妇再嫁的话,官府可是要给嫁妆,并且当靠山,不至于让寡妇嫁了遭受欺凌。 战争多发,作为战场主力的男人大量战死,一旦寡妇守节,多了一个难以创造产出的群体不说,人口还怎么增涨? 所以,谁要是鼓励寡妇守节,压根就是在跟他们过不去。 鼓励寡妇守节是从北宋的程颐开始倡导,但在当时其实并不是主流。 到了元才开始流行,到明才盛行,到了“我大清”则是到了一种极致。 至于为什么要鼓励女人守节,其实很一言难尽。 说白了就是掌握国家话语权的儒家,他们的脊椎被打断了。 儒生失去了一个作为男人的自信,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和过错才去进行提倡。(任何时代,小民都没有话语权) 再则,只要是个读书人,还是大儒教中人,国家灭亡了,一样还能在下个王朝当官,人口多寡事关国防什么的,关他们屁事。 而“我大清”为什么会发展到极致?几十万人,最多几百万人,统治数亿,巴不得全特么别生了,自然灭种才是最理想的。 当然! 鼓励寡妇再嫁,与不在乎妻子给现任丈夫头上种植青草是两回事。 吕武还在回忆各个朝代的情况。 得到命令武士和被召唤的属民,他们已经集结过来。 看着眼前的武士,以及到来的属民,吕武觉得很欣慰。 老吕家真的阔绰了啊! 以前只有一辆少了个轱辘的革车。 现在已经能凑三辆革车。 武士经过吕武的选拔,增加到了八十名。 领主当然有选拔武士的权利,只是也代表着领主失去了一批纳税人。 武士需要缴的不是“税”,他们要付出的是“赋”。 简单的说,他们只需要卖命。 比如,听从征召去当差,又或是进入军队成为士兵。 吕武当然不会将家族的所有武士带走,只召来了三十名,其余的武士需要留下来保证领地安全,主要是看管那批胡人奴隶。 属民则是来了一百一十人,他们知道领主是要去购买奴隶。 有传言说领主是在为单身属民感到忧虑,想要去采购一批女奴,他们一个个打从心里愿意跟随。 这一次吕武没有携带要贩售的商品,却是带上了家族所有能带走的车。 一辆车上有着两口木箱子,里面是堆放整齐的铲币。 同时,这一辆车还堆了一些布匹,然后用遮掩物盖了起来。 另外一辆车则是专门装载布匹,一样被遮盖起来。 车队中还有三辆专门用来装各种粮食。它们可以作为货币,也保证了队伍不会饿着。 只是有那么一辆车专门携带炊具,真的就有点那什么了。 铲币、布匹和粮食其实一样都是货币,等于吕武携带的资产并不少。 为了增加安全性,吕武可是有做事先的准备。 “善射者,往前一步。” 武士出来了五个。 属民犹豫了一下,站出来了三十七个。 武士擅射的比例竟然比属民还少? 这个真没什么稀奇的。 武士除非是专门走射手路线,不然他们会将时间更多地花费在打熬身体,以及锻炼主战兵器上面。 属民没事干的时候可以去捕猎,他们一年中没事干的时间很多,不会专业的近战格斗技巧,其实也没钱去制作兵器(铜),自己造一把弓相对简单很多,只是箭矢的质量注定堪忧。 吕武掀开了脚边的一块大布。 一张张放在地上的弓和一壶壶的箭囊就显露了出来。 弓所使用的材料并不一致,有些是用柘木,有的则是檍木或柞木,竹弓倒是一张都没有。 不是吕武嫌弃竹弓,是他的领地里没有竹林。 依次让属民进行试射完毕。 吕武选了十五人作为弓手。 不论是武士还是属民,看到箭矢那么笔直,无一例外都有些发愣。 每次说话都需要解释再解释的吕武,几个月下来除非必要,不然真的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对家臣进行词语解释是互相尊重。 跟武士和属民,没那必要也就省点口水。 他安排好了队伍的人员分布,大手一挥之下,队伍以战车打头,出发了。 吕城在老吕家的东北边。 霍城则是在老吕家的西南边。 不管去吕城还是霍城,相同的就是没有现成的路,全部都需要走荒野。 他有思考过是不是要向外修路,但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干,不是不想干,主要是负担不起。 再来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 吕武有权的只是在自己的封领,出了封领他但凡干点什么,不是在侵犯其它贵族的权益,就是侵犯到了国君的权益。 所以了,哪怕吕武有那个能力去修路,也该是获得其余贵族或国君的允许。 他们尽量挑选平坦地形向西南而行,有些树林和山却不是想避就能避开。 而遭遇到了树林和山,武士就会紧张起来。 几次没发生什么事情让吕武多少对武士的紧张感到莫名其妙,每次都请示先派人进去搜一番。 他很有逼数没有发布多余的指令,从善如流地听取意见。 事实也证明武士的小心很有道理。 比如这一次再遭遇树林拦路,进去侦查的武士出来禀告,说是树林里面有人,并且数量还不少。 “主,此间伙(指很多)已知我等到来。” 吕武听得眨了眨眼睛。 这是有人要伏击他们? 第22章:俺又不是天生杀胚 什么情况,这是? 队伍中的财帛泄露,引来了贪婪之辈? 还是,老吕家以前有仇敌,逮住机会要进行伏击? 他们出发之后,已经向西南走了将近五十里路,不是没有遇上过人,只是遭遇了都是互相戒备着拉开距离,根本没有进行接触。 这年头就是这样。 野外碰到人了,除非是事先认识,不然真会避免发生近距离接触。 毕竟,荒郊野外的被杀了,除了凶手之外,谁也没看见。 再则,国君的威严到不了荒郊野外,又不是在贵族领地里受到领主庇护,被杀了大概率是白死。 所以了,野外碰见了陌生人,自己都跑了,他们还刻意追,绝对不是怀着什么好意。 吕武连连下令。 武士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出身于魏氏的武士,他们的素质很高,没多少时间就已经站好了队形。 每一名武士之间的间距大约一米。 这是因为他们大多手持战戈,一米的间距是为了方便使用战戈时,不会磕碰到同僚。 被选为射手的属民,他们则是有点手忙脚乱地持弓跑到了武士的后面,每人之间也是相距一米,紧张地手握弓,没拉开弓弦地搭着箭矢,等候命令。 没有正儿八经武器的另外属民,他们配合车夫将各辆牛车和马车摆成了一个半圆形,再躲到车辆后面,紧张兮兮地张望着。 三辆战车停在原地没动,车头对着人影绰绰的树林,像是随时都会发动冲锋。 树林里的人没出来。 吕武则是在问青,能不能绕过这一片树林。 青有些奇怪地看着吕武,道:“主,此林之中为野人。” 啊? 野人,怎么了? 吕武看向进入待战状态的武士,发现他们都有些雀雀欲试,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武士平时吃饱了就是在锻炼杀人技巧。 野人则是流落在荒郊野外,过着饱一餐饿几天的生活,平时的休息也绝对没有质量可言。 一帮是武装齐备的专业暴力机器。 另一些则是良莠不齐的野人。 吕武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树林里的人,只是枝叶过于茂密了一些,里面的光线很黑暗,只能看到一些影子在移动。 “彻一,出击!” 瞬间,第一排的十名武士嗷嗷叫着冲锋而上。 “彻二,左边;彻三右边;包夹!” 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武士也都冲锋上去。 树林里的人看到对方出击,一部分迎了上去,更多则是转身就跑。 两边很快就发生了接触。 碰面的第一个刹那,野人那边惨叫着倒下了七八人。 正面的十名武士,他们在接触到野人并杀死杀伤一批之后,追着转身就跑的野人,追着从背后一阵掩杀。 一小会之后,吕武下了战车,迈步走向树林。 青以及林赶紧跟上,紧紧地护卫在吕武的左右。 射手们互相看了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看到吕武招手也就赶紧跟上去。 这是一场根本没有任何悬念的单方面追杀。 不到半个小时,先期冲进树林的武士,开始三三两两地押着俘虏回来。 吕武打量那些袭击自己队伍的野人,一看之下难得能见着有片缕遮身,大多数其实就是光着屁股。 野人之中,大多数是青壮年(男女),看不到多少孩子或老人。 他们蓬头垢面看上去很脏,并且一个个基本上比较瘦。 吕武在原地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武士们一个不少地回来,并且压根就没人受伤。 武士杀了多少暂时没统计上来。 被俘虏的野人数下来,有一百二十七个。 “主,些许野人逃向深处,凌未敢深逐。” 这个自称凌的武士,他其实不是怕打不过野人,主要是自己的领主还等着消息。 吕武还是在看那群野人。 他们之中没人识字,也就不识数,压根就不知道己方来了多少。 至于为什么会来,其实是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早就看到了老吕家的队伍,明知道队伍中有数十名武士,带着侥幸心理想抢些粮食好活下去,还是鼓起勇气来了。 交代树林里也就他们一伙,已经没有其余人了。 队伍之中只有吕武这么一名贵族,还是全部人的领主。 他其实很想知道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其余贵族会怎么办。 “捆绑起来,带走。” “主,伤患?” “带走。” “唯!”(唯命是从) 队伍进入树林没有去收敛尸体,直接穿过树林离开了。 要是其他的贵族,肯定是会将俘虏到的野人全杀了。 吕武一来不是土生土长的春秋人,再来也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对待胡人会很残忍,对其余人则没有那么大的杀性。 其实吧,主要还是老吕家缺人。 他因为这么一件事情,都在思维散发,能不能勾引野人加入老吕家,为家族的建设添土(砖)加草(瓦)什么的。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吕武可就不再那么放松了。 为了探清楚一些情况,他甚至加大了武士探索的范围,记录下有野人活动痕迹的区域,也是防止再发生险些被伏击的意外。 可能是队伍里的一百多个野人震慑到了其余的野人,没有野人再来袭击。 四天之后,远处的城池已经遥遥可见。 经过四天,原本的一百二十七个野人,剩下了一百一十二个。 那十五个是因为伤势过重,死在了路途上。 吕武没去考虑有没有人光着屁股,他想管……其实也管不了。 队伍在野外,哪来的功夫裁剪衣裳。 再则,意图袭击他们的野人也不该有那个待遇。 离城池越近,碰上的队伍也就越多。 还能看到这个地区的武士,他们成群结队沿着城墙边进行巡逻。 恰恰是有当地的武士在巡逻,互相碰上的队伍才不像在其它地方那样,遇见了不是互相拉开距离,就是随时可能开打。 霍城的占地面积看上去要比吕城大。 它的城墙高度达到六米,厚度则不好看清楚,某些城墙段有武士在站岗,城门口的值岗武士也远比吕城多。 不认识为前提,各支队伍遭遇了,依然会可以保持距离,并且没人会瞎打招呼。 轮到吕武这支队伍该进城时,城门小吏问得比较详细。 小吏得知吕武是来采购奴隶,一时间爆发了很大的热情,甚至喊来了霍城的同僚,说能全程服务。 他对其余的队伍可没这热情劲头。 而吕武则被搞得满头雾水。 第23章:祁奚是谁 老吕家就卓这么一位家臣。 去吕城和梁氏,不会出门太长的时间,卓自然是能够跟随吕武出门。 这一次到霍城,仅是出发都要走四五天,回去肯定会花更多的时间。 作为唯一家臣的卓,他需要留在领地,暂代吕武领主的责任。 比如,监督领地内的建设进度,看好家族的那些奴隶,守好属于领主的财产。 至于老祖母也在这种事情? 吕武没有行冠礼之前,老祖母是能参与到家族事务中来,甚至老祖母有一锤定音的权利。 等待吕武举行完了冠礼,老祖母作为一名女性,哪怕她是吕武的长辈,但是实际上已经不具备领导家族的权利。 也就是说,老祖母哪怕有什么意见或想做什么事情,只能通过吕武去做。她不再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大小贵族是这样,国君的家庭也是这样,哪怕周王室都是相同的情况。 这个跟男尊女卑扯得上关系,但实际上还“是唯名与器不可假人”的规则。 简单说,不能令出多门,免得造成混乱,也是防止听取命令的人接收到假命令的手段之一。 卓的见识不广,他无法在出门前给予吕武更多的建议。 吕武当然不傻,可他真不是那么了解春秋时代。 一名叫豪的小吏过来,他先自我介绍叫胥豪,片刻不耽误就开始为吕武介绍霍城的奴隶交易现状。 胥也就是小吏的意思。 吕武知道这年头取名很有讲究,品读着“豪”是个什么意思。 豪告诉吕武,他们这一支队伍在这个当口来霍城买奴隶,太会挑时间了,要是再晚的话,很可能就挑不上好货色,或是干脆就买不到了。 吕武不动声色地问:“为何?” “数月前,白狄与秦来犯,霍城大胜。”豪骄傲地昂了昂头,又很快低了下去,以示对吕武的尊敬。他并不是完全尊重吕武贵族的身份,是不愿意冒犯到可能的买主,又说:“隶多壮年。” 什么!? 秦国和白狄已经来攻打过霍城? 吕武眉头一挑,他猜测至少是三个月前。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穿越过来,否则老吕家离霍城不算太远,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而这个吕武却是有些想当然。 现在可不是大洋彼岸发生点什么,对岸没一小会就能从媒体上了解到信息的时代。 除非是霍城顶不住了,国君对周边的贵族发出了号召,不然谁都窝在自己的家里过日子,没有知道消息的客人来互相串门,几十里外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优哉游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老吕家没地图。 或者说,地图这种战略物品,没一定的身份别说有一份,看一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导致吕武根本不知道霍城就是晋国西北疆域最前沿的城池。 而自从赵氏主宗被灭之后,包括老吕家在内的十来个贵族,他们的领地向北,除了吕地的魏氏能够依靠一下,只能期望于国君了。 同时,吕城已经暂时被魏氏放弃。 等于说,吕城被魏氏放弃之后,他们这些小贵族已经失去了屏障。 北方的白狄或是戎人一旦发动入侵,他们就会直面入侵者。 进入城池的吕武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座城池看上去并不老旧,只是看不到各种闲杂人等,以士兵的数量最多。 再看街道,一眼望去看不到像是民居的建筑物,入眼的不是兵社就是库房。 其实这样就对了。 霍国在公元前661年被晋国灭亡,后面晋国复起了霍国的国君后代,也就有了霍氏。 可是数十年之后,霍氏又把自己玩没了。 霍城一开始被晋国国君赏给了有功之臣,没多久这个有功之臣也完蛋。 主要是霍城西边是秦国,北边是胡人,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 而能扛得住的大贵族,他们压根不想得到这么个祸害成为自己的封地,免得自家的实力一再被消耗,又无法取得什么收获。 近数十年霍城也就成了国君的直属领地。 霍城是晋国西北边的军事重镇,里面哪怕有平民也不是纯粹的市民,可能是常驻士兵的亲属什么的。 吕武跟着豪来到奴隶交易市场。 这里有着很多并排的隶舍,也能看到很多值岗的士兵。 “哦,来自吕的武?”一名中年人替代了豪,他自称胥斤原,很客气地与吕武攀谈了几句,问道:“不知武子需何等隶?” 胥斤不是姓也不是氏,其实就是奴隶的监工,他叫原。 称呼武子,主要是一种讨好,不算认可或崇拜。 吕武主要是来买女奴,也就说了目的。 “啊,如此么……”原眉头一挑一挑,成了皱眉模样,迟疑着说:“秦、狄皆壮,秦隶可为农夫,狄可农可牧。” 那都是废话。 秦国和白狄来攻打霍城,战败之后被俘的不都是青壮年吗? 尤其是秦国,他们同属华夏文化圈,没抛弃既定规则之前,能上战场的不是武士,也会是其他贵族招来战场服务武士的属民。 不管是武士还是属民,来的都会是青壮年。 白狄算是胡人,但他们其实已经进化到半农耕和半游牧的时代,放牧是祖传的技能,农耕则还在学习当中。 吕武才不管原怎么皱眉,他就咬死自己只想买女奴,并且表现出对男奴没半点兴趣的态度。 “不知武子需几多女隶?”豪忍不住插话,说道:“女隶厚(贵),贵人果真无需隶?” 吕武装作迟疑。 老吕家离霍城不远,却不知道霍城囤积着一批奴隶,可见霍城有大批奴隶待售的消息传播不广。 大贵族肯定知道消息,可是他们更乐意自己出战的时候去进行俘获。 他们出战俘获只需要给麾下武士很少的支出,向其他贵族购买,觉得会很不划算。 “霍城女隶几多?”吕武一听有上千,纳闷这还叫少?只是听到男奴隶足有一万七千,立刻觉得女奴隶是有点少了。他心想:“有那么多的战俘,秦国没来赎回,白狄也没动作,霍城应该是快养不起那么多奴隶了。” “如此这般……”豪提出吕武购买一百名男奴隶,霍城赠送一名女奴隶的交易方式,眼巴巴地看着吕武,问:“武子,愿否?” 吕武这一次是真的犹豫了。 而这时,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过来。 他先看了吕武几眼,又观察一下吕武带来的武士,开口说道:“若无错处,此‘魏卒’也?” 尼玛! 魏氏的武士有那么好认的吗? 吕武与来者见礼。 原小声哔哔,将与吕武交谈的过程和内容简约地复述了一遍。 中年男子叫祁奚,他是霍城目前的最高领导,出身于晋国公族。(就是‘举贤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那位) 另外,赵氏被灭之后,晋景公将赵地给了祁奚,他还有另外一块食邑在祁,也就成了祁氏。 他是姬姓。 所以,祁奚既是公族也是大贵族,他目前的军职是中军尉(管理军纪),直属上司是八卿之一的栾书。 讨灭赵氏主宗时,除了三郤(即郤锜、郤犨、郤至)最为狠之外,该数祁奚最卖力了。 如果吕武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以小贵族的身份听到祁奚的名字就该瑟瑟发抖,还要祁奚说什么就是什么。 关键吕武不是啊。 祁奚接管这次交易主导权。 吕武开始认认真真地祁奚讨价还价起来…… 第24章:太有逼数的小领主 祁奚也是够无聊或者够闲的了,才会偶然间得知有贵族来采购奴隶,亲自过来主持。 他还是心向国君的公族,很清楚这么一大批奴隶没卖出去,每天都在消耗国君的小金库。 关键是特么真的没人来买啊! 卖不出去其实不单纯是消息闭塞,主要还是因为晋景公的一些作为导致大贵族心生间隙,有那么点想要给国君一点颜色瞧瞧的意思在内,才搞成这么副模样。 会亲自来,除了无聊和够闲之外,还因为祁奚得知来买奴隶的吕武很年轻,携带的武士有些不凡。 这年头能让不凡的武士依附,不是大贵族,就是表现出了折服人的智慧。 不管是哪一种,祁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也是不错的。 他到来之后,确认武士肯定出身魏氏,判断吕武跟魏氏的关系很不错。 国君一直在找机会改善与贵族的关系,魏氏就是国君努力的目标之一。 晋国的公族也希望能够获得更多大贵族的支持,好让更多有公族血脉的族人取得职位。 祁奚与吕武交谈下来,构成了初步的印象。 他觉得这个小家伙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讲话的风格也很有意思,开始觉得这一次接触或许会成为一件趣事。 要是哪天吕武真的发展起来,今天祁奚和吕武的见面将会成为一件美谈和雅事。 而雅事嘛,春秋贵族很吃这套的。 吕武哪里知道祁奚脑子里会想那么多东西,他很尽心尽力地在砍价。 祁奚说道:“你若应,可也。” 吕武眨了眨眼睛,等待提问。 祁奚问道:“魏氏,因何赠士予你?” 吕武笑着答道:“小子与相子相识,交谈甚愉。相子怜小子,赠予效力的机会。” 祁奚惊奇地看了一眼吕武。 他可是见过魏相好几次,并且知道魏相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伙子,还清楚魏相得到魏氏的大力栽培。 一个有聪明名声在外的大贵族子弟可以与一个荒野小贵族交谈甚欢,还确定了某件什么合作事项? 那就好像是现代的王校长在街边遇到了一个路人,两人交谈下来成了挚友,还愿意带路人一块玩、一块发财那样。 怎么都是一件挺不可思议的事情。 祁奚笑吟吟地多看了吕武几眼,走过去与那个叫原的奴隶监工交谈了一小会,不再返身找吕武,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吕武看着祁奚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与这个年代的贵族交谈,尤其是大贵族进行交谈,对吕武来说真的太累人了。 不止需要保持一名贵族该有的仪态,还得小心翼翼地说话。 他为了砍价,还在引导话题,探清楚祁奚至少跟魏氏不是敌人,又引导着让祁奚问及自己跟魏氏的关系,好最终拉出魏氏这张虎皮来用一用。 而很显然,魏氏的虎皮真的有用。 原微微驼躬着身躯来了,他说:“武子购三十男隶,可再购女隶一人。愿否?” 吕武从原的举止以及话中,得出还有再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沉默了一下下,选择不再讨价还价,利索地答应了原的建议。 原有点意外,他本来还以为吕武会仗着上司交代,尽可能地压价与多采购女奴隶,没想到吕武会这么干脆利索,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虎皮终究是虎皮,不是一面盾牌。 吕武可不想某天祁奚与魏氏的族人见面交谈,谈起了今天的事情,自己做得太过份导致魏氏不喜,甚至做得太过火变得厌弃。 再有一个,吕武还是希望能给祁奚留下足够好的印象。 毕竟,老吕家周边的大城就剩下霍城。 这里还是军事重镇,祁奚又是目前的最高领导。 之前老吕家得到通知,秦国和白狄都有异动,天晓得会不会杀进晋国境内。 老吕家可是就在这一块随时会成为战场地方,给当地最高军事长官留个好印象,即便无法获得好处,也不该给留下坏印象。 吕武开始挑选奴隶。 一个又一个隶舍看过去,每一个隶舍里面都有二十到三十个奴隶不等,全部被捆绑住手脚。 隶舍装下十五个人都会显得拥挤,一下子关着二三十人就是挤到了一块,没半点活动的空间,只是挤着坐在地上。 吕武并没有看到谁都买,他是先跟原参观了一圈,过程中用礼貌的态度对待原。 小吏一般也是贵族,没个贵族的身份,起码也要是贵族的后代,要不在这个时代压根别想混上个职位。 原没有介绍自己的氏,显然是一个失去了领地的破落贵族,暂时仗着祖宗给的血脉混口饭吃。 这样的人其实很在意是否得到足够的尊重。 吕武本来还想着塞红包……咳咳,就是给好处,只是不确认这年头红包该怎么给。 给好处的方式不对,很容易弄成仇人的。 原却没等吕武想清楚,命人抬来两口大箱子,很是尽心尽力地翻找竹简,认认真真的一个个挑。 “武子,何不多购?”原很良心地说:“廉哉,速也。” 吕武提出的购买数量就三百,等于能有采购十名女奴隶的份额。 他觉得购买三百已经是一件很冒险的行为,要不是真的太急缺女奴隶,甚至只愿意采购一百到一百五十名的男奴隶。 霍城的奴隶真心便宜。 付铲币的话,一枚铲币可以购买一个男奴隶。 付布匹的话,一匹布能购买十二个男奴隶。 粮食则是一斗就能换一个男奴隶。 布匹和粮食的价值无恒定,需要看是在哪里,又看当年的光景。 吕武带来了两箱货币,每箱分别一千铲币。 这些钱是梁氏回礼的一部分,魏氏那边的餐饮业分红暂时没送来。 “三百,足矣。”吕武才不会说,一下子购买三百男奴隶,再加上老吕家本来就有的将近一千五百奴隶,他都怕奴隶暴动直接将老吕家给灭门了。他摇头说道:“若需再来。” 原一脸的遗憾。 他倒是很不像一个卖家该有的样子,帮吕武挑选出来都是健康的奴隶,同时年纪方面也尽量往最有力气的阶段挑,还根据自己的印象尽量选温顺的。 一番挑选下来,三百奴隶中,秦人占了两百五十,剩下的则是善于放牧的狄人。 挑好了奴隶,不是说就能直接带走。 奴隶原先已经被黥面,也就是用烧红的烙在脸上烙字,用以确认这个奴隶到底属于谁的财产。 由于他们之前已经被黥面,也就需要先将之前的字烙模糊了,再烙上新主人的印记……也即是烙个“吕”字在脸上。 黥面是为了确认属于谁的财产,也是让奴隶哪怕逃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各贵族要是发现自由活动的黥面人,绝对会第一时间逮住,杀掉或是送给原主人,则是看心情了。 他们不是发什么善心,纯粹是在维护社会规则以及自己的利益。 吕武看了一小会,满鼻子都是肉臭味,找到原,说是先接收女奴隶。 同时,他不得不派青拿自己的信物回老吕家一趟,通知家老卓这边的情况,又让家老卓做好一应准备,再让青带二十名有武装的属民过来。 吕武已经想好要怎么用这一批奴隶,前提是他们得听话。他想道:“得想个办法来稳住他们……” 第25章:会来事的小伙 奴隶大多数垂头丧气,他们身体上没什么大毛病,心理上则是遭到了很大的摧残。 谁被烙就惨叫一声,随后被霍城的士兵看管着,押解到一旁。 像是都认命了那般,过程中并没有奴隶反抗。 吕武接收了女奴隶,一数下来竟然有三十七名,还都是适合生育年龄的女奴隶。 这一下,他不送礼都不行,趁着没人注意也就摘下了压住衣摆的玉佩,一脸感谢地塞到了原的手里。 原起先有些错愕,手掌触摸的感觉是玉,摸不出什么质量,也不会去看,笑眯眯地将玉给收进了衣袖里面。 华夏文化讲究君子如玉。 春秋时代,玉的作用远远超过了其余的时代。 在这个年头,玉是一种很文雅的礼物,贵族相交互相赠送玉是一种十分符合礼仪的事情;到了战场上,有机会去俘获敌方贵族的话,不是直接包围擒获,应该先送上玉,暗示那个敌对贵族别反抗了,给个俘虏的机会。 送玉给朋友,送的不是礼物,是友情。 给敌对贵族玉,再进行俘虏,意思其实就是不将敌对贵族视作商品,给予了同阶层该有的尊重。 既是,尊重作为敌人的贵族,也是在尊重自己的阶层。 同时,敌对贵族收下了玉,以后家里来赎人,给钱就能解释是在买那块玉,并不是自己成了可以买卖的商品。 另外,要是家族不来赎人,贵族也会被脸上黥面,玉就成了汤药费了。 上了战场的属民、武士啥的,他们就没这待遇了。 原要是现代人的话,得评价吕武是会来事。 他只是按照祁奚的交代,能给方便就尽量给方便,不算是自己搞暗箱操作。 也是看在吕武待人有礼的份上,他很愉快地在完成上司的任务,没想到还能被赠送一块玉,心情就更好了。 吕武倒是想给祁奚送些礼物,只是身份不平等,再来真没带什么贵重礼物,想想也就作罢了。 男奴隶的黥面在继续。 林带着一些人留下来继续关注。 吕武则是带着人去了东市。 现在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两个市集,一般会在东面和西面。 东市是卖杂物的地方,含括各种粮食、器具等等,其中也有兵器。 西市则是卖家禽和大动物(活)的地方,其余像是皮革、筋、骨等等,也是在这边。 老吕家暂时不会大肆列装铁质兵器,吕武肯定要购买一些青铜武器。 这也是吕武为什么会带上那车布匹的原因。 相比起奴隶的便宜,武器贵了非常多。 以货币计算,没将杆给算在内,仅仅是一个青铜戈就要十二枚铲币;长度约五十五厘米的青铜剑,要价二十六枚铲币;一问皮革盾,开价六枚铲币;还有等等其余的装备。 “我了个妈!”吕武一圈走下来,市面上不同的店铺,相同的武器价格一致。他小心肝一颤一颤,想道:“一个戈头就是十二个男奴隶。我要是想武装一百属民,等于至少一千两百个奴隶没了!” 而那只是装备戈,没算上衣裳、步履和甲胄。 领主当然能武装属民,只不过武器还是归于领主所有,算是借出去的。 差不多就是领主的临时武装,平时不长年累月地训练,战斗力高不到哪去。 真正的武士,他们需要自备好武器,并且出战时还得自带生活用品,其中包括平时吃的粮食。 武士会这样,是他们不用给领主缴税。 不缴税,那就缴赋,社会规则就是这样的。 吕武找了一家挂有魏氏家徽的店铺,没扯自己跟魏相认识的虎皮,询问有没有一百五十个戈和十五柄剑的存货。 结果,店铺里不但皂长(店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吕武,连带伙计都用鄙夷的眼神偷瞄吕武。 这些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吕武身上,没看吕武都带了什么人过来。 他们的眼神和表情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哪里来的土包子,不知道魏氏是晋国最大的武器制造方和批发商,还是武器销售界的扛把子? 吕武无视了他们的态度和眼神,又问:“售锭否?”(卖原料不) 皂长这一下没掩饰自己的鄙夷了,冷笑了几声,说道:“何处小子,敢言制兵可胜我主。” 你特么哪里来的混小子,不知道我老魏家在武器制造界的霸主地位吗? 几名武士脸色很奇怪,动作却一点都不慢,一声大喝,又摆出了护主的姿态。 店铺里的人,他们没有因为老吕家武士的动作有什么惶恐,甚至用表情鼓励武士赶紧闹事。 尼玛,敢在老魏家的店面闹事,闹一个试试!? 只是,他们越看那些武士,越加感觉到不对劲了。 瞅着,怎么很眼熟吖? 吕武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他在衣袖里找了找,掏出一块竹牌放在皂长前方的木板上。 竹牌上有图案,左边是一个有蛇尾巴、头疼三叉的窈窕女人;中间是一根禾苗;右边则是一条双头龙。 这个竹牌是魏相在确定与吕武合伙做项目后给的。 上面的图案是魏氏的族徽(崇拜的图腾)。 皂长看到竹牌先一个愣神,随后脸色转为错愕,再从错愕转为惶恐。 他哆嗦着嘴唇从柜台里面绕出来,一个“噗通”对着吕武跪倒,并顺势拜了下去。 其余的伙计因为站位不同无法看清竹牌。 他们看到皂长跪了,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跟着跪就对了。 “我特么本来想低调的啊!”吕武先是讲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再沉声说道:“可有售料?” 脑袋抵在泥土地板上的皂长,答道:“贵人,此处只售兵(武器)。” 吕武让武士将装有货币的箱子抬进来,数了该付的钱,道:“取兵。” 皂长这才站起来,呼喝伙计赶紧地将货物拿出来。 吕武装逼也就只能装到这份上了。 杀掉这家店铺掌柜,弄死伙计,甚至是痛打一顿,没必要的事情。 反正这家店也不敢瞒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会遭到什么处置,看吕武对魏氏有多重要了。 吕武等人拿东西离开。 皂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忽溜跑到门面后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由于不适合出发,他们当然是要在霍城留宿一夜。 居住的地方都是现成的。 只是需要付出极少的租金。 食物什么的都自己带了,但是需要向本地人购买柴薪。 翌日清晨,吕武先去拜见祁奚,没见到祁奚,对出来说话的那人,请求代为进行辞别。 比来时更加庞大的队伍也就离开霍城,踏上了归途。 第26章:幸福的烦恼 吕武来一趟霍城,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场面。 春秋时代,一个城池驻军数万,有着一两万的奴隶,真的就是一个大场面的地方。 这年头的生产力低下,不是强国根本负担不起一支数万军队,去某个地方长时间的驻扎。 这一支军队,上到将领,下到士兵,他们驻扎期间所有的消耗都算自己的。 只是他们这一次服役之后,免了未来一段时间内不必再交税或是交赋给国君的负担。 不是强国,哪有贵族和武士能承受这样长时间的服役? 小国的话,贵族和武士承担一次战事消耗都要叫苦连天,更别提去某个地方长时间驻扎。 吕武带着队伍离开。 正在办公的祁奚打听了一下,听到吕武只是买了三百名奴隶先是一皱眉。 他大概是觉得吕武不识趣,都大开方便之门了,还只买这么点。 一点都不懂为国君分忧啊,这是! 只是过了一小会,祁奚又想到了什么似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甚佳!”祁奚呢喃道:“未因廉而多购,不以势而欺主,君上或可得一良才。” 没有因为能占便宜而大肆占便宜。 的确是跟魏氏有很好的关系,连魏氏的符牌都有,却没有仗着权势去跟下人较劲,也没有去欺负谁。 这样的人是个懂得审视自我的人,一定会崛起的。 踏上归途的吕武在盘点这一次出门的得失。 总体来说,失真没失去什么,得却是有很多的收获。 见识了更宽广的世界,得知了西南方向的大体地形,还了解到了霍城当前的现状。 吕武最为重视的还是在霍城获知的情报。 那里的驻军数量有增或减,他是不清楚的。 只知道当前霍城还有三万的驻军。 其中有一个是晋国的“中”军,也就是直属于中军将栾书的军队,一共有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 其余则是霍城本来的边防军。(可能是当地贵族联防) 吕武没在城里看到太多属于中军的士兵,说明他们并没有驻扎在城内,该是在某个前沿营盘? 那么只说明,秦国那边正在酝酿战争。 这样一来的话,今年最迟到秋末,战争一定会爆发的。 要说刚穿越回来那会吕武抗拒上战场,几个月的时间过去,随着了解越多,他已经知道在这年代身为贵族,上战场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不想去,得到征召也必须去。 再则,不上战场,哪来的功勋去更进一步? 现在,吕武觉得自己该好好地准备一下,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踏上战场,建立功勋扩展名下的封领。 归途之中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用累牍长篇。 回到封领,再次受到属民的迎接与欢呼。 家老卓第一时间过来汇报。 在吕武离开的几天,老吕家的土地上都发生了什么,消耗了多少什么种类的东西等等。 “賏可有异动?”吕武得到答案,拉着长音发出一个“哦——”字。 家老卓很不理解地说:“主,知其有异,何不逐或杀之?” 程婴啊,千古忠烈之一。 吕武却不是那么在乎历史对程婴的评价,他要是能找到怎么证明孤儿就是赵氏的那一个,肯定会将程婴杀了。 关键是一两个月过去了,他压根就没发现程婴带着什么稍微特殊的东西,并且程婴也没有私自离开老吕家的领地。 要真的是藏了什么能证明赵氏孤儿身份的东西,程婴应该会很重视,带在身上不免会时不时检查一下还在不在;藏在野外也不会选择离老吕家很远的地方,必然要经常去看看被人拿走了没有。 但是! 程婴没特意地在乎某个什么东西,也没有在老吕家领地乱逛,更没出过老吕家的领地。 “难道没有什么能证明赵氏孤儿的信物?”吕武觉得很不对劲,困惑无比地想道:“难道就靠他那张脸,能证明孩子就是赵氏孤儿?”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毕竟,一旦程婴真的保住了赵氏孤儿,还在合适的时间将赵氏主宗独苗亮相,以他之前在赵氏主宗的地位,还有一段合情合理的故事,可信度还是挺高。 要是赵氏孤儿与长辈面貌像,那就更完美了。 “其实,如果晋国上下真的觉得赵氏主宗应该复起……”吕武又想道:“即便孩子与赵氏没有血缘关系,他们认为是,不是也会是啊。” 吕武还是觉得再看一看。 这一段时间,程婴很老实安份,并且会很主动地帮家老卓去处理一些事情,还都能办得挺妥当的。 吕武正想着程婴与赵氏孤儿的事情。 有女仆进来禀告,说是程婴求见。 相隔数天之后,吕武再一次见到的程婴,看见时却忍不住一个愣神。 不是几天不见的程婴来了个大变样,是他竟然没将婴儿带在身边! “(领)主。”程婴当然发现吕武明显的愣神,先见礼,随后说道:“治之隶,多矣。恐成祸事。” 老吕家在吕武刚穿越来的那会,武士只有八名,属民五百多个。 以上只是算了武士和属民,没有将奴隶给算进去。 实际上,哪怕老吕家落魄,还是有将近一百个奴隶的。 后面,吕武去了梁氏,带回了近八百名奴隶。 去霍城路上俘获了一百多野人。 这一次,他又从霍城带回了三百个奴隶,还都是战场被俘的士兵。 现在对待奴隶,养熟了的不用时时刻刻地捆绑,却依然会进行严密的看管。 新购买的奴隶则是要熬上一段时间,并且会时时刻刻控制自由。 由于冶炼技术的关系,没有那么多的链子来作为脚链之类啥的,却会给奴隶上枷。 也就是在脖子部位上一个沉重的木枷。 而“枷”又分很多种类,有些一上就脑袋和双手被死死锁住;有的却是只给奴隶增加负担,却能让他们双手用来干活;还有一种只是锁住双臂或双腿的。 所以了,奴隶干活没效率,除了不情愿之外,还因为行动受限。 吕武能不知道武士、属民与奴隶的比例差距太大,会很危险吗? 他一路上观察新买的奴隶,狄人其实挺老实,一些秦人在缓过劲之后却有点贼了。 老吕家的属民也就那么多,提拔一些属民之后,武士也就八十名。 一名武士一般能看管十名奴隶,只不过要武士够老道。 像是刚刚被吕武提拔起来的那些武士(其实只是临时的领主武装),一名能看管五个奴隶都算优秀。 老吕家现在有接近一千五百个奴隶,只有八十名武士显然不够! 第27章:谁还没点小傲娇 一名贵族麾下的武士不是越多越好,要考虑到能不能负担得起。 在春秋时期,一般是每二十户家庭来供养一名武士。 这个供养并不是平民直接拿粮食、钱给武士,他们交税的对象只有自己的领主。 而武士只交赋,不交税。 封领里面的武士变多,代表给领主交税的人变少。 而一旦产出不足,导致领主交不起赋,岂不是悲剧了? 这个赋一定是交给国家,并不是为国君服务。 在晋国,国君的权力其实不怎么样,真正行使国家权力的是那些“卿”,国君更多的时候就是个印章。 通常情况下,贵族的服役,也就是纳赋。 比如,一年服役一个季度。 而在合理的服役期限内,他们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准备,不够可以向国家借,却一定要还,也要交租金(或利息)。 超过合理的服役时间之后,上到受征召的贵族,下至参战的武士和被带去的领民,就该由国家来承担他们的消耗。 当然了,要是国君不要脸的话,也能拒绝供应贵族超过服役期间的消耗。 老吕家只有四周边长十里的封领,属民也就五百多。 要是正常情况的话,吕武名下不超过二十五名武士依附,才算是合理。 他之前已经将武士名额增加到八十,严重超出了老吕家所能合理负担的极限。 所谓的负担,老吕家产出不足的同时,还要划出土地给予武士家庭耕作,甚至要给予基础数量的奴隶。 吕武敢这么干,自然因为老吕家不是纯粹依靠农耕收入,有在弄陶器贩售,还跟魏氏有餐饮合作。 要真的完全依靠种地积累,信不信老吕家到明年需要纳赋的时候,直接宣布破产? 隔壁村的梁氏,他们也在搞副业,家族武士的数量并不少。 “知。”吕武平静地看着程婴,问道:“亦有算计。” 他没问程婴时刻不离手的婴儿,今天怎么没带着了。 程婴很意外地看着吕武,稀奇地问:“如何?” 老吕家的封领就那么大,看着还没有其余的什么产出。 做买卖的话,能保证陶器一直畅销吗? 然后,与魏氏这种大贵族合作,随时随地都会被找借口推迟分红。 程婴不明白吕武是哪来的自信。 其实就算是吕武自信能交得起赋,老吕家现在最关键的是奴隶的数量太多,管理不善,乃至于监控疏忽,随时会出大事情。 “我欲与隶互约。”吕武站起来,走到外面的走廊,站定后说:“释隶为民,可否?” 程婴听得张大了嘴巴,看吕武就像是在看外星人。 现在成为奴隶不一定一辈子都是奴隶,其实要是有人愿意赎身的话也能成为自由民。 列国不断交战,被俘的士兵成了战胜国的奴隶。 可是一旦战败国出钱赎回,被俘士兵也就恢复了自由身。 而奴隶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的,包括他们的命。 因此,奴隶不可能累积足够的财帛,来为自己赎身。 领主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解除某个人作为奴隶的身份。 只不过吧?只有贵族抓人(或买)来当奴隶,主动又无偿释放奴隶的这种例子,比天上落下的陨石还少。 程婴很不礼貌地做出了一个掏耳朵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吕武,说道:“恐为众之敌也!” 哪怕有贵族真的主动释放奴隶,也是那个奴隶干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又或是以奴隶的什么得到主人的认可。 从古至今,有发生过贵族与奴隶做出什么约定,要大批给奴隶恢复自由身的事情吗? 有的。帝辛啊,然后他被姬昌等一帮奴隶主联合起来灭了。 程婴惊讶吕武的脑子到底装了什么,减少自己的财产不说,还会引起其余贵族的敌视。 吕武从程婴的反应得知,自己正在干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却是有些懵了。 没记错的话,历史上最先大批释放奴隶的就是赵氏啊? 而吕武没记错。 赵氏对于同类来说是一个很奇葩的贵族,不但率先大批释放奴隶,还干了挺多让其余贵族觉得啼(憎)笑(恨)皆(无)非(比)的大事,包括进行胡服骑射的改革。 程婴是不是赵氏的家臣了?他有没有振兴赵氏主宗的信念,怎么连赵氏的理念都不知道。 事实上,赵盾时期,赵氏就已经在分批释放奴隶。 然而,因为赵氏自己都内部不统一,外面的贵族也敌视赵盾释奴行为,消息被进行了全方面的封锁,导致程婴压根不知道。 “武之隶、之民……”吕武从程婴的反应,大致猜出自己的行为很不合适,却有着穿越者的傲娇,微微昂起脑袋,倔强地说:“皆吾也!” 草! 不是说好我的领地我做主吗? 该交的税,交! 该纳的赋,纳! 要干什么连国君都管不着。 要是有贵族不爽,来给我舔腚啊! 就要那么干了,咋地!? 吕武一甩长袖,离开自己的屋子,一边吩咐牢牢紧随的青,道:“众隶,集于广。” 将奴隶们集中到空旷的地方,本领主要发表领导讲话了! 奴隶被分散出去干活,集中他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最先围拢向宽阔空地的是众多属民,他们还不知道自家的领主要干什么,低声议论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 尽管吕武每次出去都有携带收获回来,属民其实还是不乐意自己的领主老出门。 主要是老吕家只有吕武这么一颗独苗,家族的整体实力方面也不行,无法提供更好的保护。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们刚刚有起色的小日子,岂不是要到了头? 吕武趁这个时间在好好地反省。 看来一次性地大批释放奴隶,真不能轻易去干,要不传出去铁定要遭到贵族敌视。 可是不给奴隶盼头,老吕家的人口阶级构成又太危险。 本来在各处的奴隶已经被押解着集中过来。 吕武却是先在给属民喊话,提到这一次出门带回了多少女奴隶,说明是个什么分配安排。 属民听得很认真,单身又或是家里有老光棍的家属,祈祷领主能给自己分一个女奴隶。 吕武的分配方案很简单,哪一个或一家表现最好,就会获得一个女奴隶。 第一批的名额有十名,限期到冬季结束。 种地产出,听候召唤的积极性,乃至于能给出什么好建议,都算是表现好。 属民听完之后继续低声议论。 吕武看着越聚越多的奴隶,又扫了一眼明显是在看戏的程婴,扭过头去咽了咽口水。 玛德! 总之,身为穿越者的骄傲,不允许被践踏! 第28章:领主太特么难当了! 春秋的封建是真正的封建。 贵族家的领地,不管发生了什么,外人根本就管不着,其中包括了国君。 要是国君想管,他需要找贵族谈话,用任何的方式让贵族听话。 一旦贵族不乐意,他不怕被报复的话,完全能够不甩国君的脸色。 当然了,贵族对自己的领地拥有所有权利,其余贵族也有看他不爽,去进行打击报复的权利。 所以了,尽管其他人管不着领主想在自己的领地干什么,但他们能蓄意孤立,乃至于去挖坑将看不顺眼的贵族给埋了啊。 领主的领主法是为了保护自己,包括治下武士、属民,其实也是约束。 国家的律法是为了约束包括国君在内的任何人,也是在保证社会能够正常运行。 没有规则,谁都为所欲为,真正的丛林法则,只会造成混乱。 有那么一种情况却是在任何时代都通用。 惹了众怒,什么法都不好使! 吕武有点不敢大开阔斧了,但画饼肯定是要画的。 他开始对奴隶进行讲话,先告诉奴隶,老吕家不是一个严苛的家族。 这一段话得到了属民的欢呼。 随后,他说是要与奴隶们进行约定,一旦哪一些奴隶表现得优秀,得到了他的认可,将会将丹书给销毁,恢复该名奴隶自由民的身份。 讲完后,现场静得落针可闻。 属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感到无比的错愕。 奴隶则是压根不信,觉得又有哪个人会干出这种蠢事。 吕武就只是画个饼,真的释放奴隶也只会小心翼翼,不去刺激其余的贵族。 他完全不管众人的反应,开始大声讲述一些规定。 包括属民要是干得好了,不但可以分到一个女奴隶,还能从他这里获得奖赏。 他还举例,说被挑选成为武士的属民,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 老吕家多了不少武士这件事情,属民已经知道。 只不过属民以为只是临时的领主武装。 他们听到那些人会成为真正的武士阶级,先一阵愕然,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尤其是被挑选为武士的家属,他们叫得比谁都激动,甚至流下了泪水。 俺家出武士了,以后不用交税,成为有权利上战场的“士”啦! 一个家庭因为出了一名“士”,整个家庭的阶级也就起了变化,他们不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有那个资格被贵人看上,指不定哪天能立下大功劳,也混个小贵族的身份。 来自魏氏的武士大多在频频皱眉。 他们的家族可能世代都是魏氏的武士,小的时候被挑选出来,再使用魏氏独家的方法训练成为杀人机器。 真要拼命搏杀的话,他们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轻松对付新被赐予武士身份的五个人。 结果,那些人特么跟自己一样是“士”了? 简直是在侮辱和糟蹋“士”这个阶层! 吕武有点无语,他没说选拔出来的二十多个属民全都是“士”,等待欢呼声弱了一些,看向了旁边的家老卓。 忠心耿耿但不聪明的卓被吕武看得有些困惑,等程婴上去耳语几句,才算是反应过来。 家老卓及时地站出来讲话,将情况也说得清楚明白。 听完的属民,家中没被选中的人还好,家里有人被选中的则是心生落差之下感到无比失望。 这个时候又该吕武出来讲话,言明第一批会提拔十人成为武士,人选也将从已经被挑出来的那些人中去选。 曾经以为自己成功,结果还没真正获得成功,有多高兴就有多失望之下,又听见自己已经获取到“门票”了,刚才有多失望就爆发出多少奋斗的决心。 吕武对他们充满了干劲肯定喜欢。 都去拼搏和奋斗呗。 谁行谁上,便宜都是老吕家的。 确认了属民可以转为武士,奴隶的触动并不大,他们倒是明白了老吕家正在上升期,处在底层人员最容易打破头顶天花板的阶段。 实际上,贵族需要对麾下的武士进行扩编,一般都会优先从自家的属民中去提拔,迫不得已才会对外招揽武士。 用后世的话来讲,家养的比较靠得住。外来的人就算再有能力,谁特么知道会不会随时背叛。 另外,属民被自己的领主提拔,以后要是发达了,身份变得比领主还高,一旦去嘚瑟的话,很快又会坠入谷底。 那是没人会喜欢一个不懂感恩的人。 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韩厥就是受到赵盾的赏识才真正发了迹,韩氏也才有机会成为晋国的“卿”之一。 他一直都感念赵盾对自己的赏识和帮助,进而感激赵氏主宗,发达之后就成为了赵氏主宗最为忠实的盟友。 也就是赵氏主宗被灭得太突兀和迅速,不然韩氏超大概率是和赵氏主宗一块迎战众贵族。 胜了,赵氏和韩氏一块升天。 败了,赵氏和韩氏也是一块升天,只不过这个升天是真的举族升天。 吕武让武士牵来一匹白马,再次重申与属民、奴隶的约定,钢剑奋力捅进了白马的下颚,顺势托着柄头向上猛顶,剑直接穿透白马的脑袋,露出了剑尖。 那一瞬间,白马都没来得及嘶鸣一声,全身上下一颤,僵硬着四蹄直接向侧边轰然倒下去。 立刻有武士上去将白马的脑袋抱进一个大木盆。 在场的武士眼睛都在看吕武……他正在用衣摆擦拭的那柄剑。 另外,他敢那么干也是事先知道自己好像异变了,身板看着不怎么强壮,力气却是出奇的大。 只是,他一直都在藏拙,没示人。 武士对吕武刚才的那一桶有自己的评价,姿势只能说马马虎虎,可是特么直接捅穿脑袋了啊! 脑袋全是骨头,很硬的骨头。 这都能直接捅穿? 那柄剑,该多么的锋利? 杀白马以盟誓?这是吕武不要脸“抄”刘邦的作为,区别是刘邦还得有三百多年才出生。 所以了,谁抄谁,不就明摆着了嘛! 家老卓用手沾了一些马的血,走过去在吕武的额头和嘴唇分别抹了一下。 吕武下意识就想躲,只是想到了什么又没躲。 他感受着额头的温度,和嘴上的腥味,坦然地环视众人。 其实这是一个很正经的盟誓过程,只不过杀的不一定要是白马。 一旦做出这样的行为再说话不算数,人们相信发誓者会被在冥冥之中监视的神弄死,并且家族会凄凄惨惨。 善于观察的吕武,他怎么会忽视来自魏氏那些武士的不爽。 现在的老吕家底子太薄,他能选的只有安抚。 因此,他当着所有武士、属民和奴隶的面,大声赞扬了(魏氏)武士的尽忠职守,又公布将会进行赏赐。 得了面子又有收获的武士,思想单纯的一些人,恨不得立刻为吕武抛头颅洒热血。 所以,其实这个年代的人很容易满足,又挺好忽悠的。 吕武对这结果挺满意。 哪些奴隶会成为自由民,他说了才算,能控制好数量,不会真的闹太大。 武士的前途和命运也被他主导。 说白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而看了全程的程婴,他脸上的若有所思就没停过…… 第29章:吕武的新阶段 仅仅是一天而已,程婴从吕武身上看到了太多。 作为小贵族有一颗坚定发展自身的决心。 遇到麻烦了,能够灵活地去进行补救,并且加深属民对领主的信心与期待,又安抚了本来有些躁动的奴隶。 更为难得是,增强了外来武士的忠诚度。 要说吕武有些什么问题的话,程婴思来想去只有做事过于惊世骇俗这一点了。 不过,惊世骇俗对大贵族是缺点,对小领主则会是优点。 哪一个家族的发迹过程,没干点惊世骇俗的事情? 真要一切都平平稳稳,想发迹根本不可能! 程婴以前对吕武只是感到好奇。 现在,他对吕武则开始转为佩服。 能有全盘的发展规划,本人还能有敏锐的观察力,能够面面俱到地安抚领地内的所有阶层。 程婴认为有这样的家主,只要中途不发生变故,老吕家的兴盛会是一种必然。 集中过来的奴隶被带走,分别前往何处继续劳动。 属民热烈地讨论了一小会才散去。 吕武则是看着亲手干掉的白马,眼角一抽一抽的。 他刚穿越过来的那会,老吕家才两匹不成样子的马。 后来,魏相送了两次礼物,包括拉车的十六匹马。 同时,吕武又搞了骚操作,从梁氏那边顺了八匹马。 近期跟梁氏交易陶器,梁挈支付的东西有点杂,除了货币、布匹和粮食之外,马也是其中的一种。 累积下来,老吕家的马匹数量达到了三十七匹。 这些马的好坏,吕武只能从牙齿和体格去进行判断,根据不靠谱的结论,其实也没太好的货色。 那一匹被捅穿脑袋的白马,本来是吕武挑出来要给自己训练骑术,结果嘛…… 回到自己屋子的吕武,他很奇怪程婴怎么没来烦自己,沉思了一段时间将家老卓唤了过来。 “可增五十名壮。”吕武觉得都是搂草打兔子,属民当前闲着也是闲着,说道:“为羡。” 临时的领主武装而已。 既然已经挑出二十多人了,不在乎再多增添一些,给他们去进行激烈的竞争。 家老卓已经放弃思考自家的领主到底要干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他顺从地应命,再下去执行命令。 “卓。”吕武喊住了要离开的家老卓,复道:“择隶除去枷,使之。” 家老卓还是木木地应命。 唯一家臣这种要好好当个工具人的态度,让吕武脑仁有些一涨一涨的。 是与奴隶有约定了。 吕武当然是认真的。 奴隶会不会当真? 他总要去试探一波,先选择在老吕家服务很久的一些温顺奴隶,去除限制身体自由的工具。 青和凌得到召唤很快过来。 他们恭敬地对吕武行礼,等待指示。 吕武吩咐青负责监视被去掉牵绊之物的奴隶,又让凌负责训练领主武装。 “主。”凌无比为难地说:“魏之术,主不可仿之。” 还有这说法? 吕武真心觉得魏氏的武士好用,并且一个个看上去雄壮威武。 出身魏氏的这些武士,哪怕不懂怎么训练武士,还能忘记自己是怎么被训练出来的? 他也就想要依样画葫芦,先给模仿着。 结果,不行??? 凌看到吕武皱眉,惶恐却又坚持地说:“主,祸事矣。” 本来吕武还以为凌的忠心不在老吕家这边,吃着、喝着、住着老吕家,连带享受高福利,却还对魏氏忠心耿耿。 看起来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每一家大贵族都掌握自己的“独门秘籍”。 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谁去窥探都代表不怀好意,刻意模仿则是严重挑衅。 别以为魏氏现在对老吕家挺友善,一旦让他们知道老吕家用魏氏训练武士的方法在训练自家武士,信不信魏氏立即翻脸? 时节已经进入夏季。 确认今年会爆发战争的吕武,他还得出一个结论,爆发战争的地点就是附近。 老吕家需要派出十五名武士前往报到,听候不知道谁的调遣。 吕武知道老吕家现在很弱小,可也不能因为弱小就什么都不干啊! 再则,他可不认为老吕家会永远弱小,建设根据地的同时,培养一批武士,怎么都不算是坏事。 “如此啊……”吕武想了想,说道:“我可授之。” 其实他真不懂怎么去训练春秋时期的武士(士兵),但生长在信息发达的年代,哪可能不掌握一些锻炼技巧。 凌讶异地看着自家的领主,惊讶领主怎么什么都会。 由于吕武的表现过于惊艳,凌还真满怀期待。 吕武跟凌来到训练场。 事先得到消息的武士,包括那批临时的领主武装,没有任务的已经集中过来。 该怎么训练士兵? 用现代的那一套,哪怕是训练特种兵的方式,肯定是不符合实际的。 不是说特种兵的训练方式没用。 古时候的冷兵器作战,讲的真不是个人的武勇,用训练特种兵的方式只能搞出一些刺客,又或是培养专业斥候。 吕武其实也不懂怎么去训练特种兵,只是看多了电影、连续剧啥的,知道一些大概。 在练兵方面,一些技巧则是通用。 例如强调服从,培养协同能力。 吕武先跟他们谈心,增加互相之间的信任度。 搞清楚晋军的军服款式和颜色,他立刻吩咐下去,制作统一的军服。 同款式的服装能够增添团队的向心力,使他们觉得都是一伙的。 再接下来,吕武决定改善一下伙食。 毕竟,想要训练的话,营养肯定是要跟得上,不然就不是在训练,是在干草菅人命。 吃了上顿没下顿,营养不足就不说了,身体虚再去进行高强度的体能消耗,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么。 所以,后勤跟不上的话,能训练出精兵才是有鬼了。 信不信一百个参加训练的人,七十个不是废了就是被练死?剩下的那三十个,寿命也会大幅度的缩减。 前期是在进行准备工作。 吕武命人制作出了一百五十套同一款式的战袍,等待都穿上了新战袍,才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晋国的军服颜色为红色,布料则是麻布。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老吕家为了将布料染成红色,花费的代价并不算小。 吕武为了增加军官的荣誉感,又特地趁着一些空闲制作一些甲胄。 新制作的甲胄大部分材料选择皮革。 而皮革在上次领主活动的时候,获得了不少。 甲胄的一些要害部位上了铁片,又弄了一些柳絮作为装饰品,因为分布的关系,使得甲胄看上去增添了精美感。 穿上了统一的战袍。 军官获得了新的甲胄。 武士们列队往那里一站,气势立刻变得不一样了! 第30章:四个老吕家没了 吕武还没有参与过这个时代的战争,也只是从魏氏武士身上得知一些信息,对这个年代的武士该是什么样子才算合格,没有太明确的概念。 既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训练从体能开始会是一个正确的方式。 属民和奴隶得到命令,看到合适的石头就搬到吕武居住的院子。 这些石头会进行加工,弄成重量不一的石锁。 同时,吕武让奴隶清出一个操场,并且弄来木桩打造各种训练器材以及设施。 一阵忙碌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就那么没了。 在这半个月,临时领主武装的青壮吃好、喝好,仅仅是需要训练队列站位,一个皮肤本来就挺黑,却是壮了不少。 因为一再被强调纪律,再来也是来自魏氏武士的带动,渐渐有了武士该有的“形”,但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吕武亲自制定了训练方案,还带着他们熟悉训练器材以及训练方式。 这样又过去了半个月,不拉上战场的话,看着其实还挺像模像样。 “不算植物类的粮食,一个月消耗将近八百斤肉食!”吕武在检查练兵消耗,看着数据眼角控制不住一抽一抽,低声念下去,道:“算上赐予的战袍,借出去的武器,还有各种设施以及工具……” 暴力组织真不是谁都能组建。 仅仅是一个月罢了,以吕武穿越过来前老吕家的经济状况,等于没了至少四个老吕家。 根据吕武的安排,每一名参与训练者,每天消耗的肉是二两;植物类的食物,主要是菽和粟,每人每天消耗三斤四两;同时配上了水果,大多数时候是橘子,偶尔是杏、李、枣。 当然了,吕武又打破了这个时代的一个规则。 参与训练的武士,战袍和武器都可以借,平时的吃和喝却是都要自备,但这些都被吕武给包圆了。 知道情况的家老卓,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以为吕武是特意这么干,没有进行提示。 在老吕家作客的程婴,他则是以为吕武又在搞什么新花样,煞有其事地暗暗记住,更不可能去多话。 武士(含临时领主武装),他们一开始挺心惊胆战,直至已经完全无法将消耗还给领主,有武士小心翼翼地跟吕武多哔哔了几句,吕武则是没当回事,他们也就完全放弃挣扎了。 他们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该还给领主肯定会还,只是看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还罢了。 心疼归于心疼,吕武却是无比满意武士对训练的认真,看到选拔上来的临时领主武装人员渐渐像个武士,更多的是喜悦。 “不能只有消耗啊……”吕武心疼得小心肝直抽抽,他想道:“之前已经在探查周边的野人分布,是时候该去收获了。” 不管是居住在哪里,不缴税,没有为领主(国君)进行各种服务,都算是野人。 而这年头野人的来源挺复杂。 可以是某个领主破产或死了,属民和奴隶没有被接收,失去了缴税和服务的对象,成为了野人。 也能是一场战争下来,士兵逃跑之后没有归队,选择躲避起来,时间一长被认为已经阵亡,自己选择当一个野人。 而在这年代,一旦被确认阵亡了,想要再继承原来的身份去“活”的困难度之高,超乎想象。 属民或奴隶,乃至于是武士,他们逃了又没被收留,其实也是野人。 再来就是男野人与女野人结合,生下不是野人又是什么。 奴隶尽管是奴隶,但他们至少还有领主会进行保护。 野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社会地位比奴隶都不如。 比如,没谁会一点都不心疼地去挥霍自己的财产(奴隶),但是杀再多的野人也不会有人心疼。 吕武要有行动,肯定是要先搞清楚情况。 各个贵族会去捕捉野人吗? 要是捕捉到了野人,能不能收纳起来成为自己家的奴隶,又或是拿去卖。 答案是有贵族会抓野人,但基本不会留在自己家族当劳力。 “这么说,是野人桀骜不驯?”吕武之前抓了不少野人,用下来觉得还可以。他困惑地想道:“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他又进入思维误区了。 各个贵族对待奴隶有很多的区分。 特别有用的奴隶,自然是会给予很好的待遇,甚至会给予超过武士或属民的待遇。 一般的奴隶,自然就是一般的待遇。 还有一种可要可不要的奴隶,杀着玩都是平常。 吕武没动不动就杀人玩乐的毛病,他甚至因为奴隶都是自己的财产,舍不得死了一个。 结果,老吕家的奴隶,特别有用的都会给予好待遇,其余奴隶只要听话也不会虐待,该给吃、喝就给,会安排屋子给予休息。 一般人家还要为吃、喝、用度发愁,成为老吕家的奴隶在劳动的同时,待遇哪怕不好也不至于太差,自然也就不会也无法爆发更多的怨气。 一开始还有新来的奴隶会想逃跑,被抓住自然是杀无赦。 后来,奴隶发现待遇其实还行,安份了下来。 等待吕武与奴隶盟誓。 他们哪怕不卖力劳动,也想等着看看吕武是不是真的会释放奴隶。 一些当了真的奴隶,则是卖力干活。 上次吕武除去了一些奴隶的牵绊,一个月下来并没有奴隶逃跑,也算是增加了他的信心,对待奴隶自然就更宽仁了一些。 吕武习惯性地自我审视下来,发现以老吕家当前的状况,完全可以再增加人口,决定行动起来。 那么又有新的问题了。 他必须搞清楚出动家族私兵,要不要找谁报备一下,再取得同意之类。 老吕家的顶头上司是魏氏,他在派人去魏氏之前,先问了家老卓。 这位放弃思考的家臣,他履职之后就没碰上这种事情,无法给予吕武答案。 倒是凌被问起,一脸茫然地说,魏氏要搞什么活动,只要不是执“旌”成军,没听说向谁进行过请示或报备。 “旌”其实就是旗帜,于现在是很有正治意义的一种东西。 魏氏是大贵族。 老吕家只是小贵族。 吕武决定稳一波,还是派人去魏氏请示一下。 一来一回十二天过去,请示的人跟魏相的队伍一起回来了。 “武,甚是思念。”魏相看到吕武露出笑容,又比较严肃地说:“闻武欲操戈,特来一观。” 啥情况啊这是? 第31章:装逼吧?遭雷劈了! 老吕家虽然依附魏氏,可是这种依附并不是太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其实就是找个“渠道”。 平时老魏家并不会随意差遣老吕家去干点什么,需要兵力的时候进行召唤,乃至于是启动什么大工程来借人。 作为回报,老魏家需要给老吕家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而那个机会其实就是“渠道”的一种,使老吕家能够完成一名贵族该缴纳的“赋”,有机会去获立下军功。 挂靠在大贵族名下还有另外一个好处,上面有靠山,其余大贵族要小贵族去送死,总要顾着同为大贵族的一些面子。 例如韩厥,他就是获得了赵盾的赏识,给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韩厥很争气地抓住了那个机会,才有了韩氏现在风光的基础。 这次魏相来老吕家就一个意思。 魏氏已经开始在搞餐饮,得到了很热烈的反响,挣不挣钱其实关系不大,重要的是其它的效应。 作为发起人,也是烹饪新手法的创造者,吕武没有过问过餐饮行业的情况,识相地没有催促分红。 魏氏的其余人未必还记得吕武这么个人,可是魏相不会忘记。 魏相就是来看看吕武是怎么率领军队,根据自己的观察,再决定要给予什么层次的机遇。 按照老惯例,吕武亲自下厨烹饪了诚意满满的菜式,举办宴会款待魏相以及随行的家臣。 魏相在吃饭时没有食不言。 他先是起了一个话头,再由一个叫宋彬的家臣谈起魏氏在搞的餐饮业。 按照宋彬的说法,新式菜色在新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酒肆每天都是爆满状态,甚至预约都到了明年。 新田是晋国目前的都城。 晋国前后进行了五次都城搬迁,远的不用多说,成公六年(公元前585年)的时候,晋国放弃了“绛”这个旧都,改新田为新的都城。 为什么会频繁迁都? 除了军事威胁和周边土地变得贫瘠,可能也是旱灾、水患,主要原因还是“垃圾围城”了。 没谁愿意住在满是臭味的城市,而现在没有成熟的排水系统。 想象一下,平时的生活垃圾,再加上水沟里满满都是人和动物的尿液、粪便,生病率又突破了天际,不跑还等什么? 吕武当然知道新菜式会受到欢迎,并且会给魏氏带去新的机会。 各个家庭,不管是大贵族、小贵族或平民,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偶然间吃到了新烹饪手法的美味,他们肯定不乐意再为难自己的嘴、舌头和胃。 觉得跟魏氏交情不错,又或是脸皮够厚,肯定也要身份平等或是比较高,会向魏氏讨要新的烹饪手法。 这样一来的话,魏氏倍有面子的同时,能够按照自己的选择扩展人脉,又或是与哪些贵族形成友好关系。 这个,真就不是能单纯以金钱来衡量了。 得益于上面那些,吕锜首先就想起了新菜式的发明者与创造者,然后又惊动了魏氏其余的当家人。 魏相这次是带着正治任务而来,要是吕武真的在军事上有才能,魏氏肯定要给予足够的回报。 如果吕武没什么军事才能,回报会改另外的方式,极可能是塞一大堆的武士、钱财、属民、奴隶之类的。 封地的话,吕武没有立功为前提,魏氏想给也只能是用借出的方式,无法真正归到老吕家名下。 说到底,晋国是个军果主义的诸侯国。 在晋国当贵族,不管是小贵族还是大贵族,不懂军事只能是个谁都不会高看一眼的废柴。 尽管只是一些小提示,吕武却是敏锐的抓住了。 他开始赞扬魏相赠的那些武士,然后很谦虚地说,自己最近有感于领地奴隶增多,不得不训练临时一批领主武装。 赠出去的武士被称赞,魏相感到极度的有面子,举起酒盏邀请吕武共饮,接着看向了宋彬。 这个宋彬,其实就是来自宋国的彬。 他刚才像是在进行什么考较似得,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吕武。 一系列观察下来,吕武给宋彬的印象只能说不错,算不上优秀。 这个也是吕武有逼数,才不会在魏相面前有过多的表现,更多的精力是用在约束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春秋时代的贵族。 宋彬没有给予魏相回应。 魏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站起来说道:“如此,鉴之无妨。” 这是要去看看吕武到底都训练出了什么人。 他们停了酒宴,来到吕武特地开辟出来的操场。 而这时,七八十名武士正在挥洒汗水进行训练。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在使用训练器材和设施,少部分则是在锻炼战斗技巧。 吕武、魏相等人的到来并没有让所有武士停止训练。 只是离吕武等人比较近的武士,看到了会束手行礼。 远一些的武士,他们该干么还是继续干么。 吕武走到旁边的屋子,出来时嘴里叼着一个木哨,深吸一口气再吹。 “哔哔哔——” 哨声响起,武士们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奔跑着过来排队。 魏相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操场上那些没见过的设施吸引,等待武士的队列形成,才将视线转回来。 作为参观者之一的宋彬,他只是扫了几眼那些设施,更多的注意力则是在观察武士。 总共七十六名武士在操场,他们听到哨声过来,十人一行,排成了八列,其中一列只有六人。 魏相感觉有些惊奇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认不出谁是自己送出去的武士,谁又是吕武自己挑选出来的临时领主武装。 大贵族子弟嘛,没可能记住自家武士的每一张脸,他只能从武士的行动上进行辨认,看有没有自己家族武士的行事影子。 仅仅是因为认不出赠出去的武士就让他感到吃惊,然后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吕武。 “相子。”吕武知道魏相那眼神代表什么,不好直接解释没模仿魏氏,稍微介绍了自己的训练方式,复道:“徒有其形,还需战之,后观。” 魏相很认真地在听吕武进行解释,听下来又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得出吕武训练方式与老魏家挺像。 他一直在观察吕武的微表情,同时也相信吕武胆子没那么大敢逼问武士魏氏的训练方法,只是还需要再留意一段时间。 吕武并不想好事变成坏事,只是一时间无法证明什么,心情变得老压抑了。 第32章:来自魏相的提醒 这一个月以来,吕武对武士的要求其实并不多。 武士学会什么叫服从,听到命令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开始在执行命令。 现代人经过研究,训练服从性,不想搞出人命为前提,没有比练军姿或队列更合适的办法了。 吕武就反复地折腾他们,动不动让站一两小时的军姿,再要求他们反复地排列队形。 除此,武士并没有被吕武要求再做点什么。 他们却有自己的习惯。 出身魏氏的武士,他们平时就保持着持续的锻炼,使自己吃(保)饭(命)的手艺不至于生疏了。 新被提拔起来的那一批人,他们因为还有选拔那一关,会更严格地要求自己。 谁都不想被淘汰,训练时倍加认真,能自由活动了则是开始模仿出身魏氏的武士怎么使用武器。 弱者学习强者,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样一来的话,老吕家的武士,可不就有魏氏武士的影子吗? 吕武让武士们站在原地,他则是带着魏相去就近参观那些训练器材和设施。 特么的! 光哔哔显然解释不清楚了。 这些训练器材和设施,魏氏有吗? 一圈看下来,幸好是魏相够聪明,品懂了吕武想表达的意思。 “武之妙想,仅见耳。”魏相觉得吕武跟自己是同类,也就是一样聪明。他也想通了,哪怕吕武学魏氏的方法来训练自家武士,也只能学到皮毛,说道:“此番,武要演兵?” 吕武觉得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爽快,将自己的想法大体上描述了一下。 老吕家周边有野人。 那些临时领主武装训练了一个月,是时候拉出去实战一下。 而去围猎野人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夜幕降临之后,吕武再次设宴。 同时,他吩咐家老卓准备足够多食物,请示过魏相之后,将食物装车,送去了魏氏武士驻扎的营地。 这一送,吕武穿越前好几个老吕家的储备量又没了。 其实也能不支应粮秣,但老吕家需要魏氏的地方太多,自己困难也不能表现得太吝啬。 魏相每一次过来都会带着数量庞大的武士,连带仆众也是一大堆。 老吕家的屋子就那么多,数千来自魏氏的武士和仆众,自然是需要自己搭建营地。 有美食打底,再加上吕武应对得当,宴会自然是尽欢而散。 魏相没留在庄园,回到营地过夜去了。 昨天,吕武有些担忧程婴心里没逼数出来瞎晃悠。 幸好程婴还是很有逼数,老吕家来客人之后,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没瞎晃悠。 他们却是没想过一点。 化名賏的程婴不是在推销自己吗?知道有大贵族来老吕家,他却没有出来展示自己,显得很不正常。 翌日。 东方还没有放亮之前,魏氏营地就已经炊烟道道。 同样的,老吕家的村子也升起了一道道的炊烟。 吕武今天特别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起来梳洗,要用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新一天朝阳的升起。 他亲自弄了早点,等待天色放亮,拧着一个食盒,带上几名武士,穿过偌大营区来到了营地魏相的大帐前。 “武。”魏相应该是刚刚起来?他没出去迎接吕武,等待吕武入账,有些睡眼惺忪地招呼道:“陋室不便……” 陋室? 这个大帐的内部空间比吕武的卧室都大,地上铺着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地毯;一些木台在左右两边架起高度,摆上案几和坐蒲;正中间有一个三脚架的香炉,它正在冒出一缕缕的烟,散发着某种香味;两侧的边上,一些铜制的装饰品立着,它们是一些灯架,正在燃烧着油灯。 就这,还是陋室? 吕武那个看不到铜制艺术品的卧室,岂不是狗窝? 这年头的坐,其实是屈膝跪坐。 换作平时的话,吕武爱是什么坐姿就什么坐姿。 现在,他不能太过随意,找了个位置以标准的屈膝跪坐的姿坐好,说道:“相子,武带来一味。” 魏相来了点精神。 吕武将豆浆和油条从食盒拿出来一份。 自然会有魏氏仆人进行传递。 豆浆还在冒着热气,仅仅闻上去就很香。 油条用荷叶包着,免得一抓上去就是满手的油。 吕武率先示范怎么吃。 吃豆浆油条,肯定是要拧着油条的一边,再将油条浸入豆浆一小会,拿起来再吃,才算是在吃豆浆油条。(其余吃法都是异端!) 魏相有样学样,一吃就有点停不下来。 其实这个年头舌头能品尝到的味道真不多,并且想要粘点油,基本需要吃肥肉或啃油饼。 肥肉直接吃,太腻了。 油饼啊,发酵法没被研究出来,硬那是真的硬。 事实上,面没有经过发酵,甭管是弄什么面食,都会有些硬。 经过数个月的失败再失败,吕武本着失败是成功它妈妈的真理,可算是让失败生下了成功,将发酵法的“发明”给实现了。 所以了,吕武搞油条,又或是想弄包子、馒头……等等,没障碍了。 同时,为了搞豆浆,他连带弄出了豆腐。 豆浆的甜味是加了适量的蜂蜜。 这年头可没糖! 所以了,吕武一开始也是忽略了。 他想要搞豆浆油条摊子并不现实。 没开始就结束,只能自己当小吃,偶尔弄一下。 不过,发酵法的研究成果是个创举,带来的好处多不胜数。 “武,真真‘牙’也!”魏相吃得很爽,并且有些胃胀,急需活动一番,提议道:“今日便行,如何?” 不是要去围猎野人吗? 吃饱了啊! 很适合溜达,再娱乐一番。 没错,对魏相来说,捕或杀野人,就是一项跟围猎动物没什么区别的娱乐。 这一次是吕武要检验武士的训练成果。 尽管魏相带来了两千多武士,他们却不会参与到围猎当中。 同时,让魏相单独跟吕武的队伍走,他自己愿意,家臣也不会同意。 结果就搞成了明明老吕家的武士会是主角,队伍里却有魏氏五百武士随行的场面。 队伍太过庞大,还有十来辆战车,隐蔽性什么的压根就别想了。 吕武心里暗暗叫苦,放弃了一些看样子不可能成功的行动目标,选择了几个难度有些大,却是对方不会轻易逃跑的目标。 那些不会轻易逃跑的野人,基本上是有开辟出农田的野人。 他们只是不上税,也不给领主服务,不代表没劳动技能。 魏相当然知道自己的到来给吕武增添了麻烦,可他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是上位者一种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心态。 比如一个富人他觉得一百万只是零花钱而已,却不知道普通人想要有一百万需要用一辈子去累积。 还有,顶级富豪的一个小目标就是一个亿,却是普通人无数辈子都无法完成的目标。 但他们并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们真无法理解……或察觉,自己以为很正常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讲,一点都不正常。 老吕家的武士还是非常给力的。 被转赠的武士,他们不知道是不要让老东家后悔,铆足干劲要在老东家面前表现。 而那批新被提拔起来的青壮,他们还想着改变自己的阶层,为子孙拼搏一个光明未来,自然会更加的卖力。 因此,过程是曲折的;结果却是美好的。 三五天的看下来。 魏相笑吟吟地对吕武说:“武,须有心计。” 吕武脑袋顶上冒气一个“呃”加一排问号。 心计不是贬义词吗? 魏相让吕武要有心计,啥意思? 第33章:俺要发达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一直都是在进行围猎野人。 吕武还在琢磨魏相让自己更有心计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思考自己是不是干了什么,导致魏相觉得自己很有心计。 中途,魏氏那边再来人,魏相不得不离开老吕家。 他在临走之前与吕武又深谈了一次。 大意上讲的就是,魏氏并不是什么坏贵族,相比起一些贵族还十分的大方。 吧啦吧啦之后没蹦出一个小魔仙。 讲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话。 魏相带着自己庞大的队伍,走了。 宋彬却是留了下来。 起先,吕武以为宋彬是被魏相留下,直至某天的清晨宋彬找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来自宋国的彬,他经过半个多月对吕武的观察,认为吕武是一个脑子很灵活并且力求发展的小领主。 他还几乎走遍了老吕家的封领,查看了所能观察的情况,发现老吕家在大搞冶炼,同时也在兴建水利系统。 更重要是什么?他知道魏氏要栽培吕武,也多少清楚韩氏受了吕武的恩惠而没有表示,认定吕武的是个有前途的贵族。 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对魏相提及,几次找到吕武问了不少问题。 吕武都习惯会被一再询问,挑一些能讲的告诉宋彬。 然后,宋彬开始介绍自己的情况。他说自己原本是一个贵族,只是在战争中失去了封领,宋国已经没有他的发展空间,选择来中原霸主国……也就是晋国寻求新的机遇。 这年头的战争爆发很频繁,时时刻刻都有贵族失去自己的封地,变成了没有封地的落魄贵族。 有些贵族在失去家业之后,会选择留在本国想要夺回封地。 但他们通常无力再夺回属于自己的封地,不想落寞下去大多会低头谋求新的出路。 晋国是中原的霸主国,于列国却不再是霸主了。 现在的霸主国是楚国,但楚国并不认为自己是华夏的一员。 很多落魄贵族会选择来到晋国,投靠一家大贵族,宋彬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魏氏觉得宋彬并不适合在自己的家族发展。 本来宋彬要去再找下一家,魏相却找到他,说是推荐一个正在上升期的贵族。 至于宋彬愿不愿意服务,看他自己的意愿。 吕武做出很高兴宋彬愿意到老吕家发展的态度,内心则是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魏氏安排过来的间谍啥的。 不是没可能,对吧? 现在的老吕家对魏氏就是一只小虾米。 魏氏真要对付老吕家,一指头摁死的事。 所以了,吕武接纳宋彬会成为一件既定事实。 贵族接纳家臣有着很严格且隆重的仪式。 家老卓一点都没有地位正在遭受挑战的自觉,兴高采烈地安排了仪式。 吕武在卓以及家族武士的见证下,接受了宋彬的割献,赐下了礼物,连带住所、奴仆也该安排妥当。 宋彬对吕武没有第一时间明确自己的职位,不显得多么迫不及待。 贵族接纳家臣之后,肯定是要观察一番,发现这人有什么擅长的地方,再安排职位。 成为老吕家臣下臣的宋彬,他迫不及待地要展现自己的作用,请求接下来对野人的围猎由他进行指挥。 这是宋彬将自己的定位,往军事方面倾斜。 吕武自然应允下来。 “彬有才,却非贵人亟需。”程婴在魏相走之后重新活跃起来,评价道:“贵人所需者,为文也。” 老吕家正在建设期,急切需要的是懂得建设的人。 吕武觉得程婴的话太有道理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在宋彬成为吕武的家臣之后,他对吕武解析了魏相那些话的意思。 魏氏因为吕武获得了方方面面的好处,他们哪怕是装,又或者不是那么乐意,都该给予大大的回报。 用给予吕武的回报,来证明魏氏是一个懂得欣赏有才能之人的家族。 他们不但会给予回报,还会做得很是轰轰烈烈,证明自己的人品,也是吸引其余贵族跟魏氏展开合作。 从那一番解析中,吕武又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绝对会上战场,超大概率还是去魏氏所在的军团服役。 结果,魏相走后的第十七天,派来魏氏家臣进行通知。 霍城的“中军”马上就要被调离,新进驻的是“下军”。 而吕武需要在秋收之后,率领两个“两”前往霍城听候调遣。 也就是说,吕武接下来将得到什么征召令,又该带多少战车和士兵,去哪支军团服役,魏相提前告知了。 这个消息让吕武将一切串联了起来。 搞餐饮不止是魏氏,韩氏也参与了进来。 但是韩氏明明从吕武这里获得了诸多的收获,却是长时间没有什么表示。 这年头,收到了好处而没有表示,是很不贵族的行为,会被唾弃与鄙视的。 所以了,韩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觉得搞明白的吕武,他开始了为参与战争进行准备。 给他用来准备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不到,甚至随时都会接到命令,带着该带的战车与武士离开封领。 魏相离开后的第二十四天。 当时吕武正在亲自当铁匠,他有了一把好的武器,觉得都要亲自上战场了,必须要有一副能保命的甲胄,肯定要亲自打造一副出来。 中途,家老卓来禀告,说是魏氏送来了两辆战车以及三十五车的粮秣、两百把长戈、二十五柄剑。 另外,还有一支五百人的武士,他们将会驻扎在吕武的封领内,直至吕武服役完毕回来,他们才会拔营离开。 那一刻,吕武真真觉得魏氏太贴心了。 老吕家消耗太大,尽管有陶器买卖的收获能向外购粮,却是陷入捉襟见肘状态,需要等秋收后才能缓过来,结果老魏家来支援了。 不止是物质上的支援,连保卫老吕家的武力也派了过来。 其实吕武也明白,魏氏从自己这里得到的收获,远比他们赠予的要多得多,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算的。 “主。”宋彬一次围猎归来,听说魏氏已经事先透露,又得知吕武会去下军服役,难以掩饰兴奋地说:“今次,主或可再进一步。” 很明摆着的事情。 魏氏和韩氏已经为吕武进行了铺垫,上升的渠道已经开放。 接下来就看吕武在战场上的表现,但凡不出错就会有功劳,老吕家这是要发达了。 宋彬比较积极地请命:“主,臣求战!” 吕武肯定是愿意。 他真不是那么懂春秋的军事,有宋彬这么一名家臣跟随,能得到时时的提点,是好事嘛。 宋彬又说:“听闻下军将治军甚严。主若无出彩,功必微。臣自当为主,筹谋。” 靠! 原来不是去走个过场镀个金! 终究还是得拼命??? 第34章:出发,俺纳赋去 要是吕武穿越到汉和唐,绝对能依靠自己的“发明”和“创造”过得非常舒服。 至于宋和明?因为社会氛围的关系,单纯搞发明创造会比春秋更惨。 在宋或明混个功名?读书科举的话……呵呵,能和一帮屁事不干,钻书里的虫子比? 穿越到宋和明,吕武真不信比读书,穿越者能跟那时代的人较量。 穿越带着成熟的思维过去,现代人的思维跟当代不是一回事,想纯净也纯净不了了。 等于是,一输就是输在起跑线上了! 他穿越到了春秋时代,还是军果主义的晋国。 在晋国这个国家,没有军功就等于哪怕现在拥有什么,长时间不获立军功就该衰败。 原因相当简单。 没有武士愿意追随一个在军事上没有任何建树的领主。 无法获立军功,封地也得不到增加,再失去武士的依附,导致交不起“赋”,结局也就注定是个悲剧。 得益于晋国上上下下的风气,打仗方面他们还真不怂,大多时候遭到挑衅就是刚,还真的越打越强了。 想着要保命的吕武,他接下来一直窝在作坊,一边打造自己的甲胄,另一边也没闲下来。 老吕家前一段时间围猎获取了不少的皮革,抓捕野人除了有人口的收获之外,其实也获取了一些战利品。 野人平时也会打猎并储存皮革,他们无法进入大邑进行交易,只能与同为野人的群体交易,可是交易量注定不大,更多的皮革只能搁着。 老吕家针对野人的围猎进行了一个半月,抓了将近六百个男男女女的野人,其余的缴获没多少,各种皮革却是多达两千多张。 吕武很清楚这次出征意味什么,武装自己的同时,没忘记那些要跟随出征的武士,准备一些皮甲总是靠谱的。 这个年头武士的甲胄,绝大多数其实是藤甲或木甲。 藤甲自然是用藤条来编造,一般是编成平面板,放在身前和背后再用麻绳系住就算成了;还会编一些护肩、护臂之类,用以作为配套。 他们用来编造的藤条没有经过桐油的浸泡,只是取藤条的坚韧,防御力跟用桐油浸泡再编制的藤甲没得比。 木甲当然是用各种木头来当甲胄的主要材料,只是相对于藤甲来说,没什么防御力的关系,仅是能起到自我安慰效果。 另外,搞出木甲这玩意,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一旦晋国抽调贵族带兵参战,可是有一定的要求。 例如,需要多少的甲士之类的。 当然了,穿木甲去报到,碰上了较真的统帅,少不了被训斥,又拒绝承认某贵族带来的是甲士,依然以未完成标准进行记录。 吕武研究了两天,根据现有工艺决定还是弄札甲。 札甲其实就是方形的甲片直接用皮条,绳索互相穿组,甲片横向纵向均互相叠压的一种甲胄款式。 掌握铸造法与锻造法之后,制造札甲的工艺不算有难度,只是制作时间略久。 担忧可能会来不及制作完成,他还决定打造板甲。 这个板甲当然不是全身套起来那款,就是需要用到铸造技术,铸出符合体型需要的铁板,再配以皮革进行加工,留下一些钻孔用以皮条与其它配套互相固定并束紧。 当然了,吕武都已经实验出了初代钢,用的肯定会是钢板。 本着一套板甲是弄,几十套也是弄,吕武干脆就改了一些已经完成的皮甲款式,准备趁着还有时间,打算能打造多少板甲就算是多少。 而在打造板甲的过程中,他又想到了能不能将溪水利用起来,搞出一套现阶段能做出来的水利锻造设备。 他一番查看下来,老吕家的溪水流速显然并不合适。 同时,之前大批打造出来斧头被拿出来,它们只是差了一个开锋的程序,原本是准备用来砍伐树木。 全部拿出来分配给匠人进行开锋,却没有分发给武士。 另外,他还命匠人赶造一批小型的斧头,并且用来弯把的柄,打算用来当作投掷型武器。 这是吕武打算竭尽全力在这一次服役中表现,必要的时刻将会将新式武器拿出来。 时间就在忙碌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节来到收割的季节。 吕武在忙也不能不重视农作物收割,制定好作坊的匠人工作量,将精力转到农务上面来。 晋国是处在多山地的区域,仅有少量开阔的平原,并且肥沃的平原农耕区绝大多数是掌握在大贵族手里。 老吕家有四周边长十里的封领,农田却是只有一千三百亩。 晋国的农田分为公田和私田。 贵族的田亩都是私田,也就是有什么收获都是自己家的。 公田则是属于国家所有,由司徒(相当于农业部长,却有征发徭役的权利)管辖,收获当然是国家的。 现在的主要农作物是各种豆子,会栽种一些小米或麦、稻之类。 另外,桑树也被算作农作物的一部分。 老吕家秋收完毕后,家老卓向吕武进行汇报,当年拢共收获了八千九百七十七石各类粮食。 春秋时期一石是现代的五十公斤,也就是今年老吕家的封领收获了四十五万多斤的各种粮食。 听上去数量好像挺多? 但现在的一个成年男子,一顿饭会吃掉两三斤的各种植物类食物,女人、老人和孩子怎么也有个一斤或数两。 他们的大胃王其实是被逼出来的。 毕竟,摄入的油水越少,对食物类的粮食需求就越多。 老吕家现在算上武士和家属、属民、奴隶,人口达到了两千三百多。 所以了,不以贸易形式来获取粮食,老吕家办不到自产自足。 吕武之前已经在大肆购买鸡崽、鸭崽、鹅崽,只是缺乏渠道的关系,数量一直都上不来。 他又在鼓励多多养猪。 哪怕短时间内没有成效,只要持之以恒下去,迟早能看到老吕家封领里的鸡、鸭、鹅成群,一户养个三五头猪。 这样一来的话,不但老吕家的伙食质量会大增,对植物类粮食的消耗也会减少。 秋收后的第六天。 霍城那边有队伍过来。 他们送来了征召命令,指明吕武出战,又该多少战车和多少名士兵。 通知完老吕家之后,霍城的队伍一刻不停地赶往下一家。 而接到命令的时候,吕武想带去出征的那一套札甲,只是做到了一半。 板甲因为制作工序少得多的关系,倒是造出了二十多套,但就别要求能有多好看了。 临近出征前,吕武按照华夏习俗去拜见了老祖母。 而因为老吕家只有老祖母这么一位长辈健在的关系,她亲自安排送行。 只是在吕武出发的当天,老祖母并没有露面,主持送行仪式的是家老卓。 能到场的属民则是全来进行观礼。 礼仪没太过复杂的地方,无非就是祭奠祖先与各方神明,请求他们注视着老吕家要出征的人,庇护他们不在战场被流矢所伤(杀),能够在战场上取得收获,荣耀而归,等等。 同时,老吕家搭建了“棘门”,出征队伍从“棘门”而出,就代表进入到出征状态。 所谓的“棘门”,原先是帝王外出,在止宿处插戟为门,称“棘门”。(棘,通“戟”。) 后来逐渐出现了演变,然后数次演变成为不同的习俗,回归到成为君王仪仗的一部分。 老吕家的“棘门”,其实就是一种用荆棘和各种材料搭建起来的拱门。 出“棘门”预示着进入服役状态。 等待归师回军再走“棘门”则是代表解除作战姿态。 所以“棘门”其实也能当成凯旋门的一种。 吕武自己乘坐一辆战车,配以御手与戎右,成为一个战车组,他们身后跟随着徒步的二十五名武士;跟着的那一辆则是宋彬为“主”,再加上御手与戎右,一样有二十五名武士牢牢跟随,更后面则是装载物资的车辆以及属民。 而这一次,他还征发一百二十名属民作为民伕。 这年头,贵族出征,算是纳“赋”的话,粮食要自己携带。 属民不是要去战场上拼杀,主要是服务领主和武士,也是看管携带的物资。 在满山的秋叶,以及遍地枯黄杂草的季节,吕武将要第一次履行作为贵族对国君(国家)的义务了。 第35章:是不是过于张扬了一些? 这是吕武在这个年代迎来的第一个秋天。 春秋时代的秋季,不知道是地里位置的关系,又或是气候本来就跟现代不一样,他觉得比自己在现代的时候还要冷。 这一次去服役,他并不知道会服役多少时间,进行了充足的准备。 除了该带的粮草、兵器、护甲、帐篷以及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外,老吕家还备下了将近三百套的冬衣。 当然了,吕武又犯下了一个穿越者的错误,本来该由武士包揽的物资,他很谨慎了多备下了不少。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武士、属民得到召唤出征,任何的物资其实都该自行准备,领主不用负担。 只有超出了武士和属民的服役期限,后勤的负担才会落在领主身上。 因为吕武要携带的东西太多,队伍中的马车也就多了一些。 武士对吕武的举动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觉得摊上这么一位领主有点无奈,但感到无比的放心。 没有武士愿意动不动就欠领主物资,怕的是自己还不上,真到了要还的那一刻,该用命去还。 自然,武士的命本来也是在领主手里,只是心甘情愿和不甘不愿去拼命的区别而已。 属民则又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拥有的财产太少,领主愿意给就愿意接受。 简单说,属民大多还是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思,没有武士的思想负担。 上一次他们去霍城,出发到抵达一共耗费了七天的时间。 按照每天走了将近三十里的脚程,老吕家距离霍城应该是在一百三十里到一百五十里之间。 明明是三七二十一,怎么不是二百一十里? 因为路,它不是笔直从老吕家通往霍城啊! 这一次,吕武花了五天的时间来到霍城。 比上一次快了两天的原因很真实,走了一遍之后,他们不用再耗费时间勘察路线。 而且,上一次驻营留下的木头设施也都还在,能节省下不少时间用在多赶路上面。 根据征召命令,吕武需要在十五天之内抵达霍城。 他们却是在接到征召之后,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来了。 霍城从表面上来看与上次出现了不小的变化。 吕武看到城墙之上站岗的士兵不但增多,亮出的旗帜也全部改了。 同时,城墙的墙面多了一些之前没看过的东西。 例如安装了拍杆,摆满了坛坛罐罐,叠起了檑木与石头。 靠近城墙的区域,摆着数量极多的拒马,还凸起了东一个西一个的土堆。 这些都是之前所没有的东西。 一看之下,明显增加了大战临近的紧张感。 吕武的这一支队伍靠近霍城三十里时,不止一次遇上了巡逻的军队。 由不得他一次两次地亮出了自己拿到的那个征召令。 来到城门外时,队伍被拦停了下来。 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人,他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自报官职是军尉,负责检查受征召到来的队伍成份。 赶路时肯定不会全部全副武装。 吕武一听要检查,下令武士着甲,自己也开始了换装。 这一下子,吕武披上了板甲,然后在青的帮助下又配上了护肩、护腰、甲裙。 其余的武士,他们的甲胄套装缺失了护腰和甲裙。 一支钢铁军队也就亮相了。 “此……为恶金?”军尉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款式的甲胄,忍住了好奇,又查看是否都有列装兵器,检查完毕后,才问吕武,道:“为何?” 什么为什么? 其余武士的一套甲穿起来,要害的防护肯定有保证,只是太过于赶工的关系,造型上真没多么好看。 吕武这一套不一样。 胸前板甲经过了细磨,看上去光滑有反光。 札甲没有全套完成,兜(头盔)、护肩、护腕、护臂、裙甲、护腿,却是赶了出来。 吕武现在就是胸前一块黑幽幽且能反光的钢板,肩、手腕、手臂、腰两侧、胯部、膝盖、小腿,都有札甲款式的配套保护。 讲真,这么一套金属甲胄穿在身上,重量达到了二十公斤左右,看着却是有如行走的钢铁人,显得威风凛凛。 军尉并不是没看过人穿铁甲,但布局方面只能说乱糟糟,看上去不但没觉得好看,还显得无比怪异。 他问的是铁甲会生锈,吕武怎么选了这么一种金属。 吕武显然听懂了,苦笑说道:“无它,拮据。” 军尉听到答案愣了愣神,道:“此物,华也。” 吕武见军尉还不放行,都开始以为是在索要好处,想着是不是递红包啥的,结果军尉记录吕武带来的都是甲士,给放行了。 晋国军中的军尉是什么呢? 简单的说,就是辅助将军的官职。 晋国的每一军都由军将来担任最高长官,再配置一名军佐来充任参谋长,还有司马(军法官)、舆尉(斥候长)等一些官职,直接服务最高长官。 然后,就是帅(师长)、旅帅(旅长)、卒长、两司马、伍长。 同时,其实还有领来庞大私军的将(不是军将,只是将军),还有服务于将军的军尉。 这名军尉给吕武的交代就是,进城之后直接去城东军营,等候安排给某个谁,划归到他那一“卒”的建制。 吕武来到营区,里面早就进驻了人。 营地里的人看到又有新的部队到来,离营门近的都放下手头的事务,好奇地进行观看。 “武子!” 一声大喊让吕武转头看过去,看到了接触过一次的梁挈,抬手挥了挥进行招呼。 应该是吕武的穿着相较这个时代甲胄过于特殊的关系? 梁挈边上的几名贵族立刻问吕武是什么来头。 其实,这个营地也是小贵族的集中区域。 他们受到征召过来,可是带来的兵力都不多,一般是要增补到某个大贵族的直接指挥体系下。 “挈子。”吕武进了营地,不熟络也要装得熟络,与梁挈热情呼应,又说道:“久也,念也。” 好久不见啊,我都有点想你了。 梁挈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再转了个话题,看着吕武身上的甲胄,惊叹地说:“此物,华也。与武子所赠,大有不同。”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称赞吕武的甲胄华丽,甚至都忘记嘲讽是铁制作的。 吕武能告诉梁挈上次送的是样子货吗? 肯定不能啊! 他一再被称赞甲胄华丽,又看到其余贵族羡慕嫉妒的眼神,纳闷自己是不是太装逼了。 “要不……”吕武闷闷地想道:“平时还是朴素点?” 第36章:与众不同的老吕家 选择了营区驻扎位置,吕武忙里忙外地忙了一圈,夜幕也准时地降临了。 夜色之下的霍城,城墙段上布置了火把,城墙外的五十米处也都布置了篝火,尤其以城门口外围点的篝火数量最多。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突袭。 城内,却有司马派出执法队进行同时,严格规定哪些地方能起篝火,哪些位置则是要放置火盆,有些地方则不是有一丝火光。 吕武所在的营地是小贵族集中地。 他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个人,找到机会扩展人脉。 有梁挈这么一个看似交游广阔的润滑剂在,吕武与其他小贵族很快就渡过了刚认识时的拘束。 他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大多是在吹牛逼。 比如,某贵族讲自己去过哪些地方,认识的人(特指贵族)有多少,他们多么的看重自己,什么的之类。 还有贵族炫耀自己参加了多少次战争,表现是多么的优异等等,觉得自己在这一次之后,肯定会让上司看到自己的优秀,获得好职位,又或是增加多少封领的面积。 轮到梁挈吹牛逼,他吹的是自己时不时去欺负北边的胡人,每次能抓多少奴隶。 当然了,他还免不了吹嘘自己领地的富足,点了吕武、霍角、间原等几个小贵族的名字,说都在进行贸易,还主要是他卖东西给他们。 包括吕武在内被点到名字的小贵族,很给面子地回应,说是有那么一回事。 一个叫原密的小贵族有点看不过去,嘀咕了几声,说梁挈不就是欺负了胡人嘛,好像其余贵族欺负不了似得,充分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屑。 而这个叫原密的小贵族并不是在无的放矢的进行嘲讽。看他的氏是原,排除祖先一再迁徙的可能,绝对是原地的贵族。 原地在赵地以北,是一个布满了沼泽的区域。(不是宗周的那个原,是邯郸以北,后来改为甲氏) 那里归于赵氏的时候就没经过多少开发,甚至被狄人进行了渗透。 简单的说,原地那边华夏贵族的数量很少,狄人的部落却是非常多。 能在原地立足的贵族,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梁挈没直接呛原密,甚至没有回击,改了话题引到了吕武身上,谈起了前一次吕武送他的甲胄,又提到了吕武在批发陶器的事情。 关于吕武的甲胄,他们之前都已经亲眼见识过,只是不知道彼甲跟此甲完全是两个样。 原密或许觉得吕武跟梁挈是一伙的,对吕武启动了嘲讽模式。 先评价铁甲的坏处,少不了讲生锈带来的恶果之类。 又提到老吕家贩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大肆宣扬是要跟范氏正面互刚吗? 提到了范氏,不少小贵族都是脸色一变。 吕武挺纳闷原密怎么逮谁喷谁,却不得不解释清楚。 挑战范氏这个贩陶业霸主,哪怕真的要挑战,找死了才大张旗鼓。 “此人位于原地。”梁挈偷偷跟吕武讲:“原地多狄人,必是深受其害。” 别跟这倒霉蛋一般见识,他这个苦逼的封地在“原”,平时压根就没好日子过,还不知道啥时候家破族灭。 吕武问道:“因何纳赋?” 梁挈一脸神秘地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是知道了,不想说。 还是压根就不知道? 赵氏主宗已经覆灭,赵氏成了祁奚封地之一。 原地和屏地原属于赵氏主宗的封地。 等赵氏主宗一灭,赵地倒是有了新的封建领主。 另外的原地和屏地则被看成了鸡肋,压根就没有大贵族愿意接盘,小贵族则没那个资格去接盘。 上面没有一个大贵族作为靠山,像原密这种封地在原地和屏地的小贵族就彻底苦逼了。 包括但不限制于没有个大靠山顶在前面,平时的纳赋也出现了问题。 不想被削减封领,必须完成纳赋行为。 原密肯定是找到了路子。 这就是原密为什么明明是原地的贵族,跟霍城这里距离那么远,却跑过来纳赋的原因所在。 只是原密绝对满腹的牢骚与委屈,以至于成了人形喷子。 吕武归纳了信息。 别人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却是觉得原密既然能在狄人遍布的原地站稳脚跟,还找到路子纳赋,显得很不简单。 首先证明原密的家族武士不差,还有贵族愿意罩着,或许是个不错的临时队友。 有原密这么个人形喷子,小贵族饭前的社交有那么点不欢而散的各自离去。 要是原密只喷吕武,他绝对是要回击。 关键是原密逮谁喷谁,吕武才不愿意当那个出头的椽字。 同时,他发现原密得罪的人着实有些多,打消了找原密当临时队友的心思。 他们虽然是在营地,霍城却是不会管吃管喝。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自己去寻找水源,也要自己生火造饭。 营地里却是有专门的灶台,由于绝大多数得到征召的贵族还没有到齐,灶台的数量十分充足。 吕武来到春秋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猪食,说什么也不乐意再委屈自己。 哪怕是出门在外,他都带上了自己的炊具。 没有那个条件去搞足够的食材,灶台摆上陶罐,先生火将稻米煮成了饭,好了之后进行冷却;再去将肉糜、葱、腊肠先爆炒一下;随后烧一罐沸水;一切程序完毕,米饭再混着其余的食材一块煮一小会,煲仔粥也就算是成了。 在吕武进行烹饪时,周边其余贵族的臣属都傻眼了。 他们哪里闻过那种爆炒的香味,觉得仅仅是香味都能用来当做配菜。 宋彬在打下手,他在老吕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吕武关于吃的讲究,一再吃下来的感悟是跟着自家领主有美食吃。 吕武也就弄了两罐煲仔粥,一罐他自己享用,另一罐则是给宋彬。 老吕家其余的武士和属民。 担任辅兵角色的属民负责伙食,武士等着吃就好了。 武士习惯了每顿食用肉,他们带出来的不是肉脯就是肉糜,很不讲究地水都没开就先洒些油,混合着植物类食材一块煮,差不多好了就弄些盐巴,晚餐也算是成了。 属民自带的都是植物类的粮食,煮一些这种豆、那种豆,一顿就那么应付过去了。 吕武和宋彬当然是回到自己的帐篷吃。 老吕家的武士则会待在外面,他们有意无意会靠向其他家族的武士,吃的那个叫“啧啧”有声。 其他家族的武士,他们闻到了肉味,再看看自己陶罐里面一点油花都没有的糊糊,表情瞬间有些郁郁了。 第37章:这是碰上不要脸的了? 吕武率队到霍城报到的前六天,除了一开始军尉的安排之外,后面压根就没有出现上级军官。 他与一些小贵族厮混在一起,请吃了几顿饭,互相之间也就熟络了。 从一些交往中,他得知一样是小贵族,可是也存在了区别。 比较富裕的小贵族,背后一定有着不小的靠山。 因为有人支持,他们想要发展什么也才能不被打扰。 要不然的话,有发展的心思,也找到了办法,出现大贵族要来抢夺成果,小贵族压根就没有抵抗的实力,不是被侵占了发展成果,就是干脆在某个黑夜被灭了满门。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从晋灵公之后,晋国的国君普遍弱势。 晋国的大部分权利被众卿瓜分得差不多。 而这些“卿”争斗起来十足的血淋淋,导致贵族阶层之间的争斗也充满了各种血腥。 一旦利益足够大,大鱼吃小鱼的吃相非常难看,小鱼与小鱼之间的优劣淘汰也讲究不起来。 其中以郤氏最为嚣张跋扈,他们已经不止一次侵吞比自己弱的贵族利益,偏偏其余的卿又无法团结。 除了郤氏之外的各卿,只要郤氏不去侵犯他们的利益,真不乐意招惹郤氏,结果就是郤氏越来越嚣张,连时任的元帅栾书都不放在眼里。 当然,大贵族即便是干了什么,他们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不顾名声也不要脸,仅仅也是坏了名声,谁还能真的拿他们怎么样? 小贵族本来就弱,再搞出坏名声出来,随时都要小心有大贵族出来主持正义了。(收割) 在这六天,前前后后有贵族前来报到。 吕武的这一边营区渐渐变得拥挤起来,其它区域本来空着的营地也变得充实。 在第七天,吕武得到了通知,他直接被调入“下军”,要去找一个叫荀罃的“下军佐”报到。 他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荀罃其实是中行氏。 中行氏的出处是一个任命事件。 晋文公称霸,设三军三行,城濮之战,荀林父为晋文公御,一年后,晋文公作三行以备胡,以荀林父为中行将,自此荀姓产生新的支系——中行氏。 其余的小贵族都在等着调配,最希望的就是调入“下军”成为主力的一员,一点都不希望继续留在杂牌混合部队。 他们这些人听说吕武直接被调入“下军”,很直接地摆出了羡慕嫉妒的态度。 吕武等人收拾好东西,走出营门时碰上了原密。 两个人遇上之后,看对方都在搬离,问清楚互相的状况,免不了一阵面面相觑。 确认过眼神,他俩都属于关系户。 事先已经清楚了“下军”是驻扎在霍城西边城外,他们也就结伴一起出了城。 一路上,原密倒是变谦虚了,扭扭捏捏地对吕武因为之前自己的不礼貌进行道歉。 吕武这几天下来已经看清楚原密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是队友了,原密也就苦着脸讲一讲自己的过往。 说白了,老原家真的相当倒霉,他们很早就是依附赵氏主宗的中等贵族之一。 起因是老原家响应了赵氏主宗的号召,他们从开发完善的赵地搬到原地。 老原家正要大搞家族的军事活动,也就是清除或驱离附近的狄人部落时,赵氏主宗一夜间覆灭了。 身处狄人部落众多的原地,背后的靠山一下子没了,成了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边缘家族,一再坚持的同时,一两年来得是出了死力气才没覆灭。 其余搬过去的家族,大多数不是覆灭在狄人的攻打下,就是受不了进行了搬迁,仅有极少数还在原地挣扎着。 “经年,我家不复。”原密脸上没有了苦逼,变得振奋了一些,继续往下说:“幸得韩氏垂怜,方有转机。” 韩氏与赵氏主宗是铁杆盟友,一直在找机会让赵氏主宗得到复立,肯定也要顾着点赵氏主宗的铁杆小弟,免得等赵氏主宗真复立没几个小弟会很难堪。 原密讲完自己的事情,问道:“武子?” 吕武就将自己愿意说的情况,简单地讲了一遍。 这一下原密有些傻眼。 他看吕武的表情很奇怪,除了羡慕就是嫉妒,同时还有了不是那么明显的讨好和巴结。 尼了个玛! 同时被魏氏和韩氏看上了吖! 这特么,一样是需要发展的贵族,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原密更清楚一点,能够被大贵族看上也分情况。 像他们老原家,韩氏会顾着纯粹是出于赵氏主宗的情份,老原家实际上并无法直接挂靠上韩氏。 吕武的情况不一样,是魏氏和韩氏主动在帮忙安排。 两支队伍出了城门,没走上五里路,径直来到了城外“下军”营地的一个辕门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 这一次吕武事先就让武士全副武装。 同时,他也自己换了一副皮甲,没再穿那身过于装逼的钢铁战衣。 通传之后,他们在辕门这边等待。 过了比较长的一会,一名穿着便衣的中老年人过来。 他看上去皮肤黝黑,有着留得比较短的山羊胡以及鼻下的两个翘胡子。 “吕武?原密?”荀罃先看了看带头的人,又审视两人带来的武士,只看到已经全副武装的老吕家武士,属于原密的武士则正在忙碌又紧张地着甲。他看着吕武,点了点头,说道:“率魏氏之卒?你可暂为一‘卒’之长。此(原密)为你麾下两司马。” 一个“卒”拢共由四个“两”来构成,也就是四辆战车和一百名士兵。 吕武带来了两辆革车和五十名武士。 原密的队列中也有两辆战车,武士却是过百。 他们的人手其实足够了,战车也刚好,但是还需要等待两个“两司马”过来组合,才能成为一个建制“卒”的单位。 晋军从“旅”才算是打破周礼的军队建制,由二十辆战车和一千五百名士兵组成。 划归了建制,荀罃让原密该干么就干么去,却是带上了吕武回到自己的帐篷。 “武,我知你名。”荀罃脸上带笑,笑得有那么点……不怀好意?他示意局促的吕武找个地方坐下,命人给上了一碗水,复道:“魏氏、韩氏由你获良多,可有中行氏?” 小子,老夫早听过你的名字了,还知道你给魏氏和韩氏带去了不少好处。 我家也是大贵族啊,你是不是要有什么表示? 吕武表面笑眯眯,内心则买买批! 草! 这是遇上了不要脸的大贵族了? 这么红果果地讨要好处! 第38章:智氏家主 晋国的大贵族通常的时候还是要脸的。 他们哪怕要巧取横夺,也不至于这么明晃晃。 荀氏是大贵族没有错,并且远比魏氏更加的牛逼。 要知道,荀氏可是先后出任了好些个“卿”,不是荀罃有出战楚国被俘的过往,他也不至于比自己的侄子荀庚官阶低。 荀罃被俘是十五年前(公元前597年)的事了,他六年前(公元前588年)被父亲荀首用异母兄弟谷臣给换了回来。 这年头被俘了其实没什么,只要保持对本国的忠诚,不做什么丢脸的事情,于名声其实毁坏的程度并不太高。 名声无损,威严却不免是要没了。 荀罃回国之后一直都是在消沉期,未在履任什么职位,导致自己的侄子都爬到了他的头上。 去年,也就是公元前583年,晋国不但发生了赵氏主宗覆灭的大事,中行氏的智氏家主荀首也病逝了。 中行氏其实是有三支,为中行氏、荀氏和智氏。 荀罃在荀首病逝之后继任了智氏家主的职位,他必须要有所作为,可是太高的职位早就有人去占坑,鉴于中行氏的确是个大贵族,轻易获取了下军佐的这个职位。 堂堂一个军团的参谋长,逮住一个来报到的小贵族,开口就索要好处? 这…… 吕武一听叫荀罃,其实荀罃是谁他并不知道,却知道中行氏、荀氏和智氏同气连枝。 尼了个玛的! 这是比魏氏还牛逼的大贵族,却远比魏氏更加不要脸。 “小子(自谦)岁微,幸得魏氏、韩氏垂怜,方可效力。”吕武碰上了这么一个家族实力强,又是军团实际大佬之一,真的非常脑壳疼,小心翼翼地说道:“赠二氏之法,小子未敢泄漏。” 荀罃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什么话,意思大概是:小伙子,编,接着往下编,我听着呢。要是不给点实际的好处,给小鞋穿事小,信不信哪里会死人,派你去哪里。 “小子得天之幸,偶有所得。”吕武知道自己碰上一个贪婪又不要脸的大贵族了。他略略地将水利工程讲了一些,复道:“此法,欲赠予魏氏、韩氏,或可由长者先行一观。” 你特么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啊! 老子背后也是有人的! 有一个关于水利系统的工程,老子既然想献出去,你占一份好了。 当然,其实吕武之前并没想过要将水利工程的概念献给魏氏和韩氏,他被逼得必须拿出点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就拉上了魏氏和韩氏。 荀罃抿了抿嘴唇,狼一般地盯着吕武看了一小会,再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果为妙人!” 然后呢? 爹都拿出有价值的东西了,你个老家伙倒是来点实际的啊! 荀罃偏偏不,他只是说了一些虚话。 比如,看好吕武,让这位小伙子多多努力,不愁没有立功的机会。 实际的好处,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吕武有些脑仁发胀地出了荀罃的军帐,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一度想去找韩厥,却很清楚自己根本没那个资格。 所以了,荀罃敲诈了一通,暂时捅不到韩厥那里去。 他也想过一点,就算魏氏和韩氏知道那又怎么了,除非他们本来就想跟中行氏过不去,不然什么都改变不了。 “特么的!”吕武往自己的驻区走,一边想道:“事情都这样了,我就别再做无用的愤懑。倒是该想一想,怎么让中行氏给点实际的好处。” 回到了自己的驻区。 宋彬最先迎了上来。 他汇报驻扎情况,以及被调来的另外两个“两司马”都是谁,有多少辆战车,带来了多少武士以及民伕。 现在的军队都是临时征召成军。 能带武士来报到的都是贵族。 每一名贵族,他们才不会真的只携带要求名额的武士,能负担得起就多带一些,免得战时消耗的兵源补充不上。 吕武不得不去见一见。 除了原密之外,另外两个来报到的分别叫师翰与峭品。 这年头名字的前缀很千奇百怪,那个前缀不一定就是姓氏,可能也是某位祖先的职业。 吕武能搞明白师翰的“师”是个什么意思,却搞不懂峭品的“峭”是什么个情况。 师翰,他的父亲或是哪个长辈,又或是他自己,是个掌握了某种技能,并且当过贵族老师的人。 后来,吕武搞明白了峭品的“峭”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是指住在山上的人,他的姓是苏。 要是追述起来,峭品其实是殷商苏国的后裔。 作为一“卒”之长,吕武必须搞明白自己麾下小贵族都有什么特色。 原密首先介绍自己的情况。 他告诉吕武,老原家很擅长打森林战,平原作战也一点都不发怵,一定要以他为彻一。 所谓彻一就是排在最前面的部队,往后会称为锋锐,也就是冲锋在前的角色。 师翰则比较低调,年轻的同时,看上去也比较腼腆,只说吕武有什么命令,他都会努力去完成。 峭品只是简单地说,他家没战车,带来了三十二名擅长山地战的武士。 吕武大概了解情况,开始与他们进行商议。 诸如一个“卒”,由谁和谁来凑齐四辆战车,每一个“两”的兵力构成。 确认是老吕家和老原家来出战车,也就等于说,一旦有什么收获,老吕家和老原家拥有更多的分配权利。 这一点没谁有意见。 毕竟,想要组成完善建制,战车是必需品。 在士兵的构成方面,他们则是每人出二十五名武士,保证四个“两”的完整性。 其实说白了,武士就是战兵,他们负责上战场拼杀。 贵族们带来的属民,则是作为民伕或辅兵的存在,专门保障战兵的后勤。 没有被选入建制的武士,他们算是后备兵源。 确认好了建制之后,吕武接下来就是静候通知,等待获知是被划入哪个“旅”,再去找旅帅报到。 而这个需要等所有受到征召的贵族都到来。 他一边适应军旅生活,另一边与麾下的两司马演练配合协同,一等就是等了半个月,才得到通知,明白自己是属于哪个旅帅麾下。 见旅帅的过程没发生什么事。 旅帅叫程滑,他是荀姓程氏。 吕武经常会被春秋的姓氏搞得头昏脑涨,分不清楚程滑与中行氏到底有没有关系。 程滑是一个看着憨憨的中年人,确认麾下到底有哪些人,就没再管了。 包括吕武在内的贵族,他们对碰上了这么一个上司,有各自的看法。 大多数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第39章:咱们跟秦军拼了 带兵参战的小贵族其实并不多么忧虑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一个狡猾而又贪婪的家伙。 很多时候,狡猾而又贪婪其实是一件好事。 对小贵族来讲,上司贪婪就会争取立功的机会;狡猾则可以争取避免接下必死的任务。 遇上了一个憨憨的上司,代表着这个上司超大概率不懂得去争夺权利,无法为下属争到好的立功机会,甚至会脑子抽了去抢没什么功劳却又极度危险的事情干。 吕武确认自己属于哪个“旅”,与几位同为卒长的同僚见了几面。 那些卒长大多都是老行伍了。 好些人十几年前是卒长,到了现在还是一个卒长,压根就没挪过职位。 他们经验老到,却没有了多少奋发而起的雄心,只想着好好地完成这一次纳赋,不希望冒什么风险。 一些看着年轻的卒长,他们跟吕武一样显得野心勃勃,渴望能在这一场战争中证明自己。 而年轻的卒长未必就是一个家族的家主,可能是某个家族的嫡长子之类,代替父亲带着家族武士纳赋来的。 吕武没想刻意地表现什么,却会尽力地与他们进行社交。 多认识一些贵族总是有好处。 要一块上战场,多少知道对方的性格,甚至能够保命。 吕武在与他们交往时,用的是美食开道。 总的来说,很少人能抵御美食的诱惑,没几天的功夫,吕武的军帐成了几名卒长时不时的聚餐所在。 他还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智罃,大多是一些赞美的话。 几个贵族彻底被吕武的厨艺所征服,哪怕没有多强的善意,也难以生出什么歹心。 他们有些不懂吕武怎么会时不时提到智罃,并且对智罃还多有赞扬,以为是在拉智罃当虎皮。 实际上,吕武是小心眼发作,却无法也无力去对智罃怎么样,用反向法来提醒智罃——你个老家伙拿了好处,倒是表示表示啊! 而他并不知道智罃在晋国众贵族中是出了名的有进没出,偏偏还有着不错的名声。 大贵族不要脸到能有好名声,可见只要家族实力够强,干什么都不是事。 长达一个多月的过渡期就这么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吕武没有闲着的时候,他一再与自己麾下的两司马演练配合,也是在加强自己对春秋军队的理解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军营里有了一些传言。 说是,秦国和白狄到现在都还没来,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结果,那些说秦国和白狄不会来的人,他们很快就被“啪啪啪”一阵打脸。 气氛变得紧张是营地核心升起了韩厥的将旗。 那是一杆又粗又大的木柱,于六米高空悬挂了一面带有图腾的旌旗。 图腾是由左右两大部分构成。而右侧部分又可拆分为上下部分,分为左、右上、右下三部分。 左侧部分实际上分为上中下,其中中间的一个“太阳”图形纹是核心,上下各有三个“十”字形纹,共计六个“十”字纹。 而右侧上部为一头野猪,下面是个方框,方框外围有四个云形或火焰形图纹,分别居于方框四周。 以吕武的图形捕捉理解,那就是一个用各种玄妙图形组成的“倝”字。(韩) 下军将升起了自己的将旗,预示着已经发现敌人的踪迹,并且大概确认了敌人的数量。 韩厥升起将旗之后。 军司马成了最为忙碌的人。他一直巡弋营地各处,确认各个“师”的组成。 比如,哪个“师”有多少辆战车,又有多少甲士,武备是不是整齐。 要是发现谁的麾下不合格,军司马就会训斥一“师”之“帅”。 结果,作为师长的帅必定会将火气发泄出去,记一笔谁被军司马检查为不合格,破骂赶紧找该找的人去补齐缺失的东西。 需要去补齐什么的贵族,他们要么是一脸晦气,要么就是骂骂咧咧。 一切只因为要是向“公家”借了东西,他们这一次没立功的话,纳赋等于倒欠了国君资源,立功能获得的赏赐也会大打折扣。 “卒,属(下)欲往司戈盾处。”师翰急的有些额头冒汗,又道:“需卒(长)签发。” 司戈盾其实就是保管兵、戈、盾牌的后勤官。 师翰带来的武士没甲士,甚至也没有盾牌,他必须去补齐。 其余的三个两司马,他们倒是显得老神在在。 吕武怎么都来春秋时代半年多,该恶补的东西早就补了上来,利索地在一个条形的竹简写好证明,又刻下了自己的族徽。 师翰满脸感激地对吕武行礼,随后急匆匆地走了。 老吕家当然有族徽,只是被吕武给改了一下。 所谓的族徽,其实就是每一个贵族祖长传下来,又或是自己设计的图腾。 吕在很久以前指的是铜锭,金文中的“吕”字干脆将两口填实,成为铜锭的直观图像。 老吕家的图腾当然会有两个“口”,而两个“口”进行余部交叠,被一只昂首的火鸟的爪子给抓着。 营地内一片忙碌的模样,各级军官哪怕之前不想折腾,到了这个当口也该尽责了。 吕武得到通知,赶紧去旅帅的军帐。 他到来时,已经有两名同僚在场。 他们一致对吕武稍微挤眉弄眼,脸上却是满满都是苦逼表情。 等待另外两个卒长过来,主位上一直拿着竹简看的程滑可算说话了。 “秦增大兵,携陈、卫、郑、齐、曹、邾、薛多国而来。”程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有些木木地说:“此,大战不可免也。” 几个卒长先是面面相觑,随后再一次齐齐看向程滑。 公元前589年,鲁成公和楚国公子婴齐、蔡景侯、许灵公、秦国右大夫说、宋国华元、陈国公孙宁、卫国孙良夫、郑国公子去疾、齐国大夫、曹国、邾国、薛国和鄫国在蜀地(今山东省泰安市西)结盟了。 这也代表晋国失去了霸主地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重新制霸。 而卫国和齐国,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其实一直在蛇鼠两端,一边参与多国结盟,另一边却还是晋国的盟友。 但齐国一直以来不甘心失去霸主地位,又因为晋国什么都学齐国(管仲治国之术)才能成为下一个霸主,对晋国是又怕又鄙视,总有一种莫名的叛逆傲娇感,时反时复地搞得晋国众卿的心态都要崩了。 “余无畏。今,以秦为劲。”程滑用着木木的表情简单地说明情况,然后下令:“二三子,奋力可也。” 其它小国就算来了也是送菜,咱们做好跟秦军拼了的心理准备。 第40章:我来闪亮登场! 尼了个玛痹的! 还没真正开打,顶头上司就预言要跟来犯的秦军拼了。 这是怂了? 还是对战事取胜没信心??? 不管是哪一种,对吕武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程滑话讲完,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卒长可以退下了。 卒长们出了军帐,又是一阵阵的面面相觑。 年老的一个卒长叹了口气,示意啥都别说了,老老实实又本本份份地跟着憨上司混着吧。 只是卒长的吕武,他无法获知更多的消息。 事实上,秦军带着一帮盟友过来的同时,正北面也有狄人组成的大军在向晋国边疆逼近。 秦国来了四五万人,有多少战兵需要等他们亮出旌旗,才能真正地确认下来。 各个小国却不会亮出旌旗。 会是这状况,一来是小国出兵少,不能喧哗夺主,再来就是不敢彻彻底底地惹怒晋国。 在紧张的气氛中,又是渡过了两天。 在新一天到来的时候,吕武走出自己的军帐,宋彬早就在账外等待。 “主,秦人亮旌,示以军。”宋彬看着挺兴奋,又道:“前,秦将派大夫史颗致师,不得道义,羞愧而归。” 亮出旌旗,昭告自己来了多少个军团。 致师就是两军阵前的一次见面,分为派几个人又或是主将上去友好谈话;派出猛将互相单挑;见面约谈哪一方还是干脆投降算了。 吕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他没听见有什么大动静,两军咋就完成了一次致师了呢? 至于史颗是谁,他就更不知道了。 宋彬的意思很清楚,秦国是无缘无故地来侵犯晋国,属于出师无名的那一种,结果在阵前被驳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史颗掩面驱车回去了。 他见吕武没搞懂状况,开始履行一名家臣的责任,为吕武讲解这一次秦国大夫史颗装逼失败意味着什么。 简单的说,秦国来进犯晋国纯粹就是嬴姓、赵氏、名荣的秦君(秦桓公),又一次脑子抽了的瞎胡闹。 在此前,秦国一再与晋国交好,两国长期还有很频繁以及拥有历史悠久的联姻关系。(秦晋之好) 秦国因为跟晋国关系稳定,有足够的精力以及机会致力于跟西戎过不去,他们花了几百年的时间专门对付西戎,双方杀了个血流成河,以秦国取得优势而告一段落。 估计是秦国觉得西戎不再是威胁,开始谋求东进,已经有两次欺骗晋国,但两次都被晋国打得满头包,给龟缩了回去。 这一次秦国呼朋唤友,其实列国只是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少少派了些军队参与会猎(参战),甚至个别国家只是来个大夫应付着,真正响应的也就白狄。 而白狄并不是华夏文化圈的一份子,列国间要是有个鄙视链的话,他们绝对是最底层。 秦国大夫史颗装逼失败,他回去没有多久,秦军营地出来了一些队伍。 他们直奔着晋军城外营地而来。 发生些什么事,吕武当然还是不清楚的。 后面,他听到有人说,卫国不跟秦国一块瞎胡闹,跑去向韩厥致歉却没见到人。 见卫国来人的是智罃,他狠狠地敲了卫国一笔,表示原谅卫国脑子被门夹的行为了。 得知还能这样的吕武嘴角一抽一抽。 没等他感慨完春秋的战争有点胡闹,程滑来命令了。 他们这一个旅需要进行集结,然后开拔出营。 实际上是五个旅要出营。 命令来自韩厥,要出动一个师跟对面的秦军好好玩一玩。 真正到了战时,晋军营地内反而没有了紧张感,得到了命令的各“卒”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听从指令排在什么位置,跟着哪根旌旗一起出门就是了。 吕武身穿金属战衣,握着一把长戈站在战车之上。 他的御手是青,戎右是凌。 宋彬则是成为另一辆战车的“主”,御手是林,戎右则是锉。 两辆战车的后面都跟着二十五名徒步的武士,他们就是紧跟战车行动的步兵了。 老吕家不但吕武太过于吸引眼球,武士的甲胄有异于各个贵族,也是频频受到注目。 晋军出营,先在自家的营地边上列阵……也就是各个“卒”听从指示,该去待在什么位置。 对面的秦军也在战鼓的轰隆作响中,大批的战车和士兵从营地里出来。 吕武频频看向本军那杆最粗最大的旌旗。 每一次那杆旌旗有摇动,代表着一个命令被下达。 随后,会有乘车或是徒步的“尉”,一边大声公布命令,另一边没停地移动着。 出战晋军得到的命令是列成两行。 简单说,就是出战军队成了前后两个部分。 吕武所在的旅被摆在出战部队的最前方,他又恰好是在“彻头”位置,也就能够目视到对面的秦军到底在干些什么。 要是从高空进行鸟瞰。 东面的一大片红色就是晋军;西面一大片杂色的则是秦军。 会是杂色,主要是秦军将士并没有统一战袍的颜色,以至于看过去能看花人的眼睛。 晋军的脚步声本来并不整齐,向前推进的过程中,脚步慢慢形成统一,一阵阵整齐“踏踏踏”的迈步声掩盖了战车轱辘的滚动声和马嘶声。 第一次上战场的吕武其实对什么都好奇,他不但会观察对面的秦军,还会时不时左顾右盼地看看自己人。 因为是“彻一”的关系,他所在的这个“卒”的四辆战车与其余“卒”的战车,都是并驾齐驱的行进姿态。 吕武在看别人,他其实也是别人的一道风景线。 原密还是第一次看到全副武装的吕武,看到那一身被阳光照射能反射的金属甲,再看款式从未见过,看上去是那么的华丽丽,满心的羡慕嫉妒。 不止是原密一个人看到。 实际上,晋军很多都能看到站在马车上显得威风凛凛的吕武,他们很克制地没有交头接耳,很纳闷己方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猛将兄。 以现在的观念,没点本事敢在两军交战时穿的华丽,其实就是很显眼的靶子,必定会遭到密集箭雨针对,对方勇猛的人也会生出邀请单挑的兴趣。 吕武知道自己成了焦点。 他知道这么穿很华丽,不管是为了防御力,还是想要有所表现,都是必须的。 “此……”韩厥没出营地,他在营内靠前的高塔之上,一眼就看到了甲胄能反射阳光的焦点人物,问旁边的智罃,道:“何人?” 智罃也不知道,他对下方不知道谁大喊了几声,让过去搞清楚。 对面的秦军也在惊奇。 他们远远地就能看到对方有一个自带“光环”的某某谁,心里不由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带兵出战要雪耻的史颗,他用手遮在自己的双眼上方,抵在了额头的位置挡住阳光,无意识地看着吕武的方向,暗下决心:“耻也,辱也!必雪之!” 第41章:这是古典战争 某种程度上,成为战场较为受人瞩目的吕武,他内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却是一点都不会怂。 这一套金属甲胄经过反复地试验,早就证明防御力有保证,他的战斗技巧并不怎么样,可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大力气。 再来,这是两军对垒,又不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单挑对面的数千秦军。 那么长的时间与车组人员训练下来,又一再进行对战模拟,吕武并不感到陌生了。 比较现实的是,他真的需要立功,哪怕有风险也必须去尝试! 这个就好比如韩厥得到赵盾的赏识。 去拼了,失败迎接死亡;成功则是收获前途。 很多贵族的前程就是获得上位者的赏识,靠搏命去挣来。 已经逐渐搞懂春秋贵族法则的吕武,他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例外。 晋军率先抵达作战位置,可是并没有对还在行进中的秦军发起冲锋,同样没有发射箭矢。 目前华夏文明圈的战争还比较君子。 国家与国家爆发战争了,军队进入战场范围,一般会两军当着对方的面,明晃晃地扎营。 要开战之后,出战的军队都会等待对方将阵型摆好。 会是这样,跟当今岁月为什么要进行战争有关。 大国之间打的是争霸战,主要是想打服对方,让对方承认己方的强大。 因此,战争一般也就成了“征”之战。 所谓的“征”之战,大国打小国是为了获得小国的“贡献”。 简单说,将对方打服,迫使失败方每年进行上贡和听候调遣。 要是一再频繁地吞并小国,该是好几个大国联合起来,去打那个侵略性过度的国家了。 大国打大国则是为了争取国际地位。 秦国一再挑战晋国,其实就是为了获取国际地位,并不是以灭国为战争目标。 晋军率先列好阵型。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看了一会秦军的动向,扭头看向了己方的队列。 第一彻的晋军,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视线会情不自禁地看向吕武,一切只因为吕武过于显眼。 阵型分布成了前后两个梯队,前面自然是吕武所在的这一批。 所有的战车都被摆在了最前方,每一辆战车后面都站立着二十五名徒步的士兵。 战车的款式并不一致。 非常多的战车都是革车,也就是没使用金属防具,会在一些需要防护的地方弄上皮革,拉车的马匹没有半点的护具。 一些战车则会在正前方和左右两边搭上一两面木质包金属的盾牌,战马身上会披上皮革甲,它们更加符合兵车的标准。 吕武的战车上,他腰间悬挂战剑,手里握着长戈,车壁却还有弓与箭囊,甚至挂着几把小斧头,同时也有一面盾牌被放在易于拿起来的位置。 作为御手的青,他的责任就是控制好战车。 戎右的凌,他需要负责的事项挺多,既是盾牌手也是弓箭手,必要的时刻也需要操起长戈。 老吕家的武士,他们穿着胸前有一块铁板的戎装,头盔、护肩、裙甲等其它配套则是藤条编成或皮革缝制。 除了甲胄之外,大多数武士是手持战戈,仅有少数的武士手握战剑。 他们却是都有一个皮革背囊被负在背后,里面插着一柄柄小斧头,甚至裙甲左右两侧也都别了两柄斧头。 这些斧头全是铁质,背在背上的都比较小巧,握柄是一种有弯曲的木头,长度约三十厘米;腰间那两柄斧头就比较大了,握柄同样带有弯曲幅度,长度也达到了六十五厘米。(参考消防斧) 吕武麾下的三个两司马,师翰和峭品的士兵很传统,倒是原密的士兵有些特色。 他们之中大多数穿的都是藤甲,少量是皮革甲,武器不是戈就是剑。 比较特别是原密的士兵,他们背上有木匣,插着一根根短矛。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原密那些武士背着短矛是个什么意思,吕武却知道是标枪来的。 其它各卒的组成,要么是很传统,却也不缺乏存在特色的兵种。 硬要说出战士兵之中以什么兵种最多,是弓箭手占了五分之一! 对面的秦军一阵忙碌后可算是将阵型给摆好了,他们摆出了三行的阵型。 一辆插着某种旗帜的秦军战车向前继续驶进。 晋军这边是程滑的战车迎了上去,他的战车上也有一杆旗帜。 两名战场指挥官的距离拉近之后,互相彬彬有礼地问候行礼,高声说了一些场面话。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也就前排的双方将士能听见。 比较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他们没什么好说的,要回各自的战阵,是御手控制好拉车的马匹,战车上的人跳下去,抬着战车在进行转向。 这一点没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的车没有车轴,想要转弯需要绕很大的幅度,可不就需要大力士跳下去扛着挪位? 程滑回到战阵。 对面的史颗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回去。 战场上原本轰隆作响的战鼓声停了下来。 吕武正在观察时,却听到己方战阵中,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什么。 晋军战车上的人开始下去。 徒步的士兵则是单膝跪地,双手摆出投降状地高高伸向天空,将脑袋低了下去,嘴巴里念叨着什么。 吕武不懂会学,其余贵族怎么做,他也跟着怎么做。 晋军都跪地当然不是要投降,他们是按照自己的传统,进行战前的祈祷。 他们在干这事的时候,对面的秦军一边看一边讨论。 结果是晋军这边很有节奏感地在吟唱祈祷,秦军战阵则是太多人说话出现了“嗡嗡嗡”喧哗声。 祈祷完毕的晋军,该上战车的人上去,士兵重新站立起来。 所有的贵族都在看本阵的“旌”,等待下一步指示。 秦军那边率先敲响了战鼓声。 随后,晋军这边的战鼓也被敲了起来。 只是战场上双方的“旌”都没有做出什么指示。 而这时,秦军那边冲出来了七辆战车,身后却没士兵跟上来。 他们在看到对方时都是一愣,觉得干不过对方的战车主将率先放弃,几个不服输的战车主将则是在大眼瞪小眼。 “致师?”宋彬大声对吕武喊道:“主?” 啥意思? 吕武不动声色地看向宋彬,心里却清楚自己穿得太招摇,冲出来的秦军是要找自己单挑。 而这,符合计划! 紧张,吕武自然是会有点紧张的。 吕武握住长戈的手浮现了青筋,看向了自己的御手与戎右,又看向了不远处的程滑,想要得到什么示意。 程滑还是一脸木木的表情,发现吕武在盯着自己看,眼睛没眨一下就直勾勾地看着吕武,没给半点提示。 奔驰出秦军本阵的战车,有三辆直奔吕武所在的位置前方,他们缓缓地降慢了速度,先后对吕武行了一礼。 吕武回了一礼。 秦军战车主将发现同袍也在干相同的事情,又是一阵互相之间的怒目而视。 看到这一幕的吕武哪里还不明白。 这特么是果然盯上了自己! 他开始观察对面都是些什么人,琢磨着程滑有指示之后,自己上去能不能打得过…… 第42章:请见证我的武勇 大概五分钟之后,不知道是程滑反应慢还是什么情况,一直没有什么指示? 邀战的秦军战车,等了一小会还没看到吕武出去,已经大声地在喊些什么东西。 而秦军的战阵那边,秦军士兵开始发出大笑声。 晋军在沉默,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没有命令不能随意出击的吕武,他可算看到了程滑一个点头。 他拍了青的后肩膀一下,将手里的长戈放好,手里的家伙变成了弓,一手则是在抽箭矢。 作为戎右的凌则是扛起了盾牌,随时准备挡住射来的箭矢。 青一甩缰绳,大声喝了一声:“驾!” 拉车的马匹踏蹄动了起来,一阵小跑之后加速,使战车驰骋起来。 看到吕武出去迎战,晋军阵列中的将士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手持战戈的晋军士兵,拿着战戈举起再往地面一杵,一下一下非常有节奏。 握剑又持盾的晋军士兵,则是用战剑敲击盾牌。 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为吕武加油鼓劲。 两军阵前的那三辆秦军战车,有两辆主动地向左右两边拐去,剩下的那一辆,车上的秦军贵族再次向吕武遥遥地行了一礼。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吕武,一边对那名秦军贵族行礼,另一边则是注意另外两辆秦军战车的动向,发现他们拉开距离之后缓缓停了下来,心里稳了一些。 到了要展开对决之时,秦军和晋军的将士已经在大声地呼喝各自的战号。 两军的战鼓也是敲得震天响。 位于营盘内的韩厥,等待智罃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才算知道自带“光环”的人是谁。 “将主?”智罃试探地问道:“出击否?” 韩厥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给智罃半点回应。 智罃问的是,一旦吕武有危险,要不要抢救回来。 韩厥的性格决定了一点,哪怕是给予回报,也要对方有能力去收获,才不会因为私自的感情去左右一场战争。 战场之上。 吕武的这一辆战车已经完成加速,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努力要追上自己的那一辆秦军战车。 正常交战,两军会拉开三里的距离。 这一次,晋军与秦军互相的间隔只有大概有一里(400米),让出来的空间还是挺足够的。 只是,全速驰骋的战车,它们因为一些技术缺失的关系,转个弯都要有几十米的空间,绕个圆圈就是一百多米的直径。 它们不会是在一定区域内来回绕,跑起来很难控制范围,好几次都是逼近到两军阵列的百米范围内。 发起单挑的秦军贵族叫什么,吕武没机会问,他只知道对方已经射了三箭,两次落空,一次射中战车的革皮,箭矢还插在那里。 吕武却是一次攻击行为都没有。他一直让青尽量保持距离,直至双方一次面对面的交错而过,才挽弓射出第一箭。 他射出去的箭矢被对方的戎右给挡了下来,而对方回了一箭同样被己方的戎右凌举盾挡住。 那名秦军贵族很快又射出第二箭,可能是太赶的关系,偏了很大的距离。 吕武看到对方直接将手里的弓丢出去,拿起了长戈对自己举了举,瞬间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互相拉开距离射下去,今天的一整天就是他们追着互相射箭,射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分出胜负。 秦军贵族在邀请短兵相接。 这一幕被战场上的双方将士看在眼里,他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期待致师者决定生死时刻的到来。 吕武短时间内心里做好了权衡。 那个秦军贵族看着块头挺大,却只是穿着一身皮甲,使用的是一杆长戈。 吕武瞬间有了决定,重重地一拍青的肩膀,吩咐道:“驱!” 两辆决斗的战车再一次互相拉开距离,随后完成了调头,笔直地朝着对方进行冲锋。 看到这一幕的双方将士再次爆发出呼喝声,为己方的人鼓劲。 因为是战车对决的关系,除非是要玩命,不然没可能直接展开真正地对冲,一般都是交错着呼啸而过,趁着短暂的近距离进行交手;要么就是并驾齐驱,打个激烈的交锋。 两辆敌我战车的距离在拉近,吕武微微下蹲稳住自己的下盘,手里的战戈向下斜着伸出去;对面的秦军贵族也是相同的举动。 这一名秦军贵族距离拉得足够近,才发现自己的对手是那么的年轻,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起了轻视之心。 只是,他的喜悦也仅能维持不到三秒。 在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双方的战车主将都是操戈攻击,但吕武用自己的戈杆格挡住对方啄下来的战戈,一手却是握住了敌人的戈矛再猛地一扯。 战车主将在战斗的同时,各自的戎右也没闲着。 秦军的戎右很突兀地拿起弓箭要射,没等他挽弓搭箭的动作做完,一柄短小的斧头飞过来,直接破开皮兜劈中他的前额。 没有惨叫声,有的只是鲜血飞溅,脑门被劈开的秦军戎右侧翻下车,被摔下去的惯性带着一阵翻滚。 原来是戎右凌按照吕武事先的吩咐,等待距离拉近了投掷出小号战斧。 秦军的战车主将,他也没想到吕武在操戈回击的同时,还能抓住机会拉扯自己的战戈。 这样的事情没几个能办到,他见吕武年轻,更不觉得能做到,以至于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他眼角看到自己的戎右阵亡,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身躯控制不住向前倾,脑袋下的脖子被一杆战戈勾住,自己的视觉是从战车飞了出去,看到了战车上一具颈部喷血的无头尸体,随后永久地陷入黑暗。 一个交错的瞬间,吕武杀掉了对方。 两辆战车交错而过的短暂刹那发生了那么多事,着实让万千观战者感到目不暇给。 等他们反应过来,吕武所在的战车已经开始在缓慢降速。 晋军看到吕武干掉了对方,立刻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与之比较,秦军那边则是什么动静都没了,安静得很。 吕武所在的战车完成降速,换成他在临时当御手,凌和青跳下战车搬着挪位,要改换行进方向。 他们刚刚完成又重新让车动起来,战场上出现了很大的喧哗声。 原来是有一辆秦军战车的主将很不贵族,趁着吕武这一辆战车在调整方位,要从后面发动偷袭。 吕武一直都在眼观八方,对那一辆敌车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他却是假装没看到,又让青和凌不要慌张。 战场上出现喧哗声,要偷袭的秦军战车主将立刻射箭,只是被挡了下来。 吕武装出一副惊慌的表情。 他这表情离得远了看不真切,想偷袭的秦军战车主将却是能看得很清楚。 这个秦军战车主将屡射不中,又发现吕武惊慌了,示意自己的御手加速拉近距离。 吕武的表演等对方靠近到二十米,示意戎右凌拿起弓箭进攻,他则是远远地对着那个秦军战车主将行礼,表现得很贵族。 而不久前,宋彬已经下令战车前驱。 正儿八经的决斗(致师),宋彬可以心安理得地观战。 可是秦军竟然要偷袭,他带着满腹怒火,必须上前护主。 宋彬的战车直奔另一辆正在向吕武战车靠近的秦军战车而去,还能听到他在高声骂着什么。 晋军那边的将士也早就在破口大骂。 只是,秦国的不讲究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多次跟楚国结盟,尤其这一次还跟白狄一块入侵晋国,华夏文化圈之耻的帽子早就戴上了。 晋军那边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切欢呼声。 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43章:霸主国的战斗力 第一次参战就被邀请致师(决斗、单挑)的吕武慌吗? 要说完全不慌,他都骗不过自己。 只是,慌跟怕其实是两回事。 浑身上下武装到牙齿的吕武,他很清楚自己身穿甲胄的防御力,哪怕是被战戈命中,不会在第一时间丧命,伤会多重则看情况。 而被箭矢射中嘛?只要不是射脸门,或是对方射术精湛专挑甲片空隙,肯定无法造成穿透。 观战的双方将士,他们先是看到秦军战车主将一箭射中吕武,还没做出欣喜或惋惜的表情,却见吕武在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投掷出一柄什么。 投掷而出的当然是战斧,却是被对方的戎右用盾牌挡了下来。 吕武在刹那间完成了另一个举动,他将手里的战戈掉了个头,用底杆的部位投掷向对方战车的轮子。 那个秦军战车主将还在看被战斧劈穿的盾牌,庆幸自己的戎右反应及时,不然自己被掷中绝对死定了。 他却是猛然间听到一阵木头的“嘎吱”响,没来及做出任何的反应,整个视野里都在天旋地转,脑子里刚判断自己的战车翻了,却立刻失去了意识。 晋军那边因为看到要偷袭的敌人被收拾,心里解气叫得那个叫畅快。 秦军则是知道理亏,又见偷袭不成反而被收拾,觉得晦气的同时感到沮丧。 吕武的这一辆战车的速度已经拉起来,他们正在向宋彬的战车靠拢,一起收拾掉另一辆想要偷袭的秦军战车。 连续四次对决,吕武都解决掉了对手。 尤其是后面的两辆秦军战车都是偷袭。 晋军见证了吕武的武勇,爆发出了欢呼,士气在这一刻提升到了顶点。 吕武示意青驾车向秦军战阵,一边对着秦军的方向行了一礼。 由于距离的关系,大多数秦军看来,吕武是在对他们行礼。 个别脑子比较直的秦军贵族,以为吕武是在向他们发起致师邀请,已经有贵族开始对自己的车组下达指示。 更多的贵族则是心生迟疑。 毕竟,吕武刚才可是当着他们的面,看似很轻松地解决了己方的挑战者。 接近到秦军战阵约五十米左右,吕武等待青控制战车开始转弯,张弓对着明显是秦军出战主将的人射出了一箭。 他的本意是射秦军主将,也就是那个叫史颗的秦国大夫。 箭射了出去。 史颗看到吕武对自己射箭,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听到了绳索断掉的动静。 吕武射出去的箭没射中史颗,却是射中了秦军旌旗,导致旗面掉了下去。 秦国贵族挑战失败,又用偷袭的方式想要窃取胜利。 偷袭成功的话,只有胜利者才有发言权。 关键是偷袭失败还反而被杀,秦军的士气遭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们基本都看到吕武射箭,又看到己方旌旗被射落,发出了无意识的哀嚎声,内心的沮丧达到极致。 在这时,一直没什么指示的晋军旌旗,它向前重复倾了三次。 那是整个人看上去木木的程滑,下令第一梯次的部队对秦军发动攻击。 秦军那边还处在旌旗被射落的哗然中。 史颗没有了用来指挥的旌旗,只能大声命令部队迎战。 只是秦军士气低落,又面临失去了指挥道具,慢的不是一拍半拍。 人在营盘高塔上的韩厥和荀罃在面面相觑。 他们对吕武的武勇感到惊讶,却又对程滑的反应迟钝很不满意。 实际上,他们觉得在吕武解决偷袭的秦军贵族后,程滑就该趁着秦军士气低落下令发起攻击。 结果? 程滑竟然浪费了第一时间的机会,给了秦军将士平复心情的空档。 要不是吕武后面又做了那些举措,再一次严重打击了秦军的士气,程滑也总算抓住机会下令出击,程滑作为一名战地指挥官明显不合格。 不过,后来吕武的那些举动,再有程滑下令出击,看上去倒是配合默契。 只是,韩厥和智罃都清楚,程滑只是运气爆棚,跟指挥能力无关。 战场之上,战车的轱辘在地面上转动,驰骋起来会有很大的动静。 出击中的晋军,他们一个个早被吕武刺激的血脉喷张,满怀杀敌的热情。 每一辆战车后面都跟着跑步追随的二十五名士兵,他们被车轮与地面摩擦而起的尘烟给笼罩了进去,无法看清楚前方的状况。 吕武发现己方的第一梯队发起进攻,高声让宋彬跟着自己的战车调整朝向,与己方的士兵会合,加入到这一波攻势。 从高空进行鸟瞰。 晋军发起进攻之后,秦军跟着做出反应。 东面是一片红色的潮流在向前推进,西面则是一片杂色也在向前。 红色看上去队列不乱,形成了一条不是那么规则的直线,整体地向前迫进。 杂色则是发动了并不整齐的冲锋。 他们向前冲了一段距离之后,本来不规整的线条又被拉扯得歪七扭八,很快就有了冲太快的突出部。 晋军向前推进中,大批的弓箭手不断射出箭矢,一批又一批地射死射伤秦军,或是阻隔了秦军向前推进的路线。 大批晋军弓箭手的不断射箭,再一次打乱了秦军的冲锋阵型。 有些秦军还是闷头在往前冲,一些远程部队则是留在原地开始与晋军弓箭手对射。 吕武所在的“两”,该到位的士兵很快就跟战车完成会合。 前方已经发生接触,他的这一个“卒”需要会合并组成战术队形,稍微与友军有些脱节。 接触上的双方,战车在轱辘转动的轰隆作响中,不是战车与战车纠缠,就是直接辗向了密集的步兵。 战场上,一时间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晋军这一边阵型比较严谨,有针对性地让开空隙,诱使冲得太猛的秦军冲得更猛一些,再完成合围进行歼灭。 而因为晋军弓箭手占了出战部队五分之一的关系,总是能用远程箭雨阻隔秦军的互相靠拢,围杀的效率也不是一般的快。 开打之后,不到两刻钟(半小时)的样子? 秦军已经完全没什么阵型可言,他们顶着晋军弓箭手带来的伤亡,非常卖命地突击,随后突得太猛的那一部分被吃掉。 晋军打起来则是有那么点不紧不缓,过于重视阵型的关系,看上去战术甚至有些死板。 当然了,列国针对晋军作战的死板创造了一个词,叫好整以暇。 秦军在反反复复的突击过程中,领军的史颗突然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多少自己人,又看到一张张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脸庞,心里有些慌了。 当前年代还不是秦国制霸的岁月,秦军更不是那一支能横扫六国的秦军。 现在的秦国只是西北部一个被看不起,却又在努力和无所不用其极,想获得国际地位的国家。 吕武打着打着发现自己这个“卒”包围了一辆有旗帜的敌军战车,再看清楚车上的人是谁,下令进行合围。 一直努力跟紧吕武的宋彬,他很大声不断喊着什么,只是战场上的吵杂声太多,被掩盖了下去。 宋彬察觉到吕武想干什么,没来得及有什么建议,看到了士兵改武器为战斧,还看到己方的另一个“两”的士兵也手握短矛。 他大声的喊叫声中,该掷斧和投矛的士兵已经完成自己的动作。 只见,大批身穿杂色的秦军士兵被淹没在战斧和投矛之中,惨叫声响成了一片,遍地躺满了死尸与伤患。 吕武在兴奋地喊着叫着。 原密、师翰、峭品也是相同的举动。 他们都知道自己捞到大鱼了,作为“两司马”的三个小贵族,他们频频地看向自己的“卒长”吕武,不断用眼神怂恿:上啊,弄死,或是俘虏啊! 吕武当然想那么干了,却是听到了宋彬急切地在喊自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宋彬不断用眼神示意。 吕武顺着宋彬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程滑已经在靠近,平时一张总是木木的表情,换上了喜笑颜开。 其实,吕武哪知道在春秋,真不是想俘虏谁就能俘虏。 战场上,假装不知道对方是谁,干掉也就干掉了。 可是进行俘虏的话,春秋需要的是尽可能的身份对等。 简单的说,春秋时代自有规矩存在。 小兵没资格去俘虏敌方贵族;小贵族就算能俘虏敌方大贵族,也要先去问问敌方大贵族愿不愿意被自己俘虏;对待国君的话,不管是小贵族和大贵族,都没资格去俘虏。 宋彬在做的就是提醒自家领主别犯浑,老老实实包围秦军出战主将,等程滑过来完成俘虏的程序。 而反应过来的吕武,他搞懂情况后,理智上清楚,情感却不允许,还是很蠢蠢欲动! 第44章:面见主将 程滑驱车上去,没靠近就已经手握美玉,脸上带着十足的热切。 而实际上,交战并没有因为秦国大夫史颗陷入重围结束。 到处都有晋军在绞杀还在抵抗的秦军,以至于战场上还是弥漫着尘烟,能听到各种呼喝声以及惨叫声。 站在战车上的史颗,他耳朵里被己方伤兵的哀嚎和呻吟所充斥,满脸纠结地看着程滑手托着一块玉递向自己。 心情很差的吕武想要离开,他要给青下令时,却看到原密、师翰和峭品都带着一脸的满足。 史颗接过美玉,很颓废地下了战车。 程滑的戎右也下了战车。 这一名戎右走上史颗的战车,将那杆旗帜给拔了起来,收拾一下只留下旗面,将旗杆给丢到一旁。 而想走的吕武看到自己的属下满脸喜色,想了一下也露出了笑容。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来,但凡有功劳都是领导的。 与后世有些不同的是,现在要是出现纰漏,锅同样是领导的。 他们的自尊心决定了一点,无法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过错推脱给下属。 春秋时代,领导占功劳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创造让领导立功的下属,该获得的好处也不会缺。 这个叫领导吃肉,少不了下属跟着喝汤。 当然,其实也是贵族骄傲的一种体现。 程滑又恢复了木木的表情,他看向了吕武,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到程滑这个举动的其余人,压低声音发出了欢呼声。 “主!”宋彬无比振奋,道:“入彻,战也!” 进入阵列,继续立功吧! 脑子转了过来的吕武,心态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刚才出的风头已经够大,又干出了“辅助”旅帅俘虏秦国大夫史颗的大功劳。 两军将士注视下,没有谁能抹了这些功劳。 交战还在继续,不到骄傲自满的时刻。 宋彬就是想让更多的友军和敌军看到自家领主的身影,加深他们的印象,好在接下来的论功行赏中更有底气。 所以了,有没有一个好家臣,在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作用。 晋军的彻一已经完成攻势,彻二早就接替彻一顶在了最前方。 史颗失去对秦军的指挥后,秦军那边有贵族接替了指挥权。 秦军并没有因为战事不利而退却,大批的战车和士兵先后进入战场。 他们却被晋军彻一和彻二不断轮替推进,像极了海浪一浪接一浪的攻势,拍死在战场上。 战线一直在向秦军的营盘推进,很快秦军的营盘内敲响了鸣金声。 所谓的鸣金,其实是敲打一种钲。 这种钲就是一个有长柄的倒置铜钟,敲打它只有一个意思,承认打不过了,示意己方部队撤退。 面对秦军没有丝毫队形的逃奔,晋军却是停止了追击。 能乘势杀进敌军营盘,却放弃了进攻,换作其余年代会被骂白痴。 可现在是春秋,是个打仗还讲礼仪的年代。 秦军撤入己方营寨。 晋军则是开始进行战场打扫。 站立在战车上的吕武正在与站在地面的原密、师翰、峭品交谈。 他们的家臣则是指挥着家族武士捡战场上的东西。 一般是捡起武器,扒掉敌方士兵身上看去完整的甲具。 也会有士兵去将看上去完整的敌我双方战车,给集中起来。 留在战场上的秦军是抢手货,引发了晋军之间的争抢。 很多士兵在收拾战场时,免不了扒拉敌军是不是携带什么,掏出一些货币会露出欣喜的笑容,掏到家书之类也会收集起来。 并不是在战场上捡到什么都归于自己,他们需要上交给自己的领主。 然后,领主可以趁军司马还没派人统计战利品私藏一些。 战场上找到的家书,晋军会在随后派人送还给秦军。 很快,晋军这边的战车大多堆满了兵器和甲胄。 这些东西都是在战场上收集而来,大多数带着血迹,以至于多数战车在回营地的路上一路留下血迹。 出战的部队回营,得到了其余袍泽的注目。 各个领主带来的属民,他们被指示出去收集战场上的尸体。 秦军的尸体会在随后被装上车,送过去。 晋军这边的战死者,还有留在战场的伤患,则会带回营盘。 吕武回到自己的营地,一边将金属战衣卸掉,更换一身轻便干净的皮甲,另一边听取伤亡统计情况。 他这个“卒”的伤亡并不严重。 出战四辆战车,回来时变成了九辆;一百名士兵中,轻伤二十六人,重伤两人,失踪了十四人。失踪不是战死,便是重伤被遗留在战场上,可能也是临时与队伍走散;却是带回了两百八十七个战俘。 其余战利品的话,战戈捡了四百二十六杆、剑七把,各色货币两百余枚,一些小型的首饰类八个,布匹十二捆,还有比较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能有这些收获,离不开吕武在战场上的惊艳亮相,导致其余贵族不敢或不好意思争抢。 在宋彬的提醒下,吕武才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决定留下什么,又上交些什么。 三个“两司马”则是眼巴巴地等着吕武做出决定。 吕武不是那么清楚战利品的分配情况,将选择权交给了宋彬这位家臣。 差不多是吕武刚跟宋彬说完话,外面来了一伙人。 他们通知旅帅程滑让吕武过去。 吕武不能怠慢,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军容,带着几名武士来到程滑处。 结果,程滑留下人通知吕武,说自己被召唤到中军大帐,吕武一到就过去。 本来吕武就在猜测程滑想跟自己说什么,又或是想对自己干什么,一听去中军大帐也就抛开了多余的胡思乱想。 他先遭遇了荀罃的打劫,明白不是所有大贵族都像魏氏和韩氏讲道理,又对程滑的印象有点糟糕,不免是会多想些什么。 想去中军营盘并不容易,尤其程滑压根就没留下什么通行信物,又或是留人领路。 导致吕武这伙人要去中军大帐,一到关卡就被拦下,等待“关主”一层层上报,拖了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中军大帐外面。 这里聚了不少贵族,他们看到吕武来了,每一个人的心思都不相同。 吕武看到了友善的目光,也看到了一些贵族明显的嫉妒,少不了一些没什么特殊想法的贵族。 没多久,吕武得到通知,可以进去了。 他进入军帐立刻闻到了油脂的味道,看见里面坐了不少人,一时间没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程滑。 油脂味是因为里面点了油灯,并且数量不少。 他再看向主位时,看到的是一名威严的中年人正在看着自己。 坐在主位的当然是下军将韩厥,他左边座位的第一顺位是下军佐荀罃,右边座位的第一顺位却是秦国大夫史颗。 战俘能堂而皇之地进入中军大帐,还能坐在右边第一顺位? 大帐内的众人,爵位起码是下大夫起步。 按照军职来算,吕武没资格过来。 以爵位来算,更没资格入内。 他下意识觉得事情或许会有些不寻常。 第45章:你们秦国不地道啊! 第一个出声招呼吕武的人是荀罃。 作为下军佐,荀罃是下军中地位仅次于下军将韩厥的人物,等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热情,以至于在场的贵族先是一愣,随后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吕武。 而吕武呢?他赶紧行礼的同时,发现贵族们看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联想到荀罃的贪婪和狡猾,一颗心立刻警惕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程滑站立起来,先对韩厥与荀罃行礼,然后严厉地对吕武喝道:“速来!” 有时候痛斥是出于爱惜。 严厉地对待某个人也不会是真的不待见。 吕武听到了程滑用上了“速”这个字,小跑着来到程滑的身后站立。 坐在主位的韩厥轻皱眉看了荀罃一眼,又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吕武所在的位置,抬手轻轻地敲了身前的案几几下。 手指与案几的敲动,发出了“叩叩叩”的木头声响。 荀罃眯了眯眼,看一眼韩厥,老老实实坐着了。 站立的吕武则是在看程滑的后脑勺,猛然间发现这个旅帅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懂得护犊子。 他却不知道一点。 遇上了事,不去保护下属的长官,谁还乐意卖命? 当然,程滑也是担着很大的风险,他不算是什么大贵族,却是扫了荀罃的面子。 而他这么干,保护下属能得个好名声的同时,主要是回报吕武给予俘虏秦国大夫史颗的机会。 没看见帐内的贵族,他们看程滑的目光都变了吗? 日后,愿意与程滑亲善的贵族,肯定是会增多的。 所以,程滑是冒着风险没错,却也获得了更多贵族的善意。 作为俘虏的史颗全程都在盯着吕武看。 由于吕武已经改换了甲胄,他一开始真没认出吕武是谁。 经过荀罃和程滑的那么一出,再结合程滑的表现。 史颗虽然打仗有点不行,却不是完全没脑子,马上有了联想。 吕武早发现史颗一直死盯着自己,但只是回看了一眼,态度显得很平淡。 下军将韩厥开始讲话了。 说的是一些晋国与秦国如何如何,提到了秦国和晋国长期的联姻历史,又讲到了近些年秦国的不地道。 身为俘虏的史颗脸色变得越来越尴尬。 荀罃接过了话题,大谈特谈秦国与楚国的关系,很不明白秦国为什么要跟周室麾下诸侯国的死敌楚国,去搞什么蜜月期。 “此为国势。”史颗有点没成为俘虏的自觉,带着愤懑又说:“列国多欺秦,我心戚戚!” 这是国家大事,我这个大夫也是顺应局势。 你们这些家伙,长久以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俺们秦国明明强大了,你们还不承认。 打啊,那就打到你们这些家伙承认俺们变强了。 “嗟呼!”荀罃一脸的惊讶,道:“夫之无道,懑天不予?其自欺,非人欺也。” 哎呀?我了个靠! 别特么扯犊子了,你们就是一帮欠收拾的货色,贱到老天都看不过去。 都特么好几次被打得满头包了,能消停点,别再胡闹了吗? 秦国真的输给了晋国好几次,其中两次还败得很难看,导致史颗想硬气一下,都拿不出底气。 他面无表情地说:“今,晋非伯也!” 伯就是老大的意思。 所以,史颗的话,大概是:别嚣张,你们晋国已经不是列国公认的霸主了。 这一点却是说到了晋国众贵族的痛处。 晋国就是在晋景公领导下失去霸主地位,尤其是“邲之战(两棠之役)”这一场败得很难看。 荀罃也是在那一场战争被俘,视为今生的奇耻大辱,导致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现在晋国这么乱,跟失去霸主地位有关。 只因为晋国只要众卿团结,一定能够成为霸主国,但通常成为霸主国之后,众卿也就会斗了起来,再因为内斗导致内部乌烟瘴气,给了他国可乘之机。 当前的晋国就是混乱期,不是没有卿想结束大贵族之间的倾轧,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压服众卿的存在。 一些贵族从座位上蹦起来,口吐芬芳的同时,手舞足蹈地叫嚣要给史颗好看。 他们却只在自己的座位边上表演,没有真正地冲上去。 会这样,倒不是他们忌惮秦国,只是遵守贵族的规矩,同时也是给程滑面子。 之所以又扯上了程滑,只因为俘虏史颗的是程滑,导致程滑对史颗有全权的处理权。 是真的全权处理权,哪怕下军将韩厥都无法绕过程滑去处理史颗。 “武?”程滑没转身更没回头,问:“舞剑否?” 吕武听出了程滑声线里的杀意凌然。 剑舞当然不是上去跳舞。 程滑是要让吕武与史颗来一场决斗。 周边的贵族却是扭头看向了吕武,又将视线转到了程滑身上,脸上满满都是赞叹。 荀罃则是不断用表情怂恿和鼓励。 程滑没给吕武回答的时间,他站起来对韩厥行了一礼,说道:“主(下军将),滑请史大夫与麾下共舞。” 口吐芬芳的晋国众贵族停了下来,再齐声大喝:“善!” 韩厥又在皱眉,他是下军之主,并没有因为打赢了一场,觉得战争就全面获得胜利。 在临出发前,栾书有过一些交代。 元帅栾书……他也是中军将,还是晋国目前的执政。 总之栾书很是忧心忡忡地对韩厥表示,晋国现在经不起大折腾,主要是内部不稳,不希望与秦国爆发长期的大战。 同时,栾书还告诉,说是君上(晋景公)约定吴国会盟,打算拿吴国当棋子来逼迫楚国停战。 简单的说,今年的晋国经不起大折腾,栾书示意韩厥在跟秦国交锋时,控制好战事烈度。 韩厥让史颗来中军大帐,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可是,史颗作死一再挑衅。 另一边,程滑也是脑子不好使,没看出韩厥的用意。 史颗很早就想问了,看着吕武,大声问道:“汝,何也?” 吕武没搭理史颗,他只是微微躬身看着韩厥,做出等待指示的态度。 “滑子。”韩厥叫的是程滑,却是看着荀罃,复道:“兹。” 荀罃挑了挑眉头,对韩厥点了点头,对程滑说道:“任军尉。” 程滑非常明显地愣住了。 他很懵逼,自己是立功了没错,咋就从旅帅,变成了军尉。 旅帅是实职。 军尉看着非常风光,能够时刻为将军服务,但其实就是一个衔。 说白了,军尉就是一个过渡,迈过去就是前途无量,停滞不前就永远没有实权。 韩厥看向了还是躬身姿态的吕武,说道:“武任假旅帅。” 这是论功行赏? 只不过是一个暂代,不是真正的任命。 史颗已经明白了什么,举起案几上的一壶酒,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完,大喊:“剑来!” 原本没明白的晋国众贵族,看到史颗的行为,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们的理解是,吕武升任旅帅的功劳其实还不够,将史颗干掉才会是真正的旅帅。 不少贵族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了实名羡慕的表情,暗自嘀咕道:“杀一人,便为下大夫?” 他们主观地忘记了一点。 吕武之前在战场的表现也很惊艳。 第46章:杀死你,是为了成全你 来之前,吕武可是恶补了不少知识。 晋国是个什么职位,不简单的只是职位,还代表着爵位。 想担任旅帅必须是个下大夫。 所以了,吕武要是把握住这次机会,他就迈入了晋国的中级阶层。 众贵族起身。 有士兵进来将案几等物搬开,使中间变得更加空旷一些。 史颗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剑,又不知道谁给递了一面盾牌。 他在整理自己的长袖和腰带,却是解开了束冠,成了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 这其实是他在用自己的行动侮辱晋国众贵族。 吕武很想回去穿上自己的那身钢铁战衣,只是很清楚根本没有机会。 他的“前身”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训练格斗技巧,可惜的是并没有继承下来,但一些肌肉记忆其实是还在的。 这半年多以来,他从未放弃锻炼,关键是没个好的老师,格斗技巧很普通。 重新坐好的众贵族,他们等待吕武和史颗都站好后,开始有节奏地打着节拍。 吕武只是单手握剑,没有选择盾牌。 他按照这时候的礼仪,对着史颗躬身行了一个执剑礼。 史颗却是傲慢地昂起头,用剑拍了一下盾牌,剑身磕碰到盾牌的铜皮,发出了金属的交鸣声。 一套礼仪流程走完,进入到了对决的时刻。 要是观赏性的剑舞,他们这个时候就该游走起来,还要做出很夸张的肢体动作。 而这一次虽然也是表演,但却是一次生死决斗。 吕武全神贯注地盯着史颗,却见对方一手持盾向前,一手正握剑柄,踩着小碎步就发起了进攻。 观看的贵族已经停止打节拍。 他们睁大了眼睛,等待第一次交锋的结果。 吕武很冷静,也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 他平时有锻炼,也没少跟自家的武士对练。 比较关键的是,武士跟领主对练都是收着来,哪会真的搏命? 那种练法,就是在喂招,不存在生死搏杀的气氛。 没有多少时间给吕武用来思考,他避开了猛砸而来的盾,又险险地侧身闪过了直刺而来的剑。 刀砍、剑刺、棍扫、锤砸。 什么武器都有属于自己的特点。 真正会用剑的人,没谁会用剑去砍人,只会掌握“刺”这么一个精髓。 事实上,刀砍,除非是砍掉脑袋,不然很难一下子将对方砍死,伤也是被砍得皮开肉卷,伤不到内脏;用剑刺的话,只要是刺中四肢之外的部位,一中就是刺到体内伤到内脏器官,不死也绝对会令对方重伤。 史颗的打法非常凶悍,两次攻击都没中也不退却,死死盯着吕武,追上去又是刺了一剑。 因为需要移动脚步来避让,吕武处在一种左闪右躲的姿态中。 他没去理会观战者各种奇怪的声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史颗身上,找到史颗再刺不中脚步乱了的机会,侧身用肩膀和左臂向前猛顶史颗的盾牌。 这一顶,史颗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脑子里错愕吕武的力气怎么那么大,控制不住向后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 后退中的史颗看到吕武大步开迈而来,下意识觉得不好,举盾就往前一荡,却是听到了一声啄木的动静,随后一阵惊呼声响起,下一秒右边的胸前传来了炙热感。 他低头一看,看到的是剑已经刺入自己的胸膛,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刚才吕武的动作没有任何花俏,他只是趁着史颗脚步未稳,抓住机会大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刺出手里的剑,剑尖穿透盾牌的木质结构位置,瞬间再用左手接替右手握住剑柄,再猛地右手抵住剑首使劲一推。 他的一套动作,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史颗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吕武,抿了抿嘴要举起战剑,手臂抬到一半被吕武伸手握住。 他身体里的力气在消失,胸腔里面一片不正常的火热,眼前也是一阵阵的金星直冒,大口喘息时,口腔里的血沫不断涩出来。 其实,他也不想赢这一次决斗,打算用死亡来保证自己的荣誉,以及对秦国的忠诚。 唯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有做足表演,力压吕武再明显一些的放水,就被干掉了! “彩!!!” 吕武在众贵族的大声呼喝中抽出了自己的剑,带着腼腆的笑容,习惯性地就要拉起衣摆,却是拉个了空,只能用手臂的布料擦拭剑身上的血。 倒在地上的史颗,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吕武看,呼吸却是带着一种鼓风的杂音效果,越来越多的血沫从嘴里,甚至是鼻孔,可劲地往外冒。 这是肺部被剑穿透,功能损坏不说,红细胞活跃起来,入侵了肺部,再被输送着到气管,控制不住就得往外涌。 木质的地板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血迹从木板细缝涩了下去。 韩厥面无表情地看着。 刚才觉得被侮辱了的荀罃则是喜笑颜开。 大多数的贵族已经在恭喜吕武,只是做得比较矜持。 一些贵族看着已经不再呼吸却睁大双眼的史颗,则是在皱眉。 “敛之,送归于秦。”韩厥情不自禁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看着吕武轻轻挥了挥手,又扫视了一眼众贵族,说道:“霍之战……” 吕武没听见韩厥后面说的都是什么,他退出了中军大帐,抬头看向了天空。 外面的那些贵族见吕武出来,有几个凑了上去。 天空很蓝,云朵像极了棉花糖,就是阳光有些刺眼。 凑上去的贵族在问吕武,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吕武刻意让自己看上去很腼腆,简单地说都发生了什么。 得到答案的贵族显得比较错愕。 俘虏了秦国的大夫,却是在主将大帐杀掉? 他们急切又再问是因为什么。 吕武没添油加醋,只说那个秦国大夫太装逼,把自己坑死了。 众贵族也就了然。 都成俘虏了,却是讽刺晋国失去了霸主地位,还当着下军佐荀罃直接嘲讽。 这样一来的话,下军将韩厥肯定是要顾着同僚之情,又有程滑这个能做主的人提议决斗,史颗的死也就符合了流程,秦国那边知道了也说不出个什么不对来。 甚至可以说,秦国超大概率也是希望史颗死掉,再把史颗的行为包装一下,一个本来要承担战败责任的悲剧英雄也就诞生了。 而在史颗做出那些行为后,韩厥也认定史颗必须死。 一旦史颗不死,回去后必然会是坚定的攻晋派,韩厥不允许秦国出现这么一名大夫。 吕武回到自己的营区。 后脚,下军的校正亲自过来。 晋军的校正,主要是管军官培训、临战兵力调配调整、战车驾驶人员的教育与培训等。 他是来给吕武调配部队,同时口头宣布吕武成为一旅旅帅的任命。 临战时也就这样,吕武也就是一个暂代旅帅一职的军官,需要等这一场战争结束,又或是结束服役期,跟随军队回新田,是不是真的成了旅帅,等众卿商议后再经由国君同意,才会有正式的任命文书。 一旦吕武正式成为旅帅,他也就成了一名晋国大夫阶层。 当然,只是一名下大夫。 第47章:两不相欠了 吕武很有自知之明,他对于自己被当成猛士有些小开心,更多的是烦恼。 主要是他被秦军贵族邀请致师,偏偏还在致师中获取了胜利,难免就给双方一种印象,他真的挺猛。 他现在知道看上去木木的程滑一点都不笨,甚至可以说程滑还非常的有脑子。 再怎么说,史颗也是程滑的战利品,一旦程滑不乐意,智罃就算再怎么不爽又怎么样。 偏偏程滑宁愿放弃控制史颗,再获得赎金的选项,将史颗丢了出来。 那是程滑这个老小子在展示自己的态度,博取晋国众贵族的好感,讨好中行氏,又给众人一种愿意栽培有前途下属的大度印象。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一系列的选择和操作下来,程滑今后的前途也稳了。 习惯于自省的吕武,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将今天发生了什么给复盘了一下。 一切还是源于他穿那一身钢铁战衣,过于吸引目光,导致了后续的事情发生。 “主。”宋彬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请示之后进入军帐,满脸喜色地说:“营中传闻,主任旅帅职?” 吕武平静地点头。 宋彬行站立稽首礼,赞叹地说:“主之谋,大善!” 吕武却开始问宋彬。 比如,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旅帅,不是暂代的这种,需要走完什么程序。 宋彬这位老吕家的新晋家臣,的的确确凸显出了自己的作用。 一些行伍方面的东西,吕武无法详细地去进行处理。 宋彬负责的就是一些细化的事情,帮助吕武将队伍管理得妥妥当当。 吕武已经认可了宋彬的能力,有些事情也就愿意找宋彬解惑。 宋彬开始为吕武介绍。 在其余国家,成为一名旅帅的程序要简单一些,立下了足够的功劳,经过国君的审批和允许,任命也就下达了。 而在晋国,程序方面会显得复杂一些。 晋国的大部分权利都不在国君手里,尤其是军队被各大贵族牢牢地把持。 所以了,想要在晋国出头,先决条件是获得至少一位卿的赏识。 “主与魏、韩亲厚,亦恩于中行。”宋彬很有把握地说:“魏虽非卿位,乃有大功而不显;韩乃卿,亦有慧眼之明(与‘名’同意)。”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至少不会被两个有卿的家族排斥,甚至会得到支持。 同时,不是还有魏氏这个实力不错的家族当靠山吗? 宋彬觉得吕武这一次晋升哪怕不是十拿九稳,怎么也有个七八成的成功率。 七成或是八成,成功率已经不算低了! 吕武一边听了一边频频点头,却说:“魏、韩之德,经此了(liǎo)也。” 宋彬当然知道魏氏和韩氏帮助吕武这一次,有什么欠的就算是一次性还完了。 他做了一个哑然失笑的表情,道:“主之能,尽矣?” 吕武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能拿出那些东西,就能掏出来更多,差别是要不要拿出来而已。 “主。”宋彬笑吟吟地问:“暂藏锋芒?” 吕武是该进入到低调期了,不能再有太强的存在感,免得继续出风头,惹出一些擅嫉的贵族来找事。 而在接下来,秦军一直闭营不出,晋军这边也没有主动邀战的兴趣。 也就是小小地打了一场之后,双方进入到了对峙阶段。 时间就那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来到了下雪的季节。 在这一段时间里,吕武没有像刚成为卒长时那样,动不动就拉出一整个“卒”进行演练。 他虽然是个假旅帅,可是指挥权却是真实的。 他这旅麾下有十五名卒长,其中的十个“卒”为单纯的步兵组成。 晋军的一个“旅”由五个有战车“卒”构成主力梯队,剩下的步兵类似于补刀选手。 也就是说,晋军的一个卒由四辆战车和一百名步兵组成,到了旅这个建制之后,步兵却是增加到了一千五百名。 吕武接手的是程滑的“旅”。 他看了名单,发现程滑带走了自己的家族私兵,使这个旅缺失了六辆战车和多达七百二十五的步兵。 负责调整各个建制兵力的校正,他调了战车组和步兵,补充到吕武的这个旅。 吕武从名单得出一个结论,他的这个旅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建制。 其它的建制,一般是某贵族带过来的家族私兵组成。 简单的说,就是从上到下完全属于一个家族。 像是韩厥,他就带来了两个完整的韩氏“师”。 同时,智罃在中行氏三家的支持下,带来了一个完整师。 晋国一个军由五个师构成,下军将和下军佐依靠家族实力就带来了三个完整师,剩下的两个师就是由被征召的贵族拼凑而来。 哪怕是拼凑,其实也存在讲究。 比如有些小贵族,他们的实力允许自己指挥的那个“卒”全是家族私兵;中等贵族则是带来了一个完整的“旅”;家族实力不允许,只能是好些个贵族凑成一个完整建制。 吕武是卒长时,会与麾下打成一片,到了成为旅帅,一反常态没再去与麾下熟络。 前面跟吕武混熟了的师翰、原密、峭品,他们在吕武成为旅帅之后,见到了吕武也不再是之前的态度,会变得恭敬无比。 时间还在继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下了雪之后,秦军没有要撤退的迹象,他们像是要钉死在这边。 实际上,一旦开始下雪,也就预示着两国不打到不死不休的份上,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一些新的消息被传到军营。 这一次入侵晋国的不止有秦国,还有北方的白狄。 根据一些无法考证的消息,白狄的入侵不但被魏氏的吕锜率领家族私兵给挡了下来,还得了一个大败亏输的下场。 吕武比较关注的是,吕锜干掉了一个白狄首领,缴获了一件看上去很华丽的甲胄。 白狄虽然被华夏文明圈子影响很深,但他们的冶炼技术其实真的不怎么样,哪里能打造出一件全金属铠甲? 吕武特地让人唤来梁挈,一问之下也就没跑了。 老吕家的邻居,也就是老梁家的梁挈,他现在是吕武这个旅的一个两司马。 梁挈真想不到只是几个月而已,自己与吕武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差距。 这个差距指的不是家族实力,是双方的身份已经不再同属一个等级。 他当然是吕武问什么就答什么,也做出了非常明显的跪舔姿态。 吕武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阶层,没搞什么礼贤下士那一套,问完话就让梁挈退下了。 “魏氏获得了那一套中看不中用的甲……”吕武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道:“吕锜肯定能问出甲的来历,梁挈被扒拉出去,就该轮到我了啊。” 他必须要想清楚,怎么应对这一件事情带来的后续影响。 第48章:啥!赵氏主宗复立了? 吕武在出征时携带了足够的冬衣,天气变得寒冷之后,冬衣被发了下去,家族武士和属民的保暖也就有了保障。 不少贵族则是没想到战争到了冬季也没消停,没有携带冬衣出征。 他们需要紧急派人回去通知家族,准备好足够的冬衣,赶紧地送过来。 在冬衣没有送来之前,缺乏冬衣的士兵和属民,他们出任务基本上被冻成了狗,平时则是待在自己的帐篷根本不出来。 吕武已经渐渐成了这个时代的贵族,有好东西没有与其它贵族分享的意思,自然也不可能将多余的冬衣拿出来。 在与秦军对峙的阶段,程滑有过来几趟。 程滑还是那一副木木的模样,每次也不多说什么,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完事了利索地离开。 根据一些不可靠的消息,只要这一次晋军不大败亏输,程滑完成服役之后,会由下大夫转为中大夫。 这个当然不完全是吕武给程滑带来的“礼物”,是程滑之前就有了累积,借这一次俘虏秦国大夫,又处理得让不少贵族很爽,完成了一次华丽晋升。 因为有那么点香火情的关系,程滑才乐意来吕武蹭吃蹭喝,也算是表达想要继续保持联络的意思在内。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贵族也会过来,相处愉快就多来,觉得一般般来一次也就不再来了。 只是因为吕武总会搞出美食的关系,很多贵族都愿意来吃喝,每次都会带上那么些礼物。 在不需要出战的这一段时间里,吕武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搞清一些必须了解到的事项。 要是晋升没有被“卿”搅黄了,国君也认可吕武的晋升,他不止在军队中会成为一名旅帅,爵位也将晋升成为下大夫。 这个并不止是职位与爵位的上升,牵扯到的东西非常多。 首先,名下的封地肯定是要增加。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吕地的情况,一通想下来能想起的东西却不多。 很多贵族得到晋升,但他所处的位置已经没有“空地”,是属于某个贵族的封地。 土地是那个贵族的所有物,他没有义务在其余人立功后,将自己的财产拿出来作为新功臣的奖赏物。 这样一来的话,立功的贵族会得到其余位置的封地,形成一块飞地或搬过去另外发展。 很可能也会出现一种情况,明明是爵位得到晋升,该获得的封地却是迟迟没有落实,成了一个空有爵位却封地不匹配的贵族。 吕武可没奢望魏氏会割出一块地皮,也就需要看一看老吕家周边是不是“公地”了。 而“公地”就是公共财产,不属于某个贵族,也不是国君的私人所有,算是挂靠在国家管理下的土地。 他需要烦恼的还有更多的事情。 比如,一旦晋升成为下大夫,等待下一次受到征召,需要携带上阵的武士数量也必须增加。 要是没有按照名额携带武士报到,第一次是属于记过的处理,第二次则就该被列入考察名单,等第三次还是无法携带足够的武士会被削减封地规模,甚至干脆被撸掉爵位。 所幸,晋国还是讲人性化的国家,新晋升的贵族,有五年作为缓冲期。 等于在那五年内,没有完成贵族义务是情有可原。 超过五年,一切就是公事公办了。 在某天,吕武得到了召唤,需要去主将大帐听取命令。 他来到大帐时,该来的贵族还没有到齐。 不少相熟的贵族凑到一块闲聊,讲的是服役期已经到了,他们应该是能回家。 吕武已经跟一些贵族混熟了,自然是要凑过去闲谈几句。 不久后,智罃来了。 他本来都要直接进入大帐,看到吕武却是拐了个弯走过去。 这一幕被所有贵族都看在眼里,他们看到的是智罃低声与吕武不知道交谈了什么,一小会之后大笑着转身走入大帐。 他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吕武,猜测吕武到底和智罃讲了什么,怎么能让智罃的心情那么愉快。 该来的贵族差不多到齐。 韩厥也不可能去等没来的贵族。 他简短地讲了下军当前的情况,提到会延长服役期。 一时间,贵族们发出了哀嚎之声,将对延长服役期的不满,明确给表达了出来。 韩厥没理会众贵族的抱怨,又说本来与吴国的会盟黄了。 不但吴国没有按照约定到“蒲”进行会盟,连派人给个解释都没有,导致晋国在齐、宋、鲁、卫、郑、曹、莒这些国家的国君面前丢尽了脸面。 这一下,脾气火暴的贵族立刻出声痛骂。 从那些贵族的破骂中,吕武听明白过来,搞懂了吴国是一个调皮的国家,好几代国君做事不靠谱,每每都是率性而为,失却信用已经不是第一次。 偏偏晋国需要吴国给楚国找不痛快,导致明知道吴国不靠谱,还是需要惯着。 韩厥等待众贵族骂够了,抬手往下一压,道:“君上病疾未愈,不可至霍。” 晋景公大病是前年的事情了,长时间以来病情不断地反复,并且越来越严重。 韩厥没理会众贵族的交头接耳,接着说道:“势难也!赵氏复立于赵(地),已得君上允。我等专(心)于霍,无需忧于北之狄。” 选择当个好听众的吕武脑子一下就懵了。 话说,程婴不是带着赵氏孤儿躲在老吕家吗? 赵氏复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婴还在不在老吕家。 那个婴儿是不是赵氏孤儿??? 对了! 赵氏主宗覆灭的时候,赵氏孤儿到底几岁? 吕武脑子有些乱糟糟,没听清楚韩厥接下来又都讲了一些什么。 他开始怀疑自己收留的不是程婴和赵氏孤儿,也许是赵氏主宗为了保证真正的赵氏孤儿安全,设立的一些烟雾弹什么的,并且还不止安排了一队,是好几队用来混肴视听的假队伍。 可是也不对啊? 吕武现在就想搞清楚一点,赵氏主宗覆灭时,赵氏孤儿到底是几岁了?! 不少贵族则是在问韩厥,超过服役期的话,他们的消耗到底是算谁的。 这一点韩厥明确给出了答案,一应消耗都算国家的。 听到明确答案的众贵族,他们心里尽管非常不爽,怨怼却是少了很多。 而这个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声势浩大的喧哗声。 韩厥正在开会呢! 他听到喧哗声先是脸色一变,没掩饰自己的愤怒,大声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消息传了过来。 秦军那边正在收拾营盘,不是要冒雪进攻,就是撑不住要撤军了。 第49章:慷他人之慨 韩厥必须搞清楚秦军有什么意图,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会议自然是开不下去了。 众贵族则是要回到自己的营地,集结好兵士随时等候下一步指示。 他们其实很盼着秦军赶紧撤军,好回去新田论功行赏。 秦军没有让他们失望,收拾到一半干脆也不忙活了,撇开脚丫子麻溜地向西而去。 但是,秦军并没有走干净,大部队在撤退的同时,有一支秦军向着晋军营盘而来。 这支秦军不是要来干仗,以右大夫说为首,来找晋军要赎回史颗。 韩厥作为下军将,知道秦军已经撤退为前提,选择亲自接见秦国右大夫说。 这个“说”,就是那个秦人的名,没有个前缀,使人难以搞懂封地在哪,祖先又是谁。 下军佐智罃没想闲着,他向韩厥请示之后,准备带着家族私军去秦军丢弃的营盘溜达一圈。 由于智罃只进不出的名声太响亮,谁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只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他们的职位没智罃高,韩厥在见秦国来使不好去找,只能干瞪眼了。 吕武正在羡慕智罃能去秦军丢弃的营盘发财时,有个中行氏的家臣来了。 这个中行氏的家臣叫周文,转达智罃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小子,冲啊,还等什么! 周文说着递了一块符牌给吕武,笑嘻嘻地又跑了。 这是什么个情况? 不管是什么情况,得到了出兵符牌的吕武,他立刻下令早就整装待发的部队开拔出营,并且带上了自己的属民。 得到命令的各卒长先是一个愣神,随后他们爆发出了欢呼声,带着十足的热情跟随在吕武的后面出发了。 在吕武率军进入秦军废弃的营地前,中行氏的队伍早就冲了进去。 他停在秦军废弃的营地外围,带着队伍绕了一个圈子,找来各个卒长,划分了各自搜索的区域,又事先说好找到了什么是个什么分配法,才下令各“卒”进入营地。 秦军走得很匆忙,丢下的东西并不算少。 大半的帐篷被丢弃,随地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杂物,甚至还能找到被滞留在营地里的秦兵或是秦人民伕。 吕武发现还有秦人在营地里,没去瞎胡逛地乱找,命麾下武士将能找到的秦人,进行各种问话。 被抓住的秦人倒是比较配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这样一来的话,其余人还在瞎逛游的时候,吕武已经带人找到了一些兵器储备库以及被服、衣裳、布匹储藏室。 秦军看样子真走得挺匆忙,不是完全放弃储备库,却是丢下了不少,甚至有几个储备库根本就是堆满了各种物资。 他也没想着藏着掖着,将之前散开的各卒,派人给召唤集中过来,拿足了自己认为该拿的东西,吩咐宋彬去粮食储备区,自己则是带着部分家族武士去找智罃。 中行氏出动的人远比吕武这边多得多,几千人扑进了营地,地毯式地进行搜刮。 智罃看见吕武过来,刚想说话,却见吕武行礼并告知某处的储备,秦军并没有全带走。 他比较奇怪地问:“何也?” 都冲进营地了,谁找到就是谁的,不是讲礼貌的时候啊! 吕武腼腆地说:“武年幼,未敢多贪。谨记智伯之恩,故来告之。” 智罃盯着吕武看了有一会,拍了拍吕武的肩膀,道:“善!” 他让吕武跟在自己身边,派出家臣带人去吕武说的区域。 没有多久的时间,有人回来向智罃禀告,说是的确发现了秦军的三个储备库,留下的东西不少。 这人犹豫了一下下,又说:“主,婢知武子家臣,往它处而去,多车回营。” 智罃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挥手让这人离开,转头看向吕武,问道:“何物?” 吕武还是一脸的腼腆,说道:“小子地寡,贫也。家臣彬得令,往来运粮。” “哈哈哈!”智罃笑得很大声,说道:“多物未取,往来运粮?何至于此!” 对于大贵族而言,尤其是占了很多肥沃土地的中行氏,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他又喊了家臣,吩咐带人去帮吕武运粮。 一番搜刮,差不多到中午时分,有新的队伍加入进来。 智罃却是没功夫再搭理吕武,像是个守财奴一般,亲自堵在了离己方营地最近的秦军营地辕门口,谁来都不给进。 那些家族实力不比中行氏的贵族,他们连官职都没有智罃高,被堵了无不心里暗骂晦气,只能去找其它的出入口。 许多心里有火气的贵族,他们干脆让士兵破坏栅栏,不特么走辕门了。 吕武则是觉得搜集够了,带着自己那一旅的部队回到营地。 一番清点下来,他笑得咧开了嘴巴。 该分给各个贵族的东西,他分得非常清楚,于他们的见证下一一分了下去。 才刚分配到吕武麾下,马上就能获得好处,一时间各个卒长对吕武的爱戴简直突破天际。 由于吕武懂得找好东西,分配又公正,他们对吕武的好感度也是急速飙升。 所有的东西,拿出原本的四成用来上交,剩下的六成,吕武独得三成,其余都分了下去。 这样的分配谁都说不出个什么。 后面,韩厥得知了情况,包括吕武在内的一些贵族很老实巴交地该交的就交,智罃和另外几个贵族则是应付式地交了一些就算完事。 韩厥内心当然不喜,没顾忌智罃也是其中的一个,将他们叫到大帐训斥了一遍,甚至撸了一个旅帅的职位,严令该补的都要补齐。 其余贵族心惊胆战地将该交的补齐。 智罃却依然糊弄。 韩厥想再发怒,被自己的家臣劝了下来。 主将劝了没用,该是军司马履行职责。 后来,吕武还是在全军拔营,要去新田的路上,听说了智罃的事情。 下军离开霍城。 新军则是在新军将赵旃的率领下,已经在赶来霍城的路途中。 这个赵旃也是嬴姓赵氏,是赵氏的旁支。 只不过他的封地是在邯郸,因此也叫邯郸旃,但平时大家还是叫他赵旃。 两支军队在路上相遇。 韩厥与智罃带着小股人马,去对面找赵旃和郤至(新军佐)。 他们不知道谈了什么,回来时好多人看到智罃一脸的铁青。 吕武的心思却早不在这边。 他这一次出征不但消耗被战利品给补足,甚至还大赚特赚了一笔。 另外,韩厥之前说赵氏主宗已经复立,吕武完全搞不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现在归心似箭,就想知道自己家那个賏是不是程婴。 第50章:被针对的国君 这一次服役期结束了,很多带兵参战的贵族都是周边的领主,他们却不是直接回家,需要跟下军将韩厥去国都新田。 去新田主要是走完出征的程序,再来也是进行功劳评定,等待走完了程序才能解散各自回到领地。 只是,包括吕武在内,封领在周边的贵族,他们留下了必要的武士数量,有什么战利品则是让家臣率领另外的武士跟属民先带回去。 吕武带来战场的家臣只有宋彬一个。 带战利品回去的事情,自然也就由宋彬来完成。 他还得到了吕武的嘱咐,回去之后立刻找一找賏(程婴),要是賏已经不在老吕家,需要立刻派人通知吕武。 下军沿着汾水边上,一直在向西南方向行军。 可能是他们来时开辟了通道的关系,往新田走的时候,是沿着一条不那么像样的大道。 这一行军,一走就是走了将近一个半个月,才抵近到新田边的河对岸。 固然是下雪天的关系,跟道路各种不完善也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汾水并没有在冬天结冰,想要踩着冰面去到南岸显然不现实。 其实哪怕结冰,也要看冰层厚度。 他们转道向西走了小半天,来到了一个跨河桥梁处,分批过了桥,才算是到了南岸。 而这里有一支队伍早在等待。 那支队伍摆开了颇大的阵仗,由一个持“节”的高官负责接待韩厥以及智罃。 那个“节”是一根竹竿(或木杆、金属杆),顶端有着一个三叉戟的款式,弄上了不少动物的皮毛以及尾巴,代表的是国君的意志。 另外的迎接人群,他们在出征部队靠近的时候,开始在没有音乐的搭配下,跳起了舞蹈。 这群跳舞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穿的奇奇怪怪,身披各种兽皮,弄得披头散发,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 说是在跳舞,更像是在跳大傩。 简单的说,其实就是一种很有宗教风味的仪式。 出征的大队,一列紧跟着一列从跳舞的场地边上路过。 吕武的战车路过时,他很感兴趣地一直在看,发现即便是跳傩舞也需要很多的体力,很多夸张的动作都能从一些动物上找到肢体影子。 而这个就没错了。 舞蹈其实就是从模仿动物的一些肢体动作开始,后来再由艺术家慢慢加工以及定型,演变成为后世的各种舞蹈种类。 “君上病情……”董唯就是一个与吕武交流熟了的下大夫,他与吕武处于并驾齐驱的姿态,说道:“重也?” 晋景公病重对他们这些中下层真不是太好的事情。 董唯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复道:“有难矣!” 吕武要不是知道董唯是依附荀氏的贵族也是家臣,还真当董唯对晋景公忠心耿耿了。 这年头,臣下之臣非君之臣。 也就是说,几个卿或大夫是国君的臣子,可是这些卿和大夫的臣属却不是国君的臣子。 国君能对自己的臣子下令,却无法对臣下臣,直接下达什么命令。 董唯的担忧很有道理。 晋国的国君再没实权,也是一国之君,能起到稳定国家局势的作用。 平时有国君,各个卿争斗起来都那么的血淋淋,要是君位出现变动,又该轮到那些卿为了争夺权力较劲。 而在晋国,各个卿较劲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通常会让依附自己的贵族当先锋,打起来也会是依附各个卿的贵族先去打。 很多时候依附各个卿的贵族在干仗,他们杀了个血流成河,可是上头的卿却特么哥两好起来,等于他们白死人还捞不到好处。 出征部队来到绕了一段路,来到了新田的东城门。 吕武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架子很大的棘门。 这个棘门远比老吕家那个更加的讲究,看上去也华丽了许多。 部队穿过了棘门,等于是完成了服役的义务。 武士立刻松懈了下来,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去,打算去城里找乐子。 贵族看到武士那样也不生气,一样是满脸的乐呵,呼朋唤友要去娱乐了。 轮到吕武率领自己的家族武士通过棘门,他事先通知武士保持集结状态,武士并没有立刻四散离开。 他不知道其余贵族是怎么回事,委婉拒绝了几个交好贵族的邀请,自己则想着先找个下榻的地方。 等找到下榻场所之后,武士爱玩就去玩,免得都不知道该回到哪里集合。 新田没人来管这群征战归来的部队去向,只是出征归来的部队不回到各自的地盘,司寇注定会进入到一阵忙碌期。 吕武租了一个片地方,示意不需要值班的武士可以出去撒欢了。 他自己则是先去城里逛了一圈。 新田作为晋国刚搬迁过来的国都,整座城池看上去挺新,但也就那个样。 武士们去的是一些风化场所,找什么乐子也就不用多说。 吕武其实也想看看这年头的那啥地方是怎么样,只是稍微想想也就作罢了。 晋国行的是管仲治国之术,不禁风化场所的经营,甚至隐隐约约间还有些鼓励。 新田是国君的老巢,大多数风化场所就是国君委派人手经营,每次出征部队归来,走完棘门就是国君大赚特赚的时刻。 吕武逛了一圈,没发现自己想玩的项目,回到住所猫了起来。 他需要待在新田等待军功评定,只是已经知道晋景公病重,忧心会等上非常久,甚至事情会黄了。 这一等啊等的,三五天很快也就过去。 宅够了的吕武,他打听到了新田也是晋国最大的奴隶市场,闲不下来就带上武士过去。 大贵族外出打仗,为了表示对国君的尊敬,有什么收获都需要先贡献给国君,再由国君以赏赐的方式赐回。 国君不是亲征的话,小贵族可交可不交。 大多数时候,其实就是大贵族与国君走个流程,表达出君臣和睦又相亲相爱的局面。 国君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或心情留下一些,但除非是国君傻了,才会完全将大贵族贡献上来的东西收下。 有时候,国君为了表达对某个大贵族的亲厚,甚至会回赐更多的东西。 哪怕国君只是每次少许地留下一些,积少成多也是很足的数量,导致的是国君根本不缺想卖的奴隶和货物。 吕武来到国君经营的奴隶市场,发现一丝丝的诡异。 这一幕他在霍城已经见识过了一次,没什么人来向国君买奴隶,场面看上去很是冷清清。 而在不远处由三郤经营的奴隶市场,看上去是那么的热闹。 吕武站在国君经营的奴隶市场前面,他发现附近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又看到经营奴隶市场的国君人手眼巴巴地等着自己进去。 这情况很明显不对劲,搞得他都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了。 第51章:好事连连 有些时候人可以特立独行。 只是更多的时候,太过于特立独行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吕武牢牢记住自己定下的准则,该高调的时候可以高调,需要低调就该认明智。 他发现了情况的诡异,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之前,决定只是进去看一看。 来都来了,是不是? 走到了外面又不进去,会不会被扣个不敬国君威严的帽子? 怎么都要稳一波。 进去看一圈,买不买则另外再说,谁都挑不出错来。 吕武看也不是简单的走个形式,比较认真地与负责人交谈,才不会一进来就是那种“俺就是走个过场”的态度。 这里的皂长跟霍城不一样。 他是那么的骄傲与矜持,一副爱买不爱的姿态充满了逼格。 吕武全程笑呵呵,皂长不介绍,他也就不问价。 “便是荒野之人,”皂长脸上带着冷笑,道:“敢予我等脸色。” 不愧是给国君办事的人,词汇挺多的。 吕武瞧稀奇似得看向皂长。 什么时候为奴为婢也能这么嚣张了? 这是看出吕武的底细,皂长将自己心里的邪火发泄了出来。 吕武却不知道,晋国国君的奴婢一般都挺嚣张。 他收起笑容,上上下下地看了皂长一圈,又转头对随行的武士点了点头。 “作甚?”皂长宁愿吕武当场发火,变得心虚,色厉内荏地说道:“不购,便走。” 吕武很干脆地转身,一点犹豫都没有离开这个奴隶市场。 他其实真的不生气。 那只是一个前途未卜的小人,担忧现任国君病逝后职位不保,内心极度的恐惧与抑郁,选个人发泄邪火。 出来后,凌低声说道:“主,何时杀之?” 贵族不可轻辱,尤其是以奴婢之身去侮辱贵族。 吕武思考了一下,问凌现任的司寇(警察总长)和士师(大法官)都是谁,又让凌进去将刚才那个皂长以及几个旁观者带出来。 凌等几名武士刚才就满肚子火,只是吕武没吩咐,他们只能忍。 很快,那个皂长和几个见证者被带出来。 皂长先是叫嚣,等待发现吕武等人带着他们往屠岸贾(现任司寇)的府邸而去,变成了讨饶。 周边的人不少,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了一小会才知道皂长敢对一名贵族不敬。 同为贵族的人,他们听后立刻怒了,像是自己见证了全程那样,喊着要去给吕武作证。 其实,他们连吕武是谁都不知道,却知道一样作为贵族,不能轻易被挑衅,侮辱那是更不行的。 要不然的话,贵族的尊严怎么保证,还怎么高人一等!? 春秋时期,除了国君有正式的办公场所之外,其余各卿或大夫并没有自己的国立衙门,一般不是在宫城,就是在自己的家中进行办公。 吕武带着皂长来到屠岸贾的府邸外。 因为是一大群人过来的关系,屠岸贾府邸早就知道了,并且清楚是个贵族遭到奴隶人的侮辱,来找司寇告状和立案。 事情没什么波折,屠岸贾跟晋景公的关系很好,但什么时候奴隶人能肆意侮辱贵族了? 屠岸贾直接签发了立案程序,却是一再观察吕武,发现吕武一副真实的愤慨模样。 他派人去奴隶市场查问,一番详查下来,确认吕武所言没有半点虚假,排除掉吕武是一个趁国君要死了来碰瓷壮大名声的大胆贵族。 司寇立案,审判该由士师(大法官)来进行。 只是一个奴隶人而已,犯得着出动司寇和士师? 其实并不需要,但没人觉得吕武做得有什么不对。 晋景公病重,晋国算是处在特殊时期。 同时,事情又牵扯到了国君。 知道事情过程的贵族,无不赞叹吕武是个谨慎而又很贵族的人。 没有任何的意外,那个皂长被士师判定有罪,杀却不是由吕武来杀,被拉到街头直接一剑捅死,更被拉去城外的乱葬岗丢掉。 病重中的晋景公当然不会知道发生了这么件事。 公族知道了,莫不骂声连连。 看不懂现在的时局,是那个白痴自己找死。 知道的一些大贵族也没当多大的一回事,他们正忙着筹谋一旦晋景公薨了,该怎么来保证手里的权力不受损,又或是更进一步。 只有韩厥知道之后有点反应。 他不是觉得吕武做得不对,任何一个贵族遭遇那样的事情没有反击,传出去都要被当成软蛋。 是个软蛋其实没关系。 一旦谁都知道那个贵族是软蛋,等着被瓜分吧! 吕武不知道春秋贵族是什么个情况,一些事情则是共通的。 他们来到新田的第十七天。 吕武的住处来了一队人。 这些人带着明显的喜色,提醒是关于晋升的事情。 关乎到自己的前途,吕武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原来是关于霍之战的功勋评定有了结果,韩厥作为那一次战争的指挥官,下发了各个参战贵族的军功评定结果。 吕武在致师中没有堕了晋军威风是一功,帮助程滑俘虏秦国大夫又是一功,决斗中杀死史颗一样是功劳,连带后面去秦军营盘收获都算是大功。 他一直都清楚上头有人的好处,有立功的渠道,也有不被其余贵族阻拦的靠山。 只是,他并不知道一点。 由于杀掉那个皂长的影响,没有一个卿对吕武的军功评定有反对意见。 这些卿比任何贵族都会更加地维护贵族权威,尤其是在晋景公病重到都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现在。 吕武给了好处送走那一批人。 在场的武士立刻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从拿到下大夫凭证的那一刻起,吕武也算是一名晋国的中下层贵族了,代表着老吕家迎来了新的阶段。 只是,新增的封领却是没有下文。 吕武将之前写好的文书,也就是关于灌溉系统的章法,命一些武士送去魏氏、韩氏和智氏三家人那边,再让武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收拾到一半,魏氏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吕武见过一面的魏颉。 “武子。”魏颉比魏相要年长几岁,身材也要魁梧很多,他笑吟吟地对吕武说:“好事。” 吕武当然知道是好事,只是不确定到底什么好事。 “赵氏有女初长成,欲与武子成就互好。”魏颉看到吕武脸色变得呆滞,以为是惊喜傻了,又说道:“我家与韩氏,亦会陪嫁。” 等等! 赵氏是哪个赵氏来着? 至于陪嫁? 这年头贵族女出嫁,要是大贵族的话,好几个血缘关系家族都会选自己的女儿跟着陪嫁,也会奉上嫁妆。 交好的贵族,一样是会出女人跟着陪嫁,只是关系一定要好到死党的程度。 魏氏跟赵氏当然不是死党,但他们一样不会放弃吕武这么个潜力股。 吕武知道结成姻亲是建立关系网的一部分,以前也料定结亲的对象,不是魏氏就是韩氏。 毕竟,他一直是在跟这两家大贵族接触,才能也被赏识,联姻是迟早的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怎么会是赵氏女作为主嫁人选。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例。 复立后的赵氏主宗像批发那样,嫁了不少族女。 只是,并不是每个新郎都有来自韩氏和魏氏的陪嫁女。 第52章:这才是赵氏孤儿 随着魏颉述说,吕武渐渐搞懂了情况。 提出婚嫁的是韩厥。 至于韩厥是听了谁的意见,魏颉并不清楚,但魏颉隐隐约约听说背后有那么一个人。 另外,听魏颉说,赵氏主宗复立,尽管国君送还了赵氏主宗的一些财产,赵氏主宗目前却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正是这样,韩厥才决定陪嫁一个韩氏女。 毕竟,赵氏主宗嫡女出嫁不能显得太寒碜,是吧?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却是一时半会回不了家了。 他的住所变了个地方。 新的落榻场所是由韩厥提供,一个看上去占地颇大的庄园。 如果按照既定程序,吕武需要赶紧派人回家找来长辈。 可是,老吕家现在也就一个老祖母。 而女人在这个年代的地位并不高,老祖母虽然是老吕家的唯一长辈,却是只能听之任之,无法做出什么干涉。 知道了老祖母无法抛头露面,吕武还是派人回家通知老祖母。 在他看来,老祖母听到能娶到大贵族的女儿,肯定是会很高兴的。 几家相续收到了吕武派人送过去的礼物。 他们一看立刻明白了礼物的珍贵。 因为礼物接收的时间问题,他们以为是吕武当成聘礼送来,感到极度的满意。 至于与婚姻事情无关的智氏(中行氏之一),智罃进行了脑补,再来也是韩厥那边说项,派了自己年幼的儿子荀朔过来帮吕武的忙。 荀朔真的非常年轻,却是显得年少老成。 他是带着家臣来帮吕武张罗婚姻该准备的事项。 当然了,干活的肯定是智氏的家臣。 接连几天,吕武都是脑子乱糟糟的。 他笃定自己会发展起来,有那个信心和耐心,也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只不过,他没想到进展会那么迅速,并且扯上了刚刚复立的赵氏主宗。 话又说回来,赵氏主宗不是覆灭了吗? 说好的只遗留一个赵氏孤儿,怎么还有女眷幸存? 其实,赵氏主宗不止有女眷在那一场动荡幸存了下来,甚至还不少。 毕竟,任何一个家族的发生仇杀,男性才会是敌人的必杀目标。 在某一天,吕武在荀朔的带领下进了宫城。 他们是来宫城见赵氏主宗目前的家主,也就是赵武。 早就想知道自己家那个是不是赵氏孤儿的吕武,听说这一趟会见到赵武,心情非常复杂地与荀朔来到宫城。 吕武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也见到了赵庄姬。 这个孩子不敢与人对视,总是会低着脑袋,使得看上去比较懦弱。 他就像是赵庄姬的复读机,每每需要被一道蔓帘隔在后面的赵庄姬说什么,才会开口进行复述。 吕武看到了六七岁的赵武,怎么都该知道自己家那个不是赵氏孤儿,也开始怀疑賏到底是不是程婴了。 这一次见面本来只是一个流程,但事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赵武复述赵庄姬的话,问吕武既然给了韩氏和魏氏聘礼,怎么迟迟没有给赵氏。 关于这个礼节的缺失,吕武不好说是个误会,不然就该重新拿出礼物去韩氏和魏氏作为聘礼。 他很委婉地介绍自己的情况,爵位刚刚晋升,不知道新增的封领是个什么情况,关注家族的未来,又无法随意进出宫城,不是故意要进行怠慢。 赵武生活在宫城是个连国君都不知道的秘密。 韩氏或许是知道的? 当然,那些事情随着赵氏主宗复立,变得不是那么至关重要了。 吕武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那是满满当当的一大堆竹简,包括了吕武已经给韩氏、魏氏和智氏的灌溉系统,又多了一些关于管理的浅谈,以及冶炼方面的一些技术。 这个是吕武进行试探。 他觉得那个賏超大概率就是程婴,韩厥背后那个出主意的就是程婴没跑了。 程婴在老吕家待了那么久,该看的都看了,能学的也基本学会。 因为领主“专利”的存在,吕武给出那些东西,只是授予使用权。 关于赵氏孤儿的历史记载很模糊,并且有着非常多的版本。 这么一个历史迷雾笼罩之下,由不得吕武不谨慎。 他现在只庆幸一件事情,没有贸贸然就将程婴干掉。 如果那个賏不是程婴,赵氏主宗的下嫁就会与魏氏有关。 而魏氏肯定又会牵扯上韩氏,一样是简单不到哪去。 吕武决定该想的想个周全,不该知道的就装糊涂,却是要极力地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那些东西赵庄姬应该是看不太懂,却会明白其中的价值。 她之前对这一段婚姻是什么态度不再重要,不再让赵武作为传声筒,亲自与吕武交谈了起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比较直接,说赵氏主宗虽然历经了坎坷,可是赵氏几代人的经营还是留下了足够的人脉,只要有那些人脉,赵氏重新强大起来是必然的事情。 而这,其实在当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关系。 同时,她提到了吕武新封领的选地,认为吕武该争取选在赵地附近。 她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认为吕武既然有能力也在发展,与姻亲家族比邻,守望相助才会是正确的选择。 吕武却没有赵庄姬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去选择封地的位置,哪怕能选也希望不要离旧有封地太远。 他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老吕家没什么底子,无法将一块荒废的土地在短时间内开发出来。 赵庄姬转了话题,提到吕武能不能成为赵氏的家臣。 吕武却是非常明白地进行了拒绝,表现出没任何商量余地的态度。 他觉得自己的话讲得太生硬和直接,拉出了魏氏作为挡箭牌。 可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关系,赵庄姬没有了谈兴,随便又聊了一小会,示意吕武可以离开了。 在回下榻住所的路上,吕武的脑子还是有些乱糟糟。 他等待回去了才想起来,谈话的全程压根没提到要出嫁的赵氏女叫什么,年龄多少岁,父亲是谁,等等完全没提到一个字眼。 而这一段日子也是吕武最忙的时候。 新田的贵族都知道新出现了一个风头人物,与赵氏主宗联姻,韩氏和魏氏都出女陪嫁,同时中行氏也掺和了进去。 他们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只知道有一家贵族又要快速崛起了。 后来,他们发现公族也掺和了进去,以祁氏为首,好几家公族派出家臣去了吕武住的地方串了门。 本来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程氏,程滑更是亲自去了一趟。 还不止那样,事情的发展正在越变越传奇。 比如三郤在某天也派家臣去拜访了吕武。 攻灭赵氏主宗的主力就是三郤,祁氏也是最为卖力的一家,他们却对赵氏主宗的女婿表达了善意,使得很多贵族看不懂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身在漩涡中心的吕武却是将事情看明白了。 给几家献上灌溉系统的事情还是走漏了风声,后来掺和进来的家族,他们为的是分杯莄。 同时,三郤之所以掺和进来,主要是跟赵庄姬有关。 “武!”魏相在某天风风火火地过来,看见吕武也没掩饰着急,语速极快地说道:“婚事,从速!” 吕武被搞得一愣,随后联想到了晋景公的病情。 第53章:一正妻,三从夫人 吕武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漩涡。 别看那么多大贵族出面,又对吕武表达了善意,到底是真的和善,还是某些大贵族在筹谋什么,一切都还说不准。 并不熟知春秋历史的吕武,他隐隐约约地发现,韩氏、赵氏和魏氏好像形成了一个同盟,只是暂时不清楚三家会走得多近。 魏相来时有过透露,仅是六七岁的赵武已经与范氏女定了亲事。 他告诉吕武,赵氏主宗的复立已经不具备障碍,别看赵氏刚复立什么都缺,就是不会缺了人扶持,希望吕武拿出该有的态度来正视这次婚姻。 其实,那也是魏氏知道吕武拿出了不少东西,又担忧赵氏拿不出来足够的陪嫁,导致吕武这么个纽带人物心生怨怼,破坏了魏氏、韩氏与赵氏的大事。 吕武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是在上升期没有错,拿出了不少的知识理论是重点,能作为三个大家族的纽带才是真正的关键。 等于说,吕武是有才能没错,三个大贵族重视的不止是他的才能,还想以他作为纽带,稳固刚刚建立起来的盟友关系。 当然了,吕武还知道一点,出谋划策的人对自己的了解远超其余人。 接下来的几天也证实了吕武的想法。 韩氏、魏氏和赵氏频频有人来到吕武住处,他们并不直接见面,每每需要吕武借着婚事去联络某些人,转达一些话或转交一些东西。 自己的婚事掺和了其它事情,吕武其实有点小情绪,但很清楚晋国的局势诡异,参与到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图谋并不是一件坏事。 很多人想掺和,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因为晋景公的病情一再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吕武的婚期很快确定下来。 在这个年头,国君要是薨了,平头百姓哀悼一下也就该干么继续干么,贵族却是要因为国君的死亡受到更多的限制,包括举丧和不能婚庆。 一旦国君薨了,国家的战事也会停下来。 举行婚事不是回到老吕家,是智氏借了个地方,又出动庞大的人力物力协助。 老吕家没什么底子,吕武自然也就邀请不到多少宾客。 来参加吕武婚礼的贵族,其实都是跟韩氏、魏氏和赵氏有关联的那一批,真正算是吕武的客人只有程滑这么一人。 婚礼的各种礼仪和习俗不表。 送新娘子的三支庞大车队先后过来,三家的家主却是都没有到,只是派出了家臣。 有点觉得被冒犯到的吕武后面才了解到这个时代的习俗。 女子嫁人时,女方的家长是不出面的。 真会来人,也只是小辈出场。 宾客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阵欢庆之后,婚礼也就算结束了。 因为吕武有好吃的名声,他总是要准备能令宾客满意的食物。 这样一来的话,少不了是要调来新田酒楼的那批庖丁,再由吕武亲自制定菜色。 因为来参加婚礼都会带礼物,吕武也需要在事后进行回礼。 等待客人都离去后,吕武不免需要与充当自己证婚人的智罃沟通,商定应该回以什么礼物。 智罃能来当证婚人,出力最多还是韩氏与魏氏。 不然的话,吕武真没那个资格让智氏的家主智罃出面。 吕武喝得有些熏熏然,回到了婚房一看,好些个女人穿着盛装,见到自己就屈膝拜了下去。 这里面有吕武的正妻,也就是赵氏的一名贵女。 她出身于赵氏主宗,是赵同最小的女儿,名曰(女竞)(jìng)。 光看名就知道一点,出生时反正并不受到赵同的重视,不然也不会取个什么含义都没有的名。 韩氏陪嫁的是一个嫡出女,名唤妏(wèn),是韩起的二姐。 魏氏陪嫁的也是嫡出女,名叫晗(hán),是魏相的四姐。 总之,没有一个是嫡长女。 吕武一看却是有些不对劲,不止三个女人穿得隆重,是有四个! 他并不知道谁是谁,甚至都还没见过她们长得怎么样。 里面还有着明显是侍女的不少女人,她们一样跟着跪拜了下去。 可能是长时间没得到回应,有那么一个穿着盛装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吕武,发现吕武看过去,她立刻又低下了头。 “起身。”吕武走到旁边,一屁股坐到了案几后面的坐蒲上,改为屈膝跪坐看着已经站起来,却是依然都低着脑袋的所有女人,抬头捏了捏自己的前额,温和声道:“既已连理,不可不识。” 她们踩着小碎步来到吕武身前案几的边上,齐齐地坐了下去。 坐当然是一种屈膝跪坐。 她们有的用好奇目光打量吕武,可能是觉得满意,会露出微笑;有的则是依然低着头,还有一些捏衣角的小动作。 吕武趁着这个机会,大体上看清楚了她们的长相。 其实,长得好不好看,娶都已经娶了,退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为大贵族家的女儿,不需要参与劳动,也会打扮自己,哪怕长得不好看也能用气质来弥补。 她们之中,光以外表来猜测年龄,大多是年过十六,甚至有看着像是将近二十岁。 吕武过了年也就十五,等于是娶了几个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 这件事情在交换婚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没因为几个女人年龄都比自己大,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主……”年纪最小的这个应该就是赵(女竞),她很迟疑地问:“将就寝?” 吕武看向赵(女竞),给了一个微笑,却是看向了其余的人。 赵(女竞)的话声落,来自赵氏主宗的侍女又再一次跪拜,起身后来到吕武身边,伺候着帮吕武脱掉外衣;有的则是过去将早准备的梳洗用品,包括热水、布巾、等物拿来。 吕武并不识货,不然能看出这些侍女伺候人时有着很强的宫廷特色。 现在的妻子,称呼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叫法? 贵族家庭,妻子就是喊丈夫“夫主”,平头百姓则是称呼“良人”。 而丈夫称呼妻子的名称就更多了,并且各国有各国的叫法。 她们进行了自我介绍。 前三个吕武都猜对了,第四个却是来自赵氏旁支,也就是赵旃所在的家族。 她才是赵氏真正意义上的陪嫁女,名唤辛。 除了赵(女竞),韩妏、魏晗和赵辛按照现在的定义都是从夫人,也就是从嫁的女人。 一娶就是四个女人,还连带着来了一大堆长得不错的侍女,吕武感觉自己简直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至于说他担不担心老吕家被吃净抹空? 这个是根本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几个女人能占的便宜也就是拿些资源回娘家,请求吕武共享知识。 吕武要是拒绝,顶多就是内宅不宁。 她们背后的娘家真要干些什么,也不会过于明目张胆。 嫁女儿,再将亲家吃干抹净这种事情,田氏还没干出来,等于贵族的既定规则没被打破,真没有家族会忧虑这个。 初见而已,吕武无法判断几个女人的性格。 他当然也不可能与她们全部来个大被同眠。 即便赵(女竞)是她们当中最为弱势的那个,但赵(女竞)是作为正妻,其余从夫人再强势又能怎么样。 吕武需要遵守贵族的习俗,第一夜陪的是赵(女竞)。 当然了,他才十五岁而已,该干么就是干,却是需要悠着点。(汉字艺术,自行领会) 第54章:确认封地所在 翌日。 天还没有放亮,吕武就醒了。 他却发现原来赵(女竞)早早地就起来,呼唤来侍女给自己进行梳洗与更衣,房屋已经收拾了干净,吕武也在睡梦中就被梳洗完毕和穿好了衣服。 能不把人吵醒就伺候完毕,尽显被教育得当。 吕武起来后发现自己对发生了那些没有察觉,脑子也因为喝了不少酒而感到疼痛,心想:“我昨晚睡太死了?” 赵(女竞)看到吕武醒来,停下梳妆走到塌边,行了一礼之后问候道:“主?” 现在没床。 睡觉时,只是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毯子、草席、等其它之类,就是榻了。 吕武给了赵(女竞)一个微笑,又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说道:“因何早起?” 赵(女竞)弱弱地说:“新为人妇,需熬羹。” 新的妇人早早起床给丈夫弄食物,是春秋的习俗吗? 她又弱弱地说:“主亦需早早赠予来客回礼。” 吕武还没看礼单呢。 他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得到示意的侍女走出去。 没有多久,一口箱子就被抬了进来。 箱子里面装的是竹简。 有些则是一个半片的竹简。 更多则是一片片竹简编成了册。 吕武将礼单看了一遍,他努力回忆智罃的提醒,吩咐该给谁送什么样的回礼。 这件事情很重要。 什么样的身份结婚,来客准备的礼物必须符合规格。 一般人不会刻意挑珍贵的送,价值方面追求符合礼仪规范就够了。 需要回以什么样的礼物也有讲究,一般就是回赠礼物价值的一半就行。 吕武很快就将事情处理完毕。 他将事情做完时,赵(女竞)和一帮姐妹来了。 她们先后向吕武见礼。 魏晗行完礼就坐到了吕武的身边,亲自帮吕武准备用餐。 韩妏掩面一笑,也坐到了吕武边上,甚至拉着吕武的手臂就抱上了。 剩下的赵辛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一小会,看到吕武用手指了指边上,乖乖地走过去坐下。 从这些举动就能大概看出她们都是些什么性格。 并且,吕武能看出韩妏与魏晗以前多有接触,但她俩似乎跟赵(女竞)和赵辛都不熟。 同时,赵(女竞)是跟谁都不熟悉。 吕武相对还是比较纳闷的。 赵(女竞)怎么都是赵同的女儿。 以前老赵家很风光,即便赵(女竞)再不受重视,贵族间该有的社交总不至于完全断绝。 再来,赵氏与韩氏的关系很深远,两家的儿女没道理疏远了才对? “天何不早黑?”韩妏有那么点大胆地说:“今夜,主进我屋。” 这都什么和什么? 才是新一天的清晨,就盼着夜幕快点降临了??? 赵(女竞)没什么表示。 魏晗立刻笑得浑身都在颤,换个位置与韩妏咬耳朵,也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赵辛依然是低着头,偶尔抬头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已经在打闹的韩妏与魏晗。 吃完了的吕武站起来。 有些回礼只让家臣去送就可以了,一些回礼则需要吕武亲自上门。 他先带人去了程滑的府邸,见到程滑简单地聊了一小会。 后面,他又去了智罃那边。 一直到下午,智罃才放吕武离开。 而吕武那一件金属甲胄,离开智罃家的那一刻起,不再属于自己了。 简单地说,智罃打劫了吕武。 智罃倒是没有贪婪到过份的程度,他只是要了甲胄,没问制造技术。 接下来的几天,吕武先后陪着几位夫人,又分别带着她们回到自己娘家在新田的府邸一趟。 吕武见其余人都没发生点什么太特别的事情,跟韩厥的见面则是谈了不少。 韩厥在军中是一个看上去很威严的人,他在与吕武接触时则是表现出了属于长者的一面。 只是,吕武最为关心的封领,先后对几个试探口风,谁都没有给出什么答案,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另外,他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赵氏主宗是复立了,晋景公也答应将赵地重新归于赵氏主宗,但并没有实际的给予,导致赵武还是一直住在赵庄姬处。 察觉到时局很不对劲的吕武选择深居简出,倒是与几位夫人有了更多交流的时间。 平时,吕武则是替韩氏和魏氏办一些事情。 比如,见一见韩氏和魏氏不适合直接出现的一些人。 某天,吕武得到召唤去见栾书。 这个是在走一个“面试”流程。 吕武与栾书的见面显得很单调。 栾书充分表现出了一名长者的气度,没有过问除了考较之外的其余问题。 考较时,吕武也才知道原来自己追溯起来还是比干的后裔,也算是一个血脉上有跟脚的人。 他是林姓,也是跟脚,林姓源自子姓,才说是比干后裔;吕氏只是目前的主流称呼。 而这一点在目前非常重要。 追溯上去没个好祖宗,功劳够了也不可能在评定中有太好的奖励。 毕竟,现在讲的是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 一直到一个月后,执政栾书(也是元帅)的文书才发了过来。 吕武新增的封地被选在一个叫“阴”的地方,以阴城为中心,四周边长一百五十里尽归老吕家拥有。 因为没有地图的关系,他只能从文书的一些描述猜测大概的情况。 这个“阴”是在汾水边上,他的封地直接将汾水的一部分河段给含括了进去,但新封地的十之五全是山地。 这个山地现在的名字叫“霍太山”,后世它被改名为太岳山。 要是按照现在的习俗,吕武的前缀应该改了,叫阴武。 只是,改不改全按照本人的意愿,他当然不可能去改。 阴地比邻“杨”和“彘”,汾水对岸除了“吕”就是“霍”。 等于说,吕武依然与魏氏是邻居,同时也跟几个中等贵族的封地有了接壤,小贵族亦不少。 往西南的话是霍城;往北是大戎;东面是一个叫介上的山脉;“杨”的南面是中行氏的封地。 “多山,贫也!”宋彬是吕武身边的唯一家臣,大事肯定要参与,深皱眉头说道:“比邻秦,不祥也。” 新封地其实没跟秦国接壤,还有个近千里的距离,顶在前面的贵族多得是。 而霍地其实面积很大,含括“楼”、“交刚”、“箕”,一直抵近到大河(黄河,但水还不黄)的东岸,过河就是秦国疆域。 只是,现在各国的疆域其实非常模糊,边界处除非筑城固守,不然荒无人烟的地方真不好说是谁的。 晋国与秦国的战争只是进入到休战期,谁都能看得出来以后的几年还有得打。 吕武现在最为重视的是“阴”地原先有多少人口,他们算不算成为老吕家的人了。 然后,那边的唯一一座城池,也就是“阴城”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都不难打听,吕武找了自己的小舅子魏相一趟,得到了相对详细的资料。 根据魏相的透露,那个“阴城”实际上已经被废弃,也就是说吕武得到的其实是一座空城。 而“阴”地在册的人口,除了有将近六千人算是在老吕家名下,其余属于官方的奴隶并不是吕武的财产。 好不容易有座城,结果特么早就废弃了? 吕武有些心理安慰的是至少能增加六千多的属民,等于一下子让老吕家的人口翻了差不多三倍。 “武?”魏相笑嘻嘻地问:“甲为智(家)主所夺?” 这是智罃得到了那一套金属战衣之后,穿去参加众卿的聚会显摆,搞得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提到智罃就让吕武头疼。 其余的贵族多少还讲点礼尚往来,智罃每每只进不出,哪怕有所回报也是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装大方。 像智罃这样的贵族,于现在真的是一朵奇葩。 偏偏各个家族没感到厌恶,甚至觉得有点意思。 吕武在送出甲胄时就知道智罃免不了会显摆,也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 “相。”他已经不用刻意对魏相使用敬称,道:“予我铜锭,赠还金甲。” 魏相早就在等这一句了,大笑着答应下来。 至于冶炼技术和制造技术,魏氏想要也会心甘情愿让吕武奉献出来,才不会用抢的方式。 吕武则是开始盘算自己的家底,构思怎么去发展新领地。 他不知道的是,想回去没那么快,还有一个历史大事件等他参与。 第55章:等等,杀谁?! 确认了封地的位置,手续方面已经全部完成。 吕武需要思考在新田采购什么带过去。 某一个夜晚,韩无忌来了。 在这个年代,一到夜幕降临之后,人们就不再出门。 富贵人家还能点上油灯做些什么事情。 平常人家在太阳落山后就该睡觉。 吕武来到春秋的时间不算短了,还没有历经过夜幕降临有客人拜访的事情。 “武。”韩无忌被请进室内,脸上没有了平时会挂着的笑容,屈膝跪坐而下,肃声道:“你我为亲,些许事,知之可也。” 吕武在迎接韩无忌时,韩无忌还带着笑,等进入室内韩无忌变成了严肃表情,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 至于说双方已经成为亲戚,有些事情不用互相隐瞒这种事情,就是个说法而已。 吕武跟着换上严肃的表情,道:“谨闻之。” 韩无忌稍微沉默了一小会,随后开始讲起了赵氏主宗为什么会覆灭的原因。 赵氏主宗的覆灭,公认的说法就是赵氏自己太嚣张。 其实是赵氏主宗太强大了,强到众卿无比忌惮,国君也睡觉都睡不安稳。 一个家族一旦谁都感到忌惮,他们又没有趁着自己强大的时候横扫一切不服,预示着越是强盛,灾祸的降临也就越无法避免。 韩无忌没有讲太详细,隐隐地提到国君谋划对付众卿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其余的卿拒绝了与国君的联姻,偏偏赵氏主宗欣然接受。 当时,那么多卿都能看明白国君的盘算,没道理赵氏主宗看不出来。 可是,赵氏主宗还接受了国君的联姻。 吕武的理解是,赵氏主宗之所以同意与国君联姻,应该是赵氏主宗知道自己强大到令谁都感到忌惮,想着依靠联姻与国君达成互信。 其实,很多事情现在再提起都是属于马后炮。 包括国君与赵氏主宗的联姻,是一步要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布局。 几个参与覆灭赵氏主宗的贵族,也是一早就参与了那场博弈。 很多事情不能深究,赵氏主宗的复立却需要一个亮相。 吕武在静静地听。 他在思考一点,韩无忌夜里过来,讲了关于赵氏主宗的那么多猜测,是想搞什么。 “血仇本应由赵孟(赵氏宗主)来报。”韩无忌与吕武眼睛对视,似乎是想看看吕武会不会退缩,一字一顿地往下说:“时也,势也,不可迟也。” 然后呢? 吕武已经完全听懂了。 赵氏主宗肯定是要进行复仇,只是需要分好阶段,有些参与者需要在复立后立刻报复,免得其余贵族还当赵氏主宗是软蛋,又或者觉得赵氏主宗这都能忍,爆发的那一天会更危险,认为还是及早全部收拾掉为妙。 复立后不能有大动作,可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韩厥给赵氏主宗的重新亮相选了一个除了当事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目标。 吕武问道:“何人?” 韩无忌讲出了一个名字:“屠岸贾(gǔ)。” 司寇屠岸贾? 赵氏主宗覆灭的主谋之一,还是负责串联的执行者。 吕武见过一面,印象里是个性格温和的中年人。 他又问:“何时动手?” 韩无忌不禁露出了愣神的表情。 他之所以愣住,是惊讶于吕武什么都不问,直接就问什么时候动手。 屠岸贾是司寇,也是一名大夫。 这年头就是一个有封地的“士”,出门也会带上十来名武士,有很充分的护卫力量。 大夫出门不带上一百以上的武士,好意思出门吗? 职位是司寇,代表屠岸贾这位大夫的家族实力不差,不然没可能从众卿的嘴边抢下一块肉。 要知道,晋国的众卿,哪个不是身兼多职。 而职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能占下位置,没有卿会舍得放过。 韩无忌都事先准备好了无数种说词,就等着吕武拒绝或迟疑,好尽情地表演一番。 其实吕武不干脆,他只是清楚既然韩无忌夜里找来,自己拒绝的余地不大。 杀屠岸贾必然会有困难,只是有再多的困难也不是吕武的。 韩厥,又或者还有其余的谁,他们想杀屠岸贾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该做的准备必然早就妥当。 轮到韩无忌来找吕武的这一天,代表的是时机已经成熟,行动方案策划完毕,等待实施罢了。 有一点倒是令吕武比较苦恼,他琢磨着,自己在晋国的名声,好像被定性,就是个猛将兄了? 韩无忌回过神来,说道:“武,且随我来。” 看吧! 果然是该做什么准备全做了,就差个猛将兄,又或是等着拉吕武入伙。 吕武要带武士,韩无忌没有阻止。 他们摸黑来到某条街道的一处庄园。 里面一片黑漆漆,却是能借着月光,看到院子里散落着一些人。 以吕武的猜测,各个室内的人肯定更多。 甚至,不止这一处庄园有人手,其余的地方必然还有。 韩无忌离开了一小会,带一些人过来介绍给吕武。 他们大多是跟赵氏有关的人,可能是原本的家臣、武士,也能是附庸贵族。 吕武从韩无忌的行为中看出一点,自己加入到这一次行动,才算是被真正地接纳,不然就算是姻亲也存在区别。 互相认识之后,他们并没有聚在一块。 韩无忌带着吕武带一间室内,开始为吕武介绍明天的行动方案。 并没有存在什么太复杂的步骤。 首先,针对屠岸贾的行动是秘密也不是,该知道的其实都知道。 也就是说,一些卿和大夫,他们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 他们跟韩厥……可能还要加上赵庄姬,互相之间已经进行好了沟通,或是得到了某些利益上的好处,一致觉得屠岸贾就是该死,不会揭穿,也不会提供帮助,但更不会阻扰。 “武,再随我来。”韩无忌将吕武带到了一间点燃油灯提供照明的密室内,指着里面摆着的武器和甲胄,说道:“尽选之。” 吕武是战剑不离身,却没有穿甲胄。 他的钢铁战衣被智罃抢劫了,想穿也只能穿胸甲或皮甲。 密室内摆着很多造型各异的武器,还有几套甲胄,其中一套为鱼鳞款式的铜甲。 吕武先拿了铜甲,又走到武器架边上,看着款式众多的长短武器,先拿了一把看上去很重的全铜结构的长锥,又将手伸向了一柄阔剑(双手剑)。 韩无忌看到吕武选了那两样武器,忍不住赞叹道:“武,真猛士也!” 吕武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猛士,他没把握才不会拼死命,只是仗着力气大罢了。 武器和甲胄都选好,接下来就是等天亮。 又或者说,等待真正的下令者,发起行动! 第56章:刺杀?不!是复仇 吕武的内心很平静,一点都没有要参加历史大事件的紧张感。 他突然间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初次杀人后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别说控制不住想吐这种生理反应了。 “也许……”吕武躺在了一张榻上,闭着眼睛等着睡意袭来,意识有些模糊前,想道:“我真的是一个天生杀胚?” 想完,人也进入睡眠状态。 他休息的屋子外面,青和凌左右站岗在门边。 其余来自老吕家的武士,他们则是待在吕武所在位置旁边的房屋内休息。 这些人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要发生大事了,至于是要发生什么事,并不清楚。 其实,他们也不用清楚,根据领主的指令,将事情办好就足够了。 天色还没有放亮。 吕武从睡梦中被唤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青模糊的身影,除此没其他人。 “主?”青是在距离吕武两米外的位置,成一个屈膝跪坐的姿势,行礼过后,说道:“韩子有招。” 吕武下意识看向窗外,天色依然黑暗,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他出来门外再抬头一看,天上的星辰已经没剩下多少,东方只有一颗闪亮的星星。 庄园内却是该醒的都醒来了。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席地而坐在吃朝食。 在外不比在家,吕武却是个贵族,该有的梳洗流程不会遗漏。 等待拿到了食物,是冷掉了的某种大饼。 这玩意啃着非常硬,口感出奇的差。 吕武让人拿水来,一问水就是从水井里打来,没有经过煮沸,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将大饼给泡了。 在老吕家,早就规定不能随便喝生水,有条件必须喝经过煮沸的水。 今天他们需要很大的体力,不吃东西不行,不喝水则是绝对的不行。 他心想:“一次两次而已。现在也没什么工业污染,不是臭水沟的水,又或是泡着排泄物的水,不至于一下子中招吧?” 众人正吃着东西,韩无忌带着一个叫齐温的赵氏家臣来了。 跟在韩无忌和齐温后面的人,他们提着一些箩筐,里面放了一些长形的布。 用来干么的? 肯定是用来蒙脸的呀! “在下温。”齐温跟不少人打了招呼进行问候,来到吕武边上先自我介绍。他好奇地打量着吕武,又说:“足下大名,在下早有耳闻。” 这人不像是在客套,好似真的听谁详细介绍过吕武的情况。 吕武同样在看齐温。 他知道齐温能被韩无忌带过来,必然是身份上有些不简单,再听自报名号,明白这人是赵氏主宗很得信任的家臣,能力方面肯定差不到哪去,只是不清楚擅长什么。 一段没什么营养的寒暄过后,齐温需要招呼的人有点多,自然没可能一直待在吕武这边,找其他人去了。 “温原为我韩氏家臣,父予赵孟(赵氏宗主)。”韩无忌没在看吕武,眼睛扫视着周围,说道:“其人善营造,为赵氏不可缺。” 韩厥对待赵武真的没话说了,又是策划赵氏主宗的复立,连家臣都给安排妥当,是不是连重新起家的物资都给备妥了? 一众人在沉默中吃完早餐,又是在沉默中穿甲和检查武器。 吕武以为韩无忌会离开,没想到他一直都在自己边上,确认韩无忌不是这一次行动的指挥。 东方的朝阳升起,给大地带来了光和热。 新田这座晋国的都城,天色没放亮之前,一道道炊烟从大地升向天空。 等待天地间有了光亮,吃完朝食的人就该忙碌起来。 吕武本来以为会趁着天色没完全放亮,能有光线提供照明视野,街道上又还没有行人,会趁机前往伏击处。 他没想到的是,做好准备的人根本没离开这处庄园,只是穿衣披甲又手持武器,席地坐在庄园靠近街道的墙角下。 他们全是手持近战武器的人。 一些弓箭手则是站在了茅屋边上,而旁边准备了不少的木梯,显然是展开行动时要上屋顶。 那么情况就很清楚了。 他们待的庄园就是屠岸贾会经过的地方,静静等待动手的信号也就是了。 吕武已经穿上了那套鱼鳞铜甲。 不得不说的是,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好,尽管有个一米六多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身材却是不壮硕,导致甲胄需要勒得很紧才不会显得松松垮垮。 十五岁却有一米六多接近一米七? 晋人普遍高大,成年后超过一米七的比比皆是,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也不算少。 再来是,贵族的饮食营养的增益下,身高普遍比平常人要高大和健硕一些。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基因,晋人从不缺乏优质兵源,同样情况的还有齐国和秦国。 吕武知道这种情况后的想法,是难怪秦、齐、韩、魏、赵以后会成为战国七雄之五,原来都是有天然优势在。 一声大喝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非常突兀地出现。 随后,连续的喊话声以及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吕武看向了韩无忌,却见韩无忌蒙脸只露出的那双眼睛里透着紧张。 这个庄园的弓箭手开始登梯,上了茅草屋顶后,张弓就是连续的射箭。 “诛杀屠岸氏,便在今朝!” 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喊得非常大声。 原本席地坐在墙角的众武士,他们站起身,很利索地跳起来,攀爬着便翻过了围墙。 吕武身穿重甲,自然是翻不了墙。 他拍了一下像是傻了的韩无忌,呼喝自家武士跟上。 出门后,能看到街道上一片狼藉。 很多武士被弓箭射杀或射伤,幸存的武士则是靠拢向一辆马被射死后停下的战车。 屠岸贾持剑站在战车上,由几名持盾武士护卫下,不断大声地喊叫着一些什么。 越来越多从街道两边涌出来的蒙面武士,他们目标一致地对屠岸贾所在的位置攻杀而去。 吕武脚步没停,只是难免在出风头与低调两个选项中摇摆。 蒙脸武士的数量远超屠岸贾携带的护卫。 再来是一方早有预谋地伏击,另一方则是突然受袭。 袭击一方第一波箭雨就解决了受袭方大半的武士,后面又接连射箭,直至己方武士杀向前才停止射箭。 今天的事情给吕武提了个醒,不管是去哪里,又或者身份地位怎么提升,别忘记出门在外布下足够距离的警戒圈。 他跑着跑着,来到被包围起来的屠岸贾五步范围内,看到因为局势过于紧张,屠岸贾的防御出现漏洞,助跑状态下掷出了手里的长锥。 “屠岸贾伏诛;屠岸氏今日除名!” 这话当然不是吕武喊出去,又是那个一开始喊话的人在喊。 吕武总觉得那个声音听着很耳熟,就是那人喊得也太声嘶力竭了一些,声线有些扭曲。 他背着阔剑停在原地,看着胸膛穿透长锥,再被力道带着飞出去,钉在距离战车两米外一面夯土墙壁上的屠岸贾,心情有点小复杂。 而其余的蒙面人,解决完屠岸氏的武士后,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向了站在原地的吕武,他们的心情更加复杂。 俺们拼死拼活,不如长锥一掷? 只是,他们也清楚长锥多重,掷出去还能带着尸体飞出去被钉在墙壁上,又是代表着什么。 没人敢于不服,带着各种想法,有序地进行撤离。 第57章:春秋凤凰男 屠岸贾被当街杀死的事,在众卿有意压制下,引起的风波被限定在很小的范围。 过了不到一个月,似乎谁都忘记晋国有过屠岸贾这么一个人。 甚至,屠岸氏的封地遭到攻击,族中男子尽被杀死,一样没给晋景公病情不断反复的局势下,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赵氏以这样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归来,却是又消失在了众贵族的视野之内。 使得原本很紧张的一些贵族,渐渐将提起来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去。 那天之后,吕武就当自己没参与赵氏的复仇,专心思考建设封地需要什么,能在新田采购到,尽力地收集。 三个月后,能买的物资都采买,没有的也买不到,吕武跟该告别的人告别,踏上了前往封地的路途。 他们这一次没有过桥,是直接从新田的东门出去,要去的是吕武新得到的封地,也就是“阴”那边。 吕武出门时带了两辆战车、五十名武士和一百多位属民,马车数十辆。 离开新田时没出门就跟着一大批人和物资,等待出门还一再有队伍汇聚过来。 赵氏主宗给的嫁妆不算丰厚,却有三百武士以及各种奴隶两千五百人,其余的物资装了近一百二十车。 吕武却知道那些部分是赵庄姬拿出来,大多数却是韩氏支援,为的是不让赵氏嫁女显得过于寒碜。 韩氏则是给了八百名武士和一千奴隶,物资为整数的一百车。 魏氏的嫁妆,先前派去帮忙看好老吕家的那五百名武士,奴隶则只有四百人,物资六十车。 赵氏旁支没出武士,奴隶也只有三百人,物资八十五车。 当然了,一定是含括武士的家属和财产。 再加上其他宾客给的奴隶和物资。 结果,吕武的队伍,人数达到了一万六千多人,车队更是显得庞大。 娶四个老婆而已,却是拖家带口地多了一万六千多人,吕武用自己给当代演示了什么叫春秋凤凰男。 只是,等这些贵族也有婚事进行邀请,吕武肯定也需要散财就是了。 除了武士和奴隶之外,几个老婆的家族其实也推荐了一些人才。 魏氏给吕武推荐的都是善于开发的人才。 韩氏的推荐则是军事侧重。 赵氏……他们刚复立,自己更缺人才,歪瓜裂枣也不好意思推荐。 吕武有选择性地聘用了几个,也在各个贵族嫡系的见证下,与他们完成了封建仪式,确认了从属关系。 春秋给人当家臣,其实并不是无法解除关系,双方你情我愿的和平分手就可以了。 很多家臣就经过了奋斗,自己也成为一名贵族。 从老封领赶到新田的宋彬很有忧患意识。 他之前不争不抢,多了一些同僚之后,更加卖力地表现自己,对首席家臣的地位表现出了志在必得的态度。 有了妻子后,吕武又闹幺蛾子了。 他改造了一些车辆用来让自己的几位夫人乘坐,传到贵族圈子被私下嘲笑。 事情却也有两面性。 有嘲笑的人,就有感到极度舒适的人。 几个联姻的家族无疑对吕武的行为感到满意。 连居住在深宫的赵庄姬知道了,都特地派人给赵(女竞)送来了一小箱子的首饰。 吕武自己当然是一路乘坐战车。 他多与新添的几名家臣交流,也会抽出时间跟武士中的军官增进感情。 几名家臣中,他发现各有所长。 内政方面是一个叫虞显的人比较厉害。 他来自周王室治下的某个公卿家族,却是宋国人,到晋国不完全是为了找机遇,更多是想增涨见识。 目前周王室是处在晋国的保护之下(尊王攘夷),周室下的贵族想历练,又或是逃亡,一般是选择到晋国。 像虞显这种人注定不会一辈子当某个贵族的家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向家主请辞。 他也明显告知吕武,之所以选老吕家是因为从零开始的建设,希望能够更好的锻炼自己。 军事的话,吕武看不出更多的东西,本着跟宋彬相处愉快的关系,会有一些不是那么明显的侧重。 吕武会时不时地邀请不同的家臣同车,一边赶路一边各种聊。 这一回程,因为道路的原因,再加上队伍庞大又复杂,走了一个月才抵达“阴”的地界。 关于封地叫“阴”的这件事情,吕武其实很想改个名字,不然以他现代人的思维,总觉得“阴”听上去怪怪的。 他也有权改地名,只是会显得无比招摇,琢磨着还是先缓一缓。 队伍进入“阴”的地界,早早得到消息先过来的卓,他很努力地想要先弄出一个舒适的环境,却是有那么些能力不足。 等待吕武到来,看到的是一个建设十分之二三的营地,还发现来的人比较多。 他一问,才从卓那里知道,原来是有周边的一些贵族派出人手帮忙,其中就有来自老梁家的劳动力,甚至梁挈都亲自过来了。 以前梁挈与吕武是同处在一个阶层。 梁挈亲自看到了吕武在“霍之战”的表现,也打听到吕武与几家大贵族的关系,早早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等待吕武带来了庞大的队伍,梁挈还是感到无比的失落,接受双方已经不再是一个等级的事实。 导致的是梁挈再次见到吕武时显得很局促,并且有那么点小心翼翼。 吕武没有一朝翻身就可劲折腾人的心思,只是也不会再用以前的态度来对待梁挈。 其实,他倒是想平易近人,但一再被家臣提醒,只好端着点。 梁挈对吕武的态度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要是吕武表现得过于平易近人,梁挈才该感到心惊胆战,琢磨吕武是不是惦记着老梁家什么了。 指挥队伍扎好营盘,吕武又派出家臣到各个人口居住点进行通知。 告知他们头上有了新的领主是必须走的流程,旧有的一些话事人需要过来认主,好知道以后税该交给谁,同时争取能继续将话事人当下去。 作为领主的吕武,他可是有权调动领地内的一切人事任命,包括委任和解职。 吕武则是带着人去了废弃的“阴城”,走了一圈只看到荒凉与破败,有种自己就像是在逛一座鬼城的错觉。 “古人并不比现代人笨,他们选择在哪里建城都是有讲究的。”吕武上了残破的城墙,眺望周边的地势,心里想道:“这座城是在汾水与霍太山的正中央,周边的平原也分错着不少的溪流……” 他目测下来,看出“阴”这座城池大概能容纳下五千人左右,以他带来的人口绝对会显得拥挤。 而这,等于需要进行扩建。 这里曾经发生过了什么? 能从田野中看出农田存在过的痕迹,却是到处被各种植物所覆盖。 吕武倒是知道这里以前属于谁,可是想了解更多,知情者只是简单地告诉了一些。 原本拥有这片封地的贵族,他们在一场站队中选择错误,偏偏不甘愿接受错误带来的代价,覆灭在了家族私斗中。 由于这边靠近边疆,周边被大贵族给包圆,地理环境方面也显得不怎么样,想接盘的没资格,有资格的看不上,成了国家管理的土地。 吕武无意识地用手拍着夯土女墙,一边想道:“我现在最首要的是将农田重新翻整出来……” 居住地的话,清理城市再入驻是最佳的选择,外面也需要建设一些农庄。 不是他不想将“阴”城全部推倒重建,关键在于现在没那个能力。 “对了……”吕武目光看向了群山,想道:“也要派出武士进山探索,摸清楚地形,找一找里面有什么。” 现在的山区,里面少不了会有野人,只是数量多或少。 老吕家正是最缺人的时候,多一份劳力总是好的。 第58章:又一“创举” “賏……”吕武对面坐的是卓,他问:“可在?” 卓现在充满了干劲,也因为老吕家在吕武的手中成为下大夫,并且与大贵族联姻,带着无限的崇拜。 “賏在。”卓很满足地笑着,说道:“持陶贩之,偶有远离。” 这就解开了吕武的一部分困惑了。 他因为在新田见到了赵武,陷入了很大的困惑当中。 猜测的赵氏孤儿出现了错误,导致他也不再那么肯定賏就是程婴。 可是,賏不是程婴的话,很多事情又无法解释,致使吕武陷入了一种思维循环。 跟赵氏、韩氏和魏氏联姻之后,他倒是确认了一件事情。 不管賏是不是程婴,对老吕家已经不再具备威胁,吕武也就不用那么急切地想见到他。 现在对吕武来说,赶紧将带回来的人安置好才是首要。 对城池的清理已经在进行当中,只不过一时半会肯定做不完。 吕武需要将精力投入到对周边的考察。 “阴”这座城池是处在汾水与霍太山的正中间,也就是一片平原的位置。 它的周边有着很明显被开发过的痕迹,只是长久荒废之后,植物野蛮生长,显得非常茂密。 虞显给吕武的意见是,派出武士对周边进行清理。 包括捕杀猛兽和动物,寻找盗贼进行消灭。 宋彬本来有心与虞显一分高下,后来清楚的虞显的身份,知道虞显随时会走,竞争意识不再那么浓。 他附和了虞显的建议,并请命去负责那些事情。 一名叫卫睿的家臣则是建议放火去烧,将原本为农耕区的地方全烧了。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意见。 吕武倒是有些感到意外。 之前,他还以为这时候的人没掌握那种耕作手段。 只是,卫睿只说要烧,却没有提出应该弄出“防火墙”的说法。 所谓“防火墙”可不是用来抵御病毒。 其实就是清出足够大的区域,杜绝火势不受控制地蔓延出去。 吕武特地与卫睿聊了一下,试探下来证实了一件事情。 卫睿知道用火烧可以快速清理掉植物,却不知道烧了之后,灰烬能起到增加土地肥沃的效果。 这年头想做什么,很少有人会去进行正儿八经的规划,都是有一个想法,进行准备就干了。 吕武集合了家臣的意见,再根据自己的一些想法,弄了一套发展方案下来。 “主!”虞显非常激动,拿竹策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道:“此物,至宝也!” 他拿到的只是属于自己分内事的那一部分。 其余的家臣手中,也有着自己接下来需要负责的部分。 他们尽管没有交流,却是能看出些什么,一个个都显得很激动。 这些人接触过的人和事不算少,有些甚至为不止一家贵族服务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哪家想干什么,会将所有事项列出来,再书以文字写清楚步骤。 吕武含笑接受了众家臣的赞美。 PPT而已,他自己则不觉得干了什么大事,现代人要做事先规划是基本行为,将更可能多的方方面面考虑进去也是基础操作。 关键现在是春秋时代,不是没人懂得规划,是压根没人想过要归纳起来,再去书以文字,并且将想干什么,会遭遇到什么困难,列出种种应对措施。 所以了,吕武又仗着后世的知识,完成了一项创举。 宋彬霍地站起来,肃声道:“今日之事若有泄漏,我等皆有罪!” 几个家臣有不同的反应。 大多数非常认可,清楚某个家族研究出了什么,没有跟所有人分享的义务,藏着掖着才是现在的正道。 少数的一两个家臣,比如虞显则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是来学习的,接触到了新的知识不能去用,感到失落是必然的事情。 而认可的人之中,他们见证了这样的事情,却是无法出去跟人吹牛逼,总觉得爽度缺失太多。 吕武对宋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 都清楚了自己要干什么,负责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办事的效率也就起来了。 他们来“阴”这个地方的第六天。 忙东忙西像陀螺的吕武,他根本没时间继续与自己的四位夫人腻歪,也才想起来应该将几位夫人送回汾水对岸的老封领。 几位夫人倒是没什么怨言,她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家族教育,清楚身为家主的吕武将精力放在家族建设才是正确的。 因为附近河段没有架起桥梁的关系,过河自然是需要用到渡水工具。 先行过来的卓等人,他们就是依靠木筏,一批又一批地过河。 船?这时候肯定有船,但真不是哪个地方都有。 几位夫人中,韩妏对乘坐木筏过河有着极大的恐惧,其余夫人也没好到哪去。 吕武一再得到不会出事的保证,还没拿出最终的决定,最害怕的韩妏却是决定由自己先渡河了。 “主。”宋彬是越来越拿自己当老吕家的第一家臣来看了,直言劝谏,道:“虽为贵女,不可弱之。” 这个时候,吕武正漫步在经过火烧的荒土地上,满靴子和小腿的布料都沾上了灰烬。 更多的奴隶在武士的监督下,查找土地上的植物根茎,时不时还能发现被烧死的各种动物。 他们先砍伐了周边的树林,将木材给储存了起来,分区放火烧了平原。 站在旷野,能看到四周的土地全是黑色,呼吸的也都是焦臭的味道。 一阵大风刮来时,能卷起地上的大片灰烬,导致空气里飘着灰糊糊的一大片尘埃。 吕武并不是故意找罪受。 他总是需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土地,考察之前开发到了什么程度,规划下的发展方案有没有符合实际。 就在忙碌中,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几位夫人渡河后的第四天,老封领那边来了队伍。 吕武得知賏也到来,放下了手头的事情。 不管賏是不是程婴,他都不是吕武的家臣,硬要说有什么关系,只算是门客。 他刚来,必要的梳洗完毕,求见了吕武。 而吕武本来还不是百分百确定,賏的主动求见,倒是让吕武知道,要是这位“神秘人”有什么事情的话,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刻。 第59章:实锤,是程婴! 吕武并不认为现在自己拥有的一切是平白无故,又或是凭空得来。 他刚来到春秋时代,老吕家处在衰落破败阶段。 是他规划了发展道路,明白老吕家的人脉构成,搭上了魏氏才实现了初期的发展目标。 在搭上魏氏时,不是依靠嘴皮子不断上下磕碰,空口白牙地忽悠来各种资源。 认真算起来,吕武给予魏氏知识去换取那些资源,其实是魏氏赚了。 他来春秋已经快一年的时间。 如果按照既定发展路线,他会窝在吕地,花上几年的时间,累积足够的人力物力,才会逐渐谋求新的上升渠道。 而人生在世,哪有做了规划就一定能按部就班去完成的事? 吕武将后来发展出现的变动,锅扣到了程婴身上。 只是,他无法确定出征是不是程婴的某些图谋。 要是出征也是程婴的暗中操作,预示着赵氏与魏氏早就暗中联合,吕武也该感到挫败。 毕竟,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来与魏氏接触和交流,控制节奏让自己的才能得到展示。 一切都是别人的安排? 他就该怀疑人生了。 “贵(人)。”程婴对吕武在等待自己并不意外,行了一礼之后,脸色平静地坐到了吕武安排的座位上,眼睛与吕武对视,说道:“以贵之才,在下初到,洞悉我名?” 吕武颔首。 程婴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问道:“欲杀我,何也?” 吕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程婴看,说道:“足下初到,心已歹意,可杀之。”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程婴感到意外。 他又说:“可有伏士?” 吕武已经与赵氏联姻,该防的肯定还是要防着点。 他才没有安排什么刀斧手在外面,只是安排了三名心腹武士。 一个在程婴座位的下方,还有一个在他的后方,只不过是挖坑躲在了里面。 另外一个则是在吕武左侧的地下,得到示意能出来护卫。 吕武没回答程婴。 “时至今朝,婴仍无知。”程婴为吕武的诚实感到钦佩,却猜不出暗藏的武士在哪,也不会去问。他脸上首次不再平静,带着浓烈的好奇,道:“贵之才,果真天授?” 还是那一句话。 任何知识都不会是凭空而来,必然是经过积累,形成了传承。 老吕家一看就不像是一个有知识积累的家族,不然哪怕没有发展成为大贵族,也不至于衰败下去。 其实,现在的任何一个大贵族,祖上基本上都阔过。 很多大家族追述起祖先,必定能够找到一个名声赫赫的人物。 而这些“祖先”的发迹其实就是智慧积累的一个过程,又用他们掌握的知识率领一个群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干出了轰轰烈烈的大事。 吕武只是看着程婴,一点回答的欲望都没有。 他没有义务去为程婴进行各种解答,甚至还能因为程婴在进行窥探将之杀了。 要是换作真贵族,的的确确是会立刻将程婴杀了。 不需要其它的理由,只因为程婴在窥探老吕家的“独门秘籍”这一条。 即便是吕武真将程婴杀了,再给出理由,赵氏和韩氏心生间隙,也要为吕武杀了程婴而叫好。 每一家贵族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会去窥探别家的秘密,却不能鼓励谁都去做。 问题是,吕武并不是生长在这个年代,并且也没有经历过正儿八经的贵族教育。 “在下多有逾越,谢贵(人)仁慈。”程婴原来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他说:“婴已尽责,不久人世矣。今寻贵,事了便往都(城)。” 赵氏孤儿有很多的版本,所有的版本中程婴都会有一个相同的谢幕。 吕武知道的版本不多,对程婴会做出什么选择却清楚。 这个,也是他不想与程婴计较太多的原因之一。 不知道干了多少事的程婴,他只有以死来为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当成谢幕,一段佳话才能流传下去。 不是很懂这个年代人们思维的吕武,他认为这个不是程婴能放肆的理由。 “贵(人)初显,缺贵(人),寻魏氏为正途。”程婴在肯定吕武的谋划,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吕武,用着蛊惑的语气继续往下说:“在下为贵(人)增一臂力,只为相辅。” 联姻会成为天然的盟友。 在春秋时期,结成亲家之后,只要不出意外,相扶相持也就成为必然。 并且! 没有谁来当第一个规则破坏者之前……也就是没人在联姻后进行背刺,贵族对联姻而成的相扶相持根本没戒心。 所以了,目前形成联姻的家族,哪怕是夫妻反目成仇,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哪怕不是太牢固,也不会暗中捅刀子。 而这里需要排除一点,也就是与国君成为亲家,不算在此列。 只单纯讲贵族圈子。 吕武已经搞懂程婴的想法。 程婴看到了吕武的潜力,相信自己的眼光,认定吕武会带着自己的家族成长起来。 赵氏主宗已经得到了韩氏的庇护以及帮助,他们也相信韩厥会尽心尽力地帮助赵武成长起来。 人无远忧必有近虑。 赵武能得到韩厥的全力相助,但是韩厥之后的韩氏后辈呢? 将全部心思花在来复兴赵氏主宗的程婴,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他们这一帮致力于让赵氏主宗得到振兴,又长久兴盛下去的家臣,是不是需要进行更多的盘算? 程婴问道:“贵(人)可知,(赵氏)因何有此一难?” 吕武不能回答是因为赵氏主宗太招摇且霸道,两次参与了弑君,赵盾这一代更是亲自部署怎么弑君;尤其是赵氏的一些族人,他们因为家族的强大,肆意地欺凌另外的贵族。 当然,他更不能说出自己知道的《赵氏孤儿》版本。 比如,赵氏主宗会覆灭,还不是因为赵氏的内部关系混乱,谁给谁戴了绿帽子。 往更阴谋论的方向猜测,说不准孟姬(赵庄姬)嫁入赵氏主宗都是晋国公族一个阴谋,为的就是从内部瓦解赵氏,再群起而灭之。 灭赵氏主宗是国君发起,参与的贵族却是极多,表明真不是一家两家恨赵氏主宗不亡。 要不是晋景公最近一直做噩梦,韩厥劝说的方向也对,赵氏主宗的即便会复立,也不会那么快。 另外一点,晋景公是在赵氏主宗的扶持下才成为晋国的国君,他猜测自己没多少年好活了,需要给自己留下一个身后名,导致前脚刚号召众贵族灭赵主宗氏,后一脚却是自己允许了赵氏主宗的复立。 “武子。”程婴对吕武改了称呼,脸色也变得有些阴郁,说道:“今,避无可避也。” 看来,是吕武一直的沉默让程婴感觉到有些不妙了? 第60章:想要当“猪”的吕武 这是一个动不动就搞株连的时代。 一人犯错,整个家族蒙羞。 要是一个家族想针对谁,不会只是针对个人,必然将对方的整个家族都针对进去,并且还会带上有血缘关系的三族。 所谓“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子族。 程婴说吕武躲不过去了,指的就是吕武跟赵氏主宗的联姻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还有哪些家族会针对赵氏主宗,吕武一样会被针对。 毕竟,谁都不希望会有被报复的那一天。 吕武慌了吗? 他一点都不慌! 按照历史谱写好的剧本,赵氏主宗会再一次兴盛起来,并且联合魏氏、韩氏来三家分晋。 知道一些历史剧本的吕武,他对自己成为赵氏、韩氏和魏氏的姻亲,实际上要感谢作为筹谋者的程婴。 当然,他并不清楚自己知道的只是一个美好的结果,其中的曲折没有相关印象。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时代的一些规则。 在这个年代,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以他的能力,或许能够让老吕家崛起,但也会止步于下大夫爵位,财富方面则不是越多越好。 春秋讲的是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原因当然是“血统论”的横行。 第一代崛起,创造好了足够的基础。 让第二代人站在父辈的肩膀上,依靠积累的名声和财富,使得其余贵族承认这个家族有资格与他们并列,算是一个平稳的过渡期。 到了第三代,就是真正收获的一代人了。 吕武与赵氏、韩氏和魏氏结成姻亲,他的子孙中有了三个大家族的血脉,等同于捅破了本来的天花板。 这样一来,只要吕武有那个能力,老吕家也就不需要花几代人的时间得到众贵族的承认,少了晋升路线上的排斥与刁难。 只是从另外一点来讲,赵氏、魏氏和韩氏的敌人,理所当然也会敌视吕武。 他在新田的那一段时间,很努力地想要搞清楚人际关系,的确也搞懂了一些。 三郤在赵庄姬活着的时候倒不会怎么样,等赵庄姬这个女人死掉之后,他们必定会是赵氏主宗兴起的最大障碍。 其余的公族即便不想看到赵氏主宗再次兴盛,他们自己却是有着更大的麻烦。 晋国的众卿与各大贵族,不会允许公族获得多少权力。 并不清楚这一段历史的吕武,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小心的是郤氏。 而郤氏是所有“卿”都忌惮的存在。 甚至作为元帅(也是执政)的栾书都被郤氏压制。 吕武并不认为栾书会甘心被郤氏永远压制着。 这一点从他去见栾书,能从栾书对待自己的态度上,察觉到比较明显的端倪。 栾书也在寻找盟友,意图收拾郤氏。 现在晋景公的病情一再出现反复,众卿以及各大贵族的精力大多被牵扯。 接下来晋国会进入到内部相对的平稳期,或是晋景公的病情得到好转,也能是晋景公薨了,局势才会出现改变。 当然,以吕武的猜测,不动则已,一动绝对会是大场面。 吕武开口说话了,十分平静地说:“我已筹谋,先予一物。” 他清楚“舍得”该怎么去理解,有些时候付出了才有回报。 程婴早就看到了自己身前案几上摆的竹简,坐下后就好奇地想知道是什么,需要有很强的自制力才没拿起来看。 竹简有二十五册。 分别以文字书写着各项发展方案。 程婴本来只是想草草地翻一翻。 他打开了第一捆竹简,首先看到的是目录。 这里,吕武又搞了一次当前时代所没有的事情。 那就是“创造”了目录这种行文格式。 程婴都不用一册一册地观看竹简上的内容,仅仅是看完目录就能大概明白都是写了些什么。 里面的内容其实就是吕武根据家臣的建议,再加上他的一些想法与规划,整理又梳理了一番,搞出类似于论文的玩意。 简单的说,就是怎么来从无到有将一块领地开发起来。 吕武知道赵氏主宗有底子,他更知道那一场家族浩劫后,再有底子也被“洗”了一遍。 沉浸在文字中的程婴时不时会惊讶地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吕武,心惊是什么样的学识,才让吕武能搞出这么一套领地开发理论出来。 “婴闻武子于新田多获赏识?”程婴是问吕武是不是将这套知识散得到处都是。他没停止观看,继续说道:“此经略,必使晋,国力大涨。” 这不是什么赞美的话。 等于是在嘲讽吕武也太大方了,拿出到处散的知识回报自己(赵氏)。 但是! 程婴不得不佩服吕武懂得做人,极力地在避免被其余贵族敌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吕武讲了一句现在还没有的话,没太在意程婴品味一下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我如此,赵氏亦然。” 任何时刻总是要朋友比敌人多才好。 无法成为朋友,让更多的人在自己遇上事,能保持中立也是一种成功。 程婴还在品味那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话,越是品味越感到仅仅是一句话而已,却是充满了丰盛的果实。 不但能够用在家族经营,甚至拿来作为布置国策的基础,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武子老成。”程婴觉得吕武也太稳重了,一点都不像是少年。他非常有深意地说:“晋为伯。” 没错,晋国作为列国曾经的老大,一直都在致力于重新制霸。 而霸主从来都不需要与所有国家成为朋友,需要的是那些国家听话。 吕武则说:“吕由我而兴;赵以赵孟(赵武)而盛。” 孟,是春秋时代人们对晋国赵氏历代宗主的尊称,非特定单指一个人。 孟,长也。 所以,赵孟的意思就是,为赵氏大宗的宗主。 吕武也是跟赵氏主宗成为姻亲,很特地地搞清楚了这么回事。 程婴放下手中的竹简,非常慎重地对吕武行了一个大礼,脑袋抵在地上,殷切地说:“可为师乎?” 不是他自己要拜师,是在为赵武恳求。 甚至都不是要拜师,只是恳请吕武带一带赵武。 而这是程婴对吕武是最高的肯定。 吕武却是感到纳闷。 程婴只是赵武的家臣,怎么好像能为赵武做任何决定。 而似乎,程婴不止能帮赵武做主,赵氏主宗那边的什么事都能插上手? 吕武脸上泛起了笑容。 有韩厥的庇护和照料,赵武即便有波折也会被韩厥挡下来。 韩氏、魏氏与赵氏主宗结盟了。 元帅栾书为了压制三郤,不会放弃拉拢这个团体。 赵氏主宗重新崛起的所有因素都已经具备! 一直在表现自己的吕武,他当然要来当这么一个风口的猪,期待被吹起来。 第61章:领主指令 程婴走了,前往新田。 一直在致力于发展起来的吕武,他在程婴走后立刻投入到领地的建设当中。 “阴”地很早之前就失去了自己的领主,被划归到国家的管理名下。 只是由众卿管理的地盘太多太大,他们连自己的地盘都管不过来,哪有多余的精力顾及不会给自己增加多少收益的土地。 这样一来的话,“阴”地虽然是国家名下的领地,却是成了一块缺乏管理的土地。 顶头上没一个真正的领主,生活在这一片土地的人就彻底苦逼了。 他们无论有什么样的想法,又或是带着多少建设热情,没有得到允许,什么都干不了。 无法建设,该上缴的东西却还是要交,能想到该是何等的凄凄惨惨戚戚。 几天前,吕武见到了“阴”地各方来的代表。 这些代表一来就哭,看到吕武就好像是看到了长辈一般,滔滔不绝地述说自己过得太难了。 吕武以为这些人的叫苦是希望免于剥削,没等他升起警惕之心,代表眼巴巴地求着参与领地建设。 而这其实是当前年代,属民与领主的共生关系。 头顶上没有一个靠谱的领主,无法得到保护缺乏充足的安全感,又没有一个能带头生产的老大,心里会控制不住地犯嘀咕。 “阴”地这边的人在安全方面倒是没什么困扰。 毕竟,他们再怎么样也是生活在国家众卿共同管理下的土地,再跋扈的贵族也没敢任意欺凌,免得有哪位卿觉得他们在找茬。 只是光有安全是不够的! 他们总要吃饭,希望自己生活的地方能越变越好。 吕武当然会对领地里的人事进行调整,只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整个“阴”地的在册人口有六千四百二十七人,没写明到底是几岁。 而能上名册,代表是一名男性。 这年头,女性,包括十一岁以下的男孩子,都不会被记录在籍。 晋国至少还会尽力统计有多少男性,有些列国却是连记录都没有。 吕武看了花名册,讶异于女性的社会地位之低下,也困惑现在“户”这个单位到底有没有产生。 所谓的“户”,也就是统计有多少个家庭,以一个家庭为一“户”来作为基础单位。 等他后面与家臣交流,却又得到已经出现“户”为单位的民政管理体系,只是没有像是管理武士那般严格。 按照周制: 五家武士居住一起,成为一“比”,需要出五名士兵;五个“比”为一个“闾”,出二十五名士兵;再往上则是“族”,出一百二十五名士兵;五个“族”为一个“党”,出士兵六百二十五人;五“党”为一“州”;五“州”为一“乡”。 五个平民之家为一“轨”,设轨长;十轨为一里,设“司长”;四里为一连,设“连长”;十连为一乡,设立一名“良人”。 而这其实是很讲究的贵族才会严格执行,并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人才以及管理才能来办到。 吕武绝对不允许自己的领地乱糟糟。 他太清楚掌握了领地的人口构造意味着什么了! 见完那些代表之后,他发出了第一道领主指令,要求各个代表回去,统计管理辖区内的人口状况,等待自己的召唤。 不知道多少年没接收到领主指令的那一帮代表,听完吕武的命令直接喜极而泣。 吕武对此比较纳闷,觉得这帮人的演技真没的说。 他说到底真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过来又成了一名小贵族,无法体会属民的心情以及愿望。 所以,不同的阶级存在区别! “阴”城周围的平原已经分批燃烧。 吕武一直在关注清理进度,迫切希望在春耕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梳理出能耕作的土地。 这个不但是作为领主的他着急。 家臣和武士,包括属民,没有一个人会不着急。 延误了春耕,没有了收获,领主固然是要悲剧,他们又能好到哪去。 而这,其实就是封建时代的一种荣辱与共。 万众一心之下,也是吕武没那么多的讲究,动员了所有了能干活的男女老少齐上阵,又进行了合理的分配。 春耕来临前的半个月,他们不但将原有的五千多亩旧田收拾好,又开发了将近两千亩的新田。 土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清理完,土地还需要进行翻整。 这点耕地当然不够。 只是短时间内也就只能这样,需要在后续继续开辟耕地。 虞显早早就统计了所能动用的耕牛和马匹,还得知吕武在新团购置了大量的犁,时刻绷紧的那一根弦可算是松了一些。 现在,吕武就站在农田边上,看着战马套上犁在农夫的引导下耕地。 用马拉犁在晋国是一件比较平常的事情,甚至北方的列国也会用马来拉犁。 吕武没觉得有什么惊奇的地方。 华夏这边的北方,时间越是往上推,马拉犁就显得越正常;时间往后退,马拉犁才逐渐成为一种异常举动。 旱田,使用马来拉犁,速度方面比牛快。 水田的话,使用马来拉犁则就不那么合适了。 从小到大生活在城市的吕武,他压根就没有参加过耕作劳动,懂的知识要么是来自正经的教育书本,不然就是各种课外书籍,或是纪录片和影视作品。 而在现代想接触到什么信息都不难,区别是到底有没有兴趣去看和学。 很多的信息则是被动灌输,就是别奢望能记得太过清楚。 “犁的演化过程……”吕武脸上迎着微风,鼻子里闻到的是土地的味道,视野中是忙碌的人群和农田,心里想着:“是个什么样的来着?” 他现在需要庆幸自己喜欢历史小说。 而一些小说的作者,其实不会特地去详细介绍犁,讲到了也不会区分哪种犁适用于什么田地。 毕竟,读者压根就不想看这个。 “用金属犁带取代木头犁。这个是我最先需要干的事情!”吕武看到的就是木头的犁,效率太过于差劲。他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使用金属片的犁,自己却一定要弄,又想道:“这一次春耕是赶不上了,争取在下一次耕作前搞明白。而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人口分布的事情搞定!” 他领地下记录在册的人口,算上从新田带过来的那一批,总人口数量达到了两万五千多人。 有多少没在册的人,他暂时不清楚。 封地比之前大了那么多,只是两万五千多人根本填不满,需要有合理的分配,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来对领地资源进行充分开发和利用! 第62章:别冲动,苟一波啊! 现在耕作主要是播种菽、稻、黍、稷、麦。 北方栽种会主要选择菽和稷、粟。 菽就是各种豆子的总称。 稷别名为粢米,十分适合在旱田栽种。 粟则是谷子,处理之后成小米。 豆子则是黄豆、黑豆和红豆……等等。 吕武的几名夫人嫁妆中包含了很多的种子,他又在新田购置了一批。 老吕家的种子方面不成问题,要看的是在什么样的田地里栽种什么种子。 而这些吕武就没去干涉,主要是交给擅长农事的家臣。 他亲自负责的是灌溉系统的规划。 这片区域边上就是汾水,有着很多从汾水分支出去的溪流,其中就有多条溪流贯穿着“阴”地的平原。 老吕家需要干的就是规划好怎么挖掘水渠。 吕武亲自巡视下来,跟家臣讨论之后,再次进行了分工。 春季就是一个异常忙碌的季节。 产业少的人,才能得到空闲。 有恒产者,谁都要像个陀螺似得,忙了个团团转。 吕武在指挥过程中发现了一点,来自赵氏的奴隶真不是什么干农活的好手,韩氏的那些陪嫁奴隶才是最能干农活的那一批。 而赵氏的奴隶,他们在进行工程建设方面却是完胜韩氏的奴隶。 魏氏陪嫁的奴隶则是什么都会,却又什么都不是那么精干。 当然了,不管这些奴隶之前属于谁,他们现在都是老吕家的了。 干农活就是一个枯燥的重复过程,并且全程风吹日晒,又是蚊虫叮咬,苦得很。 等待春耕完毕,剩下只是先期搞出灌溉系统,吕武的精力可算能抽出来关注家族武力方面。 在出征之前,吕武麾下正儿八经的武士只有五十多名,算上提拔进行训练的领主临时武装,也就是一百二十人。 去了一趟新田结个婚,他麾下的武士增加了一千六百名。 等于他爵位得到晋升,封地得到了扩增,麾下的武力也见涨了。 拢共一千七百二十名武士,需要配置将近三万五千的劳动力,才算是构造合理。 吕武名册上的奴隶的数量约有八千人,属民则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属民之中,能算作劳动力的,大概是七千左右? 等于说,吕武其实也就只有一万五千左右的劳动力。 幸亏的是,武士也有自己的家人,他们同时还有属于自己的奴隶,平时没有薪水,出征也是自己进行武装和带上消耗。 只要吕武能够负担起武士立功后的赏赐,服役不逾期的话,支撑还是能支撑一下,但稍微发生天有不测风云的事,超大概率就要一下子崩盘了。 而韩氏和魏氏,不算属民的话,拥有的奴隶多的达到近十万,少的也有七万多;武士方面,韩氏足有两个师(1.3万人)还多,魏氏则是超过一个师(6500人)的编制。 韩氏是卿,但不是实力最强的卿。他们才刚刚站稳脚跟,处在稳健的发展期。 魏氏则是大夫,有了竞争卿位的实力,却还差上那么一点点。 一个中等贵族的家族,哪个不是武士数千,属民至少数万,奴隶也超过一万以上? 所以了,老吕家哪怕是被韩氏、魏氏和两个赵氏“奶”了一波,实力和财力方面其实还相当薄弱。 来自不同家族的武士,他们擅长的侧面都不一样。 比如,来自韩氏的武士,他们看着并不多么魁梧或精悍,大多数是专攻射术,以至于看去手臂都有点长;魏氏的武士则是一个个看着壮实,身材方面也是显得高大,走的是近身肉搏路线;赵氏的武士…… 吕武真看不出赵氏的武士到底最为擅长什么。 来自赵氏的武士,他们好像什么搏杀技巧都会,却又都不是那么的精通。 吕武有那么点先入为主的认为,主要是赵氏还没有“点亮”自己的天赋技能,思考要不要将来自赵氏的武士培训成为骑兵。 只是,现在的战争,几乎看不到骑兵的身影。 用来衡量一个国家是不是强大,首先看的是能出动多少辆战车,以至于有了“千乘之国”、“万乘之国”这些用来专门称呼强国的名词。 这年头,出去吹嘘的话,讲的并不是自己的国家能集结多少骑兵或步兵,开口闭口讲的是自己的国家能出动多少辆战车。 而他们讲战车,其实是将战车的配套,也就是多少步兵给涵盖了进去。 当然,吕武计算的是武士,不是甲士,两者的区别很大。 “彬。”吕武将宋彬召唤过来,问道:“何处可购马?” 宋彬在老吕家主要负责军事,一听就很高兴地答道:“少可往霍、新田;多需至北之疆,或寻秦。” 咦!? 晋国和秦国、白狄都是对头了,还能展开贸易? 其实这真没什么。 国家之间打生打死,生意还是照常做。 并且能做生意的无一例外,都是贵族。 吕武又问了战马的价钱。 得到的答案很现实。 每一个地方的物价都不一样,甚至马匹的质量也关乎到价钱的变更。 总的来说,目前的马其实也不算太贵,但想要大批买到已经被驯服可用来上战场的马,并不是那么容易。 非常真实的一种区别,不是一匹马就能当作战马,哪怕是用来拉动战车。 除了马本身的质量之外,更多的是后天培训。 马的驯服只是第一步,又要培训它,使它对密集的人群感到习惯,射来什么玩意也不会在本能的驱使下躲避,更不能随随便便被什么动静吓到。 比较笼统的说,就是要强制去掉马的某些本能,又要让它懂得执行一些指令。 一阵谈话下来,吕武变得有些心塞。 老吕家真的想购置战马,有渠道为前提,能拿出来买马的财帛,不会超过五百匹。 “主今为下大夫,纳赋需带战车二十乘、兵士一千五百名。”宋彬当然知道老吕家能拿得出来,他对吕武想要增加战马有自己的理解,说道:“可缓也。” 爵位才刚得到晋升。 名下的封地也在初步建设阶段。 再来是,吕武哪怕在五年内没有按照规定带足战车和参战士兵,于国法方面也不算违规。 宋彬当然希望吕武麾下的武力越强越好,可是更知道凡事急不得。 他以为吕武是在未雨绸缪,已经开始在思考参战后的补充,还是必须劝吕武按捺住那颗骚动的心。 “主?”宋彬迟疑了一下下,问道:“何忧?” 吕武只是想着该不该训练骑兵,听到宋彬那么一问,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晋与秦未平,今岁有再战时?”宋彬是根据自己得到的信息在进行归纳和总结,说道:“下军已纳赋?新军驻霍也!” 这个不对吧? 下军参加霍之战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不是还没有服役吗? 吕武却说:“君上求医,秦君遣扁鹊将至。” 因为国内的医生医不好,晋景公派人向秦恒公求救了。 两个国家已经进入敌对状态,秦恒公还是派出了医生,已经在前往新田的路途中。 依照华夏文化圈的常态,秦国就是再躁动,怎么都要讲点情面,应该……不会再进犯吧? 第63章:这是块超级宝地! 吕武好像忽略了一点? 秦国虽然是华夏文明圈子的一员,可是他们已经“进化”了,早就不是那么讲“礼”了。 要是秦国还讲礼仪的话,去年秦国在出征前怎么都要制造一个借口,好能出师有名地入侵晋国。 但是在某些时候,秦国又是一个讲礼仪的国家。 比如,双方明明都已经开战,晋君向秦君(秦恒公)请求派出医生,秦君响应也派出了医生。 目前那个“扁鹊”团队以医缓为首,已经渡过大河(黄河)进入到晋国境内。 这个医缓,医是职业,缓是名。 新军将赵旃先进行招待,搞清楚“扁鹊”团队的来意,派出人手紧急前往新田进行汇报。 甚至,新军佐郤至亲自率军护送那支“扁鹊”队伍。 霍城附近的贵族一直在关注那边的动向,小打小闹或许还能掩饰一下。 搞到郤至亲自率军护送,动静真不小,秦国来了“扁鹊”要为国君看病的消息,很快就流传开了。 而在秦国的“扁鹊”团队抵达新田之前,国君的病情已经得到好转。 他按照现在的惯例,请神巫(桑田巫)来给自己卜卦。 桑田巫很认真地进行了卜卦,告诉国君想干么就干么,要及时行乐,不然秋收来临前就要受到祖先的召唤了。 一句“寿尽,无食新麦之时”直接让本来病情好转的国君又气得病重,消息被元帅栾书封锁,仅是在小范围流传。 晋国贵族现在最为关注的是被召进宫城的姬寿曼。 这个姬寿曼是国君唯一留在晋国的儿子。 晋国的公族有一种操作,国君会将众多的儿子遣散出国,他们爱去哪就去哪,就是不能待在国内。 而这种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很难说清楚。 大多数人以为是那次“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影响。 其实,不过是晋国大贵族不断给历任国君洗脑,洗到晋国的国君信了,真的执行将众多儿子送出国的国策。 国君的儿子不在国内,公族也就失去了一批骨干力量。 大贵族处心积虑要削弱晋国的公族,他们也办到了。 吕武其实也在关注姬寿曼。 一旦国君真的病重不治,下一任国君的人选肯定是姬寿曼没跑。 一切只因为在境内的公子就这么一位。 秦国派出了医生,会不会继续开战,吕武其实猜不到。 他只知道自己的封地距离秦国太近,爆发战事不管是哪个军应战,有备无患总不会是个错误。 家族底子薄,需要经过积累。 换作正常情况,一个原本只是“士”阶级的贵族晋升到“大夫”阶层,怎么都需要花上五年的时间来梳理封地,努力建设起来并能自产自足。 这也是晋国为什么会给爵位晋升者五年时间,来缓一缓的原因。 而很多贵族在得到晋升后,其实很难在五年内发展起来,导致等待需要承担义务,却是承担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越是承担不起,带来的后果就越严重,拖垮了发展中的家族,纳不起赋,封地遭到削减,直至被削了爵位,又回到了爵位晋升前,甚至直接一蹶不振,导致子孙后代成为平民。 吕武在春耕之后将精力集中在家族私军方面。 他进行了统计,麾下的武士中,不算他借出去的甲胄,其实甲士数量仅是二十名不到。 这个甲士有严格的定义,不是穿上木甲、藤甲、皮甲,或其余什么甲就算是甲士,对甲胄的整体要求高到难以想象。 当前的年代,金属铠甲一般的主要材料是青铜。 也就是将青铜制作成片,再使用各种手段与皮革结合,成为一件青铜甲。 因为材料限制、人手不足、技术不达标等等的因素,吕武无法打造出更多的铁甲,甚至连武器也停止了生产。 他实际上也清楚,除非自己的家底足够,不然玩大肆炼钢属于没可能,甚至连冶炼生铁的量都上不去。 那二十名甲士全是来自魏氏,他们都是魏氏精心培养起来的武士。 仅是这二十名甲士,足够保卫老吕家嫡系族人的平安十五年。 春秋时期的甲士还是稀有的。 即便是大贵族动辄能拉出一万多的部队,甲士的数量也不可能太多,能有个几百就会显得很富了。 吕武这边是受限于材料的制约,并不是没有研究出相关的技术。 其余的大贵族,他们则是相反。 懂得去制作金属甲其实也存在区别,晋国在甲胄打造技术上,暂时取得领先的是魏氏。 这个区别是对材料的节省,以及制造速度,防御力保证方面。 甚至,保养也是一个考验。 这个就需要大批专业的匠人,偏偏培养匠人非常困难,消耗也极大。 一系列的忙碌中,某天吕武看到了变得又黑又瘦的卓,才想起来自己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这位老家臣了。 卓的能力有限,老吕家的家臣增多之后,他很自觉地退出了地位上的竞争,向吕武讨了个巡弋领地的使命,一个多月来就在老吕家的领地内巡查。 “主。”卓从麻袋里面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随后又拿出了另外几块看上没特点的石头,周边没人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煤、铁、金(铜)。” 霍太山有煤已经被吕武派人探出来。 毕竟,露天煤就是漫山遍野的黑乎乎,很好找的。 可是铁矿和铜矿的特征不那么明显,卓是怎么找到的? 吕武并不知道一点。 霍太山(太岳山)不但是一个遍布煤炭的地方,铁矿的储存量也是相当大,甚至还有着很丰富的其余资源。 其余的矿类,目前就算找到了也不懂怎么去利用。 除了煤、铁和铜之外,其实还有几处储藏量还可以的银矿。 吕武很慎重地拿起了铁矿石,结果……看不懂有什么特征。 他其实捡到宝了。 封地内的山区占了一半,却是涵盖了煤炭区与富铁矿区,并且不是露天,就是埋得不那么深的地下! “主。”卓显然还没显摆完,咧嘴笑着说:“其山有原,可放牧;山中有谷,雨量丰沛,可种桑、麻。” 其余的就更不用多说,像是山林间的树木也是很重要的资源。 吕武突然间觉得是老吕家亏待了卓。 明明就是一个善于寻找并定位发展需要的人才,老吕家以前的封领偏偏那么小,无法让卓的才能得到施展。 封地内有铜矿,吕武会进行消息封锁。 不是为了吞占,只是不希望国君派来团队开采,免得领地内多了外人。 在得知自己的封地里有铁矿之后,吕武就需要好好地规划一下,思考怎么培养出更多的铁匠,将冶炼配套设施搞起来了。 第64章:谋求新发展 技术是一个累积的过程,明知道那个方向是对的,哪能因为一时的失败和困难就放弃? 吕武没想搞什么大动作,他只是在进行必要的积累。 之前已经提到培养各种工匠的困难度,需要消耗的资源也会非常庞大。 吕武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短时间能够培养出足够数量的匠人,只是需要有一个规划,分批地逐渐累积数量。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他能对外购买匠人。 目前,大部分的匠人都是“家养”型,以国君名下的匠人数量最多。 国君甚至会专门开设各种作坊,委托在某个谁的名下,交给那个人去管理和经营。 属于自由身的匠人数量非常稀缺,他们的生存空间其实也不大。 原因相当简单。 有钱并有购物欲望的人,绝大多数会是贵族。 而贵族有自己的领地,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想要什么东西大多自产自足,不够了也是向同为贵族采购。 自由匠人,他们生产的量不会高,也不够资格参与到贵族贸易中去,有钱并有那个意愿购买东西的国人(一般指住自由民),他们也会选择大贵族经营的店铺。 一开始吕武想要搞各种各样的路边摊,主要是他压根不知道春秋的社会生态和环境,才会有那种“超前”的想法。 现在,他已经知道有钱并有购买欲的群体都是哪些,早就放弃了摆摊的想法。 并且每次想起了,他还会有点小尴尬。 难以大批量地培训匠人? 吕武的选择是从属民中挑一些半大不小的机灵少年,跟着那些匠人打下手。 他还在进行观察和思索,能不能编写出什么教科书来。 这个想法刚生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写书或许不难,只是沟通与观察,将归纳来的知识,用文字记载起来。 关键是,字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字啊! 要是为了培养匠人,再去教孩子识字,肯定要疯了。 以老吕家目前的财力也办不到。 那么,事实就显得很苍白了。 需要的是手把手教,耗费的时间通常很长。 吕武召集了家臣,问道:“缺匠人,何处可购?” 几个家臣面面相觑了一下。 他们对吕武想要买匠人肯定是支持的态度。 只是,匠人虽然也是奴隶的一种,愿意卖的贵族,却几乎没有。 “主,征之战可得。”虞显直白地说:“购无可购。” 随军出战,幸运了碰上去打某个小国的都城,杀进去有针对性地俘虏一批,是最快的获得方式。 去攻打其他贵族也能抢一批,但也轮不到老吕家去打。 吕武看向其余的家臣。 他们附和了虞显的意见。 表现得比较活跃的卫睿,说道:“主或可寻韩、魏?” 有姻亲关系,吕武这边正在建设期,的的确确是能寻求韩氏和魏氏的帮助。 吕武却是迟疑了。 要搞的东西有保密性质,借来了各种工匠,既然是借,肯定是有还的那么一天。 “可。”吕武又问:“需几多?” 他借来的匠人可以干很多事情,自己家的那些匠人着投入到需要保密的工程中去。 虞显立刻来了精神。 他负责建设的建设项目不少,一直以来都在苦恼没有足够的匠人,需要工具无法及时打造,报出了一个数量。 吕武将几名家臣的建议书以文字。 毕竟,记性好,不如烂笔头。 春耕已经过去,到了该歇一歇的时间段。 韩氏和魏氏要是没有搞什么大开发或工程建设,会很乐意借出匠人。 要不然,匠人闲着也是闲着。 交情好的贵族,互相之间借东西和借人,其实非常频繁。 东西什么的,要不要利息,会事先约定好。 借人,则是自家没活干,养着也是白养,借出去能省了粮食消耗,也能增加匠人技术的熟练度,不至于长时间没活干,技能给生疏了。 吕武特地派人回老封领让韩妏与魏晗写好家信,才选定家臣前往韩氏与魏氏那边。 她们不是写求援的内容,只是一些家常话。 吕武的求援,需要家臣去操办。 两位夫人已经知道吕武想做什么,她们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同样重视夫主的领地建设,对于夫主找自己的娘家借人,非但不反对,还感到很有面子。 倒是作为正妻的赵(女竞)知道后,连续好几天有些心情抑郁。 她也想帮,但赵氏现在明显出不了多少力。 老封领那边的事情,吕武只是在关注,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新封领。 他让卓陪同,进山查看了一圈。 这边的山体大体上不怎么陡峭,甚至某些山更像是隆起的一个大坡地,并且不长树,覆盖了很茂密的草地。 这就是卓为什么会说适合放牧的原因。 其实吧? 该片区域在未来被不止一个势力当成了养马场,先后培育出了不少的优良战马。 吕武查看下来,修建养马场的想法肯定有,只是底子限制,再加上财力不足,需要比较现实地划分区域用来放羊。 该去看的煤山以及铁矿区,他也先后去查看了。 总的来说,煤真的到处都是,要是有那个能力向下挖,以目前的消耗量而言,属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铁矿只找到了两处,只不过无法判断铁矿石的质量怎么样。 他们还找到了不错的黏土。 其他人不知道用途的石灰岩,吕武发现后又有了新的惊喜。 这边的“阴”城被清理出来,农耕区也播种完毕。 吕武从山地出来后,设宴款待了亲自过来的几名贵族。 至于没亲自来,却是派来人手帮忙的其余几家,他也吩咐家臣准备好了礼物,会让各家带回去。 周边贵族来帮忙是出于目前的习俗。 大概就是一种守望相助的意思。 这个“阴”地周边的贵族,依附魏氏的那些会是老吕家天然上的盟友,他们从某种程度来讲,也乐意跟吕武缔结友谊,期望能够有所收获。 被清理出来的“阴”城,挤一挤能进住六千余人,不太讲究的话挤个上万人也是可以的。 野外并没有绝对的安全,周边的村落体系没建立起来之前,吕武就将所有奴隶给集中了进去。 安排好武士看管城池。 属民以及“阴”地本来的住民,住在城外的营盘。 宴会结束后,吕武特地留下了梁挈。 他俩现在已经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物。 梁挈行为举止方面变得无比恭敬。 吕武留下梁挈只是想问一问北边胡人的事情,打听有多少个部落,存在什么特产。 其实这种行为很不礼貌。 梁挈也没有那个义务告知吕武那些情报。 只是一个不是真贵族。 另一个很希望能跟对方继续合作,又或者说保持友好关系,沟通也就显得很顺利。 老吕家从去年开始就在围猎旷野的野人,有了新的封地后,行动自然还是继续。 吕武打听胡人的消息,主要还是寻求贸易渠道。 要是胡人真的很好欺负,也不是不能欺负一下。 第65章:要变天了 上一次的霍之战期间,白狄集结了四万多人马逼近晋国的边疆。 吕锜响应了国君的号召,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封地安全,带着家族的一个师前往迎战。 霍之战的晋军与秦军还没有分出胜负,有消息传了过来。 魏氏一个师(6500战兵,辅兵一万四千多人),轻易地击溃了来犯的四万多白狄。 那一战,吕锜亲手杀了十四个狄人首领,武勇的名声再一次得到延续。 吕锜十几岁就表现出了武勇的一面,年纪越大越勇猛,算是魏氏的头号猛将兄。 魏氏家族私军击败白狄后,没有终止战事。 他们杀进了狄人的生活区,俘获和缴获无数,美滋滋地回师了。 一个魏氏师就能在正面战场击败四万多白狄,又深入百里左右,再安然撤退? 吕武之前也一再听梁挈吹嘘欺负胡人的事情。 这不是封领建设初期已经完成,接下来需要动用的劳力会更多吗? 他认为北边的胡人经过魏氏的扫荡应该残了,不去欺负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只是展开行动之前,还需要稳一波,派人先去窥探看看。 另外,他还想拉上老梁家。 毕竟,梁挈不止一次去那边围猎和走商,对那边的地形非常熟悉,是个很不错的向导。 梁挈带上丰厚的礼物踏上归途,随行的还有老吕家的斥候。 他在回去后需要派出人手,带老吕家的斥候进入狄人和戎人的生活区。 察觉到吕武被胡人地盘感兴趣,梁挈并没有被抢食的恼怒。 以前,梁挈一直邀请其余贵族一块发财,只是那些贵族兴趣缺缺。 老梁家的实力不强,梁挈虽然吹嘘怎么欺负胡人,更多的时候只是进行贸易,抢劫也只能是对小部落下手,还不敢干得太过于明目张胆。 有吕武参与进去,不等于老梁家的收获会减少,只会因为出动武士更多,获得的收获也会增多。 梁挈的收获只会更多,不会减少的。 向北边胡人下手这种事情,吕武有那个心思,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整合麾下的武士,熟悉也是磨合。 霍太山不但资源丰富,里面躲藏的野人也不少。 有相当一部分的野人是上次“阴”地领主被灭门后,逃了进去躲藏。 对这一部分野人,吕武的做法是让当地派出代表,劝那些逃民出山归入封建。 里面却不止有那种野人,更多是从其它地方逃亡或流窜过来。 他们因为“阴”地缺乏管理,山区里的资源也丰富,来过得相当滋润,人口繁衍很稳定。 吕武准备了两套方案,能将野人劝出来自然最好,不行就会毫不犹豫地施以武力。 至于打破野人生活得很开心的小日子,成为了大魔王角色的这种事情? 大半个霍太山是吕武的封地了喂! 里面哪怕一寸土地上的一草一木,甚至空气都是吕武财产的一部分。 所以了,野人就是一帮小偷,吕武只是在保卫自己的财产,哪里是什么大魔王。 就是,野人不会那么看。 事情却是从来都存在两面性。 比如,一个国家去入侵一个国家,入侵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要得到领土的扩张,和人口的增加;被侵略的国家奋起反抗,保卫自己属于理所当然。 他们事先就设下立场,有的也只是立场,看的是实力。 不作为参与者为前提,利益不遭受损害,与正义或邪恶真的无关。 交锋的双方,失败者不是死去,就是成为胜利者的一部分。 漫长的时间之后,两者的后代不再分彼此,子孙也将遗忘了曾经的祖先是对手。 上古的部落兼并。 后来的列国攻伐。 互相之间的吞并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吕武对野人下手,于当前的时代是站在了道德伦理和法律的正义上。 不然,自己家的院子里来了不相干的人,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还能是一件对的事了? 要是不处理野人,信不信村庄时不时地丢东西,甚至农作物被偷偷收割,乃至于会有属民失踪? 在这个年代,野人不但无法为社会起到任何促进作用,还危害了社会的运转。 他们平时可没少干拦路抢劫杀人的事! 派人摸清楚了野人的聚集分布。 安排好了领地的建设流程,以及保安工作。 吕武带着五百武士和一千两百属民进山了。 过程并不复杂。 从外围形成包围圈,再快速或缓速地合围上去。 等待野人察觉到有大军围剿,他们能做的就是逃跑或反抗。 野人一般会选择逃跑,再撞上吕武安排好的伏击圈,少量被杀死之后,大批大批地放弃抵抗跪地等着被看管起来。 吕武进山的主要目标不是为了杀人,他只是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用更直白的话来说,他需要增加名下的奴隶数量。 军事行动进行了一个半月被打断。 宋彬亲自入山,找到了吕武,告知国君选定姬寿曼为储君的消息。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不用打断吕武的军事行动。 关于国君无法吃到今年麦子的消息,不知道是人为还是什么情况,已经在晋国与列国广为散播。 同时,秦国的“扁鹊”团队去了新田。 一个叫医缓的医生在为国君进行诊断之前,国君做了一个梦。 那是关于病情的梦。 梦中,国君的病中跳出两个小人。 其中一个说:“医缓可不比前次那个巫医,他恐怕要抓住我们,该往哪里躲呢?” 另一个回答说:“到心的下面、膈的上面,叫‘膏肓’的那个地方去吧。” 医缓到了新田,绐国君辨症后,为难地给晋国众卿以及公族下了诊断结论,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 完犊子啊!这病治不好啦!病在膏肓,不能采取攻伐的治法,何况药物也不能到达那里去发挥药效。 肓是,心脏与膈膜之间。 膏是,心尖脂肪。 然后,“病入膏肓”这个新的成语出现了。 华夏文化中也多了一个历史典故。 以目前的邦交守则,再来是医生的道德,晋国众卿与公族并不认为医缓是在说谎,纷纷明示或暗示国君还是赶紧决定下一任国君人选。 国君觉得自己很好,还能吃上今年的新麦,被众卿与公族气得不轻,却是不能不尊重和遵守封建规则,姬寿曼也就成了储君的人选。 国君要不好的消息传得太广,吕武自然是不能继续待在山里。 他将部队指挥权交给宋彬,自己则是在武士的保护下出了山林。 回到驻地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比如,哪个国君是掉进茅坑溺死,成了千古奇谈…… 第66章:谁都缺乏安全感 晋国自有国情在。 不但每一次卿位变动充满了各种血淋淋的竞争,连带国君的变更也是一次次引发了不可控的动荡。 吕武不能继续待在山里面,需要的是赶紧部署家族防御,防止有什么人(贵族)趁着局势混乱,前来打一波秋风。 不独老吕家需要这么做,每一家收到消息的贵族都会进行相同的准备。 只是那个准备分为两面性。 大多数当然是在部署防御,免得一个不慎自己的家族被除名。 而到这时,对于某些人来讲,就是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刻。 他们会做好进攻他人的准备,趁着国君要轮换,众卿没功夫关注地方,对某个仇人家族展开自己的报复。 有了屠岸氏先被灭的例子,再来是晋国的国情,他们紧张兮兮是很合情合理的。 众卿则会变得非常忙。 一方面是君权要轮替,他们作为卿,被牵扯的事项非常多。 另一方面,地方上的贵族能趁这个时间展开攻杀,卿就没有几个敌人吗? 卿与卿之间需要防一手,保卫自己搂在怀里的果实,也想着趁机更进一步,真没多余的精力去管太多。 吕武在家臣的提醒下,下达了结束外出进行军事行动的命令。 隔天下午,宋彬带着出战的队伍归来。 他们针对霍太山长达一个半月的军事行动,肃清了“阴”城周边百里。 野人不是被杀就是被俘,更多的是察觉到危险逃离。 吕武使用怀柔手段,劝了之前逃亡的人回来,为领地增加了一千多的人口。 这一部分,他们只要还能证明自己的出身,会直接成为吕武的属民;要是无法证明出身,只能是成为一个奴隶。 吕武并不想治理下的奴隶太多,他进行了放水。 只要那些人想当一个属民,再是牵强附会的证明,他都认可了。 使用武力俘虏来的野人则是超过三千,他们当然会被黥面,成为老吕家的一个奴隶。 这样一来,吕武名下的奴隶达到了将近一万。 短期内太快的家族实力膨胀,其实并不好。 一个不慎,甚至会玩脱了! 管理能力即便只是一般的吕武,他也绝对要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更懂得管理学。 他之前已经对领地人口进行了区分和规划,又做好了协调与安置。 再烂的管理也比完全没有管理要强得多。 吕武的管理其实不差,只是也需要有人手能用支应。 作为一个领主,不可能是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其实,没有管理者会去每件事情亲力亲为,他们需要的是总览全局。 领主更需要一颗清醒的头脑,认清自己治下的人口构造,什么东西比较富足,又比较缺乏什么,做出合理的分工和发展计划,交由擅长的家臣去负责各个事项,规划项目的进程与完成的时间。 简单的说,不会下达错误命令的领主,就是一名合格的领主了。 领主总能去做正确的事情,发展并壮大起来则是必然。 吕武有一个很大的困惑。 晋国的国情这么奇特,顶层的变动就代表一次暗流汹涌。 只是国君正常的接班,底下贵族就能互相攻杀。 这样的国家,国力一直在内部消耗,却还能一直维持对外的征讨,底子有这么厚? 另外,内部一再内乱,作为一个国家竟然没分崩离裂,着实也是神奇。 吕武哪里知道一点。 以前的晋国并不这样。 主要是国君的权力被削弱到了极致,公室的公族也没有多少力量,大贵族的实力过于强大,也就形成了一种有序的混乱。 这个“有序的混乱”听上去有点怪,可以理解成为:太多互相针对,而导致的平衡。 各卿互相盯着。 众卿没乱起来,也就是几个卿不大举互相攻杀,个别几个中等贵族和小贵族再怎么闹腾,对国家的整体局势影响,也有限。 现任国君这么不受贵族待见,只是他成功地打击了“卿”,也是好几任国君以来,首位以极短时间内成功灭掉一个“卿”的国君。 其余的大贵族,他们固然因为赵氏主宗被灭多少获利了一些,可是没有谁想当下一个被灭的家族,肯定会对国君产生警惕。 成功地灭了一个“卿”,引来了贵族的警惕,作为国君也不好受。 吕武就是国君变得不好受的见证者之一,他在霍城看到了国君的奴隶无人问津,也在国君的大本营新田见证贵族对国君的排斥。 实际上,也就是国君的身体不行了,不然有没有赵氏主宗的复立还两说。 毕竟,国君前一脚灭了赵氏主宗,时隔一年却又同意赵氏主宗复立,很打脸不说,之前的努力也等于白用功。 这个白用功不是复立后的赵氏主宗会立刻变得很强大,指的是国君权威再次遭到打击,贵族必然对君权心生更多的蔑视。 当然了,吕武并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他甚至都不那么清楚晋国是个什么情况。 家臣说需要采取守势。 他停止了用兵,却没放松对领地的建设。 至于国君要死了,新的国君很快又会上任? 领导一届接着一届的换这种事情,他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只不过现在的国君是终身在位罢了。 他认识到严重性是赵武被护送着来到“阴”地,随同的还有韩无忌。 少不了赵氏和韩氏的武士,拢共来了一千。 随行的还有众多的仆人。 吕武也再一次见到了程婴。 这位赵氏的忠臣,他跟赵武和韩无忌一块见到吕武。 在韩无忌的见证下,程婴示意赵武对吕武行大礼。 所谓的“大礼”是一种跪拜之礼。 吕武动作很迅速地躲开。 再落魄的赵氏宗主也是赵氏之主,讲究血统论的年代,谁的孙子、儿子去向谁行跪拜之礼,都是很有讲究的! 年幼的赵武很手足无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小脸蛋上既是茫然,也有着惊慌。 “武。”韩无忌对吕武躲开感到满意,笑着说:“可受半礼?” 年幼的赵武来吕武这边,一来是想跟吕武学本事,再来就是避开新田的暗潮汹涌。 韩无忌过来,应该是有其它的事情。 而在他们到来的第三天,魏相、魏绛、魏颉……等一些魏氏的嫡系血脉,包括依附的一些贵族子弟也一块结伴来了。 韩起只是后一脚,带着队伍来到“阴”地。 这一批来了数量不少的武士,也带来了吕武之前借的各种匠人。 他们的到来令吕武即开心又很苦恼。 开心当然是韩氏和魏氏够大气,带来了吕武需要的匠人。 苦恼则是来了姻亲,一大帮的大舅子和小舅子,吕武不好好招待,能行吗? 关键是老吕家正在忙碌建设,没一个好地方能够招待,也会分散吕武的太多精力。 而这些人过来,其实是知道赵氏主宗拿到了吕武的《开发志》。 赵武是来躲避,也是想要实地学习。 韩氏与魏氏也有躲避灾祸的需要,再则琢磨着赵氏有了宝贝耶! 一样都是姻亲,吕武怎么能够区别对待? 俺们就不开口要,亲自过来再时时刻刻跟着,吕武给不给? 吕武看出了这些亲家人是来要好处,但心生不了反感。 这些人来躲避国都新田的混乱,也是为了获得好处,带来了数量不少的武士,实际上加强老吕家的安全性了啊! 第67章:赵武这个孩子吧…… 别说是大贵族了,即便是中等贵族,一般都会有自己的主城。 赵氏比较特殊。 他们刚刚复立,国君虽然口头上答应归还赵地的赵城,却还没有实际落实。 也不知道是国君只是口头说说,还是祁氏得到了命令却拖着没执行。 先前赵城已经被攻破,必定是一座充满了战争痕迹的城市,一年的时间真无法清理完。 并且还不知道祁氏有没有进行清理。 城池各项防御设施被破坏,城内的人口因为战争死伤惨重,甚至人口会被祁氏转移走。 目前这种局势,赵武拿回了赵城? 小孩子可能懵懂无知,家臣却该能审时度势,也不会允许他现在回去接收赵城。 国都新田正在暗潮汹涌,宫城则会成为漩涡中心,赵武去韩氏躲避不适合,来吕武这边就相当合适了。 韩氏的韩厥早就决定庇护赵武,选择留下韩起,却让韩无忌带上武士跟赵武一块过来。 魏氏现在还不是卿,声望方面已经够了,实力却还是缺了一些。 他们这一次肯定会想尝试一波,极可能与某些大贵族交恶,导致自家的主城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魏氏嫡系子弟来吕武这里,跟着学习也是想获得《开发志》,还能跟韩氏、赵氏凑堆,无疑安全方面会有更多的保障。 两个大家族凑在一起,还有重新复立但实力受损的赵氏,又有一个中等领主,谁要动手都得掂量一下。 吕武与他们是姻亲。 是姻亲,女婿刚得到封领,过来帮忙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时机选得有些特殊罢了。 现在的情况很实际,是吕武需要韩氏和魏氏的扶持,他不展现自己的价值,凭什么得到扶持? 所以,他只有展露自己的价值,给予该有的回报。 光靠姻亲那点关系? 他吕武又不是韩厥或魏氏某人的亲儿子,还必须是嫡子。 现在,大舅子和小舅子,来都来了。 吕武即便再忙也该放下手头的事情,安排几个大小舅子的落榻之处,设宴进行高规格的款待。 年纪最小的赵武,他由程婴和齐温全程陪伴。 可能是经历了家族被灭的惨剧,或是其余的什么原因? 赵武完全没有一个七岁孩子该有的活泼,很少讲话的同时也不好动,经常能待在一个地方,一个发呆就是小半天。 只有在吃饭时,赵武才有了点孩子该有的模样,对爱吃的食物发起猛攻,吃完了还想再来一盘。 韩无忌很照顾赵武,以至于都忽略了吕武以及魏相等魏氏子弟。 魏氏的那些人好几次想跟赵武交流。 他们见赵武总是用沉默回应,觉得没意思也就放弃了。 吕武对这个看上去很特别的小舅子有很多想法。 他尝试与赵武交流,发现赵武好像太长的时间没有与人说话,有点社交恐惧症的症状。 其实,一开始吕武还以为这个赵武是那个“赵武灵王”。 后来,他一想不对啊! 赵武灵王是战国时期的人物。 吕武依稀记得是赵国的第六任国君……还是第几任来着? 目前还是春秋啊! 虽然不知道离战国还有多少时间,关键是晋国还存在着。 吕武知道这个赵武会取得很多的成就,只是没想到小时候会是这样,却也觉得好像挺合情合理。 毕竟,年纪小又碰上那么多事,性格多少会有点毛病。 前几天的时间,吕武用在了这帮舅子身上,等待几位夫人被接过来,他才算是得到了解脱。 老祖母自然也跟着过来,连带老封领那边也只是留下必要的人手,大部分的属民与奴隶都转移了过来。 魏相来后,一开始只是用眼睛看。 他没有记错的话,吕武抵达“阴”地也就是将近两个月的样子? 这么点的时间,用来清理城池都显得不够用。 吕武却只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不但完成了对城池的清理,还将春耕给做成了! “武,此便是管理?”魏相以前的字典中没有‘管理’这个词,还是从吕武这里听来。他比较纳闷地说:“听闻,山亦剿之?” 借的各种匠人到位,吕武自然也不会让他们闲着。 那些匠人被派往几个地方,主要是根据农耕区的分布,从零开始建设村落。 吕武事先已经指示属民和奴隶对材料进行收集。 匠人到位之后,只需要将那些材料利用起来。 他们还得到了老吕家的家臣指挥,对需要做些什么,做到哪种程度,不必再用脑子去思考,建设速度成倍加快。 吕武早习惯魏相的“十万个为什么”,十分自然地给予解惑。 魏相一边问,一边默默记在脑子里。 他好几次有些按耐不住想讨要《开发志》,却一次次地忍了下来。 现在这么个年头,每一个贵族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他们本着“封建”的社会规则,愿不愿意分享自己拿主意。 要是谁用“为国为民”的大义去逼,信不信被逼问秘密的贵族还没怎么样,其余贵族就该团结起来将那个家伙先灭了? 规则还牢固时,去破坏规则,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的规则很封建。 我家的就是我家的。 你自己藏着掖着,却要我无私奉献? 没这样的道理! 再则,你的无能是你家的事情。 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无能,想着谋夺聪明人的成果呢? 要是都这样,谁还想着创造和发明? 都等着去抢,不就好了。 然后,抢着,抢着,突然发现没人愿意花心思去创新和研究了。 吕武走在一条刚开掘完成的水渠旁边。 魏相自然是并肩跟着。 后面还有赵武以及程婴。 他们周边会有武士进行警戒。 程婴一直在低声地教导赵武什么,说着说着总是会指了指旷野,又看向走在前面的吕武,继续跟赵武述说什么。 这些天来,赵武总是会听自己的家臣,主要是程婴讲起吕武。 每一次,程婴都会讲述吕武怎么样又怎么样。 其实,讲的是吕武以前作为边荒小贵族,花了多少心思和努力建设封地,懂得利用人脉关系,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在讲述的时候,程婴不免是会自己脑补,又多方面的美化吕武,希望赵武能够学习聪明,不去做愚蠢的事情。 这样一来,导致赵武对吕武产生了崇拜。 而程婴之所以拿出吕武的例子来教导赵武,无非就是吕武对封地的建设,太适合破灭后又复立的老赵家了。 现在,吕武也才知道之前程婴一直带着的婴儿是谁。 那婴儿是公孙杵臼的最后血脉。 要是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婴儿会在赵氏主宗得到成长,成为赵武的家臣,直至某天被赵氏栽培起来,成为一名有自己家业的贵族。 而这,是赵氏对有功之臣,必须要有的回报。 不但是公孙杵臼的后代,包括程婴以及另外一些对赵氏不离不弃的家臣,他们的后代也会得到赵氏的回报。 前提是赵氏又得到复兴。 现在的赵氏缺乏人力物力,除了人脉方面之外,实力连强一些的中等贵族都不如。 就在他们跟随吕武查检谁去时,宋彬带着来自新田的人找来了。 那人是国君派来,没有书以任何的文字,只是转达赵武能够去接收赵地的话。 来人没耽搁就又离去了。 后面,程婴独自找到吕武,说了一大堆话。 吕武总结了一下。 程婴表达的意思是,一旦赵地重归赵氏主宗所有,他完成自己的使命,该去见老朋友了。 然后,程婴请求吕武务必看顾赵武,述说了两家一块发展的好处。 赵氏能从吕武这里获得很多知识和经验。 而吕武也能用到赵氏的人脉。 吕武知道程婴会杀身成仁,只是讶异怎么不等赵武成人。 他哪里知道一点。 有些人想死,是需要看时机的。 第68章:这忙,必须帮! 赵氏主宗得罪的贵族太多了,偏偏还内宅不宁,才让国君揪出来当那只杀给鸡看的猴。(逻辑没错) 吕武要不是穿越者,知道赵氏主宗会重新复兴,想着要搭一趟顺风车,换作是这个年代的贵族,绝对没那个勇气现在与刚复立的赵氏主宗搅和到一块。 他觉得现在赵武需要是苟起来,苟到大家都快忘记自己的存在,一边蓄积力量,一边自己也慢慢长大,才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攻打赵氏主宗虽然是国君的命令,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是郤氏和那些公族。 郤氏现在一门两卿,举目四望也就中行氏能跟他们掰一掰腕子。 而中行氏在邲之战遭受重创,时至今日都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智罃之所以有些不顾脸面地要好处,其实也是被逼的。 在晋国,历来就是能强不能衰,一旦家族实力受损不赶紧恢复过来,等着群狼扑咬吧! 与之相对的是,郤氏正处于高速崛起时期,不但拥有声望,家族实力也是极其的强大。 郤氏曾经受过赵氏主宗很大的恩惠。 就是因为受的恩惠太大,他们琢磨着无以为报,干脆就不用还,弄死得了。 碍于赵庄姬那边的关系,郤氏哪怕有敌意也会藏起来,但是真的会坐视赵氏主宗重新发展起来吗? 不提郤氏和公族,其余对赵氏主宗动了手的那些贵族,他们也不敢让赵氏主宗重新崛起。 吕武猜测韩厥付了不小的代价才拉拢来了魏氏。 而韩氏能付出的代价能够想象得出来,必然是承诺会在魏氏的上位过程中出大力气。 总而言之,吕武很不明白一点。 赵武还小,赵氏主宗也暂时看不到真正复兴的影子,程婴怎么就想着要杀身成仁,去当千古忠烈了? 那一天,程婴连夜走了。 他要去新田,可能是为赵氏主宗筹谋什么,或是去找韩厥交代后事。 齐温像是一个替补,担负起了时刻跟在赵武身侧的责任。 封地正在建设期的吕武只是小小地关注一下,该干么继续干么。 “武,何不建城?”韩无忌去了一趟‘阴’城,对吕武用城池来装奴隶倒是很赞同。他有那么点不知人间疾苦地刺激吕武,说道:“城破,旧也。不宜居人。” 这座城池有很多豁口,再来是里面的建筑物大多破旧,尤其是臭味怎么收拾都无法消除。 吕武也是发现住进去会很为难自己,才选择用来当奴隶的囚城。 只是建一座新城这种事情,材料方面倒是能在附近就地取材,老吕家缺的是人力。 韩无忌听了吕武的大实话,不以为意地说:“秦不战,今岁无恙。” 他的意思是,下军被元帅栾书指定成为应付秦军来犯的军团,其余地方的战事与下军无关。 吕武多瞅了韩无忌几眼。 这位手臂有毛病的卿之子,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么认定秦军今年不会来了? 韩无忌自顾自往下说:“农忙已过,若可支应,可遣来也。” 该春耕的早都弄好了。 各家族不但农夫无所事事,连点奴隶也绝大多数是在白吃饭,要是有人肯在这一段时间去借,他们绝对会笑咧嘴的。 韩无忌见吕武在思索,将话讲得更加清楚和明白。 晋国的局势越变越紧张,有能力固防的家族,哪一家没有大动作。 目前恰恰是老吕家建城的好时机,过错了的话,以后想建城就要看各家的脸色了。 当然了,韩无忌也不是说今年就能建好城,只是劝吕武赶紧收集材料,再先行动工一部分。 吕武以为韩无忌是在讲今年就该将城建好,陷入了茫然中。 以现在的生产力,该来多少人才能一年建起一座城? 另外,他也在困惑,咋就不需要请示。 这个年头不是礼仪规格非常严格的时代吗? 什么人该住什么样的房子。 什么样的爵位建什么规模的城。 甚至穿衣服,吃东西的用具,讲话谈吐,特定的场合都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吕武小小地盘算了那么一下下,一年肯定是建不好城,先做准备是挺不错的。 这不是刚结婚,被韩氏、魏氏和赵氏奶了一波,又收了很多的礼物吗? 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的粮食和财帛。 他倒是清楚现在不是有财帛就能买来粮食。 需要进行严格的计算,借多少人才能控制好消耗,没有第一时间给韩无忌回复。 回到临时的家,也就是一个搭建起来的帐篷,他看到的是几位夫人正聚在一块闲聊。 住帐篷当然是临时的。 旧城池住起来绝对不舒服,吕武没想搬进去。 他已经下令在修建庄园,只是一时半会还没建好。 “(夫)主?” 她们看到吕武今天这么早回来,多少是感到了惊讶。 作为一名领主,吕武尽管与她们是新婚,却不会刻意地腻歪在一起。 白天的时候,吕武总是需要处理太多的事情,晚上回来基本是累成狗的模样,聚一聚再聊一聊,该睡觉就睡觉。 而她们知道吕武在忙碌都是为了谁,建设家族这种事情,哪能不支持。 再来,吕武现在还太年轻,过年也就十五岁,她们可不敢过度压榨。 吕武简单地将韩无忌的话提了一提,又讲到了建城的重要性。 魏晗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见吕武扭扭捏捏就是不直接讲开,笑嘻嘻地说:“夫为天,若有所需,尽取可也。” 吕武不但能左右武士和属民、奴隶的命运,他实际上能决定整个老吕家的兴盛衰败,其中也包括将直接影响到她们这些嫁过来的女人。 韩妏跟着表态。 作为正妻的赵(女竞)再次黯然。 没什么地位,一直都在当小透明的赵辛,继续当自己的小透明。 吕武其实就是没明白一件事情。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带来的嫁妆其实不是要给她们,是为她们挣面子,处理权则是在男方手里,贵族尤是。 吕武却是用现代人的思维,觉得需要动用几位夫人的嫁妆,肯定是要取得她们的同意。 而魏晗其实也不是在讲嫁妆的事情。 她是在表态,老吕家要是想找魏氏借人,尽管去开口好了。 至于能不能借到?她也无力去过多干涉。 韩妏的表态更直接。 只因为韩无忌提醒了吕武,代表韩氏有什么大动作,需要减少内部消耗,吕武这边的确是需要人,成了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因为价值观不在一个频道,导致吕武没搞明白。 赵(女竞)却是看了魏晗的态度立刻明白过来,可是她的娘家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得了回应,吕武抱歉地对她们笑了笑,离开了。 他边走边吩咐下去,召唤家臣聚集。 几个女人则是叽叽喳喳,尽管新城还看不到影子,却开始期待起来。 家族会议是在另外一个帐篷。 等待能过来的家臣都到来。 吕武用最简约的话,事情讲得非常明白。 虞显第一个响应,他很激动地表达自己的意见,认为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好时机,也能帮到韩氏和魏氏的忙。 他说的帮忙不是减少韩氏和魏氏的消耗,指的是用建城来表明,没有“侵略性”这种倾向,想的是明哲保身。 吕武听懂了虞显的话。 他不清楚韩氏和魏氏到底在盘算什么,只是韩无忌都当传声筒了,老吕家也的确是需要一座城,忙那是必须帮啊。 第69章:哪来的刺客? 老吕家现在有近万的奴隶。 春耕结束,第一期水渠工程也到了收尾阶段。 近万的奴隶不能光吃饭不做事,肯定是会继续安排工作。 吕武原本也打算收集材料,只是心没有那么大,想着就要建城了。 他收集材料为的是在封地内建设农庄,依托这些农庄更好地对领地展开更好的建设。 材料包括了各种泥土,它们是会被用到的最基础材料。 再来便是木头。 古人建造房屋,不讲究一些可以随便,有点追求必然是夯土墙壁。 房屋也需要用到大量的木头,像是门窗、承重,用到最多的却是屋顶。 至于茅草这种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吕武走前规划好了收集方案,交代给家臣之后,带上必要的护卫力量,乘坐战车往新田而去。 晋国八卿,他们的主要根据地是在自己的封地,作为家主却是长期待在国都新田。 这个是他们身份带来的必然性,需要时时地保持办公效率。 因为家主在新田,家族肯定也会在新田部署很强的武力,来保障家主的人身安全。 而他们的子嗣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待在封地,或许会有那么个别几个重点培养的子弟,才会被带在新田生活。 魏相和韩无忌都不赞成吕武亲自去新田。 他们的初衷是认为,只不过是借人而已,不算多大的事,哪用得着正在建设封地的吕武亲自去求助。 吕武却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之前已经向韩氏和魏氏求助了一次,借来了数量不少的匠人,还要再借人的话,怎么都要作为女婿的自己出面一下。 不然,就算是血缘关系近,也总是经不起情份的消磨,何况是女婿呢。 至于说走了之后的领地安全问题? 赵氏、韩氏和魏氏的下一代都在“阴”地,武力方面连带老吕家本身,聚了四五千的武士。 哪家不开眼的家伙敢去招惹? 外人不谋夺,姻亲们想着夺取这种事情,他们能窥探的也就是老吕家的知识和技术。 吕武摆在明面上的就不想藏着,要是能借这一次看清这些姻亲,其实反而是一件好事。 “主。”凌快步地奔跑向战车,请示之后攀爬上去,压低声音说:“前方有林,内藏人。” 吕武之前让队伍暂时停下来休息。 以他什么都想稳一下的心态,才不会忘记派出人手在周边进行侦查和警示。 前一段时间,老吕家刚刚肃清百里之内。 这里才离“阴”城多远,怎么会发现外来者? 凌不知道前方树林里拢共藏了多少人,却能明白肯定不怀好意。 吕武还没思索是不是野人来报复,就听凌继续往下讲述自己的见闻。 凌为了防止被发现,是没看清楚树林里有多少人,却能从那些人的肢体动作判断是些什么人。 按照他的说法,树林里面绝对不是野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吕武一听凌判断是刺客,表情变得很是凝重。 小贵族还能养得起武士,非大贵族却是训练不出刺客。 老吕家的封地出现了刺客? 吕武才来多久,又没有去得罪过谁…… 好像有点不对? 他可是杀了秦国大夫史颗。 关键是,秦国哪怕想报复,速度也不该这么快吧? 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他行动上却是一点都不耽搁。 确认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为前提,吕武一边让武士穿甲,自己当然也要着甲,同时派人回去调兵,一边追问另外的一些细节。 吕武的甲胄,之前那一套被智罃打劫。 结束服役后,打造的札甲……也就是后面完工的躯干部分甲胄制作好了。 他身上的甲胄也就成了主躯干是札甲,其它配套是皮革。 既然是刺客,数量上就不会太多。 刺客搞一搞暗杀和突然袭击还可以,正面交锋不是他们所擅长。 吕武才不管这一批刺客来干什么,已经进入自己的封地,尤其是还发现了,必然是要解决掉。 全部着甲完毕,携带的弓箭也分发了下去。 他们快速地围拢向树林,再继续派出人手前往窥探。 卫睿刚才没有发表意见,要动手之前突然说道:“主,彼为赵氏而来。” 他用的是笃定语气和构词。 吕武早就想到了,脸色才会那么肃然。 躲在树林的刺客,他们并没有沿着树林边上休息,是躲在了深处。 只不过深处其实也没有多深。 这个是树林面积大小所决定了的。 四百名武士包围合拢,很快惊动了里面的刺客。 这些刺客之前其实不知道来了人。 毕竟,他们是需要躲藏,肯定是将自己藏好。 旷野中很少会有人经过,认为没有让人盯住的必要。 结果他们等被合围圈缩小才知道自己被围了,想都不想直接要突围。 而在这个时候,吕武这边也终于知道里面有多少人。 刺客一共十一个人,没有穿上一身黑的服装并蒙住脸,只是身穿普通平民的衣服,只是人人带着各自特色的兵器。 战斗在刺客选择突围时就爆发了。 树林的树木并不密集,只是地面上的植物十分茂密。 老吕家持弓的武士抵近到五十米左右先射了一波箭矢,限于地形因素,却是战果了了。 这个也是能理解的事情。 树林本来就不适合使用弓箭,甚至用长兵器都会显得吃亏。 吕武被武士团团护卫,一个又一个命令下达。 他们占了绝对的人数优势,近战有甲士,远战有弓箭手,抵近到二十米时,弓箭手已经射杀或射伤了四人。 等待发生近身肉搏战,武士用战阵上的方式组成队形,刺客即便是身手再好,面对这种硬碰硬的交战,学习到的技巧根本发挥不出来,只有被屠戮的份。 “不留活口。” 吕武一挥手,弓箭手对着被己方包围的最后三个刺客射出了箭矢,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刺客来自哪里,吕武只需要猜测就够了,甚至有很多的操作空间。 独独不能留下活口进行审讯。 “主?”卫睿去看了那些刺客的尸体,回到吕武身侧,问道:“回转?” 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新田当然去不成了。 他们向来路回去,半途碰上了来援的己方队伍。 带领队伍的是魏绛,他很夸张地拉着一千士兵过来。 幸亏也是武士集中,再来是没什么事情让他们做,要不哪能这么快过来。 魏绛让御手控制战车与吕武并驾齐驱,问道:“何人?” 吕武答道:“不知。” 魏绛还想问,却被自己的戎右阻止了。 他的戎右是魏氏家臣。 这名魏氏家臣含笑对吕武行礼致意,才低声对魏绛说:“不知为知之,不可言也。” 魏绛也反应了过来,不是大贵族养不起刺客。 那么怀疑目标也就那么几家,再往更深的层次思考,某些人还是没放弃要斩草除根。 他们在纳闷,新田那边的局势已经那么严重了吗? 导致一些人按耐不住,动手了。 第70章:我负子戴 家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不严阵以待。 几位夫人并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们对吕武刚出门就又回来,讶异归于讶异,很本份地没有多问。 吕武没到处宣扬发现刺客的事,却也没对参与者下什么禁令。 他与赵武、韩无忌和魏氏嫡系血脉商议了一番,一块派人前往新田。 主要是向韩厥汇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顺带,老吕家不是要向韩氏与魏氏借劳动力吗?一起给办了。 出了事,吕武不再亲自出门,变得合情合理。 其实,他也不爱出门,只是顾及人情世故罢了。 新田现在风起云涌,大贵族一个个都需要戒备,深怕遭灾遇祸。 他这个小虾米去凑什么热闹? 韩无忌比谁都紧张,他可是被自己的老爹嘱咐要照顾好赵武。 一旦赵武被刺杀身亡,以韩厥一贯的态度,韩无忌指不定要陪葬。 这种事情像是很不可思议? 哪有拿自家亲生儿子给人陪葬的操作! 偏偏华夏文化圈子类似的例子不少。 为了招待客人,将自己妻子杀掉的事,都能被传颂为美谈。 照顾母亲,宰了儿子煮肉汤,也是一种极致的孝道。 所以,韩无忌是真的又怒又怕。 在接下来,赵武被安排进了一个刚刚建设好的庄园。 韩无忌决定寸步不离,甚至将整个庄园布满了来自韩氏的武士,时时刻刻进行巡逻以及警戒。 那一座庄园本来是吕武要用来安置自己的几位夫人的。 现在嘛? 得了吧! 魏相、魏绛等魏氏子弟也紧张,只是没韩无忌那么夸张。 这几个大家族结盟,要是赵武死了,赵氏主宗没有了名正言顺的宗主,盟约也就没必要再履行下去。 他们将自己的营地挪到了庄园边上,负责起了外围的巡弋和警戒。 当然了,那些都是得到吕武首肯为前提。 这里是吕武的封地,哪怕这些人是姻亲,可是姻亲什么时候能到女婿家作威作福了。 一次风波倒是提醒了吕武一些事情。 老吕家人口增加速度过快,尽管是有进行管理分工,却无法保证会不会混入一些奇奇怪怪或不怀好意的人。 他之前还没有这么紧迫,封地内发现了刺客,不能再不当一回事。 原先的负责人被老吕家的家臣找到,他们开始对人口构造进行了解并登记。 这一严格辨认和登记,令人无法相信,一个混进来的人都没有。 半个月后,得到了答案的吕武有些将信将疑,但没有发出质疑。 家臣和胥斤用心做事,查不出来是能力有限,不是态度问题。 作为家主哪怕心里有疑问,没有发生什么错漏之前,直接提出质疑等于是怀疑他们的忠诚,会逼死人的。 辨别封地内的人口之余,吕武又派出了武士对周边进行了详细的搜索。 没有再发现躲藏起来的刺客,倒是原先躲起来的野人又被找到不少。 而在半个月后,第二座庄园也总算竣工。 庄园与目前这个年代的建筑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是夯土墙与茅草屋顶,只是在格局布置方面按吕武的要求来。 他也不是不想弄到最好,只是材料限制,再来只是暂住也没这个必要。 住了二十多天帐篷的几位夫人,搬进庄园后很开心。 只是庄园的规格比她们没嫁人之前的生活环境依然无法比,却没有发出抱怨。 这是她们接受教育决定了的事情。 吕武自然知道是亏待她们了,用一个现代人的心态,解释当前的庄园只是暂住。 老吕家不是开始在收集材料要建城了吗? 以后会有好房子住的。 这一点吕武深信不疑! 他所料不及的是,几位夫人反过来安慰,搞得既是感动又是尴尬。 只是他却不知道一点。 这年代的丈夫,尤其是贵族,再是宠爱妻子,干什么也从不会去进行解释。 他想要做什么,又或是有些事情,多少会跟几位夫人沟通。 几位夫人受到的教育,听到的传言,压根就没有那么一回事。 是他先感动了几位夫人,才有了夫妻间的琴瑟之好。 第二十一天。 一支队伍从新田来到“阴”地。 他们进入“阴”地之前,吕武已经事先得到通知,用领主的身份允许他们入内。 这是贵族的规则。 也就是说,不带恶意的外来者,往来需要获得当地领主的首肯,尤其是军队更需要提前告知并取得同意,免得发生交战。 新队伍的领导者是韩起,带来了韩氏的八百武士。 他按耐住那颗急切的心,与吕武见面并交流。 吕武知道韩起在着急什么,贵族礼仪的流程走完,自是不再多留。 拖了二十一天才来不是韩氏不重视。 这边派人去新田,急赶也需要十二天以上。 韩氏得到通知肯定要做准备,来时也要花时间赶路,只用了二十一天已经算很快。 出了这么件事,多少是打乱了老吕家的建设计划。 吕武在韩起来后,可算是能够重新进山。 他承诺给几位夫人建造一座舒适的府宅。 想要舒适,以目前的建筑工程观念,夯土房子压根舒适不起来,动用大量的木材,建一座以木头为主材料的房子,会是唯一的选择。 老吕家的领地大多是山区,里面不缺石头。 只是吕武可没要收集石头建房子的想法,他亲自考察时发现了烧砖的材料压根不缺,缺的是烧砖用的工坊。 砖需要的材料与制造陶器一样,要是更讲究一些,选择页岩、煤矸石材料最佳。 想要烧砖并不复杂,尤其是吕武年纪小时,家附近就有一座砖窑厂。 他会经常去玩,大体上知道制作流程是怎么回事,剩下的那些慢慢来摸索也就是了。 而霍太山缺什么就是不缺燃烧物,等于烧砖的障碍压根就不存在。 魏相来‘阴’地既是躲避麻烦,也是来学习。只要吕武做事,他能跟就绝对跟着,看到吕武好像是在选址,问道:“此举为何?” 一直都有人跟着,吕武也是相当的无奈,道:“制陶。” 烧砖跟制陶的工艺有差距,原理却是一样的。 魏相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相互间关系上的转变,讲话也就直接了一些,劝道:“莫恶了范氏。” 老吕家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没抢范氏多少市场份额,人家不想理是好事。 魏相看吕武有大干一场的样子,不得不感到担心。 吕武笑着说道:“自用。” 砖窑怎么造难不倒他。 他在思索的是,该将烧砖窑放在哪里。 第71章:麦子收割的季节 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停滞的话,无疑是时间的流逝。 魏相等魏氏子弟,包括跟着一块来的贵族,他们在老吕家这边待了一个半月,新田那边因为国君的病情趋于稳定,似乎局势也变得稳定下来。 他们也就离开老吕家,各自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了。 得益于有韩氏和魏氏在的关系,吕武的消息渠道并不闭塞,听到了国君要吃今年新麦的话,可算是想起来之前忘了什么的事情。 关键词是“新麦”,并且国君一定要吃到今年的麦子。 而之前,一个叫桑田巫的神巫却断定国君吃不上今年的新麦。 吕武听完这件事情,知道国君真活不过今年了。 毕竟,掉进茅厕被溺死这种事情,华夏历史上的国君也就这么一位。 吕武没穿越前对历史可是非常有兴趣,尽管没特地看过春秋的历史,找小说看也只看了几本春秋文。 可是有些作者就很喜欢拿这位掉进茅坑溺死的晋国国君来玩梗。 他看的时候,印象真的足够深刻。 季节还没有进入夏季,离麦子收获还有那么一段时间。 应该是国君病情转好了的关系,不但紧张的气氛得到缓解,停滞下来的很多事情也得以继续展开。 魏相等人走之前,有来自新田的消息传来。 今年初,郑国册立了新君。 而老的郑国国君(郑成公)其实是被扣留在晋国,一直都没有回去。 郑国的新君上位,他立刻派遣使者来到晋国,向晋国上下表示绝不屈服。 晋景公长时间病情反复,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管理国家。 而晋国军事方面向来是由众卿商议和做主,国君每次只是当个人形印章。 说白了,国君就是个礼仪必要流程的工具人,无法在军事上拿什么主意。 元帅栾书按照惯例请示了国君。 国君也按照惯例同意了栾书与众卿商议的结果。 还有一个惯例,那就是晋国每次要出兵肯定会拉上一帮小弟。 新田广出使者,奔赴于列国,只是齐、宋、卫、曹响应,决定跟着老大一块出兵去欺负郑国。 晋国的另一个忠实小弟,也就是鲁国,他们这一次没有出兵的原因很真实。 齐国一边派出军队响应晋国的邀请,另一边还出兵在痛打鲁国。 自管仲在齐国变法成功之后,鲁国已经是齐国的老沙包了,有事没事就过去殴打一顿。 所以了,其实能理解以后在鲁地发展并崛起的儒家,大教门徒为什么会那么痛恨商人。 齐国以商业强盛,动不动就去殴打俺们祖师爷的国家。 就如同儒家与墨家长期竞争结成了死仇那般,反正祖先弄不过的,俺们来对干那行当的子孙后辈进行反攻倒算! (当然,以上是玩梗,其实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述求,可怜之人也必然有可恨之处。) 跟韩无忌讲的一样。 只要不是秦国那边又来搞事,不但下军没任务,霍地周边的贵族也能在自己的小窝快乐过日子。 吕武并不知道今年秦军还会不会来。 他在魏氏子弟走后,憋了很久可算能开始规划冶炼工坊。 封地内有借来的匠人以及其它劳动力。 老吕家的匠人则是内调进山。 他还是选择之前去看过的山谷,想要在那边建设一个冶炼基地。 当然,规模方面初期不会太大,只是该打下了的基础肯定要做。 而烧砖窑,他已经尝试着做了一个。 土旧的烧砖窑并没有太高端的技术含量,需要的是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的“创意”。 用夯土建设出一个封闭的窑洞,并且设置好隔层。 他先后用煤炭以及木头进行尝试,烧出了不合格的砖,再逐步地改建窑洞,以及调整温度,花了十三天的时间烧出了合格的砖。 砖就是一种长方形的东西,看是以什么土质为主材料,烧出来就是什么颜色。 第一批烧出来的砖,它们的主材料是灰土,自然就是倾向于灰色。 有了第一批合格的砖,劳动力在试验过程中也累积了经验,他们在吕武的袖手旁观下进行尝试,又是试了四次才又成功了一批。 不需要吕武插手就能成功,代表他们掌握了烧砖的流程。 吕武可算不用将时间完全花在烧砖工坊,可以去做其余的事情。 他烧砖干么? 绝对不是要拿砖块来建城墙。 尽管掌握了烧砖技术之后,对砖的生产也就是一个重复的过程,加大产量只需要增派人手。 可是,用砖来建造城墙这种事情,于当前的年代还是过于奢侈。 只是中等贵族……不,实际上就是个中下等贵族的吕武,他建议赵武应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能苟就苟到自己长大,没道理自己忘了苟的必要性。 花至少两年的时间来收集建城的材料,再用上四到五年的时间将城建起来。 这个就是吕武的计划表。 而这一座城受于爵位的规格限制,一开始绝对不会多大。 季节临近夏季,韩氏和魏氏开始调回自己的劳动力,连带匠人也调了回去。 匠人走之前,为老吕家建成了十七个农庄和七座庄园。 奴隶则是开辟出了将近七千亩的农田,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干了不少。 比如,挖掘出了成体系的水渠系统,清理出了需要贯通的道路。 韩氏与魏氏并不觉得自己亏了。 首先,吕武帮他们养了这一帮人那么长时间。 再来是,他们在老吕家干活,学会了很多以前没有的技术。 算起来,韩氏与魏氏才是赚大了! 因为吕武有意安排的关系,老吕家的人口都被尽可能地集中了起来。 这样“阴”地会造成很多的真空区。 关键是老吕家现在的人口也就那么多,处处有人也等于处处使不上力,征召麻烦不提,防卫上也会出现非常大的问题。 一直在忙碌的吕武,迎来了到这个年代后,第二次的收获季节。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植物类食物都成熟。 稷和粟都是到秋季才能收割,菽的成熟期也差不多,稻要早一些。 麦则是到夏季就能收割。 老吕家每样都种了一些,因为每种植物类种子的栽种时间和成熟时间都不一样,春耕时会少种一些菽,等待麦收获才会进行补种。 而各种菜以及像葵花、油菜花、桑麻等等,都有自己生产和成熟的时间。 今年收割麦的意义对晋国来说很重要,他们将迎来新任国君。 晋景公也将成为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位掉进茅坑溺死的国君。 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吕武,他并没有告知任何人。 原因? 来来来,好好解释一下,是怎么知道的。 第72章:华夏历史篇幅的唯一 吕武在思考晋国国君轮替换代的时候,老吕家能够从中找到什么机会。 一番地思索下来,他放弃了浑水摸鱼的打算。 刚刚得到一块封地,抓紧时间建设好,才是正道。 想要浑水摸鱼,要有那个实力才行。 不然摸进了浑水里面,鱼没摸到半条,自己该被某个庞然大物看都没看的挪位下,给碾死了。 麦子收割之后的第十六天。 吕武接到了来自新田的消息。 国君真的掉进茅坑溺死了,中央要求全国举哀。 那位国君很固执地要吃今年的新麦,他命人准备的同时,派人招来桑田巫,一番冷嘲热讽之后,令人将桑田巫拉下去砍死。 今年的新麦煮好,国君要用之前却是感到腹痛,呼斥奄人(太监)不要跟随,自己急匆匆跑去茅房。 当然也不可能没人跟着国君,他们待在外面等了很久,见国君一直不出来,又没什么动静。 有个奄人进去一看:咦?!国君呢??? 他先找了一圈,没找到国君,赶紧大声召唤外面的奄人和阍人(宫城守卫)。 茅房其实不大,找了一圈没找到国君。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等他们将国君捞起来的时候,国君早就没有了呼吸。 众卿和各大夫接到消息赶到宫城。 他们一听国君的死法这么离奇,首先思考的是要不要封锁消息,免得传出去成为千古笑话。 关键是在场有史官。 众卿面面相觑,脸色很不好看地注视着史官在进行记录。 众大夫只剩下了苦笑。 他们知道一点,史官必然会如实记录国君怎么死,晋国成为列国的笑话,他们见证了一段千古奇闻,成为其中扮演了小丑的角色,也在史书留名留定了。 甚至,有些卿和大夫,肯定会被怀疑跟国君的死有没有关。 上古先秦时期,史官是有传承的。 一般是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代地接替成为史官。 他们的职业操守也非日后的那些后辈能比。 记载历史就是记载真相,绝不糊弄,也不会妥协。(却会带上自己的主观意识) 晋国就发生过那么一件事情。 赵盾弑君前先假装自己逃亡,结果他还没跑出晋国的土地,堂弟赵穿就将晋灵公杀死了。 由于赵盾是元帅和执政,他有义务保证国君的安全。 再来是晋灵公与赵氏主宗的矛盾人尽皆知。 杀掉晋灵公的还是赵盾的堂弟赵穿,还是在赵盾没卸任那些职位和人也在晋国疆域内,就杀掉了晋灵公。 史官才不管晋灵公是怎么欺凌赵氏,赵盾又为什么要杀掉晋灵公,他们只会记载赵盾弑君。 赵盾一再解释自己已经逃亡了。 可是没有用。 史官就认为赵盾弑君是一个事实。 赵盾就是权势滔天,他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尤其是,春秋贵族其实还是要点脸的,并且也真的杀不尽敢于讲真话并记录真实的人。 赵盾只能接受事实。 再后来,还会发生更为著名的历史事件。 齐国有一个叫崔杼的大夫,他的妻子棠姜给戴了绿帽子。 给崔杼戴绿帽子的是姜姓、吕氏、名光的齐庄公。 崔杼联合棠无咎杀庄公。 史官只记录崔杼杀了国君,不去记录国君都做了什么。 崔杼连续杀了史官的两辈人,为的就是让史官在记录弑君的同时,一并记录为什么要杀国君。 然而,史官认为绿帽子的事件不值得记录,拒绝了崔杼的要求。 爷爷被杀了,父亲依然记录崔杼弑君。 父亲被杀,儿子还是记录崔杼弑君。 这个“儿子”写完之后告诉崔杼:你可以将我杀掉了。只是,我的儿子会继续过来;周边列国的史官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由衷地认为,你杀不尽敢于记载事实真相的人(史官)。 在那个年代,献妻子给上司睡,是一个正常的事情吗? 很难去考究了。 晋景公薨了,全国举哀这种事情对全国上下都有影响,尤其是对贵族阶层。 相反,对平民和奴隶的影响并不是那么大。 当然了,现在是大争之世,不会因为国君薨了,需要哀悼上好几年。 一般是一些特殊人士举哀一年,贵族意思意思三个月。 另外,晋国派出使者前往列国通知晋景公薨了消息。 还讲礼仪的列国,不论是友好或带有敌意,都会派出使者团来参加晋景公的葬礼。 意味着列国要是原本对晋国有军事行动,也该取消了。 同时,式微了的周王室要派出符合规格的团队,来参加晋景公的葬礼,也是见证晋国新一任国君的上位。(赐予祚肉的流程) 晋景公死得突兀,却也不是那么突然。 关键是他病情一再反复,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可是,大家以为他没那么快死,偏偏又死了。 由于始料未及的关系,晋国这一任国君的轮替,众卿没有了前几次新旧国君轮替时的血淋淋。 主要是,他们准备不足,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谁都想动一动又没把握的局势下,赵庄姬取得韩厥的同意,派出武士团来到老吕家将赵武接走了。 赵武怎么都跟晋国公室有血缘关系,他的母亲赵庄姬也一直住在宫城,是应该出现在晋景公葬礼上的。 而吕武,他还以为随着晋景公的死亡,晋国会乱上一段时间,导致停止了封地建设,专注封地的安全性上面。 过上那么十天半个月,他派出去的人手先后回来禀告,周边各家贵族无异动,一个个也是觉得会大难临头似得,只注重领地的防卫。 尤其是众卿的职位没发生变动,之前谁在什么位置上,还是屁股不挪位。 这就很不晋国了。 吕武询问家臣,能不能继续建设领地。 家臣用很诡异的表情回答,不是不能继续建设,只是一再问吕武,真的要继续建设? 毕竟不是春秋人的吕武,他见家臣表情不对,怀疑自己忽略了什么。 再大张旗鼓的建设不合适,是吧? 吕武决定干一些动静小的事情。 他趁属民和奴隶都不用出去劳动的时间,进行了封地内的人口普查。 这种普查跟春秋时期各国不一样。 他不光只是记录适龄男性,还会将适龄女子登记在册,甚至是设了三个年龄段。 比如,十一岁到十九岁一个梯次,二十岁到三十岁又成一个梯次,三十岁以上则自成一个梯次。 这一普查下来,他发现不管是属民,还是奴隶,不存在一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 即便是四十岁以上的都很少。 其实,这个是很能理解的事情。 生活环境,再加上饮食习惯,乃至于是医疗条件,有太多的缺失,导致现在的人们寿命普遍偏低。 而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晋国因为国君新旧交替的影响,对众卿还存在。 各中小贵族履行了自己的“礼”,不能因为薨了一位国君就长时间完全停摆。 老吕家自然也是该干么,就继续干么。 第73章:新国君,新气象 姬獳的谥号经过讨论之后确定了下来。 他是侯爵,是晋国的国君,得到了“景”这个谥号,死后追赠也就成了晋景公。 晋国在他手里丢掉了霸主国的地位,却还能得到一个“景”的谥号。 以华夏文明的定义,谥号为“景”是属于褒扬性的美谥。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其实这位国君是赚到了。 姬寿曼上位,成为晋国新一任的国君。 他发出的第一道国君指令没出现任何意外,是跟晋景公的葬礼有关。 第二道国君指令就有点意思了。 他不顾几位卿的反对,认为应该跟秦国缓和关系,甚至觉得该跟列国都搞好关系。 反对的卿拒绝执行命令。 他却是不依不饶,固持己见的同时,一些行为干得相当粗糙。 后面还是栾书找其余的卿谈心。 栾书没其他说法,只认为国君刚上任,任性就让国君任性一回。 他告诉众卿,只有国君遭遇到了挫折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为了以后的更长久,大家就忍一忍吧。 等于说,包括栾书在内,晋国多数的卿压根就不看好跟秦国修复关系。 至于与其余列国搞好关系? 晋国去年已经在尝试与楚国休战,会将这个既定国策执行下去。 对待周边的列国,众卿只知道怀柔没屁用,反而会让列国知道晋国的虚弱。 关键是新任国君看不清局势还无法沟通。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只能勉强同意栾书的和稀泥,希望国君遭遇挫折后能看清自己,不要再瞎指挥。 不然能怎么样? 只剩下再换一个国君这条路了呗。 当前的阶段,没有卿会傻乎乎去弑君的。 所以,大家伙再不愿意,只能勉强将日子过下去吧。 时刻关注局势的吕武,他将赵武重新来到老吕家,视作晋国新篇章的开始。 家族事业在数个月中已经布置完毕,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去进行。 不知道是吕武强大,还是“地”太肥沃,赵(女竞)和韩妏先后发现有孕。 这对老吕家是一件大事! 吕武按照惯例赏赐了武士和属民,趁机还解放了一百个奴隶。 其实,春耕结束后,他就该按照盟誓的约定。 只是那段时间很特殊,不是解放奴隶的时机。 奴隶眼巴巴等着却一直没消息,觉得吕武果然是忽悠人。 老吕家的警戒力量过于强大和严密,奴隶倒是没乱起来,可是他们干活也不卖力了。 这一次,一百个奴隶恢复了自由身。 吕武没将事情办得多么隆重,其实也不敢大张旗鼓。 他却不会什么都不做。 成为自由身的这些人,他们被刻意地安排在其余奴隶面前瞎逛游,甚至家族还安排了住所以及耕作田地。 虽然有些迟,但吕武之前也没选定特定时间,老吕家忠实地遵守了盟誓。 那些恢复自由身的人,他们之前有多么卖力也被其余奴隶看在眼里。 还是奴隶的这一帮人,承认吕武的信用,产生了盼头,有榜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女竞)和韩妏有了身孕,尽管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吕武却是某种程度解锁了新成就。 之前的老吕家就吕武这么一棵独苗,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讲,他再能干也会让全体上下缺了点什么。 华夏文化讲究的是承上启下,是传承和延续。 吕武完成了身为家主的其中一项责任,接受家臣与武士、属民的恭喜。 他之前想做而无法去做的一件事情,可算也能提上日程。 在刚搬来“阴”地时,不是有一批武士在老梁家那边的陪同下,去北边胡人的地盘进行侦查吗? 一直有情报被陆陆续续送到吕武的手里。 梁挈讲了不少那边的事情,只是他的情报随着魏氏家族军队进入肆虐,已经显得落后。 吕武得到的都是自家武士侦查来的情报,只会有遗漏,却最为可信,消息更是最新。 封地的建设按照计划来就可以了。 他这个家主能做的就是监督,不用有过多的干涉。 随着赵(女竞)和韩妏被证实怀孕,老吕家的全体上下爆发出了更高的建设热情,其中也包括了那些家臣。 “主欲望北?”宋彬被召唤过来,一看几位同僚也在,听到吕武起了话题,思考了一下,率先发表意见,很简约地说:“可也!” 吕武将家臣召集过来不简单是要部署任务。 作为一名贵族,以前其实也就是一个“士”的层次,家臣没几个也就没多少讲究。 现在吕武虽然是个下大夫,但别拿下大夫不当大夫阶层。 老吕家的“体制”该正规一些了。 他先讲了自己的打算,听取家臣的意见。 这也是一个他观察家臣倾向的机会,再来选择哪位家臣担当家族的什么职位。 以前的卓是老吕家的唯一家臣,也就成了家老(第一家臣)。 吕武进行了新的任命。 尽管虞显不知道会待多久,他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被任命家老。 恰恰因为虞显不会待多久,他的任命没有家臣提出异议。 宋彬表现非常活跃,对家族武力的管理很有欲望,他也如常所愿成了家武(教官)。 要是吕武不在封地,宋彬就会自动成为家族武装的指挥者。 平时吕武不亲自出征,带兵的第一人选也会是宋彬。 卫睿则是更喜欢负责家族的社交,得到谒者的任命感到心满意足。 其余的家臣也各自得到适合自己的职位。 吕武任命完了之后,还需要召集各阶层的管事者,慎重其事地再走一遍任命流程。 其实,这就是“礼”的一部分,也就是:权利的授予,于众目睽睽见证之下,便于受到监督。(不搞私相授受) 解决完家族内部问题,吕武开始进行出征的准备。 他要出征不需要去禀告任何人,只需要得到沿途贵族的同意。(借道过境) 出征需要准备的事项很多,外人注意都能察觉,内部消息根本瞒不住。 齐温带着赵武找到吕武,表达了随行的意愿。 吕武本来就派出人手邀请周边的贵族,再增加一个赵武不算什么。 而之所以会去邀请周边的贵族,无外乎也是封地接壤前提下,社交的一部分。 表达准备战争不是为了打邻居,你可以做好防御准备。 爱来不来自己思考。 告诉你,压根就不怕我走了,你来偷家。 总得来说,目前的局势还很紧张,是个贵族神经就绷得紧紧的。 他们得知吕武的动作,清楚吕武与韩氏、魏氏和赵氏的亲近关系,甚至与中行氏也有交情。 仅是以上那些就需要他们做好思量。 他们又听说周边只要是个贵族就收到邀请,琢磨了一下…… 要不,俺也参与吧? 第74章:俺只想闷声发财 打击北方胡人这种事情,不用特地向新田汇报,并取得允许。 懂得做人一些,则是需要请示(知会)北疆的那些大贵族。 要是打华夏文明圈子的列国就不一样了。 没有得到元帅的允许,对华夏文化圈子动武就是僭越,可是要遭受非常严重的惩罚。 当然,打胡人不用禀告并取得允许。 可是,一旦造成严重的后果,比如胡人气不过集结大军来报复,理所当然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过去什么情况很复杂。 自齐桓公九合诸侯,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北击山戎,南伐楚国,成为中原第一个霸主之后,楚国自然还很顽强,北方胡人却是早被打残了。 所以,残了的胡人对华夏文化圈的威胁不再那么大,列国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在乎。 晋国在晋文公时期成为中原霸主,一样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致力于对付的只有敢于“问鼎轻重”的楚国。 至于北方胡人? 鼓励北疆的贵族一直去找麻烦,时不时地给胡人放放血,晋国的中枢班子认为这样就够了。 吕武出征前当然也派人知会了老靠山魏氏。 而另一个有名无实的大贵族赵氏,他们的宗主就在老吕家。 吕武将会合地点设在了“箕”。 这里位于“霍”的西面,西北侧是交刚。 目前晋国的新军驻扎在了交刚,与“楼”、“屈”的驻军形成了一个掎角之势,防备秦国可能的再次入侵。 也就是说,晋国将防御阵线向秦国的方向移动,不再以霍城作为防御重镇。 吕武带了五辆战车,五百名武士和一千名属民、奴隶。 “赵孟欲往……”韩无忌很不爽地“哼哼”了两声,非常无奈地说:“我亦往。” 赵武有些木讷地看着一脸不爽的韩无忌,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我……不去了。” 齐温立刻说道:“主欲往,便往也!”,说着话,看的人却是韩无忌。 而韩无忌立刻变得很尴尬,低声嘀咕道:“如此罢了。” 赵氏现在很虚弱,导致堂堂的赵氏宗主只能凑足三辆战车和五百名武士,属民和奴隶则是需要从赵地调集。 赵地已经正式被赵武接收,他却没有立刻回去,只是派出家臣前往管理。 韩无忌倒是很阔,轻轻松松就拉出了十二辆战车和七百名武士,随军的属民和奴隶当然要从封地调。 他找到了吕武,说:“我等既往,何不邀魏氏?” 吕武觉得有道理,答道:“善!” 得到通知的魏氏,魏绛派人通知会带来十辆战车和七百名武士,另外还有两千奴隶。 周边的贵族也先后派人告知吕武会带上多少兵力和随军人员。 结果吕武掐掐捏捏地算下来,只是去北方胡人那边进行打劫活动而已,却是拢共来了十七个贵族,战兵的数量超过四千,随军人员将近一万。 这样的规模,对上一些小国都能打一场灭国之战了。 比如晋国的附庸小邾国,他们最多也就能凑两千能打野战的战兵,国家武力除了战车数量多之外,战兵还没十七个晋国贵族随随便便凑起来的多。 而这,其实就是霸主国的一种实力体现。 兵力构成方面,吕武的兵力不占优势,尤其是还来了韩氏与魏氏的嫡系血脉。 吕武无所谓,他本来也没打算去当众贵族的首领,只要能发起这次活动也就足够了。 他们在“箕”这个地方完成了集结。 按照古老的习俗,走程序进行盟誓,选出了领导者。 韩无忌虽然身患残疾,但他的老爹是卿,谦让出继承人身份的事,韩氏也没对外公布。 所以,他没有任何疑问的当选了。 比较尴尬的是韩无忌压根没学过军事,他选了魏绛和赵武作为自己的副手,又让吕武来担任“尉(协调官)”的角色。 也就是说,吕武成了这支拼凑起来武装的第四号人物。 在他上面的那些,韩无忌和赵武属于依靠血统优势,魏绛则是有真材实料但拼爹拼不过韩无忌。 其余的贵族,他们选择参加这一次活动的原因,大多数还是想搞清楚自己的邻居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没想到韩氏与魏氏的嫡系血脉会参与,一个个都觉得赚到了。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 在这个动不动就拼血统的年代,一切的机会都是依靠上位者的赐予。 这一次要是能表现优秀被看上,以后稍微被照顾一下,不就迎来上升的渠道了吗? 哪怕没被看上,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甚至说,有了这一次与韩氏、魏氏嫡系出征的经历,也是一种拿出去炫耀的正治资本。 吕武统计了各贵族带来的兵力,多的就是韩无忌和魏绛,少的最少带来了八十名武士。 其中的甲士……也就是穿上齐配甲胄的武士,不算老吕家的话,数量只有六十名。 那么多家族的武士,甲士却只有六十,比例方面简直惨不忍睹,却是现如今的常态。 吕武带了五百名武士,临时借出去的金属甲胄却达到了一百件,等于是超过了众贵族甲士的总合。 当然了,其他家族的甲士都是现阶段主流的铜甲。 老吕家的甲士却是使用铁甲,还是造型方面有别于华夏审美观的款式。 一百件铁甲中,之前打造并累积起来的胸甲四十套,后面的新款式占了六十套。 吕武一再试验和研究下来,搞来搞去为了增加比胸甲更多防御力,只能不选对的只选快的,进行了思路方面的转变。 打造出了又宽又长的铁板,再弄成内凹的形状,一层叠着一层,搭配皮革和其余材料进行最终制作,搞成了一种环片甲的款式出来。 吕武会选择环片甲的款式,还是打造起来比较简单,很清楚防御力比不上锁子甲与鳞片甲,穿起来也不比胸甲舒服到哪去。 携带铁甲的武士还没有亮过相,众贵族自然也就不知道老吕家还有这实力。 他们抵达“箕”之后有向交刚那边的驻军进行报备,没有进行多余的耽搁,会合后的第二天直接向北开拔。 等他们离开后,新军将赵旃派来的人扑了个空,分出人手追向北边,也派人回去进行禀告。 吕武有盘算,等待离开晋国的疆域,进入到狩猎区域之前,他先向韩无忌进行建议,队伍分散出击,每隔一段时间,或是遭遇戎人大军,再进行合拢。 吕武的出发点很实际。 他们这一次过来就是突袭,趁戎人没任何察觉,才有机会尽可能地取得更多的战果。 狄人和戎人平时都是分开生活,只有受到召集,又或是遭遇攻击,才会聚拢起来。 经过上一次魏氏的扫荡,不但白狄那边损失惨重,大戎也没好受到哪去。 以千人左右的战兵为一个大队,又或是几个带兵多的单独一队,带兵少的组队,分散出击显然是最合适的。 韩无忌真的不懂军事。 魏绛听了觉得太有道理了。 年纪小的赵武没发言权。 吕武的意见在魏绛支持下,得到了通过。 第75章:宜疾忌缓 如果以区域来判定,晋国实际上是在现代的山西。 他们这一支队伍在“箕”完成会合,地理位置就是在现代山西与陕西的交界处,往北则是会进入吕梁山区域。 也就是说,靠近晋国的狄人和戎人,他们并不是全部生活在草原,分为山地部落和平原部落两种。 山地的那一批自然就是盘踞在吕梁山。 平原的那一批则是沿着大河(黄河)不断迁徙生存。 吕武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并不是山区的那些胡人。 毕竟,吕梁山(现在不叫这名字)的占地面积非常大。 只要是山区,地形就会非常复杂,面积再一大,进去会遭遇什么,谁都无法确定。 毛病了才会去选山地部落,是吧? 他们先沿着吕梁山的外围走。 会选择这样的路线当然是为了避开交刚,免得被拉去加入驻防。 他们不知道的是,新军将赵旃得知“箕”集结了一批贵族武装后,真的派人来找,有拉过去增强“交刚”驻防力量的盘算。 作为新军将的赵旃,的确是有这个权利的。 赵旃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就是只见过一面。 “此处往东,便为大戎。”梁挈在为吕武介绍地形,又说:“往西则为‘蒲’。” 这个“蒲”当然不是晋景公约吴国会盟的地方。 实际上,春秋时期有相当多的地名重复,叫一样的名字,却一个在北方,另一个在遥远的南方。 梁挈说的“蒲”就是一块大平原的遗弃城池名字。 春秋的列国疆域边境线没有太明确的界线,筑城才能明示主权。 等于说,在某个地方筑座城池,哪怕城池很小,城的前方多少里,分个界线再划拉往后,能说地盘都是属于某国拥有了。 晋国近些年集中力量跟楚国交战,其余的方向有些顾不上,其中就包括遗弃了不少与秦国、胡人交界处的驻兵点。 这也是秦国想找存在感,选上了晋国的原因之一。 打其他小国,秦国打赢了是必然,一旦打输,丢脸可就丢大了。 晋国即便失去了霸主地位,曾经也是一个霸主,再来是实力还被列国所肯定。 秦国一旦能击败晋国,国际地位肯定是要得到提升。 输了?秦国输给曾经的霸主,没什么好丢脸的。 吕武知道“蒲”这个地方。 他派出的武士最远抵达到大河南岸,清楚“蒲”再往北约百里,便是多支狄人、戎人舔伤口的地方。 因为目标明确,再加上事先已经进行侦查,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 他们离开“箕”之后,花了七天的时间,来到了吕梁山西侧林区。 也就是一个距离西面大河约四十多里,离北面“蒲”约六十多里的树林。 在这里,吕武提议分队的建议得到实施。 他与赵武、韩无忌成了一队。 魏绛则是拉了七个中小贵族,自成一队。 另外的八个贵族,以梁挈为向导,组成了一队。 其中吕武这一队的兵力最多,战车二十辆、一千七百名战兵,辅兵(属民和奴隶)则有三千七百多,包括了携带物资的一百七十八辆牛车和马车。 魏绛这边,战车十七辆、战兵一千四百多,辅兵接近四千,牛车和马车一百八十多辆。 梁挈这一队数量最少,战车只有十一辆,战兵将近一千,辅兵一千四,六十来辆牛车和马车装载物资。 在正式分开出击前,吕武请韩无忌召集所有贵族。 他再一次向众贵族重申这一次围猎的主要目标,确定了每一段时间的会合地点。 魏绛压低声音对韩无忌说道:“武之谨慎,尤甚军将。” 韩无忌对吕武过于谨慎只有开心,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耐烦。 另一边,吕武还在向众贵族进行交代。 大体上告诉他们会遭遇到什么,一旦发生了意外,无法前往预定的会合地点,应该直接往“箕”的方向撤退。 魏绛听了又对韩无忌说道:“此举诡也。” 韩无忌不懂军事,脑子却不笨,也听出吕武的安排有什么用意。 “箕”前面还有“交刚”,败退的贵族撤向“箕”,胡人肯定知道“交刚”有晋国新军驻扎,实力不够不敢追,敢追的则会被新军拦下。 该交代的,吕武尽可能详细地交代清楚。 结果,一块来参加活动的贵族,他们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用多动脑子了,发生什么事需要做出哪种应对都有方案,没出现意外就是杀和抢。 队伍变成了三支,分别出发。 吕武要动手的目标早已经选好,袭击的第一个目标,是一个人口约千来人的戎人部落。 这支队伍的韩无忌身份最高,他却知道自己不懂军事。 赵武则是年纪太小。 吕武没占什么名份,却成了队伍的实际指挥。 其实,他也不怎么懂军事,可是懂管理。 只要将管理做好,更细化的东西有随军家臣,更有经验丰富的各级军官,没有瞎指挥为前提,造不成什么乱子。 吕武管的只是“战略”决定,“战术”当然是让家臣和军官发挥。 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来到一块平原的盆地,出了这块盆地就是那个戎人的生活区了。 韩无忌已经从斥候那里知道目标是哪个,以询问的语气问吕武,部队连续赶了那么久的路,要不要休息一晚再发起进攻。 “恐被察觉。”吕武提议道:“速击之!” 齐温代表赵武发声,说道:“善。” 韩无忌近一段时间已经看到了吕武的才能,又见老成的齐温也赞同,自己没主意,那就执行多数人认为正确的决定罢。 其实,吕武是有想过要休息一下,等待天黑才发起袭击。 很关键的是他清楚一点,因为饮食的关系,人们到了夜晚哪怕是有举起火把,还是跟睁眼瞎没区别。 所以了,打夜战这种事情,时代不发展到一定程度,一般只能在演绎作品上看到。 真的有将领打夜战,一百次能有一次成功,真的就该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以至于给后人一种打夜战很容易的错觉。 殊不知物以稀为贵,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还有大书特书的必要吗? 吕武没有事无巨细地进行的操作和分工,清楚过于复杂只会把己方的人绕傻了。 他直接让战车朝着还没发现危险的戎人部落狂奔,步兵则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到了直接加入战斗便是。 戎人被突然袭击,惊慌失措是必然。 出其不意打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己方因为赶路体能消耗严重,对方没有准备不成组织,还是己方占了突然性的便宜。 辅兵的话,他倒是进行了一些操作,命令各级管事控制他们拉开队型,缓慢从左右两侧靠近,给戎人造成一种自己被包围了的视觉感官。 “阴武子大才!”齐温对赵武说道:“主,勿眨眼,所视所闻,需牢记于心。” 赵武在看前方战车上的吕武,小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第76章:果然好欺负 这边并不是草原,是一片地形相对少山的区域。 戎人部落驻扎在一条溪水边上,散散落落地扎了帐篷,又留出了集中牲畜的区域。 目前是夏季,地上长满了各种植物,尤其是杂草最多。 植物野蛮生长之下,茂密的程度超乎想象,一些草的高度足足超过了两米。 拉车的战马践踏着各种植物,再由车架辗出一条条的直线。 快跑起来的时候,草成了一种利器,能够割伤皮肤。 马一再被草割伤,身上的汗水混了血,一匹匹的马在这一刻成了“汗血宝马”一般。 它们在低沉嘶鸣着,越跑越快。 前面是战车在奔驰,后面则是徒步的士兵迈腿跟随,造成了极大的动静。 戎人部落里面,他们听到了动静,四目张望声音来自哪里。 因为这边地势不是绝对的平坦,再来是分布有树林,植物的高度也遮挡了视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什么情况。 他们却是不傻。 能造成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是大股人马来犯。 部落很快就响彻了各种喊叫声,互相招呼逃跑,又或是准备保卫营地。 他们这群人,一个个身穿动物皮或毛做成的遮羞物。 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手里的家伙少见金属,不是木棍、木叉,就是骨棒,多数持弓握箭(箭镞为骨),看去像是很有原始人的风采。 吕武所在的第一辆战车在己方攻击队列的最前方,觉得拉车的马跑得有些躁动。 战车跑得很快,站在车上颇为颠簸,需要拉着车沿才能站稳。 他有问过御手。 青给的解释是,草割伤了马匹,已经在尽力地减速。 由于距离拉得足够近,他们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看到戎人营地的布局。 这个戎人部落清除了外围的植物,弄了一个大约三四十米的真空区,又扎了一条篱笆墙。 其实,扎篱笆墙是现在人们的基本操作,为的是防止动物和野兽不受阻碍地进入生活区。 营地并没有栏栅,更看不到拒马,等于不存在什么防御障碍布置。 戎人已经看到来的是谁。 他们看到了战车,也看到了紧跟在战车后面的士兵,原本打算守卫营地的人炸窝之后四散逃离。 要是同为戎人或是狄人,其余什么胡人来犯,他们不会这样。 遇上了社会体系和科技等级领先他们太多的中原人,以往的教训给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例子,清楚打那是绝对打不过的。 吕武率先杀了进去,发现只有零散的箭矢射来,根本没有遇到成规模的反抗。 当前破营,他手持长戈,却是只有很少的机会能遇上个人,想发威都没有太多的机会。 一辆又一辆破营而入的战车在营地内肆虐,等待后面的步兵进来,轻而易举地就占领了整个营地。 通讯全靠吼和下令跑断腿的年代,吕武很尽力地根据即时情况下达新的命令。 战车开始追逐逃跑的戎人,主要是驱赶他们向着己方的步兵。 得到新命令的步兵,他们则是尽可能地散开,催促或迫使遭遇到的戎人投降。 在更后面,速度比较慢的辅兵队伍,他们向前推进的过程中,不是杀死或俘获逃窜出来的戎人,便是逼得这些戎人又朝营地方向跑。 整个行动过程耗费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天际的东方变得浑浊透红时,一切都结束了。 吕武、韩无忌和赵武在众多武士的保护下,坐在了这个部落首领的帐篷内。 老实说,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可是占领一个部落,进入他们首领的帐篷是一种习俗。 韩无忌看上去颇为心满意足,说道:“未尽力,已胜?” 赵武看上去很兴奋,一张小脸蛋有些红扑扑。 齐温说道:“韩起子指挥有度,胜之易也。” 吕武则是说道:“今夜在此留宿。” 这一场进攻真正的指挥是吕武,但他不是这一支队伍名份上的指挥官。 韩无忌只是挂了个指挥官的头衔,却能喜滋滋地接受齐温的恭维。 这个并不是什么窃取胜利果实。 其实,春秋讲的是在其位谋其职。 有点家底的贵族,谁没几个家臣? 贵族可以是个招牌,有能干的家臣就够了。 可是家臣只是代行权力,得失都算是贵族的。 知人善用也是作为领导者的一种能力。 所以了,谁当了头头,哪怕没干什么,胜利了就接受荣耀,失败了也要承担战败的责任。 越来越像个春秋人的吕武,他才不会因为齐温对韩无忌的恭维感到不忿,甚至情绪上都没什么波动。 韩无忌用亲热的眼神看向吕武,附和道:“武为‘尉’,尽听便是。” 这是一个有逼数的贵族子弟,自己不懂就没张嘴瞎哔哔。 他都有逼数到决定计算收获的时候,将自己的那份分出来给吕武。 好的名声我笑纳了。 实际的好处你来获得。 简直完美! 吕武需要干的事情挺多。 安排士兵和辅兵的驻扎和警戒任务。 听取关乎伤亡的汇报。 他们攻下了一个戎人部落,己方的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人一个没死,伤了近百。 对于这点,韩无忌可是私下里拍了吕武一大通的马屁。 连带齐温又是拿这次突袭对赵武进行了谆谆教导。 其实,它们这边参与战斗的都是武士。 一千多武士对一个有效战斗力不到三百的戎人部落发起突然袭击,对付的是一帮武器不行又惊慌失措的“原始人”,伤亡大了才是不正常。 有组织欺负没组织,胜利是必然的。 要是双方摆开阵势交战,自然不可能出现零死亡。 不过,以之前的例子,晋军出兵与胡人交战,双方战损也比较夸张就是了。 吕武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包括统计这一次行动获得了些什么东西。 他在归纳战果的时候,感到有些意外。 按照印象,胡人不都该是养马牧羊的吗? 这个戎人部落却是没多少马和羊,牛的数量最多。 他们俘虏了男女老少总计七百二十二,其中包括了部落首领一家子;马缴获了二百三十七匹,能立即拿来用的有七十七匹;羊的总数八百余只;牛却是多达两千多头。 其余像是各种皮革,装能装三十多车,其中以牛皮最多。 吕武在清点战利品的时候,讶异地发现还有几个帐篷内堆得满满的羊毛。 话说,戎人已经搞出了对羊毛的利用了吗? 不然的话,专门囤积起来干什么? 这个戎人部落还有一批植物类的粮食,以糜子的数量最多。 而戎人的武器? 他看着那些木棍、木叉和骨棒,还有数量最多的各种弓,少不了有箭镞和没箭镞的矢。 有些木棍上就是绑着尖锐的石头或骨头,就成了一杆不是矛的矛了。 更多只是将木棍削尖。 棒则是一些钝器。 讲真话,对上了至少会穿木甲的晋国武士,木棒和骨棒的杀伤力会更强一些。 第一次行动近乎于完美,不但让参与行动的人喜笑颜开,也给吕武注入了一剂强心剂。 只是,他很清楚一点,要是不占突然袭击的优势,并不会这么顺利。 现在需要思考的是,他们怎么把这种突然性延续下去。 第77章:这个时代的胡人 在这个年代,即便是社会等级最为先进的中原,消息的传递速度都快不到哪去。 中原那边至少是定居在某处,想通知还知道应该去哪通知。 胡人则是以部落形式分开放牧,连部落本身都不确定自己某个时期会是在哪,想串门只有等待一个特定的时机。 那个时机就是约定贸易的时间,才会聚居向某个地点。 不然,他们平时想要找到对方,很大概率是需要靠运气。 吕武这一支队伍在接下来的一个月连续突袭了几个部落,每一次都得手都是留下必要的人手,将战俘以及战利品送往寻找好的囤积点。 多次出击下来不可能再维持零伤亡。 只是,跟所取得的丰盛战果相比起来,战死七十四人,失踪了九人,轻重伤三百余人,对他们是很能接受的事情。 一个月也是三支队伍约定到某处会师的时间。 不再选定攻击目标,回到隐蔽的囤积点带上战利品后,他们开始向会师地点行军。 因为收获颇丰,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们这一个月下来,光是俘虏就抓了七千多个,缴获马两千余匹、羊一万四千余只、牛五千多头。 胡人养牛并不是用来耕田,他们需要的是牛本身的价值。 只是不管黄牛还是水牛,到了农耕民族手里,肯定是会驯服成为耕牛的。 战利品当然属于贵族。 而贵族不过于吝啬会赏赐给武士和属民,哪怕是奴隶未来也会好过很多。 等于只是索求不一样,获得也不一样,但同样有好处,成了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吕武也终于知道一点,不是个胡人部落就只会养马牧羊,他们有属于自己的特色,甚至有些胡人部落压根就不大举放牧。 这些不以放牧为主业的胡人部落,他们将采集当成了主业,只不过这样的部落人口一般都很少。 甚至还有开辟农田搞种植的部落。 吕武在杀进以耕作为主业的部落时,还以为己方突袭错了目标,等待看到里面的人穿着打扮,才确认没打错。 占领下来一问,原来是学习农耕的狄人。 其余地方不知道,吕武知道晋国北疆的胡人以戎人和狄人最多。 戎人以大戎为尊。 狄人则是以白狄为首。 没穿越前,吕武以为白狄就是一支白种人,亲自看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并不是说东方就没有白人。 事实上,东方有白人,只是数量非常少,他们一般跟狄人混居,却不知道狄人是从哪里收留来。 或许狄人本来是白皮肤系,跟黄皮肤混居,通婚繁衍之后被染黄? 这一次抓了七千多个俘虏,吕武除了想要那些懂耕作的战俘外,对四百余个白种人很感兴趣,尤其是女的。 吕武自己在想事情。 前方战车上,韩无忌与自己的家臣聊得起劲。 他们这一支队伍是以韩无忌为首。 一个月内连续发生八次进攻,每次都是以突袭的方式杀入,一次次总是用很小的伤亡代价达成既定目标。 行军路线,包括突击方案,乃至于是战场指挥,压根不是韩无忌进行构思与部署。 可是韩无忌作为队伍身份最高的人,还被选为队伍的首领,一切的成就理所当然是属于他的。 他呢?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突击大师的称号,并且有些自鸣得意。 队伍里面的任何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却不会去纠正韩无忌,默默地听着韩无忌自吹自擂,再听韩氏家臣比较委婉的劝谏,心里一阵阵的暗乐。 安排好外围警戒,开始一心盘算该怎么想要的东西弄到手的吕武,他偶尔将注意力放在韩无忌身上,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免得韩无忌真将自己当成天才指挥官,稍微想想也就作罢了。 韩氏家臣没昏了头就行,他何必去当那个坏人。 一旦韩无忌想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情,韩厥必定会先问清楚。 等韩厥考较了韩无忌,又或是从家臣嘴里知道真实答案,他肯定不会让韩无忌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来到约定的会师地点。 吕武很稳地派出人手先行查看,又侦查了周边。 那边早有队伍先行回来在进行等待。 斥候汇报周边三十里内没发现胡人。 吕武这支队伍进入营地。 他却是再次派出斥候侦查更远的区域。 “武?”韩无忌有那么点春风得意地说:“何至于此?” 齐温则说:“当有之意,免受灾祸。” 韩无忌立刻觉得无趣了。 早早来到会师地点的是梁挈所在的那支队伍。 他们也有自己的收获,只是数量少远远比不上吕武所在的这一支队伍,伤亡方面则不大。 还是那一句话,他们参与作战的都是武士,打不过也能有序撤退,胡人一般也不敢追。 所以来胡人地盘搞活动,有区别的只是收获多或少而已。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晋国的贵族会时不时地进入胡人的地盘打秋风,胡人却不敢南下袭扰,跟后面的格局并不一样。 当然也不是所有区域都跟晋国的北疆相同。 比如快被中原诸侯国忘记的燕国,他们的状况就显得有些糟糕。 燕国被东胡一再袭扰不说,丢失了大片疆土,甚至东胡都将他们与中原列国的联系切断。 东胡是很多胡人部落的总称,并不是单一的一个民族,有些部落追述起来可到殷商时期。 吕武了解一下另外一支队伍的情况。 这一支队伍接受了吕武使用突袭的战术建议,只是武士素质有点不好说,有成功也有失败,破了六个胡人部落的营地,抢了不少人口以及物资。 吕武当然知道每一家的武士,素质方面都不一样。 晋国现在哪家的武士最猛? 要说最猛有点不好判定,每一家的武士则有自己的训练特色,擅长的战术也都不一样。 武士最多的却是郤氏,再来便是中行氏。 郤氏(三家)的家族武士能凑两个军。 中行氏(三家)则能拉出一个军。 剩下的那些卿,真无法单独依靠家族实力拉出一个完整的军。 吕武这一支队伍到会师地点的十三天,魏绛指挥的队伍也回来了。 他们的状况看去并不怎么好。 武士的伤亡不太严重,辅兵丢了大半,抢的战利品也剩下不到两成。 魏绛先介绍了自己队伍的情况。 他们一开始其实收获颇丰,只是前面的顺利获取的成功在后面丢了。 魏绛脸色难明地说:“武,戎人联合狄人出大兵,距此不足八十里。” 第78章:不是吧!被吓到了? 总得来说,魏绛有点浪了! 他们一开始还只是对小部落下手,以碾压的形式取得了一次次的收获。 后面可能觉得小部落的收获太少,盯上了一个人口约有五六千的部落。 魏绛并不觉得自己浪。 上一次魏氏大军出击,横扫了白狄联军,又深入胡人地盘肆虐了一阵。 这就给魏绛带去了一种膨胀心理,认为哪怕只是带着千多名武士,打一个五六千人口的胡人部落也会跟玩一样。 那个部落正在迁徙途中。 这也是魏绛认为很适合攻击的因素之一。 比较令人意料不到的是,他们发起了攻击,一开始其实没遭遇到多强的反抗,后面却有一支胡人的大队人马突然出现。 当时魏绛的部队已经与胡人交缠到了一块。 留在后面的辅兵率先遭到突然出现的胡人大队攻击,只是一刻钟不到,辅兵队伍被冲散。 感觉到不对的魏绛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断发出指令让分散的部队集结,避免纠缠时再被包夹。 吕武在听魏绛阴着脸述说交战过程。 魏绛犯的错误很少,甚至可以说应对的选择至少都不错,否则他们也回不来了。 只是看魏绛只带回了七百多武士和三百多辅兵,车辆仅是剩下不到二十辆,无疑是败了。 吕武听完了魏绛的阐述,问道:“绛子以为如何?” 魏绛咬了咬牙根,看了看韩无忌和赵武,将视线重新转到了吕武身上,抑郁地说:“此仇不报,何有颜面归乡!” 这个答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贵族讲颜面,列国交战输了都觉得丢人,再被胡人打得那么惨,不报复回去的话,以后还怎么做人? “彼有两万之众?”韩无忌很小心地不打击魏绛,说道:“此则不足三千五,亦有收获随队。” 齐温代表赵武出声,比较沉闷地说:“三千五之数,士不齐,心亦不静,如何赴战?” 他们是拼凑起来的临时武装,好些贵族家的武士素质堪忧。 重要的是,有了那么大的收获,大多数人想的是赶紧回家分果果,肯定心无战意。 吕武看到魏绛整个脸色都变得铁青,又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如敌而至,物不再归于我等,如何?”吕武没等魏绛脸色阴转晴,又说:“如敌断我归路,又如何?” 韩无忌当即蹦起来,大呼:“如此,速归!” 魏绛则是依然死死盯着吕武,压根不甘心就这么狼狈逃回去。 一直代表赵武的齐温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归之然也。”吕武手在有节奏地轻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敌必料我等如此。” 胡人可能愚昧了一些,或许大多数也比较蠢,但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蠢。 他们知道来地盘上肆虐的是谁。 以常理判断,晋国的这一批贵族知道胡人集结大部队了,为安全考虑肯定也是想着赶紧溜回国境。 吕武不清楚胡人怎么会集结那么快速,思考是碰巧了,还是沿着吕梁山行军被发现。 不过,齐温有一点说得很对。 这支队伍连续打了一个月,疲劳度肯定不低,再来是战利品那么多也影响到了战斗欲望。 摆在他们眼前的其实有三条选择。 吕武平静地一一讲述。 第一个就是赶紧收拾一下,用最快的速度向晋国地界开拔。 这样却很大的概率撞上那只胡人大部队,变成一种被拦截不得不战的被动局面。 第二个则是不直接转向朝南就跑,选择其它的方向绕一下。 目前他们所处的区域并不是大平原,小心一些还是有不被发现的机会,安然离开堵截,回到晋国地界。 第三是原地固守,再派一些勇士去交刚求援。 那边有一整支的新军,秦国目前也没有在大河西岸驻军,北上解围再将他们带回去,时间上绝对充足。 几个人听完吕武的三条计策。 韩无忌选择的是二个。 他会这么选的理由相当简单,被胡人收拾的又不是他指挥的队伍,又打出了一个突击大师的名号,能安全回去就是最佳的选择。 齐温选的也是第二个。 这位赵氏家臣首先要保证赵武的安全,只要能有更多的安全保障,一切都是旁枝细节。 魏绛哪个都不想选,想的是跟胡人拼了,战死也不想回去丢人。 三家大贵族子弟有了分歧,吵却是没吵起来。 他们更不会让队伍里的中小贵族加进来投票,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凝重了。 “还有一策。”吕武面无表情地说:“敌聚众,后方必空。我等丢弃余部收获,轻装长驱直入,必得奇效。” 魏绛立刻大喊:“善!” 韩无忌看魏绛的眼神就有些小幽怨了,对吕武也心生了小意见。 敢情丢弃战利品的不是老魏家,要挣面子的是魏绛,损失要他们来承担,甚至也要拿命去挽救魏绛的颜面? 齐温在等待吕武的解释。 吕武也不得不解释。 胡人既然聚众了两万多的青壮年,无疑问内部能打的肯定没剩多少。 直接向南撤退,不是被拦截堵住,就是要被一路掩杀追击。 绕路的话,他们对这片地区真无法做到了如指掌,风险属于未知。 固守的话,等于是将命运交给了新军将赵旃和新军佐郤至。 吕武知道赵旃是自己的老丈人之一,可是这一位老丈人没表示过亲近,他可不会有多余的奢望。 赵氏旁支跟赵氏主宗有矛盾,可是这里有韩氏和魏氏嫡系,再大的矛盾也不敢不救。 关键还有个新军佐郤至。 上一次吕武可是解决了一波刺客,猜测郤氏还是要对赵武动手,真不敢冒险将命运交给郤至去定。 虽说这里除了赵武还有韩无忌和魏绛,郤至应该不会冒着承受韩氏和魏氏的怒火搞骚操作,但郤氏其实不怵韩氏和魏氏。 所以,凡事就讲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是吧? 吕武姑且就信了韩氏、魏氏和赵氏要结铁盟,自己则是三家的姻亲,将话给讲明了。 他又阐述直接突袭胡人老巢的好处。 胡人的老巢不会剩下多少战力。 既然是老巢,东西肯定多。 袭击了老巢,堵路的胡人能不回来救? 打一个时间差,等胡人大队人马回来,他们早带着战利品转移,又能趁着胡人大队回去救的空档,不受阻拦地回到晋国疆域。 说不定,还能抢一把胡人的后队辎重? 吕武在侃侃而谈。 几个人却是眼睛都看直了。 这年头打仗不讲阴谋诡计……不是,是不追求“兵者,诡道也”,玩的就是堂堂正正交战。 他们哪听过这么“惊世骇俗”的谋略,直接听得表情呆滞…… 第79章:教育很重要! 现在当然有军略,只不过主要讲究怎么选择扎营的区域和分布,战阵上的战术调动指挥,后勤方面的支应维持。 两军交战的话,则是摆开了阵势,进行堂堂正正的交锋。 谁都知道后勤的重要性,关键是没谁会对敌军的后勤线下手。 一切只因为打的都是征服之战! 而“征”跟“服”是需要分开来读的。 简而言之,征讨对方,使之屈服,取得收获才是现在战争的目标。 还有什么比堂堂正正地去击败,更使人清楚双方的差距吗? 没有的。 所以,以目前的社会主流追求来讲,战争形势还没有进入到无所不用其极的阶段。 因为华夏文化圈的国家强,周边就不得不屈服而学习。 比如楚国,他们虽然喊着自己是蛮夷,弱的时候却会遵从华夏文化圈的礼仪,强了之后则是不那么讲究了。 另外一个,也就是中山国,他们虽然被开除了华夏文明圈,可比谁都讲究华夏礼仪,很是严格地按照规矩来办事。 即便是大戎那边,部落越大受到华夏文化的影响就越严重。 他们坚信一点,只要学会了华夏文化,自己也能强大起来。 某些事实也在证明这个想法没错,要不然被华夏圈子除名的狄人怎么建立了国家,一些部落怎么越来越强? 连胡人都信了,奉行那些规则的华夏贵族怎么会怀疑? 吕武看到几个人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停下了讲话。 魏绛现在的报复心超级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喊道:“行武之策!” 剩下的韩无忌和齐温有比较大的心理波动。 他们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却又经受不起诱惑,有魏绛表态就用默不吭声,来表答了自己的态度。 没一会,中小贵族得到通知。 有一支胡人大军已经完成集结,截断了他们的归路。 讲道理,他们现在没那个力量去与胡人正面交锋,是可以选择与胡人拼了,但真的不值。 为了不战败被胡人俘虏,需要抛弃获得的大部分战利品,准备新的转进。 而转进当然没问题。 就是抛弃战利品的这一点最为让他们不能接受。 辛辛苦苦地去抢,东西归自己了,凭什么要放弃啊!? 问题是大贵族不讲道理,严格规定只能带上什么,其余的东西都要尽数抛弃掉。 心再有怨言,为了能回家,回去后不被写上名单穿小鞋,他们只能忍了。 “武。”韩无忌很好学地问:“何不言明?” 吕武很低调地说:“此为绛之谋。” 他能看得出来,明明策略是对的,可是这些家伙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对劲。 得了好处是大家,更多的是大贵族,俺凭什么去当背锅侠? 他们已经丢弃了大部分的战利品。 宰杀了相当数量的牛和羊,稍微处理一下丢上马车,能当军粮来吃。 除了马之外,其余的牛和羊稍候会直接放归山野。 皮草除了一些十分珍贵的之外,九成九也会丢弃。 俘虏的话,只是带上了男女精壮,孩子以及瘦弱者被划入被放弃的名单。 至于老人? 列国的老人数量都偏少,胡人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哪来多少的老人。 为什么不将无法带走的胡人杀干净? 没有贵族去提那一嘴,吕武选择闭嘴。 他们现在正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朝向的是东北方向。 那里是吕武没出发之前,事先知道有大部落栖息的区域。 魏绛也证实出击的胡人是来自那个方向。 “武子。”齐温问道:“武子遣人,往交刚而去?” 几个大头头的战车离得比较近,交谈是能交谈,不过需要大很大声。 吕武只是点头回应。 齐温立刻蹲身下去对赵武说道:“阴武子谨慎,臣周游列国,以为罕见。主,不可不学。” 赵武猛点头。 这位年纪小就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赵氏宗主,受了不少的刺激。 尽管年纪真的小,经历却是多,他小脑袋瓜里装的事情可不少,一直以来也为自己的安全感到担心,对谨慎在天然上有倾向。 “营造亦了得。”赵武说着用看偶像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吕武,低声说道:“亲之,爱之,必敬之。” 齐温没听清楚赵武讲的都是什么。 他重新站好,目光在扫视周边。 他们这一支队伍现在是在滚滚马蹄声中疾速前行。 懂得骑马,自然是能更舒服的骑在马背上。 不懂骑马又不愿意坐马车的人,狠下心来就将自己绑在马背上,使劲地往死里折腾。 更多的人则是乘坐刻意空出来的车辆,被马拉着跟随队伍。 而没骑马又坐不上马车的那一批,他们则是分成了另外一支队伍,前往吕梁山那边,猫进山区进行躲避。 其实,不是没人问过,既然要分成两队,有一队明明能携带战利品去躲着,为什么还要将战利品丢弃。 吕武给出的答案是,不丢弃战利品的话,怎么让胡人相信己方从其它方向慌乱地逃了。 他们先是集体往一个方向移动,一段距离之后再进行分队。 先分出来的队伍去了吕梁山的方向。 这支队伍要是被发现,只能说是不幸。 吕武没那个百分百的把握,保证所有人都一定安全。 又是向南一段距离,大队伍中间又再一次进行了分队。 有擅长骑马的武士带着要丢弃的物资和俘虏先往西南移动,再沿途丢掉物资和俘虏,做出了一种往西南逃窜的假象。 他们做完自己该做的就要立即追上主力。 负责突袭的作战部队则是直接改道向东,别说是胡人俘虏了,连己方贵族和武士都被搞晕了。 他们真的没有打过这么复杂的战争。 胡人主力就算是找到了被放弃的俘虏,能问到的也只有晋人大队往南而去的消息,再看到沿途被丢弃的战利品,必定会深信不疑的。 “武!”韩无忌脸色难明地问:“可有把握?” 吕武心里疯狂吐槽! 韩无忌是不是让出继承人的身份之后,韩氏就放弃了对他的教育? 怎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 魏绛则是认为吕武做的一切是为了保住他的面子,内心别提有多么感激,听到韩无忌喊了那么一句,内心无语的同时,大声喝道:“全军肃静,安于行军!” 韩无忌知道自己做错事了,脸上露出了讪笑,可是一颗心真的七上八下,总感觉一阵阵的犯虚。 他们距离攻击目标只剩下八里…… 第80章:前进,前进,攻击! 这边的地形相对平坦,只是依然分布着凹凸起伏的坡地,树林的密度倒不是那么密。 之前他们一再突击胡人部落,战车高速疾驰起来,发生过辗到石头颠覆的事故。 这一次,他们的行军速度不慢,只不过没有一开始就进入冲锋状态,还是有几辆战车发生颠覆。 一旦是贵族的战车颠覆,必定会有一部分武士停下来。 那可是他们的领主,作为武士最主要的就是看好自家的领主,其它的命令则是次级顺位。 吕武当然看到了那些情况。 可是,他无法也不能绕过武士效忠的对象,让停下来的武士继续前进。 这是个讲“我的人只有我能做主”的年代,能命令武士的只有他们效忠的领主,不是归入正规编制的话,审判和处决同样也是。 一再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掉队。 吕武只要保证那么几个人还在就行,其余掉队的人能不能跟上来,后面的命运是什么,取决于他们自己。 所以,集体是温暖,也是残酷的。 进入到目标五里范围内。 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旷野上有胡人的身影。 这些正在放牧的胡人当然也看到了他们。 胡人看到那支骑马与战车混着赶路的队伍,以为是己方的人马出征归来,发出各种声音进行欢呼。 目前,胡人也会使用战车,只不过数量方面比较稀少。 同时,胡人部队与华夏列国的部队存在区别的是,胡人部队在行军时多骑战马,华夏列国则是徒步行军的人数较多。 吕武等人在发现胡人的活动踪影,一方面是因为没跑错地方而心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则是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有胡人要过来迎接,他们离得越近越感到不对。 要是离得远了,部队行军会践踏起烟尘,看过去实际上只能大概看到一个轮廓。 离得够近就不一样了。 这些胡人看到这支队伍的穿着,一下子给愣在了原地。 胡人与华夏列国在生产力上无法相比。 不是说华夏列国的每个人都有衣穿,只是相对来说,华夏人穿衣风格至少是编织品。 胡人除了少量的贵族能穿布料衣服之外,绝大多数人只能用兽皮来缝制遮羞用的衣裳。 看得愣住的胡人,他们看到对方战车上的人在张弓搭箭,怪叫着就跑。 有些成功逃掉,也有被射中当即死亡,或是受伤倒在地上哀嚎的人。 更远地方的胡人,他们看到那支队伍进行了攻击,绝大部分傻在了原地,一些则是丢下放牧的牲畜拔腿就跑,也能是翻身上马往营地赶。 吕武没管现场的事情。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已经进入视野的营地。 那个营地看上去非常大。 远远看去,能看到三三两两散落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群。 外围有着多道的篱笆墙,依旧看不到栏栅和拒马之类。 东面纵横着几条不宽但是很长的溪流,将营地切成了几个区域。 一阵阵的牛角声被吹响。 他们能看到营地。 那么营地的人,自然也发现他们。 牛角声响起的刹那,胡人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直愣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并不是没发现有队伍在向营地靠近,只是没人通知,要么站在原地张望,不然就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华夏列国会用声音和旗帜来发布命令。 别以为胡人落后就不会搞出自己的声音体系。 牛角就是在吹响被袭击的声音。 “武?”魏绛对吕武喊道:“如布置行事?” 吕武用力地点头,再举起手,手里拿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旗帜,分别向左右不断上下挥。 高速行进的队伍,看到信号的人不断大声呼喊,告诉周边的人信号已经发出。 这支由五十来辆战车和近三千人(骑马)组成的队伍,得到信号之后在继续行进的过程中分成了三股。 从高空向下鸟瞰。 三股人马就像是一支三叉戟,向着胡人营地快速逼近。 而营地那一边,牛角声还在不断被吹响。 穹庐又或是窝棚,也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一个个胡人钻了出来。 他们只是知道有敌军来袭,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有些是赶紧寻找自己的武器,牵来了战马,很机灵地想去部落首领那边报到。 不少想的是赶紧找到亲人,一家子窝在自己家里。 更多的人则是满脸懵逼又充满惊恐地瞎乱跑。 到了这个时候,吕武依然保持着冷静。 该部署的都已经交代。 缺乏即时通讯手段,部队一旦进入交战状态,依靠的不再是个体的力量,是整体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能做的就是一直进攻或下令撤军,难以做到其它战术调整。 任何的惊慌以及焦虑,只是在折磨自己罢了。 吕武平静地随着战车踏破一道又一道篱笆墙,突击进入营地时,拿起弓对着胡人不断射箭。 胡人有在组织反抗。 只是就如吕武等人之前所料,胡人集结大军出去,营地里留下的战斗人员真不多。 受到袭击太过突然,别说是没什么组织力度的胡人,即便是列国的军队想从混乱中平息下来都困难。 这样一来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来提着一颗心的贵族和武士,他们发现胡人抵抗力量很弱,将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肚子,变成兴奋在追逐敢于抵抗的胡人一阵大杀特杀。 吕武突击进入营地,目标非常明确地盯着那杆高高挂起大纛。 其余贵族的武士自然是跟着他们的领主。 老吕家的武士也不例外,他们是骑着马冲进了胡人的营地,进入厮杀状态则是下马,按照晋军的严格规定紧紧跟随战车。 胡人其实也不是时刻骑着马在战斗,他们进入搏杀阶段也是下马而战。 吕武挥动长戈,拍飞了一个突然从穹庐上跳下来,试图跳进自己战车的胡人,转头向前方看去。 那里是这个部落的首领穹庐所在,周围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挤满了前来保卫首领的胡人战士。 能看到一个满脸胡须,身穿华夏风格的中年人,他站在穹庐的门前,手里握剑死死地盯着一路肆虐着杀过来的敌人。 此时此刻,营地到处都有人在狼奔豕突,各种各样的吵杂声混杂着。 杀进营地的晋人等待抵抗减弱,开始迫使胡人跪地投降。 一些晋人则是按照交代,成队地扑向了关押各种牲口的区域。 吕武的这一辆战车刚来到胡人首领的穹顶前,慢慢降速之际,魏绛的战车踏破一个窝棚冒出来…… 第81章:贵族式的傲娇 魏绛的出场带着烟尘特效,后面是紧紧跟随的徒步武士。 他们一样是在靠近胡人首领的穹庐后,选择了降速。 随后,魏绛带着人与吕武完成了会合,沉默地与胡人那一方进行对峙。 这边非常安静,与其它位置的吵闹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区分。 身穿华夏风格衣裳的那个胡人,他开始迈步向前。 魏绛看了一眼吕武,再默不吭声地下了战车。 按照吕武的本意,等待己方的弓箭手数量足够,几波箭雨覆盖也就完事了。 事情却好像不是要那么回事。 “我见过你。”胡人首领讲的是晋音,盯着魏绛又说:“当时你在魏锜的身边。” 魏绛看着近在咫尺的胡人首领,行了一礼,说道:“此番前来甚是唐突,请图力首领见谅。” 这时,吕武才知道胡人首领叫图力。 他皱眉看着魏绛的背影,纳闷这位在搞什么幺蛾子。 而魏绛其实是在进行春秋贵族的某种流程。 即便是杀到了某个敌人的面前,华夏贵族范一样不能丢,要杀也该打个招呼再光明正大的杀。 “晋国过于咄咄逼人。”图力用着很平静的表情说道:“上次你们已经来过,为什么还来。” 魏绛谦逊而又有礼地说:“夏收已毕,外出而觅食。叨扰之处,请担待之。” 吕武差点笑出声来。 抢劫就抢劫,碰上了对方的首领,还彬彬有礼地告诉对方,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来抢劫你,请你不要计较。 “噢!”图力眼角在抽搐,挥手让几个要爆发的手下退开,盯着魏绛说道:“我若死,放过我的儿子,拿走你们能拿走的。” 魏绛再次一礼,却是转身看向了吕武,纳闷吕武脸上的表情怎么会有点怪异。 春秋时代嘛? 杀人也能杀得很是彬彬有礼。 当然,要双方的身份地位平等。 图力是一个大部落的首领,怎么都算有点身份地位,只是依然无法跟晋国的大夫嫡系相比较。 其实也是魏绛觉得不好意思,没进行宣战就直接打过来,相当的不贵族,才有了现在的这么一出。 吕武知道魏绛为什么会看自己,抬手摆了摆,一点跟图力单挑的兴趣都没有。 他还不断拿眼神示意魏绛快一点,别再耽搁时间了。 图力问道:“那人是谁?” 魏绛再次转身,说道:“阴武为晋之猛士。” 图力瞬间懂魏绛的意思,他看向了吕武,觉得能跟猛将对决挺不错,战死也光彩一些。 而吕武听到魏绛介绍自己叫阴武,一愣过后脸色变得有点臭臭的。 他觉得可以将封地改名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封地改了,名的前缀也改一改是一种常态。 正式场合的话,通报全称,一般都是按照正式的称呼,私底下怎么叫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魏绛看出了吕武的心情转变,纳闷到底是怎么了。 他向图力致意。 图力则是突然间怒了。 部落被袭击,还是大量青壮不在的时候。 看营地里的情况,晋人已经在收拢投降的人,朝这边围过来的晋兵越来越多,想逃走显然已经不可能。 活的话,只要肯投降,图力觉得自己能活下去。 但部落遭遇了这种大劫难,需要有人承担,自己死了也能博取其余部落的同情。 再则,他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会被当成人质。 想死的好看一些而已,对方有名的猛士竟然拒绝??? 图力对站在战车上脸色不好看的吕武怒哼了一声,举剑用剑尖指了过去。 魏绛则是有些尴尬了。 他邀请单挑,结果特么对方不理自己? 已经感到不耐烦的吕武,他见图力挑衅自己,没忘记自己是个贵族,行了一礼再顺手拿起旁边的弓和箭矢。 他举了举弓进行示意,表达可以来玩命,随后开始搭箭张弓。 单挑的话,可以使用远程武器? 当然是可以的! 像是列国与楚国交战,一旦养由基在楚军并应战,他还会放弃自己无敌的射术,去搞什么近身搏杀? 什么武技不是武技,非得搞歧视? 所以了,只要在射箭之前将礼仪做全,不是以偷袭的方式射出冷箭,一样符合单挑流程。 图力在大吼向前迈步狂奔,随时准备躲避射来的箭矢,再逼得吕武下车跟自己打。 吕武射出了箭矢,又抽出了箭囊里面的一支,再次进行射箭。 第一支箭被图力用战剑挥砍磕开,他开始像蛇那样跑“Z”字路线,却被第二支箭射中肩膀,闷哼一声咬牙继续逼近。 吕武不再射箭了,不慌不忙地将弓扣在车壁上,那只手再进入观战者视野内时,却是多了一柄小斧头。 他看着已经逼近到十步范围内的图力,判断图力的移动轨迹,掷出了手里的小斧头,下一刻现场爆发了叫好以及嚎叫的两种声音。 一声重物摔在地上的动静,结束了这一次单挑。 图力左肩靠近颈部有一柄小斧头,而斧头已经深深陷了进去,血像是涌泉那般从颈部不断往外冒。 其实,吕武有想过不杀,俘虏图力去迫使出征在外的胡人投降。 他试探过韩无忌和魏绛。 他俩认为那样做会将自己的名声败坏干净。 吕武清楚名声的重要性,自然也没再提起,只是不免觉得讲礼仪的战争打起来相当怪异。 而这,其实就是他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小斧头是对着图力的脑门投掷的。 只是……吕武的准头好像再练也是不准? 其他人哪里知道吕武瞄准的是哪里? 他们只知道图力连吕武五步内都没靠近就被杀死。 现场的胡人已经跪倒在地。 他们哭着喊着,却不敢用仇恨的目光看吕武一眼。 这年代自有规则在,输了就是输了,发起单挑就要有被杀的心理准备。 可以仇恨,有那个实力也能反杀。 没有实力,表现出仇恨既失礼又找死。 魏绛路过图力的尸体旁边时,看到那柄小斧头陷入那么深,心里其实有点怕怕。 他还听说屠岸贾是在五步之外被吕武用全铜长锥投掷,穿胸而过又被巨力带着插在墙壁上展示。 以前他还以为是以谣传谣,今天亲自看到那么一幕,觉得吕武的力气大到吓人。 “绛。”吕武看着重新上了战车的魏绛,说道:“从速而为,日落便迟了。” 魏绛连忙应了下来。 老吕家这边武士则是有人上去,呼喝着穹庐边上的胡人战士。 这些胡人战士出奇的配合,老吕家的武士让他们怎么样就怎么样。 接下来就更奇怪了。 老吕家带着部落首领的守帐勇士去劝降还在抵抗的胡人,又或者让他们呼喝其余的胡人去收集东西,不管是哪一种胡人都非常配合。 魏绛对此见怪不怪。 后面过来会合的韩无忌和齐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倒是吕武自己,他对此感到不理解,心里比较纳罕。 第82章:这年代没有真正的骑兵 吕武本来想派人带着某些信物,比如那杆大纛,又或是图力的儿子,去胡人大军那边威胁一通。 能成功就是赚到。 失败了也损失不了什么。 只是,他想一想就作罢了。 也许是能起到威胁作用? 关键吕武真不乐意去背上无所不用其极的坏名声。 一旦有了那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在讲礼的圈子里面混? 一直以来,他都在避免自己显得太过另类。 这一次只是建议突袭胡人空虚的营地而已,瞧一瞧几个大贵族子弟都是怎么看待的? 吕武都懒得吐槽一点。 之前,突袭了那么多胡人部落,他们怎么不讲礼仪? 事情也就明摆着。 讲礼还是要看双方的实力,以及做了之后的影响。 吕武不想在这个营地耽搁太久。 武士得到命令,优先获得马匹以及车辆,再搜刮奢侈物品,然后是抓捕人口,集中牛羊。 皮革等其它物资,一概算作次等劫掠物。 在不断下令的同时,吕武时不时地扫视一眼边上的那些人。 这些人是图力的家人,包括婆娘、儿子和女儿。 图力的婆娘有点多,年纪大的已经四十来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儿女的话,年龄层从将近三十岁到几个月大的婴儿。 按照交战规则,他们全算是吕武的私人财产。 以贵族的处理方式,哪怕要杀也不会全部杀掉,会留下血脉继续祭祀他们的祖先和供奉图腾。 吕武的决定是留下图力一个十四岁的儿子继承首领位置,少年的生母会被留下,其余包括少年的兄弟姐妹,则会全部带走。 至于当场册立少年成为部落首领这种事情,吕武才不会傻乎乎地去干。 哪怕仅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而已,册立也该国君来,他才不会僭越。 他们带上战利品,趁着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有序地撤离了经过一场战争之后的营地。 来时,中小贵族因为丢弃战利品,一个个脸色都是臭臭的。 经过赶路的折腾,打了一场突击战,走时带上远比之前更足的战利品,一个个脸上又是一副满足的笑容。 其实打完突袭战并不是结束,大多数人的命运依旧被少数人所决定了。 “武,为何向西?”韩无忌特地选择跟吕武同车,又问:“若非,还将突袭?” 吕武平静地说:“营地受袭,需两三日方能传到敌军处。我方收获众多,此为故布疑阵。” 韩无忌听到不是还想找部落攻击,脸上露出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吕武却是又说:“向西而去,百里便为大河,一处浅滩可供过河。或可由河西,转道向南,至‘楼’对岸,寻过河之浅滩。” 这些情报是从俘虏的嘴巴里获知。 吕武已经派出斥候前往侦查,一旦情报属实的话,他真的会选择后面的那个方案。 韩无忌呐呐地问:“躲藏山中之人……” 他们之前分出一支队伍。 那支队伍是不愿意再参加攻击的贵族组成,并且带着对他们来讲数量不少的战利品。 讲真话,吕武有点不喜欢与韩无忌相处了。 应该是教育缺失的问题,或干脆就是脑子缺根筋? 韩无忌总是能在不合适的场合问一些不应该问的话。 吕武很无奈地说:“我已经派人知会。” 放弃当然不会完全放弃,那边还有他们的属民和奴隶。 只是很多时候,真顾不得那么多。 接下来,他对韩无忌的一些提问就是“是极”,“极是”,“所言有理”等等没营养的话做回应,实在不行才会用简短的句子回答。 韩无忌不是完全没脑子,怎么能看不出吕武这么明显的应付式。 “武,非我不明。”韩无忌多少有些落寞地说:“实为不知。” 吕武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心忧之,韩子见谅。” 韩无忌一想也对,一直以来都是吕武在拿主意,整支队伍现在安危都担在身上,心里有很大压力是正常的。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禀告,前方的确是有一处浅滩能够过河。 他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来到浅滩处。 吕武之前就有派遣斥候在周边三十里游弋,防止有敌人埋伏。 过河时,他很稳地再次安排,分成了两个过河梯队。 “武子之谨慎,过也?”齐温站在战车上,举目四望也能将周边尽收眼底,自言自语似得,说道:“此处亦能埋伏?” 赵武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出声。 这个孩子很赞成吕武做事谨慎,甭管看不看得到有没有埋伏,做好了准备的话,好过真的遭遇不测。 而吕武并不是害怕被埋伏。 这边的视野相当开阔,并且已经有斥候在游弋,确认周边没有大股敌军。 他做这样的安排是防止过河时,队伍里的战俘搞事。 全队过河之后,他们进入到的是白翟(zhái,白狄的一支)的地界,一直沿着大河的河边向南前进。 一直又走了四天。 期间,他们有遭遇过一些赤狄的放牧人。 吕武首次让擅于骑马的武士,尝试一直在马背上战斗的方式,逮着放牧人一阵追杀。 能驱赶自然是驱赶。 要是碰上了部落,他们不想攻击对方,对方未必会放过他们。 这样一来,又是进行了两次的交战,骑马交战显示出了机动性上的优势,只是无谓的损失也增加了。 “武,为何痴迷单骑走马?”韩无忌又开始了。他很困惑地说:“落魄至极,何至于斯。” 是的。 现在的人们对只骑马不乘坐战车,看法就是只有战败逃跑,又或是极度落魄,才会做出那种狼狈的举动。 其实,胡人也只是骑马赶路,到了战场还是下马作战,只能算是一种骑马步兵。 所以,现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骑兵。 吕武没打算解释什么,简单地说:“此,无奈之举。” 他们再往前走三里就到了一处浅滩,过河之后就能抵达河东,再往前约一百多里就是“楼”,算进入了晋国的地界。 而接下来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很顺利地过河,看到“楼”那残破的城墙时,队伍爆发出了很大的欢呼声。 那一座叫“楼”的城池其实已经被放弃。 可他们已经有将近一个半月没看到属于“文明”的痕迹,再次看到城墙,哪怕城墙是残破的,激动也是一种必然。 “不可至‘交刚’。”魏绛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有吕武、韩无忌和赵武在场,明说道:“邯郸氏未必如何,郤氏不可不防。” 得了,看来郤氏的跋扈已经是全晋国皆知。 可能连列国都知道晋国的郤氏飞扬跋扈? 吕武也没想靠近“交刚”,选择的依然往南,经过一个叫“屈”的地方,再直接向东进入“吕”。 抵达魏氏的地盘后,他们才算真正的安全。 因为带着非常多的战利品,以数量和质量足以引起他人的贪婪,韩无忌也就有了想法。 他说:“不若于‘屈’暂驻,调兵至,而归?” 商量走什么路线,又怎么才能真正安全回去的他们,谁都没提还有一支队伍被滞留在胡人地盘上…… 第83章:我韩无忌要低调! 他们并没有在“屈”暂驻。 韩无忌的建议或许有道理,只是也增加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首先,他们刚刚去胡人地盘大大地肆虐了一圈,灭了不少中小部落,又袭击了一个空虚了的大部落。 胡人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追杀,只是一开始就被耽搁,很久之后才找到踪迹,一直都在追逐着。 另外一个情况更为现实。 新军在“交刚”驻扎,离“屈”只是百来里。 他们只是单纯的路过还没什么,一旦驻扎在“屈”的话,周边的人又不是瞎子和聋子,保不准会有谁去向“交刚”的新军汇报。 一旦新军将或新军佐真的有什么举动,他们要怎么做选择? 所以了,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吕”这个魏氏的封地,对他们才是最为稳妥的选项。 韩无忌难得提一个建议,却是被所有能做主的人无视掉,产生了一些小情绪,却也没胡闹。 因为担心被新军逮住,他们比应对胡人更紧迫的心态进行加速。 只是花了一天的时间而已,他们进入到“吕”地后,觉得真正安全下来。 一个个心态松懈下来,不顾形象地随便坐下,再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就是每个人都感到无比的疲惫。 魏氏有用心在经营“吕”地,对于这一支队伍笔直又快速地逼近,不可能没做任何反应。 有魏氏的武士在前往侦查时,发现是众贵族拼凑起来的队伍,他上报给了恰好在封地的吕锜。 而吕锜事先已经知道一帮贵族去胡人那边打秋风,一段时间以来也比较关注北方的动静。 前一段时间,胡人有大动作的消息被吕锜窥探到。 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他下令“吕”地的家族武士进行集结,给了自己一个倒计时,一旦多少时间之内那帮“孩子”没回来,肯定是要率军出击的。 结果是,吕武等人进入“吕”地,有魏氏的家臣过来传话。 因为吕锜会亲自过来,他们需要老老实实地待着。 趁这一段时间,吕武又干起了统筹的工作,计算带回来多少战利品,记录回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没回来,没回来的人里面是个什么成份。 突袭了一个空虚的大部落栖息地,抓捕的男性青壮真不多,也就两千来人的样子,女人和半大不小的少年数量却是有将近七千。 他们也是后面才知道一点。 那个部落是多个部落临时集中,并不是只有图力一家。 除了图力一家子之外,一些部落首领的妻儿之类,等着分配。 赶路的过程中,他们自己都不好受,更顾不上战俘,路上死了或是丢掉五百多个战俘,带回来的战俘数量堪堪达到九千。 缴获的牲畜数量十分庞大! 仅是马就达到四千六百匹,其中大部分驯服一下就能当成战马使用。 牛羊总数过六万,其中牛四千多头,剩下的全是羊。 其余像是皮草、铜器等等,取的是单件价值,不看数量。 另外,胡人的铜器基本是用来祭祀用的类别,少量如灯架之类的装饰物。 回到“吕地”,韩无忌立刻表示,他那一份中的战俘将全部送给吕武,马牛羊也会取出其中的四成。 这是韩无忌必须有的表示,他平白得了个突击大师的称号。 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他又表示回去后,还会准备其它的谢礼。 吕武可没什么好客气的地方。 他一路上可是被韩无忌的某些举动搞得额头青筋直冒,又在交流的时候教了韩无忌不少东西,谢礼是他应得的。 魏绛也跟吕武进行了一些表示,能从战利品里面直接送的东西讲清楚,还神秘兮兮地暗示会有其它的谢礼。 这一次他的表现是三支队伍中最差劲。 要不是后面吕武策划了突袭部落的空虚营地,并且取得了成功。 一旦他们灰溜溜地跑回来,魏绛败给胡人就会成为一个人生中难以抹去的污点。 所以,有表示也是应该的。 有了韩无忌和魏绛的带头,其余的中小贵族哪能没有表示? 他们或是真心诚意,又或者心不甘情不愿,怎么都要对吕武进行一些感谢。 倒是赵武那边仅仅是表示表示,拿出来的东西并不多。 只是,谁都了解赵氏主宗的情况。 赵氏这一次没拿出多少东西,欠下的是人情。 其实东西好给,人情难还。 这个也是韩无忌和魏绛非要给东西的原因。 时间在流逝,一直到吕锜过来,他们一起过去面见。 吕锜很是大大地夸奖了众贵族一番,却在私底下狠狠地训斥了魏绛和吕武,说他们真是胆大包天,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搅得整个北疆的胡人部落暴动,一旦胡人大军南下,要给魏绛和吕武好看。 一顿训斥下来,吕武只是讪笑,一颗心却是暖暖的。 来自长辈的训斥一般都是出于爱护,也代表一旦有什么后续,吕锜会替他们这些小辈扛下来。 “大大(对长辈的称呼)。”吕武腼腆着一张脸,请求道:“小子与绛还需往北,援救被困之人。” 魏绛有些懵逼,他琢磨着吕武也没事先商量过呀! 吕锜一看魏绛满脸的错愕,哪里看不出是个什么情况,眼神柔和地看着吕武,没好气地骂道:“净添乱!” 这就是同意了嘛。 韩氏和魏氏可以没多少心里负担地抛弃还在胡人地盘的那一些人,能救回来当然更好。 吕武不能够。 这一次出外狩猎是他提议! 征战过程中,死一两个贵族只能算他们倒霉。 可是带队者安然回家,却是丢下一批人……主要是贵族在胡人地盘等死,再怎么个情有可原法,连救援的样子都不做,吕武以后还怎么找贵族一块玩耍? 带上魏绛的话,魏氏也能有个好名声。 吕武当然没忘记韩无忌,提起的时候,韩无忌却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去了。 他很无奈地建议韩无忌,本人不想去的话,怎么都要派出家臣和武士。 倒是年纪最小的赵武,他没等齐温有所表示,立刻决定自己要去。 那时,吕武不免多看了赵武几眼,觉得这个孩子有点东西。 有吕锜当“压轴”的角色,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 借来战车又进行补充,吕武、魏绛和赵武带上三家的武士,主要是魏氏的武士数量最多,拢共四千武士再次北上了。 因为情况特殊的关系,没有带辅兵。 “我非不愿,实为不该。”韩无忌面对家臣的诘问,非常无奈地说:“如何不知名声之重?却不可为也!” 韩氏的家臣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吕锜为什么支持。 他们作为家臣需要服务领主,也有义务纠正领主儿子的错误,没半点客气使用诘问的方式。 韩无忌也给出了答案,他知道应该参加,可是都让出继承人的位置了,有了突击大师的称号已经心满意足,觉得就不要再给家族添乱了。 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用复杂的表情,目送队伍再次出征。 韩氏家臣理解了韩无忌的难处,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欣慰。 第84章:难怪魏氏会发达 他们救援被滞留那一批人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 事实上,能战的胡人都集结成军,往发现吕武等人撤退的西方而去。 不能上战场的胡人,他们则是跟着部落往更北的地方进行迁徙。 导致的是,吕武等人肆虐过的区域,压根就没有胡人部落待着,成了空白区。 躲在山林的那些人。 贵族也不知道派出斥候侦查动静,他们就老老实实……或者说心惊胆战地躲着,祈祷主力部队没把他们忘了。 吕武等人到来,找到了他们。 一问之下,他们表示自己很严格地执行命令,就是安心躲藏,等待主力接应。 魏绛以为吕武就是那么交代,赞叹地说:“料敌于股掌之间。” 吕武则是在进行回忆,他有下过那样的命令吗? 好像就是让他们小心谨慎一些,没有把握就藏起来不要被发现,没让他们就一直窝在原地不动弹。 是个怎么回事,随着吕武和魏绛、赵武带人来接应,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完成会合,出了山林,片刻没耽误就往南走。 吕武巡视了一下队伍,发现之前抓到的俘虏状况非常不好,再仔细看了一下,俘虏绝对是一直都被捆绑着。 有些俘虏被绑得太死,肢体血液无法流通,手脚绝对是废了。 一些情况轻点的俘虏,他们的手脚肿得跟什么似得,不及时解绑的话,废了是必然。 吕武简单地处理了状况。 现在他们合起来有一万一千多人,带着两三千身体状况不好的俘虏,不怕俘虏闹出什么无法控制住局势的幺蛾子。 归回路途中,与率军远远跟随的吕锜所部会合,安全地进入到“吕”地。 他们来到了之前已经废置的“吕”城。 吕锜简单地交代了一些话,带着临时集结起来的魏氏私军离去。 他的离开很有长辈气度。 要是他在的话,以辈分和身份来定位,分配战利品的事情,哪怕他没参与众贵族外出狩猎的整个过程,率军加入进来的前提下,也会是由他来主持。 吕武不免想道:“与魏氏的几个嫡系接触下来,每次都能有不同的体验。晚辈没有多余的盛气凌人,长辈又这么懂做人。魏氏是该发达。” 先祖打下基础,后面的三代都出人杰,魏氏没发展起来才是怪事。 几个有资格出声的人,其实也就是韩无忌、魏绛和赵武,决定由吕武来对这次收获进行分配。 这种事情干好了未必能得到爱戴,只因为拿到收获的人,他们会觉得自己得到那些是理所当然。 少不了一些看不清自己的人,觉得分配到的东西太少,进而对分配者产生怨念。 吕武没第一时间进行分配,先讲了他们这一次出征的大体经过,谁干了些什么,立功了,犯错了。 他甚至没掩饰魏绛的失败。 魏绛听的时候多少有些羞恼,埋怨吕武讲这些做什么。 后面,吕武则是对突袭多部落联合营地大讲特讲,重点提到魏绛的奋进武勇,韩无忌的稳重有度,赵武的沉着应对。 反正就是该夸的人,有些按照真实的功绩去夸一夸,个别人就需要有那么点美化。 齐温极力压低声音,对用崇拜目光看着吕武的赵武,说道:“主,阴武子面面俱到,此亦当学。” 说白了就是齐温觉得吕武过于油滑了呗? 赵武却是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喜欢齐温这么评价自己的偶像,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下来就到了分战利品的环节。 吕武会讲那么多,就没打算搞什么人人有份,战利品平均分配。 他提到谁的名字,讲出分配额度,再问有没有意见。 众贵族很是纳闷,明明中间有分队,吕武怎么会对他们做了什么那么清楚。 搞得就算觉得分配额度少了,没那个脸开口说不服。 吕武想知道那些还不简单? 他花点时间与贵族聊一聊,得到的事情经过未必靠谱。 老吕家的武士去跟其余家族的武士聊,一个两个会胡说八道,不会所有人都是胡说八道,取最多人讲的那个版本,不就有了答案? 有自知之明的贵族,他们认可吕武的分配,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没点逼数的贵族,他们在现场气氛的压制下,没开口多哔哔。 韩无忌侧了一下身躯,靠近魏绛说道:“武便是主持列国会盟,亦可也。” 他讲的不止是吕武分配公平,还包括自己琢磨不太明白,却能感觉到全局的节奏都被吕武掌控。 魏绛很无语地看向韩无忌,说道:“慎言!” 那话要是传出去,其余贵族该怎么看待吕武? 韩无忌反应过来,露出了讪笑。 分配在吕武营造出来的气氛中结束。 他们却不会就此散去。 该有的联欢总是需要,宰牛杀羊是必须,有酒就凑一凑,搞了次夜幕下的边吃边吹牛逼。 翌日。 要走中小贵族,他们临走前都会去见吕武一面。 大意上就是提到这次合作非常愉快,下一次还有这样的活动务必招呼。 他们在离别,却有来自“交刚”的队伍过来。 吕武跟韩无忌、魏绛商量了一下。 韩无忌和魏绛没二话,答应过去与他们交涉。 得到提醒的贵族,他们不再拖拖拉拉,带上这次收获分别踏上归途。 “如何?”吕武等韩无忌和魏绛回来,先问了一句,又笑着说:“邯郸氏?郤氏?” 韩无忌比较无所谓地说:“询问我等北疆动向,隐晦索要好处。” 魏绛则是冷笑着说:“无耻之尤。” 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耻。 驻扎在“交刚”的新军,多少是起到了恫吓胡人的作用。 只不过,吕武压根不想干“资敌”的事情,告诉韩无忌和魏绛全程糊弄,就是一毛不拔。 其余该走的贵族全走了。 剩下的也就老吕家和韩、魏、赵,他们会一块前往“阴”地。 到时候韩无忌会让人带收获回自家封地,他自己则是会留下。 魏绛则是只带一些武士过去,战利品早派人送给了吕锜这位在“吕”地的叔叔。 在回家的路上,吕武会频频地注视庞大的队伍,主要是看那些俘虏和众多的马、牛、羊。 一想到自己该得到的收获,再加上韩无忌、魏绛又让了一些份额,他总是会控制不住笑咧了嘴。 “果然还是劫掠来东西快。”吕武忍不住想道:“我什么时候能在征讨列国的时候,有独自带兵的资格?” 第85章:再说一遍,当领主好难! 一般情况下,晋国只有“卿”才有独立的统军作战资格。 非正常情况,比如战场的态势需要,又或是哪个地方要用兵却不用出动一个军,其余的贵族才有独立统兵作战的机会。 很久以前,作为一旅旅帅的下大夫还有独立统兵征讨列国的机会。 随着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即便是一师的“帅(中大夫或上大夫)”都很难再获得独立统兵出战的机会。 晋国现在的战争一般出动就是一整个军,统率军队也自然会是卿。 所以,卿不出动就不是个正常情况。 以家族单独出兵的形式,也就是像魏氏这次那样? 除非是敌国入侵到晋国境内,不然是见不到了。 抵御敌国入侵的话,造成什么破坏,损失的都是自己,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渠道。 要是能够全歼敌军,自然能够有一大批的战俘和物资作为战利品。 比较关键的是华夏列国交战讲礼仪,觉得要输了能够投降,能不能获得点什么,靠的就是谈判了。 吕武回到领地,第一时间去拜见老祖母。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老祖母看吕武没缺胳膊少腿地回来,随便地聊一聊,不会去讲出征的事,更不会过问收获,让吕武去召集家臣履行家主责任,结束了这一次见面。 吕武其实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几位夫人,走到大堂也看到了。 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的仪式。 这是一种古老的礼仪。 几位夫人看到吕武就跪拜下去,口呼“武运长久”,再说其它一些吉祥话。 然后,她们在正妻赵(女竞)的带领下,为吕武卸甲梳洗,伺候着更衣梳头,端来了美食与美酒。 做好了这些,她们再不舍也没有留下。 食物和酒是用来给吕武吃,也是用来招待家臣。 就是说,吕武跟几位夫人的见面需要到事情完全处理好,包括听取家臣汇报他不在时,老吕家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吕武坐没多久,家臣先后过来。 一众家臣进行道喜,说的是祝福家族发展更好的话,不单恭喜吕武个人。 这个相当的封建。 家主当然重要,但家族更加重要。 其实,吕武在家族建设阶段出门,一离开就超过一个半月,没带回足够的收获,算是一种失职。 而带回收获固然值得庆祝,却是一种理所当然。 一套套的搞下来,吕武没看到家臣有多么喜悦,相反都劝谏他以后别一走就是那么久,搞得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带回什么东西。 第一家臣的虞显先进行汇报。 在吕武离开的这一个半月,虞显按照既定的建设方案进行指挥,开辟出八千余亩的耕地,新耕田的开辟也在持续进行。 同时,一些灌溉系统也在有条不紊地挖掘。 耕地当然要继续开辟,却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按照吕武的估算,老吕家至少需要十八万亩以上的耕地。 虞显着重讲的是关于耕地的开辟,才简约地提到了建城材料的收集。 他认为按照目前的收集进度,不用花费两年那么久,一年半就能考虑将建城从计划变成实际。 吕武肯定是要感谢虞显在自己不在时的付出,赐下了酒肉,又邀请共饮。 再来就是宋彬进行汇报。 他负责的是家族的军事,包括领地的治安稽查,监督武士的训练。 吕武在临走前,要求宋彬再召集五百名青壮训练。 宋彬先讲完来自不同几家的武士磨合,才讲到对临时领主武装的训练。 总的来讲,一个半月的时间只够教那些人规矩。 武技上的训练,包括打熬身体什么的,需要更多的时间。 吕武其实想征召更多的人,很实际的是老吕家在建设阶段,任何一份劳动力都极其宝贵,抽出五百青壮不干活,几个家臣都有些意见,哪还能抽调更多。 封建制度决定了一点,家主哪怕是天,却也搞不了一言堂。 不然家臣有意见,在真的闹出一些后果,显得家主无能,家臣也会失望。 家主让家臣失望,信不信他们要么搞死家主,拥立下一代;又或是自杀,要么辞别? 卫睿等宋彬汇报完,左右看了看,觉得轮到自己了。 他负责的是人口统计,比较羞愧的说,哪怕是一个半月过去,统计都还没完成,进度方面应该只是十之二三? 吕武很清楚人口普查的难度,夸奖卫睿做事的认真,敦促尽快完成,再赐下酒肉,可没邀请共饮。 也就是夸奖认真这个能提到,不然该讲什么? 又有几位家臣先后汇报,只是他们负责的都是其余同僚分配下来的任务,在吕武面前露露脸,表示还有我这么个家臣,并不需要讲太详细的事情。 吕武与家臣吃吃喝喝,增进一下感情,宴会总有结束的时候。 而他们在进行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宴。 韩无忌、魏绛和赵武知道有这么一场宴会,想找吕武也要寻另外的时间。 宴会散了,吕武琢磨着能去好好跟几位夫人温存一下了吧? 然而,他显然没有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 其余家臣离去,卓却是留了下来。 他是老吕家的老人了,家族新添家臣之后,不争不抢也不与同僚多交际,却是获得了新家臣的一致尊敬。 那些新的家臣也明白一点,他们是新来的家臣,有些老吕家的秘密项目,会是由卓来负责。 这一点没什么好嫉妒或羡慕,是一种明摆着的必然。 吕武看到卓没离开,想了想挥手让伺候的奴仆退下。 他举着酒盏站起来,走到了卓边上,行了一礼再邀请共饮。 卓侧身避开行礼的吕武,再端起酒盏同饮。 他看到吕武不再回主位,坐到了自己的旁边,脸上露出了舒适的笑容。 “主。”卓笑着说道:“山中砖窑日夜不停,砖已堆积成山。” 吕武一想也是。 他临走前可是加了不少的人手,又起了四个新的烧砖窑,一个半月过去了,砖能少吗? “另……”卓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主吩咐选址,臣不知何处为佳,仅在主所指之处立一工坊。” 需要刻意压低声音,自然是更需要保密的项目。 也没什么。 老吕家有自己的煤炭,还有铁矿,无法搞大动作,不代表就不能有什么动作。 工坊都是从无到有,就慢慢打基础呗。 吕武吩咐道:“可将砖运回。” 他说这话,眼睛却看到站在内走廊的魏晗,对她眨了眨眼睛。 魏晗行了一礼,看了看还在的卓,笑了笑转身回去。 因为角度的关系,卓没看到来过的魏晗。 他很简约地应:“诺!” 起烧砖窑,砖也有了足够的积累数量。 用砖建城就目前来讲,过于奢侈也显得招摇。 怎么都应该盖一座能住得舒服的住宅了呀! 至于用砖盖房子招不招摇? 谁家用砖盖房子,是直接显露砖,不涂上一层土(装潢)的? 又是聊了一小会,卓也告辞离去。 吕武深呼吸一口气,琢磨着能有属于个人的时间了吧? 他站了起来,有那么点龙行虎步地迈步,心里想的是:“先跟怀孕的夫人温存一下,怎么都要让她们不感觉受到冷落。其余的……呵呵呵呵!憋那么久,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第86章:安稳度过的一年 事实上,吕武才不敢过度放纵。 他可不想来个英年早逝。 是吧? 只不过,努力一点造小人,往大了说是壮大人类这个群体,往小了讲则是关乎到家族的开枝散叶。 要是身份到了一定的地位,夫妻那点事会附上更大的意义。 在接下来的几天,吕武决定像个春秋人那样,将生活节奏放慢下来。 老吕家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得到高速发展,其实很不符合这个年代的速度。 不止是春秋时期,哪怕是到更后面,社会的氛围其实都是慢节奏。 花上数个月的时间去规划某件事情。 再花上一两年的时间用在准备上面。 等真的开始动工,真正完工都是数年之后了。 工业时代的到来,才是开启快节奏的起始。 只是,谁让吕武是个现代人,思维上讲究的是干什么事情都追求效率。 当然了,古人的慢节奏一部分是思想上的原因,还有就是受于生产力的制约。 老吕家的建设速度会显得快速,主要原因是吕武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做出了规划方案,进行了人力上合理的分工。 对要完成什么而去进行合理的劳力分工,看着好像是一种常识,但也只是对于现代人而言。 要是在古时候掌握了年度计划表的制作,又能根据实际情况去进行规划,绝对会是国士级别的人才。 就在吕武刻意的控制下,他还是没有更多的时间用在几位夫人身上。 其实这样就对了。 有事业的人,不管是男是女,真没有多少的空闲时间,用在谈情说爱上面。 双方都忙碌还没什么,一方太忙,另一方太闲,必然是会发生点什么糟心事。 不过,吕武至少大多数时间是在家中办公,不用每天朝九晚五的出门和进门。 因为韩无忌和赵武在老吕家的关系,外部的消息有陆陆续续地传过来。 魏绛则是待了几天就走了。 晋国在春耕结束后,对齐国、宋国、卫国、曹国发出召集令,他们也先后响应了号召。 这一次晋国召集小弟是因为郑国立了新君之后进行挑衅。 栾书的意见就一个,郑国新君太没有逼数了,需要出兵去敲打一番,再将已经教育了一段时间的郑君送回去继续领导郑国。 出兵是发生在春耕结束后的没多久,当时晋景公的病情还在不断反复,只是相对来说病情稳了一些。 晋国会合了齐国、宋国、卫国、曹国派来的军队,选择经过周室地盘的路线,逼近郑国的边境。 吕武听到的消息是,郑人得知晋国召集小弟要来打,没开打之前就先派人服软,献上了很有诚意的赔礼,又将老郑君接回去继续当领导,消弭了这一次战争。 这个郑国与晋国有国境接壤,同时与另一个霸主级别的楚国也有很长的领土边境线。 曾经称霸过的郑国,时过境迁之后被两个霸主级别的国家夹在中间,是一件非常苦逼的事情。 很多次晋国与楚国交战,战场要么是在郑国,不然就是离郑国不远,能不苦逼吗? 吕武不知道的是,郑国其实是一个老牌投降国。 简单的说,郑国受到晋国的威胁,选择的不是抵抗,很干脆地献上赔礼表示服软,倒向了晋国这一边;等楚国发现郑国竟然倒向晋国,他们不爽就会威胁,没等楚军集结完毕再开拔北上,郑国已经派出使者在前往楚国的路上,要做的也是投降。 晋景公薨了。 按照惯例派出足够份量的大夫前往周王室汇报,也会广派使者前往列国告知。 周王室当然会派来有份量的人。 列国同样会派人到晋国。 既是哀悼晋景公的死亡,也是祝贺晋国的新君上位。 而在这一年之中,晋国将不再召集军队打国战,其余国家也不会趁着晋国君权交替来攻打。 至于说摩擦之类?肯定无法完全避免。 吕武等贵族集结起来去胡人地盘打秋风这种事情,不是刻意找事的话,打胡人而已,谁都只会当没看到。 不然,每次国君交替和卿位变动都搞得血淋淋,又是怎么造成的。 不动刀兵只是礼的一部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能做。 而列国不趁晋国君权交替来伐,主要还是怕彻底惹怒晋国。 强国不趁弱国老君主死了,新君刚接替不久去攻打,一方面是不想引起对方同仇敌忾,给自己造成很大的损失;再来是打了名声会很臭,还是臭不可闻的那种。 并且弱国局势一片混乱,不以占领土地为前提,强国打赢了也索要不到多少好处。 在晋国相对沉寂的时期,世界并没有因为晋景公薨了而停止运转。 南方的楚国每年都要与吴国大小摩擦一番。 有消息称,去年吴国在楚国身上占了个大便宜。 这个也是吴国明明答应晋国要到“蒲”会盟,却是没有去的原因。 吴国每每输给楚国就想到抱晋国的大腿,占了楚国一些便宜又觉得能打赢霸主,自己理所当然也是霸主,凭什么要讨好晋国,该是平等交流才对。 吕武看一些列国的消息,总觉得脑子会有些错乱。 这个国家向哪个国家借道。 他国的军队大摇大摆地在自己国境内行军,关系友好的话,少不了各种饮宴,搞得出征的贵族像是在旅游。 而等抵达战场,立刻变了个样子,面目狰狞地进行厮杀。 因为各个发生交锋国家,他们的国境通常不接壤,国家与国家交战,输赢一般都不会损失土地,就是免不了要赔偿物资和人口。 吕武会错乱,就是觉得每个国家都像是社会活力团体。 国君就是这个团体的老大,士兵就是团体的小弟,一块出去打另外的帮派,再勒索保护费。 这一年一直到冬季,吕武过得既是忙碌也是平静。 雪开始下之后,人们的生活节奏变得更慢了。 吕武很想找点什么事给属民做,只是因为缺失了很多工具的关系,没多少什么能干的事情。 驱使劳动力冒雪进行露天劳动这种事情? 他要真的干了,必定是要被骂残暴不仁。 所以了,他只好什么指令也不下,自己也窝在家里,时不时与韩无忌、赵武聊聊,好好地陪陪几位夫人,再寻思着家族未来的发展方向,将该做什么一一做成计划表。 第87章:有想法的新国君 无法进行外出劳动的季节有一个好处,就是谁都窝在家里面,进行人口调查会相当合适。 负责人口登记的卫睿,包括他的一些属下,自然就要苦一些,冒着风雪一个又一个地方的串门。 等待春暖花开季节到来前,吕武再一次看到卫睿,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皮肤黝黑又粗糙,看上去还显得无比憔悴的人,会是之前那个有点风度翩翩的男子。 样貌看着不太好的卫睿,精神却是极度有神采。 他是来向吕武汇报登记人口的进度。 “以今计,主治下可征男丁,为数三千四百二十六;适龄女,计为五千零七。”卫睿先讲最重要的数据,心安理得地接过吕武递来的一杯热水,抿了一小口,放下陶杯,端正地坐好,继续往下说道:“臣仅走访十之七八,余下春耕前可办妥。” 吕武在翻看竹简。 他之前自己粗略地计算了一遍,领地内的人口将武士、属民和奴隶算进去,大约是两万五千左右。 而那就真的是一个粗略的数据,肯定不是绝对靠谱。 卫睿说的可以征调男丁,指的是属民中的青壮,也就是能安排成为“羡(预备役)”的人数。 先讲关于军事上的事情,的确是现在这个年代的头等大事。 正常情况只会集结武士阶层和必要的辅兵,可不是什么时候都属于正常情况。 到了最为危机的时刻,谁还管那么多,能杀敌肯定就拉出来。 记录的适龄女子,泛指的是能够受孕阶段的女人。 可能有点那什么,但有多少能受孕的女人,不但对一个民族重要,对一个家族同样很关键。 卫睿只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进度,记录在册的人口数量却是超过了吕武以为的两万五千,达到了三万四千。 这个数字自然是连奴隶都算了进去,包括过来“阴”地后抓捕,还有上一次吕武去胡人地盘打秋风,带回来的俘虏。 那一次,吕武分到了八百匹马,牛一千四百头,羊的数量则是多达一万三千多只。 俘获的人口方面,老吕家分到了五千的整数。 会有那么多,无外乎是韩无忌和魏绛很清楚自己是个怎么回事,将自己的那一份会多或少拿出来送给吕武,才能达到那样的数量。 吕武该低调时会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该争的才不会客气。 分到的五千俘虏中,有四千个女人,大部分都是适合生育的年龄;剩下的一千个男性,基本上也都是正当壮年。 有了这四千个女人,老吕家从男多女少,变成了女多男少。 而吕武一直想要得到一批白皮肤系,如愿地获得了三百多个,还尽可能地挑女人。 说起白皮肤系,他好像记得赵氏嫡系有白种人血统来着? 家臣搞不懂吕武干么要那么多白种人,尤其是尽要一些白种女人。 至于吕武为什么要白种女人?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审美观,绝大多数的时候,中原人看白种人就是在看丑八怪。 吕武不一样的。 所以,异域风情,懂? 当然了,他没可能正式接纳,只是当成了一种玩具。 关键词“玩”,需要划重点。 不一定是要搞颜色! 教育一帮样貌完全有异华夏人的女仆,看她们穿着华夏衣冠干活,对吕武来讲就是一种乐趣。 其余人搞不懂吕武的乐趣,只会以为是一种怪癖。 总的来讲,被俘的胡人很温顺,比老吕家之前购买的那些要温顺得太多了。 吕武认为自己俘获,与购买存在区别。 后来,他却是搞懂了状况。 原来只因为胡人的首领,他们的家人都在吕武手里,才会显得那么温顺。 他琢磨了一下才搞明白什么情况。 这是一个讲血统的年代,华夏文化圈是这样,胡人其实更讲究。 华夏贵族还能过继,家臣和属民一样会服从。 胡人那边,过继可享受不到来自血统的优势,他们就认准那个血脉传承。 所以了,吕武掌握了那些首领一家的生死,其余的胡人就会很听话。 了解到这一点的吕武,他增加了俘虏中那批有“高贵血脉”的待遇,发现其余的胡人竟然有那么点感恩戴德。 这样一来,他觉得自己摸索到了一个新的法则。 直至冰雪融化,没到万物真正复苏之际,老吕家又重新“活”了过来。 而吕武在视察领地的时候,有家臣来禀告,说是魏相来了。 算起来,吕武已经有七八个月没跟魏相见过面? 他回到住宅,来会客的大堂见到了魏相。 “武。”魏相养了一个冬天,看上去好像长胖了一些?他问:“允我之甲,妥否?” 也就是在去年的差不多这时间,吕武离开国都新田,答应会帮魏相打造一件铜甲来着。 这事,他当然没有忘记,只是不由自己亲自动手。 魏相像是打趣好了,等待吕武屈膝跪坐到对面,说道:“君上有意与秦君会盟,使者已出新田。” 这个君上不再是晋景公,变成了姬寿曼(晋厉公)。 吕武并不知道那些事情,将要说话时,却见一队女仆端着待客的用品过来。 魏相之前已经看过这些女仆,说道:“武常常有意外之举,此亦然。” 不就是一帮白种女人吗? 连这都要拿出来调侃啊! 也就是关系好,否则同为贵族,相处起来才不会这么随意。 “相,此来……”吕武等那些女仆退下,才继续说道:“不为甲胄罢?” 魏相收敛起笑意,有些阴着脸,说道:“秦人多狡诈。” 这是秦国连续几次失信,导致信用破产的结果。 晋国其实也不是次次讲礼,可是很会找理由,还是中原霸主国,列国不敢多哔哔罢了。 新上位的国君,他想要有一番作为,认定改善与秦国的关系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局。 只是,几位卿觉得那是异想天开。 他们认定的是,没有信用的秦人说什么都不能信。 再来,秦国东出是一种国策,哪可能会那么简单就放弃? 不将秦国打疼的话,秦君哪怕是签订了什么盟约,一定不会拿自己的誓言当回事。 姬寿曼这位新君不喜欢众卿的态度,偏执的以为是自己威势还不够,更想将事情给办成了。 听着听着,吕武能想象得出来。 新君上位想要压服众贵族。 作为臣子不好直接硬顶国君。 国都新田又在酝酿新的风暴,谁都在盘算着什么,极为可能爆发出什么大事件? 那么,魏相来“阴”地,压根就不是来散心的,必然是带着很明确的目的。 第88章:这就有点细思极恐了! 既然魏相不说。 吕武顶多就是暗中留意,不会开口去问。 安排好了魏相的住所,吕武忙自己的事情。 有一天,赵武找了过来,告诉吕武,说是程婴已经成仁了。 其实,程婴不止是成仁,他还成功地让自己名留青史,成为千古忠烈之一。 他是到公孙杵臼的墓前,对着墓碑讲了两天两夜的话,还进行了很尽情的狂饮。 然后,他在一些见证者的注视下,举行了很有礼仪规范的自裁过程。 吕武早知道程婴会自杀,思考程婴到底是在图什么。 如果说图个青史留名的机会,谁又能确定真的能够办到? 最终,吕武觉得应该是这个年代“士”对承诺的看中,同时程婴觉得自己该死的时间到了。 程婴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或反响。 见证了自裁过程的那些人,他们发自内心的赞叹程婴是一个守信诺的人。 知道了那件事情的人,他们的思维中,守信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产生过多的尊敬。 说白了,现在做出承诺又毁诺,才显得另类。 一旦做出了承诺,玩命也要去完成才是现在的主流思想。 等到履行诺言都能轰动全国之后,人们才应该感到悲哀。 只说明人们拿誓言当放屁成了主流,相反信守承诺的人极度缺少。 所以了,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价值观。 赵武是来向吕武告辞的。 他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去履行作为一个领主的责任。 从而也就证明,程婴肯定是干成了一些什么事,赵武回到封地的危险性被减到最低。 讲真话,吕武都喜欢有这么一个好学的小弟弟在了。 听到赵武要去接收封地,他稍微愣了一下神。 “善。”他想了想说道:“临别无甚相予,只赠一言。” 赵武在等待。 吕武却是一脸的回忆,时不时还轻微皱眉。 他在想的是:“那个‘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下一句是什么了来着?” 给穿越同行丢脸了。 他来了一年多,一首诗都还没“抄”过! 赵武保持行礼的姿势,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广积粮……”吕武憋不出一首完整的诗,只能作罢,说道:“高筑墙。” 后面的“缓称王”肯定是不能说的。 赵武抬头感激地看着吕武,再次行了一礼,道:“必谨之!” 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完了。 好歹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又是有赫赫名声的家族现任家主,赵武的这一次离去去接收失而复得的封地,显得很意义重大,肯定是要有欢送的仪式。 吕武召集了能过来的家臣,送赵武的队伍,一直送到封地外面最后的一个亭子。 同样在场的有韩无忌,以及韩氏的几名家臣。 至于同样在老吕家的魏相,他没有亲自过来,只是派来了家臣。 魏相不亲自到场,不是看不起落魄了的赵武,只是不想传出去,给赵氏增加新的负担。 亭内摆上了案几,设下了酒宴。 却不是要在这里欢欢乐乐地吃喝一顿,只是送别时的必要排场。 吕武拿起酒盏,想起了一句“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就是没头没尾,肯定不能讲出去。 他要说点什么,老吕家的家臣已经用着“吟”的腔调唱了起来……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这是《诗经·邶风·燕燕》。 当然,邶国很早之前就亡了。 这年代的送别,感情好又关系深,唱得就是《诗经·邶风·燕燕》,用来表示自己的送别情境和惜别。 赵武领着自己的从属,对着吕武等人行礼。 他饮尽了酒盏里的酒,一张小脸摆出了肃穆的表情,上了战车率先离去。 小小人儿,要去到已经历经过战火的地方。 那里发生了他们家族被灭的悲惨往事,还有着残垣断壁,以及很多死了亲人的幸存者作为见证。 “武,赵人可愿侍奉赵孟?”韩无忌虽然也要离开,却不是跟赵武一起走。他在老吕家猫了一个冬天,人快变得圆滚滚,胖脸摆出了担忧的神情,像是在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呢喃道:“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这一句的意思,指的是某个人很值得信任,心胸开阔又能容人。 韩无忌这是在祝福赵武,还能获得赵人的爱戴。 一天送别两拨人,尽管这两拨人留在老吕家,使得吕武很多事情不好操作,吕武还是多少有些伤感。 老吕家的“阴”地在晋国的西面边陲。 老赵家的“赵”地却是在晋国的东面边陲。 就此之后,他们就是相隔数千里之远,中间隔着范氏、智氏、中行氏……等等几家的封地。 他们除非某天能一起在新田担任职位,不然很难再有长期相处的可能性了。 吕武带着从属由来路而归。 他在要迈进自家门槛的时候,身躯像是中了定身术那样僵住。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没错,他可算是将《送别》这首诗,又或者说他想起来的是歌的唱法,记起了整首。 “主?”宋彬之前没有参与送客,脚步匆忙地过来。他看到吕武僵在门槛边上,要不是看到周边有护卫,也看到周边跪倒着仆人,极可能以为吕武被刺杀,要大喊大叫。他诧异问道:“何也?” 吕武脑子里都是《送别》这首歌的旋律,还是小女孩轻灵的歌声。他转头看向了有点风尘仆仆的宋彬,反问道:“何事?” 宋彬是从山区里出来。 他之前带着一支队伍,趁着冰雪融化,正是野人大举觅食的时间,继续干进山搜捕野人的事业。 “山中有寨!”他脸色多少有点阴沉,继续往下说:“踞于山,其内千人,持有兵。” 吕武知道这个“兵”不是指士兵,说的是大多数拥有青铜武器。 在之前,老吕家不断对霍太山用兵,为的就是清除封地范围内的隐患。 毕竟,谁还乐意自己家里住了一帮外人?肯定是要解决的。 吕武脑子里的旋律没有了,快步进入住宅,带着宋彬来到一副悬挂在墙壁上的简易地图前面。 宋彬早知道有这么一张地图,指着霍太山的某个山头,说道:“便是此处。” 吕武一看,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吧? 那里已经不是老吕家的地盘。 吕武再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琢磨着那是范氏的地盘,也就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了宋彬,等待这位家臣给一个答复。 他多少有些沉不住气地想道:“难道……范氏觉得制陶业霸主的尊严遭到冒犯,已经开始谋划着要对我动手了?” 范氏很强大,地盘内却有盘踞在山里的武装,又是在老吕家的封地边上,很难不让吕武那么想。 第89章:稳一波! 范氏是八卿之一,还是老牌的晋国“卿”族,他们现在是以“士”为前缀。 而这个“士”就是范氏某位祖先,初到晋国被安排的职位“士师(大法官)”,为了进行纪念才保留下来,他们其实是范氏。 现任族长士燮是上军将,要是根据晋国的卿位递补流程,他没死的话迟早有一天也能当一当元帅和执政。 如果运气好的话,栾书和荀庚在极短的时间内相续离开人世,士燮就能立刻成为中军将兼任元帅和执政的职位了。 而其余范氏的几个人也担任要职。 因为讲究谁的老爹干什么,子孙接着干什么,其中“士师”这个职位必然就是范氏的人。 目前的“士师”是士鲂。 晋国的“卿”都不好当,没有那个实力却要硬上,肯定是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众“卿”之中,目前最弱的是韩氏。 哪怕是最弱小的“卿”,韩氏都能拉出两个“师”的兵力。 那可是两个加强“师”,不是周制下只有一百辆战车和两千五百士兵的“师”。 晋国的一个加强“师”,战车固然还是一百辆,士兵却多达七千五百人。 现在的很多列国,未必能拉出一个周制的“师”。 作为中等国家的一些列国,顶多也就能养活一个“军”,也就是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不是晋国加强过接近四万名士兵的“军”。 晋国的一个加强“军”就相当于列国的三个周制“军”,也是华夏文化圈的独一份。 其余的列国,他们不是不想照着晋国有样学样,是他们无论从人口还是生产力方面的玩不起。 而个别玩得起的列国,比如秦国和齐国,他们又没有晋国的“霸气”,自然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玩周室军事制度。 吕武得知与范氏封地边上有一支驻军,紧张属于一种必然。 老吕家在经营制陶,走的量虽然不大,可是一两年来,范氏没找过老吕家,谈一谈制陶的事业。 很多时候想谈一谈相反是一件好事,默不吭声才更吓人。 看看范氏是怎么对待其余也贩售陶器的家族,不是极力打压,就是直接扑灭,吕武怎么可能会不多想? 宋彬一看吕武脸色不对,再想到晋国贵族争斗远比其余列国更加血淋淋,不由脸色也跟着不好了。 只因为不是谁都能随便养得起一支武装。 “主,山寨颇旧,不似新立。”宋彬有些小心地猜测道:“或是范氏藏而不宣?” 就是说嘛! 老吕家虽然搞制陶,却没大肆贩售,卖也只是在魏氏附庸家族圈里,还都是吕武亲自接触并谈下来的交易。 这么的小心翼翼,他还跟韩氏、魏氏和赵氏成了姻亲,与智氏的关系也不错,更结交了一些中等贵族,范氏的反应至于这么直接,谈都没谈就想着施以武力。 范氏有隐藏起来的私军,恰巧被宋彬带人发现了? 当然,不管范氏想干什么,吕武必须要防一手。 宋彬说道:“彼未察觉。” 吕武点头说道:“远远盯住,我要随时掌握山寨驻军的动向。” 尽管遣词用句不符合这个时代,宋彬却一下子听懂了。 至于说,集结军队过去拔掉那个山寨? 那边并不是吕武的地盘。 他在国境外动刀柄,再怎么杀了个天昏地暗,其余贵族知道了顶多也就是侧目。 一旦在国内有动作,招惹比自强的是找抽;打比自己弱小的贵族?且不论国法会怎么处理,首先就会引起来其余贵族的过度反应。 吕武左思右想,决定还是暗中密切关注,只是不再去那边大搞什么动作。 他也需要跟几位姻亲沟通一下,再找友好的家族试探一波,尽力地打探范氏是个什么情况,避免范氏真要干点什么,都被杀到家门前才知道杀过来了。 又是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每一个家族都要为春耕开始做准备了。 现如今,老吕家的耕田总计为两万八千亩。 只是人口已经突破三万,仅是两万八千亩的耕地压根就不够。 吕武计划在春耕之前,集中人力物力大肆开辟新的耕地,其它的事情可以缓一缓,怎么都要开垦到总计五万亩的数量。 家臣对此非常赞同。 虞显表示,以老吕家目前的人口,需要至少拥有二十五万亩的耕地。 他还提醒吕武,哪怕开辟出二十五万亩都是不够的。 毕竟,老吕家的人口应该是持续增涨,耕地也要跟着增多,才能实现自产自足。 去年为什么不集中人力物力开辟耕地?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初来乍到的事情多,怎么都要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先搞定住宅,又将道路清理出来,后面的事情才更好做。 吕武自己心里有盘算。 老吕家的封地多是山地,不然就是盆地,其实不适合大肆开辟出耕田。 他现在就算是开辟耕地,都要精心规划哪些地方的树林应该留下,免得对环境造成过度的破坏。 这并不是考虑什么环保绿化,是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比如,要是将汾水河岸全变成耕地,短时间内看着会有很大的好处。 但是! 一旦某个季节的雨量多一些,信不信老吕家要上演悲剧? 所以了,耕地全选在地势低的地方一样不合适。 吕武划出了一块山地,亲自监督着,小范围地搞一搞梯田,作为实验性质和考察价值。 他在山地监督开辟梯田的时候,猛然间觉得自己很傻。 多山又怎么了? 不用去搞什么梯田,完全能栽种果树啊! 他当然不是要搞水果批发。 这年头运输效率这么堪忧,水果没运出去就该先烂了。 “酿酒啊!”吕武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几巴掌,很懊恼地想道:“我之前是不是魔怔了?怎么把这件事情忘掉???” 他努力地回忆在国都新田的所见所闻。 作为一国之都,新田会是晋国的风向标,甚至引领着中原列国的时尚,包括有什么商品,必然能够在新田的市场上找到。 现在当然是有酒,种类不是那么多,基本是以各种粮食酿成。 没有蒸馏技术为前提,过滤技术当然也没有,不管什么酒都会显得很浑浊。 另外,市面上卖酒的店铺非常少。 这个也是能够理解的。 人都不够吃,谁毛病了拿出粮食去酿酒。 “有果子酒吗?”吕武很努力回想,记忆中没有任何的相关,他想道:“还是派人去专门了解一下。” 第90章:国君的召唤 吕武事实上是拿建设封地当经营模拟游戏在玩。 作为一个现代人,尤其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大多数都有接触过经营模拟类的游戏吧? 有区别的是,他无法时刻掌握即时的数据。 甚至可以说,拿到的数据都不一定是正确的。 不过,只要不是数据错误得太夸张,大体上是影响不大。 解锁了一个新思路,他陷入了一种怪循环。 首先需要搞清楚能找到多少种类的果树,移植栽种需要耗费多少周期,什么样的果子适合被用来酿酒。 因为是奔着酿酒去,他又一方面需要搞懂酿酒的步骤。 吕武并不是什么都会。 其实,不用他什么都会,只需要去找到相关的人才,一个项目也就能够立项。 还有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老吕家现在铺开的摊子太大,需要有一个缓急轻重。 所以了,寻找果树进行移植或栽种,怎么都要等将计划表中的耕地先开垦出来再说。 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吕武发现了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 原来,地方上的家族除了发现铜矿需要上交国君之外,收集到蜡这种东西也一样是需要送去给国君。 他有些纳闷国君为什么要专门征集蜡这种东西,以为是来做蜡烛。 幸好他没去问,一旦问是不是做蜡烛,该成为贵族界的笑话。 蜡这种物资当然能做成蜡烛,可是现在蜡是一种战略资源,一些青铜器的制作中属于必不可缺。 在春秋早期,能制作出一具足够大的鼎,是一件很彰显国力的事情。 原因在于各国其实都掌握青铜技术,可是只有地盘够大,才能收集到足够多的蜡。 吕武也就有了新的脑洞,制作青铜器的过程需要大批的蜡,思考要不要养殖蜜蜂? 杂七八杂的想法很快又被丢到一旁,除了开辟耕地是头等大事之外,新田那边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晋国的那一位新国君还是拍板要跟秦国会盟,时间就被定在了今年。 这样一来的话,新军和下军都需要纳赋。 同时,根据一些消息,国君会征召靠近秦国的各个贵族。 等于说,哪怕是没有被归入新军和下军序列,周边的贵族依然需要服役。 大概是老吕家自己从新田打听到消息后的第八天,来自下军将韩厥的征召令被送了过来。 文书上写得很清楚,吕武需要在春耕结束后的第十五天,带上符合要求的战车和士兵,前往“交刚”归入下军建制。 吕武特地去找了还在老吕家度假的魏相,提到了会盟的事情。 魏相对与秦国的会盟,再一次表达了悲观的看法。 绝对不止魏相认为秦人没信誉,只是会盟的事情都已经确定下来了。 吕武与魏相吃喝了一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山里的砖已经被转移出来,只是因为需要进行的事情太多,新宅还没有开始建造。 按照吕武的计划,新宅建造需要等春耕结束。 征召令被送来,致使他计划好的事情再次生变。 毕竟,谁都无法预料这一次会盟将发生什么事情,也许是在友好的气氛下,达成了和平意愿;说不定一言不合,两军直接开战。 不管是哪一种,吕武去进行纳赋,代表今年的夏季又无法待在封地了。 他需要用最快的时间,将新住宅的蓝图给画出来,再交由卓来进行监督建造。 住宅设计图这种东西,没有点专业性其实也能画得出来,只是跟专业人士没法比就是了。 大概地划分格局,需要多少房间,每一个房间多大,有点绘画技巧的人都能搞定,尤其只是一层的建筑,又不是要盖楼层。 吕武选定住宅的建设地,以后会成为新城的中心位置。 他刻意留下了一些空白的地皮,打算等自己纳赋回来,亲自监督着建造一些阁楼。 这一件事情忙碌完,他开始统计之前打造了多少武器和甲胄。 有鉴于武士反馈战斧很好用,再来是打造战斧用普通的生铁也可以,顶多就是刃的部分特别处理一下。 老吕家打造出来的斧头可不算少。 甲胄方面,全套的金属甲只有吕武的一套。 这一次就是整套的札甲,也就是除了主要躯干之外,头盔、护肩、护臂、护腕、护腿、裙甲……全都是札甲款式。 因为是吕武自己要用,肯定是刻意地挑选,采用的就是初级钢的材料。 而钢这种玩意,尽管已经掌握了制造技术,成品的数量却一直上不去。 所以,用钢来大规模量产某种东西什么的,提都别提。 其余的甲胄,走的是胸甲款式,也就是除了胸前的铁甲之外,其余的配套采用皮甲。 一共打造了七十副胸甲,再加上之前的那些,到时候吕武会分配给自己的亲卫。 而武器方面,除了斧头和一些箭矢的箭镞使用铁之外,主要近战武器其实都还是青铜武器。 吕武这一次没打算带上齐配的一千五百名士兵。 老吕家连临时领主武装一块算上才两千多,一下子带走了一千五百名武士,老巢就彻底空虚了。 他只打算带走五百名武士,战车则是符合要的二十辆。 同时,他还需要尽快安排各个家臣的职责范围。 宋彬这一次会留在封地,接过家族的军事指挥权,担负起守家的重任。 虞显当然也是留下,继续干自己没做完的任务。 这一次,吕武选择带走卫睿,还有一个叫梁兴的家臣。 来自梁地的兴,他主要的技能是吃喝玩乐。 别以为吃喝玩乐不是个技能,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能办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老吕家跟周边贵族的社交,就是梁兴在负责。 因为他大部分时间是在外面奔波,才会存在感显得不足。 武士、武器和甲胄需要关注,更需要注意的是携带的物资。 吕武对后勤的看重远超想象。 他其实对战阵之道并不太会,只是喜欢进行琢磨和思考,处在适应和学习的阶段。 再不懂战争,不会连保障后勤才能保证士气这一点都不懂吧? 一向很稳的吕武,他明知道武士和被征召的属民会自带粮食和一应需要的物品,还是给全队准备了足够两个月的粮秣和必要的后备武器,少不了又将冬衣带足。 上一次霍之战,没带冬衣的那些人被冻成了狗,还是挺令吕武记忆深刻的。 亲自见证吕武做一应准备的魏相,一系列看下来,对吕武什么都会考虑,谨慎到过分的印象是挥之不去了。 第91章:阿大和闺闺 忙碌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 在吕武准备出征事宜又忙碌封地建设时,赵(女竞)和韩妏的临盆如期到来。 她们就好像是约好了的那般,先是韩妏有了反应,下一刻赵(女竞)也跟着有反应。 因为吕武的重视,事先做了很多的准备,两位夫人生孩子的过程有惊无险,为老吕家带来了一男一女的新血脉。 赵(女竞)生了个儿子,她知道是男婴后,欣慰笑起来,人放松也沉沉地睡了过去,着实吓了吕武一大跳。 倒是韩妏,生产过后依然活力十足,但对于生了个女儿感到无比失落。 作为正妻的赵(女竞),生下来的男婴理所当然成了嫡子。 而韩妏要是也生下了男婴,是需要挂在赵(女竞)名下的。 在封建社会里面,贵族的家庭只存在一名母亲。 从夫人或是其余的嬖人哪怕生下了孩子,母亲也是赵(女竞),不会是她们本身。 十六岁就成了父亲的吕武,他实际上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只是等孩子真的生下来,会发现什么心理准备都是假的,一颗心的跳动速度增快,脑子其实也会控制不住的一阵阵犯懵。 不知道是吕武的“勇猛”只在赵(女竞)和韩妏身上得到发挥,还是两人真的是快好田。 他平时虽然节制,却也算不上清苦,与其余的夫人,有播下种子却没得到孕育。 因为家族有继承人,再忙的家臣也会赶回来,他们第一时间去见了男婴,随后才来拜见吕武这位家主。 每一个家臣都是喜笑颜开,心里的喜悦一点不比吕武低上多少,搞得吕武觉得有些别扭。 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吕武想了不止一遍。 这年头取名很有讲究,决定是什么样的名,都是长辈对孩子抱着多少期待。 吕武将早取好的几个名挑了挑,决定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阳”;第一个女儿的名也早预备着,会取名叫“怡”。 阳:字义与山有关。其本义为山南水北朝向日光的地方;一说本义是指高处见到光明的地方,或高处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后引申为日光,日头;又引申为有光的,光亮的,明显的,外露的,可见的,凸出的;又引申为公开地,明显地等意思。 怡:和悦的样子。怡作为形容词有喜乐的,使人心神感官愉快的等意思。 吕武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阳”,其实就是希望能像阳光那般,发光发热地笼罩大地。 女儿?快快乐乐才是最重要的。 家臣得知之后,理解“阳”跟封地的地形有关,又带上了很不错的期盼,纷纷大赞。 至于吕武的女儿?不但家臣无所谓叫什么,甚至连几位夫人都不在意。 名有了,只是要符合目前的习俗,等待三周岁才会正式“冠名”下去,要先有个昵称。 吕武其实没想儿子的小名叫什么,他还没决定,偶然听到别人称呼为“大”,知道是用来称呼一个家族头一胎子女,决定就叫那个昵称,只是更喜欢成为“阿大”。 没人在乎的女儿,自然该由他来疼,取名叫闺闺。 当然,吕武也没表现得过份的重女轻男,要不赵(女竞)会疑东疑西,以为吕武是重视韩氏,轻视衰弱中的赵氏;家臣也必然会有很大的意见,引发不必要的家庭矛盾。 在老吕家的魏相,他在见阿大的时候,摘下了随身佩戴的美玉相赠。 那一块玉的质量当然非凡,主要是自小就戴在身上,礼不轻,情意也重。 只是跟所有人一样,魏相对吕武的女儿一样无视了。 吕武就纳闷了! 这年代男尊女卑的现象有那么严重吗? 其实没有。 虽然是男性为尊,却也没有刻意地贬低女性,只是真重视不起来罢了。 当然了,不重视,却也不会刻意地去虐待,该有什么待遇不会缺。 老吕家有后代的事情,吕武需要派人去友好的家族进行知会。 那些家族随后会派人送来礼物。 只不过,当前没有为孩子举办满月酒的习俗,甚至周岁也没什么抓周的习俗,行冠礼就是最大的礼仪。 也就是说,不但现代的一些习俗没有,像是汉唐的射礼之类,一概没有。 吕武在春秋已经渡过了一个年头,经历了一些现代没有了的节日,又缺少了他所熟知的那些节日与习俗。 总得来讲,目前的节日非常少,会使习惯有那么多节日的人,觉得一点都不华夏。 特地抽出时间来陪伴夫人以及儿女的吕武,很想继续温存下去,就是腰有点不允许的同时,真的需要继续做事了。 为什么腰会不允许? 还用说嘛! 就是其余的几位夫人也想怀上。 春秋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播时的那一天,身为领主的吕武需要任由家臣摆弄不提,请来的“巫”也加了不少戏份。 以前老吕家没有请来“巫”,无非就是实力不允许,再来也是受限于财力,自家尽力搞一搞,有点像样也就算了。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吕武好歹是名下大夫,封领也有四边周长一百五十里,家里不再是小猫一两只,该符合贵族的规范了。 哪怕是只能被抱在怀里的阿大都有自己的戏份。 吕武顶多也就能接受儿子小脸上被抹了点颜色,喝莫名其妙的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一番折腾,春播如期进行。 而他也总算知道现在并不是没有历法,只是历法被神巫所掌握,控制了“四分历”的同时,也将“占星术”的秘密牢牢地守护住。 所以说,身份地位不到一定程度,很多东西明明存在着,却是不知道。 紧张而又忙碌的春耕结束,吕武只有少许的时间了。 他需要在十五天之内赶到“交刚”,加入到下军的序列,护卫国君与秦君进行会盟。 出征依然是在家人的祝福,以及家臣和属民的欢送下进行。 这一次,吕武带走了三十辆战车以及五百名武士,自然还有作为辅助人员的属民以及奴隶,一共两千余人,载物的牛车和马车超过两百辆。 因为“阴”地界内的汾水没有过河的桥梁,他们需要先向南行军,抵达一个叫“昆都”的地方,走桥抵达汾水的西岸。 一路上,吕武遭遇了几支同样在赶路的队伍,陌生的当然是戒备,碰上了熟人也没合并一处,谁都是各走各的。 十三天之后,他们抵达了“交刚”这个集合地点。 第92章:来自智罃的爱护 去年夏季吕武跟其余贵族组织团建活动,好几次路过“交刚”都是选择远远地避开。 这一次得到征召令前来“交刚”,吕武到城外的营盘报到,才知道新军并没有解除服役,仍是驻扎在这里。 新军将赵旃也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只是相对于吕锜与韩厥,赵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跟吕武的接触只有一次。 这位邯郸赵,他在赵氏主宗覆灭时选择了旁观,于内于外的名声都不怎么样。 吕武还知道一件事情。 赵旃其实风光不了多久了,很快就将失去卿位,成为边缘人物。 吕武不跟赵旃接触并不是因为知道这点的关系。 他不记得史书关于赵旃的记载,是听到了一些传言,并认为很有道理。 理由其实跟所有人一样,认为能坐视主宗被灭而无动于衷的赵旃很冷血,不是一个能够成为伙伴的人。 事实上,赵旃之所以能成为一名卿,不就是因为赵氏主宗的强大吗? 没有了强大的赵氏主宗作为后盾,赵旃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匹配“卿”的职位,识相点就自己走人,不识相的下场恐怕会很悲惨。 赵旃的命运已经被其余的“卿”安排得妥妥的,他本人知不知道属于未知。 他得知吕武已经抵达“交刚”,派出了自己的家臣来见。 吕武是在自己的驻区见到了来自邯郸赵的家臣。 邯郸赵有陪嫁女嫁给了吕武,算起来两家同样是姻亲,该家臣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代表赵旃埋怨吕武上次给惹了麻烦,事先没有知会也就罢了,事后也只是补救般的致歉。 这种情况让吕武有点警醒,小心又谨慎地应对着。 那位家臣东拉西扯了半天才讲到了来意,问吕武有没有意向转入新军,并承诺会给予吕武立功的机会。 吕武自然是不愿意,却不好直接拒绝或委婉拒绝,只说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考虑。 赵旃的家臣神色僵硬地离去。 下军有韩厥照顾着。 智罃虽然贪了一些,可人也不错。 吕武该是多么毛病,才会想着换个环境? “主?”梁兴没藏着掖着,很直接地说:“此见弃于人之主,不可轻信。” 那个家臣为什么会神色僵硬? 肯定是知道了吕武内心的答案,再想到邯郸赵现在的名声。 吕武庆幸赵旃没开口让自己过去面见。 要不然的话,去他肯定是需要去,到时候相处起来尴尬,被提一些不可能答应的要求不止是尴尬了。 赵旃的家臣刚走,另一波人来了。 来的是智罃的家臣,与吕武并不陌生。 他代表智罃邀请吕武前去见面。 “这位又要搞什么?”吕武心中暗暗想道:“不会又要打劫吧!” 他归属下军序列。 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智罃是作为长者的身份,还是下军佐的职权,吕武都需要去一趟。 没有多久,吕武来到了智罃处,刚进去就听到爽朗的笑声。 “阴武。”智罃站在一个香炉前面,手里拿着一册竹简,看到吕武进来招呼了一声,又招了招手示意吕武走近一些,才说道:“闻阴氏有后?”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换了封地,名的前缀果然被改。 “智伯,唤吕武。可好?”吕武对智罃称‘伯’,不是伯伯的那个意思,就是智家老大。他对自己这么一位证婚人有点发怵,主要是每次见面都要被抢劫点什么,说道:“还请吩咐。” “吩咐个甚。”智罃走到主位,坐下之后才说:“若有所需,亦甲余件早送来。” 他抢劫的是一件不完整的甲胄,缺了不少的配套。 吕武却假装没听见,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左顾右盼,像是要将帐篷内的什么东西,看得长出朵花来。 “此番与秦会盟,大事未必,小事难免。”智罃拿竹简敲了敲案几,示意吕武老实点,左顾右盼成何体统。他说:“秦之大夫史颗,亡于你手,死于将主大帐,秦人恐生怨。” 吕武行了一礼,谢道:“多谢智伯爱护。” 战阵上俘虏,又在款待时杀死,流程上没什么错,追究起来的话,的确是显得有那么些失礼。 秦人不爽那是一定的事情,想找回场子也理所当然。 尤其是,秦国对晋国的会盟邀请答应了下来,成与不成都会想办法,要讨回面子。 这一次会盟完全是新国君姬寿曼的一意孤行,晋国众卿不看好。 以晋国众卿的尿性,还不知道会不会在会盟期间故意找事。 再加上秦人那边态度未明。 会盟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没事也会出现事情。 史颗的死,必然是要被拿出来挑事,吕武作为当事者之一,有很大的概率被涉及。 正在想事情的吕武看到有人端着什么东西向自己走来,抬头一看是端着一套甲胄,不由看向了智罃。 这一套甲胄就是智罃打劫过去的那一套。 “用罢,物归于我。”智罃眼睛盯在竹简上,没刻意提高声音,又说:“若有所需,今日明言,过时不候!” 这话讲得骈四俪六,可都算什么事啊? 明明是打劫过去的,重新拿出来,算是恩情了? 吕武内心既是哭笑不得,又觉得智罃充分表达出了看顾的意思,行礼道:“智伯之甲,归于智伯;小子真有所求,好叫智伯闻达。” 智罃不看竹简了,看向吕武的眼神里有点小意外,说道:“可是有新甲?” 重点关注错了! 吕武已经知道中行氏别的没有,就是封地里的耕地多到夸张。 老吕家的人口增长速度过快,又是从零开始的建设期,极度需要向外购买粮食。 他已经派出家臣进行采购,只是能买到的数量有限。 至于向韩氏和魏氏求援?需要等真的没办法,不然韩氏与魏氏已经帮得够多,再继续索求就会显得有些贪得无厌。 吕武有想过向其余的大家族购买,没付之行动时,征召令不是来了吗? 既然要服役,他肯定能见到智罃,不是吗? “粮?”智罃脸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道:“自无不可之处。武要以何物置换?” 这个年代总体来说,使用财帛购买其实算是比较小,一般情况下以物易物才是常态。 吕武答道:“小子年幼,地寡,家无亲众……” 智罃笑容僵了僵,抬手指向吕武,笑骂道:“岂会欺你。” 这欺负得还少了? “罢了。”智罃饶有意思地看着吕武,说道:“此番归师,且往我处,些许事由你操办。” 吕武要是的以物易物的公平交易,没打算占便宜,也不想被占便宜。 他听了智罃的话,不得不思考智罃要自己干什么。 第93章:喜忧参半 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见面的第一个瞬间,或多或少会都带着一种审视的思维。 文艺一点的说,不认识的两个人接触了,能玩到一起去依靠的是眼缘。 用比较实际并且残酷的说法,其实就是看对方能不能对自己有点用处。 也就是说,人的接触是从寻找可利用的角度开始的。 人生在世,能有被利用的价值,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真正的坏事是,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被人当成一块石头无视,又或是产生厌恶感的臭狗屎,才是最为悲哀的。 小时候的孩子天真无邪,能玩到一块,事实上也是觉得对方给了自己相处的愉悦感,揭开来讲也是利用价值的一种。 到了慢慢长大,与人接触的玩乐,乃至于是想从对方身上学习到什么,又或是互相帮助,同样是价值的一种体现。 走进社会,找工作还要体现自己的可利用价值,有价值才能被录取,获得酬劳。 所以了,一些事情讲开了不好听,却会是一种真理。 能被另眼相看是吕武懂得去展现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不然非亲非故为前提,高位者凭什么给予渠道,又能表现出亲近的一面。 这件事情也就说明了一点,人要懂得合理的展现自己。 吕武当然还深知一点,展现可以,却不能过头。 关于这点其实最难,要让自己看上去有价值,又不能太耀眼,不然发光发热之后的下场就是成为灰烬。 他离开了智罃处,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区,半路上碰到了卫睿,被告知韩厥派人去找,会知要过去一趟。 才刚来而已,下军将、新军将、下军佐都派了家臣过来,只差一个新军佐,不然真的就是四个大佬的整整齐齐了。 一些知道的贵族,他们哪怕之前不知道吕武是谁,问了相识的贵族,无不对吕武的际遇感到各种羡慕和嫉妒。 吕武没有耽搁,转身往来路走。 “武?”程滑手里捧着一个小案,上面叠着几捆竹简,讶异道:“何时抵达?” 吕武赶紧对这位老上司行礼,没开口说话,对方先讲了。 程滑用下巴撸了撸那些竹简,说道:“既已前来,不急于一时。” 吕武说了自己要去哪。 程滑表示顺路。 他们也就一路边走边聊。 由旅帅变成了军尉的程滑,他成了书记官一类的角色,进入战时还要承担传递军令,约束部队,监督各级军官的责任。 从这里其实也能看得出军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份,是一种过渡职衔的同时,主要是看看一军主将到底是怎么来管理军队,算是一道向上攀登的学习过程。 程滑的话并不多,表情也是一副木木的模样。 他就用一张木木的表情,责怪吕武后面怎么没有联络,又提起了吕武和一众贵族去胡人地盘打秋风的事情,询问收获怎么样。 吕武挑一些能说的讲一讲,没说完就已经到了韩厥的军帐处。 看守帐门的竟然是韩起? 这位韩氏内定的年轻继承人,他身穿铜制的甲胄,阳光下就像是一个发光体那般,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来回扫视着周围。 他看到程滑和吕武一起过来,先对程滑行礼,撩开帐帘时,朝吕武问道:“如何?” 吕武笑着大赞:“甚是威武!” 韩起立刻骄傲地昂了昂头。 吕武没跟在程滑后面进去,站在帐帘外跟韩起低声聊了起来。 这边来求见韩厥的贵族并不少。 大多是有正经事,比如汇报军务之类。 少不了有那么一些是来走人情交际。 他们看到吕武跟韩起聊得起劲,不认识吕武的人就会问,早知道吕武的人则是内心各种酸了。 吕武将一句话说到一半,听到了里面的召唤声,对韩起笑了笑,自己撩开帐帘走进去。 从强烈的阳光环境下进入帐篷内,哪怕里面有点油灯,视觉上还是会有些昏暗。 “之前去了罃子处?”韩厥埋首在案几上,头也没抬,说道:“可是知了?” 吕武老实巴交地应道:“智伯提及秦人恨我,必邀战为秦大夫史颗复仇。” 正在整理文牍的程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吕武,又扫了一眼韩厥那边,才重新做自己的事情。 韩厥还是没抬头,先“唔”了一声,才问道:“如何?” 吕武信心十足地说:“禀‘大大’,武不惧。” 春秋时期没有岳丈、丈人、岳父、泰山等等的称呼。 这个“大大”的称呼,可以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能用来称呼亲近的长辈。 韩厥抬头看向吕武,没有刻意地摆出什么表情,声线平稳地说:“孟浪!” 吕武立刻露出讪笑,说道:“小婿知错了。” 这个年代已经有女婿这个称呼。 出处是秦穆公的一则典故,关键词“女儿”“东床”“吹箫”,也就是“乘龙快婿”的相关。 讲真话,吕武是真的有自信。 而信心并不全部来自于武艺。 他的武艺其实也就一般般,耐不住有一件青铜剑无法破防的甲胄,还有一柄能轻易砍断对方青铜剑的利器。 交战时底气无比重要,他有着甲胄的防御力和武器的全方位优势,太怂是真的很说不过去。 当然了,有信心不代表没眼色,他真觉得打不过对方,才不会硬顶着上去送死。 “君上已闻你名。”韩厥内心里对吕武表现得自信,其实是感到满意的。他的性格注定不会将满意表现出来,说道:“介时,只可取胜。” 新任国君知道自己的名声? 吕武对这个有些喜忧参半。 后面没闲聊什么,韩厥正事讲完就对吕武挥了挥手,示意吕武可以走了。 出来帐外,空气就是比满是油脂焦臭味的帐帘内新鲜。 吕武看到自己一出来,好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对认识的笑了笑表达善意,不认识也是笑脸相对。 “武?”韩起压低了声音,也递出了一张弓,说道:“此物予你。” 之前他可没拿着弓。 吕武将弓接了过来,看不出是什么质材,感觉弓身有些偏大,拿着也能感觉到份量。 韩起咧了咧嘴,说道:“上佳六石弓,莫要辱没了。” 弓的话,一般是一石到三石。 春秋时期,一石大约是现代的五十斤,臂力能拉开一百五十斤的弓,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六石就是三百斤,说明韩起知道吕武的力气很大。 吕武却知道现在有一个猛人,那人叫养由基。 相传,养由基能拉二十石(一千现代斤)的弓,还能做到百步穿杨(约一百五十米)。 话说,这还是人吗? 吕武的力气还在增涨中,只是对自己的随缘箭法一点信心也没有,却不能对韩起的好意视而不见,慎重地表示一定能用上。 至于用了,再射不中? 没必要说了吧! 第94章:还是要未雨绸缪的 吕武其实自己有测试过,他现在能够举起超过六七百斤重的物体。 当时,他又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力气大。 忧则是很明白一点,能举起多少斤的东西不止因为力气大,跟自己的身体构造强度也有关系。 很简单的说,想要承担多重的东西,要有相应的体质。 一条扁担能承重多少,超过重量必然是一个折断的下场。 人也是一样,能拿起多少斤的东西,身体也必须能够承受重量!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肯定要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比如,肌肉和筋骨的组织构造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停止发育,乃至于是有其它什么毛病。 因为现在医术不发达的关系,肯定不存在各种科学检测。 中医?倒是挺厉害。 关键现在的中医还在初步发展阶段。 另外,吕武可没有那个面子去求来名医。 他只能进行自我观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什么隐患则是一切看命了。 顶头的两位上司先后进行了提醒。 是不是可以认定秦人必然会找事? 吕武对本国有哪些猛人都不清楚,更不知道秦国那边有哪一些猛人。 要说现在哪位猛将名达诸国,只有楚国的养由基。 这位中华第一神箭手,他的出名不存在任何的侥幸,是用中原列国不知道多少猛将的血喂出来的。 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吕武做的是一再检查自己的装备。 至于说勤练战技? 平时有在锻炼和学习,到了现在再去猛练,又不是读书考试的死记硬背,意义等同于没有,还可能把自己弄伤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每天的日月轮转,会有新的贵族带来部队归入建制。 吕武这一次并没有带来与爵位匹配的足额士兵,需要先去“司兵”那里进行报备,等待“校正”做好处理再调配兵源。 这个时候,统军主将是老丈人的便利就体现出来了。 韩厥很公正,不会干一些徇私的事情。 来自韩氏的那些人,他们却愿意照顾自己人。 比如“司兵”会问吕武,有没有什么相熟的贵族,要不要选这些贵族作为自己的麾下。 一旦吕武表达出意愿,该轮到“校正”去进行操作,将吕武希望调来的那些贵族登记造册,调配到吕武的麾下。 比起完全陌生的贵族,吕武肯定更愿意麾下是有过配合的那些。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客气,不能客气又该怎么做,自然提出该是哪些人来自己麾下。 一个“旅”的士兵数量很快被补齐。 来到吕武麾下的那些贵族,无一例外都是跟他一块去过胡人地盘的那些。 这些贵族对能够进入吕武这个“旅”的序列,除了狂喜还是狂喜。 他们可是亲自见识过吕武在军略上的表现,同时没忘记下军将是谁,与吕武又是什么关系。 “主(旅帅)。”肖瑜同样是个中下层贵族,只是没被认命为旅帅。他上次跟吕武去了胡人地盘,收获远远高于损失,带着很大的期盼,说道:“秦人无道,早已失信于诸侯。此番如何?” 一个军团的职位就那么多,并不是所有贵族都能获得职位。 所以了,这就体现了“渠道”的重要性。 而渠道需要上位者给予,抢那是不可能抢到的。 平时他们能够直接喊吕武的名,确认了上下级关系之后,自然就不能蔑视上司权威,直呼其名了。 这样一来,“主”这个称呼,于当前年代就显得很有广泛意义。 吕武默然。 看来秦人没信用已经是晋国上下的一致看法。 为什么新上任的国君就是不懂呢? 吕武自己带了五百名武士过来,麾下多了三名中下等贵族,他们分别是肖瑜、平非和霍迁。 其中肖瑜和平非的封地比较靠近“杨”那边,他们都有自己的人际关系。 比如,肖瑜比较亲近中行氏,平非则是谁都没挂靠。 霍迁则是霍地出身。 虽然都是中下等贵族,家族实力却存在区别。 吕武这种中下层的贵族,要不是被几位老丈人的家族奶了一波,其实有了中下等贵族的爵位,实力还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村长”级别。 他麾下的三个中下等贵族,武力方面最强的是霍迁,财力最足的是肖瑜,平非则是再不努力一下就要降爵。 一个家族到了降爵的地步,等于是到了衰败期,没有什么奇遇的话,已经阻止不了朝着坡下滚落。 当然不止补充了三名中等贵族。 霍迁带来的战车和武士其实已经足够组成一个“旅”,但他就是没那个“渠道”去成为旅帅。 吕武让霍迁出四辆战车和五百兵源。 这一下可让霍迁激动坏了。 一个“旅”由五个“卒”组成。 吕武自己只是填补了六辆战车和三百名士兵,占了三个“卒”的名额,需要的士兵数量让其余贵族补充。 霍迁出四辆战车和五百士兵,得到指挥两个“卒”的份额,却给另外的“卒”充填了士兵。 晋国在军事上从不含糊,谁出多少力,立下多少功劳,没立刻获得奖赏,也会被人看在眼里。 事实上,吕武这是在给霍迁“渠道”,不怪霍迁非但不抱怨还感到狂喜。 肖瑜和平非当然有意见,只是有再大的意见,除非吕武反悔,不然也只能是有意见。 “若是开启战事,我占其二,你等各占其一。”吕武讲得是‘卒’的份额,又说道:“仅为会盟,两位何不成人之美?” 不开打的话,就是露个脸而已,真没什么立功的机会。 霍迁的家族实力够了,缺的是在高位者跟前露脸的机会,期盼能够获得赏识,给予晋升的渠道。 肖瑜和平非,他俩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去争的用意,无非就是要霍迁记住他们的人情。 霍迁立刻行礼,表示记住这个人情了。 而吕武这么做的用意非常明显,除了增加霍迁的好感度,还想得到霍迁的助力。 秦人还没来,会怎么找麻烦属于未知。 本着“一个好汉三个帮”为出发点,吕武总不能谁邀请单挑都亲自上,肯定要找武勇的人来帮忙。 另外,要是秦人提出战阵相搏,吕武更加看好霍迁带来的武士。 同时,吕武当然知道老丈人不会只看着。 可是,什么事都要有自己的准备,能自己决绝就自己解决,才不会消磨亲戚的情分,又显得无能。 不是吗? 第95章:仇恨的种子 套用一句老话“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从吕武抵达“交刚”做一应准备的时候,很快过去了一个月。 天上照射下来的阳光,温度越来越高,旷野上的景色也出现了一丝丝的改变。 在这一天,吕武跟所有人一样,得到了拔营向前的命令。 他们有自己的猜测。 一天前,新军离开“交刚”这座城池,朝着西边的方向进行开拔。 今天,下军也得到了开拔的命令。 是不是表明秦人已经到来? 事实上,嬴姓、赵氏、名荣的秦君,他在三天前已经率军渡过大河,来到了大河的东岸。 秦军将营盘设立在了“交刚”西面的五十里外,也就是距离大河约二十里左右,一个叫“楼”的废弃城池边上。 他们的到来第一时间被晋军斥候窥探到,消息先传给了军团主将,再由军团主将禀告给国君。 晋国这名刚上位不久的国君,他很傲娇地当作不知道秦君已经到了,非得秦君派人过来致意,才满意地下达了拔营向西的命令。 这里国君无法指挥军队的“潜规则”也得到了体现。 比如,新军没得到国君的命令,早早地离开“交刚”往西而去。 抢先开拔是新军佐郤至的主意,他还强制压下了新军将赵旃的反对。 赵旃也就是反对一下下,见郤至态度坚决就放弃了坚持。 这里固然是郤氏强大的原因,更多的是赵旃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赵旃就想着保住自己的权利,面对郤氏的跋扈,与损失权威相比,更不想跟郤氏交恶。 国君面对新军没得到自己的命令,或者说跑远了才假惺惺来请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只能是屈辱地认了。 高层的事情,韩厥是老丈人又不是下属,才不会什么都告诉吕武。 韩起等一些小辈倒是会说,但他们忙到没私人时间,见不到吕武这位小伙伴。 只是旅帅的吕武当然不会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晋军的拔营有自己的节奏。 士兵们不慌不忙地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再找到上级归入建制,列好队列等待出发的命令。 营盘的迁徙则是由辅兵来负责。他们一样显得不紧不缓,先将帐篷收起来装车,再拔除掉那些栏栅,收拾好拒马等物,再去找负责服务的士兵接收行囊。 一声令下。 战车的御手驱使拉车的马踏蹄而行,排成队列的士兵跟在战车后面迈步。 一“卒”又一个“卒”地成为一个纵队,由战车在前面打头,后面跟随着符合数量的步兵,像一条长龙那般向西行进。 吕武站在战车上张望旷野,没发现有斥候游弋的身影。 他当然不会怀疑一军主将的军事能力,只是多少会纳闷韩厥怎么那么相信秦人的操守,不怕没派出斥候遭遇突袭。 作为军团主将的韩厥其实不是相信秦人的操守,他是对晋国有足够的信心。 一旦秦君带兵来会盟,却是搞出了偷袭这种事情,晋国上下必然暴怒。 到时候就算秦军干掉了包括国君在内的下军所有人,也只是让晋国进入到与秦国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打到一方灭国,战事不可能停止。 晋国虽然从霸主国的宝座掉下来,却没任何一国敢于小觑晋国。 所以,韩厥并不是盲目自信,是坚信秦国不敢自取灭亡。 习惯了钢铁丛林的城市,来到举目四望都是原始风景的地方,感受方面会很舒适。 吕武对这样的景色,一开始会觉得舒服,时间久了又开始怀念生活在钢铁丛林的城市里。 一路上,他要说有什么享受的地方,是听着三四万士兵如一人的踏步声。 他对晋军的素质感到无比惊奇。 首先,各个家族都是玩自己的。他们真的没有集合训练过行军,却总是能够走出整齐的踏步声。 要知道哪怕是现代专门用来当门面标杆的队伍,想要走出统一的踏步,都需要经过很严格并长久的训练。 晋军到底是怎么弄的?默契竟然能这么好! 说白了,吕武要是自小在这个年代的晋国长大,又是一名有权力的贵族,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那些行军的士兵,每一位的脸上都带着骄傲。 再看他们约束自己跟紧同伴的步伐,是属于晋人的死板,又何尝不是身为霸主国战士,带来的荣誉感使然? 一天的行军,夜幕即将来临时,部队进行了暂驻。 翌日,吃完朝食过后,部队继续行军。 大约是日正当空的时分,下军来到了新军营盘附近。 更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占地面积颇大的军营,无疑问就是秦军的营盘。 两个营盘相距十里,中间的位置有不少人正在忙碌。 他们正在造出一座高台,看样子已经到了临近完工的进度。 会盟肯定需要高台,是一种像金字塔一般的东西,正面有阶梯,上面会留下一个平台。 到时候,两国的国君,他们的见面地点就是在会盟台上面。 新军没给下军先建设好营地。 刚到来的下军,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搭建营地,只是两个时辰左右,营地已经初显规模。 期间,赵旃与郤至联袂而来,装模作样地给国君赔罪。 国君看着两人那假惺惺的赔罪样子,怒气勃发地喝道:“此为人臣?” 赵旃行礼,再次赔罪,说道:“为君上思虑,率军御守秦军。” 郤至则是讪讪地笑着。 “哈?”胥童站在国君左侧,阴阳怪气地说:“君上可有道德缺失?二位为卿,当有人臣之本。” 韩厥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个叫胥童的嬖人,却没吭声。 这个叫胥童的嬖人,有没有当搅屎棍,又或是被搅屎,那是不清楚的。 他有姐妹是国君的宠姬。 荀罃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郤至,脸上表情笑眯眯。 国君再次发飙,冷笑道:“为人臣者,固有所不得已,安能无令而自持?” 胥童捧哏那般地“嘿嘿”笑了几声。 一个嬖人竟然也敢上蹿下跳? 赵旃与郤至要是能忍得住,就是怂到不是贵族了。 郤至要发作,被一人抢了先。 “诸位!”士鲂是跟随国君出行的中枢大臣之一,大声说道:“此来与秦君会盟,孰轻孰重?” 经过这么一闹,赵旃和郤至难堪到了极致,铁青着脸直接离开。 大贵族也对国君产生了看法。 他们一致觉得这位国君刚上位就这么不好伺候,以后相处起来绝对愉快不到哪去。 第96章:惊呆了的人们 用多少时间来建造一座会盟台,多多少少能够展现出拥有多少实力。 毕竟,一个国家的实力不止是能召集多少士兵,还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包括了建设速度。 作为发起会盟的一方,会盟台理所当然是该由晋国来建造。 “新军两日建罢,新军将与新军佐并无疏忽处。”韩厥语调平稳地说:“乃有功。” 智罃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表情臭臭的国君,像是赞同,又好像是无意识,频频点着脑袋。 赵旃与郤至则是在留意国君,看到国君是那样的脸色,一个暗自叫苦,另一个则是变得表情阴霾。 国君谁都没看,只是看着远处的会盟台,大声说道:“寡人邀秦君,为两国消弭误会。知众卿不愿,敢于一试,如之何妨?” 士鲂想低调,可是情况不允许,非常无奈地说:“君上,背信弃义者,乃为秦君。此间并无谬误。” 在场的卿,他们脸色非常不好。 晋国应付南方楚国都有些吃力,真没要和秦国过不去的心思。 是秦国解决完西戎,有了东出的意图,却不是依靠实力东出,已经有两次骗了晋国,其中还有一次进行了不宣而战的偷袭。 姬寿曼这位晋国的国君,却说那都是误会? 但凡有点是非观,都不能允许国君胡说八道啊! 胥童要出来给国君解围,却看到在场的卿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额头瞬间冒汗,背后也很快就湿了,没敢开口。 “罢了!罢了!”国君对韩厥说道:“此间,卿为长,遣人告知秦君,明日便上台会盟。” 按照卿位顺序,下军将韩厥的确是比在场其余卿的排序更靠前。 开始会盟的时间,没多久就向下传达。 需要这个步骤,自然是有其道理。 这个年头,会盟肯定是要彰显武力。 那么,各级军官就需要事先做好准备,知道到时候要做到什么。 “主。”梁兴有机会就会去到处串门,回来后找到吕武,说道:“明日阅兵,着甲否?” 并不是任何谁都有资格在明天列队走过会盟台。 梁兴笃定会有自己家主的一份,很希望老吕家能来个很好的亮相。 而吕武的确是被点名,命令直接来自韩厥处。 这些日子,他该摸清楚的也没放下。 下军和新军两个军团,不算辅兵的话,来了七万五千士兵。 这么多的士兵,甲士也就四千不到的样子。 而四千名甲士中,穿符合规格的皮甲,超过三千以上。 吕武多方了解下来,穿金属甲的甲士,数量没有超过五百。 这五百金属甲的甲士,还是来自多个家族。 “着甲!”吕武目光有些难明地说:“若有致师,兴为我祈祷。” 他不是让梁兴去祈祷自己不要被杀。 其实就是让梁兴构思一下词藻,好在两军倾听下,能够描述自己的武勇,也多少嘲笑一下秦人。 对于秦人会报复,老吕家的家臣和武士已经知道。 他们会有一些担心,更多则是感到兴奋。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被一国惦记着,要是能被国家惦记,撑过去就是扬名天下的开始。 一夜很快就过去。 天色没亮之前,来自不同国家的两支军队,营盘内升起了密集的炊烟。 吕武醒来,进行梳洗的中途,韩起和另外一些年轻小伙伴过来。 “武。”韩起的年纪比吕武还小,是跟过来增长见识,略略忧心地看着吕武,问道:“可有把握?” 这些小伙伴,有的吕武认识,更多却是不认识。 会盟的性质,九成九爆发不了大战,要发生也是武将单挑,或小规模的有礼致师。 他们才会被长辈带上。 “起。”吕武还是很喜欢这个小舅子的。他见韩起只是穿常服,打趣道:“今日不见昨日之英武。” 韩起稍微一窘迫,咧嘴笑了。 而这时,排列成队的老吕家武士,他们小跑着经过。 这些武士,一个个身穿老吕家特色的甲胄套装。 少数士兵穿的是胸前一块铁板,其余搭配则是皮甲的甲胄款式。 更多的士兵则是身穿环片搭配皮革的甲胄。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武器是战戈,少量佩剑,背后一致负着装有小斧头的皮匣。 小年轻们看得一愣一愣,等那些武士跑远了,才议论起来。 吕武邀请他们一块吃早餐。 能跟韩起走得近的小伙伴,等于是跟韩氏关系好,多少知道吕武这边有美食吃的传闻。 吕武因为还有事做,吃自然是速度快了一些。 他跟韩起打了声招呼,进入内帐在青和凌的帮助下穿甲。 等待他穿着一身札甲出来,账内响起了惊呼声。 因为金属为暗银色的材质,再被磨得光滑,看去一身的黑中透亮。 其实,商朝就有了札甲,只是款式方面并不统一。 吕武的这一套札甲不太好说是哪个时代的款式。 他只是因为自身负重的可承受度,追求极致的保护,看去就是一个行走的金属人。 甲片方面的规格精挑细选,整洁既是美观,部件分配方面与现有札甲自然也存在区别。 他没有理会一群小年轻惊奇的眼神,走到武器架取了佩剑,再拿起一杆全金属材料的戈矛,少不了还有韩起送的那张六石弓。 至于小斧头?他到了现场,战车上会有。 一众小年轻怔怔地看着吕武取武器,再看着他走出去,等看不到了才大声地咋呼起来。 吕武来到外面,免不了又是要被周遭的人一阵阵的侧目注视。 他才没功夫理会谁怎么看自己,利索地上了战车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战车后方的甲士,大声下令:“出发!”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 会盟台分了左右两侧。 西面自然是秦军。 东面则是晋军。 各自有队伍开拔出营,向着本方的汇聚地点靠拢。 一路上,其余友军看到战车上站着一个“金属人”,跟随战车的也是一批身穿款式独特的甲士,无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人人都是低声谈论,声音再小,汇集起来也是“嗡嗡”的一片。 负责维持次序的程滑刚要阻止议论中的士兵,看到吕武的这一支队伍,情不自禁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小跑着来到吕武战车边上,试探地喊了一声:“武?” 吕武本来带着有面甲头盔,伸手将头盔摘了下来,应声道:“非我所愿。” 程滑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有些纳罕地说:“今日,必可见武之武勇。” 他要是个现代人,绝对要吐槽,该是什么武器才能对这样的甲胄造成破防! 第97章:晋秦会盟 不算武器,吕武身上的甲胄重量达到了八十斤。 只是札甲的甲片,再加上皮革和其它材料,重量当然不至于有八十斤。 最为主要的是,札甲内部还有一件胸甲。 也就是说,吕武给自己套了两层甲,才会看上去那么的肿胖。 要不是金属拉丝还没搞出来,信不信他还能再穿一件锁子甲? 一次穿多套甲胄这种事情并不显得稀奇,无外乎是能不能承重。 事实上,冷兵器的时代穿多层甲的例子很多。 换作其他人穿八十斤的甲胄,再加上多件武器,负重上百斤肯定连走路都困难。 甲胄再加上武器,总共负重一百三十多斤的吕武,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负担,甚至因为甲胄设计合理的关系,身形还能比较灵活。 其实,现在贵族都是乘车而战,穿上重甲导致移动不便的影响也不大。 毕竟,他们就是站在战车上战斗,不是徒步去与人拼杀。 这么一个“金属人”出现,看到的晋军将士无不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再看到跟随那辆战车的士兵,一个个身上也都是穿戴金属甲胄,不得不纳闷这是哪一家,怎么会大规模列装恶金制作的铠甲。 个别嫉妒心重的人,他们不免谈到恶金的各种坏处,离不开提起生锈后的种种麻烦。 一些对冶金有了解的人,他们更好奇冶铁技术是不是取得了突破。 要知道一点,目前不是没有冶金技术,只是冶炼出来的铁,质量方面真的不怎么样,无法打造出合格的兵器,连带用来制作防具的防御力也比青铜甲差劲。 所以了,大多数的人被震惊过后,想到了铁器的各种坏处,他们该是在内心里嘲讽哪一家为了面子,搞出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出来摆排场。 程滑也有相似的疑问,道:“此甲,比之金(铜)甲,如何?” 吕武很简约地说:“智伯甚为喜爱。” 防锈技术现在其实有了,是南方的越国人还是吴国人,已经将镀锡技术研究了出来。 只是,吕武还没有掌握相关的处理技术,用的是油脂防锈保养手段。 简单的说,不用的时候就擦上油脂避免生锈,要用的时候再处理一下。 程滑木木地点了点头。 晋国的贵族阶层谁不知道智罃的名声? 能让智罃看得上眼,谁都觉得会是好东西。 程滑下意识地看向了军阵,远处的一辆战车上就站着智罃。 而智罃身上穿的甲胄,不就是从吕武这里打劫过去的那套吗? 既然智罃都穿上了,肯定是铁甲暂时还没有显露出坏处。 一些脑子灵活的贵族,他们已经开始在考虑加大对冶铁技术的研究,好弄出属于自己的铁甲。 东方的天际,朝阳已经攀上三杆。 斜射而来的阳光照射会盟场地,一支颜色挺乱的队伍在地平线的那边出现。 晋军这边已经排列好阵型。 他们摆出了三“矩”的阵型,分为左、中、右,皆是以战车在前,步兵在后,更后安排弓箭手的格局。 总体来讲,晋军的阵型看上去非常严整,给人一种因为横列有序,整齐带来的视觉美感。 从远处地平线缓慢向会盟台而来的秦军,他们一样是战车打头。 行走在最前面的战车上插着一杆大纛,应该就是秦君的座驾无疑。 与整整齐齐的晋军相比,秦军只是有大概的队形,整支队伍过于庞大,放大了不规整的缺点,看上去显得有些乱糟糟。 姬寿曼这位国君,他先看了看己方的军阵,再看行进中的秦军,一阵哈哈大笑,说道:“秦人逐草牧马,无有华夏之美。” 他讲的“华夏”不是指民族,民族该是“诸夏”,所以应该拆开来理解。 服章之美为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所以,他是在嘲笑秦军连统一的制服都没有,还连会盟的排场都摆不出来。 而秦人的确是养马的跟脚,一次援助周天子才得到赏赐,纳为诸夏的一员。 没人搭国君的腔。 几位卿的脸色甚至有点不好看。 现场可是有史官在。 一国之君私下嘲讽邀请会盟的国家,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如果国君直接当着秦君的面嘲讽,事情又不一样了。 韩厥面无表情地说:“君上,可先登台。” 国君一想也对,说道:“韩卿此议甚妙。该让秦君至台,报名拾梯而上!” 说完,他催促胥童赶紧去将车架赶过来。 作为参与者的一员,吕武随着阳光越来越足,感觉到了越来越明显的闷热。 金属本来就容易导热,再加上甲片是黑色就更能吸热,导致阳光太足之后,身穿金属甲会好像是身躯被关进桑拿房一般。 秦军抵近到三里之后停下。 各种喊叫声从秦军那边传出,听着不止是一个人在喊,也有一批又一批士兵出声应和。 一支车队脱离秦军本阵向着会盟台而来。 来的当然是秦君,还有一批必要的门面。 秦君看上去已经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自带君主威严,扫了一眼晋军的方向,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一名秦国的大夫,他亲自控车向着晋军靠近,于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下,大声喊:“寡君问,晋侯为何不见。” 这时,会盟台上面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对着下面高声喊道:“寡君有请秦伯上台。” 晋国是侯国。 秦国是伯国。 这个“伯”却并不是老大,初代秦君被周天子赐的爵位是伯爵,所以是一个伯国。 秦君比较明显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要拂袖离去的冲动。 明明是会盟,应该一起牵手登上会盟台的平台,先上去又邀请,是一种很蔑视的行为。 秦君站在车上,对会盟台上面的邀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内心多少因为晋君这种小孩子举动,感到不屑。 他目光在扫视晋军的军阵,想到了什么似得,对着右大夫说招了招手,说道:“晋人密杀我秦国大夫,此为礼呼?” 邀请赴宴,又在密室(大帐)内杀死,不管是不是走了单挑礼仪,都能称为密杀或闷杀。 右大夫说立刻懂了秦君的意思,行礼之后,让御手驾车向晋军那边而去。 他的战车抵近到晋军阵列的五步之内,大声将秦君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位置比较靠前的吕武,他一听就知道,自己在这次会盟的戏份来了! 第98章:阴武子,威武! 自然会有晋国的贵族上去交涉。 他与秦国右大夫说,于两军阵前进行了你来我往的舌枪唇剑较量。 吕武发现有很多自己竟然听不懂,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其实,舌枪唇剑的两位贵族,他们没有引经据典,却是一再掀对方的黑历史。 秦国想用“礼”来追究晋国。 晋国却嘲讽秦国还知道“礼”,为什么要多次背义负信。 很快,秦国的贵族就招架不住了。 他说:“此番,唯血而已!” 说完,示意战车调头。 这个调头却要御手和戎右下去,合力抬着车架进行调头,驱使马匹拉着战车回去。 战场上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吕武频频回头看向韩厥处,没得到什么示意。 那个秦国贵族没回去秦君那边,奔着本阵而去。 他回到本阵,没有多久几辆战车向前。 这些战车上面都站着一些看上去很武勇的人,他们的身后却没有徒步的士兵跟随。 晋军这边,贵族无不心里破骂。 这可是会盟啊! 就算是再怎么有敌意,也该等走完会盟的流程,哪是现在这幅样子。 现在,两国的国君都没正式见面,该走的程序一个没走,直接要见血了? 而晋军的将士,一个个用冒火的眼眸看向秦军那边,恨不得直接扑上交战。 这一刻,秦国表现得还不如自称蛮夷的楚国。 “逐草牧马之辈,果然粗坯!”程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武战车边上,转达韩厥的话,说道:“无令,不得出战!” 这个当然是要遵守的。 晋军这一边,几辆战车得到命令,它们在御手的控制下驰骋而出。 数一数,秦军出来几辆,晋军这边就出去了几辆,很有针对性地一对一直接提速奔过去。 秦军那边率先敲响了鼓声。 晋军这边则是依然安静。 两军的战车相距越来越近,战车上的贵族已经遥遥地互相行礼问候。 一场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厮杀,随着双方的战车抵近,箭矢开始飞翔于半空,朝着目标而去。 战车的车轮快速转动,伴随着马蹄的踏动辗起尘土和草屑,风再一吹,草屑与尘土向外扩散而去,飘得有些远。 吕武所见,双方互相射箭,大多数其实都射偏了。 即便有箭矢命中,不是被扛着盾牌的戎右挡下,便是射在车架上。 一辆晋军的战车直奔对手而去,看架势是想威逼对手改道。 迎面那一辆秦军战车并不躲避。 两辆战车,拉动车架的战马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惨烈的嘶鸣声,下一秒车体往前猛地一翻,车上的人先被掀飞了出去,半空中手舞足蹈再掉在地上;车架随后跟着飞起来,再重重地往地面砸下去。 满布灰尘的场地,两道身影慢慢显露出来。 晋军这边看到红色,每一个人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一些贵族很想认识一下,是谁这么剽悍,直接就撞上去。 秦军的贵族自然会穿战袍,他们尚黑,战袍肯定是选黑色。 还能走动的人身穿红色战袍,肯定是晋军这边的人。 其余的战车也在交锋,只是没有那么快分出胜负,时不时打着打着还会互换对手。 每每有晋军的战车被解决,秦军那边就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倒是秦军战车被搞定,晋军这边却是依然保持安静。 吕武将这种安静理解为:我们是霸主啊!不就是干掉几个秦人吗?稀松平常的事情。哪里值得赢一局就像过节的秦人,那样大惊小怪。 交锋在两刻钟左右之后结束了。 场地上满满布着车辙,少不了还活着或倒毙的战马,以及散架或完好的战车,躺在地上变成尸体的战死者。 双方各自出动了七辆战车,结束后只剩下三辆晋军的战车回到本阵。 会盟台之上,晋君看得兴致勃然,又频频笑嘻嘻地看向还待在会盟台下方的秦君。 秦人再一次的不讲“礼”,又被晋人揍了个满头包。 双方的史官会进行记载,过来见证会盟的列国使者也会将消息带回去。 看到输了的秦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能赢固然最好。 输了,输给晋国又不是只有秦国输过,另一个霸主国不也是输多胜少吗? 丢人也不止秦国丢人,是吧! 秦国右大夫说又来到晋军前方,大声说道:“寡君以为,军以列而战,晋侯以为否?” 喂喂喂!姬寿曼这位晋君在会盟台上,不在晋军本阵。 这却是秦人真没有屈服于晋国的打算,有意当睁眼瞎。 韩厥让智罃去会盟台请示国君。 再一次被无视的国君自然无比愤怒,跳着脚要智罃一定要选最能打的贵族,给不识好歹的秦人好看。 得到回复的秦国右大夫说,他又讲了不少话,意思就是上次谁杀了史颗,敢不敢派出来率军对决。 结果,智罃又要跑一趟会盟台。 国君比较纠结,选择让胥童去找韩厥探一探底。 胥童带回了韩厥的答复:晋人从不畏战。 一直在等待的吕武,他可算是得到了命令。 这一次,双方将各自出动一个“卒”,就在两军阵前,来一场众目睽睽下的交战。 韩起过来,上了战车便问:“武,可要点兵?” 秦军是有备而来,必然会派出最为能打的贵族,士兵也必定是精锐。 会盟期间的较量,输赢不简单是出战贵族的事,还关乎到脸面问题。 韩厥允许吕武调整自己的士兵,示意看中了谁的士兵都能临时抽调。 吕武却说道:“非我之兵,调不及也。” 老吕家的武士可能不是精锐,但至少是指挥习惯了,并且他们也会严格听从吕武的指挥。 其他友军再能打,没默契,又不能保证听话,又怎么样。 再则,吕武就不信了,秦军那边的装备,还能有自己带来的好? 秦军那边已经有部队在脱离本阵,四辆战车并驾齐驱,后面跟随一百名士兵。 战车上的秦军,看上去高大雄壮,都穿着比较完备的战甲。 再看徒步跟随的士兵,一个个也是身材高大和看上去很强壮,尤其是每一个都至少身穿一身不错青铜甲。 吕武将出战士兵的武器换了一遍,由青铜武器改为铁质兵器,一些士兵带上包有铜皮的大盾,又让士兵互相检查甲胄。 他还让霍迁带着自己御手和戎右,登上其中的一辆战车。 秦军那边看晋军还不出去,已经开始在鼓噪。 吕武却是依然不紧不缓,等待全部做好准备,带着离开本阵不到五十步远停下。 另一边的秦军,看到出来一群金属怪兽先是一阵愕然,随后看清楚是铁甲,爆发出了嘲笑声。 吕武以及出战众人,他们根本不理会嘲笑声。 笑呗! 看看等一下,还笑不笑得出来。 战车上的人下来,吕武带着出战的将士,开始进行战前的祷告。 他带着出战众人在祈祷时,家臣梁兴徒步而出。 梁兴用着大嗓门,边走边吟唱一般地喊着些什么。 大意上就是,出战就要知道生死有命,将命运交给手中的兵器,哪能因为被杀而产生怨恨。 来自“阴”地的武,因为秦国大夫史颗在军帐侮辱晋国,奉命与之决斗,解脱了一心寻死的史颗。 他很荣幸能够被秦国惦记上,必将为神明与祖先、在场两军将士,献上一场精彩的搏杀。 晋军这边听得很专注,大多数人可算知道秦国大夫史颗到底都干了一些什么,都认为杀得对。 秦军那边只能模模糊糊听见梁兴的声音,粗略上还是能听懂,等待梁兴停止了喊话,下一秒自己喧哗了起来。 那是没听清楚的人在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一些的人,猜测完整的内容是怎么样。 祈祷完毕的吕武与四辆战车的主将说了几句话,重新上车。 出战的士兵也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他们重整了一下队形,跟在缓慢行进的战车后面,朝着厮杀场地行进。 列国来观战的使者。 他们多少知道秦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 鲁国的使者说道:“秦与兽为伍,秦兽呼?” 卫国的使者搭腔,说道:“观此番,秦人已抛却礼仪。” 之前的事情不用提了,秦君这一次过来的种种表现,真没讲什么礼节。 曹国的使者比较纳闷地说:“晋君,殊可忍?” 鲁国的使者皱眉说道:“晋为伯(霸主),与楚酣战久时,无力西顾?” 其余各国的使者则是纯看戏。 倒是来自齐国的使者,快掩饰不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了。 谁怎么看,无法影响到即将展开的厮杀。 吕武站在战车上,看着一样是在向前的秦军,看到对手开始加速,示意御手御驭马进行加速。 同时,他大声提醒后面的徒步士兵进入交战准备。 在“卒”这个编制单位方面,晋国与列国都是四辆战车与一百名士兵。 双方的四辆战车都是先导。 吕武这边的四辆战车开始加速,对手却是以凶猛的姿态展开了冲锋。 秦军的四辆战车跑得太快,渐渐与后面的徒步士兵脱节。 “战车散!”吕武再次高声大喊:“阵为四矩!” 得到命令的徒步士兵,他们以二十五人为一个“矩”,瞬间就分成了四个队列。 一个“矩”可以视作一个作战单位的阵型。 他们摆出了“二三五五五五”的长形阵,前方的五名士兵,他们随时要注意冲来的战车,前两名士兵就是瞄着车轮去,与后面的三名袍泽搭出一个倾斜的“人肉垫盾坡”出来;后面的其余士兵,他们则是只有武器,并没有携带盾牌。 只携带武器的士兵,靠前的五名,他们早就张弓搭箭,沉着地等待着;顺位的十五名士兵手里拿着投掷用的小斧,随时能改持长戈。 包括吕武这一辆战车在内,四辆战车并不对着驰骋着来的秦军战车迎击而上,相反是在向战场的左右两侧狂奔。 晋军这边看得疑惑重重,他们从未见过类似的战法,搞不懂战场上的友军想怎么打。 秦军那边就更看不懂了,只感觉出战的晋军好像都知道自己需要履行什么职责。 不过,晋军是出了名的严守军令,对执行军令的执着追求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偏执。 对此,列国早就见怪不怪。 驰骋中的秦军四辆战车,车上的贵族有些懵。 他们感到很奇怪呀! 按照惯例,不该是战车对上战车,先想办法干掉或是纠缠住对方的战车,等战车的较量分出胜负,胜利的战车再去蹂躏步兵吗? 结果,晋军的四辆战车直接丢下己方的徒步士兵,来了个左右两分?! 可能是秦军出战的战场指挥,大喊了一声:“击!” 四辆秦军战车就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直奔被丢弃的晋军徒步士兵而去,可是他们自己也与己方的步兵脱节了。 而在这时,吕武在内的四辆晋军战车,他们已经开始在进行转弯动作。 战车上的秦军贵族,他们已经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就是不免奇怪晋军步兵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总觉得很不对劲。 下一刻,几支箭矢从晋军那边射出。 看到这一幕,秦军的贵族反而释然,要是晋军什么都不做才更奇怪。 “晋人欲结盾阵,掀翻我车。”侯随提醒自己的御手,道:“驱马踏之!” 要是战车那么容易被步兵结盾侧翻,战车也不会大行其道那么久。 一辆奔跑中的战车,速度最快能达到四十迈左右,两匹或四匹战马的重量,再加上战车本身,还有车上的战车主将、御手和戎右,知道能造成多少冲击力吗? 想要掀翻一辆高速驰骋的战车,首先就要有那个心理素质,能面对快速冲撞而来的战车,大脑还能保持冷静,身体反应也要能跟得上。 而恰恰,能做到大脑冷静和身躯不发软的人,真不会有多少。 侯随就是秦军这一“卒”的指挥,他在秦国也有勇猛的名声,没到战场前就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还得到了其余贵族的帮助,凑齐了一百套甲胄。 他已经盘算好了,晋军的出战贵族愚蠢地放弃本方步兵,他们就先冲撞杀死杀伤,冲散晋军步兵也能达到目的,再集合全力干掉剩下的四辆晋军战车。 有一点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当他所在的战车冲到距离晋军步兵约三十五步时,看到晋军的弓箭手瞄着拉车的马在射;冲到十五步内又看到那边飞出好些个斧头,目标大多也是战马,看到一匹战马毙命,想都没想直接跳车。 弓箭和投掷斧的针对下,拉车的战马当然没有幸存的可能。 身上中箭,马还不至于立刻毙命。 关键是脑门要被斧刃劈中,绝对是一瞬间就死了。 拉车的马只要毙命一匹,马摔在原地,战车就像是被拉了急刹车,车架直接歪斜着从死了和没死的马身上碾过,随后在一阵重物磕碰声中,散了架。 成功阻击掉一辆战车的老吕家士兵,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弄的是秦军战场指挥的车辆,一个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讲真话,刚才那一幕真的太可怕了! 一些士兵其实已经被吓得尿裤子,只是强撑着完成战术动作而已。 在另外一边。 一辆秦军战车很幸运地没被阻击成功,它奔着已经慌乱的晋军士兵滚滚而去。 屡射不中,投掷战斧也没成功的老吕家士兵,他们明显已经慌了。 持盾的士兵总算记得自己应该干什么,一矮身没来得及再做点举动,战马一撞直接倒飞出去。 后面的士兵看到盾兵没完成战术举动,大多数四散躲避高速冲撞来的战车,少部分则是愣在了原地。 躲不一定能躲得掉,不躲则是必然要被战车辗死辗伤。 再则,躲避危险是一种本能,人在觉得危险时,除非是被吓得呆住,不然肯定是进行躲避的。 吕武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本方步兵的情况,他已经随着战车冲进了秦军的步兵人群中。 那是一种马蹄和车轮轰然声中,伴随着人的惊慌喊叫以及惨叫,极为残酷的场面。 拉车的马不断撞飞或是践踏活人,将他们变成了尸体。 吕武不断地挥舞戈矛,每次总是能够横扫一片。 戎右凌也没闲着,他需要持盾为吕武和御手青挡下射来的箭矢。 他们这一方的四辆战车是从两侧冲入,夹击的姿态使得本来奔跑乱了队形的秦军步兵难以招架。 战车高速驰骋起来本来就颠簸,再加上不断撞击到人,变得更加不稳,速度也不受控制地降了下来。 等待战车完全失去速度,他们就要陷入敌军步兵的重重包围之中。 吕武察觉到战车的速度只剩下不到十迈,朝着青和凌大声喊了一句,战车也在同一时间完全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等车一停,其中的一匹直接四蹄一软,跌坐地面,肚皮与大地来了个重重的碰撞,发出了哀鸣声,不断喘粗气吐唾沫星。 吕武率先下马,一击横扫就能清空一个半圆。 挨中全金属戈矛的秦军,一个个发出沉闷声响,吐着血倒飞,再重重砸在地上,没有任何一个再爬起来。 观战的两军将士,他们的视野并不是太好,只能模糊地看到尘埃弥漫的战场上有人影在乱闪。 等待烟尘的厚度变薄,他们一个个表情变得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到有一处几十具尸体堆叠成了一个圆圈,很多尸体看上去竟是支离破碎。 尸山突然倒塌,吕武左手持着戈矛和右手握着战剑,像是个血人一般从尸山的缺口踏步而出。 他的身后跟着青和凌。 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分敌我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盟台上的姬寿曼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张得大开,猛地拍起了手掌,人也不断蹦跳起来,不断喊着一些什么话。 会盟台下方,秦君的眼角不断抽搐着。 晋军本阵一台巢车之上,韩厥收回视线与智罃来了个面面相觑。 智罃下一秒摸了摸身上的甲胄,笑咧了嘴。 战场之上。 吕武身上至少插着七八根箭矢,他却是像个没事的人那般,先是小跑,随后变成了快跑,朝着看呆了的其余秦军冲锋而上…… 第99章:我的高光时刻! 刚才,仅是吕武一人就至少杀死三十名秦军士兵。 青与凌杀死杀伤了一些,不会超过六个。 其余的三辆本方战车,有两辆失去速度后被秦军士兵围上,车载人员抵抗了一阵子相续阵亡;霍迁的那一辆则是还在左突右冲,应该杀死杀伤了近一二十名秦军。 尘埃散去时,还能站在战场上的秦军士兵,看着还有个三十来人。 他们有些是聚在一起,有的则是散得三三两两,看到吕武有如魔神一般地出场,个别直接崩溃,丢掉手里的武器,喊叫着就跑;更多则是与同袍对视了一眼,咬牙对吕武展开冲锋。 “凌!”青手里只有一面盾牌,大喊:“护主!” 凌则是手持长戈,肩膀部位插着一杆箭矢,咬牙重重地点头。 能看清楚战场情况的双方将士,他们都睁大眼睛,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常理,三十多名秦军打三名晋军,依靠人数优势怎么都能堆死。 可是,那一堆由尸体叠成的尸山就在那里,好像能说明一点什么。 吕武的每一步踏动都能响起沉闷的踏步声。 这个是他身上甲胄和武器重量,还有本身体重,带来的效果。 那些插在甲胄上的箭矢,其实只是命中了皮革的部分,并没有破开甲片。 也就是说,只是插着而已,没有给吕武带去任何的伤害。 他踩着沉重的踏步声,迎头对上三个持戈冲锋的秦兵,进入距离后用戈矛先是捅杀了一个,再挥出战剑削断一根下啄的长戈木杆,直面其中的一个秦兵撞上去。 旁观者可见,全金属材料的戈矛很轻易地破开了秦兵的铜甲,矛的尖刃无阻碍一般捅进躯体内;战剑上挥,秦兵长戈的木杆立马断掉。 令他们感到震撼的是,吕武侧身撞到一名秦兵,那个秦兵却好像是被战车撞击那样,吐着血倒飞了三四米,砸到地上滚了几圈,没有任何动静了。 “武子之勇,令我瞠目!”智罃真不知道吕武能这么凶悍,下意识地摸着从吕武那里打劫来的甲胄,复道:“观之,无甚胆怯?” 韩厥已经不止一次扫视智罃身上的甲胄。 上战场搏杀的人,有没有一副好的甲胄非常关键! 那不但是一种保命的必需品,还是给自己增加武勇的保证。 简单的说,没有好的防具,挨一下可能就死了;有好的防具,挨一下不会死;胆子要是再大一些,拼着挨一下,找到机会就能够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有甲胄之利,更需胆魄。”韩厥很公正地说:“世间宝甲多也!夫气者,固不常见。” 智罃笑呵呵地认同。 夫气,指的是战士的勇气。 所以,古人常说:夫战,勇气也。 像智罃,有宝甲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去当猛将,胆气不足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不用自己去拼命。 要不,养那么多武士,白吃饭吗? 数千上万人在注视,他们看着吕武以无所畏惧的姿态,迎着三十多个敌人不断突击。 不能说秦兵缺乏勇气,他们明知道吕武已经杀了不少自己的同伴,还是呐喊着迎上去。 只是,不管是单独与吕武交战,又或是几名同伴一起攻击,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有些时候,秦兵的武器攻击到了吕武,却只是擦刮起一阵金属的火星,无法破开甲片造成伤害。 吕武当然极力避免被戈啄中。 戈一旦啄下来,啄到甲片的空隙还是会要命的! 面对成群而来的敌兵,吕武将戈矛投掷而出,命中一名秦兵,将之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改成了双手握住剑柄,朝着迎面而来的秦兵下劈,前冲的动作没有停,很直接地撞击上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吕武一撞之下,战剑从天灵盖下劈的秦兵,一撞竟然抛洒着血雨与内脏,分成了两瓣被撞得左右飞了出去。 接着冲锋的秦兵,没有一个是吕武的一合之敌。 渐渐地,秦兵产生了迟疑,他们怀疑吕武根本无法杀死。 吕武抓住冲来的一名秦兵抛起来,很顺手地再战剑猛地一斩。 血雨的抛洒中,秦兵的尸体变成了两段,吕武跨过洒落的鲜血,没有停止冲锋的脚步。 这一幕直接让离得最近的两个秦兵身躯一软,跪倒在地上。 一些秦兵则是发出没意义的喊叫,疯了一般地在战场上乱窜。 青和凌全程都想帮忙,可是一点忙都忙不上,选择为自己的家主看顾身后。 会盟台下面的秦君,他距离厮杀场地仅有四十步不到,面无表情地看着。 右大夫说,以及秦君必要的门面随员,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早已经软倒在地上。 “此是蚩尤?”掌管礼仪的秦国大臣,哆嗦着嘴皮子,抬手颤颤地指着吕武,脸上满布恐惧,道:“何其凶残!” 没人去搭礼仪大臣的话。 他们也不担心吕武会朝他们这个方向杀过来,还有人会吓得软在地上,纯粹因为厮杀场面真的太可怕了。 秦君扫了一眼吓得软在地上的臣工,思考回去后有事干了。 不知道多少秦臣会被撸掉职位和削减封地,又有哪些人能撕咬下其中的肥肉。 吕武走到了自己的戈矛边,抓住杆往上一抽,带起了一涌的血花,转头看向了会盟台的方向。 他已经懂得了这个时代的“礼”,再来是会盟台距离两军的本阵有点远。 真的上去,抓住秦君是冒犯君权,又将国君至于险地,属于无功反而有罪的行为。 规则还稳固的时候,去破坏规则不会有好下场的。 聪明人不该做傻事! 吕武的目光转向己方步兵的战场。 他们在这一边搏命拼杀,另一边并不会摁下暂停键。 老吕家的步兵,他们已经解决了三辆秦军战车,尝试围困剩下的那一辆秦军战车。 大略地点一下人数,一百名老吕家的士兵,还能动弹的大概还有七十来人。 每一个人看去都是身负烟尘,一扑灰头土脸的模样。 事实上,身在战场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必定会是脏兮兮的样子。 要是上了战场,已经有过厮杀,还是一副光鲜靓丽的外表,只能说开了外挂。 他们之中少有伤患,不过看上去体力消耗挺大,人人都是满脸的汗水。 跟战车交战,挨到就伤,碰到就死。 一旦伤了,由于是碰撞伤,除非伤在脸上,否则也看不太出来。 仅存的秦军战车,车上的主将已经看到己方的步兵不是被杀就是崩溃。 他其实不知道是个什么过程,更多是关心自己该怎么应对堵截。 “回罢!”他满脸的阴霾,有些不知道是怎么输的,又说:“此为侯随之过。” 侯随的战车在刚打就被解决,的确是有些影响,但要说全是他的错就过分了。 看到仅剩的秦军战车拉开与晋军步兵的距离,突出去一段之后停下来,车上有人跳下去扛车改行进方向,晋军那边发出了哄然大笑。 秦军这边早就是一片寂静。 后方的士兵脸上充满了沮丧,他们从动静猜测己方输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输,又输得多惨。 站在军阵前方的秦兵,他们全程观看吕武是怎么杀自己的同袍像是在砍瓜切菜,脸上则是布满了恐惧。 上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什么好多说的。 可是,吕武不但以一敌数十,每次杀人,杀起来着实太凶残了! 不是戈矛一拍就将人拍飞,被拍飞的人不再站起来。 便是戈矛一捅,被捅的人先被矛尖刺穿,还要像是破麻袋那样,一甩就能被甩出六七米。 被剑杀死的人最惨,剑身捅穿再一挑,人直接就被切半,挥或是砍,也无一例外成了两截。 因为吕武表现得过于凶残,之前还有人以为是仗着甲胄防御力,后来就不那么看了。 甲胄好固然是优势,可跟能举个成年人抛起来跟玩似得,不是一回事。 其他人是什么样的眼光又或在想什么,吕武暂时没功夫理会。 他眼睛在看着那一辆出战后仅存的秦军,发现对方是笔直朝自己驰骋而来,面甲后面的嘴角勾了起来。 而出战后仅存的秦军战车主将,他知道己方败了,却想到要是将吕武杀死,能争取到一个平局。 吕武在众目睽睽下移动了。 他捡了一些长戈和盾牌放在自己的脚下,戈矛被往地上一杵,杵出一个坑直接立着;战剑被插回了剑鞘。 其实,他本来想的是捡来几具秦兵的尸体,等着用来砸那辆奔自己而来的秦军战车的。 只是吧,用尸体砸这种事情,画面感固然很震撼,真的敢那么做,等着凶名传遍列国。 到了战国时期,有凶残名声的人,下场每个都很凄惨。 现在还是讲“礼”的春秋时期,脑子清醒的话,没人愿意有个恶名的。 青扛着盾站到了吕武的前身。 凌则是扶着长戈站在吕武的侧面,他之前要跟上吕武的节奏,走路给崴到了脚踝。 吕武敲了敲站在自己前面的青,示意别挡住,帮自己递东西就行。 那辆秦军的战车主将看到吕武三人的举动,不断对着御手大吼,自己则是拿起弓和箭矢开始射。 一发又一发箭矢射过来,吕武全部给无视掉。 他接过一件又一件的东西,没助跑直接投掷出去。 在旁观者看来,被投掷出去的东西,第一件被投掷的东西还在飞,第二件已经跟上去,成了一种连贯性。 他们得到了一个统一的认知,吕武的力气非常大,耐力方面也是十足。 在远程攻击方面,吕武总是缺乏准头。 那辆秦军战车已经抵近到五十步之内,他都能看到战车上的人一脸狰狞。 他让青和凌让开,快步走到一辆相对完好的战车边上,抓住受力点给扛了起来。 两位老吕家的武士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他们知道家主力气很大,却不知道能大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一辆战车的重量可是有至少两百多斤啊! 那辆战车的主将当然也看到了吕武的举动,他很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是分神的时候,却依然控制不住呆住了。 一样呆住的还有御手与戎右。 他们能看出吕武扛起战车是想干什么,只是先惊讶吕武的力气,又对吕武想干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战场之外的两军将士,他们同样看出吕武想干什么,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力可扛鼎?”智罃在频繁地眨着眼睛,呐呐地说:“以车掷车,从所未闻。” 韩厥根本不搭理智罃,瞪大了眼睛盯着吕武所在的方向。 马蹄声和车轮声中,秦军的这一辆战车已经抵近到吕武二十步之内。 秦军的战车在向前驰骋,一秒能跑个十来米。 吕武大吼了一声,抛出了肩扛的战车。 在万众的注视下,他们看到战车真的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向着疾速驰骋的那一辆战车飞去。 一瞬间,战场上响起了很大的吸气声。 随后,物体碰撞的声音作响。 战场上爆发出了万众的惊叹声。 他们看到的是被抛出的战车真砸中了驰骋中的秦军战车,一砸给砸出了弥漫的尘埃。 一边是弥漫的尘埃,另一边是站在原地的吕武和两位家族武士。 尘埃散去,展露出了惨不忍睹的惨状。 一样在观看的程滑,他心情过于激动,抽出了剑高举,大喊:“阴武子,威武!” 他周边的晋军回过神来,跟着呐喊起了“阴武子,威武”的激动喊叫声。 一开始并不整齐,渐渐喊声整齐起来。 整个战场上的晋军,一个个神情狂热,无比激动地喊了个脸红脖子粗。 正在迈步朝自家武士走去的吕武,听到在喊自己“阴武子”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 会盟台那边。 平台上的晋君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问胥童,道:“国中有此猛士?” 胥童却说:“君上,可再唤秦君登台。” 晋君马上记起自己的初衷,连声道:“是极是极!” 晋国又赢了,还是以那样的震撼收尾,再不赶紧欺负心神受挫的秦君,等什么时候? 只是,晋君马上又想起了点什么,欢快地喊道:“如此猛士不可不见,唤来觐见寡人。” 胥童刚要应“诺”,却听国君又接着往下说话…… 第100章:被看笑话了 “来时,先命他洗净。”国君可是看到吕武一身血,皱眉说:“勿要恶了寡人。” 胥童犹豫了一下,建议道:“君上,猛士自有猛士模样,或可取之恫吓秦君。” 国君觉得有道理,却说:“该是先恫吓到寡人了!” 胥童很无奈。 明明该为了自己国中有那么勇猛的人感到高兴,能叫来震慑秦君,怎么能因为猛士的一身血而嫌弃? 一样是在会盟平台上的几位晋国重臣,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国君跟自己的嬖人互动。 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的史官,他不断动笔记录,其中一句便是:君上唤猛士,厌之,弃之。 赵旃左右看,发现郤至死死盯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 “将主可知阴武之勇?”郤至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没等赵旃回答,又说:“如此佳婿,何不走动。” 赵旃哪里知道吕武这么勇猛,他们只是见过一面,仅从外表真看不出吕武能这么凶悍。 他说:“阴武之勇,本将亦惊诧之。”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话题渐渐变成这一次能不能真的震慑到秦国,会盟取得成功。 其余的大臣,同样跟交好的人在轻声嘀咕。 而吕武让人收拾战场后,搭乘战车回到晋军的本阵。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崇拜的目光,还有一阵又一阵“阴武子”的高呼声。 程滑满脸激动地迎上去,没等吕武下车就说道:“武,此番扬名列国!” 派出使者来见证会盟的国家真不少,除了晋国的小弟之外,还有一些关注晋国与秦国,两国情势走向的国家。 他们同样见证了吕武在战场上的表现,对吕武扛战车砸战车的那一幕,感到尤其的震撼。 吕武下了战车,每踏一步总能留下一个鲜血脚印,地面一滴又一滴的血色花朵。 那是他身上的血液着实太多,还挂着秦兵的一些内脏和肉屑、肢体,看上去十分骇人的同时,谁稍微靠近也是一鼻子的血腥味。 身为武人,活着从战场下来,有一身鲜血就是功勋的证明。 一样是战士的话,没人会去嫌弃那身的脏兮兮,相反会越加感到崇拜。 吕武刚才已经清点了自家的武士,数到六十八就没往下数的人了,心里一阵揪揪的疼。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步兵与战车交锋的话,有没有穿甲,甲的防御力怎么样,重要性真的会被无限减低。 毕竟,战车就是横冲直撞,一旦被撞到的话,甲胄的防御力真的不是那么能体现得出来。 当然了,他也是经历过两次战争的人,知道更大规模的对战时,基本上还是步兵混着拼杀,想的只有完善甲胄。 “武。”韩起这个临时传令兵又来了,语速极快地说:“君上召见。” 吕武刚要说话,却见韩起皱眉,不解地看着。 “君上命你梳洗干净。”韩起一脸的不忿,没好气地说:“如此对待勇士,岂是为人君者!” 吕武下意识看了看周边的人。 这位韩氏继承人可是在议论国君,话还不怎么好听。 却见周边的人听完韩起所讲,哪怕不是露出愤懑的表情,也是深皱眉头。 “起。”吕武阻止继续要讲些什么的韩起,说道:“慎言!” 这年头议论国君会获罪吗? 有点身份的话,要看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在议论国君。 相反不是贵族的话,哪怕是跑到宫城的门外骂,顶多也就是被宫城守卫驱离罢了。 真不会被殴打,抓起来就更不用讲。 连堵着周王讨债的事都能干,老百姓在春秋是不存在因言获罪这种事情的。 吕武等人被带着回到了营盘,连带老吕家战死者的尸体都带回。 他们实际上已经可以退出这一次战斗,只是并不会这么选择就对了。 青去安排了装水的木桶过来,他在吕武的示意下,淋头浇了下去。 一层层红色的波浪在甲胄上流淌,地面很快也被红色的液体所侵染。 各种皮肉以及内脏被水一冲,跟着掉了下去。 周边在看的人很多。 这些辅兵只听到前方一再传出欢呼声,也听到了“阴武子,威武”的齐声呐喊。 只是,除了老吕家的辅兵之外,没几个知道阴武子是谁。 一再冲洗过后,吕武走进了自己的军帐,示意青和凌帮自己卸甲。 得到消息过来的卫睿,看见吕武在卸甲也就没进去,急切地问询梁兴,道:“我听闻万众呼喊主,发生何事?” 梁兴到现在都还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主出战,屠戮敌兵数十,尽显武勇,无可披靡!” 卫睿呆了呆,下意识问道:“果真?” 倒不是他不信,只是感到震惊。 他再看到已经卸甲了的吕武浑身上下没半点伤,露出了比梁兴更兴奋的表情,情不自禁地说:“此后,阴氏大兴!” 已经卸甲完毕的吕武让青和凌退下,抓紧时间正在换内衣,他再次听到了“阴氏”这个名称,觉得改封地名字的事情要抓紧了。 至于为什么不洗个澡这种事情…… 没听见韩起说,国君在召唤吗? 吕武换好了内衣再穿上符合这个年代的皮甲,走出军帐却看到韩起又来了。 “武,随我来。”韩起脸色有些不对劲,边走边低声抱怨道:“就实而言罢了!明,甚是多事。” 这是他之前讲的话被家臣告诉韩厥,然后被韩厥训了? 他们来到韩厥的大帐,刚要进去迎面走出来一群人。 韩厥穿戴戎装,看到吕武的时候很少有的笑了笑,又招了招手。 后面的智罃却是抢先开口,问道:“如何?” 吕武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压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此番,你不可登台。”韩厥没理会智罃,一边走,一边说道:“余事,皆由本将担待。” 智罃“呵呵”了两声,说道:“本佐,亦然。” 吕武大概知道什么情况。 风头已经出够了,是时候展现懂事尊礼的一面。 会盟台还真不是谁都能上去,身份地位不够,上去徒添一帮贵族酸之外,还破坏了现在很重视的“礼”。 韩厥不知道国君是不是任性,却不允许吕武被那么毁了。 而智罃有出于看好吕武的爱护,更多是不允许晋国被列国看成不尊礼的国家。 晋国高举“礼”的旗帜崛起,又是奉行“尊王攘夷”的国策,得到了列国的尊敬以及爱戴。 当然,其实还是晋国本身够奋发拼搏,不是光凭讲“礼”成为霸主国。 作为中原霸主国,晋国应该去守护以及保证旧有“社会规则”的运作,一旦有谁想要破坏规则都要立刻打死,不能去当那个破坏者。 姬寿曼这个国君想到一出干一出,不是年轻的关系,就是本身就不安分,几位卿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胡来的。 会盟台那边已经有鼓乐之声。 代表秦君要么已经登台,要么是在登台的过程中。 战车前行,只是吕武跟在韩厥和智罃的身后。 他们带的随身武士不多,合起来也就百来人。 老吕家的士兵则是已经归入本阵。 会盟台之下,东面站着晋国的甲士,西面则是站着秦国的甲士,他们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吕武到阶梯旁边就站定,不再踏梯而上。 他看了一眼像是秦国大将的那人一眼,发现对方好奇地盯着自己看,想了想行了一礼。 这位秦人还了一礼,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将话说出来。 韩厥和智罃迈步登梯上了会盟台。 现在,会盟台不但有了鼓乐之声,甲士散落进行站岗,并且插了不少的旗帜。 代表晋侯和秦伯的旌旗,立在了会盟平台的东面和西面,迎风招展着。 要是以后世的称呼,两位国君的旗帜其实是一种大纛。 也就是除了下垂的布料三角旗之外,还有动物的尾巴、翎羽等等东西作为装饰品。 站在会盟台下方,听不到上面的交谈声,倒是时不时能有大笑声被传了下来。 吕武正在想着事,听到脚步声就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胥童提着自己的裙摆,边跑边向吕武招手。 吕武并不知道胥童是谁,只是静静地看着。 “阴武子?”胥童离得近了,急切地说:“君上召唤,请随我来罢。” 吕武纳闷太监怎么能有胡子,却不知道胥童只是国君宠姬的兄弟,并不是太监。 他行礼说道:“君上有招,臣不敢不至。此为大典,臣年幼,不甚知礼,恐坏国家大事。待君上会盟罢,必以大礼参拜,以致歉意。” 胥童刚才在上面,可是亲眼看到韩厥先出来反对,随后智罃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智罃还劝谏了国君,说不能毁了晋国的猛士。 胥童见国君难堪,才私自跑下来要将吕武带上去。 他阴着脸,问:“可是要抗命?” “不敢!”吕武嘴巴里说着不敢,态度却很明确,道:“此为大礼议,小臣战战兢兢,不敢失礼。” 胥童露出了威胁的表情,说道:“不尊君上之命,便为抗命!” 吕武盯着胥童看,能从穿着打扮看出不是贵族,手握向了剑柄,冷笑道:“汝何人,不持节而下令?便是假传君命,意图破坏大典!” 胥童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吕武会这么难对付,吓竟然吓不了。他看到吕武手握剑柄,想到吕武之前在战场的表现,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软化了下去,刚要开口,秦人将领说话了。 “小小嬖人,竟如此欺凌国之猛士?”他没有任何掩饰地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对吕武问道:“可要代劳,诛杀之?” 第101章:啊?这就青史留名了?! 吕武说道:“你杀他,我杀你。” 虽说不用挑拨,可是离间也没成功,秦人将领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胥童刚要感激地对吕武道谢…… 吕武没掩饰自己的厌恶,喝道:“滚!” 得罪国君亲信这种这事情,在其他朝代会很危险。 现在是春秋,贵族该有贵族的样子,哪能任由拿捏。 得罪国君亲信,只要那个亲信不是贵族,其实问题不是那么大,就是也别得罪狠了。 秦人将领嗤笑了一声。 胥童有点狼狈地迈腿登梯,好几次还差点摔倒。 一样是在会盟台的台阶边上等待的各国使者,他们观看了全程,正在用眼神进行交流。 来自曹国和鲁国的使者,脸上出现了担忧的表情。 他们不是担心吕武会被怎么样。 主要是这一代的晋侯看着怎么很不靠谱的样子?他们这种需要仰仗晋国保护的列国,一点都不愿意看到晋国衰败。 齐国的使者则是尽力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其实,齐国等着看晋国的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他们被“压”得非常不服气,时时刻刻都盼着晋国能够倒霉。 其余列国的使者,则是很同情地看着吕武,不知道在琢磨一些什么。 “国之大将,嬖人可辱?”秦人将领很认真地说:“观此种种,晋国之君,非明君。” 吕武才不接这茬,道:“敢问?” “鄙人刑道,秦之大夫。”他通报了自己的来历和爵位,又说:“阴武子若出奔,可往秦来。” 吕武只是付之一笑,没搭腔。 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下一瞬间表达招揽的意思? 这个不论是在哪个年代都很常见。 而在春秋和战国,某国的贵族在本国混不下去,只要他的名气够大,去了另外的国家依然会得到重视,能不能得到重用就看本事怎么样了。 像是魏氏,他们就曾经投奔过秦国,得到了很重的礼遇。 只是,魏氏离开秦国归晋时,坑了秦国一把,显得很不地道。 后面,会盟台上再没有人下来,倒是像相处很融洽似得,上面传来的大笑声,频率越来越多。 而上面正在举行会盟流程。 也就是两国的国君,看着随行重臣各种虚假的和乐融融,讲一些两国的友好历史,又很隐晦地表达自己国家的强大。 等待到了商定以后两国的行为时,一些礼器就该拿出来了。 吕武在下面自然是看不到上面的会盟流程怎么样。 一尊三足鼎被用车载了过来,十来名壮士小心翼翼地进行卸车。 这个时候,吕武完全可以走过去,扛着三足鼎落地。 但礼器这种东西很重要,他才不会给自己强行增加戏份。 三足鼎被合力卸了下来,又合力扛着摆上一个夯土而成的平台。 这时,就该一些神巫出场了。 他们出来后就是蹦蹦跳跳,不但穿着打扮异常复古,还会手持道具做出一些很夸张的动作。 有几名神巫吼着跳着靠近会盟台阶梯。 其中的一名神巫浑身颤抖着,用手里的道具指向了吕武一直颤,嘴巴里也不断急促声在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句子。 刑道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压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的吕武,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刑道的表情,对着神巫行了一礼。 这名神巫却是发声大吼了一声,翻着白眼对吕武笑了笑,转身回到神巫的队列里面,念叨谁也听不明白的句子,继续蹦蹦跳跳。 吕武想道:“刚才是在祝福?” 其实,应该说神巫猜测吕武会名扬天下,才会有那么一出。 说白了,他们掌握了很大的“解释”权力,可是也需要有工具人来承托。 比如,吕武会那么猛,是得到哪位神灵眷顾之类的。 殷商之后无人王,周天子代天牧民。 周以“祥瑞说”起家,很喜欢玩一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神神道道的那些总是需要一些花样,不是吗? 吕武看见一名神巫在玩龟壳,猜出是在干什么,开始目不转睛地观看。 玩龟壳的神巫是在为这次会盟进行占卜。 他肯定会给出一个占卜答案,有那个胆子为会盟背书的话,答案会很明确地表达出看好这次会盟;要是不看好这次会盟,占卜结果就会非常模糊。 而在这时,晋君和秦君,包括一应大臣,他们已经在两位国君手牵手的引领下,走了下来。 姬寿曼和嬴荣真的就是手牵手,相合的手里有一块绢布。 那块绢布当然是书写着会盟的条款。 之前搬来的三足鼎,鼎内已经有木炭在燃烧。 进行占卜的神巫,他向国君汇报占卜的结果。 不是一些谁都能听得懂的话,也没给个这次会盟到底怎么样的明确论断。 秦君听完扫了一眼晋君,看到晋君还是乐呵呵的表情,眼眸里闪过一丝的蔑视。 他观察了一下晋国的众卿以及大夫,却看到这些人脸色要么凝重,不然就是很难看。 正要继续迈步向前,他却是感觉手被拉扯了一下。 原来是晋君停下了脚步。 “你便是阴武子?”姬寿曼盯着吕武在看,轻声问道:“寡人召唤,为何不至?” 吕武没想到国君还会刻意停下来问话,却不紧不缓地说:“禀君上,此为秦国大将刑道。臣上,他亦上,若有争斗,恐有惊扰,使大典有失。” 刑道有个两米一的身高,看着虎背熊腰,一副当世猛将该有的身架子。 国君下意识看向刑道,一看之下还真被刑道的高大和雄壮惊了一下,对着吕武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向前。 秦君看吕武的目光很有意思,里面尽是贪婪的同时,还有些促狭,就是不免更加鄙视姬寿曼这个小年轻了。 自己又不是美人,吕武被秦君那贪婪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殊不知,美人常见,猛士难寻。 美人只是把玩的玩物。 猛士却能为国家开疆辟土,亦能震慑列国。 身为一国之君,但凡有点雄心壮志,哪个没点收集癖,看到猛士尤其按耐不住那颗想得到的心。 两国的国君下了会盟台,听了神巫的占卜结果,该进入到烧掉写有会盟内容的“书”的流程。 烧掉那东西,无非就是将双方书写的约定禀告上苍,请老天来见证和监督。 这一套流程走完。 两国的国君上了自己的战车,却是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还需要共同观赏阅兵。 也就是两国一些被挑选出来的军队,将从会盟台前方列队走过去。 “武。”韩厥远远地说:“归列!” 吕武行礼,先是快步行走,慢慢变成了小跑,来到自己的战车边上,示意青驭马回到本阵。 国君却是转身看向韩厥,笑嘻嘻地说:“阴武子不类猛士。” 韩厥的脸色立刻有些阴沉。 在场的卿和大夫,脸色都很不好看。 秦君则像是忍不住那样笑出声来,说道:“好一个不类猛士。” 不就是吕武看着身材不高大,看着也不强壮吗? 以晋国君主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场合,讲那些话真是不过脑子。 秦君正要玩些正治人物该玩的手段。 士鲂出声说道:“君上,禀告上苍,需慎言,有礼,不可延误。” 国君露出了很没意思的表情,邀请秦君上前,一起将写有会盟内容的绢布丢进了燃烧中的三足鼎内。 而这时,一些晋军已经以“卒”为单位,列队向着会盟台开进。 依然是战车打头,徒步的士兵跟随在后面。 不是作战形态下,战车的速度不紧不缓,跟在其后的步兵不用小跑跟紧。 晋军如同往常一般,没有刻意地去追求什么,将士脸上神情轻松,却是能够保持队列的整齐,保持着统一迈步的频率,以至于大地变成了“鼓”,频率一致的迈步成了“锤”,天地之间响彻着整齐的踏步声。 “好整以暇……”齐国使者脸上很凝重,说道:“军威之盛,由此可见。” 现在“好整以暇”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晋军,有意窥视点什么的列国无不感到忌惮。 当然了,有些列国非但不忌惮,还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其中就包括死死抱住晋国大粗腿的曹国,还有仰仗晋国才能获得安全感的鲁国。 他们一致认为晋国越强越好。 一“卒”又一“卒”的队列从会盟台前面走过,他们当然不会到了会盟台时,谁吼上一句“全体注意”,队列走正步。 只是保持队列的整齐,正常迈步走过去而已。 轮到了吕武率领的“卒”,兵源已经补充了上来,士兵却是更换了甲胄。 韩厥看到这一幕感到满意。 作战时可以招摇,越能表现自己越好。 不该招摇的时候,低调是一种必要,有着很成熟的内敛气度。 赵旃看着吕武所在的战车,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的郤至,低声说道:“闻赵孟长居于‘阴’,视阴武如兄如父,不知是否属实。” 赵旃刚要说话,却听晋军本阵想起了呐喊声。 那一句整齐呐喊出来“阴武子,威武”,将阅兵的整齐踏步声给掩盖掉。 只是晋军喊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秦军本阵那边,不知道是谁示意,还是自发,先是很小声,逐渐变得大声,一样在呐喊“阴武子,威武”这句话。 会盟台这边的大人物,包括各国的使者,他们来了个面面相觑。 鲁国使者惊叹地说:“折服敌众,大丈夫也!” 其实,有那么一个人经常能够享受来自敌我双方大军的欢呼。 那个人叫养由基。 而在战场上得到两军将士的认可,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曹国的使者喜悦地说:“晋,仍为伯也!” 在场史官如实记录:交刚会盟,下大夫阴氏、林姓、名武,众服,共呼之。 第102章:俺也值得贵族来依附了! 晋国与秦国的会盟结束了。 会盟台将被留下来作为这次晋秦会盟的见证。 双方的国君则是带着军队离开。 秦军当然是向西行军,渡过大河回到自己的疆域。 晋军则是先撤到交刚。 这一次会盟,吕武是彻底出名了,只是名号方面有点令他不满意。 阴武?以现在的读法没什么,再来“阴”也不是什么贬义的字。 说文解字中“阴”指的是:为山的北面,水的南面,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另外,阴姓,还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姓。 吕武要不是现代人,真不会觉得有什么,以读法,阴武、阴武的,不小心就读成了鹦鹉。 来到交刚,国君宴请了列国的使者。 下军和新军,两军的主将则是允许了一些贵族离去的请求。 这一次不是外出征战,没有什么收获,部队不需要有回到新田,走棘门完成解除服役的程序。 其实贵族很喜欢这种服役,只是带着武士出来溜达一圈,不用死人,消耗少许的钱粮,完成了今年的纳赋。 吕武没打算留在交刚,他已经亲自找韩厥获得解散的允许。 老吕家的辅兵收拾好了东西,武士已经完成了列队,就等着吕武上战车,他们将帐篷收一收,就能踏上回家的归途了。 本来已经要走的吕武,却是来了客人。 来的是吕武老丈人之一的赵旃。 他们已经在帐内聊了有一小会。 赵旃没提上次吕武去胡人地盘的事情,更没谈到这一次吕武的大放异彩,话题只在赵辛身上。 赵辛就是吕武的从夫人之一,她是赵旃的庶女。 从只陪嫁庶女这一点能看出赵旃根本不重视,陪嫁也相当少,少到显示出了吝啬。 吕武听明白了赵旃想要表达的意思。 邯郸赵虽然还是赵氏的一员,可实际上两家很早之前就不亲近了。 另外,赵氏其实是有三支,赵武是主宗,邯郸赵是旁支,现在的秦国君主其实也是赵氏的一支。 当然了,秦国那一支赵氏已经跟赵氏主宗“分家”很久了,只是有个同宗的名份在,平时会保持联络,但已经不能当成一家人来定义。 邯郸赵属于别出,就像荀氏别出了中行氏和智氏一样。 有差别的是,中行氏、智氏和荀氏分成了三家,步调方面还保持一致,当代家主,包括后辈,走动方面还是非常亲密。 “卿位若有变动,大大将归回邯郸?”吕武不知道赵旃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顺着问了一句,又说:“大大此意……” 赵旃用很有意思的目光在打量吕武,很直白地说:“我之卿位本是补偿,如何能久?” 再结合他之前讲的话,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不是邯郸赵不重视与吕武的联姻,是他们不能表现得太重视,才会选择庶女陪嫁,嫁妆也那么少。 已经过去那么久,吕武早没思考婚姻方面的事情。 “武,待卿位变动,我将送嫡女,再奉嫁妆至‘阴’。”赵旃非常认真地说:“幸或留,或遣回,全在你意。” 赵辛当然被吕武睡了,只是没怀上。 他心里愕然,纳闷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是吧? 搞出补送嫡女的事来,庶女的命运完全不在乎。 这个操作在后面的时代,比如汉、唐很正常,春秋时期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汉和唐的贵族早没了节操,又是讲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家里的女儿就是一种货物,一切追求的是效益。 春秋贵族虽然也拿女儿当成一种有价值的货物,可更多是用来联络感情。 同宗的婚嫁,选出女儿来陪嫁,是一种习俗,也是规则。 只是,有嫁了庶女,后面又改成嫡女的吗? 吕武没有开口拒绝,将赵辛送回去这种事情更不会做。 他没有将自己睡过的女人,再拿出来送人的想法。 “好像记得汉、唐、宋很喜欢拿自己睡过的女人送人来着?”吕武一边听赵旃在讲话,一边想道:“尤其是宋,赠送小妾是一种流行,苏东坡就走到哪睡到哪,又睡到哪送到哪,不愧是猛人啊!” 苏仙最猛的是让自己的朋友喜当爹,也就是将自己睡怀孕的小妾送人。 吕武却是不知道,宋朝的小妾其实是种“打工人”,有签订“年限契约”,不是跟了谁就必须跟一辈子。 睡过了又送出去的当然不会是正妻。 春秋送的是嬖人、女姬。 其他朝代要么是女伶、要么是小妾。 “大大。”吕武等赵旃停下来,才说道:“如购匠人,往何处?” 赵旃刚才说了,卿位肯定是要没,问吕武要是有什么需要,趁着还是卿,怎么都能开一下方便之门。 “此,易也。”赵旃很平静地说:“先君(晋景公)有一匠氏,君上未曾理会……” 讲的是晋景公的一些遗产没有被现任国君接收,其中就包括一支匠人队伍,他能操作一下,只是其余卿那边需要吕武自己去走关系,免得有卿跳出来。 吕武感到了期待。 赵旃则满意吕武提出了要求。 接下来就是一些没营养的话,再聊一小会,赵旃离开了。 很明摆着的事情,赵旃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局势,之前没想与吕武走动,无非是避嫌,也是吕武展现出来的价值远远不够。 这一次会盟,吕武有了光彩亮相,往小了说就是名扬列国,更有意义的是捅破了上升的天花板,不出意外再奋斗个几十年就能成为一名晋国上大夫。 别看只是上大夫,已经是卿之下的顺级爵位。 只要吕武这一代能站稳,下一代又或再经营几代人,不是不能窥视一下卿位。 目前的韩厥不就是这样吗? 还有已经展开行动追求卿位的魏氏,也是一个例子。 吕武大概知道赵旃在想什么。 只不过,他要是知道赵旃只认为自己在窥探上大夫爵位,会觉得赵旃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他何止是想成为上大夫啊! 当然,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还需要事先进行布局,再脚踏实地去经营。 因为没有收获,各自回家的队伍,带着比来时更少的物资,踏上了归家之路。 吕武都已经离开“交刚”地界,却有人追了上来。 来的是智氏的家臣,叫雍培,转达了智罃的一些话。 之前,吕武答应智罃,会盟结束后会去智氏的封地帮忙。 智罃特地派家臣来确认这么一件事情。 吕武有些无语,停下队伍款待了雍培,聊了一小会,队伍重新启程。 会盟所在的地点距离老吕家并不远。 当然了,离“霍”就更近了。 老吕家的队伍进入“霍”地,散出去的斥候回来禀告吕武,说是前方有营地,无法判定对方的意图。 吕武有足够的警惕心,该小心自然不会大意,下令变幻队伍队形,并让斥候抵近侦查。 很快有新的消息被传递回来。 那个营地的主人是霍迁,特地等吕武这支队伍过来的。 老吕家的队伍阵型没改,只是也没避开,笔直却又慢悠悠地过去。 就是……吕武散出去的斥候数量有点多。 靠近营地时,吕武能看到营地外的两里,一处空地被撑起了遮阳顶篷。 而顶篷下面已经铺了毛毡,又摆上了案几和坐蒲,并且设下了酒宴。 霍迁远远地迎上来,还有几十步远就已经开始在呼唤,一边行礼,大声道:“阴子!” 吕武无语。 我还阳子咧! 霍迁就是特地为了感谢吕武,选了个去“吕”地必然经过的路,已经等了一天一夜。 “阴子,大恩当言谢!”霍迁一脸的感激,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落后吕武一个身位,一边迈步一边说道:“略设薄酒……” 就是一通感谢的话。 要没有吕武给出“渠道”,他霍迁必然泯灭众人,哪有那一次的亮相。 “阴子,于外身无旁物,待归回封地……”霍迁行礼后很崇敬地看着吕武,继续往下说:“迁备下良马五百,献予阴子。” 吕武早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知道霍迁的用意没这么简单,感激是真的感激,用词却有点含义。 这年头“献”可不能随便用。 一般就是下级对上级才会用到的字眼。 “我已知你意。”吕武举起酒盏,邀请霍迁共饮,复道:“此后,便是休戚与共。” 霍迁露出大喜的表情,放下酒盏,再以大礼参拜。 吕武没躲。 他接下这一礼,等于是接受了霍迁的依附。 这种关系不会有什么文书,只是在两家的家臣见证下完成,讲的就是信诺。 等吕武再向上迈一个阶级,霍迁要是还继续追随,他们会补上一个仪式,到时必然有贵族观礼见证。 事情结束,霍迁带着家臣目送老吕家的队伍离去。 “主?”卫睿与吕武同车,当起了临时的御手。他看上去非常振奋,说道:“有其一必有其二。” 他吕武怎么都算是一支潜力股了啊! 先有原先没表达重视的邯郸赵追加投资,又有霍迁依附,只是吕武上升期必然会享受到的待遇而已。 可以想象,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小贵族依附,只是数量不会太多。 这是“阴”地周边的社交环境所决定的事情。 “我现在更要谨慎。”吕武看似盯着前方,眼眸却没有焦距,想道:“稳固姻亲的感情,获得周边贵族更多的善意;要表现得谦让有礼……” 他现在比较担心一点。 都说危险伴随着机遇。 可是,有机遇也必然存在危险。 会不会有贵族,来找老吕家的麻烦? 第103章:一应该有的套路 漫漫归途,没有再发生点什么事情。 便是往常偶尔能看到的野人,今次也是一个都没见到。 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两个军团去了“交刚”护卫国君进行会盟,随行的辅兵也有十多万,合起来就是将近二十万人,来时该清理的早被清理干净。 哪怕是有野人躲过清理,他们怎么也不敢留在原处,不然等大军回来又要被清理一遍。 吕武渡过汾水进入“阴”地之前,又接受了两个小贵族的依附。 选择依附老吕家的贵族,他们都有在吕武麾下效力过,一样来自“霍”地。 而“霍”地之前并没有什么大贵族。 上一次站错队灭了不少,才让“霍”地变成了共管。 秦国也已经有两次东出,曾经实力不错的贵族在频繁的战事中,变得衰弱了。 出征的部队归来,封地里早得到了先回来的斥候通知。 老吕家的第一家臣虞显,领着其余的家臣,还有一些武士,知道消息自发前来的属民,到封地北边最外围的亭子进行迎接。 这年头建造亭子,其实不是专门用来让旅人歇脚。 亭子的用途只有一个:迎来送往。 另外,有亭子的话,很容易让外来者知道一点,自己一旦继续往前走,就进入了某位至少是中等贵族的封领。 小贵族,比如以前吕武还是“村长”的时候,财力和劳力不足就没建什么亭子。 迎接的仪式一般般,不显得寒碜,也没有多么隆重。 “主!”虞显的腰弯成了九十度,喊道:“康泰安顺!” 其余的家臣也是弯腰九十度行礼。 武士则是行持兵礼仪。 属民却是全部跪地服拜。 吕武下了战车,走到了一众留守家臣前面,回了一礼,说道:“此次,我……” 就是介绍一下自己这一次出去干了什么,重点讲是如何如何的威风。 先回去的斥候已经大体上禀告过,可能比吕武描述得还绘声绘色。 吕武的吹嘘是一种“封建规则”。 无非就是告诉家臣、武士和属民,自己是何等的牛逼,跟着自己混绝对有前途。 迎接程序走完。 吕武邀请卫睿和梁兴与自己同车,以此来表彰这两位家臣的功劳,给他们露脸的机会。 出征归来的队伍继续向前开拔。 一路上,能看到成片的田野,相隔大约十里左右能看到一处农庄。 现在并不是农忙的季节,看不到太多的人在田野中忙碌。 吕武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的封地,能发现有一些相对明显的变化。 例如,他率军出征时没有像样的道路,回来却已经在走平坦的路了。 还有,一些水渠在他出征前只是一个雏形,回来却看到成型后有着潺潺流水。 当然了,他最感到满意的是,耕地肉眼可见增加了不少,另外一些荒地上充满了忙碌的身影。 那些人是在清理放火燃烧后的地皮,将植物根茎、石子等杂物找到,并放在篓子里,会去集中起来等待下一步的处理。 吕武粗略地算了一下,他们走了大约两个月,封领内又开辟了大概三万五千亩的耕地? “虞显将大多数劳动力都集中起来开垦耕地了?”吕武记得很清楚,想道:“老吕家的奴隶有多少了来着?” 不是他记性差,主要是平时一直在减少和增加,一直没个准确的数字。 走过了“棘门”,武士欢呼一声,来了个四散。 随行出征的属民,他们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想着跑回家跟亲人炫耀这次所见所闻。 无论是在什么年代,出门总是不易。 现在是春秋时期,出门更加的不方便,很多人从出生到死亡,可能离家最远不会超过三十里。 吕武当然是回自己的宅院。 他刚刚进入,看到的是赵(女竞)牵着怀抱吕阳,领着其余的从夫人。 儿子在。 女儿却是没看见。 当然还有众多的男女家仆,他们却是早早就跪在地上,看到吕武立刻顿首拜了下去。 她们看到吕武,像是配合了数千上万次那样,齐齐地行跪拜礼仪,口呼:“您辛苦!” 吕武看到的是一片的红色。 也就是说,她们身穿盛装,主体颜色都是选择红的颜色。 仆从穿着的颜色也是尽量显得喜庆。 吕武走过去,蹲身将儿子抱了过来,才说道:“起身罢。” “主?”赵(女竞)跟随抱着儿子的吕武进入大堂,看到吕武在逗弄儿子,脸上带着温馨的微笑,对其余姐妹说道:“卸甲。” 早就在等待的韩妏、魏晗和赵辛,凑上去手脚麻利地帮吕武卸甲。 有女仆捧着各种东西,比如水盆、湿布巾、头梳、换洗衣裳……等物,跪在旁边。 “夫人也辛苦了。”吕武看到家里整洁,几位夫人相处也融洽,肯定是要表扬赵(女竞)。他被脱得只剩下内衣,自己迈步走向浴室,一边说:“家中可有事?” 赵(女竞)等夫人肯定是要跟上,后面又是一大群的女仆。 出征时夫人穿甲,归来由夫人卸甲,其实就是一个很古老的习俗了。 卸甲完毕再进行梳洗,是一种洗尘的流程。 这个过程中,男人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被伺候得干干净净就是了。 拾捣干净之后,吕武第一时间去见了老祖母。 而老祖母则是带着他来到家祠,叩拜了祖宗牌位,一阵细语的念叨。 吕武跪着听老祖母向祖宗进行汇报。 讲的是吕武再一次去纳赋,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展望未来的同时,恳请祖宗继续庇佑。 其实这次向祖宗汇报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可能是老祖母出身的关系,不懂得太多? 不然的话,以吕武取得的成就,需要准备好“牺牲”,慎重其事地祭一下祖先的。 他很努力地想要当一个春秋人,只是很多习俗以及礼仪,还是不那么懂,自然是老祖母怎么样就那样。 在家祠听老祖母向祖先汇报了大概两刻钟,跪得腿麻的吕武,出了家祠拜别老祖母,孤身来到了大堂。 而这里早就有家臣在进行等待。 大堂之前没摆案几和坐蒲,家臣们现在却有各自的位置,他们原本是在畅快地聊着,看到吕武停下各自的举动,一致对吕武行礼。 “坐罢。”吕武自然是来到主位坐下,等待家臣分别就坐后,直立起了腰杆,双臂前伸,双手的手掌向内,手指除了大拇指向上,其余手指内凹成为九十度并左右相叠,说道:“诸位辛苦!” 家臣严肃着脸等吕武行完礼,以相同的姿势,只是多了一个弯腰前拜的动作,齐声答道:“职责所在!” 吕武看向了大堂左右两边。 那里有端着盘子的仆众列队在等待。 在他的示意下,仆众端着盘子进入。 他们当然是送来宴会该有的一应东西,小心翼翼放在各张案几上,该走的离开,该留的则是留下。 吕武扫了众女仆一眼,给稍微愣了一下。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之前收了不少白种女仆来着。 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当然,现在并不是关注女仆的时候。 他率先举起酒盏,大声说道:“诸位,共饮!” 家臣应和,爽快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完了之后,大堂之内响起了“哈哈”大笑声。 “主!”虞显站起来,挺直了腰杆,说道:“臣持农耕,今已开辟四万亩有余。” 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差不多是古时候的常态了。 没发生明明只有那么点,却是为了好听夸张化,都该值得庆幸。 比如,瀑布明明就是几十米的高度,来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华丽辞藻。 当然,不是说艺术加工不好,看着美,读起来美,想象起来充满了意境,关键真不是那么回事啊! 吕武单独邀请虞显饮了一酒盏,以示感谢。 宋彬站起来,一脸懊恼地说:“臣该随主出征!” 几个家臣听到又是大笑出声。 梁兴一本正经地说:“当有时。” 宋彬是真的因为没看到吕武大放异彩而感到懊恼,忍不住才提了那么一嘴。 不然的话,为人臣者基本都是各司其职,被安排了什么工作,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朝三暮四,肯定是种不称职。 一位又一位家臣出来向吕武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 吕武没有半点不耐烦,认真地听着,没明白就会出声问。 总体来说,吕武出征之后,老吕家没发生什么大事,之前安排的工作比较顺利,自然也存在不顺利的。 老吕家当前最为重视的是耕地数量,以至于大多数劳动力都是在忙开垦荒地的事情,其余项目多少是会出现缺乏劳动力的情况。 吕武没有做什么点评,等待家臣都汇报完了,说道:“‘霍’有三家归附于我。” 这事除了卫睿和梁兴之外,其余的家臣还没有得到消息。 他们却是没太激烈的反应。 宋彬骄傲地抬起了头,说道:“此为理所应当。” 其余的家臣皆是频频点头。 老吕家是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之前就已经展露正处于上升期的态势。 这一次吕武在会盟上表现得那么出色,脑子正常都能看出吕武又捅破了一层晋升的天花板。 心思灵活的话,有机会谁不想搭顺风车? 所以了,吕武一路上也不是个贵族想依附就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需要灵活运用话术罢了。 梁兴乐呵呵地说:“臣以为,拜访者必众。” 众家臣跟着笑了起来。 有道是:人穷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现在这个年头,有钱并不算什么,能掌握“渠道”才值得巴结。 现实归于现实,成为会被巴结的人,谁又不是觉得很爽呢? 第104章:关于建城的畅想 吕武回到封地后歇息了一小段时间,少不了跟几位夫人干点什么,陪一陪子女,之类的。 等待夏收来临时,他又需要进入到忙碌的时刻。 华夏圈子中,耕种一直都是头等大事,再是糊涂的人也明白绝对马虎不得。 只是,吕武作为家主,是指挥别人干活,并不用亲自下场。 他其实也能亲自干农活,就是会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明明该是统筹全局的人,正事不干去在乎旁枝末节,缺劳力缺到这份上,还是在作秀? 当然,作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要懂得宣传,令人知道当局重视什么,能起到一个榜样和带头作用。 春秋时代对“造星工程”还没有开发,不讲究作秀那一套。 主要原因是,除非是真正的火爆事件,才会被自发广为流传,不然列国才没配合的义务,传播消息不易,无法形成榜样该有的效果。 “收割后要补种菽。”吕武坐在亭子里面,看着旷野里忙碌的人,不是在交代在场家臣,只是进行思考,想道:“我好像忘记豆子可以弄豆芽了?” 话说,他忘记的事情多了。 想起了豆芽,他却压根不知道怎么搞,只是依稀记得用豆子浸泡水? 等等! 他想起了一本小说,里面描述的是用绿豆、荅(小豆)、小麦放入容具内,再倒入一些水,使之生芽? 有个大概的方向,反复试验就是,失败多少次不是问题,成功一次就成了。 这一次回来,他又阅览了一下记录。 老吕家登记在册的属民,数量两万两千余人。 他们有原先“阴”地的原住民,一些是后面归入户籍……也就是曾经跑去当野人,又回来归入领主统治。 另外的一些则是从其它地方过来投靠,老吕家缺乏劳力进行接纳。 吕武并不想有太多的奴隶,抓捕野人,或是收纳其它地方的人,只要能提供证明,哪怕来历不是那么靠谱也是登记为属民。 至于说其他家混进来? 以为特工或间谍好培养? 再则,以当前的年代而言,想偷技术真容易不到哪去。 首先领主的住宅,真不是谁都能进。 再来,老吕家的分工很明确,真混进来就去干属民该干的活。 武士的家属并不被算在属民的名单。 说白了,属民是需要给领主交税的阶层。 武士的家庭不用交税,他们交的是“赋”。 出征之前,老吕家有一千六百二十名武士,他们的家属拢共有一万多人。 这一次去会盟,折了十六名武士,有三人终生残疾。 牺牲和残废了的武士,位置会由他们其中的一名儿子来补名额。 父传子是一种既定规则,不出意外还会子传孙,一代代地传下去。 在册的奴隶则是有一万六千余人。 吕武知道统计的数量不会太靠谱,合计了一下发现老吕家竟然有五万多人了! 才多久? 他来到春秋时代也就是两年不到。 开局一个村,人口数百人。 靠的就是找到正确的大腿来抱,绞尽脑汁花心思展现价值。 “主?”虞显上身看着很干净,鞋子以及裙摆则是比较脏。他没参与农务劳作,需要的是走在田埂上查看进度,看见吕武依然注视着前方,自顾自说道:“产出丰硕,今岁大吉。” 吕武知道虞显来了,也听到了在说话。 只是他在想事情,精神有些不集中,随口说道:“烧了那么多东西,土地肯定会变得肥沃,多收几斗很应该。” 虞显大致上能听得懂,眼睛一亮,问道:“如此,可要再燃些许物?” “我们要建城了。”吕武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精神不集中的关系,说话也就用了现代的方式,说道:“到时候可不能排泄物随便倒,每家每户弄个桶,再让人固定时间去收。规划好了浇肥,比烧什么东西都管用。” 其实,他每次与人交谈都是一种折磨,需要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小心翼翼地不表现得太另类。 虞显在品味吕武的那些话,越想越困惑。 比如排泄物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收集。 明明是排泄物,怎么会称为“肥”这个字。 这是一种理所当然。 很多词、字和名称,都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被创造出来。 跟古人去念元素表,无疑问是听不懂的。 网络时代没到来之前,谁知道什么叫“886”,刚接触网络的话,信不信以为是什么暗语? 像是“不明觉厉”,倒是因为自身民族文化的关系,反而好理解了。 吕武在琢磨一件事情。 烧砖窑一直都在产出,似乎有些过剩的样子。 是不是该帮家臣也盖一盖砖瓦房? 一旦家臣盖了,武士阶层要不要也收买一下。 然后,之前不是一直在收集建城的资源吗? 眼见着平野上出现那么多的人造土山,有没有占了该挖下水道的位置。 挖下水道的话,自己作的布局方案靠不靠谱,要不要再详细地研究一下。 砍伐树木也多,木头放着被风吹日晒,会不会损坏。 等等之类的。 虞显真想不出来,他知道烧灰能增产,就是没捅破那层‘膜’,问道:“主所言之增肥,何意也?” “就是……”吕武回过神来,想起了虞显迟早会辞职走人,改了个话题,说道:“今岁雨季来时,果树栽种不可延误。” 虞显连忙坐正姿势,答道:“诺!” 现在果树都是野生。 移植果树这种事情不是没人做过,就是不知道规模方面怎么样。 晏婴倒是已经出生,并且在齐国还比较活跃。 只是那个“淮南橘淮北枳”的事情当然还没有发生,却证明移种植物这种事情的存在。 “建城之事……”吕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道:“还请为我解惑。” 他心目中的城池,长、宽、左、右至少应该各为八里。 以现在长度单位,一里相当于现代的四百米。 他自己算了一下,城池占地面积约是十平方公里。 这样的城池于目前不算小了。 秦国现在的都城“雍”,也就是这样的占地面积。 虞显知道吕武之前只是个小贵族,不知道一些‘常识’能说得过去,道:“天子之城方九里,诸侯礼当降杀,则知公七里,侯伯五里,子男三里。”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想怎么建城就能建,有礼仪制度的约束。 吕武知道有限制,也知道现在很多国家压根不按照周制,才会想问。 晋国的很多卿,他们建城就没讲究什么周制,国君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主为晋下大夫……”虞显想了想,说道:“可比子男,取三里之数。” 吕武没觉得意外。 晋国的卿可以位比列国的国君,一些爵位自然也能有对照。 那些“卿”能打破规则,是他们有那个实力去打破,不代表谁都能够。 吕武点了点头,说道:“便三里。” 那是一个约现代九公顷的面积。 “住三千人都拥挤!”吕武觉得太小了,又问:“只可建一城?” 虞显被问得很奇怪,说道:“一‘地’一城足以。” 吕武其实是想问,能不能多建几座城,再将他们连接起来。 现在的城池,其实真不是用来收纳太多人的用途。 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城能当作是领主保护自己的城堡,里面进行驻军,生活一些比较重视的人才。 属民则是生活在城池之外的村落(现在村被称为‘邦’)。 大量的奴隶也会有专门安置他们的地方。 所以了,城池真不是用来收容一名领主治下的所有人。 后面,虞显搞清楚了吕武的脑回路,一愣一愣地说:“城外可建‘郭’,留有‘町’,不可合闭城墙。” 吕武才是真的脑壳疼。 他的理解中,“郭”不就是城吗?而“町”是一种商业街道。 这样一来,虞显想要表达的意思就非常清楚了。 城池的规模就只能那么大,却是能在城外继续进行建设,就是造城墙的时候不能合闭起来,起到保护效果而已。 这算什么? 最早的应付形式? 其实是周王室的制度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可是又不能去打破制度,只好灵活一点地来动脑筋。 说白了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 来到亭子的家臣越来越多。 他们没有太紧要的事情需要汇报,坐下去听吕武与虞显探讨,怎么来规划并建设城池。 要是只能建一个那么小的城池,下水道之类的工程量肯定会减少,只是外面还能建设街道,肯定也需要下水道。 “主,山间可再起一小城。”宋彬扭身指向了霍太山,接着往下说:“为武城。” 霍太山的山,要说十分陡峭的肯定有,却也有不少十分平缓的山。 多数家臣赞同了宋彬的建议。 吕武想了想同意下来。 所谓“武城”就是要塞呗? 山里面可是有老吕家不少的秘密,可以建立要塞来把住要道,不但能守住那些秘密,危急时刻他们撤进山里,有要塞也能起到阻挡敌军的作用。 吕武亲自去巡查过,里面其实也有能建设成农耕区和放牧区的地方。 他决定看一看情况,真要在山里建造要塞,没谁规定只能建一座。 要塞形成防御体系,敌军要是不一一拔除,没那个胆子入山的。 说难听点,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霍太山将成为老吕家避难之所。 也是蓄积力量和审时度势,等待反攻的基地! 第105章:韩厥认为吕武不学无术 有了想法,接下来就是进行规划。 其实,作为一名领导者最怕就是没有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去建设自己的领地。 一旦有一个方向,再确认那个方向只有好处没有弊端,弄出一个计划表再去做,也就是了。 吕武一直想改封地的名字。 结果他问了一下,改那是能改的,只是手续有点多,也会显得无比招摇。 本着需要时间来消化收获果实的想法,他只好再一次地按捺下来。 老吕家是该低调一段时间了!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吕武从一个村长变成了镇长……还是县长? 总之,地盘扩大没什么,主要是人口的增加速度有些吓人。 真的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内部事务。 内部的事情没有理顺,再去继续扩张,取得再好的成绩也是流沙之上建高楼。 这个道理,吕武当然是懂的。 他在出征回到封地后,再一次进行了奴隶解放。 那一次总共有八百多个奴隶获得了自由。 等于说,老吕家原本的奴隶都释放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奴隶都是吕武做主后,买来或抓来的。 当前的奴隶来源,绝大多数是某一场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可能不止经历过一次被贩卖,伺候过不止一个领主,能活下来一般都会变得温顺,身体也是最强壮的。 获得了自由的奴隶,极少数并不想继续留在老吕家,他们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发路费让回去这种事情,吕武脑子坏了才会去干。 以当前年代的氛围真干出那种事情,非但没人会传颂仁慈的名声,是个人还会骂傻逼,甚至引来群起而攻之。 至于收买奴隶的心? 奴隶一来没被当成人,只是被视为工具;再来就是,该收买也是收买武士和属民才对! 现在荒郊野外一点都不安全。 除了有野兽之外,还有野人。 甚至,路过哪个领主的地盘,哪怕是持有证明,真有领主重新抓住去当奴隶,又或是杀掉,他还能反抗得了? 所以了,那些被释放后想回到家乡的“人”,一百个中不知道有没有一人会成功。 选择留下来的人,他们自然是成了吕武的属民,会得到落榻之所,必要的生活品。 吕武还应该干一件领主该干的事情。 “此些女奴纷纷入袋。”卫睿在吩咐武士,也是通知等着被分配的女人,看向吕武,笑呵呵地说:“主,此举大善。” 吕武当然知道这个方法很好。 他也是借鉴了汉唐的模式。 汉和唐都是盛行官配的朝代,主要原因是开国时,人口锐减得太厉害。 需要人口,肯定不能放任民间,需要采取鼓励的同时,一些强制措施也会颁布。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其实不看重美丑,他们需要的是看着强壮好生养的女人。 要是女人摆在明面,谁都会想要获得看上去更好的女人,不免就要发生矛盾。 吕武看着那些女奴很配合地钻进了麻袋。 这样一来的话,有麻袋装着为前提,谁都看不出长什么样,比较难分辨高矮胖瘦。 有资格分到女人的属民,他们被分批带过来,一个个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眼睛在一个个麻袋上乱瞄。 吕武表情很严肃,态度很认真,大声地喊道:“去罢!” 这些男性属民先对吕武行礼跪拜,说着感谢的话,再冲上去,扛着一个装人的麻袋就跑。 场面看着有点那什么,会不会有人不喜欢,没人在意。 百姓的审美观与贵族的审美观不一样。 贵族才不喜欢看着强壮的女人,一般更喜欢窈窕淑女的类型。 既然是窈窕,必定是凹凸有致的身段,脸蛋也要精致。 吕武知道属民更喜欢什么,肯定是挑他们喜欢的来配发。 属民不喜欢的类型,他就勉为其难自己留着,并自我赞赏将领主当得太称职了。 其实,不用他自我赞赏,包括家臣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做很对。 正在进行的当然不是正常婚嫁,老吕家只会那么对待女奴。 事实上,女奴也没什么意见,她们之中的大多数,需要以这种方式获得新生活。 要是属民中的女性,正常嫁人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了,目前其实更多的是“野合”,也就是没婚嫁流程那么一回事,却需要领主点头允许,不然就是“私奔”。 吕武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需要挑出几百个女性,来送给单身男子的这种事。 而这,其实是属于领主的责任之一。 说白了,治下发展越好,属民阴阳调和,人口数量的增多,好处还不都是领主的? 一批又一批有资格领女人的男性属民来了。 然后,他们又喜滋滋扛着麻袋跑了,回到家就将门一关,麻袋往地上一搁,笑声里充满了荷尔蒙,手脚迫不及待,为人类繁衍而负重前行。 吕武带着怪异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住宅。 他对配送女人这种事情,干是干了不止一次,心情还是多少会有点小复杂。 “主,事已毕?”赵(女竞)又是带着几位姐妹迎接吕武,一边帮吕武拍打身上的烟尘,一边喜滋滋地说:“人伦大事为善,盼来岁孕者众也。” 魏晗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脸哀怨地看着吕武,嘴唇撅了撅。 韩妏看到之后“噗叽”笑了出来,只是一想到自己生的是女儿,看吕武的眼眸里出现了贪婪。 吕武扫到了韩妏的眼睛,看懂了意思。 他却是看向了赵辛这个小透明,发现她一样是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表情上有着比较明显的忐忑。 赵旃准备完毕后会送来嫡女,瞒不住也不能瞒。 老吕家上下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其中就包括赵辛这个小透明。 她要是没反应,就是个十足的傻白甜。 吕武琢磨着吧,近期还是先在赵辛这边多努力一下,免得小透明给胡思乱想到生病。 这年头一旦生病,很难治。 心病的话,更是无药医。 如往常那般,除非是夜晚的时间,否则家臣才不会给吕武私人时间。 虞显和宋彬联袂而来。 他们也不是故意打断吕武与自己的夫人相处,纯粹是高速发展中的老吕家,事务方面是真的多。 吕武干了一些领主该对属民表达关注和关怀的事情,收割了一波忠心。 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进行,需要先派出梁兴前往新田,打探国家高层最近的动向,国家是不是有什么团建活动,自己则是进了山里。 不是有建造要塞的计划吗? 总是需要先实地考察一下地形,看看哪里建造要塞,能提到更大的作用。 进山之前,吕武将家臣召集起来,安排好了相应的工作职责。 霍太山的范围非常大。 既然是个山脉,里面肯定是到处充满了山体。 怎么去部署一个防御圈这种事情,吕武其实并不在行。 他只能优先考察哪里适合作为某类基地,是不是能作为农耕区或牧业区,再走一走和看一看周边,实地来琢磨哪里适合布置防御圈。 这一看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再一次从山里出来,他一头栽进了自己的书房,根据之前画好的地图,绞尽脑汁地弄“屁屁踢”。 而季节也进入了秋季。 时节转换之际,雨季很准时地到来。 以农耕民族的意愿,春播之前或之后下雨,才是“好雨”;秋初的雨算是不好不坏,不形成洪涝就行;一旦是临近收获的时节下雨,就是一场很坏很坏的“雨”。 觉得应该劳逸结合的吕武,他停下了工作,吩咐道:“请几位夫人到东‘阁’。” 这年头的楼、台、章、阁不能连在一起念,每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楼,一般是指很多层的建筑物。 台,则是底下夯土,于很高的地基上面的建筑物。 章,不单纯指建筑物,其实就是看上去很华丽的一栋建筑物,又或是一大片很漂亮的建筑群。 阁,属于两层以上的建筑物,只是窗户开得会有点多,显得宽敞明亮,并且是由木头来作为建筑物的主材料。 吕武是领主,住得地方理所当然要很大,有着各种用途的建筑物。 以不违规为前提,他绝对是觉得怎么舒服就进行什么样的布局,只是不会弄花园之类的就是了。 他率先到了“东阁”,吩咐准备一应东西,卫睿却是经过通报之后,到来了。 “主!”卫睿行礼,一脸喜色地对吕武说:“韩伯遣起子而来,随行有‘师’。” 幸亏吕武已经适应,要不然就该跳脚破骂。 不就是想跟一家子好好地休闲一下吗? 不止一次被打断,甚至没开始就结束了。 偏偏吕武还不能臭着脸,只能咽下不开心,吩咐仆人去告诉几位夫人,自己临时有事,家庭娱乐活动没啦! 单单是韩起来的话,以两家的关系为基础,吕武已经不用亲自去迎接。 只是有“师”而来,他不能失了贵族的礼节,不然传出去,少不了有个不尊师重道的名声。 要是有个不尊重有知识的人的名声,别看是个贵族,人生基本上就毁了。 吕武只能下令赶紧准备好,坐着战车带着人,赶往进入老吕家封地最前沿的亭子。 他到来时,能看到亭子里有人在避雨。 更多的人,他们则是穿着蓑衣(草编织成的雨衣)和斗笠站在雨中。 到了吕武表演的时刻,他不顾大雨,利索地跳下战车,小跑着进入亭子,看着略略狼狈,却诚意十足,行礼道:“来之迟也;武之过也。” 应该是吕武的演技还行,没人露出不快的表情。 韩起这个小年轻进行介绍。 来的不止是一个“师”,有擅长音律的,有懂得各项礼节的,有擅长搏杀技术的……林林总总拢共七位。 吕武听到“师旷”这个名字,没听清其余的“师”叫什么,感到了极度的惊喜! 话说,师旷是谁? 第106章:俺快装不下去了 师旷,晋国第一音乐家啊! 他是一个生下来就眼睛看不见的盲人,以天生残疾的身躯,能够成为一名很厉害的音乐家,并且非常博学多闻。 这是一位因为制止国君听“亡国之音”而青史留名的人物,还是“师旷之聪”这个成语的主人公。 什么是“亡国之音”呢?其实就是一种颓废、柔弱的乐曲,听了就能使人萎靡不振的音乐。 要这样算起来,现代多的是“亡国之音”,甚至还有更骚的。 所以,亡国其实跟音乐无关。 可是古人并不这么看,尤其是在音乐十分神圣的春秋时期。 吕武看到的师旷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睁开的一双眼睛看去蒙上了一层白膜。 用现代的医术来判定,师旷其实就是出生就有白内障这种病,只是医术不发达,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成了盲人。 “武?”韩起看吕武一直盯着师旷看,觉得是一种非常失礼的事情,唤了一声吸引吕武的注意力,说道:“此间风大……” 吕武对韩起点了点头,解释道:“我闻有乐师名旷,羊舌氏,知六律,能辨五声。今闻其名见其人,喜而失态。” “我亦闻阴武子,于沙场手刃秦兵数百。”师旷看不见吕武,却是能面向吕武,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固有此行。” 不是只杀了数十吗? 怎么成了数百??? 他其实也是一名贵族,为羊舌氏。 吕武知道师旷,主要是对那一句“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印象非常深刻,特地去找出处。 既然是羊舌氏,为什么又被称呼为师旷? 就好像明明有荀氏,为什么又别出一个中行氏一样。 师旷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职业的才能太大,用职业的前缀来连着名一起称呼,表示认可和赞赏罢了。 作为东道主的吕武不能忽视其余的“师”,亲切地一一见礼之后,邀请他们上了马车。 归途中,韩起与吕武同车。 “武,未曾见如此奇人罢?”韩起说的是有一双白色眼眸的师旷,笑嘻嘻地说:“起初得见,亦诧之。” 吕武可算是知道韩无忌和韩起为什么是兄弟了。 因为他俩一样,属于嘴巴不把门的。 “起,慎言。”吕武很无奈地说:“师旷名传国中,不可落下话柄。” 韩起则是很无所谓地说:“此车仅我与武,何人外传?” 所以,青这位御手不被当人了? 这也不算失礼。 韩起指的是,车上就他和吕武是贵族。 而青是吕武的御手,也算作自己人。 相信车上的人不会大嘴巴乱传出去。 回去的路上,外来者在观察老吕家将食邑建设成什么样。 他们对道路的印象最为深刻。 很多地方的道路,一到下雨天不但会变得泥泞,还会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子。 雨已经下了四五天,老吕家的道路看上去大体上还行,哪怕有些路段布着泥泞,却看不见坑坑洼洼。 这条路的状况良好,只因为用了不少的碎石子和煤渣,上面再铺上一层薄薄的泥土。 碎石子这玩意漫山遍野都是,老吕家在开垦荒地,必然会清理田亩上的石头和石子。 吕武又开了一些冶炼的炉子,烧了之后的煤渣,单纯丢掉太浪费。 平地上挖开大约二十厘米的深度,再填上本来就堆积的石子和煤渣,等于就是二次利用。 将一众人接了回去,却不是直接去吕武的住宅。 一名贵族,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住处,肯定会有多处的庄园。 吕武将他们带到的是一座山的山脚。 有一道台阶直连上面半山腰的庄园,等于说车上不去,想上去只能步行。 一群人冒雨而上。 吕武亲自牵引师旷,一边走一边随便聊着。 半山腰庄园的建筑物依然是采用砖的结构,用到的木材不少,修得比平时住的地方都要美和舒适,是用来与家臣饮宴,也是用来招待外客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栋有两层的建筑物,第二层就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大厅。 坐在这里朝向西面,能够看到山腰下的格局,视力好能将老吕家分布的庄园以及村落尽收眼底。 现在正在下着雨,风也有些大,大厅里的窗都合闭着,里面点上了油灯。 “此地……”师镰脚踩木板,讶异道:“皆为木?” 他其实应该再加上“板”这个字。 目前当然是能将木头弄成木板,只是缺少合适的工具,不但需要老工匠亲自来,成品率也并不高。 但老吕家不一样,吕武已经弄出了各种锯子,连带刨刀和锉刀都做出来了。 别问为什么懂那么多,有一个从七十年代一直给人盖房子,后面做到包工程的老子,耳濡目染之下,不精通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至于冶炼的技术怎么来的?谁还没点小爱好。 而吕武的爱好挺多的。 这个庄园有常驻仆人。 之前吕武发现住宅那边的白种人女仆都不见了,其实就是被转移到了这边,并不是被全杀了。 管事进行指挥,一众仆人拿来一应所需的东西,很快现场就被布置妥当。 客人看见忙碌的都是白种女奴,个别几个看的一愣一愣,多数则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别有一番风景。”韩起比较不正经地说:“或该物色些许,同有所好。” 吕武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想道:“自己好像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韩厥,或许加上魏氏的一些长辈,拿吕武来当榜样或例子,教育自己家的小辈。 等待风势变得小一些,吕武吩咐拉开大门和打开窗户。 眼睛没问题就能看到前方的一片空旷,眼见细雨的笼罩下,一大片平原上处处田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庄园或村落,看得很是赏心悦目。 一时间,谁都在看外面的风景,以至于大厅内没有交谈。 那些白种女仆发现四周静下来,小心翼翼不发生动静地摆弄一些工具,做好之中屈膝跪坐到案几的边上。 她们留下来就是还有工作。 比如,照看正在用小炉子温的酒,还有同样在煮的汤。 除此之外,她们还需要帮客人酌酒,递上客人需要的餐具。 这些技能当然不是吕武去教,是赵(女竞)让带来的陪嫁主事,也就是出自宫廷的一些人去教导。 一些木头的磕碰声尽管轻微,只是大厅内过于安静,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师旷放在案几上的双手在打节拍。 众人的目光也从外面收回来,一致集中在师旷身上。 不少人还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师旷看不见嘛,他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讲话了,却能猜测是什么风景吸引了众人。 生下来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年纪越大视线就越模糊,直至完全被黑暗笼罩。 这一类的人其实会在脑海中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会想象不属于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身有疾病的人都会比较敏感,导致易怒易暴躁,还难以沟通。 师旷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猜测众人在看什么,知道已经上了山,以自己的想象用音乐表达出来。 大厅之内响着有节奏的拍子。 吕武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不少人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很努力地听着,倒是能听出在打节拍,关键是完全搞不懂什么情况,无法融入进去,考虑是装着听懂了跟着露出欣赏的表情,还是只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比较真实的一个情况。 吕武生长在什么环境,自己认为的音乐是那么回事,跟春秋时期有着天与地的区别,无法代入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而春秋的人,不到一定的身份地位,一生中连音乐都没有听过。 因为当时文化的关系,再来是真需要一定身份地位才能有听音乐这种享受,以至于有了孔子在齐国听过了《韶》,三个月光顾着研究,连肉味是什么,都忘记的故事。 孔子太清楚能听到音乐,尤其是交响乐团级别来演奏的音乐,是多么的荣幸了。 那可是国君才有的待遇! 甚至可以说,不是每一个国君都能有那待遇,需要爵位足够的同时,有财力置办乐器,并养得起一支乐团。 师旷在脑海中想象从山上眺望是什么样的风景,用自己的音乐给表达了出来。 知道他名声的众人,觉得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太对了。 吕武发现韩起的一脸懵逼,又扫了几眼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定性的关系,他总觉得有那么几个人的表演有些假。 每一个案几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用餐工具,却不是现在就开始上食物。 吕武示意仆人带着来客下去梳洗。 来了客人会待很久,梳洗并给予更换衣物,是贵族招待的必然流程。 韩起很刻意地留了下来,说道:“武,父亲之意为……” 简而言之就是,韩厥能看出吕武根本不懂贵族礼仪,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只是清楚老吕家以前是怎么样,没有计较罢了。 现在,吕武怎么都是一名下大夫,又因为会盟期间的表现,未来肯定会有更广阔的人生舞台,有些该学的不能不学。 那些人呢,韩氏是帮忙请到了老吕家,能不能将他们留下来教导吕武,看吕武自己的表现。 另外,师旷并不是要来当老师,他只是听说了吕武在会盟时的表现,来老吕家的半路上遇上韩起的队伍被收纳。 这样一来,吕武接下来会有什么生活也就比较明显,肯定是跟几位老师好好地学习了。 第107章:秦国悖盟! 学习使吕武感到快乐。 其实,要是能够穿越回小时候,多数人在面对学习方面,必然会用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一切只因为等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并不是一句空话。 学习礼仪对吕武来讲是重中之重。 随着地位的提高,要有与之相匹配的礼仪规范。 不懂礼仪在现代的代价不是那么大。 春秋时期要是不懂礼仪,什么时候被拉出去砍头了,还满肚子的疑问和委屈,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因为礼仪缺失,明明能够更进一步却没了,于春秋并不是个段子,会是一件无比真实的事情。 教吕武礼仪的叫师宾,他来自周王室治下,就是专门依靠教导贵族礼仪吃饭的人。 周王室已经没落,有着大批的公卿,他们没办法再玩征战这种高端的游戏,只能寻找一些有能力去玩的项目。 征战的确是一种极为高端的游戏。 首先要有足够的国力和人口,来支撑组建一支数量足够的军队。 再来就是耗费一定的资源,武装并训练这一支军队,使他们上了战场不至于一触即溃。 以当前的时局来看,周王室那么多的公卿,他们连维持三军部队都困难,还是周制下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军团,不是晋国五百辆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士兵的军团。 这个“三军”指的是上、中、下,不是海、陆、空。 古时候的将军总会来上一句“三军将士听令”,其实就是周王室的三军,后面成了一句习惯用词。 周王室还是那个周王室,就是直属的贵族和属民基本上都成了和平爱好者,导致三军已经是空架子,拉到战场连装样子都办不到。 吕武除了学习礼仪,需要跟着师兵学习武技。 师是职业,兵是名,就是那位老师的称呼。 以前肯定不叫兵,应该是为了表达专业性,后面才改的。 他来自智氏,只会教导吕武直至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其余的老师,专业方面也会有针对性,比如教画画、教字、教驾驭战车等等,甚至还有教房中术这种老师。 是不是缺了什么? 没错,就是少了一个教音乐的老师。 很符合当前时代的特性。 音乐就不是谁能随便听,懂得鼓捣音律的就更少。 贵族可以特别去找音乐老师,但音乐老师过于枪手,很难找到。 师旷就是来老吕家做客,不是来当老师的。 他一点教吕武音乐的想法都没有,认为这样会耽误了吕武的本质。 所谓的“本质”,就是好好带兵,好好去杀人,就别学这么“雅”的技能了。 等吕武的爵位到了上大夫再去专门学音乐还来得及,在此之前就不用刻意追求了。 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的吕武,一段时间后讶异地发现,家臣向自己禀告的频率在减少。 他特地查了一下。 有计划表这种东西,什么时间做什么,完成了一个项目之后该干什么,跟着计划表去做就行了。 再来是,家臣认为学习更加重要,不是发生意料外的事情,不敢过多打扰。 吕武对此很不满意。 身为一家之主,总是需要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当事,养成不汇报的习惯可咋整? 要纠正家臣时,他发现了更值得纳闷的事情。 那些家臣也许觉得不禀告不好,他们却是跑去向吕阳……也就是吕武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禀告。 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后,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一群羊驼奔跑而过的画面。 我还活着,怎么看都无比健康。 有事不来禀告我,跑去向我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汇报,是上演哪出戏? 吕武花了点精力和时间,就想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他后面知道家臣这样做是春秋时代的一种习俗,不是要架空他,更不是家臣变得跋扈了。 现在是嫡长子继承一切的规则,吕武的一切要是没发生意外,以后都会是吕阳的。 尽管吕阳还没有学会讲话,却是老吕家理所当然的二代目。 家主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打扰,家臣去跟二代目汇报属于正常流程。 也就是春秋时代了,换作以后的时代,哪个臣子敢这么干肯定是包藏祸心,想看一场父杀子或子杀父的大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迎来了秋收的季节。 在这一段时间里,韩妏如愿以偿了,肚子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而小透明赵辛的怀孕比韩妏还要早上一段时间。 吕武对两位从夫人先后怀孕感到很满意,自己给自己取个了“播种机”的外号,但绝对不会话出于口就是了。 其实最满意的是老祖母,她酝酿了一段时间,派人召唤吕武过去。 “武啊,家祠当从修。”老祖母其实并没多老,实际年龄也就四十来岁。可能是近期日子过得舒心,她有越来越年轻的趋势,非常严肃且认真地说:“寻来神巫进山,觅一处宝地,可否?” 发达了之后重修祖坟这种事情,现代人都还十分热衷。 春秋搞的不是重修祖坟,找个地方特地修建一座家祠? 吕武比较不明白的是,家祠不该是在住宅的吗?怎么会需要特地找个山修一座。 另外一个,找神巫这种事情要花钱,是花非常大一笔的钱,还不一定能请来。 吕武能说啥?他认真地答道:“当修!” 老祖母又说:“闻智氏需武,何时前往?” 这件事情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智罃还派家臣来过,给的说法是既然韩厥邀请了那么多老师过来教导吕武,可以等吕武认为合适的时间再过去。 而吕武其实很想维持与智氏的交情,怎么都要抽出时间去智氏封地一趟。 要过去干什么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智罃需要的是吕武过去智氏封地,帮忙总览一下灌溉系统的优化。 可以的话,智氏其实更想吕武能走一遍自家的封地,规划出一个全面的方案出来。 吕武知道后很郁闷。 他又不是很闲,自家的封地都还没建设完毕,智罃怎么能开得了那口。 没看见韩氏和魏氏也知道吕武有那个能力,却是没开口么! 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什么技术,没有义务为了国家的实力增涨贡献出去。 贵族只要履行好纳赋的义务就行,其余都不是义务的一部分。 这叫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吕武还在等待智氏能付出一点什么。 要是智氏没有拿出等价的回报,他尽管还是会去,却会先去韩氏与魏氏,可能也会去赵氏,将智氏排在自己出行表的最后顺位。 吕武还在和老祖母聊着,却有家臣不顾场合过来求见。 “武啊。”老祖母倒是很通情达理,说道:“正事为要,去罢。” 吕武就喜欢这样的老祖母,行礼之后离开房间。 来到室外,他发现来的家臣有点多。 “主!”宋彬脸色非常复杂地说:“国君征召!” 吕武听得一个愣神。 今年的“赋”已经纳了,等于完成了年份内该履行的义务。 “秦悖盟?”吕武知道不是必要,国君才不会下达征召令,说道:“且往议事处细细道来。” 正事的话,哪能是随便站个地方就谈,肯定要有合适的场合,不然会显得很不春秋。 没会盟之前,晋国的卿相续表达不看好这一次会盟,只是他们没能阻止国君。 事情也正如几位卿预料的那样,秦国刚回去就频繁派出使者前往列国,邀请他们一起攻打晋国。 这一次还是没有列国响应秦国的邀请。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他们当然知道晋国实力大不如前,但还是不敢正面硬刚晋国。 有些列国,前一脚秦使到来说明来意,他们就立刻派出使者到晋国,很直接地将秦国卖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晋国高层很早就知道秦国悖盟并且要起兵进犯,只是消息没有通报全国贵族。 连吕武这个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都是得到国君的征召,才知道秦国已经起兵,并且就在来进犯晋国的路上。 他就不免需要思考一点,自己在韩氏和魏氏那边是什么份量。 只是,他真的想多了。 姻亲是姻亲,亲戚却没那个必要什么都说。 就好像韩氏长期跟周王室勾勾搭搭;赵氏一直没跟秦国断了联系;范氏也不会将卫国的事情公诸于众;中行氏和智氏一直跟楚国眉来眼去;很多的很多,各个家族真没将自己的消息渠道共享的意思。 因为消息闭塞,吕武只知道国君发出了征召令,却不知道这一次是晋国的下军、上军和中军都会出动,新军被安排了个看顾南方的任务。 等于说,国君一下子就动用了所有军团。 这也就能够想象的出来,那位刚继位不久的国君,对秦国的悖盟是多么的恼羞成怒和痛恨。 “这一次出征什么花费都是算在国君头上?”吕武越来越像个春秋贵族,捏着下巴想道:“那这一次该带多少战车和武士出去?” 不算在正常的纳赋范围,肯定是要国君或国家来买单。 吕武先是杀了秦大夫史颗,上一次的亮相也太过于惊艳,秦军会不会特别针对? 他需要为自己的小命多做几道保险,避免给英年早逝了。 第108章:三军齐上阵 吕武从未放弃过对参加战争的准备。 这种准备不是时刻调集部队进入最高状态,其实就是研究更好的装备,再挑出其中合适的那一些装备类型进行生产,储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吕家有煤矿也有铁矿。 只是受于很多方面的因素,铁的产量一直上不去。 另外,哪怕掌握了冶铁技术,甚至都将初级钢给研究出来,真不是会了就等于稳了,废品率还是有那么点居高不下。 吕武前一段时间研究“拉丝”,废了很大的精力,还是没有将金属“拉丝”技术研究出来。 他倒是借鉴了秦国的技术……不是现在这个秦国,是始皇帝一统天下时期的秦国,搞了流水线生产规范,同时也将模具铸造法进行了复制。 这个时候,模具被称呼为“范”,很早就被思考并发明创造出来。 当然,模具都是泥巴做的。 吕武利用了原有的技术基础,发现熔铸出来的金属毛刺和坑坑洼洼有点离谱,打算将铅材料的模具研究出来。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他也不是专业人士,只是大概懂得一些常识以及原理。 他只能将大概的理论写出来,自己慢慢研究和试验的同时,更多的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琢磨。 搞金属拉丝,自然是为了制造锁子甲,他更知道金属拉丝一旦研究成功,还将改变这个世界。 国君再次发出征召,老吕家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出征为前提。 上一次吕武带着五百名武士出征。 这些武士已经完成自己今年该纳的“赋”,再次出征的耗费都要领主来出。 而领主肯定是要找国君报销。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国君肯定是要给领主进行报销。 有“正常情况”也必然存在“状况之外”,好些列国的国君明明答应了贵族却反悔,不是没发生过。 吕武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学习的事情自然就暂停了。 这一天,师旷在自己家臣的引领下,求见了正在准备出征事宜的吕武。 他当然是看不到吕武的,听到问候声能判断出吕武所在的位置,行礼之后说道:“闻阴武子受君上召唤,不知在下可否同行?” 吕武非常不理解一个盲人去战场做什么。 师旷是盲人,他要是有兄弟的话,必然无法继承家族的事业,同时也没那个机会履行纳赋这种义务。 在这个年代,不能作战的贵族比“士”这个阶层的价值更低,再没有特殊技能傍身的话,需要祈祷自己成为一个谁都忘了的小透明。 自然,被遗忘也代表不可能出人头地,随时有被打落尘埃的可能性。 吕武觉得自己跟师旷不熟,讶异师旷怎么会来对自己进行这种请求。 “可。”他觉得现在的战争还讲礼仪,没多少心理负担地答应下来,问道:“出发时,必告知足下。” 师旷行礼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老吕家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 其实就是吕武挑选武士和属民,准备相应的物资。 已经纳过“赋”的武士,他们不在出征的名单中。 吕武这一次会带上七百名武士和一千四百名属民。 这些还没有完成纳“赋”的武士,还是需要自己准备好武器和甲具,自带足够数量的粮食和其它生活用品。 属民之中没多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他们的职业就是耕地和干各种活。 吕武则是备下了一百八十套的金属甲,以胸甲和环片甲为主。 他还带上了三百套皮甲,长戈两千五百杆,弓一百八十张,箭矢一万支,剑五十柄,大小斧头两千五百把,标枪两千杆,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东西,拢共两百六十车。 “彬,我走后一千百八‘徒’与两千‘羡’,如布置安排。”吕武已经站在马车上,非常慎重地对宋彬行了一礼,道:“拜托了!” 宋彬回礼,答道:“必不负主之所托!” 吕武看向了其余的家臣以及武士代表,对着他们行礼,说道:“家中之事,拜托诸位!” 一众家臣回礼,齐声大喝:“武运长存!” 道路两边站满了属民,他们当然是要送出征的队伍。 出家门前,老祖母和几位夫人已经送过吕武,自然不会出现在这边。 吕武示意青驾驭战车动起来,缓缓地穿过了棘门。 一旦部队穿过棘门,代表他们已经进入服役状态,一切都要按照军事制度来执行了。 部队需要绕一下路,一样是从“昆都”过大河。 进入“霍”地之后,吕武的队伍与早在等待的三个依附贵族队伍完成会合。 霍迁、由式、平博就是他们的名字。 合成一股的队伍,继续朝“交刚”的方向行军。 由式、平博都是小贵族,前者只带了三辆战车和五十名武士,后者带了两辆战车和七十名武士。 他们肯定还会带上自己的辅兵以及一应物资。 霍迁却是带上了八百名武士和六百名属民,物资方面跟上次一样紧缺。 战兵的数量比辅兵多,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代表的是老霍家处在不正常状态。 吕武已经从霍迁这里了解到状况。 老霍家的封地就在“屈”与“鄂”中间位置的靠东所在区域,距离大河不超过五十里远。 要是有一张地图,能发现老霍家离秦国疆域和白翟的地盘非常近,还是处在一个多湿地的地理位置。 那样的地理环境之下,别说是春秋时代的技术,便是到了现代,都不是一个适合农耕的所在。 老霍家的农夫非常少,猎人却是过剩,甚至懂得放牧的人要比懂种田的多。 根据霍迁自己的讲述,他们时常会与白翟交锋,原因当然是要抢牧场,导致武士的数量就要充足。 当然,老霍家的武装人员数量肯定比属民少,霍迁带出来也不全是武士,算是临时武装的一种。 吕武很能理解。 位处边疆,邻居不是秦人就是胡人,武力弱早完蛋了。 他们花了将近十二天的时间抵达“交刚”,发现自己等人又是早先到的那一批。 而“交刚”除了之前轮换过来驻扎的“上军”,“上军”和“中军”也已经来了一部分。 三支军团中的“上军”驻扎在交刚城内和周边,另外的“中军”和“下军”分别在距离“交刚”大约七八里外的北面和南面进行驻扎。 吕武是在“下军”序列,肯定是要跟“下军”的其余人会合,一起驻扎在相同的区域。 他打探了一下消息,三个军团的军佐已经都到了,“中军”和“下军”的军将却是都还没有抵达。 这样一来的话,主持“中军”和“下军”事务的当然是军佐。 吕武接受检查并带队伍进入营地,开始安营时却是得到智罃的召唤。 “今次,你归于滑‘帅’麾下。”智罃埋首于文牍,头也不抬地继续往下说:“一旅之兵可充实?” 也就是说,程滑升级成为一个“师”的“帅”了? 吕武也不客气,点了几位贵族的名字,请求智罃将他们调入自己麾下。 这件事情智罃能管,却不该由他来进行实际的操作。 很简单的道理,一名市长当然能管市里的大小事务,可是各级的官员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市长都能管不代表需要凡事插手,不然要各级的人手做什么? 市长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亲自去做嘛! 吕武只是干类似于走后门的事情,真去操作肯定会是“一路绿灯”,不会受到阻止和刁难。 这也是建立在智罃已经开口问了为前提。 他们又聊了一些事情,只是都是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搞得吕武离开智罃帐篷时,感到有些困惑。 老抠门智罃,没提点什么要求,要点好处,显得很反常啊! 吕武回到自己的驻军,结果看到了魏相和魏绛。 这两位好像等了有一小会了? “武。”魏绛看到吕武后非常高兴,说道:“许久未见!” 魏相则只是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开口说话。 魏氏是在“中军”序列。 这一次带兵纳赋的是令狐颗。 这位令狐颗已经别出,因为封地在令狐,被称为令狐氏。 当然,跟其余的大家族一样,令狐颗虽然别出了,却还是跟魏氏亲如一家,也能代表魏氏统兵纳赋。 因为魏氏不是“卿”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让吕武过去他们那边。 贵族能在几个军团来回服役吗? 肯定是能的。 只不过贵族才不会那样做。 毕竟,一支军团待久了,与同僚建立了交情,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时常改变社交环境,去一个谁都不熟的陌生环境里。 魏绛和魏相就是过来找吕武打个招呼,知道师旷也在,丢下很忙碌的吕武,跑去找师旷了。 之前,吕武纳赋,第一次谁也不认识,到第二次就有了人脉的基础。 虽然是带兵出来作战,每一位贵族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找人串门。 吕武已经知道被归入程滑的麾下,肯定也要亲自过去一趟。 见老上司,结果老上司看上去非常忙碌。 “武?”程滑看到了吕武,本来一张木木的脸,露出了看上去有些僵硬的笑容,问道:“旅可充实?” 那笑容之所以僵硬,不是其它的原因,只是他脸上平常的表情就不丰富,不习惯去笑了。 是个大佬就问吕武的部队建制,着实是他感到了压力。 他心想:“怎么谁都觉得秦军会刻意针对我?” 晋国出动了三个军团,他吕武只是其中的一个旅帅。 秦国会刻意针对? 应该……不至于吧? 第109章:只是吆喝了一嗓子的秦君 知道被划归了哪个“师”,搭建帐篷到一半的老吕家队伍,他们将之前弄好或是没弄的都收拾起来,转往程滑指定的区域进行扎营。 同样的,吕武也选了一些贵族来自己的麾下。 已经到了的贵族,会得到“校正”的通知,将营地搬来吕武所在的区域。 要是贵族还没有来,等来了就会立刻得到指示,知道该前往哪里驻营。 这个年头,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些技能就必须要会。 比如吕武,他已经是一名“旅帅”就必须要学会怎么扎营,才能规划出营区分布,哪里是休息所在的帐篷搭建区,帐篷应该怎么进行分布;哪个地方被选出来当训练用的校场,想方便又是该去哪里。 没有错,民间没有专门制定厕所,军营里却是有的! 别看只是厕所而已,该安排在哪里都存在讲究,最起码不能被放在上风处,不然偌大个营区就要被味道笼罩了。 另外一个特别有讲究的是物资囤房地点,却不是集中起来管理,只是将物资集中起来,管理的还是各贵族的家臣。 灶台不需要吕武去操心,那是军团高层该去烦恼的事情。 到了地方,吕武第一时间就派出足够的人手前往伐木。 安营扎寨需要木头,煮饭烧水一样需要柴薪,甚至其它事项也缺不了木材。 所以了,每每大军到了一处,那里的树木肯定是要倒了血霉。 光是扎营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几万、十几万、数十万人需要的柴薪又是多少,想想一天需要消耗多少木头,长时间下来会成为什么样。 吕武的这一个“旅”在极短的时间内满员。 来的贵族,要么是跟吕武有过合作,不然就是以前在吕武麾下。 他们对吕武将自己纳入麾下,发自内心地充满了感激。 “此次三军齐出,听闻还将广邀列国?”黄召是另外一个‘旅’的‘旅帅’,跟范氏封地相邻,封地在‘少水’边上。他也不知道是八卦,还是纯粹的感到好奇,说道:“君上慎重对应,秦国出兵几何?” 几个旅长是被程滑召唤过来,主要是让他们至少认识一下。 现在虽然是服役的时间,没有进入作战状态,军中禁止饮酒的规定还没有下达。 程滑设下了酒宴,庖丁却是向吕武借的。 至于让吕武亲自下厨这种事情? 以前吕武还不是大夫阶级,他现在已经是下大夫,除非他自己乐意,要不然国君让他下厨都算是在侮辱贵族这个阶层。 五名“旅帅”中只有一人没吃过新式的菜色,吃得狼吞虎咽的同时,憋得很辛苦还是问了新式菜色的不少问题。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名“旅帅”就说,新式菜色是从新田开始流行,已经被众多贵族所接受,好些大贵族一日两餐都是吃新式菜色了,并且扩散到周边列国贵族的食谱上。 程滑知道新式菜色是由吕武“发明”,他却是没讲出来。 话题从吃喝转到了这一次战事。 他们其实都知道国君被秦国的不讲信用气得暴跳如雷,不顾“下军”和“新军”今年已经完成纳赋,再一次进行了征召。 甚至连“中军”都拉到了西北边的战场。 “听闻秦君亦是出动三军,已至‘高陵’。”杨度的封地在‘杨’,却不是整个‘杨’地的主人,只是也有块封地的贵族。他一脸好笑地说:“秦君广邀列国,无一响应。复邀白翟(狄人)。” 这个消息只要来“交刚”会合,身份不是太低的话,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秦国再一次被列国无视,广派使者却只有白翟响应,知道消息的晋国人都是发自内心地进行了嘲笑。 上一次秦君也邀请列国,还没有与晋军开打,许多列国的使者当场跳反,另外那些则是纷纷离去。 响应秦国邀请的白狄,四万狄人大军还没有靠近晋国(魏氏封地)就被击溃,已经成为列国贵族茶余饭后最常讲的笑话。 “齐、鲁、宋、卫、郑、曹、邾、滕等国已经响应君上号召。”程滑知道的消息比较多,面无表情地说:“今岁未必可至。” 那些国家中,鲁、卫、曹、邾都是晋国的铁杆,其中曹国和邾国最为忠心耿耿。 齐国却是一个很顽皮的小弟弟,一般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指召唤,磨蹭到最后的期限才会抵达,并且不乐意完全服从晋国的安排,不止一次总要自己搞些花样。 郑国刚刚投靠晋国,他们的国君在晋国接受了教育,推翻了儿子再次臣服楚国的操作,多少算是相对靠谱的时刻,只是这种靠谱只能维持到楚军没进逼到郑国疆域之前。 鲁国因为有齐国的威胁,一直很用心在服侍晋国这位老大,只是他们一方面又觉得要保住“礼乐之国”的面子,晋国要求派多少军队,永远只会少一个人。 没看错,一支数千名士兵组成的军队,鲁国就是独独少了一个士兵的编制。 至于宋国?这个殷商后裔统治的国家,他们虽然被认为为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却是长期受到排斥。 为了减少那种排斥和抹黑,宋国奉行的国策就是伺候好晋国。 很多次晋国用兵,每每少不了宋国军队的参与,偏偏宋国在中等国家梯次中算是属于很能打的一个,以至于列国各种酸,该排斥继续排斥,少不了还会继续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地抹黑。 卫国这一次最是小心翼翼,他们的国君特地派了使者去范氏那边询问意见,就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被晋君原谅。 一切只因为卫国已经响应了秦国的两次会盟邀请,害怕晋国这位正在暴怒中的新君主找他们算旧账。 这几个国家虽然响应了晋国的邀请,却是需要时间来做战争的准备。 今年都已经快要秋季下旬,等他们的贵族集结好军队,行军也一样需要花时间。 要是开始下雪,肯定是不想冒雪行军,免不了要在某个地方猫上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再继续赶路。 所以了,除了个别几个离预定战场“交刚”比较近的国家,能及时来到“交刚”听从老大的安排,其余的国家军队只会等明年才会抵达。 “秦军于‘高陵’而不前?”黄召一阵“哈哈”大笑,嘲讽道:“如此鼠辈,安敢与我等对敌。” 这个叫“高陵”的地方是在秦国境内,距离周王室境内有个两百多里。 等于集结起来的秦军实际上没有踏出国土,停在了自家疆域的东面地带。 他们要是真想今年就进犯晋国,其实不应该在“高陵”驻扎,应该像上次一样直接穿过白翟的地盘,渡过大河进入到东岸。 而“高陵”距离“交刚”可是超过了千里。 现在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要从某个地方抵达哪里也不可能是走直线。 所以秦国集结起来的大军,他们距离“交刚”的实际路程远比一千里更远。 军队一天走上个五十里,必定能够得到称赞;能一日行军百里以上,被喊一声神行军都不算是过分。 等于说除非秦军能飞或是能瞬间移动,否则就算他们再怎么急着赶路,渡过大河进入晋国疆域都是下雪的季节了。 吕武对众人的聊天内容进行了一下必要的删选,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今年跟秦军打不起来。 晋国的“中军”、“上军”和“下军”集结地点就在交刚? 这里也有一个结论,那就是秦军不会找周王室借道,通过周王室的地盘入侵晋国。 吕武不太确定晋国的众卿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只是,众卿都那么认为,肯定是有其道理。 有一点吕武并不清楚,周王室固然不行了,却还是有足够的声望。 同时,晋国与秦国的距离近的区域,城池是一座连着一座,排除掉秦君信心十足才会选那个进犯路线,要不就是秦君脑子坏掉去走那边。 或许是这样,秦国每每发起挑战,战场都是选在晋国相对荒凉的西北部? 这样算起来的话,秦国除非觉得真的能将晋国摁在地上暴揍,能选择就是通过白翟的领地。 一顿酒宴,吕武少说多听。 酒宴散了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驻区,下达了低强度的训练安排。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某天,国君的队伍来到“交刚”这个地方。 军团并没有被要求列队欢迎,谁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这是姬寿曼成为国君之后的第一次亲征,他刚抵达“交刚”就立刻下命令。 吕武听了不知道中转了几层的命令,内容是:“下军”从“屈”附近的大河前往西岸,将要对白翟进行战争行为。 而“中军”也得到命令,他们将从“楼”那边渡过大河,进入白翟领地。 至于“上军”当然是继续留在“交刚”,国君也是会留下。 正式的命令通达全军。 其他人因为猝不及防的关系,慌忙地进行出征准备。 程滑这一个“师”因为有吕武早早提醒,得到命令只是花了少许的时间,就进入到可以开拔的状态。 “武。”程滑一张脸木木的,眼眸里却是充满了惊奇,问道:“如何得知?” 吕武看了看周边,没其余什么人,开口说道:“秦军今岁不至,白翟响应秦国相邀。君上怒火中烧,唯有近在咫尺之狄人可伐。”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能事先就做出判断的人很少,更多是听了理由才恍然大悟。 程滑定定地看着吕武,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刚晋升一“师”的“帅”,肯定不能出现差错,以后想干什么必须先问问吕武这个小伙子的意见。 第110章:情况略显诡异 兮兮秋风的吹拂之下,晋国的“下军”和“中军”拔营离开“交刚”,一支向南,一支向北,踏上了各自的征途。 因为程滑有意透露的关系,吕武知道了一些情报。 他们过了大河就会被拆分,每一个“师”自己单独对白翟发起攻击行动,不是一整个“军”一直凑在一块。 如果战事顺利的话,晋军还会再次进行拆分,以“旅”为单位四散而开,针对白翟进行地毯式的扫荡。 吕武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下军”的行军路线自己很熟。 那就是他们上次的撤退路线! 没过大河之前,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大河东岸的狄人平时并不渡河。 而这个并不是单纯地惧怕晋国,只因为狄人也分为很多支。 大河西岸的狄人皆是白狄。 大河东岸的敌人则是有白狄也有赤狄,只是赤狄基本上被晋国打残了。 他们要是进入对方的场地等于是在抢牧场,也会爆发战争的。 目前的赤狄与各种戎人进行混居,外人其实很难分辨他们的民族成分。 “下军”是从一处浅滩来到大河东岸,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任何的敌军,甚至连部落都没找到一个。 霍迁笑嘻嘻地说:“此皆为我等之功。” 好像……还真的是! 他们上一次深入胡人地盘,一阵烧杀抢掠不说,消灭了不少胡人的武装力量,又迫使胡人的部落向更北的区域迁徙,导致大河东岸的胡人部落都迁徙走了。 吕武不得不想道:“要是上报的话,能被当成功劳吗?” 来到大河的西岸,晋军深入十里之后开始进行分队。 作为“下军”军将的韩厥,他亲自统率两个“师”行走直线。 吕武所在的这个“师”被委派了向西北的路线。 另外两个“师”则是向南而去。 等于说一个军团的五个“师”原本是捏成了拳头,变成了五指伸张出去的姿态。 吕武上一次就沿着大河的河滩撤退,向北上百里的地图已经点“亮”了。 只是,那么久的时间过去,地形改变也不会太大,但无法预测是不是有部落在放牧中迁徙过来。 一个“师”向西行军十五里,停驻在一个山脚下休息。 程滑按照惯例召集麾下的五名旅帅。 “此地往前皆为高坡,树木密集,山涧交错。”吕武正在充当参谋角色,没有地图只能进行口述,说道:“若有敌必在山间平野,难以悄声无息侵入。” 其实这里就是现代的陕西了。 只是目前水土流失属于不存在,并不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 甚至,一眼看去到处充满植物,一些深山中多的是需要几人怀抱才能合拢的参天大树。 要是在现代去过陕西,穿越过来再来看,真的能体会到什么叫时过境迁。 “山涧交错?”程滑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问道:“山中有原,其间多存部落栖息?” 吕武并没有用错词。 山涧指的就是一些有潺潺流水的复杂山地,它们会进行汇流,形成山地内的一种溪流。 而有山涧就有山,有水源就能栖息。 这边也不全是山地,一些山地会包起了某块区域,使其形成盆地平原或幽长山谷。 没有被破坏式的开发,以放牧和采集为主业的胡人,他们能放过这种物产丰富的宝地吗? 听吕武的描述,程滑的脸色越来越发木,其余的几名旅帅脸色则是很不好看。 说白了,他们真的不是要到一处旷阔无边的平原上寻找敌人,地形方面与晋国国内的区别并不是太大,有区别的是他们不熟悉这里。 山体密集的区域非常不适合大兵团作战,也就能证明韩厥为什么会拆分兵力,又吩咐那些“帅”说还能再次进一步拆分部队。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程滑需要等派出去侦查的人手回来,才能下达新的命令。 一个“师”的战兵再加上辅兵,将近两万人,挤在距离大河二十里多处,有些营地都需要驻扎在小山坡上。 这样一待就是四天。 程滑归纳了侦查人手的情报,包括地形的描述,以及发现的一些狄人部落栖息地。 他再一次召集五名旅帅,简单地介绍情况,用着木木的表情说道:“此间三十里狄人甚寡,多为老弱妇孺。” 其余的旅帅露出了喜色,吕武却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发现部落,可是里面的青壮不多?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的青壮被集中起来,可能是早已经开拔前往某处,也不排除藏在附近的哪里。 黄召难掩兴奋地说:“此为胡,非列国也!” 那是不是不用宣战,趁着他们内部空虚,进去杀一圈、烧一把、劫一波? 程滑依然是那种木木的表情,用眼睛扫视众人,特别留意吕武是个什么表情。 杨度问道:“三十里内无敌踪?” 这个很不对劲。 白翟不是响应了秦国的邀请,跟晋国已经实际上出于交战状态了吗? 大河分东岸和西岸。 东岸不属于晋国的疆域范围,已经开战了却还有狄人部落没有撤走,偏偏都还是老弱妇孺。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部落的青壮去了哪里? 要是被带走了,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不迁徙走,是看不起晋国,以为晋军不敢渡过攻击咯??? 程滑这不是拿不准,才没有立刻下达进攻的命令么! 吕武其实很倾向于直接发起攻击。 派出去的斥候,他们三十里内没有找到狄人的大股部队。 虽然这边的地形是很复杂,可是人数一旦多到一定的程度,可不是几个人往山林里一躲那么简单。 这年头列国都没什么兵法大家,指望一群还在原始社会状态下的出一个? 扫除军队行军痕迹这种事情,就是到了战国时期,懂的将领都不多! 斥候疏忽了没发现狄人大股部队的行动痕迹?他们不至于不专业到这份上。 另外,狄人还能长时间不生火造饭? 程滑看向吕武,问道:“以为如何?” 这一下,其余的四名旅帅,他们的视线都是移动到吕武身上,内心里也感到了惊奇。 华夏文化圈是讲究虚心纳谏,关键上位者通常拉不下那脸。 他们对程滑的印象比较固定,觉得是一个话不多又憨憨的人,没想到程滑会在下属都在时,直接询问其中一名下属的意见。 吕武行礼,说道:“可攻。” 程滑点头,很直接地下令。 几个“旅”分好了作战区域,约定了遭遇意外该燃烧什么样的狼烟,出发之后回来的时限,该在哪里进行会合。 作为“帅”的程滑,他则是带着其中一个完全由自家武士组成的“旅”,决定就留在原地作为后备部队。 “武子?”黄召脸上带笑,说道:“早闻武子之勇。” 啥意思? 吕武转头看向黄召,脸上一样带着微笑。 “若有所需,勿要客气!”黄召行礼,颇有点大丈夫气概地说:“此番别过,武运久时!” 原来是示好。 还以为是要挑衅。 吕武回礼,说了相同的祝福语。 其实哪来那么多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存在,傻乎乎地到处树敌。 毕竟,不傻都该知道朋友比敌人多,才是好事。 该是看明白哪位有前途,哪怕不巴结,怎么也不该去得罪。 几个“旅”在做好准备后,分别出发。 “不乘车?”霍迁觉得这样很不春秋和很不贵族,感到十足的不习惯,一边迈步走路,一边呐呐地说:“此多山,不宜战也。” 无法提供战车驰骋的战场,真就不是一个好的交锋场地。 对春秋贵族来说,他们一点都不习惯打这样的战争。 事实上,春秋的贵族只有兵败时为了逃跑,才会丢弃战车走深山老林路线,要不战时大多数时间真的就是在战车上面。 吕武已经率队出发。 他们不是在钻林子,就是走在某个山脚下。 这一路并不是坦途。 山地不好赶路,并且各种动物的数量远比平野中。 虽然是在行军,却免不了会撞上大型的猛兽。 因为不是狩猎活动,碰上了动物一般是驱离了事,赶不走就只能尽量不闹出大动静的杀掉。 一直很稳的吕武,少不了派出足够数量的斥候。 足够谨慎,才不会进了林子就迎头冲出一大批敌人,也不会走在某个山脚下被山顶的石头砸。 “禁声!”吕武已经将不对带到一个山的北面拐角处,眼睛看着前方的炊烟,说道:“此谷甚为深幽,成长廊数里。” 谷就是至少两座山包夹的中间地带。 有些谷很狭窄,自然也存在宽度很大的山谷。 这个宽度约有两里,深度至少八里的谷地,里面有白狄的部落,斥候登山进行侦查,给出的情报是里面至少有五千人。 吕武并不觉得这五千人都是一个相同的部落,绝对是好几个部落相约来到这个山谷躲起来。 他们这一次不是单纯地为了劫掠,主要还是为了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 而消灭部落,其实也是消灭有生力量的一种。 实际看到的情况很能说明一点。 这一片区域的狄人肯定是被召集,导致大多数的青壮离开部落,前往某处进行了会合,才会只是剩下老弱妇孺。 至于大多数仅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为什么不迁徙,只有狄人的高层自己知道了。 吕武进行了部署,不想讲什么花里胡俏的指挥艺术,只是让一支部队进行绕路,堵住山谷的另外一头进行埋伏。 等待了一天,直至山顶的斥候发来另一支部队已经进入位置,并且可以发起进攻的信号。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第111章:人不能太聪明 接到发起进攻命令的各级军官,他们压低了嗓子呼喝士兵。 而士兵并没有咋咋呼呼,他们默不吭声地跟在上级的后面。 吕武并没有加入第一波攻击梯次。 他是指挥官,并不是普通的士兵,纵览全局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之前,他派出了弓箭手进入山间。 那些弓箭手已经进入了半山腰的攻击位置,就等待射箭的命令被下达。 而吕武,他也同样山上。 弓箭手躲在植物或树干的后面,手里已经持弓握箭,只要站起来就能朝下面射箭。 这里的山看不到太大块的石头,脚下的泥土为黄色。 可能是压根没人会上山的关系,植物野蛮生长,不存在什么山间小路。 植物一旦多,各种虫子也必然多。 他们上山时最大的麻烦不是其它,是有着多到夸张的蜘蛛网,地上也满是各种虫子在爬,幸运的是没一头老虎或熊突然冒出来。 食草类动物?它们发现有人,不是呆萌地站在原地看,就是一下子就蹿得不见了。 从吕武的视野,能看到山下的东侧有近千人在缓慢行进,时不时隐没人影,又下一刻出现。 这个山谷里面一样没什么大石头,植物却是异常的密集。 或高或矮的各种树木。 比人还高的杂草。 少不了喜欢抱大腿的蔓藤和到处纵横的荆棘。 他们的前进方式是分为两队沿着谷地的山脚,不是明晃晃地走正中间。 吕武的视线转到了狄人的营地。 这个营地并不小,比较奇怪的是看不见牧畜。 “是被放在其它地方了?”吕武才不相信胡人会没有马、牛、羊,要不还是什么胡人?他在耐心地等待,直至己方的士兵靠近到那个营地二十步内,低沉声喝道:“准备放箭!” 一个又一个弓箭手站起身来,挽弓搭箭。 吕武停顿了三个呼吸,大声喊道:“放箭!” 那一声“放箭”在山谷内形成了一种回音在回荡。 营地内的胡人,他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抬头往两边的山顶看,眼尖的已经看到山上的晋军弓箭手,下一秒就看到箭矢在半空中飞。 一个大喊,随后就是无数大喊声加入进去。 很显然,胡人根本没事先察觉到有晋军在逼近,等晋军都发动攻击了才发现。 发出大喊声的有胡人,他们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那般乱窜。 成为奔跑姿态发起冲锋的晋军士兵也在呐喊,只不过他们喊的是:“杀!!!” 霍迁跑在了进攻梯次的最前方,身躯与各种植物的枝叶发生了刮擦,眼前的视野也是一再的一明一暗,冲到一道篱笆墙前面,想都没想侧身撞上去。 篱笆墙应声而倒,他看到了前方几个傻了眼的胡人,持剑继续往前冲,顺手解决掉一个,没停下前冲的脚步。 更多的晋军士兵冲破篱笆墙,他们喊着叫着向能够看到的胡人挥出自己的武器。 站在半山腰的吕武,看到的就是胡人没有抵抗的意思,发现被攻击就是向山谷的另一头跑。 吕武已经制止弓箭手继续放箭,让他们跟自己喊:“跪地不杀!” 这一场战斗的困难只是发起进攻前的准备,真的开打之后就是一边倒。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胡人都是老弱妇孺,又是遭受了突然的袭击,怎么去跟全副武装的晋军交锋? 在数百年之后,卫霍军团杀进草原,卫青军团正面跟匈奴交战,霍去病军团则是扫荡匈奴的后方。 霍去病军团每每攻击这些没多少青壮留守的匈奴部落,一样没有遭遇到多顽强的抵抗。 等待吕武从半山腰下来,走进营地时,看到就是已经成排跪倒的俘虏。 “旅帅!”霍迁满身的血液,小跑到吕武边上,行礼道:“俘获三千余人。” 剩下的都往山谷的另一边逃窜,很快也被押解了过来。 肯定有一些会躲起来,甚至是爬山想要逃离。 躲在植物密集区域的胡人需要时间去找。 想要爬山逃跑的胡人,会有弓箭手进行射杀。 吕武抬头看了看天色。 进攻前的准备花了一天半还多,开打却是一个时辰内结束,太阳还挂正中靠西的天空,距离夜幕笼罩应该还有两个时辰? 早有辅兵在整个营地翻找东西,觉得有价值就拿过去集中,再进行装车。 士兵则是手持武器看管俘虏。 “拷问俘虏,问出牲畜位置。”吕武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俘虏,以妇女和孩子居多,又说:“平博、由式何在?” 两个早投靠了吕武的小贵族立刻小跑过来,行礼并大吼:“请旅帅吩咐!” 吕武下令道:“率本部押解俘虏出山谷,于外待命。” 俘虏中的青壮早被捆绑在砍来的树身上,一个树身捆上或多或少的人。 他们扛着树身,被士兵驱赶着离开。 而个别反抗比较激烈的胡人都杀了。 妇女和孩子肯定也要捆绑,只是不需要扛树身,被一个跟着一个绑成了串串。 霍迁比较茫然地问:“不再进军?” 吕武说道:“天色将黑。” 他们从来路而回,出了山谷带上俘虏和战利品,来到之前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背着山进行扎营。 傍晚时分,带兵负责去找牧畜的霍迁回来了,还带回了数量可观的马、牛、羊。 所以说了,胡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牧畜,肯定是放在别的地方牧养了。 “诸位。”吕武安坐在主位,脸上有着下属无法明白的严肃,说道:“此次出征多有蹊跷……” 大河边上的胡人没迁徙走,拷问俘虏之后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归纳起来就是没有得到需要迁徙的指示。 一些被俘的首领或家属,他们给出的答案则是,有大部落的首领指示让他们躲避进入山林。 有一点却是能够百分百的肯定。 各个部落的青壮的确都被召唤走了。 他们会合了起来,集结成为大军,只是留守的人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吕武有自己的判断。 既然胡人集结大军,不管为什么没让大河边上的部落迁徙,大军被集结起来肯定是要跟晋军交锋的。 那么白翟的大军是早就避开“上军”的耳目进入晋国的疆域,还是往南而去要跟秦军会合? 如果是前一个,吕武猜测白翟的大军应该是“蒲”的北面,也就是靠近吕梁山的平原。 这样的话,不考虑任何的军事谋略,只是从季节轮换的时间点来算,白翟大军绝对已经开始南下。 说不定就在“下军”和“中军”前一脚刚刚都过大河,白翟的大军就来了个兵临“交刚”城下。 吕武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绝对这一次出征不是为了抢东西,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才是关键。 一些事情没猜测到也就罢了,有所猜测之后,他需要至少跟程滑沟通一下。 这样一来,他就让自己指挥的这个“旅”暂时原地驻扎,并让霍迁暂时管理军队。 他则是以携带俘虏和战利品为理由,带着合适的部队,押解俘虏和战利品回到了程滑驻扎的地方。 “武?”程滑看到吕武感到很意外,诧异地说:“归之早也。” 吕武没有过多的客套,将自己的猜测给讲了一遍,并给出了为什么那么推测的理由。 程滑听了之后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 “程‘帅’,在下深知在其位谋其职,只是……” 吕武看到程滑抬手,停止说话。 “本‘帅’派人告知韩伯。”程滑抬起的手摆了摆,很严肃地说:“未有新令,如之前行事。” 吕武行礼,退出了军帐。 也就是下军将韩厥是吕武的老丈人,也觉得程滑这人很可以,要不他大可以率军挑软柿子可劲的捏。 既然程滑已经表态。 吕武再去多强调,差不多就是指着程滑的脸骂无能了。 在接下来,吕武回到本部,带着部队寻找一个又一个胡人的部落,大多数时间只是在赶路与寻找,少数的时间则是欺负一些没多少青壮的胡人部落。 来到约定的会合时间,他带着没多少减员的部队和战俘、战利品,去到了会合的地点。 他一到,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程滑召唤。 “武!”程滑一张木木的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懊恼,眼眸里却满满都是欣赏,说道:“本‘帅’遣人往‘交刚’,如你亲眼所见一般,白翟大军……” 得了! 还真的被吕武给猜中,白翟大军不知道是碰巧与“下军”和“中军”错过,他们在后面逼进了“交刚”这个位置。 “下军将已传新令。”程滑深呼吸一口气,才往下继续说:“我‘师’往北而去,寻可过河之处,入‘蒲’。” 不是赶紧回到“交刚”为国君解围? 吕武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疑问提出来。 之前,他们进入白翟的地盘,是国君一种发泄怒火的行为。 “下军”和“中军”只是听从国君的命令,不是私自出兵进入敌人境内扫荡。 其他国家不清楚,晋国这边从开都是谁挖的坑,埋也是自己埋,掉进去也是自己负责。 韩厥很明显不打算惯着意气用事的国君,想的是迂回到白翟大军的后方寻找一战歼灭的机会。 这个就很值得去思考了。 是不是韩厥认为国家大事比国君安危更重要呢? 还是韩厥相信“上军”的战斗力,认为“交刚”那边并不会出现危险? 吕武现在就好奇一点。 之前往北而去的“中军”发现“交刚”的情况了吗? 如果“中军”的栾书知道了,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有些事情就不能多去想,要不人会黑化掉。 现在,吕武才真正明白晋国的正治环境。 总之……硬刚的,隐性的,扭扭捏捏……等等的动作,对抗真的是很激烈! 第112章:讲“礼”也是分对象的 后来,吕武知道了韩厥下令往北而去的缘由。 原来是韩厥让随军神巫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向北大吉。 军事行动竟然是用卦象来决定? 这还真是春秋时期的一种操作。 每个国家要跟谁交战,基本上都会请来神巫进行卜卦,一旦卦象显示为“凶”的话,信不信一场军事行动就被取消掉? 而这是“周”的老习惯了。 吕武当然是在行军姿态,乘做的是战车。 应该说整个“下军”都在往北行军,只是并不汇聚到一起,几个“师”分开,到了会合地点再聚拢。 吕武现在多少有些茫然。 他心里想道:“是我身份地位不够的关系,前几次才不知道出兵前需要先卜卦?” 不管是身在什么时代,还真的是要到一定的身份地位,才会知道更多。 他们一路向北,路途中碰上了胡人部落,一般都会顺手解决掉,却是没有遭遇到胡人的大股兵马。 如此这般地耗费了十七个昼夜,由一处浅滩过了大河来到东岸。 吕武记得很清楚…… 这一处浅滩,不就是为了躲避追杀,走过的地方嘛! 再继续往前行军,他还发现是熟悉到不行。 其实,也就是没有地图的关系,不然看一眼地图的话,他就能确认行军路线,压根就是他们上次活动的区域,不用等实地到了才回过神来。 “此地……”霍迁的反应弧比较慢,看到了之前扫荡留下来的废墟才反应过来,说道:“莫非……” 不用“莫非”了,完全可以更自信一些。 吕武去没有去找程滑,告之自己对这片区域很熟。 几次表现给了他一种明悟,想表现自然可以,却不能过于高调,免得将所有人当成傻瓜。 他们抵达会合地点,停驻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想好好低调的吕武却是得到了程滑的召唤。 程滑看到吕武,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下军将有令。” 一个军团的军将不直接向一名旅帅下达命令是对的。 凡事都讲个规则,越级上报是大忌,越级指挥下属的下属也很不春秋。 吕武听着程滑的转述。 统率全军的韩厥没有遗忘一些细节,哪能忘记吕武等人来过这一片区域。 他给程滑下达了指示,命他们这个“师”寻找白翟大军的后勤营地,并独力进行解决。 一个地方的地形会决定很多事情,某些区域就是合适干些什么,绝对不会去挑选不合适的地点。 白翟已经进化到半游牧半农耕。 这一点吕武已经亲眼见证,只是游牧的狄人远比专诸农耕的多罢了。 既然是游牧居多,大军中怎么可能不携带马、牛、羊呢? 而牧畜群一般是要被安排在大军的编制之外,不是跟随大军一起行动,通常会落在大军后面。 吕武对韩厥想要解决白翟大军后勤的指示,意外中又觉得理所当然。 会意外,无非就是还讲“礼”的时代,追求“征服”之战的列国,明知道敌军的后勤线在哪,也是视而不见。 甚至有一个规则是后世所无法理解的! 那就是交战的两军,他们压根不会捕杀对方传递消息的信使,看到了也是当作没看见。 知道这一事实,会不会觉得很怪异?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又是理所当然的前提,白翟不被算在列国之内,晋国要的是进行消灭,不是打败他们再收保护费。 这里也给吕武提了一个醒。 除非是有打破规则的实力,要不然还是在规则框架内行事为妙。 事实也是这样,身为圈子的一员还能讲道理,要是被踢出圈子,就是胡人的下场了呗? 吕武想道:“我这算是给穿越同行丢脸了吧?” 大多数的穿越者,哪个不是去了陌生地方,整天琢磨着打破规则,甚至迫不及待去干了。 他也就比较不能理解一点。 小胳膊小腿的人儿,哪来的勇气用小身板去对抗整个世界? 命令十分明确,但不是只有吕武这个“旅”去执行。 行动的指挥官是程滑这位“帅”,带着一整个“师”一起行动。 吕武对地形进行回忆,大致上能判断得出哪里能一次性容纳数量庞大的牧畜,就是不敢百分百的确认。 其实有个方向也就够了,接下来无非是派出斥候进行侦查。 派出去的斥候先后回来。 他们的禀告让程滑看吕武的眼神越加怪异。 “武……”程滑先讲了吕武的猜测全部正确,随后说道:“北侧便由你主攻。” 吕武应:“诺!” 他对程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纳罕。 既然已经知道哪里最适合大规模放牧,去找一找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对于全部猜中这种事情,自己其实也感到十足的意外。 攻打敌军后勤部队这种行动,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自己不犯傻为前提,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吕武是一个挺“稳”的人,思维方面也比真正的春秋人更复杂。 他没有笔直就扑上去,先按照惯例跟自己的下属开个短会,将自己有什么想法讲清楚,等下属都领会自己的想法,再分配任务。 调来这个“旅”的贵族,他们至少跟吕武合作过一次,不觉得诧异,却依然感到惊奇。 没什么比自己知道需要干什么,只要去执行更简单的事情了。 只是更多的统兵将领,他们总喜欢事到临头才做出调度,搞得不但自己手忙脚乱,一众下属也会措手不及。 吕武的分配并不复杂。 他将部队分成了三个部分,自己亲率十四辆战车和一千名士兵,作为从正面突入的主力。 霍迁领导六辆战车以及五百名士兵从东面侧翼进攻。 剩下的那一部分是辅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直扑胡人的马、牛、羊。 辅兵之中,其实还是有武士的存在。 毕竟,有些贵族带来了数量过剩的武士,却不会每一名武士都归入作战序列。 在一个天际飘着乌云的下午,吕武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他所在的第一辆战车打头,左右两侧每十步左右间隔着一辆同样高速驰骋的战车,后面则是徒步奔跑的士兵。 “奇了怪了?”吕武手附在车沿上,身躯跟随着战车的颠簸而在晃动,想道:“这年头的胡人这么傻,没想过在外围布置岗哨和预警人员???” 上一次他们进入胡人的地盘活动,除非是碰巧遭遇到,不然每一个胡人的部落真没布置外围预警。 这一次胡人是集结成军的姿态,哪怕是一支后勤部队,也是军队。 可是,怎么一点军队该有的警惕心都没有? 突袭是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拉开序幕。 胡人走着路、唱着歌、干着活的情况下,发现有军队向自己高速移动而来。 营地内传出了苍凉的号角声。 知道遭遇袭击的胡人,他们却是直接炸了。 吕武看到的是胡人进行了很迅速的集结,很快就有一支大约六七百的人马从营地里冲出来,后面又陆陆续续出来不少。 距离太远的关系,他无法看清楚这些胡人的装备和构成。 等待渐渐离得近了,他可算是能看清楚了。 从营地里出来的胡人,男女老幼都有,以青壮的数量居多。 他们策马奔腾,嘴巴里叫唤着“嚯嚯嚯”之类的声音。 吕武看到迎面而来的胡人开始降速,再看到他们纷纷下马,心想:“果然!哪怕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狄人,他们进入作战状态也是徒步,不是玩骑射和骑砍。” 其实,不独是现在。 就算是以后,需要等待马鞍和马镫普及,不然能骑马作战的骑手也是不多。 所以,以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骑马的步兵。 下了马的胡人正在列队。 他们其实也不会什么阵型,就是人挤人,散乱无章地站着,再挥舞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用嘴巴喊出各种叫声。 吕武琢磨着是不是要按春秋习俗,也就是贵族一点,命令军队停下,与对方有身份地位的人阵前聊聊? “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吕武举起了自己的戈矛,出声大吼:“突进,突进,突击!” 又不是跟列国交锋。 韩厥想的是获得白翟大军的后勤物资。 程滑的指示也非常清楚,能解决掉对方就行。 讲礼节又充满贵族范,是对上同为华夏文化圈的对手,才需要遵守。 几名上位者没打算跟胡人玩贵族风,也就不存在那么干了会有坏名声的风险。 吕武这时候讲什么“礼”啊! 战车在马蹄的引领下驰骋。 拉车的战马,迎着射来的零散箭矢,一头冲进了人群,瞬间就撞飞了几个,再从不厚的人群中辗过去。 战车上的主将长兵器不断横扫或挥舞,御手极力地驾驭战马,戎右则是手里扛着盾牌抵挡射来的箭。 没点队形凑着站的胡人,他们在战车抵近前,其实是被吓得自行乱了,不少转身就跑。 战车瓦解了胡人的队形,笔直地超前继续突击。 紧随其后的是徒步快跑而来的士兵,他们与胡人撞上。 那一瞬间,像是滚烫的金属碰上奶酪那般,晋军士兵没有遭遇太大的助力,不一小会就完成了凿穿。 吕武稳了一下身形,抽空转身扭头朝后看,见己方士兵还在全力奔跑,很是惊叹这个时候人们的体力和耐力。 一次冲锋就解决完出营阻击的胡人,进攻营地的道路已经向他们敞开…… 第113章:品,您细细品! 这是一次一边倒的作战,也是一场乏善可陈的交战。 没有谋略上的碰撞,不存在什么尔虞我诈,有的只是赶路、冲锋、杀人、劝降,然后结束。 出现困难的是追逐逃离的胡人以及牧畜,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远要超过正面交战。 吕武不止一次在内心里发表过感慨,要是胡人一直这么傻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一直到汉初之前,胡人的内斗其实一点不比中原列国少,甚至远比中原列国要激烈。 没有出现强权人物统一胡人,他们也就难以对华夏文化圈造成足够的威胁。 通常是中原的一个列国就能逮着胡人打,或是一个方面军就能震慑让胡人不敢南下。 需要等待第一个草原天骄冒顿统一了草原,游牧民族才成为农耕民族长期的威胁。 其实,也是冒顿做到了让中原王朝屈服,首次给了胡人信心,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压着中原人打,开启了游牧民族长时间对农耕民族的压迫。 不然在冒顿之前,游牧民族在对上中原王朝后,其实没打就自己先心里虚了。 信心一直很重要。 很多事情明明能够做得到,只是因为自信心不足,变成了做不到。 像现在,中原人在面对胡人时,固然有兵器和甲胄上面的优势,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信心十足,一个士兵就敢追着十来个胡人杀。 而那十来个胡人要是不胆怯,他们哪怕被杀伤杀死几个,剩下的人咬也能将晋军士兵咬死。 偏偏胡人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就不存在返身一搏的胆气,被杀死一两个后,跪倒在地上求饶了。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感觉到眼角一凉,耳朵里开始传来了雨点滴在甲胄上的声音。 片刻,下起了磅礴大雨,使得人的视野变得模糊。 “主?”卫睿最近的戏份有点不足,冒雨跑到吕武战车边上,大声询问道:“是否进入狄人帐篷躲雨?” 吕武看向还在追杀敌人的己方士兵。 胡人四散而逃。 晋军士兵几个就敢追一大群。 旷野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逃奔或追逐,渐渐被大雨掩盖了身影。 又没大喇叭,他们也没有携带“钲(zhēng)”这种工具,甚至连战鼓都没有。 话说,怎么短时间内让部队知道上官的命令? 做却还是应该做的。 医术不发达的年代,并且全军就没一个医生,感冒就有生命危险。 他们已经达到了作战目标,没有必要冒雨继续行动。 吕武命擅于骑马的人,散出去通知己方部队回来。 雨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相反越下越大。 做好了一名统兵者该做的安排,吕武在卫睿的引领下,来到一个面积颇大的穹庐。 他走进去,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看到里面有七八人跪着。 而这些跪着的人后面,站着几名老吕家的武士。 他再仔细一瞧,跪着的都是些女人,看上去还挺年轻。 没看错的话,好像都是白种女人? 这是老吕家的家臣知道吕武的癖好啊! “主。”卫睿请吕武过去主位坐下,一边汇报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俘虏敌众四千七百余人、缴获……” 那些跪着的女人有动作了。 她们挪着膝盖,有的开始煮马奶或什么奶,渐渐穹庐内有了奶香味;有的则是开始扒衣服,只是等她们要将吕武的脚放进自己怀里取暖时,看到的是两条被金属包着的腿;一些则是搬来了肉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吕武没理会那群女俘虏,听完卫睿的汇报,要说话时穹庐外有人高声求见。 得到同意进来的是霍迁。 他看到帐篷内的阵仗先是一愣,应该在内心评价“会玩”,行礼后才说:“旅帅,不见雨势减弱,我军是否在此暂驻?” 部队其实有携带遮雨工具,也就是一定数量的蓑衣和斗笠。 只是吧,哪怕现代的雨衣都不一定能保证不湿,何况是现在的雨具? 吕武之前已经命令拿出斗笠和蓑衣,让有遮雨工具的士兵继续追杀逃跑的胡人。 当然,肯定也要安排警戒的人手。 他还命令辅兵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煮姜汤,煮好后分给将士驱寒。 也就是老吕家出征还会带上足够的姜,数量方面还不少。 所以并不纯粹是因为吕武好享受,只是想的比其他人多,有备无患的动力在驱使。 而这,不就用上了? 要是翻找老吕家的携带物资,其实还能找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吕武没抬头,说道:“吩咐下去,宰杀牛羊,全旅放开了吃。” 凌应“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大步离去。 跟吕武有肉吃已经不止是老吕家众人知道,归在他麾下的将士,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并不是他拿出自家携带的物资散财,是作战就会有缴获。 而没有回去缴令之前,他这个旅长多多少少有点权利,杀些牛羊不在话下,肯定是要让厮杀了一阵的将士吃顿好的。 一旦回去后将战利品登记上缴,就该等着下一步的分配了。 下雨天,旷野能烧的东西肯定是湿了。 胡人虽然社会等级不高,可他们有自己的储藏手段,只不过木头不会多,一般是储备马粪。 他们攻下营地,又在里面歇息,合适吗? 其实,要看是在什么年代。 工艺技术和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时代,除非是必须去那么干,要不心再大的将领都不敢让军队冒雨行军,更别说是冒雨发动进攻了。 这里的前提就是,感冒发烧缺乏药到病除的特效药,乃至于连中医药都缺,淋雨是真的会致命,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了,遇上了下雨天,不但吕武这支部队需要避雨,其他人也是需要的。 这雨一下就是大雨细雨交替着下了两天。 等待天气重新放晴,新的麻烦出现了。 “地面泥土松软……”吕武看了看战车移动时辗出来的深深车辙,再看看自己一踩就陷进去几厘米的脚,皱眉对霍迁问道:“可联系上友军了?” 霍迁一样在皱眉,答道:“禀旅帅,派出之信使并未归回。” 白翟大军将自己的后勤部队分成了四股,散在了了大军后方的很大一片区域。 吕武这一个“旅”并不是跑得最远的一支。 黄召那一个“旅”才是出击最远的晋军。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要率军回去,必须要与黄召取得联系。 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复杂,总是需要保障友军的撤退路线,免得友军按照原路退回来,却是一头撞上了敌军的大股部队。 “如此啊……”吕武想了想,说道:“敌军必约定几日取粮,粮不至必生疑。” 简单的说,白翟在前线的大军肯定是需要补充粮秣,不是前面的大军派部队来取,就该是后勤部队派人送去。 超过了补给期限,时间短了,还能解释是被意外耽搁;时间一长,傻子都该知道出问题了。 吕武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敌人当成傻瓜来看待,很清楚真有这种想法,自己才是一个傻瓜。 “再派!”他需要保证黄召的后路,却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复道:“俘获、缴获处理妥当,全军缓速向南开拔。” 霍迁应命离去。 事实上,下雨过后地面变得松软,并且泥土里有着不少的水份,一再经过反复的踩踏或辗压,必然是会踩出一条泥泞的道路,想快速行军也办不到。 他们向南缓速行军的第二天,派出的第一批信使回来了,禀告黄召所部已经在向南撤退。 至于黄召有没有顺利完成使命之类? 信使只能依靠自己的所见所闻判断。 毕竟,黄召才不会对信使多说什么,吕武也不是他的上司。 两个“旅”并不需要会合。 吕武这个“旅”在前面开路。 黄召统率的“旅”沿着他们走过的痕迹,一路南下也就是了。 只是,他们少不了一路去踩泥泞地。 花了两天的时间,吕武跟程滑完成会合,缴令的同时,知道了“交刚”那边的情况。 白翟大军进逼到“交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士燮(范文子)率领一部分“上军”出城,与白翟大军交锋了一次。 他们逼迫白翟大军退后了二十里。 随后,出城的“上军”直接在距离“交刚”十里外的旷野扎营,与“交刚”形成了掎角之势。 吕武问道:“‘帅’,白翟兵力如何?” 程滑无声地摇了摇头,也不清楚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没有对吕武说的必要。 “你等辛苦。”他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道:“下军将令我‘师’,当即南下与之会合。” 所以,是“交刚”那边的战况对“上军”不利? 吕武以为程滑是要马上开拔,没想到还是拖了两天,等待出征的各个“旅”全回来,才正式下达开拔的命令。 他们向南走了三天,与韩厥亲率的主力完成会合。 然后,又是花了六天,半路击溃了一支大约四五千人马的白翟部队,抵近到距离交刚大约十五里外的东北侧。 那支白翟部队就是要去后勤部队获取辎重的。 “下军”的到来能被“上军”以及“交刚”城内守军看到。 当然,将营地驻扎在“交刚”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白翟大军,肯定也发现了“下军”的到来。 吕武却是有些纳闷,明明能从白翟的背面直接发起突击,不理解韩厥为什么要绕到东北侧。 后面,吕武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韩厥派出了一名“军尉”去白翟的营地,当众告诉白翟的首领,说是感谢款待和赠予,他和所有“下军”将士对那些马、牛、羊,包括俘虏和其余战利品,感到非常的满意。 这是啥情况? 品,细细品! 袭击对方的后勤部队,一阵杀戮与缴获,还特地派人过去感谢? 吕武有很大的好奇心。 白翟有没有首领被气吐血,或是被直接气死…… 第114章:我为前锋! 这事要是智罃干的,或是他的建议,吕武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 关键问题,还真是韩厥自己的干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给予意见。 在晋国,韩厥有着老好人的名声,尤其是重信诺这一点被广泛认可。 他宁愿一再让韩氏吃亏,也要扶持赵氏,已经成为晋国贵族间的美谈。 事实上,哪一名贵族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倒霉,肯定希望能遇上有恩必报的人。 如果说韩氏是有恩必报的正面教材;郤氏就是一个恩重如山还不起,就干掉恩人全家的坏例子了。 所以,晋国贵族,包括列国那边,他们很喜欢跟韩氏接触,没必要绝对不会去找郤氏。 他们也怕啊! 要是自己不小心给了郤氏一点一丝的恩惠,某天会不会被杀全家? “不见‘中军’。”程滑又将吕武喊了过来,说道:“元帅可是深入过远?” 吕武记得“中军”是得到国君的命令,向北之后又去了西北。 他大体回忆了一下,没记错那边是现代陕西的北部,就是不知道那边有什么。 目前那边是狄人的地盘,很广阔的区域都是。 再更北方或是西北方,则是属于戎人的地盘。 往西南,也就是吕武等人之前活动区域的西面,却是属于义渠人的牧场。 要是“中军”走得足够远,的确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栾书自然也不会回师救援。 实际上,如果不是吕武多了那么一嘴,他们这一支“下军”应该还在大河西岸肆虐,需要等待收货满载才会归师返回。 所以了,韩厥带着“下军”回到“交刚”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他俩正聊着,韩起来了。 这位帅小伙看到吕武也在,打了个招呼,看着程滑说道:“军将有令!” 帐篷内的众人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 他们在程滑的带领下走到正中间的过道上站立,再行礼静候韩起复述韩厥的军令。 韩起手里拿着军符,高声说道:“彼处西疆,寡人处东原,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彼之涉吾地也,何故?” 吕武听得很认真,内心里却是感到了迷惑。 他们已经消灭并俘获了白翟的后勤部队,时间拖得越久对晋军越有利。 何必这么急切地发起攻击? 这样一来的话,针对白翟后勤部队的行动,怎么能够凸显出作用? 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攻击了敌军的后勤部队,不就是要让敌军缺粮自乱么? 敌军还没有因为发生缺粮而自乱阵脚,就要开打啦!? 吕武需要找一名小姐姐来骑着进行思考,可惜军中没小姐姐,只能得了个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人则是觉得韩起那些话好熟悉的样子。 其实,能不熟悉吗? 那是齐恒公讨伐楚国的檄文,在《左传》里面有记载,也被广为流传。 一直向齐国学习的晋国,对管仲可是非常的崇拜,多少是有些熟悉的。 韩起说了很多,其实也是在复述国君的话,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俺们打你是给你们面子。 你们特么的! 竟然敢挥师进入俺们的地盘? 打,打不死你们,爹跟儿子一个姓! 话说,哪个爹不是跟亲儿子一个姓? 帐篷内立刻进入到群情激奋状态。 道理绝对没错,历来只有晋国主动去打胡人,什么时候轮到胡人主动发起战争了? 一种被冒犯的耻辱感,滋生了他们内心的愤怒。 当然,以前去打胡人,那是俺们晋国人给他们面子,不能当做同一回事。 吕武跟着血脉喷张起来。 他喜欢晋国这种“只能我打你,你不能冒犯我”的霸道。 复述完不知道谁的话的韩起,他对着众人行礼,告辞前往下个地点赶场子。 众人各归本位。 程滑命人去将各个“旅帅”请来。 人到齐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战前鼓动。 话基本上还是那些话,核心关键词就是,历来只有他们主动去打谁,白翟大军既然进了晋国的疆域就别出去了。 慷概激昂的话被程滑用木木的表情说出来,画面挺诡异的。 程滑点名道:“阴武!” 吕武立刻站起来,行军礼,喝道:“在!” 程滑的声音听着很高亢,脸上却还是木木的表情,说道:“你为彻一!” 被安排了个全‘师’先锋的吕武,大声喊道:“诺!” 程滑又连续点了几个旅帅的名字,一一做好了该做的安排。 开战那肯定不是马上开战,只是统兵的将领先给下属打鸡血罢了。 而下属肯定要去找下属将“鸡血”传递下去。 吕武就唤来了自己麾下的“卒长”,依靠自己的记忆力,复述程滑讲过的那些话。 “如此,可知了?”吕武看到的是一张张怒气勃发的脸庞,纳闷士气有那么好鼓动的吗?他又说:“开战起始,我为一‘师’前‘矩’。你等甲士,务必尽出!” 众人高声应:“诺!” 他们要被放在最关键的位置,自己组成一个军阵。 到时候就是由他们来打头阵的。 听了自家旅长的话,几个“卒长”变得极为兴奋。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被安排去打头阵,任何时代成为先锋,等于自身的战斗力得到认可,是一件挺有荣誉感的事情。 他们却也知道一点,自己所在的这个“旅”之所以战斗力被认可,主要原因是因为吕武这么一位猛将兄在,并且老吕家甲士的数量也多。 如此这般地做了两天的准备,他们可算是得到了出营列阵的命令。 军营里响彻着战鼓声,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排列成队的士兵,他们跟在战车的后方,由各个不同方位的辕门出了军营。 各级军官在早期会约束麾下士兵,军纪得到申明后,晋军又走出了数千如一人的整齐踏步声。 白翟这一边。 数十个部落首领聚在一块,有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人,应该是总首领? 他们待在己方大军的最前方,身后是至少七八万的战士。 只是,这些狄人战士不但穿着混乱,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或许应该讲得更加清楚一点,七八万狄人战士中,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五千人握着有金属的武器。 这些狄人战士,绝大部分的武器不是石器就是骨器,又以钝器的数量最多。 同时,他们之中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多,目测过去至少占了十之二三。 走在前方的吕武,他的视力一直挺不错,看到狄人中男女皆有,早就很难起了惊诧的心理波动。 胡人从来都是没那么讲究,只要能打才不管什么男女,也就是没女人不能上战场拼命的规定或习俗。 实际上,腰圆臂膀粗的女人杀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晋军的“下军”已经在列阵,另外一边的“上军”也在进行自己的动作。 早已经出城立寨的那一部分“下军”,他们也开始出营列阵。 之前待在“交刚”城内的“下军”出来了一部分,能看到还有一辆竖起华盖的战车在队伍当中,它的前方有人扛着一杆大纛。 这是国君的战车无疑了。 毕竟,国君可是亲征来着,也只有他的战车有资格弄“华盖”这种东西。 吕武没太在意国君有什么动静,他在观察白翟的本阵。 那边还是没什么阵型可言,纯粹就是人挤着人,站成了一个松垮的方阵。 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左右两翼能看到一些骑在马背上的狄人战士,合起来的数量应该有个三千多骑? 吕武想道:“狄人还是有能在马背上作战的骑兵,还是被当成了机动力量的骑马步兵?”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扭头向后方看。 自己的这一个“旅”当然走在了最前方,后一个梯次却是来自韩氏的一千弓箭手。 程滑的这一个“师”,每一“旅”后面都是相同的配置,只是韩氏弓箭手数量或多或少罢了。 随着晋军列好阵型,震天响的战鼓声停了下来。 这战鼓声停了,对面却是吹响了苍凉的号角声。 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中,狄人高声地呐喊起来,看着倒是有那么点气势的。 这一片区域,大体上是一种地形平缓的地形,只是并非所有军队都是在平地。 地方有些摆不开,有些军队背靠树林,还有一些其实是位处山坡上或半山腰。 吕武扫视着敌军,猜测跟白翟打会不会发生阵前聊天的程序,又或是走个致师的流程。 旁边几个“旅”的友军,包括列阵在后方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却是在观察吕武的这个“旅”,大多是带着惊讶的表情。 吕武已经将携带的金属甲和皮甲下发,老吕家的士兵不是身穿金属甲就是皮甲,也就是全部着甲状态。 全部有一套看上去防御力不错的甲胄,手里的家伙看起来泛着寒光,尤其是一些老吕家士兵的背上有战斧或标枪背囊,友军看着阵阵称奇,敌军一看就该发怵。 而站在前排的老吕家士兵,每一位士兵都是扛着一面大盾,后两排的士兵手里的家伙是长矛。 这并不是什么新兵种,只不过使用战戈才是当前主流罢了。 吕武在进行思考时,耳朵里听到了战鼓声敲响,脸上表情不免愣了愣,看向了那杆在不断发出指示的大纛。 在晋军本阵的核心,国君在众多“上军”士兵的保护下,人身穿青铜鱼鳞款的甲胄,拿着战剑的手臂不断地乱挥着,好几次差点挥中御手和戎右,激动地叫喊着一些什么。 所以…… 没有阵前聊天。 也没有两军的致师。 不知道是韩厥还是国君,反正都一个样,进攻的命令被下达了。 吕武收起胡思乱想,放声大吼:“驱!!!” 给予回应的是震天的喊杀之声。 随后,军阵的各支先导,战车先冲了出去,士兵小跑跟上…… 第115章:响遏行云(歌声嘹亮) 当然不会是同一时间的所有晋军发起冲锋。 战场的范围很大,地形也不是全部的平原,导致敌我双方的很多军队,无法做到面对面。 哪怕是平原,发起进攻之初,军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一拥而上,肯定会安排好进攻的梯次,再根据战场态势的变动调动军队。 晋军这边,发起攻击的是程滑的这个“师”和左右两侧的两个晋军“师”。 吕武的前方一片平坦,能够保证战车驰骋的加速以及速度维持。 等于程滑的这个“师”会在平原上作战。 左右两侧的“师”,左边那个“师”直面的是站在高坡上的敌人,他们需要从低处向高处发起进攻;右侧的那个“师”正面的敌人分布更复杂,有的站在半山腰,有的则是山脚,更多的是被山体遮挡了视野。 其余友军面对什么,吕武只是需要关注,更多的是干好自己的事情。 他需要关注的理由相当简单。 战场从来不是个人的表演舞台,一旦自己冲得过猛,友军却是没有跟上,乃至于是友军溃退,自己岂不是要被包圆了? 晋军发起攻击。 白翟这边响起了很吵杂的呼声。 “打,只能打!”瓦戈泰是这支联军推选出来的总指挥官,意志坚定地说:“让勇士们迎击上去!” 多尔歹是实力较强的首领之一,说道:“对!现在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只能迎击!” 好几个首领都相续发表意见。 没有首领讲些丧气话,显得智商都很在线。 事实上,归属于胡人阵营的各族,他们对上中原列国从来不存在什么必胜的信心,有的只是因为遭受屈辱而心中冒起反抗的火焰。 他们认为自己是遭受欺凌的那一方,是受到不公平对待的阵营,只能用“正义必胜”来给自己洗脑。 白翟是所有胡人中学习华夏文化相对多的一个族群,要不然也不会响应秦国的邀请。 他们有战车,只是数量并不多,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到军阵的前方,得到命令之后驱动战马拉着战车前奔。 因为学了一些华夏文化,白翟也搞了步兵跟随战车的战术,等于战车往前一冲,后面跟上了呼啦啦的一大群人。 整个战场已经回荡着各种声音,大多数的声音是狄人高声喊出来,没有统一的口号,导致成了一种杂音。 晋军这边发动攻击时有喊“杀”声,真正进入作战状态却是闷头跟着战车跑,不再呐喊什么。 后方的战鼓在敲响,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在吵杂声中还是比较清晰。 华夏文化讲的是擂鼓助威,也就是敲响战鼓让发起攻击的将士知道一点,后方的指挥和袍泽都在注视,期望他们能够有更好的表现。 用现代的话来讲,其实就是有啦啦队在加油。 “咦?嚯!”姬寿曼离战场并不近,看到前方一辆战车上有阳光反射,高声喊道:“此人、此人……”,他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是忘记了名字。 身为国君佞臣之一的胥童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职责,立刻说道:“君上,是阴武啊。” “住口!”祁奚这次也跟着出征,脸色不善地呼斥了一声,复道:“君上,此便是与秦会盟斩杀数十秦兵的阴武。” 胥童有些讪讪地笑了。 他不是贵族,喊贵族的名字需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子”来补全尊敬之心。 “对极,是他!”国君对吕武的印象其实挺深刻,就是上位者毛病也有,容易记不住名字。他看向了韩厥,问道:“韩卿以女婿为锋锐,以助建功?” 韩厥皱了一下眉头,只是抬手比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拱了拱。 而士燮、郤锜、荀罃、士鲂等大贵族则是目光深幽地看了一眼国君,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特么的!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开口讲出来显摆自己的聪明吗? 不! 那不是聪明。 反倒显得非常愚蠢。 祁奚与几位公族对视了一眼,没露出什么无奈的表情,就是脑仁一阵阵的生疼。 前方已经发生接触。 作为全军的前驱,吕武所在的战车是在晋军的最前位置。 迎着吕武所在战车而来的是两辆白翟战车。 双方已经能够眼神对视。 两辆白翟战车的配置与中原列国没区别,一样是有一名战车主将和御手、戎右。 存在区别的是白翟的战车看上去要简单非常多,并且装备方面比较简陋。 吕武与自己的戎右凌都是手持弓箭,一发一发地射出箭矢。 同理,白翟战车除了御手需要驾驭战车之外,战车主将和戎右也是在射箭。 吕武很清楚自己的箭法怎么样,瞄准的时候都不敢直接瞄准目标,做的就是真正的随缘,挽弓搭箭一直射就对了。 别说,不瞄准目标,真的比瞄准再去射准,他四箭命中了两箭,射死了一匹拉车的马,射翻了一名白翟战车主将。 倒是凌,他的箭法可比吕武准多了,两箭射死一匹马,导致翻了另一辆白翟战车,目前正在射击距离内的其余白翟战车。 吕武当然是身穿自己那身金属套装。 御手青和戎右凌也改了甲胄,胸前一块铁板,其余的配套则是用的犀牛皮,有很强的防御力。 另外,吕武射杀拉车战马的次数多了,害怕别人也这么针对他们,给战马披上了马甲具装。 马的前额是一块三角形的铁板,颈部是叠层的犀牛皮甲,身上则是套上了藤甲。 这样的结果就是,除了吕武之外,御手青、戎右凌和拉车的两匹马,身上都有插着箭矢,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只是从外表看着中箭了。 而吕武身上之所以没插着箭,无非就是狄人没射中皮革部分,骨头、石头或木质的箭镞射在金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就被弹开了。 他们这一两战车一路射翻了五辆白翟战车,随后冲进了敌人的步兵群里面,反复地冲撞着前行。 其余友军的战车差不多也是一个样,只是从外表看上去更壮烈一些。 壮烈的原因太过于朴实,只因为他们中箭就会插着,就是穿透力不够强的关系,只带来放血的效果。 当吕武等几辆战车冲进白翟步兵群的时候,晋军本阵的战鼓声敲得更加急促了。 同时,列阵待命的晋军将士,他们在上官的引领下,开始吟唱了起来。 是那首《诗经·小雅·出车》。 一时间战场上响彻了“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的吟唱声。 这首《诗经》其实是列国与胡、蛮、戎、夷交战时的必备歌曲。 创作背景是周天子召唤分封诸侯与异族交战的场景。 唱着《诗经·小雅·出车》与敌军交战,在春秋是一件十分有逼格的事情,唱得最多的就是一直召集众小弟与楚国交战的晋国。 为什么不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呢? 跟秦国的盟友作战,却唱起了《诗经·国风·秦风·无衣》会很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或尴尬的地方,只是一种感情的表达罢了。 战国时期,与秦军作战的赵军,不一样会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来表达作战决心? 另外,吕武开始学习贵族礼仪后有读《诗经》,知道里面其实还有另外一首晋国版本的《无衣》。 《诗经·国风·唐风·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就是“唐风”的“无衣”版本不是战歌。 战场之上,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晋军士兵,他们听到了那首《诗经·小雅·出车》立刻狂化了。 俺听从召唤出征了! 俺要像祖先那般,为了保卫华夏而战! 俺一定会获得胜利! 为了证明俺的武勇,你们全去死罢!!! 老吕家的士兵,他们早跟领主战车脱节。 奔跑在最前排的士兵能够看到领主的战车在敌军那边横冲直撞,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脸色狰狞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敌人。 保持相对整齐的队形,第一排高喝一声“嚯!”,他们从小跑中加速,又在加速中腰下盘微微下沉,手里的武器向前挺出,呐喊“杀!”继续加速。 晋军士兵,他们一排又一排进行相同的举动,再一排排地加速冲锋,每一次都能伴随着“嚯”和“杀”的齐声高喊,犹如大海泛起了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向前滚滚而去。 他们的头顶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却没人抬头看上一眼。 那是进入到射击距离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停下来整顿了阵型,也就是组成了箭阵,再由军官敲着梆子发出指令,向前方进行了箭雨覆盖战术。 韩氏弓箭手的射箭平频率非常快,往往一波箭矢刚射出去不到两个呼吸,下一波箭雨又被射了出去。 一个箭阵的弓箭手射上七八支箭矢,他们就会在军官的引领下向后退却,让出空间给予其他弓箭手。 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射箭其实也是一种体力活,一般射上十来箭,哪怕肌肉和筋还能受得了,体力也有了很大的消耗,不想拉伤肌肉和筋就该先歇一小会。 几波的箭雨覆盖下,冲在最前面的白翟士兵被清出了一大片。 晋军的近战士兵,他们成为一种横列的一排又一排,先后冲进了满是尸体和伤患的战场,看到了敌军的伤兵看心情要不要补上一记。 “哈哈哈!”国君看得很清楚,微微昂起了头,问道:“梧鼠之技,不过于五。” 啥意思? 姬寿曼很骄傲地在说,这帮白翟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第116章:阴武兵法可还行? 到目前为止,吕武交过手的至于秦军、白狄、赤狄、大戎和野人。 这些人之中肯定是以野人最好打,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冲锋就击溃了。 白狄、赤狄和戎人其实半斤八两,不像野人会一触即溃,却也没有多么难打。 胡人的个体战斗力其实还行,只是他们缺乏集体的配合,再来是几乎没有组织度。 没有组织性算是什么集体? 一支军队要是缺少了纪律,也就不存在组织度,从而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配合。 一样是华夏文化圈的秦国,他们拥有完整的军队建制,等于是有形成组织度,只是执行效率方面跟晋军存在比较大的差距。 不独是秦军,其实现在东方的各国军队,九成九在组织度、纪律性和配合都不如晋军。 同样是晋军,却也会存在档次差距。 像是八卿的军队一般会比其余大夫的军队更强,一般是体现在装备方面。 更多的时候不止是因为装备差距的因素,几个“卿”的家族极力研究属于适合自己的战法,有那个人力和财力去反复地验证,形成了家族特色的战术应用。 光只是财力足无法在晋国爬上“卿”的位置,其实最大的依靠还是武力强大,懂得经营人设,争取更多的人脉关系。 吕武不知道自家的士兵在晋国能排在什么档次。 而现在,老吕家的士兵已经撞上了敌军。 成排的士兵手持战戈,他们一头撞上身穿兽皮衣或羊皮袄的狄人,刹那间就是战戈不断勾挂和扎挑。 步兵的战戈其实是一种短戈,木杆的长度约两米左右。 战车的战戈则是一种杆为六米的长戈。 还有一种中等长度……也就是杆四米的战戈,是应用在破阵的步兵身上。 现在,老吕家的士兵,他们大体上保持着一种横直线的队列,前排的士兵操作手里的战戈,不断给予敌军带去伤亡。 狄人冲过来,他们很想直接发生肉体上的碰撞,形成一种混乱状态的近身搏杀,比较可惜的是第一波冲击失败后,想再完成目标只能拿命去堆。 “狄人,越来越多了!” “如何?” “盾兵止步立盾墙,矛兵于墙后!” “诺!” 卫睿没乘坐战车。 吕武在前面酣战,无法指挥步兵,只能由卫睿来管一管。 扛着大盾奔跑的士兵会有点慢,长矛兵又被严令跟紧大盾兵,他们等战戈兵与敌军厮杀了一小会才跟上来。 他们顶着对面狄人不断射来的箭矢,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大盾兵得到命令,一个并着一个,一面又一面的盾牌完成相扣,组成了一面高约一米六的长形墙壁,再向前缓缓地推进。 前面顶着不断冲击而来敌军的老吕家战戈兵,他们被呼喝从左右两翼退却。 得到通知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其实看不到前方都是什么状况,重新组成了箭阵,依照该射向仰角几度射出了箭矢。 狄人既然缠住了晋军,哪可能放弃呢? 他们追着正在撤退的晋军,杀是真的杀不了几个,就是想要一直粘着,形成一种混战态势。 前面在厮杀,后方一样有狄人弓箭手在射箭,只不过他们射箭的区域是发生交战的后方。 无法即时沟通。 老吕家这边在改变战术时的动作有些缓慢,甚至发生了脱节状况。 狄人这边,前面的人能看到,后方的人不知道前面正在发生什么情况。 导致的是前面的狄人还是追着想退却的老吕家士兵,然后他们被无差别的箭雨覆盖。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落下。 拥有青铜打造箭镞的箭矢,它们要是命中狄人,大部分能够破开兽皮或羊皮袄,钻进皮肤又蹿进血肉中,带起一声惨叫或是闷哼,射中脑袋就是盛开一朵由鲜血构成花骨朵的画面。 老吕家的部分士兵,他们一样在箭雨的覆盖之下,箭矢落下来时,射中皮甲肯定是“咬”住了,要是射中没甲胄防御的位置必然带来一声惨叫。 他们都有头盔,算是目前的独一份,被射中脑袋要看穿透力,大多不会立即毙命。 这个年代当然有头盔这种防具,被称呼为“兜”,可是大批量装备真的是老吕家的独一份。 无差别覆盖的命令是由卫睿去下达,韩氏弓箭手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而进行无差别箭雨覆盖之下,成片的狄人被射中倒下,自然也会有老吕家的士兵丧命,只是大多数老吕家的士兵则是身上插着很多箭,却完成了转移。 后面冲上来的狄人,他们看到晋军竟然连自己人都射,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等他们反应过来,看到的是前方突然出现一堵“墙”,并且在缓慢地向前推进之中。 战场上还能突然有“墙”这种东西? 狄人不是笨,他们只是见识少,懵逼了一下又被人呼喝着继续冲锋。 韩氏弓箭手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们被通知一直朝前方约三十步距离之外进行箭雨覆盖,很忙地一再挽弓射箭。 重新冲锋的狄人,约有两三百人倒在箭雨之下,后面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冲了。 卫睿从盾牌的空隙看到狄人畏缩不前,大喊:“迫进!” 老吕家的大盾兵合力抬起组成盾墙的盾牌,喊着“哟嘿——呦嘿——哟嘿——”的号子声,一喊一迈步地向前推进。 战场的后方。 国君和众卿已经改成站在巢车之上。 他们所看到的交战态势有点小复杂。 正面战场上己方的战车部队正在敌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步兵则是已经形成了阵列线对峙态势。 左翼的战场,己方前导的千多名步兵跟大约两千多狄人混在一块,看上去场面非常乱,不断有尸体从高坡上翻滚着下来,但己方步兵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占领高坡。 右侧那边看上去更乱,山脚下杀成了一片,山口拐角打得非常激烈,后方的己方步兵却是要被半山腰的敌人用箭矢不断射;韩氏弓箭手压上去了几次,只是他们在低处,狄人弓箭手在高处,被占了射程的便宜,损失有点大又退了下来。 “范卿,快快说于寡人听。”国君真看不懂战场态势,急切地问:“三面战场皆为胶着,可是受挫了?” 范卿当然是士燮,他跟国君在同一辆巢车上,挽着胡须说道:“正面敌军已不足为虑,只待我军缓缓压上便可;左翼敌军占地势之利,我由下往上攻颇为艰难,取胜却不难;右侧为吸引敌军,不为攻占。” 国君觉得自己听了个半懂不懂,愣愣地说:“中路必胜,左右未可知也?” 士燮纠正道:“此战我军必胜。” 国君就纳闷了,早直接给答案不就行了吗?说那么多,讲得那么绕。 士燮却清楚一点,跟白翟打那是一定会赢,只是不清楚会付出多少伤亡为代价罢了。 另外一辆巢车上。 智罃很是不满意地说:“战车既已杀入,步兵为何迟迟不前。” 韩厥没说话,他也在纳闷程滑到底是怎么指挥,都达成突破了,又让敌军大股人马完成推进举动,导致己方步兵被堵住。 “咦?”智罃看到了什么,诧异地说:“盾兵如此之多?” 韩厥早就发现,只是没将心里的疑惑讲出来罢了。 其实,白翟摆在正面的部队数量最多,并且也投入了所有的战车。 程滑这个“师”的七千五百士兵,撞上的是超过自己三倍的敌军,他采取了吕武的建议,先用战车进去绞一阵,步兵则是结阵往前缓缓推进。 而目前,包括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只要是还能动弹都开始在往两翼移动,是直接撤退到出发点,还是继续横冲直撞,看战场的即时态势。 正在推进的士兵,他们又重新布好了阵型。 前方就是盾墙,而盾墙里面伸出了一杆杆锋利的长矛;后方则是有韩氏弓箭手,分成了几个梯次在不断进行射箭。 “阴氏此法甚妙,我等只需射箭即可。” “正是如此。” “箭矢有缺,快快命人补来。” “诺!” 总得来说,韩氏的弓箭手觉得这一次出战很舒心,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射箭,完全不用担心有敌人会冲过来。 事实上,打着打着之后,包括老吕家在内的部队,他们相续组成了盾墙,又将“输出”交给了韩氏弓箭手,渐渐战场上也就出现了不少的“冖”字阵型。 有盾墙,还有厚厚的近战步兵阵列,哪怕有敌人冲到“冖”字附近,他们也要迎接投掷出去的武器。 老吕家投掷的不是战斧就是标枪,能做到将零散冲过来的敌兵全部干翻,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攀爬盾墙。 这种战法不止韩氏弓箭手满意,其实来自各个家族的贵族和武士都感到非常满意。 命是自己的,能不死当然不想死。 可以用轻微的死伤,去大量地杀死杀伤敌军,谁会不感到心情愉悦? 程滑没有冲锋,他的战车一直在步兵方阵中,一张脸又是那种木木的表情。 他想道:“无甚死伤,歼敌超过三千?” 绝大部分的狄人都是死在箭雨覆盖下,仅有少部分是在与晋军的短兵相接中死去。 程滑心想:“此法之中,可见魏氏用兵之术。阴武子得魏氏教导?” 其实没那么一回事。 吕武可以带兵出战,稍有死伤都是自己家的,肯定是要选更稳妥的方式来打。 没有时间让程滑多想了,他看到敌军有退缩的意图,拔出战剑高声喊道:“消灭敌军正当其时,全军——出击!” 那杆“帅”旗反复发出信号。 随行的战鼓立刻被敲出了发起冲锋的鼓声。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冖”阵裂开,里面冲出了大批的长矛兵和战戈兵…… 第117章:程滑=工具人 程滑的命令就是正面战场上,晋军发动总攻击的开始。 晋军在短暂时间内解散了盾墙阵。 盾墙裂开之后,一批手握长矛的士兵率先涌出,随后是战戈兵,盾兵则是与弓箭手一起向前推进。 晋军通常有种病,病名叫“死板”。 也就是不管是什么状态下,晋军对阵型的追求深入骨髓,进攻就该排成横直线一起推进,撤退也必须要成队列再一起逃跑。 这个“死板”令列国将领羡慕不已,嫉妒到骂晋军那么刻板干什么。 而不管是“死板”还是“刻板”,其实有这种品质的军队必然强大,能不能发挥出战斗力就看将领怎么去指挥。 盾阵裂开,晋军士兵向前奔跑,一人配合一人缓缓地成了线条,再一块向前推进。 看到这一幕的狄人,有跟晋军交过手的就想起了以往,没跟晋军打过的则是想到了听来的传闻。 目前华夏的列国对上胡人一般都头顶增益“Buff”,怎么着也会勇气+5、嗜血+5、士气+5。 而胡人跟华夏列国打,普通的列国他们就该是士气-3、-3勇气、体力-3,对上晋国这种霸主,起码就是-10了。 跟随部队向前推进的程滑,看到己方发起总攻击后,敌军只是稍作抵抗就溃退,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容。 他想道:“战车那边烟尘太大,看不太仔细。之前组织盾阵,杀死杀伤三千左右的敌军,对敌军的士气和勇气消磨不可估量。” 吕武的战车队,横冲直撞之下,至少造成了敌军超过千人的死伤。 他们最大的成绩是给敌军制造了混乱,一度切断敌军的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连接,给己方步兵有更多的发挥。 战争讲一个总体过程。 战场却应该说是一种战术调节,达到彼消我涨的效果。 发起冲锋的晋军,一个照面击溃了最前方的狄人。 他们跟在转身往逃跑的狄人后面,战场态势变成了一种追击和掩杀。 前方的狄人崩溃要逃。 后方的狄人却只能听到前面哭爹喊娘声响成一片,猜测到底是被打得多惨,一颗心七上八下,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软。 等他们看到前方的同伴一脸惊恐地朝自己跑来,下意识也是转身就跑。 崩溃往往是一小撮人顶不住心理压力,他们将自己的惊恐传染给了更多的同伴,形成一种全面的崩盘。 不过,正面战场的狄人本来有个三万左右,死伤已经超过五千,也就两成左右,他们的确也是该崩溃了。 “此战非程滑……”智罃说到一半停下来,笑着骂道:“运道足也。” 韩厥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对程滑有足够的了解。 印象中,程滑的战场指挥能力有着晋军该有的死板,甚至死板到显得过于僵硬。 说白了,就是程滑只能打呆仗,死扛着敌军的攻击,又或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地硬顶着进行推进。 智罃有些纳闷地说:“魏氏气量之大,授于阴武战法?” 韩厥可算不再沉默,说道:“此战法确有魏氏章法。然,非也。” 魏氏非常擅长阵地战,尤其是打防守反击。 可是,不是只有魏氏会啊! 其他家族也会,只是没魏氏打得那么漂亮而已。 “军佐细看。”韩厥指着正在向前不断滚滚推进的步兵,问道:“可有郤氏痕迹?” 智罃看过去。 他看到的是像波涛一般,一排的士兵冲上去,逮住一批敌军大杀特杀;第一排的士兵在拼杀时,第二排的士兵直接越过去,逮着另一批敌军也是杀,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就真的像是不停歇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 晋国的卿,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很深。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他们真不怕国外的敌人,更忌惮的是同在一个国家的其余卿位家族,怎么可能不进行研究。 “阴武……”智罃比较错愕地说:“何不专一?” 韩厥怎么知道吕武会搞这么复杂的战法。 他们接下来又看到之前脱离战场的战车,完成了方向的调头之后,向着己方的步兵靠拢过去。 同时,原本像是海浪一般滚滚向前的步兵,他们却是停下来进行整队。 没有多久的功夫,他们完成了再次的重组。 而在他们停止追击后,敌人那边出动头目试图制止溃退。 想要制止溃退,光依靠嘴巴去喊,无法让肝胆俱裂的士兵轻易听话,肯定是需要见见血。 心理崩溃的敌人逃兵被杀了一批,却依然无法阻止大多数溃兵绕开督战队,继续向后方逃跑。 瓦戈泰看到溃退无法制止,晋军却是止步不前,满脸困惑地问道:“为何?” 多尔歹同样一脸懵。 其他首领也一样。 他们不是第一次跟晋军交手,只是真没有遭遇过眼前的这种情况。 比如上次魏氏与大河东岸的白狄联军交锋。 魏氏组成阵势发起猛攻,正面击溃了白狄联军,然后就是追着一阵猛杀。 现在,正面战场的狄人溃退已经无法阻止,可是晋军却自己停了下来? 当前的战争,尤其是打胡人,没有“穷寇莫追”这种说法,有的只是“趁他病要他命”的观念。 这个时候的程滑在想什么? 他牢记吕武的提醒。 这一场交锋不是他们这个“师”的独角戏,是三个“师”一块发起进攻,肯定要保持联动。 程滑在思考的是,麾下的“师”以很微弱的代价击溃了正面战场的敌军,己方的另外两个“师”却还是陷入胶着的酣战,自己要不要继续突击进去? 然后,要是突击进去,会对友军达成什么作用,还是自己这个“师”陷进去,不出来? 是继续攻击。 还是缓一缓。 要是有心理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程滑陷入了“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结果,不但白翟的那些首领懵了,连带晋军本阵的国君、士燮、韩厥、郤锜、智罃和一些没出战的贵族都是看得满头雾水。 视野转到吕武这一边。 他所在的战车完成凿穿,反复几次用大迂回在敌军步兵群中横冲直撞,没太过于仔细算,怎么也带杀死杀伤了上百的敌兵。 后面,他又率先向外围转移,其余的战车根据事先的约定,看到他转移也跟着朝那个方向冲撞。 他们脱离了战场,上演了大力士当场扛车的行为,各辆战车开始自行检查,又或是进行短暂的喘息。 一共冲进去五十来辆战车,出来时只剩下不到四十辆。 只是与给敌军造成的伤亡以及心理负担等方面相比,损失十辆战车的代价肯定值得。 吕武来到本方步兵的阵列,示意各辆战车进行位置调整,排在了步兵方阵的前方。 他则是下了战车,问清楚程滑在什么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过去。 “武?”程滑那张脸很发木,看到吕武时眼睛里才有了一丝的灵动,问道:“如之奈何?” 目前,他们这个正面战场被摁了暂停键,左翼和右翼却是依然打得非常激烈。 看情况的话,左翼再差一把劲就能推进到高坡上方,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怎么都攻不上去。 哪怕不懂军事,也该知道地形存在劣势和优势。 就像是爬山那般,上山总是比下山累。 从低处向高处发起进攻,还需要层层地杀上去,对士兵的体能消耗会非常严重。 现在那个晋军“师”面临的情况就是,往往向前杀了一段距离,己方的士兵就会变得气喘吁吁,再迎上没什么体能消耗的狄人,一些本来不必要的伤亡就会出现,然后被逆推了一段距离。 右翼那边,交战态势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变过,一样是在山脚下以及山体拐口酣战着。 “程‘帅’。”吕武其实对程滑是真的‘服’了,一些话却不能讲出来。他比较无奈地说:“敌军溃兵归回本阵,必将胆怯传于同伙。我‘师’可静候左翼登顶,介时敌必乱。我‘师’顺势直击白翟大纛处。” 其实,刚才就应该勇往直前,哪怕无法对敌军的“指挥所”造成实际威胁,也能迫使敌军的指挥官转移。 一旦敌军的指挥官在转移,肯定会暂时失去对整支军队的指挥,给左右两翼制造出更好的交战环境。 不过,错过就是错过了。 现在再继续硬顶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吕武并不认为这一场战争到了不计代价的程度,能用最少的伤亡去获得战争的胜利,为什么要多死人? 他俩正在交流,却有一辆战车在滚滚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中靠近。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胥童。 程滑当然也看到了那辆战车。 他看到胥童的时候,却是皱了皱眉头。 “君上有令!”胥童没下车,高声喊道:“你‘师’当即进攻!” 程滑看神经病似得看着胥童,满脸不悦地说:“屈屈嬖人,安敢如此!无‘符’为伪,再发一言一语,本‘帅’必斩你头!” 就算真的是国君的命令,胥童也该出示“符牌”或是“令箭”,没道理黄口白牙来喊一嗓子,军队就听令。 胥童看向了士兵,却发现士兵对自己十分的冷漠,抬手指了指程滑,满脸忿恨就要示意御手驾车离去。 士兵来自各个家族,他们只听自家领主的。 而这时,吕武却高声喊道:“程‘帅’,攻,进攻,全‘师’攻击!” 程滑以为吕武是不想得罪国君,眼眸里带着责怪看去过,眼角余光却看到敌军大纛不见了。 他反应迟钝,又有选择困难症,却不是真的傻。 不管敌军的大纛为什么会消失,的确是发起攻击的绝佳战机。 “擂鼓!” “全‘师’出击!!!” 第118章:演义里都是骗人的? 不是有哪位猛将,或是一支敢死队杀到白翟首领这边。 其实是白翟联军大纛的杆被风给吹得折断了!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大纛的木杆本身有问题。 可是现在的人不这么看! 出征路途中,大纛突然折断代表着不详。 交战状态下,两军已经进入到交锋的时刻,大纛却是突然折断的话,不但代表不详,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在大纛被风吹断木杆时,包括瓦戈泰在内的所有首领都愣住了。 杆断时的那声“咔嚓”像是一道响雷那般在他们的脑子里炸响,一瞬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直勾勾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大纛。 周边的狄人当然也看到了那情况,他们呆了呆,又面目呆滞地看向自家的首领。 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个体,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每个人都在思考:“风也不是多大,旗杆怎么会断了。是不是神明在警示什么?”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越来越多的狄人发现自家的大纛不见踪影,他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到了正面战场的晋军敲响了急促的战鼓声。 “换、换、换……”瓦戈泰哆嗦着嘴皮子,一脸见谁想砍谁的暴怒表情,大吼:“快些换!”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赢晋军,也还不知道后勤部队被掏了的消息,却是觉得至少能坚持个十来天的。 其实,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堂堂正正地跟晋军打一场,证明自己来过,也敢跟晋军交锋,随后就会撤退。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追求”罢了,可大纛却突然被风吹折了杆? 瓦戈泰继续哆嗦着嘴皮子,不见了怒气,满脸的痛苦,呢喃道:“神明那么钟爱晋人吗?” 多尔歹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正面挡不住的话,我们就要马上撤退了。” 这一下,瓦戈泰的眼眶湿润了。 他不奢望能够打赢晋军,只是打不赢跟连一天都坚持不了,真的不一样。 战鼓声很大很密集,仿佛是有万马在奔腾。 之前被击溃逃跑回来的那些狄人,他们有些跑回了本阵,少量被己方的督战队拦截在战场。 留在战场上的狄人,他们的心神还没有稳下来,很多人更是两手空空。 他们听到晋军那边敲响战鼓,再看到几十辆晋军战车在冲锋,后面是一个又一个方阵的晋军步兵在推进,不知道是谁先跑,一下子又传染给了胆子早就被吓破的其余人,一跑就是一大群。 负责督战的那些头目,他们已经发现己方的大纛不见了,迟疑是不是要继续阻拦溃兵。 他们的大纛呢? 瓦戈泰不断催促赶紧重新竖起来。 只是,好些人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杆够粗够高的木杆,瞎忙活了半天不见任何效果。 本来还占据高坡左翼的狄人,他们看不到己方的大纛,还看到有一股晋军从正面发起了突击,军心一下子就乱了。 右翼战场更干脆,半山腰的狄人弓箭手,他们害怕自己被丢在战场,弄死了不让解散的头目,一个个也不再射箭,想的赶紧离开战场。 本来被压制的韩氏弓箭手,他们最先发现半山腰的敌军弓箭手的四处乱跑,攀爬向山顶的有之,一些则是在向山下跑。 韩氏弓箭手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看不到白翟“指挥所”的情况,他们选择抓住战机再次压进,抵达位置组成箭阵开始往山的拐角处里面覆盖。 不知道是左翼还是右翼,有晋军发现白翟的大纛不见了,他们再看到正面战场的友军驱赶着一支狄人溃兵直扑而上,有点脑子的就开始大喊“狄人败了”,“狄人首领被杀”,等等能够破坏对手军心的话。 有一点很神奇。 胡人跟华夏列国的语言不同。 甚至华夏列国,哪怕是本国的百里都不同音。 用自己的语言喊话,到底是怎么致使对方士气跌倒谷底,从而全面崩盘的呢? 应该是喊话让己方听得懂的,瞬间被打了鸡血? 吕武没空去看左右两翼的情况,他手持八米戈矛一晃一荡,清扫所能触及的敌军士兵。 他们正追着复又崩溃的那支狄人溃兵,趋势这股狄人溃兵往自己的本阵撞。 因为时间来不及的关系,吕武没有回到自己的战车,他与程滑挤在了同一辆。 而这时候,程滑站在戎右的位置,眼神有着呆滞地看着敌兵一个个又一个被吕武“扫”着上天。 那是真的被飞上了天,再自由落体摔下去。 这些狄人被扫飞出去时,大多数其实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哪怕没死再一摔也爬不起来。 程滑知道吕武力气很大,由衷地赞叹:“力大无穷也!” 得! 本来要到明代才出现的成语,提前出现在春秋时代的580年。 程滑的脑回路有点神奇,大声问道:“武,拔山扛鼎呼?” 好吧! 连西楚霸王的“专利”也出现了。 吕武一直以来就没太搞懂程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要以老是一张木木的表情来看,程滑很像是一个呆子或憨子。 可是,程滑又懂得去爱护下属,为自己争取晋升途径。 如果说程滑是一个善于扮猪吃虎的人,他又总时不时干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操作。 吕武没听清楚程滑在喊什么,他一边扫荡周边的敌兵,一边关注可能是白翟首领的区域。 他很疑惑地想道:“现在大纛突然没了,不会引发溃散吗?” 这点跟一些演义里面,不一样啊! 敌军的本阵并没有乱起来,倒是左右两翼本来已经完成迂回,马上就要发起攻击的狄人骑兵来了个大转弯,看着是放弃了攻击。 而原先坚决抵抗的左右两翼敌军,一样没一下子崩溃,却也没有坚守住阵地,一边打一边退却着。 吕武扭头朝己方的本阵看去,发现本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兵力薄了很多,只是以他目前的位置看不到消失的友军去了哪里。 两次溃逃的狄人,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本阵的同伴,满脑子就是“跑进去就安全”了的念头。 一些卖命逃跑的狄人,他们跑着跑着突然胸口一疼,低头看去胸前插着一支箭,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怎么办?”多尔歹脑子现在还懵着,拉扯瓦戈泰的衣服,大声说:“晋军本阵再次出兵,必定是要绕到侧翼发起攻击;我们的单骑走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放弃了本该发起的攻势;正面这支晋军驱赶溃兵冲撞,很快就要撞上本阵。” 瓦戈泰心烦意乱,非常不耐烦地说:“现在撤退,左右两翼的人不要了?是不是要被顺势追着杀!” 只有顶住! 只要顶住从正面战场而来的那一股晋军,左右两翼暂时的失利也不算什么。 哪怕今天败了,不是还能撤回营盘固守吗? 真的撤退,才是将大纛突然折断的事情放大,导致完全没有救了! “我去!”多尔歹一脸的郁闷,大声说道:“我带部落的勇士上去,你想干什么就快点!” 那杆大纛,到现在还没被重新立起来,只是找了个身强体壮的人扛在肩上,就是高度有限难以被外围看到。 而这时,吕武已经看到前方厚厚的一层人。 那是白翟大军的本阵,他们一再射箭阻止溃兵撞上来,效果却是极度的有限。 大批的溃兵嚎着叫着,有些被射杀或射伤在逃跑的半途,更多则是撞上去就是往人群钻,一下子就搅得白翟本阵发生混乱。 溃兵没有带动白翟本阵崩盘,其实有点出乎吕武的意料之外。 他再次转头朝己方的本阵看过去,不见有友军上来增援,只是看见大纛还高高挂起。 左翼的高坡已经被攻占下来,晋军将士正在发出高声的欢呼。 右翼倒是清理了半山腰和山脚,却是被挡在了山体拐角处,又陷入胶着状态。 光看战损比的话,晋军肯定是全面占优,换算比达到一比六。 可战争不光只看战损比,还要看有没有完成战略战术目标。 杀掉敌军是己方的数倍,却是输掉了战争,类似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 “程‘帅’,敌军未成大举溃败之势。”吕武看到的是程滑那张木木的脸庞,大声往下继续说:“我军已经杀上,或可一举击溃。” 程滑只认定一点,他听了吕武的建议,用一个“师”的兵力压着三万白翟大军打,还一打就直接迫进到了白翟的本阵。 既然吕武之前的建议都是对的,他觉得自己没理由不继续听取建议。 吕武却是中途换了战车,第一时间寻找自己家的士兵,完成会合要下令,却看卫睿指向了前方。 那里有一支敌军在一辆战车的引领下,逆着人潮向晋军所在的方向奔跑。 卫睿很意外地说:“白翟有勇士?” 哪个群体还能没一两个英雄? 吕武目测了一下逆流而来的白翟部队,应该有个三千左右? 程滑却没有给吕武更多思考的事情,再一次命令鼓手擂鼓助威,并频频看向吕武所在的位置。 那双小眼睛里就一个意思:你还不上? 第119章:进入到收获时刻 从战场的整体情势来看,白翟那一边已经被晋军压着打。 随着中间战场的晋军杀到白翟本阵,白翟联军的各部已经形成各打各的。 左翼的高坡被晋军占领,接下来该是晋军从上而下再发起攻势。 右侧战场却依然在山体拐口处交战,看上去一时半会分不出一个胜负。 一个晋军“师”数千人就敢顶着白翟数万人打这种事情,不但晋军觉得正常,被压着打的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吕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旅”,接过指挥权之后,没有任何意外向着逆流而上的那股狄人发起冲锋。 白翟联军的本阵已经被溃兵冲得出现混乱,只有一股狄人还心有斗志。 只要能击败这一支敌军的话,会近一步打击白翟联军的信心,奠定这个战场上的胜利。 那支敌军数量应该是有三千左右? 吕武死盯着敌军中那一辆独有的战车,能从上面那个战车主将的打扮看出一丝端倪。 这年头将和兵的打扮有明显的区别,不止体现在华夏列国上面,异族也肯定是这样。 那个战车主将身穿华夏款式的甲胄,就是脑袋上戴的不是头盔,是一种用皮革和很多动物尾巴、翎羽制作而成的毡帽。 吕武已经大体上了解这种打扮意味着什么。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旌旗上的动物尾巴和翎羽越多,代表爵位越高,家族拥有更悠久和光荣的历史。 相反,要是只有旗面,没有动物尾巴或翎羽,只是在向外人表示:俺刚刚进入这个圈子,还没来得及创造一点什么光荣事迹。 吕武不断发出指令。 他本人则是手握六石弓,一次次地挽弓射箭。 就是,随缘箭法的准头性很差,明明是要射那个狄人首领,却是一再射偏。 随着战车距离的拉近,吕武改为投掷标枪。 多尔歹当然也是一直在射箭,他发现对面那个“金属人”的箭法还真是有够差劲。 只是,他两箭都射中,却是两箭都被甲片弹开。 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开始在刻意地瞄准吕武的眼睛,就是高速驰骋中的战车非常颠簸,后来射出去的箭都被对方的戎右举盾挡下。 吕武当然发现对方在瞄准自己没有甲片保护的眼睛,有戎右凌的举盾掩护,他还是继续投掷出标枪,只是也被颠簸的战车弄得投掷标枪连续失手。 乘坐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时不时地颠一下,要不然就是保持很快频率的一颤一颤。 没有经过刻意的训练,找到其中的窍门,真的很难保证远程武器的命中率。 他们连续使用远程武器交手的期间,周边看上去非常乱。 白翟本阵的狄人,溃兵将恐惧传给了其余人;一些人看到多尔歹逆流而上被鼓起勇气,想要向前冲却一再被溃兵碰撞到;更多的狄人则是一边逃跑一边进行观望。 吕武在与敌军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再次投掷标枪,一掷之下穿透并带飞了对方的御手和戎右。 多尔歹看到自己的御手和戎右被串成串带飞,心脏“噗通——噗通——”狂跳,都忘记操作已经伸出去的长戈,下一秒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拉力。 原来是吕武投掷出标枪的瞬间,戎右凌也将套绳投出去,并且准确套中了多尔歹。 失去御手之后,马还会拉着战车继续前奔,多尔歹直接被绳套拽着从车后斗掉下去,摔了个七晕八素不提,还被拉扯着在地上拖拽。 而老吕家在步兵也跟这股狄人撞上。 这一次没有组盾阵,有的只是老吕家的士兵列成横排,又像海浪那样一浪接着一浪,滚滚向前地推进。 这种战法的确是郤氏的看家本领,他们依靠这种战法,总是能打出最为赏心悦目的攻击。 而吕武其实并不知道郤氏是这种打法。 他只是用“人浪战术”的原理训练自家的武士。 事实上,后世了解冷兵器战争,要是认真去研究史料,会发现强军基本上都不是一拥而上,都是分了攻击波次。 能够掌控全局的话,就是用攻击波次来分配兵力,撕扯对方,寻找弱点或创造弱点,再击溃或歼灭对方。 到后世,哪怕是到了近现代,脚盆鸡还在沿用这种战法,他们称为“猪突战术”。 天朝军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创造了“三三战术”出来。 几个正面战场酣战正烈,一阵阵的战鼓声却是从远方传了过来。 已经展开厮杀的敌我双方将士,他们其实没有闲工夫去分辨鼓声从哪个方向传过来,肯定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付着近在咫尺的对手。 不是处在厮杀状态的人,他们下意识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瓦戈泰听到鼓声是从自己身后传来,一时间脸色大变。 他的后方就是营地所在的方向。 那边传来了鼓声,又爆发出一阵阵呼喝声,发生了什么还用说嘛? “回援!”瓦戈泰脸上很苍白,大声吼:“快,回援!” 原来是晋国的“上军”从外围进行了迂回,于正面战场所看不到的区域,绕到了白翟联军营地的侧面发起攻击。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 没有加入到厮杀的白翟部队,他们丢下了正在酣战与到处乱窜的同伴,原地转身朝自己的营盘就是狂奔。 吕武则是在看被拉上战车的敌人首领。 多尔歹被拉拽,曝露在外的皮肤几乎被摩擦烂掉,衣服也不成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凄惨,人陷入昏迷当中。 凌将俘虏拉拽上车后,第一时间就用套绳将俘虏困成了粽子,一脚踢到车壁边上,继续扛起盾担任戎右的职责。 自白翟营地传来鼓声和厮杀声,不但中间战场,连带左右两翼,白翟再也无法继续抵抗,相续出现了溃败。 吕武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纛倒了之后,白翟的整体局势开始有点崩,等他们的营地遭受攻击才全面崩盘。 那么,他们这个直接推进到白翟本阵的“师”,功劳该怎么算? 现在已经是痛打落水狗的时间。 吕武让麾下的“旅”以“两”作为基础作战单位,开始对失去战心的敌人进行追杀。 当然,能迫使对方投降更好。 他则是让青驾驭战车来到白翟指挥官曾经呆过的位置,找了一圈没找到那杆大纛。 事实上,命可以丢,大纛却是说什么都不能丢的。 一旦丢了大纛,肯定要被拿去显摆,耻辱就怎么都洗不掉了。 现在要是能缴获一杆大纛,一般是直接摘了那些动物尾巴和翎羽,让它们成为自己旌旗的装饰品。 很多家族旌旗上的尾巴和羽毛都是这么来的。 程滑这个“师”逮着心无战意的狄人,不是杀就是俘虏。 很快,韩厥那边的新指示被传达过来。 他们留下一个“旅”来打扫战场,其余的“旅”需要加入到对白翟营盘的攻打。 程滑思来想去又陷入“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他这一次毫无疑问是打出了风采,清楚为什么能立功,很想将打扫战场的美差交给吕武,又迟疑去攻击白翟营盘没了吕武该怎么办。 程滑的家臣见他一直没下令,说道:“主,阴武子当酬功!” 这一下程滑不纠结了,命令吕武这个“旅”留下来打扫战场,带着其余的“旅”向白翟营盘进发。 几个“旅”的“旅帅”有自己的操作,他们是带兵走了,却是让家臣留下。 这么干的原因很直白的说,就是哪个家族抓了多少俘虏,肯定是要看顾好,免得等回来之后,自己原先抓的俘虏被瓜分干净。 心急一些的家臣,他们已经让保护自己的武士赶紧生火,好对俘虏进行黥面。 这个黥面是一种必要的步骤,一般还是弄在脸上,主要是用来证明某个俘虏是哪一家的。 得到命令的吕武当然感到欣喜! 痛打落水狗谁不喜欢? 尤其是,战事的收尾必然能够获得大量的俘虏,打扫战场虽然血腥却能“捡垃圾”。 多少贵族就是依靠这种事来发家致富啊! 吕武也就没多管其它事,专心全意地用在了打扫战场上面。 而在另一个区域。 “上军”已经攻入了白翟营盘的营地,只是遭遇到了很强的抵抗,又发现有大批的敌军正在接近,连带己方友军也在靠近这个战区。 这样一来,主战场就被改了地方,变成了以白翟营盘为主,其它地方变成次要的局部。 吕武当然不会亲自去打扫战场,他就站在战车上面观看着。 一声痛哼打断了他的注视,将视线收了回来。 多尔歹醒来后,张开眼睛看到的是车壁,他花了一点点的时间来进行回忆,想起了之前发生什么事,才忍着痛楚四处张望,看到了一具“金属人”就站在自己身侧。 他想都没想就要站起来,却是肢体动弹不得。 “听得懂诸夏语言吗?”吕武扫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正在打扫战场将士,语气轻松地说:“你们这些首领应该都能听得懂才对。” 多尔歹当然能听得懂晋音,用沙哑的嗓子说:“你们胜了?”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 他沉默了一小会,好几次尝试想站起来,每次都不成功,说道:“我值一千匹战马!” 这一下吕武的视线可算看向多尔歹。 第120章:郤氏军队的强大 多尔歹说的是战马,不是光有一个“马”字。 不是所有的马都能成为战马。 大概三匹或是五匹马中,只有一匹能最终训练成为战马,也许最终的训服率会更低一些。 晋国这边一匹战马的价值不会少于十五匹布,一匹布能换约八石左右的大麦。 不直接以钱币来算,主要是现在钱币的流通率并不高,大家其实还是以物易物为交易手段。 吕武脑子里很快计算完毕,看多尔歹的目光变得很和蔼。 这家伙不简单是俘虏了。 是能说话的财帛啊! 吕武问道:“你是联军的……首领?” 多尔歹从声音来判断,猜测出这个晋人贵族很年轻,答道:“这一次的盟主是瓦戈泰,我是大河西岸最强大的部落之一的首领多尔歹。” 就此,吕武至少知道白翟的联军首领名字叫瓦戈泰。 他从名字来判断,琢磨着有点羌人的韵味。 这边的战场正在收拾。 白翟营盘那边。 上军将士燮亲自率军攻击白翟营寨。 上军佐郤锜则是带着两个“师”阻击试图救援营寨的瓦戈泰本部。 主攻白翟营寨的是范氏的士兵,他们突入了一段距离,受限于营寨的地形复杂以及杂物众多,再迎上前来抵抗的狄人,推进速度缓慢了下来。 郤锜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来自郤氏的部队摆出了一个两彻的阵型,分别为前后两个方阵。 他们没等从正面战场撤下来的狄人靠近,便在战鼓声中发起了冲锋。 过百辆的战车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滚滚向前。 徒步的士兵却是站在了原地。 郤锜看着战场,对自己的家臣说道:“闻阴武打出了我家风采?” 讲的是如海浪般,一浪接着一浪有波次的攻击战法。 家臣答道:“家族战法可有外泄?” 郤锜摇头说道:“便是嫡系族人亦难观一眼,岂会泄露。” 郤氏是真的能保证兵书不泄露。 而吕武并没有观看过郤氏武士的战斗。 他们思来想去,真的无法理解吕武怎么也会相同的战法。 属于郤氏的表演开始了。 战车突进了奔跑中没有丝毫阵型可言的狄人群众,肆无忌惮地冲来撞去,带去了惨叫与死亡,卷起了厚厚的一片尘埃。 一些狄人侥幸没被战车针对,他们继续向前奔跑,却是迎来了一排又一排冲锋而上的郤氏士兵。 每每一排的晋军冲锋而来,他们在与狄人发生厮杀就会成组成战斗小队,好几名士兵对着一个狄人战戈狂舞。 要是吕武能看到,他会发现老吕家的士兵不如郤氏。 至少,老吕家并没有刻意组成战斗小队,基本上是纯粹的人多打人少。 再从战斗节奏来看,郤氏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紧不缓,给人一种非常悠闲的错觉,仿佛不是在参加战斗,更像是在进行郊游。 由郤氏士兵组成的“海浪”,一拍接着一拍。 明明是狄人在发起进攻,看上去却成了郤氏士兵将狄人一下又一下地拍死在原地,随后迎头继续朝前席卷。 没错,只能用“席卷”这个词来形容这一次战斗。 郤氏士兵所过之处,留下了遍地的尸体,他们又在像郊游那般,不紧不缓地继续向前,却是能清扫迎头撞上来的狄人。 郤锜看着自家的士兵在表演,脸上满满都是得意,说道:“土鸡瓦狗之辈,安能与我争雄。” 晋国内部真要有个排名,以前郤氏的军队绝对能够排在前三,等赵氏覆灭又复立之后,他们说自己第二,没有哪家敢出来说自己第一。 而郤氏不但军队战斗力强悍,数量方面也是晋国八卿中最多的。 另一边的吕武,看不到战场上有反抗,该捆绑的俘虏都绑成了串串,该黥面也没落下。 他唤来了一个“卒”,带上了卫睿,追着程滑留下的痕迹出发了。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外围。 卫睿问道:“主,寻处高坡?” 吕武颔首。 他们只是带来一个“卒”,加入作战会显得很无耻。 做一个看客会是更好的选择。 来到高坡之上,能将整体战场尽收眼底。 白翟的营地是搭建在一个靠山的位置,另外三个方向有大约三四里的平原。 更多的地方存在矮山,遍处布着密集的植物,还有好几个占地面积相对小的树林。 要是眼神足够好,能看到成片的树桩。 就是那种树身被砍了,只剩下根茎深植,还有一掉段木头的玩意。 打仗需要立营寨,也需要木头来生火造饭,树木当然是要倒霉的。 总体来说,该片区域并不宽阔,很多山体还遮掩了视野。 再来是,树林也能提供隐蔽。 要是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战争发生在这里,肯定要上演很多的尔虞我诈,各种战术轮番上演。 卫睿现在跟吕武同车,介绍道:“攻寨为范氏,迎击为郤氏。” 吕武在找“下军”到哪去了,看了一圈竟然没看到。 他看向了互相冲锋态势的战场,一看给愣住了。 身穿红色战袍的晋军,他们的打法是吕武看愣了的主要原因。 “这……”他有些茫然,想道:“这个时候就有‘人浪战术’了?” 很多人以为脚盆鸡的猪突战术就是一窝蜂地往前冲,其实并不是。 说白了就是分了梯次,主要目的是盯紧一个“要点”再不计伤亡进行突破。 创建猪突战术的乃木希典,其实就是借鉴了华夏冷兵器战争阵型的优点。 卫睿看得情不自禁地说:“郤氏何其强也!” 以前,吕武以为郤氏的强大是体现在封地面积和武士数量的优势,亲眼看到郤氏军队的作战,意识到自己的理解存在错误。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想:“作战小队?我肯定不会完全照搬,要不难以解释。” 现在可是讲“领主专利”的时代。 最简单的一个就是,哪个家族创造了什么技术,没有得到“授权”为前提,哪怕偷到了资料也不能去复制。 当然了,这个“领主专利”还是建立在年份上,过于久远之前的知识不算。 要不,一块茹毛饮血得了。 而战术战法方面,酷似没问题,完全一样则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吕武一边研究着郤氏军队,一边想道:“小队战术的话,戚家军的那个什么阵……鸳鸯阵?搭配是……” 郤氏军队的士兵,少量配装了战剑,绝大多数是使用战戈,看不到有士兵带着盾牌。 就是这样的配置,他们以站位来完成作战小队的搭配,短时间内多数士兵攻击同一个敌人,杀死之后再寻找下一个猎物。 吕武想得很入神:“不行啊!哪怕有那个技术打造出鸳鸯阵的武器,我又没有专门读过戚继光将军的著作。” 很多人知道有“鸳鸯阵”,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个“鸳鸯阵”是出自《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莅戎要略》、《武备新书》之中的哪一本? 知道有哪些武器。 那么,知道手持哪种武器的士兵应该站在哪,然后他们该怎么进行配合吗? 越是需要配合的阵型,操作起来就越加复杂,并且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训练而成。 吕武得承认自己连“鸳鸯阵”都是哪些武器都没记全,只是记得有“狼筅”这种独特武器,还有盾牌手、长枪手,剩下就不知道了。 所以,对于“鸳鸯阵”各个兵种的站位该是怎么样,更没有清晰的概念。 在吕武魂游天外的思考时,郤氏对面的白翟联军崩溃了。 崩溃后的狄人撇开脚丫子就是跑,没一小会跑得漫山遍野都是。 而这个时候,之前不知道在哪的“下军”冒了出来。 从吕武这个角度,能看到“下军”是从某个盆地出现,短暂时间内拉伸阵型,成为一个包围圈再进行推进,显然是想配合郤氏军队将营盘外的敌军给包圆了。 “主?”卫睿能看出吕武在思考,也能猜测是看到郤氏的战法在解读。他不得不打断吕武的思考,说道:“君上广车已至。” 广车就是大车。 国君所乘坐的战车,还真的是比其余贵族都要大,并且四周都有护栏,还有着一个华盖。 吕武有些精神不集中地看向卫睿所指的方向。 那里有一支一看就不是来打仗的队伍正在缓缓靠近。 之所以说不是来打仗,不管是那支队伍里面有国君,他们还打出了不少的旗帜,却不是指挥用的旌旗,纯粹就是某类装饰品。 天空的太阳已经移动到了西边。 看太阳所在的位置,再有一个时辰,夜幕就该笼罩大地。 吕武发现国君的那支队伍是向这个高坡过来,招呼道:“我等归回!” 他们不可能去加入战斗,不能继续待在这个高坡,肯定是要回去与本部会合。 刻意避开国君的队伍,却是撞上了其余的队伍。 吕武这支队伍与对方交错而过时,看到了祁奚。 他看到之后立刻行礼。 祁奚也看到了吕武。他稍微一愣,队伍就交错而过了。 “主。”卫睿介绍道:“皆为公族。” 以前要是谁跟吕武讲“公族”,不会有清晰的概念。 公族就是国君姬姓跟脚的贵族。 现在他们碰上了公族成员组成的队伍,不得不思考这些公族冲向战场有什么意图。 吕武想道:“来抢功劳的?” 第121章:哀声哉道 晋国好几代的君主一直试图加强公族的实力,拱卫君权的同时,形成对“卿”的压制。 只是,公族要是本来强大也就罢了,已经衰弱了下去,那些“卿”还能允许公族重新强大起来? 摊开了来讲,晋国的大多数土地都归于“封建领主”的名下,成为他们的封地。 公族想要重新强大,肯定是要有足够的名下土地。 那么土地从哪里来? 卿和大夫肯定不乐意拿出自己的土地,他们想要的是获得更多。 国君想要加强公族,又拿不出多余的土地,剩下的方法就不多了。 解决掉卿和大夫是其中的一个办法。 向外开拓也是办法之一。 几任国君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削弱“卿”,可是他们取得的成绩都相当有限。 到了晋景公执政,他一度多增设了“卿”位,想要引发“卿”之间的内部竞争,找到机会完成削弱“卿”和“大夫”的目标。 晋国一度有十二位“卿”,的确也成功地引发了“卿”之间的倾轧。 晋景公灭了一氏三卿的赵氏,却发现想要将原属于赵氏的土地肢解,赏赐给公族,遭到了很强大的阻力。 这位几代君主中唯一获得重大成功的晋景公,他临时前为什么推翻了自己的正治成果? 不就是肢解了赵氏之后,获得最多好处的是那些“卿”和“大夫”,公族真正获得的好处有限嘛! 再来是,晋景公需要挖一个坑。 他就不信了,赵氏遭到围攻,不会去记仇,有一天肯定要去找其余“卿”的不痛快。 至于赵氏找君主或公族算账? 公族或许会倒霉,却不至于被灭。 某任君主再被刺杀?下一任君主依然会是姬姓。 只是晋景公万万没想到,他挖了这个坑,不止会让贵族陷进去吧? 吕武猜测得没错。 往战场赶的公族,真的是要去捞功劳,但是遭到了众贵族的合力抵制。 战事在三天之后结束。 结局当然是白翟联军战败,逃了数千人,其余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连带辎重全成了晋军的战利品。 晋国无疑问是取得了大胜,与消灭六七万敌军相比起来,伤亡过万的代价并不大,其中战死和残废的仅为一千三百余人。 “俘虏、财货献予君上?”吕武得到这个通知,按捺下心中的拒绝,说道:“皆如此?” 卫睿说道:“君上亲征,自是如此行事。” 什么情况来着? 也就是,他们这些贵族需要将自己的收获全部拿出来,以贡献的名义全交给国君。 吕武还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谁都这么干为前提,他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那么干。 卫睿在点算俘虏以及财货,会进行详细的统计。 吕武看到卫睿的举动,问道:“何也?” 卫睿进行了解释。 贵族讲俘获献给国君,并不是真的就全部送给国君了。 当然,截留肯定是会被截留一部分,另外那些则是会以赏赐的名义,重新被赐予回来。 听到是这么个流程,吕武寻思着又是“礼”的一部分。 统计贡献的是祁奚,他再次见到吕武,表现得比较热情。 吕武看到祁奚详细记录了每一个贵族来贡献的名单,心也稳了下来。 “经年未见,武子已是骁将。”祁奚讲的‘骁将’不是什么职位,就是称赞勇猛无双。他没掩饰自己对吕武的友好,说道:“若有闲时,武必来寻我。” 吕武琢磨着自己跟祁奚的接触也就一次,还是短暂的几句交谈,连正式认识都不算,讶异祁奚这么热情是因为什么。 祁奚当然不会跟吕武聊太久,他还需要记录其余贵族贡献的名单。 一场战争刚刚打完。 虽然还是身在战场,忙碌的却是负责出去清扫残敌的将士。 没有具体任务的士兵和辅兵,他们需要待在营盘之内,每天晒晒太阳,抓抓自己身上的虱子。 贵族则是忙着互相走动。 吕武最常窜门的是程滑处。 老丈人之一的韩厥处,他只是有公务时才去过去,比智罃那边都去的少。 这不是为了避嫌。 只因为韩厥不喜欢亲戚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去烦,哪怕是去要好处也绝对不会徇私。 智罃倒是一个喜欢别人来串门的上司和长者,只是吕武没事真不想过去,免得又被抢劫。 而“中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吕武当然没办法去魏氏那边串门。 他们退回“交刚”周边扎营,没解散和回师,主要就是等“中军”回来。 吕武从韩起那边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传闻国君对“中军”没来“救驾”有不小的意见。 上军佐郤锜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硬顶了国君,讲的是“中军”只不过是在执行国君下达的命令。 国君却拿“下军”的挥军回援说事,搞得当时在场的韩厥十分尴尬。 “程‘帅’,武有事不解。”吕武也不管程滑埋首于案头,自顾自往下说道:“我等回援,还是错事?” 程滑头也没抬,说道:“有‘令’自是依‘令’行事,无召而归便为过错。” 那么就等于说,他们知道这边有危险,没有得到命令挥军来救援,还成了错误? 吕武心中想道:“这就是春秋啊。换作皇权至上的年代,救援主君才是最大的正确。春秋知道国君有危险去救,非但不是什么泼天的功劳,还成了违反军令。” 当然,主要是晋国的“卿”话语权太大。 换作其余的列国,国君觉得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吕武不解地问:“可是‘上军’以为‘下军’有夺功之嫌?” “非也。”程滑抬头奇怪地看了一眼吕武,用着木木的表情说:“上军佐郤锜就实而言,不以国君为重,应以国事为先。” 所以,韩厥、智罃……等等“下军”的贵族,不但不能埋怨郤锜,还要觉得郤锜说的对? 吕武想了一下也就理解了。 这些贵族看重的是国家,只因为有这个国家的存在,他们才能继续作威作福。 国君完蛋了不等于亡国,国家亡了就是真完了。 吕武不得不承认一点,这种思想真的相当“先进”啊! 如此这般,解决完白翟之后,他们又在“交刚”驻扎了一个半月,左等右等可算是等到“中军”回来。 栾书只是得到了贵族的迎接。 国君就当不知道栾书带着“中军”得胜班师而归,甚至都没派出人手去做做样子。 吕武是迎接者中的一员。 事实上,只要不是真的走不开,军队中的贵族都会来迎接栾书。 不是栾书本人有多么牛逼,只是他们这些贵族需要尊重“元帅”这个职位。 既是元帅又是执政,还是中军将,栾书说白了就是所有贵族的代言人。 他的责任是当众贵族的领头羊,负责阻拦国君损害众贵族的利益,甚至还要给众贵族创造收益。 在晋国,无法为大多数贵族创造利益的“元帅”,是绝对无法坐稳“元帅”宝座的。 吕武目测了一下,发现“中军”的缴获不少。 仅是俘虏就超过四万,绝大多数是男性,少部分则是女人。 马、牛、羊的数量合计超过二十万。 还有近五百车各种战利品。 吕武看得忍不住要流口水,忍不住说道:“这是打了多少部落?” 韩起就站在吕武边上,问道:“言及何事?” 也就是现在没有“哥哥”这个称呼,要不然韩起就该称呼吕武“武哥”了。 吕武随便糊弄过去,问出了想问的问题,道:“待元帅将收获贡献予国君,便要班师归回?” 他们已经出来快三个月,季节都从秋季进入了冬季,再有那么些日子就要迎接第一场雪的到来。 这一次服役并不是属于“义务”的纳赋,各家贵族都要自己承担武士和属民的消耗,耽搁的时间越久,他们的小心肝就越疼。 谁都盼着赶紧回到新田,国君该做的补偿快点下发,军队也好解散,再将战利品分一分。 回来的栾书召集了几位“卿”和职位、爵位够高的贵族。 吕武的职位和爵位都不够,自然不在被邀请的名单。 栾书跟贵族谈了一些什么,后面是以命令的形式被下达。 已经在“交刚”驻扎了很长时间的“上军”,他们将会前往新田,走完程序进行解散。 而“中军”和“下军”需要待在原地,其中“中军”会进驻到“交刚”这座军事城池里面。 也就是说“中军”和“下军”的服役还没有结束。 解决完了白翟联军,还有秦国的那支大军没有解决,留下两个军团是必然的事情,却惹来了一阵阵的议论。 众贵族可以打仗,也不排斥打仗,甚至喜欢打仗。 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们现在进行的是超过自己需要履行的义务,是因为意外在消耗的家底! 而国君之前承诺会承担后勤消耗,不但看不到下拨的物资,甚至贵族上缴的缴获要返回多少,过去那么久没回赐也就罢了,一点消息都听不见! 吕武知道这个冬天要在“交刚”驻扎,庆幸自己携带了足够数量的冬衣,只是带来的粮秣却显得略微不足了。 连吕武这种喜欢以备不时之需的人都这样,其余贵族的状况肯定更差。 然而,国君还是死死地搂住众贵族上交的物资,半点没有回赐下来的迹象…… 第122章:国君的骚操作 相比往年,今年的雪下得比较迟。 仿佛是赶趟那般,下雪的第一天便是大雪。 大地被穿上了银装,一眼看去雪白的一片,大风吹拂之下,一阵白茫茫的“烟尘”飘荡起来。 包括吕武在内的老吕家人,气候变冷时就已经换上了冬装,只是没必要依然不会出自己的帐篷。 这天,吕武正与韩起等几个小伙伴在帐中喝着小酒闲聊,却听到帐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卫睿和其余家族的家臣先后过来。 韩起看到家臣脸色难看,好奇地问:“如此神色,发生何事?” 这位韩氏家臣叫杜溷罗,他脸色铁青地说:“国君杀涂氏,取物而归。” 吕武愣了一下。 这年头有“氏”基本是有封地的贵族。 国君杀掉了一个涂地的贵族,拿了什么东西离开? 杜溷罗也就详细讲了一下。 那名来自涂地的贵族,他找到国君说自己家已经撑不住,希望国君能够将回赐下发。 国君一听是来讲战利品的事情,找了个理由回避。 涂地贵族无奈离去。 可能是真的撑不住,又找不到愿意借的友人,涂地贵族再一次去找到了国君。 这一次他可能态度强硬,又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活着离开国君的大帐。 其余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有贵族发现公族在转移那批战利品,还不是少量地进行转移,是大批大批地弄走。 发现情况的贵族找到自己的上级,他的上级又一层层地上报。 栾书之前已经接见了涂地贵族的家臣,知道涂地贵族去找国君,已经有两天了还没有回去,怎么找也找不到,去国君那里问又问不到答案。 等发现战利品在被转移,栾书亲自去找国君,先知道国君要将战利品送回去的事情,才问涂地贵族的情况。 国君不知道是个什么脑回路,怒气冲冲地说自己杀了冒犯自己的涂地贵族,又说那些战利品既然已经献上来,难道不是属于他吗? 所以了,战利品要怎么处置,还需要得到其他人的同意??? 如果单纯的讲道理,贵族将战利品献给国君,的确就是属于国君的东西了。 国君想要怎么去处理,是他自己的事情。 可世界上不止有“道理”这么个东西,还有一套“规则”在。 战场缴获献给国君,其实就是一套展示谁才是领导的规则。 这个领导要懂得人情世故,臣工奉献上来的战利品,自己挑一些没问题,但并不能全给吞了,不然就是无视规则。 不是国君亲征,一样会有战利品,大家伙上缴,统兵的“将”会划出六成归还上缴的贵族,其实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那时候,栾书被国君的一席话说得瞠目结舌。 他不知道晋景公是怎么教育的姬寿曼,惊诧怎么教育出这样的储君来。 由于太过于意外,栾书没来得及再讲些什么,国君已经溜了。 反应过来的栾书看不到国君,一问才知道国君早就溜了,再一次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栾书却不能就这么放弃,要不然尊严被践踏不说,规则也将被打破。 只是,他也无法硬闯国君的后营帐,一时间僵持了下来。 吕武听杜溷罗的述说,感觉自己是在听“戏说”一般。 韩起以及那些小年轻听得满脸呆滞。 来自各个家族的家臣,他们则是满脸的阴霾。 卫睿低声呢喃道:“晋国有难了。” 吕武愕然。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国君是该保护既定规则的一个职位,他就是想让规则变成对自己有利,怎么也该小心翼翼。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姬寿曼在自己的大帐杀了一名贵族,还指示公族将战利品弄走。 作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栾书过去问,倒是得到了正面的回应,却被惊得晕懵。 卫睿说晋国有难,很是正确。 国君开始不讲规则,偏偏他又没有镇压一切的实力,其余人能让他乱来?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栾书直接去堵住了公族,阻止他们继续将战利品送出去。 祁奚主动找到栾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谈到自己已经劝了国君,只是劝谏无果,其余的一些公族鬼迷心窍,一样阻止不了。 事情闹得太大了。 很多人顾不得寒冷走出大帐。 一些贵族带上自家的武士,已经出营往运送战利品的位置而去。 更多的贵族则是全副武装,找自己的顶头上司。 吕武在去程滑军帐的路上,遭遇到了黄召和杨度。 他们三人也就会合成一股。 军营里没有往昔的平静,人来人往显得乱糟糟。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一些胆子比较大的人,他们已经开始骂起了国君。 吕武等人来到程滑大帐处,看到了另外两个同僚。 黄召一脸铁青地问:“为何不进?” 早就过来的徐章脸色难看地说:“程‘帅’闭帐不见。” 讲真话,吕武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国君该是受到了什么教育,又或是遭到谁的蛊惑,才能干出这种失智的行为? 吕武在思考,发现四位同僚都盯着自己看,诧异道:“程‘帅’闭帐,我亦不可进。” 杨度张了张嘴,忍不住还是说道:“程‘帅’赏识武子,或与我等不同?” 他们又不是瞎子或笨蛋,早看出程滑某种程度上仰仗于吕武。 既然仰仗,程滑对吕武的态度肯定有别于其他下属。 吕武却摇头,说道:“此事涉及全军,程‘帅’已闭帐,必然自有主张。我等帐外静候即可。” 现代有那么一句话,别将上司的看重视作跋扈的资本,也不要因为自己受到上司的看重,一次次地去消磨。 这事关乎到全军,又不是只有一两人被针对。 程滑的爵位才晋升多久,成为“帅”也是这次的事。 栾书都已经出面,其余的“卿”肯定也行动了起来。 他们只需要表达出集体意志,去逼迫自己的上司干办不到的事情,算怎么回事。 还能喘气的人,没有一个不在意这一次事件。 而姬寿曼这位国君现在正在干什么呢? 他待在自己的后帐,鼓着一张脸,手里握着杀掉涂地贵族的剑。 “君上?”胥童小心翼翼地说:“全营鼓噪啊……” 其余的侍从以及守帐武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以前姬寿曼还是挺讲道理和规则,成了国君之后却变了个人似得,先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杀奴婢,后来连侍从也不放过。 现在,他竟然跳过杀护卫这个阶层,直接拿贵族开刀了! 哪怕是国君也不能随便杀贵族啊! 当前又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甚至君主想杀犯错的贵族都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拿出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做到其余贵族也认为那人该杀。 国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胥童,问道:“你也觉得寡人错了?” 胥童被吓得浑身颤栗,内心十分恐惧,却还是开口说道:“本无错事,众贵人不服,君上自也无错,只怪事已成旧例。” 好几代的国君都是那么干的。 都成为一套规则了。 “寡人穷啊!”国君哭丧着脸,又说:“寡人怕啊!” 胥童知道国君在说些什么,却是用严厉的目光打量帐内的其余人,警告道:“今日之事若有泄露,你等皆死!” 他看向国君,低声哀求道:“从长计议啊,君上!” 而这时,栾书带着一些同僚,包括祁奚在内的不少公族,过来求见国君。 求见的声音很大,还能听出栾书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 “君上?”胥童走向国君,眼睛死盯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剑,靠近之后凑向国君的耳边,说道:“君上虽为君,卿却势大,只可缓而图之。如今不可不见。君上或可选一二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姬寿曼又不是傻子,知道事情闹得太大,大到哪怕他是国君也兜不住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提着剑来到前帐内,环视栾书等人,大声说道:“寡人受小人蒙蔽,因而杀死涂卉。今,寡人已亲手诛杀小人。” 栾书再一次被国君的操作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来的韩厥、智罃、荀庚(中军佐),包括祁奚等公族,有一个算一个也全愣住了。 国君不理会众臣的脸色,一脸不痛快地往下继续说道:“国事艰难,我等君臣自当同心协力。为今出征在外,寡人先前不赐,乃事出有因……” 吧啦吧啦的一阵叙说。 讲的是之前号召各个盟国,好些盟国到冰雪融化就会抵达“交刚”这个地方。 不将回赐确认并执行,为的是计算到时候该拿什么东西款待远道而来的友军。 至于转移战利品,不是觉得目前安置的地方不好吗? 只是将战利品转移到认为合适的地方,他们一个个大惊小怪,是要干什么! 说了一大堆话的国君,扫视了一眼众臣工,又埋怨地看向了公族成员。 栾书满脸阴沉地向前迈了一步,行礼说道:“各部粮秣有缺。既然君上有所定议,是否回赐?” 谁都不是傻子。 只是他们没料到国君会这么做事不过脑子,还将众臣当傻瓜对待。 国君控制不住表情管理,立刻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他很想拒绝,却看到祁奚站了出来。 “君上。”祁奚行礼说道:“元帅所言极是。” 国君扫了一眼几个“卿”,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公族成员,大声说道:“既如此,元帅主持便是!”,说完一甩长袖,转身重新回去内帐。 还站立在原位的众贵族,他们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 第123章:离心离德 现在的普通人不像贵族那般有保密意识,看到了什么和听到什么,一般会当作谈资随便传。 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听到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消息,更无法判定听到的是不是事实,跟着加油添醋谣传出去。 军队没有造成更大的动荡之前,上缴的战利品被进行了返还。 只是,返还的数额有比较大的问题。 以往贵族上缴战利品,稀奇而又珍贵的那一批,他们其实有被国君留下的心理准备。 这一次,不但稀奇和珍贵的东西没有回赐下来,其余只能说普通的战利品也被截留下了大半。 “两百二十匹马,回来了五十匹;四千三百个战俘,只回来了一千八百;其余一应战利品,回来的不足三成?”吕武在抽冷气,然后一脸的铁青,暗骂道:“国君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啊!” 他不是最惨的。 少量贵族的战利品只被返回不足一成。 大多数的贵族倒是被返回了四成到五成。 个别贵族运气爆棚,得到了九成。 这是因为公族转移战利品,有些已经运送了出去,后面没有再运输回来。 所以,吕武算是倒霉蛋之一。 编制在“下军”的贵族要庆幸一点,他们之前去扫荡的战利品还在韩厥的管理之下,没有被上缴给国君。 韩厥在“下军”将士爆发怨气之前,将战利品进行了分配。 按照规矩,上缴战利品就是留下四成,贵族能得到六成。 韩厥没有因为军心士气躁动不安而返回更多,只是及时地将本来应该属于贵族的战利品下发。 有了国君的那些骚操作,韩厥哪怕只是依照规矩行事,却是获得了“下军”贵族的好感。 毕竟,已经有一个不要脸的家伙干了不要脸的事情,上司愿意讲规矩就是一件好事。 国君已经顶着风雪跑了。 他带上了公族以及战利品,离开“交刚”去了“霍”城。 一直游走不定的师旷被邀请一起离开。 而只是去“霍”城还是祁奚的功劳。 要不然,姬寿曼本来是要直接回去新田,等来年春暖花开再来“交刚”的。 该是心虚,还是无所谓,选了个下雪的天气走? 吕武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正在远去的队伍,再看了看周边的人们。 来自“下军”和“中军”的贵族、士兵和属民,他们冷漠地看着国君的队伍离去,全程安静得落针可闻。 见到这一场面的祁奚浑身冒冷汗,看到其余的公族还能笑得出来,气得差点没拔剑砍人。 祁奚其实不赞成国君丢下军队离开,好说歹说才让国君没直接一跑就跑回新田,更多就无法阻止了。 他跟着国君去了“霍”城,后面又带着自己的部队来到了“交刚”驻营,每天奔走于各个“卿”以及“大夫”的军帐,试图挽救一点什么。 然而,他得到的只是礼貌性的接待。 而贵族还能保持礼貌,纯粹就是贵族的涵养在支撑。 现在各个贵族对国君的意见很大,并且非常讨厌公族,他们只是因为摄于君权的关系没有发作,一旦连君权都压不住,到了发作的时候,必然会天崩地裂。 祁奚无比清楚这一点,才心情忐忑地忙里忙外。 这一天,吕武来韩厥处。 到军帐外面,看到一些陌生的武士在,他找韩氏的武士问了一下,才知道韩厥在会客。 来的是祁奚,他在里面已经待了大半个时辰。 吕武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雪花,稍微一捏就捏出了水。 今年的雪来得晚,却比往年下得更大。 军营里面的很多帐篷被压塌,所幸的是没压死人。 其实,帐篷虽然也有木头结构,积雪压塌却压不死人,运气够好连伤都没有。 他们也不是没清理帐篷的积雪,只是一夜的时间而已,积雪就将帐篷给压塌了,可以想象雪是下得多大。 而军营的很多地方,地面雪已经到了及腰处,还是定时清理过道的积雪,才能保持通道的畅通。 驻扎在城外的“下军”情况有些糟糕。 能够驻扎在“交刚”城里的“中军”状况要好上非常多。 吕武已经知道要驻扎到明年,并且还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回去。 他的封地正在建设阶段,长期不在封地其实是很糟糕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是要来找韩厥请求回去。 他倒是敢开那个口,关键韩厥可不会徇私。 冒着雪在帐外站了大约两刻钟,帐帘被撩开,祁奚率先走了出来。 能看到祁奚一脸的疲惫,可能是长期缺乏睡眠的关系,还有着很明显的黑眼圈。 “阴武?”祁奚看到吕武,本来要走却是拐了个弯走到吕武边上,说道:“久时未见,为何不往我处?” 上一次他们约好有时间就见面聊一聊的。 吕武行礼说道:“祁子公务繁忙,小子怎可打扰。” 祁奚笑呵呵地说:“阴武来找,我便再忙亦可接待。” 这句话说得帐篷边上的一些贵族侧目。 因为现在的秘密不好保住,大多数贵族已经知道程滑能打得那么好,是吕武在帮忙。 程滑也不隐瞒这一点,有人提起就毫不隐晦地提出来。 按照现在的观念,接受下属正确的建议并不会丢人,甚至能得到很好的名声。 至于说被嘲笑无能什么的? 可能是会有人那么认为。 关键问题在于,就算再怎么没能力,有那个身份地位就等于掌握了“渠道”,要是再能做到虚心纳谏,会有茫茫多的人想要进行投靠。 上位者不学无术和无能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怕的是明明很无能却听不进正确的意见。 因此,程滑不但没有名声败坏,相反得了一个好名声。 而吕武肯定是要成为一块香馍馍,不知道有多少“帅”琢磨着该怎么将他调到自己的麾下。 祁奚在韩厥军帐外与吕武足足聊了一刻钟,再一次交代吕武平时有空可以去找他,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武?”韩起刚在就在帐帘后面偷窥和听,看到祁奚离去,撩开帐帘走出来,低声说道:“应付些许便罢了,为何顿足久谈?” 吕武能说什么? 经过上次的事件,不但国君在众贵族眼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连带公族也成了众贵族敌视的对象。 但那又怎么样? 除非是有“卿”爆发,不然连“大夫”都要以大局为重。 祁奚怎么都是一名上大夫,并且在军队的职务压过了吕武。 这样一来的话,祁奚不主动离开,吕武还能驱赶? 韩起示意吕武进入帐篷,一边说道:“公族所为令人齿冷,祁奚上下奔走多日,无甚果实。” 祁奚在缓和局势的事情被大家看在眼里。 只是,国君干的事情太操蛋,一些公族的表现也足够卑劣,不是祁奚的努力就能够化解的。 倒是祁奚因为上下奔走的关系,可能遭到了“卿”的冷脸相待,却取得了一些“大夫”的理解,他本人也获得了很好的名声。 吕武不介意用阴暗面来解读祁奚的努力。 他怎么都觉得祁奚这个人有点假,并且很聪明地抓住机会在打造自己的人设。 用一句敞亮的话来说,祁奚这是在放大国君的错处,将其余公族的愚蠢高挂起来,一件坏事被利用来使自己获得好处。 要不然的话,祁氏难道没获得好处吗? 怎么不见祁奚将那些好处拿出来! 吕武知道不光自己洞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 那些洞悉的人没吭声,吕武才不会傻乎乎地将事实捅出来,防备祁奚则是难免。 军帐内有不少人。 杜溷罗这个韩厥的首席谋臣,他正拿着刻刀不知道在竹简上刻着什么内容。 其余的韩氏家臣也是分别在忙碌。 倒是韩厥挺直了腰杆屈膝跪坐在主位,一双眼眸没有焦点地看着某处。 “大大。”吕武行礼致意,先用私下的称呼,又说道:“将主,麾下见夜间多有帐篷倒塌。我等久驻旷野,可否派出辅兵前往伐木,取木营造木寨?” 韩厥的视线移到吕武身上,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可。” 吕武又说:“伐木需往营地十五里外,积雪甚厚道路不通,来往用时多也。” 韩厥其实完全听懂了。 今年的雪季有点反常,下雪量太多了一些。 他们驻扎在旷野,一定是要等到来年的春季。 秦国的大军没有解散,来年肯定会继续进犯。 之前已经做过了推演,秦军的入侵路线只有“交刚”这边。 哪怕是用春秋的战争模式,“交刚”也是一个很合适的战场。 所以战争必然是要爆发在“交刚”附近。 伐木来建造坚固的木舍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也许还能在战后让这边形成一个“町”。 吕武离开之后。 韩厥派出人手通报全军,命各级军官组织好人手,外出砍伐回足够的木材,再任命吕武为“尉”协调和督造营寨。 下完了命令的韩厥特地喊来韩起,语重心长地说:“起啊,你的妹婿不但勇力非凡,还是一个懂得尊重长辈又聪明的人。他明明向程滑请示就够了,还特地来找你爹我,你能明白为什么吗?” 韩起想了一小会,不是那么确定地说道:“为尊者讳?” 自己聪明,但是没有将所有人当成蠢货。 以建议的模式推荐正确的事情,再让韩厥这位军团主将去下达命令。 韩厥盯着韩起看了很久,看得韩起心里直发毛…… 第124章:阴武有大才! 能不多事的话,吕武一点也不想多事。 关键问题在于,老吕家都做好了过冬的准备,仅是一个多月却冻死了十六人。 其余没有做过冬准备的家族,他们该是什么样? 也就是国君干了操蛋的事情,还有众多的公族添堵,才让军队的高层陷入麻烦,顾不上了解太多。 要不然,韩厥、智罃以及其余贵族,他们必然不会对糟糕的情况视而不见。 简单的理由在于,士兵和辅兵都是来自各个家族,不是国家征召来陌生的人。 这种原因之下,死伤一人是国家的损失没有错,各家会更心疼。 从这么一次事件,众“卿”必然了解到国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肯定已经在思考应对措施。 其余贵族也看到了国君的表现,还有公族的拙劣表演。 吕武猜测得没错的话,晋国接下来的乱子不会少。 只不过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他先干好当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带着辅兵出营,艰难地跋涉上十多里的路,进入一片树林开始伐木。 老吕家不但带来了很多的斧头,还带上了锯子等工具。 其余家族的工具没老吕家那么齐全和方便,他们艰难作业还没有完成第一批,老吕家就已经来回运了两趟。 事实上,锯子真的是一种好东西,两个人分别拉着长锯的一边,来回的拉扯就能锯断树干,哪用得着拿着其余利器一阵猛砍狂砍,砍半天还无法将树木砍倒。 其余家族的人,他们看着老吕家轻易地锯断一个树,一堆人上去拿斧头砍断其余的枝干,完毕后利索地装车,看得眼睛都直了,内心里少不了羡慕。 没有贵族去向吕武开口借工具,讨要那更是不会干的。 不是他们心里有逼数,纯粹是别人家的就是别人家的,交情没到那份上怎么借,讨要更是不可能。 即便是韩起,他也只是用羡慕的目光看着。 或许会等老吕家作业停止下来,他会去开那个口。 这里还是规则的原因。 有好东西就去抢,不怕别人也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所以了,大道理不是每个贵族都懂,却能明白规则对他们有利,不能去破坏对自己有利的规则,相反必须要去维护。 包括哪怕是上了战场,只有贵族能杀死或俘虏贵族,小兵兵没有这个权利。 后世将春秋的贵族讲规矩,视作是上古风度,就不动动脑子自己思考一下,维护规则就是在保护自己。 吕武找到了韩起,说道:“起,命人接收工具。” 韩起露出了“果然这样”的表情,爽快地应了下来。 砍伐好了足够的木材,吕武当然是带人回到营地,指挥和监督辅兵清出足够大的空间,开始盖木舍。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走没有多久,智氏的家臣就去找了韩起,拿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工具。 盖木舍并不是一件多么复杂的事情。 有条件和技术的话,将木头切成板最为理想。 要是没有那个条件和技术,用绳索将一根根的木头捆绑成“排”,弄成了一面面的“栅”,自然也是可以的。 比较麻烦的是挖地坑,也就是挖出能让“栅”放得足够深的地基,再将“栅”给固定好。 现在是冬季,之前土地还被雪覆盖,泥土变得比较硬。 这个时候老吕家的新工具又要上场了。 其实就是动用了铁锹和铁镐。 他们挖出了地基,插入了粗大的承重木头。 四边每相隔两米就是一根承重木头,再捆绑上合适的木材形成承重杠。 随后,早就编好的木排放上去,成为了地板。 木舍的地板距离地面约有五十厘米。 其实这个并不是吕武的“原创”,目前很多用木头建造的房屋,都是拔高地板,为的是防止蛇或其它虫子爬入。 这些作为地板的木排,它们并不是完全互搭,会留下一些“地井”。 四边的墙壁如法制作,只是会留下必要的门窗。 再来就是将早做好的三角屋顶用杠杆吊着的方式拉上去,砌好再进行固定,一间木舍也就成了。 三角屋顶会留有天窗,这个有自己的用途。 其实也就是吕武还没有将各种钉子“发明”出来,要不然工程作业会更简单,木舍也会更坚固。 因为早有计划,再来是分工仔细,以及工具得力,只是花了两天的时间而已,老吕家的新营区建成了。 原本一顶又一顶的帐篷被收起来,一排又一排木舍进行取代。 为了防止漏水,木舍的屋顶虽然是三角形,却是被铺盖上了一层折叠起来的帐篷。 吕武走入了其中的一间,能看到因为赶工的关系,很多木材存在不少的毛刺。 他走到了其中的一个“地井”处,能看到地面湿润的泥土。 这个“地井”长约两米,宽一米五左右,接下来会在地面挖出一个坑,里面弄上石块或沙子。 那个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其实就是特地被留出来,支上一些支架,坑里烧火用来煮水或是其它什么食物,也能用来取暖。 木舍的建造当然是吕武的主意,留下“地井”却不是。 说白了,脚盆鸡一些所谓的古老建筑物的格局就是模仿华夏,能看到他们那些古老建筑物都会在木质地板留下一个“井”,有些还延续着古老的用法,用来烤火煮饭之类,一些则是改建成为聚餐的区域。 脚盆鸡的人们在“井”这个位置摆上桌子聚餐,纯粹就是因为能将双腿放入,像是坐在凳子或椅子那样,不用保持屈膝跪坐的姿势。 因为木舍的布局除了“地井”之外都是吕武设计,少不了去会有床铺这么个东西。 床铺都是在靠内墙的位置,是一种长铺,前方则是空旷的区域,包括了那个“地井”,一间木舍能安置二十人。 现在,哪怕是贵族都没有“床”这么个东西。 吕武在家里的时候没刻意追求,睡的还是铺上了毯子或被子的“榻”。 所以了,虽然是长铺,可是这一批出征的武士和属民,他们应该是历史上睡“床”的人? 吕武在检查自家的木舍,却是得到卫睿的通知,说是韩厥和智罃来巡查了。 他只能丢下手头的工作,前往迎接韩厥和智罃这两位顶级大佬。 而韩厥和智罃,他们来到老吕家的营地,第一看就看到了排列整齐的木舍。 要是有现代人来看,其实看到这片营区多少会有些别扭。 只因为建筑物的布局方面,只差周边围上一层铁丝网了,不然就是跟二战的集中营一模一样! 吕武没来得及说什么。 韩厥已经开口让吕武带着巡视营地。 其实也没有太多值得看的东西,无非就是查看一下木舍内部,还有营地的建筑物分布。 韩厥来到一间像是大厂房的建筑物内,看到了一排排的餐桌和长椅,一眼就猜到是什么用途。 他还观看了厨房的部分,问道:“此为进食之所?” 所以说吕武从来不觉得古人笨,只是因为时代的不同,一些东西古人没接触过罢了。 换作现代人去了两千年后,能看到一些东西就立刻辨别是什么用途吗? 恐怕是未必的。 “武,自家建成为小,广而之为大。”韩厥看了一圈,没表现出过于惊奇,平淡地说:“营地便由你督建。” 智罃含笑点头。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吕武这是拿建“邦”的认真态度在建设营地。 既然吕武干得这么好,重整营盘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吕武当然是应命下来。 他非常清楚一件事情,领导下发任务是看得起。 人在军队有多少任务,代表是的掌握了多少权利,真要没有事情做才是边缘人。 在接下来,老吕家就成了全军营最忙碌的人。 他们需要去督管伐木的进度,还要指导该怎么来建造木舍。 吕武则是负责规划营区,也就哪片区域是用来干什么,都做好了很专业性的规划。 虽然是将任务给下发,却不代表韩厥和智罃就完全放手。 他们在关注营地建设进度的同时,更多的时候是琢磨吕武干某件事情有什么用意。 “此子有才。”智罃一脸的得意,说道:“军将不如我知之甚详。” 韩厥不可能不知道智罃是怎么跟吕武相处,还知道智罃多次抢劫了吕武。 只是,有些时候大贵族去抢劫小贵族,不能说是一种恶意。 有些小贵族想让大贵族抢劫还没有那个福分。 谁都能看得出智罃对吕武的赏识,只是双方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还是那种令人羡慕的奇怪。 韩厥没吭声,他想起了自己依仗谋士杜溷罗的一些话。 用杜溷罗的说法,吕武当一个“旅帅”其实是屈才了,便是作为一个“帅”也是绰绰有余的。 韩厥并不会因为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会亲自去进行观察。 这一次任命吕武为营地督建官,韩厥看出了很多东西。 只是韩厥有一点想不明白。 他知道吕武的出身,也知道老吕家之前的破败,怎么都想不明白吕武那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 “军将。”智罃不知道韩厥在想什么,说道:“国君之事……” 国君干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国,只是一次罢了,名声却彻底臭了。 明年他们还要跟秦军交战,没人希望国君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韩厥脸色不由变得阴霾,说道:“元帅自会处置。” 智罃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他有一些渠道,探知到郤氏因为之前受到的侮辱,已经开始在报复国君。 另外,他就不相信韩厥没自己的消息渠道,觉得韩厥这家伙太能装了。 第125章:负责越多,权力越重 季节轮换,转眼间来到了冰雪融化的时节。 冰雪融化时,天气进入到了多雨的阶段。 站在高处看向“交刚”所在的方向,能看到除了“交刚”这座城池之外,旷野上多了一片建筑物整齐的营地。 这一座营地里面有着一排排木舍,数量之多超过数千。 另有比木舍更大的建筑物,它们分布在营区的各个方位,有大批的士兵正在排队进入。 像是厂房之类的建筑物,有些是食堂,有的则是仓库,更多是安置牲畜的农舍。 排队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自己的用餐用具,走到一个食档前方,交出竹牌并领取属于自己的食物,再去长椅坐下,将餐具往长桌上一放,闷头开始吃起来。 在春秋时代,各家都是吃各家的食物。 也就是因为作战属于纳赋的行为,国家是不提供粮秣,他们需要自行携带。 往常的时候,他们也就是将自己的食物交给伺候自己的辅兵,再让辅兵去煮,煮完拿过来随便找个地方吃就是了。 现在他们依然是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只不过是早早将食材交出去,再经过专业庖丁烹饪,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所以了,以前吃饭只需要辅兵拿过来,他们现在却要带上一根写有编号的竹牌。 这个编号就是对应哪一份食物,避免给拿错了。 竹牌从零开始写,用的是壹、贰、叁、肆、伍、陆……等大写,数字会增加到多大,就看有多少战兵。 “此法甚妙啊!”智罃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兴奋地说:“如此一来,有战兵多寡,存续战力几许,一目了然。” 这个是必然的事情。 有竹牌才能领取属于自己的食物。 那么有多少编号就是有多少人。 其实,辅兵也有自己的竹牌,只不过他们不再专门的食堂吃饭。 这个是一种规矩。 等于说,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就有多高的待遇,一切都被明摆着。 “武若无勇力,厥以为可任多职。”韩厥其实非常感慨,说道:“便是冰雪融化,初春细雨连绵,营中道路依然通畅。”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统兵出征作战,算起来这次驻营最为舒坦。 这个舒坦是建立在想完成什么,只需要对吕武下达命令,事情就会被办得妥妥当当。 吕武当然知道冰雪融化和下雨会对地面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说白了就是泥土的水份太多,导致会变得无比松软,践踏之后就会变成泥泞地。 他命辅兵伐来足够多的木头,砍成了一致的长度,编成木排再铺到主要交通路线上。 这样一来就不存在反复踩踏后变成泥泞地的事情。 所以不但军将和军佐觉得舒坦,各级军官和士兵也是第一次出征时觉得舒服。 唯一不是那么舒坦和舒服的是辅兵。 吕武接到了什么命令,需要完成什么事情,肯定是指派辅兵干活。 辅兵需要收集材料,还要当工人,能舒服到哪去? 他们辛苦,贵族却觉得赚大了。 贵族想的是,自家的属民被指派着干活,以后再干类似的事情就会很熟稔,自家要干肯定能更得心应手。 智罃看上去有些魂游天外。 他一直想让吕武去自家的封地,以前是想让吕武帮自家设计一套灌溉系统。 经过了一个冬季的观察,他发现吕武好像什么都会,并且能干得令人无可挑剔,纳闷吕武怎么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只不过,他发现吕武越能干就越开心,每每想到吕武已经答应帮忙,心里只有喜滋滋。 “阴武方为‘大夫’便出征在外……”智罃精神力有些不集中,想什么说什么,道:“封邑岂不耽误?” 韩厥不苟言笑,却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一看智罃的表情,再听讲的那些话,哪能猜不出智罃在想什么。 他都不吐槽智罃明知道吕武需要建设自己的封地,还开口让吕武过去帮忙的事情了,说道:“若有余力,可使之。” 你特么要指使吕武,好歹给些好处啊! 智罃点头,说道:“阴武缺粮,我已应承派人运去。或可再遣农夫,助阴武开垦荒地。” 韩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智罃太无耻了。 先卖粮食,再派农夫过去吃。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到了雨季,出征在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军团的老大和老二每天聚一聚,一边聊一边喝着小酒。 其余贵族其实也是一个鸟样,找熟悉的人窝在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喝着小酒吹着牛逼。 他们除了聊一聊征战的事情,要么是吹嘘自己的家乡新鲜事物,只剩下聊吕武这个能干的人了。 而吕武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现自己需要负责的公务越来越多。 连带的,老吕家的一些人,只要不是脑子太笨,基本上也成了大忙人。 “我寻思着有些不对啊?”吕武在批复后勤物资调度,一边想道:“我的人设不是猛将兄吗?什么时候又成了文职???” 这又有多稀奇。 能文能武是这个时代贵族必须要有的素养。 也就是上了战场要有砍人的实力,不是出征状态还有治理封地的才能。 要不然,怎么完成纳赋的同时,为自己博取到前程。 想要纳赋,没点家底又不行,肯定是要将封地建设好。 “武,此些牛羊近日宰杀?”韩起就坐在吕武旁边不远处的地方,一边埋首在案几上,一边说道:“又取姜,何处取?” 韩起跟在吕武身边做事已经有一个多月。 韩厥这是让韩起跟吕武学做事。 不止韩厥,智罃以及另外一些贵族,能塞人给吕武,不会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以至于吕武的手下突然有些多,还是来自各个贵族的嫡系族人。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驻扎在“交刚”城内的“中军”一些贵族,他们在全程见证营地从无到有,被建设得那么漂亮不说,还显得井然有条,窥知是由吕武来主导完成,都想让自己的子侄过来跟着吕武学一学。 吕武并没有觉得烦躁,他很珍惜这一次建立人脉的机会。 只是吧,该教的会教,不该教的肯定藏着咯。 吕武奇怪地看了韩起一眼,说道:“自是何处有,何处取。” 姜的原产地就在华夏,山野找一找肯定能找到。 当然,野生姜最多的是在山东,其余区域的数量有多少就看缘分了。 “天气骤变不定,冰雪融化连下雨,寒气过甚。”吕武现在管后勤,有多少人生病能拿到数据,说道:“姜能去寒气,喝一喝准没错。” 很多时候吕武不打算装了,每次小心翼翼构思该说什么话,真的累。 韩起当然知道姜能去寒气,只是大规模地收集来煮姜汤,没有统兵将领这么干过。 这一场雨,一下就是小半个月。 等待天气放晴之后,大太阳普照大地上十来天,泥土的水份减少,地面又恢复了硬度。 转眼间就来到了应该播种的时节。 各家基本上都来了信使,向各家的家主汇报领地的情况。 老吕家来的是宋彬。 他带来了吕武要求轮换的武士和辅兵,肯定还包括另外的辎重。 去年被带来出征的武士和辅兵,他们算是完成了年度的纳赋责任,继续待在战场就什么都要领主来出。 吕武已经亲自经历过国君的荒唐,极度怀疑国君会不会履行之前的承诺,也就是将各家消耗的物资补上来。 国君要是不补足各家的消耗,等于各家都是拿自己的物资在支撑。 打仗是一件很消耗资源的事情,再厚的家底都不够挥霍的。 老吕家底子薄,能合情合理的节省,肯定是要节省一些。 吕武却没将自己的“预言”到处传。 能看出国君不靠谱,做出正确的应对,自己悄悄干也就是了,广而传之哪怕是在讲事实,也是一种以下犯上。 新被征召的武士和辅兵到来。 已经纳赋的武士和辅兵回去。 韩起比较诧异地问:“如此波折辗转,为何?” 吕武想了想,说道:“我的武士和属民来自各家,一直没有机会让他们完成更好的磨合。” 这是一个好借口。 老吕家的人口真是各家凑起来的。 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武士和属民还是会互相比较,没有完全忘记老东家,等于对老吕家的归属心不够强烈。 吕武清楚需要比较漫长的时间,自己也要做得足够好,才能让他们忘记以前,将自己视为老吕家的人。 韩起得到答案点了点头。 早就等得有些着急的宋彬,他低声开始向吕武汇报“阴”地的情况。 总的来说,有建设计划表这种东西,什么阶段应该做些什么事,按照计划表去做就好了。 宋彬汇报完建设进度,又说了智氏运来粮食,该付出一些什么之类的。 然后,话题转到了今年的纳赋。 他没讲太多就是一件好事,代表老吕家没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秦军离开‘高陵’往白翟领地进军。”吕武负责的事情太多,知道的也就多,说道:“不出所料,春季中旬将过大河。” 韩起插话,说道:“两国三军齐出,来岁必定艰难。” 是啊! 武士出门在外,家里的播种无法监督。 出动的辅兵数量不少,家里少了那么多的劳动力。 这样一来,来年的粮食出产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谁都盼着赶紧打,快些分出个胜负,再继续拖下去,真的太不好受了! 第126章:儿戏一般的胜利 大量的青壮出征在外,国中肯定是会出现劳动力短缺的情况。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出征和在家一样是吃,爆发战争通常会出现缺粮的原因。 春秋时期的战争,一般都是以获取收获为主要目标,一切奔着红果果的利益而去。 打赢了会获得或多或少的收获,少亏一些,又或者少许赚了一点,甚至是大赚。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不以维持人间正道为出发点,不讲正义或邪恶,以至于孔老二发出“春秋无义战”的叹息声。 话又说回来,不奔着利益去发动战争,只是想着维持正义,打输了血亏,打赢什么都没获得。 全国上下勒紧裤腰带,只有付出没有收获,才是错的吧? 来到了春季中旬,驻扎在“霍”的国君以及公族,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又一大群呼啦啦地来到“交刚”。 国君的到来依然没有受到盛大的迎接,甚至元帅栾书在得知国君要来时,找了个借口带兵离开“交刚”去了北边。 中军佐荀庚尽管有千百个不愿意,顶头上司外出避难,他只有带着其余的“卿”和“大夫”去拜见国君。 这位干了一次骚操作的国君,他像是没察觉到贵族阶层对自己的排斥,乐呵呵地接见了前来拜见的臣工,没询问栾书为什么不在,直接问秦军到哪里了。 觉得自己调和者的祁奚,看到国君没有问及栾书,也没有表现不满,悄悄地松了一口。 高层有什么社交,又或是谈什么,吕武只会在事后听到一些不知道转了几手的消息。 他又再一次见到了师旷这位乐师。 师旷只是跟着吕武来到“交刚”这个地方,后面先被魏氏邀请,再后来就是不断去各个贵族那边串门,还被国君邀请着一块去了“霍”城。 很忙碌的吕武其实没有闲暇时间来接待师旷,只是对方过来又不能不招待。 “闻‘下军’回援乃是阴武子窥知白翟辗转于北,隐秘辗转至‘交刚’城下?”师旷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只因为他是一名很出名的乐师,耳朵的听力也真的很好。他又说:“阴武子国事为重,请听我弹奏一曲。” 吕武听得稍微一愣,赶紧阻止道:“我不在其位却私下进言,已是犯了过错,还请足下勿要使我错上加错。” 这年头“以国事为重”并不是一句称赞人的话。 哪家不是先顾好自己,该出多少力就是多少力? 真的到了该破家为国,贵族还是能够狠下心来。 可是,损害家族利益惠及众人,其实挺不贵族的。 不是我应该干的,明明正确也不应当去干。 不该我来付出,别特么拿大义来忽悠我。 说白了,你特么有功夫来忽悠我,自己拿出多少东西,又为了大家干了什么事啦? 屁事没干就一张嘴逼逼叨,是个人该干的事情吗? 师旷有些错愕。 他是真心诚意觉得吕武干得漂亮,认为那样做非常对。 “在下公务繁重,还请见谅。”吕武接触下来,已经知道师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又说:“待公务处理罢。我设下宴席款待足下。” 师旷用很佩服的表情对着吕武,说道:“阴武子务实。” 吕武就想这个音乐大师赶紧走,去祸害别人吧! 师旷不扭捏地走了,他打算去找程滑聊一聊。 讲真话,吕武一开始就是觉得见到了一个青史留名的人,希望能够建立友情,能学到什么也好好学一学。 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师旷讲得最多的是贡献,舍己为人之类。 好嘛! 这位哥只剩下贡献这么一条路,来让自己有发光发热的机会,可是不能劝别人跟着一样啊! 他自己不需要为家族操心,其他人都要一大家子要养活。 是吧? 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甚至一个操作不当会过不下去,饿死真不独自己,是满门妻儿亲人,还要加上众多的武士、属民和奴隶,真没资格去谈什么高尚的情操啊! “此人为贼。”宋彬不需要在吕武面前掩饰对师旷的看法,说道:“窃取他人信赖,规劝损家利人,己身无甚建树,凡事以大义压人者,皆为贼!”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吕武停下手头的事情,走到木屋外面,视线转到了“交刚”的所在方向。 国君又来了。 连带那帮公族也过来。 他们的到来只说明一件事实,战争又要开始了。 国君进驻“交刚”后,他立即派人去了秦国。 这一次去秦国,做的是邀请秦君会猎。 不是一块打猎。 是交战在去年就应该爆发,让秦君赶紧带军队过来血拼。 国君的抵达也让“下军”和“中军”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栾书外出归来,代表众贵族询问国君,说好的补偿什么时候实现,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实现。 可能是吃一鳖长一智的关系,国君没干出开溜的蠢事,他给栾书的答案是,打赢来犯的秦军,看缴获了多少战利品,情况允许会当即实现。 换句话来说,要是跟秦军的交锋失败,又或者没有获得多少战利品,国君是不会拿出补偿的。 吕武听了不知道转几手的消息,他不得不承认国君是一个人才。 只是作为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没打算履行承诺,是不是在损害自己的威严?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 南方的楚国有异动,只是“新军”无法保证压制楚国,“上军”得到南下的命令。 等于“上军”这一次不会来“交刚”参加对秦国的战争了。 晋国的“新军”一直都不是满编的状态,总兵力大约是三个“师”再多一点点。 原因是邯郸赵拿不出来那么多士兵,郤氏拿出两个“师”都觉得亏了。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也不是傻瓜,他们知道邯郸氏风光不了多久,说不定还会遭到针对,无不是想方设法避免去“新军”服役。 时间继续流逝。 没有得到秦军前来“交刚”进行会猎的消息之前,“下军”和“中军”只是保持低烈度的训练。 直至快要临近秋季时分,秦军从白翟领地过了大河来到东岸的消息才被证实。 然而,秦君不是来打仗的。 他们就驻扎在大河的边上。 秦军派来了右大夫说,抵达“交刚”直接求见了国君。 秦国使者跟国君进行了什么交流,有没有取得共识,等等之类的,以吕武的身份也只是知道了一些。 晋国的“下军”和“中军”就等着跟秦军交锋,没想到的是秦军拔营再次退回大河西岸。 他们也得到了离开“交刚”的命令。 同时,之前谁都在奇怪一点,列国明明答应会派军队过来一块痛揍秦国,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却是没来。 等待栾书向全军公布要挥师郑国,并且告知为什么要去,才让众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国攻打郑国了?”吕武脸色有些不好看,又问:“我们是南下去郑国,要跟楚军交战?” 韩起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秦军只是来转了一圈。 然后,秦君派人来承认打不过晋国,要不就不打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样一来等了几个月的晋军,光消耗物资也耽误了生产,不跟秦军打也没了取得收获的机会。 “早已预知。”韩起说的是楚国肯定会打郑国,又说:“父亲有言,此次往南不求有功。” 吕武正要说话,却听外面传出了喧哗声。 上一次爆发喧哗,还是国君搞了骚操作。 这一次谁听到喧哗声,肯定会下意识觉得不妙。 原来国君派人在军营通知,说是在他的领导下,晋国已经战胜了秦国与白翟。 这算是胜利? 只有消耗,没有获得,也能算是胜利??? 这样很不春秋啊! 所以,不但贵族不满,连带武士也觉得心里堵堵的。 国君却不管,他觉得在自己的领导下,晋国压服了秦国。 秦君都派使者来亲自说了,秦国打不过晋国,要不还是别打了,咱们唱两句“哥两好”各自回家。 这是难道不是秦国已经怕了晋国?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可是连不是地地道道春秋人的吕武,他都觉得这样的胜利也太令人窝火了一些,其余人就要更火冒三丈了。 韩起说道:“列国各军已率先南下,我军与‘中军’需在两月内至郑国。” 吕武能说什么? 他已经离家大半年,结果要从晋国的西北边跑到南面,再进入郑国,去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晋国跟楚国打很久了,来来回回打了将近百年,谁也无法使谁屈服,每每打一场就是好几个月。 再算上耗费在行军路途的时间,吕武很怀疑今年自己要在外面度过,是回不了家了。 韩起看到吕武脸色黯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透露,说道:“武,此次为弭兵会盟,乃上军将士燮与楚国公子罢、许偃事先约定……” 跟楚国休战是晋国的国策,只是长久难以找到合适的机会。 中行氏三家一直在努力地进行斡旋,上军将士燮(范文子)参与了进去。 要是晋国这一次能打赢楚国,未来几年南方就能消停下来。 吕武在想:“晋国跟楚国一直你来我往的打。这一次真的能打得楚国消停下来?” 第127章:平步青云 经过耗时日久的准备,十几万人在风雪之下苦熬了一个冬天,没有取得什么收获,然后国君宣布这一次他们赢了。 这并不是晋国贵族和武士需要的胜利,他们更希望能够杀个淋漓畅快,再用手中的武器去取得收获。 军队离开“交刚”开始向南行军。 本来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士气已经被鼓动起来的军队,得知秦国服软撤军,自己大亏特亏又要南下去郑国,士气泄了个干干净净。 “此类征战再有三两次,我等便要乞讨了。”霍迁就是控制不住地抱怨,说道:“所幸自白翟处略有收获,否则……” 说到这个,他们必须感谢韩厥。 前往白翟领地,攻击白翟联军后勤部队,他们获得战利品幸好没交给国君,韩厥又在后面按照成例下发。 有了那些战利品,他们的出征才算有收获,不然就只有付出而没有获得。 像霍迁的家族,他们要是出征没有取得收获,有个两三次真会破产。 类似于霍迁家族的贵族数量不少,他们经不起一再的亏本,很快就会纳不起赋。 一旦无力纳赋,他们就该被削减封地,久而久之不是会失去贵族的身份,就会被其他家族所吞并。 军队在向南行军。 他们先进入了“霍”地。 一些出身“霍”地的贵族,他们将不需要携带的物资派人送回家,又从家里调度了需要的物资带过来。 过了“霍”地就是“吕”地,吕武知道军队不会经过“阴”地。 他一样派人将不需要的物资送回去,同样从家里调来了新一批的物资。 总的来说,战利品被国君侵吞了三分之二,该次出征老吕家还是赚了。 卫睿带两千多俘虏和四百余匹马、三百多头牛、近万只羊,以及众多皮革之类的东西回去。 他会待在“阴”地履行自己的责任。 虞显则是会带着武士、属民和物资过来与吕武进行会合。 作为第一家臣,虞显不能老是不参与出征。 这年头,不能打仗的人,尤其是贵族或家臣,价值通常不会高,也就是注定不会得到重视。 吕武调来虞显,只是不希望家族内部出现龌蹉。 毕竟,作为第一家臣却从没外出征战,有再多的理由也是说不过去的。 行军很枯燥。 贵族在赶路时乘坐战车,受着没完没了的颠簸。 武士和属民则是徒步赶路。 一路上看来看去就是那些风景。 青山绿水什么的?现在到处这样的景色。 要是途经“邦”或是“郭”,少不了更加思念自己的家乡,想象家里人现在都在干什么,有没有饿肚子,是不是身体健康。 他们过了汾水进入“杨”地,几乎是擦着“阴”地的边再进入“翼”地。 这边是智氏的封地。 “此处往东百里,便是我的封地。”黄召脸色有些阴霾,满肚子的不痛快,说道:“‘少水’之边,吾之故乡,有草有鱼,有沁有壤……” 吕武听着黄召在哼小调,全文没有过于华丽的辞藻,只不过一样是骈四俪六的短句。 他们已经出征超过半年,还错过了春耕。 尽管只是半年而已,关于家乡的很多印象已经渐渐模糊,太多的糟心事使他们心烦气躁。 暂时驻营歇息,吕武正在与几位同僚闲聊,却得到了智罃的召唤。 “武,此便为我之封地。”智罃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遥指广阔的大地,说道:“此番路经此地,你需好好指点。” 这个“指点”是“指点江山”的意思。 也就是,智罃一直惦记着让吕武帮忙规划灌溉系统,希望吕武能用点心观看,好做到心里对地形有些概念。 吕武进入这片区域,印象最深的就是到处分布农田,并且村落也远要比“霍”地、“吕”地和“阴”地显得更多。 荀氏、中行氏和智氏,他们三氏一家亲,封地大多是被开发了数百年的地方,耕地多是理所当然,人口居住地也显得较为密集。 跟绝大多数的大贵族一样,他们的封地并不集中在一处,分割成为几个区域。 新田边上的智氏封地并不是智罃名下占地面积最大的封地,靠近齐国所在的区域才是。 另外,荀氏和中行氏的封地皆是集中在晋国的东部,却又被范氏、栾氏、郤氏、韩氏,以及各个中下等贵族进行了分割。 目前封地最大的其实是郤氏,再来是范氏,荀氏(含智氏和中行氏)只是排在第三。 吕武一眼看去,智氏其实已经有了灌溉系统,只是看上去有点乱。 这一片平野之上,一些本来就形成的溪流交错,挖出一些链接着溪水的水渠,却这边拐一下,那边突然转了个弯。 “智伯。”吕武已经大概心里有数,说道:“小子恐难有余力。” 智罃眉头一挑,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吕武半点紧张都欠奉,就实说道:“智伯麾下有亲,水渠往何处挖,乃是各顾各家,我为外人岂可多言。” 一个大贵族的亲人必然多,他们虽然没有自己的私人土地,可是又会分到一些土地的管理权。 每一个都希望自己名下的农田得到最大的好处,少不了上演争来争去的戏码。 吕武才不乐意卷入智氏自己的内部争斗。 智罃还是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我若使权予你……” “智伯。”吕武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说道:“我非智家人,亦非家臣。” 权力哪有可能随便授予。 再则,智罃力排众议,真的给了吕武权力,吕武也没傻到去真的行使那些权力啊! 办好了,好处是智氏的。 仇恨以及矛盾却全落到了吕武的身上。 该是多么傻逼才会接下这样的差事。 智罃是个聪明人,一看吕武的态度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就提出了一个办法。 不用吕武出面,只需要规划好,再以文字整理,有图更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吕武想推脱都没办法。 只不过,他还是需要将话讲清楚,说道:“智伯亲族必怪于我,介时需智伯庇护。” 智罃一阵“哈哈”大笑,应承了下来。 那么在接下来,智罃就找了个巡查的由头,对吕武下达了游弋的命令。 吕武在智氏家臣的引领下,少不了有两家的武士随行护卫,一再巡视智氏的领地。 大军出智氏封地时,吕武才规划好了十之二三,却不能再继续巡弋下去,只好将规划好的那一部分先交给智罃。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韩厥与智罃进行了理论。 韩厥是一个欣赏谁,必然会进行看顾的长辈,却也没有跟智罃大闹。 事后,吕武得到了来自智罃的礼单。 这是一份写上赠送多少奴隶和粮食的礼单,数量方面比较大。 另外,吕武的军职出现了调动,由“旅帅”变成了没有实权的“军尉”,日后就是专门跟在智罃身边,听候指示,帮忙跑腿之类。 没有多久,吕武身上又给添加了“司戈盾”和“司兵”的职位。 “司戈盾”其实就是管理武器装备的职位。 “司兵”则是负责调度兵源,给需要补充的队伍进行补充。 不傻的吕武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特地去拜见了韩厥,却没有明摆着进行感谢,只是以晚辈的身份,亲自烹饪食物伺候了一番。 在吕武转调“军尉”之后,不再是程滑麾下的“旅帅”。 程滑尽管觉得可惜,却衷心地为吕武感到高兴。 “军尉”是一个跳板,程滑就是先履任“军尉”才被认命为“帅”,成了一个“师”指挥官。 吕武短时间没可能成为“帅”。 一来是爵位没到位,再来就是家族实力不允许。 他自己进行猜测,成了“军尉”之后,起码要在这个职位干上至少三年。 事实上,与秦会盟期间,吕武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却是没有立刻得到赏赐和职位晋升,是属于累积功劳的过程。 这一次智罃知道自己理亏,运作了一番将本来就该属于吕武的“东西”,排除掉那些额外的干扰,给了吕武。 说得更加清楚一些,吕武本来就捅破了“天花板”,只是没人拉一把而已。 他现在只是得到了自己应得的一切。 一同南下的令狐颗(魏颗),他特地让吕武过去了一趟。 这位长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吕武接下来能有多低调就该多低调,实在低调不了就能多高调就多高调。 话听着好像充满了矛盾? 其实并不。 既然低调不了,那就高调到让谁都想争取。 随后,高级贵族的一次饮宴,韩厥带上了吕武。 在韩厥与智罃、魏颗的共同见证下,吕武对士鲂(彘恭子)进行承诺,绝不涉及贩陶行业,并且会将掌握的制陶技术拿出来赠送给范氏。 这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吕武有在贩陶,尽管做得并不大,可是随着他的地位一再提升,原本不大的矛盾会被放大。 一旦范氏觉得吕武是在挑战他们,肯定是会采取措施。 现在看着是吕武放弃了自己的利益,却避免与范氏为敌。 范氏在接下来没有理由针对吕武,看吕武识相为前提,要有贵族风范,不能为吕武制造什么障碍。 智氏、韩氏与魏氏一起为吕武站台,不但范氏觉得惊讶,连带其余知道消息的贵族也觉得应该正视吕武这么个人了。 大军一直南下,进入到郑国疆域。 因为晋国国君也在军中,郑国肯定是要进行隆重的款待,结果在一个叫“雍”的地方耽搁了七八天,才渡过大河抵达南岸。 关于楚国那边的消息被传过来。 芈姓,熊氏,名审的楚王(楚共王)已经率领楚军进入许国! 第128章:啥?挑战养由基??? 目前地球的东方有两个“王”,有时候会出现三个“王”。 为华夏文化圈所承认的王,自然是周王室的那个王。 当前周王室在位的是简王,姬姓名夷。 楚国的君主也是王,只不过并没有得到绝大多数华夏文化圈列国的承认。 一些尊奉楚国王号的列国,一般是离楚国太近,又或是楚国的傀儡国。 这些列国其实也是周王室分封下去的诸侯国,只不过与忠心相比起来,他们更需要的是生存,只能承认楚国的王号。 另一个自号为王的国家是吴国。 位处大陆东南的吴国,他们打赢了楚国就会立刻称王,一旦被楚国痛打了一顿又会去掉王号。 华夏文化圈其实知道吴国的奇葩,只是需要吴国一直找楚国的不痛快,一直放任着和扶持着。 晋国其实对吴国有一套计划,想要让吴国全面晋国化。 简单说,就是晋国希望将吴国改造成为一个从文化到制度全盘“晋化”的国家,只是一直以来进行得并不顺利。 不是吴国人懂得什么叫文化入侵,是他们天性散漫又缺乏契约精神(不信守承偌),再来是不愿意承认晋国比吴国强。 晋国的“下军”和“中军”进入郑国的疆域,他们在“雍”停驻了八天之后,继续向南方开发。 成为智罃“军尉”的吕武,随着职位的变动,接触到的信息越来越多。 首先,这一次弭兵会盟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 晋国跟楚国一再交战,还要应付秦国的挑战,齐国时不时也跳出来顽皮一下。 跟楚国打了太久,打得晋国上下早就疲惫不堪,得到的好处是成为“中原盟主”这个身份。 这年头当“盟主”可不止是名望上的好处,还有让列国来“听成”的资格。 所谓的“听成”并不复杂,就是喊来各国的使者,告诉他们什么年份,哪个国家应该给晋国交多少保护费,哪一次战争的哪一个国家该出多少战兵和辅兵。 为了巩固“盟主”的身份,几代晋君乐此不疲地一再召唤列国会盟,搞得各个诸侯国其实是很心烦却不敢拒绝。 秦国已经实际上对晋国发起了挑战,短短数年之间,晋秦打了数次,还被秦国骗了两次。 晋国并不害怕明面上的挑战,集结大军与之交锋也就罢了。 他们最讨厌的是明明答应臣服,却是一再捣乱和私底下捅刀子的行为。 齐国就属于晋国讨厌却不好动手教训的捣蛋鬼之一。 除了上述因素之外,吕武还窥探到了一点。 晋国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难以掩盖的地步,要是再不及时地处理,国家不是在内部的互相攻杀下衰弱,便是被外部推一把导致灭国。 至于分裂什么的? 晋国贵族不敢去想。 国君从没有想过。 不是他们天真,主要是目前并没有发生过诸侯国分裂后闹独立的例子。 目前华夏文化圈的所有诸侯国,无一例外都是周室分封后的国家。 即便是这些“封君”再怎么荒唐,顶多是国君被干掉,下一个坐上国君宝座的人,还是该国国君的后代。 吕武的理解是,当前的主流思想以及社会规则,处在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 所以了,干掉国君自己来当国君,只会出现一个结果。 周边诸侯国联合起来,再有内部一大帮不服的贵族,一起组成联军将那个胆大的家伙挫骨扬灰。 允许出现贵族强到将国君当傀儡,取而代之却是万万不允许的! 吕武想到了齐国的田氏,他们就经过数代人的操作,成功地收买了齐国上下不提,还贿赂了周王室。 (公元前386年,周安王正式册命田和为齐侯,自此田氏在形式上取得了齐侯的合法地位。) 田氏代齐给所有春秋人上了一课。 那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卧槽!事情还能这么干!?? 田氏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从根本上改变了华夏人的思维。 而周王室也因为收取了田氏的贿赂彻底没了节操不说,还给自己挖好了坟地。 吕武没记住田氏代齐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甚至都不知道晋国是什么时期被瓜分的。(公元前376年,魏武侯、韩哀侯、赵敬侯瓜分了晋国公室。) “原来晋国的内部矛盾这么尖锐,已经严重到可以修改晋国称霸的国策。”吕武乘坐在战车上,眼睛看似在注视着什么,实际上瞳孔并没有焦距,他想道:“赵氏被灭只是矛盾的爆发,也将晋国的秩序搅乱了。” 晋国当前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栾书,他就充分地感觉到了危机。 作为领头羊,栾书其实不愿意放弃争霸,只是他看得非常清楚,晋国已经到了不解决内部不行的时刻。 在这个前提下,栾书对智氏跟楚国勾勾搭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经由自己的铁杆荀庚,不断地去进行鼓励。 另外,栾书还有一个帮手,便是有着“和平大使”称号的士燮,尽情去与宋国的大夫华元鼓捣。 其余的卿不是瞎子,他们或多或少知道其余的卿在干什么又有什么盘算,一样看见了当作没看见。 士燮通过华元与楚国的令尹(执政)子重接上了头,又将楚国公子罢、许偃拉了进来。 他们甚至连会盟地点在哪,又该谈一些什么,商量了个妥妥当当,一切只差举行仪式,再盟誓以供上天监督了。 行军自傍晚,全军停驻扎营。 因为吕武不再是“旅帅”的关系,担任了智罃的“军尉”,营区也就靠近智氏军队。 他更多的时间需要待在智罃的军帐,听候差遣的同时帮智罃整理文牍,或是帮忙进行跑腿。 “武,吩咐下去。”智罃递出了一支令箭,往下继续说道:“明日我军往‘睢水’行军,务必备好干粮与用水。” 吕武放下手头的事情,手持令箭再行礼,应:“诺!” 他们现在是在郑国的东部,再往东行走百里左右就是“睢水”,过了“睢水”就进入宋国的疆域。 准备足够的干粮和饮用水,代表接下来会与后勤部队进行分割,战兵部队进入到急行军状态。 这一次南下,他们其实走得挺急。 从“交刚”离开,花了一个月就进入郑国地界,好不容易在“雍”喘息了一下,八天之后又是一路急赶向南,直至抵达一个叫“制田”的平原才又休整了三天。 之后,他们开始向东行军,走了五天抵达“雍丘”。 这一路下来,吕武更多的心思是在绘画地图。 他是不知道春秋的很多事件,却知道“赵氏孤儿”之后,晋国与楚国的交锋场地基本都是在郑国。 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多的事情不容易办到,还不允许吕武趁着这次南下摸清楚地形? 要是情况允许的话,他甚至很想搞清楚郑人的生活习惯,以及郑国的村庄和城池分布,最好是能知道郑国重视哪些军事要地。 只不过比较可惜,他们走得是在太赶了一些,吕武难以了解更多。 “今次南下若见养由基,武可会挑战?”韩起脸上有着兴奋,没等吕武回应,继续往下说道:“养由基乃是当世猛将,若能战而胜之,必涨我晋国威风!” 吕武差点一巴掌将韩起拍飞。 挑战养由基? 中华第一神箭手,谁不想过一过招? 吕武的确有想过,只不过是想想罢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猛将兄是依靠力气大和兵器、甲胄的优势打出来。 养由基可是一名能射穿七层甲的绝世神箭手,吕武难道还能穿八层甲上去跟养由基打? 跟养由基交手这种事情,需要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不然谁上都是送菜。 韩起见吕武目光锐利,理解错了方向,建议道:“不若先挑战潘党,得胜再挑战养由基?” 吕武问道:“潘党何许人也?” 韩起知道吕武见识少,解释道:“潘党挑战养由基而幸存,名列天下第二。” 尼玛! 挑战养由基没被射死,就能得到“天下第二”的称号? 从这一件事情也能看出一点,养由基是真的很恐怖啊! 能不恐怖吗? 与之比试,只是能活下去就名传列国,还得到了“天下第二”的称号,只说明挑战养由基的人都死了。 吕武发誓自己不是心虚才不挑战,他只是想要低调。 晋军在翌日向东行军,渡过“睢水”进入到宋国地界。 宋国的国君鲍,他率领臣工迎接晋国国君。 吕武因为是智罃的“军尉”,有幸见证了宋君接待的场面。 倒是没夸张地有数千几万人来一块迎接。 宋君摆出了自己的大纛。 出动自远古传承下来的大纛来迎接,礼仪方面无可挑剔。 造成轰动的是宋君还带来了自己“交响乐团”级别的乐师团队。 宋君要乐队奏乐,遭到了栾书的拒绝。 吕武只是远远地看到,听不见栾书跟宋君说了什么,随后就看到宋君很不好意思地让乐队退了下去。 “可惜……”智罃在卿的排位并不高,无法在这种场合多什么话,很遗憾地说:“‘采桑’为大乐,若能听闻,死而无憾矣。” 吕武在心里翻白眼。 有没有这么夸张,听一场音乐会连死都没有遗憾。 他不知道的是,宋国是殷商之国,只有宋国保存下了殷商的“国乐”,想听来自殷商的大型音乐歌舞会,只有宋国才能演出。 姬寿曼这位国君和几位卿,包括卿的贴身工具人(家臣、军尉、尉)留下。 其余大贵族和部队却是自己向东。 吕武在当看客,决定好好地当工具人,却猛然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是姬寿曼在大声喊,讲的是养由基又算什么,晋国可是出现了一位力可拔山的猛将。 那一时间,吕武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第129章:暗潮汹涌 现场可不止有晋国和宋国的人在。 并且,不但晋君和宋君在,还有几位来自列国的国君。 毕竟,晋国非常喜欢召唤小弟,也就苦了一些诸侯国的国君,每一次都要千里迢迢前往某处,看晋君做各种各样的表演。 吕武被那么多人看着,面无表情地朝站满国君的行了一礼。 说力可拔山就夸张了。 力能扛鼎却是真的。 鉴于古人总是喜欢在用词上选择浪漫,姬寿曼的文化程度明显不足,要不来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会显得气势更足。 几个国君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的臣子见识过吕武的武勇,回去后肯定会进行报告。 所以,他们的确知道晋国出了一名力气非常大的猛将,只是没有亲眼见过。 “此便是阴武?”曹国国君姬庐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吕武,纳闷地说:“早闻勇力无双,然……” 后面的话没说。 就是吕武看着身高一般般,长相不像是猛将那么粗犷,身材也不健硕。 姬寿曼不满地瞪了姬庐一眼,想喊吕武出来证明,却有一人先出声了。 祁奚说道:“君上,礼已毕,是否启程?” “寡人……”姬寿曼看到祁奚摇头,出于对公族的信赖,尽管不爽,却说道:“如此,启程罢。” 另外的国君就感到可惜了。 他们其实很想亲眼见识一下吕武的厉害。 宋国国君鲍立刻附和。他是真心希望晋国与楚国能够和平,不要再继续动不动就集结大军开打,哪能让气氛变得紧张。 吕武这边表现得非常镇定。 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并且能理解姬寿曼想吹嘘的心理。 就好像是自己家发达了,怎么可能不炫耀一下下。 国家出现了猛人,外交场合肯定是要吹嘘一番,震慑他国的同时,也是涨自己国家的威风。 看看在场的晋国那些“卿”就知道了,他们对姬寿曼有太多的不满,却是一个个嘴角勾了起来,证明姬寿曼这一次干得不赖。 而祁奚会站出来只有一个理由。 现场只有那个被摆出来撑场面的鼎能证实吕武力大无穷。 鼎是礼器,哪是能够随随便便举起来。 一旦吕武去举鼎,举起来倒是证明了自己的力气,却是一种无比失礼的行为。 举不起来则是大庭广众下丢脸。 等于无论举不举得起来,后果都不好。 迎接仪式结束。 国君们按照自己的“段位”先后上了车,又在仪仗队的护卫下开拔了。 “武啊!”智罃特地让吕武同车,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需勤练技击与箭法了。” 吕武则是纳闷,自己的格斗技巧不怎么样有那么明显吗? 另外,他倒是知道自己箭法够臭。 “我长期在外,难有空闲。”吕武肯定是要虚心接受建议,又说:“非不为,实难为。” 智罃看着前方,说道:“但愿此次会盟顺利。” 御手,也是智氏的家臣,叫雍培,说道:“此为众卿所愿,事必可成。” 在晋国,国君想完成什么不一定能成功,要是多数的“卿”有共同的意愿,则事情一定能成功。 这个都是一种共识了。 智罃带着比较明显的恨意,说道:“与楚休战若成,需回首西顾,必让秦国饮恨!” 吕武还是知道晋国上下现在非常痛恨秦国的。 由一名“卿”亲自表达出这种恨意,晋国哪怕是成功与楚国达成休战,接下来晋国也还是消停不下来。 大军一直向东,走了三天后抵达“商丘”。 晋国的“中军”和“下军”当然没有进驻“商丘”,分别在北门以及西门外的十里处驻扎。 国君与栾书、韩厥一同进入“商丘”接受宋国的招待。 早早来到宋国的“上军”则是驻扎在一个叫“蒙”的地方。 那个地方距离“商丘”约有四十里,士燮却是已经在“商丘”等了很久。 因为没有进入“商丘”,吕武只是跟在智罃左右,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只能是道听途说。 其中,楚共王还是率军驻扎在许国的消息,一再被证实。 楚军没有丝毫的动弹,令伊子重以及公子罢、许偃倒是离开许国,往宋国的方向而来。 智罃对楚国的应对做出了评价。 他认为既然要会盟就该有诚意,楚共王已经到了许国却不亲自过来,缺乏足够的诚意。 一旦楚共王不亲自到场,姬寿曼肯定也不会自己出场。 这样一来的话,明明是正治份量很重的会盟,两国的国君却都不出场,肯定是要给这次会盟蒙上一层阴影。 后来,两国的国君果然都没有上场。 既然晋君和楚共王都不出场,列国的国君肯定也不会现身,只派出了一定身份的臣工参与。 结果,重大外交场合,没有应该的隆重。 晋国出场的是上军将士燮,楚国方面则是子重、公子罢和许偃。 他们盟于宋西门之外,盟约是:楚、晋两国不再交兵,好恶同之,国恤灾危,备救凶患。 如果说这一次弭兵会盟谁的好处最大。 吕武认为是发起者之一的宋国。 宋国以二等强国的身份,促成了霸主级别的晋国和楚国的停战,不但在名声方面得到伸张,也让列国看到了自己的影响力。 再来是,晋国和楚国不再约地点开战,作为南边诸侯国之一的宋国肯定能喘息上好几年。 同样得到好处的还有另外的南边列国,他们实际上早就受不了晋国和楚国每年一小打、三年一次大战。 不管是晋国赢还是楚国赢,他们这些列国每每需要提心吊胆不提,一次次还要听从自家老大的召唤出兵助威,国力方面早就不堪重负。 智罃像是一个预言家那般,对吕武说道:“此次会盟缺乏诚意,不出五年双方必定于疆场再战。” 吕武有点庆幸,也感到可惜。 不是其它。 楚共王不来,作为楚共王贴身大将的养由基自然也不会来。 养由基没有来。 吕武自然不用去挑战。 完成会盟之后,晋国的“三军”没有在宋国境内耽搁,带着没有丝毫诚意的“盟约”开拔向北。 而楚国那边,他们一样离开许国,却是去周边列国耀武扬威了一番,才回到楚境。 等他们重新踏入晋国地界,季节已经来到了秋季上旬。 三军部队需要到新田,走完一个流程才会解散。 吕武迫不及待地想回自己的封地,只是需要拜会一下几个老丈人的家族,一些友好家族肯定也要走动一番。 韩氏与魏氏那边没有耽搁。 吕武去见赵旃,经过一夜的长谈,出了新田接收赵旃准备好的物资以及奴隶,才正式踏上归家的路途。 “主,此些匠人……”虞显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进行了解,问道:“何处来?” 上一次赵旃答应吕武,会进行操作弄来匠人。 而匠人其实是晋景公名下的产业,姬寿曼上位之后没有接收,他们被遗忘在了角落。 赵旃不是用蒙骗的方式获得那些匠人,他花了一定的代价进行购买,再将这些匠人当礼物送给了吕武这个女婿。 “如此啊!”虞显说道:“卿位变动已是事实。” 这一点赵旃已经亲口跟吕武讲了。 邯郸赵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匹配卿位(德不配位),不说再上升一步,想保住卿位也办不到。 他已经很识相地表示会卸任新军将的职位,将回到自己的封地。 其余的卿鉴于赵旃的识相,没有采取其它的措施。 只是,赵旃还没有卸任,他们却已经商定该由谁来担任新军将。 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晋国的卿位变动不止是赵旃卸任,郤氏将迎来全面的崛起,不但新军将和新军佐全是郤家人,上军将也会是郤家人来担任。 吕武得到的消息是,中军佐荀庚的身体变得很差,可是荀氏、中行氏和智氏没打算竞争卿位。 这样一来,荀氏、中行氏和智氏只会保留智罃担任卿位。 其余有“卿”的家族,他们没打算与郤氏争雄,只打算巩固本来就有的利益。 其他人是怎么看的,吕武没有读心术。 他总觉得晋国的这些大贵族有些阴险。 以前赵氏也是一门三卿,足够的风光带来相应的跋扈,酝酿了被灭门的惨剧。 郤氏本来就足够嚣张和跋扈,一旦荀庚有个不测,士燮会按照规则替代成为中军佐,上军将的职位就成了一块肥肉。 其余的大家族不去争,上军将肯定会落到郤氏手上。 一门两卿的郤氏都能有现在的嚣张跋扈,成了一门三卿还不上天? 现代有一句话叫“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吕武觉得几家大贵族就是在干这样的事情。 “来岁可安歇否?”虞显看到吕武摇头,诧异地说:“晋楚和睦,何处用兵?” 吕武说道:“卫、鲁、郑之君赴晋受命。” 虞显不笨,只是缺少相应的情报,一听就叹息道:“如此一来,与秦大战不可免也。” 晋国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军果主义国家,才不会挨打之后默默忍受。 吕武用自己的智慧获得了几位老丈人的认可,也争取到了智罃的赏识,一些消息总是能够提前获知。 他已经知道明年晋国已经派出使者,会前往齐、宋、卫、鲁、郑、曹、邾、滕这八个国家,邀请他们进行会盟,再挥师攻打秦国。 所以了,消停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明年晋国会有很大的动作! 第130章:擦,交友不慎! 不到一定的身份地位,很难获得相应的信息。 知道晋国明年会齐聚三军讨伐秦国,吕武很清楚晋国西北边的贵族根本得不到喘息的时间。 算起来,西北边的贵族已经连续忙碌了两年。 在这两个年头,他们每年平均要被征召一次,不是跟白狄打,就是应对秦国的进军,很多家族的建设计划一再被打断。 “师翰已在多时?”吕武刚回到家,只是洗尘完毕,没功夫坐一小会,一大堆的竹简就被捧上案头。他问:“可知为何而来?” 梁兴答道:“携武士、属民,欲归于主之治下。” 这是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带着全家老小要来投靠老吕家? 师翰是吕武前往纳赋的第一批属下。 吕武依稀记得是来自“吕”地的一个小贵族? “如此啊?”他点头说道:“既来之,可安置归于我。” 这些年头,晋国北疆以及西北疆的小贵族一再破产是常态了。 他们前些年因为站队错误的关系被收割了一波,后来面对白狄和秦国的入侵一再应征纳赋。 家底不够的家族,长期陷入纳赋的状态,肯定是会很糟糕。 吕武没有亲自去见师翰,一来没必要,再则是他刚回到家,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务。 家族破败之后选择一名贵族投靠,是春秋时期的常规操作。 投靠大贵族不是最好的选项,一般是被吃干抹净,人能不能继续活着都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一般会选那些看上去有前途的中等贵族,期望能够搭上晋升的快通道,只要能够立下功劳,再取得家主的赏识,还是有机会恢复贵族的身份。 师翰并不是唯一来投靠老吕家的落魄贵族。 吕武查看了文牍,一共有七八家破产的小贵族来投靠老吕家,无一例外都是西北疆的出身。 他带着出征的武士和属民回来,家里已经完成了秋收。 这一次回来,依然能够看到封地的变化比较大。 相关的文牍记载,老吕家的耕地已经达到九万亩,只是接下来很难再有所增加。 原因是适合开垦的土地已经差不多开发出来,想要再开垦新的耕田会离“阴”城比较远。 在城池边上开垦耕地是吕武的主张。 老吕家的封地不算小,大半是不适合开垦耕田的山地,其余部分真要达成开发,怎么也能开垦出六七十万亩耕地。 关键是老吕家的人口不多,吕武又将人口集中了起来。 这样一来的话,等于是缺乏足够的“邦”来作为基点,每天长途跋涉地去劳动很不现实。 吕武不免要看自家的人口变动。 在他上一次离开时,老吕家的人口大约是五万左右。 出征回来一看数据,变动并不是太大,多了五千余人。 再算上他带回来的新一批奴隶,包括智氏付账的农夫和赵旃赠送的匠人,又给老吕家增加了七千的人口。 林林总总地统计起来,老吕家的人口数量突破了六万。 多久来着? 反正没超过三年。 吕武看着各种数据,一种成就感挥之不去。 曾几何时老吕家都快破产,不出意外就会失去贵族的身份。 结果在他的努力下,老吕家不但成为下大夫之家,有了四边周长一百五十里的封地,人口也超过六万。 有一点吕武还是很清楚。 在接下来老吕家肯定是要进入到积累期,封地不会增大是一方面,普通人口的增涨也该消停。 吕武应该做的是让武士和属民归心。 只有让武士和属民认同了老吕家,才是老吕家继续奋发变强的时机。 “主?”卓知道吕武带回了匠人,第一时间求见,说道:“匠人可是安置于山内?” 这个是当然。 吕武出征前交给卓很重的任务。 卓需要带上人手进山开发。 既是挑选地点开垦成为耕地,也要将放牧事业操作起来。 吕武已经从文牍上看到了卓的努力成果,比较重视的是又起了两个冶炼作坊,开启了一个铁矿开采。 老吕家缺的不是矿产,是能将矿产利用起来,变成产品的人手。 赵旃赠送的这一批匠人中,泥瓦匠一百三十七人,工匠四百二十六人,懂得金属加工的匠人两百七十二。 他们曾经属于晋景公,后来被遗忘。 吕武听赵旃讲,原本匠人的数量不止这些,没人管之后,不少匠人饥寒交迫地死去。 有鉴于这点,吕武也亲自看到了匠人对又有了新东家的欣喜,再给予应有的待遇,不怕他们不尽心做事。 卓得到答案,又问:“可要大肆制作铁器?” 吕武当然希望能将资源利用起来,却多少有些顾虑。 以前“阴”地是个谁都不想接管的区域,不就是因为山区占了一大半吗? 老吕家要是将“阴”地开发出来,只是显露出农耕的潜力值,窥探的人不会太多。 冶炼业被建设起来就不一样了! “制作!”吕武忧虑的是接下来的几年消停不了,咬了咬牙说道:“我已多次纳赋,使用恶金之兵,人尽皆知。列装恶金亦是有别众人,早被窥知。” 当然了,大肆制作铁质的兵器和甲胄是一回事,拿出多少又是另外一回事。 吕武想到了什么,又说:“不可再贩陶。” 他经由韩氏、魏氏和智氏的周旋,已经跟范氏达成了谅解。 制陶不是不能继续,只是不能再到处找卖家贩售了。 另外,研究了两年的瓷器,由于他无法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一直没能取得进展。 既然不想跟范氏交恶,也没那个资格去招惹范氏,肯定是要缩小制陶业的规模,能自给自足也就够了。 吕武一直在迟疑一件事情。 魏氏是晋国冶炼业的霸主,还是占领市场份额最大的武器和甲胄制造商、批发商。 老吕家一直在向冶炼业发起冲击,会跟魏氏的关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别看是姻亲关系,一旦魏氏认为吕武成为威胁,不会讲任何情面的。 可是,明明有这么好的资源,却不搞冶炼业,吕武又非常不甘心。 只走平庸路线的话,老吕家几十近百年内也就这样了,不可能快速崛起。 而吕武压根不想等个数十上百年。 “卓。”吕武心里举棋不定,需要得到建议,问道:“我若邀魏氏共举冶炼,可行否?” 卓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主,我并无广阔的见识,亦没有长远的目光,难以给您正确的意见。” 吕武除了卓能讲一些事关家族长远发展的思考方向之外,真没有其余的家臣能来一块商谈了。 这个就是新崛起家族的一种共性。 他们之前不怎么样,得到机会发展起来,可是缺少能够不遮掩秘密的管理人才。 卓抿了抿嘴,说道:“彬为阴氏鞠躬尽瘁,丝毫不见二心。” 宋彬吗? 他是魏氏推荐来的家臣,不是没发觉老吕家在搞金属冶炼,却从来没有对魏氏进行透露。 吕武示意卓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要将宋彬喊来时,却得到通报,说是魏相的队伍已经靠近“阴”城。 吕武没想太多耽误,喊来了宋彬进行交谈。 主要是商讨能不能跟魏氏合作,比如跟魏氏分享一些冶炼技术,换来老吕家扩大冶炼业规模机会。 宋彬皱眉思考很久,谨慎地说道:“您的姻亲支援太多,不见给予技术。” 吕武立刻懂了。 交好归于交好,一旦涉及到一些技术,各家只会进行最严密封锁,才不会拿出来进行共享。 宋彬看吕武还是迟疑,又说:“韩伯亲赵孟,万物皆可予之,唯韩氏之法不可效仿。” 是啊! 韩厥对赵武的支持可以说比对亲儿子都夸张,什么都给了,就是没给出韩氏的弓箭科技相关。 宋彬看吕武眉头松开,继续说道:“两年有此基业,足矣。为何贪其多也?” 主要是现代天朝人的思维在作祟,搞得吕武什么事情都想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效,以至于干什么事情都追求速度。 “我已知。”吕武从这一件事情上看到了宋彬对老吕家的忠诚,没有过多的表示,说道:“相子已入‘阴’地,我不可不接待。” 宋彬告辞离开。 吕武思前想后,一些该跟魏氏合作的事项,完全放弃也是不行的。 老吕家多次亮相,其他人的眼睛又不瞎。 谁还看不出老吕家在冶炼取得了突破? 吕武需要先对魏氏试探一下,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次魏相没夸张地带数千人过来,仅是带了五百武士护卫。 他来到吕武所在的庄园,见到吕武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说道:“君上有意命我使秦。” 吕武问道:“众‘卿’之意如何?” 魏相说道:“众‘卿’亦然。我出使秦国已成定局,为秦国多次失信而往,断邦交,述国恨。” 吕武心里骇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春秋时期,列国打归打,很少因为爆发战争,决定完全断掉两国争取和平的渠道。 “我此来为一事。”魏相目光炯炯地看着吕武,说道:“武可随我入秦,为晋国威风,杀秦人勇士?” 这么狠? 只是吕武就纳闷了。 出使秦国能去多少人? 魏相竟然邀请吕武同去,还要挑衅秦国的猛将,再杀掉? 都要全面断交,表达出惩戒的态度,战争的爆发已经不可避免。 跑去人家那边,挑衅再杀人,能活着离开不? 第131章:一切为了卿位 出使秦国啊? 不提去的时候要花多少时间,回来差不多是相同的耗时,到了秦国又该待多久。 这一去,不但是奔着断交而去,还要干掉秦人尽可能多的猛将。 晋国这么刚烈的吗? 吕武这两年多,超过一半的时间是处在纳赋状态。 以前只是一个小村子,没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纳赋是争取上升的机会。 现在他已经获得了一块不小的封地,处于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建设封地的阶段。 身为领主长期不在封地,出征纳赋自然是没话说,能不离开为前提,谁会放下该做的事情瞎跑? 吕武觉得自己现在进入了平稳期,应该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封地的建设上,暂时并不需要新的功劳了。 “相,我获得封地一年有余,从未得到机会来建设封地。”吕武非常认真地说:“更多的时间不得不出征,使我的封地没有得到建设。” 魏相愣了。 吕武需要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自然也就不再咬文嚼字,说道:“获得封地不去建设,臣民看不见一位领主该有的尽责。我只有五年的过度期,本来已经很难在五年内发展到不借外力,带上纳赋该有的兵力。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魏相听明白了。 的确,吕武不管取得了多少成就,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 他现在该做的是建设好自己的封地,怎么能到处跑呢? 再则,明年肯定是要跟秦国开打。 位处晋国西北疆的贵族,他们必然会受到征召。 等于吕武明年又没有多少时间待在封地。 甚至可以说,谁也不知道跟秦国的战争会打到什么程度,又会打多久。 魏相十分抱歉地看着吕武,庄重地行礼,说道:“自是如此。” 吕武回礼,说道:“若相需武前去,武必不推辞。” 奇了怪了,晋国就没有猛将兄? 要是想杀杀秦国威风,可以选择需要立功的其他猛将兄去嘛! 吕武已经拿定主意,他更应该留下来建设自己的封地,不是去寻求新的功劳。 这个绝对不是怕去了秦国就回不来,完全是他目前还没有消化完自己功劳带来的好处。 “如武所言,家族方为重!”魏相看着不像是在说反话,一脸歉意地说:“如有必要,我必寻你。” 幸好魏相是个有封建意识的春秋人,认可建设好自己的封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换作其它年代的人,他们会认为舍小家顾大家才是正确。 当然,要是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自己真的去那么做,自然能喊得理直气壮。 如果自己做不到,却只光会说漂亮话,那就“呵呵”了。 吕武见魏相认可也就放松下来。 两人进入到闲聊的时刻。 送走魏相后,吕武才想起这是什么历史事件。 这是《绝秦书》事件来着! 故事背景吕武亲身经历了。 秦国制定东出的国策后,多次欺骗晋国。 去年晋君与秦君会盟。 按照原来历史的话,秦君其实没有过大河。 两位君主来了个隔河会盟,双方使者来来回回地带话,大致谈妥之后各自离去。 可是回去了的秦君立刻撕毁盟约,派出大量的使者前往列国,邀请列国一块攻打晋国。 列国拒绝了秦国的会盟邀请,只有白翟进行了响应。 历史上,白翟和秦国一同出兵,然后被晋国击败,才有了晋国上下震怒,晋君派遣使者去秦国断交。 而在吕武的亲身经历中,只有白翟很头铁地入侵了晋国,秦军待在自己的国境内不动弹。 “魏相去秦国,发生《绝秦书》事件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来着?”吕武很努力地在想,却是没有半点印象了。他暗道:“历史上魏相安全回国是肯定的事情,不用为他的安全担忧……” 接下来,吕武抛开了杂七杂八的念头,就如他对魏相所讲的那样,需要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封地建设上面。 而魏相离开了后的第十二天,一支来自魏氏的队伍过来。 他们送来了一百二十车的各种粮食,给的理由是魏相为了表达歉意。 认真讲起来,魏相的确是该道歉。 吕武才获得封地,大半的时间不在封地主持建设,以外人看来已经严重影响了老吕家的崛起。 这一次魏相事先得知自己将会出使秦国,跑来邀请吕武一块出使秦国。 那是魏相自己的主意,不是来自国君的命令,更不是其余“卿”给出的任务。 为了自己的方便,不顾吕武需要建设封地,于情于理完全说不过去。 魏相不应该因为吕武的拒绝心生怨怼,甚至要赞赏吕武很有封建领主的意识,表达出歉意也就成了一种礼节上面的理所当然。 要是魏相完全没有表示,以后可没谁敢跟他交朋友了。 事实上,一个动辄不顾他人感受的人,没有人会喜欢,更别提交朋友。 吕武左思右想了一下,选出了一套甲胄,命人给魏相送过去。 他需要进一步地试探一下魏氏,才能决定家族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那一套甲胄是铜甲,与魏相上次拿到的区别是,新的铜甲是鱼鳞甲。 吕武上次送给魏相的是扎甲款式。 只是一套甲胄,完全能抵上魏相命人送来的一百二十车粮食,甚至价值方面远远超过。 老吕家的家臣还携带了一捆吕武亲手书写的信,主要是告诉魏相,自己并不在意那些事情,作为至交好友的魏相不用感到过多的内疚。 另外,老吕家取得了新的成果,第一时间就想跟魏相分享喜悦。 人在“吕”地的魏相收到甲胄,恰好吕琦和魏氏的一些小辈也在场。 “小武常年在外,你不该前往邀请。”吕琦就是魏琦,也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略略责怪地看着魏相,说道:“今次小武命人送来甲胄,叫人得知前因后果,魏氏如何取信于人?” 不要因为自己的需要而去强加他人,以此为基础判定是否跋扈。 魏氏现在很需要一个好的名声,一直以来也在努力营造人设。 他们帮助了不少中小贵族,吕武的崛起恰好能用来证明魏氏的成功,双方获利都挺大。 吕琦认为不能坏了魏氏营造的形象,责备了自己的亲儿子。 称呼吕琦只是因为封地的关系,他与吕武并不同姓,也就不存在同姓不婚。 要是吕琦哪天逝世,无论是家谱还是历史记名,只会称呼魏琦,不是吕琦。 另外,吕武已经获得了一块新的封地,他要是有幸被记载于历史,会用“阴武”而不是吕武,并且会特地标明是林姓。 魏颉的注意力全在甲胄上,惊奇地说:“此甲技艺超我魏氏?” 那一套甲胄已经被穿在十字架上,展露了整体的构造。 一层层的鱼鳞片反复地覆盖,给予了甲胄十足的防御力。 整体的布局方面看上去非常简单和整洁。 简单既是美,能使人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 他们最为重视的是一些关节部分的配套,发现采用了较为宽大的甲片与皮革搭配。 另外前胸部分的两页铜片非常显眼,一看就是奔着保护要害而设计。 为了增加美观,脖颈部分有一件狐皮,不用多么仔细分辨就能从毛绒看出是极品货色。 再来,甲胄上分布着一些彩缎和柳絮,还搭配了一件鲜红色的披风。 甲胄的内部则是有皮革结构,不会在穿上去之后产生擦刮感。 魏相的心思不在甲胄上面,他之前就从吕武那里获得一套铜甲,该研究的早就研究透了。 而吕琦这时才将注意力转到甲胄上,还亲自过去检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与魏颉一致,老吕家的技术真的超过了魏氏。 魏绛表情比较奇怪地说:“未见武子赠甲予叔父……” 吕琦就是魏绛的叔叔。 目前有两家从吕武那里获得甲胄。 智氏家主智罃属于抢劫行为。 再来就是魏相了。 吕琦瞪了魏绛一眼,他觉得这才是吕武懂得做人的选择。 要是送老丈人甲胄,是不是该全送? 毕竟,只送一位老丈人,显得很不会做人。 全送的话,吕琦觉得老吕家没富裕到这种程度。 魏相回过神来,仔细地一看甲胄,说道:“此为武赠予叔父。” 吕琦稍微一愣,发现甲胄的款式比较大,不是那么适合魏相的身板,低低叹了一声,说道:“小武有心了。” 之前吕武已经送了魏相一套甲,没必要再送一套。 再看甲胄的尺码,还有华丽程度,明显需要足够的身份地位才能穿。 他们这些聪明人认真一想,觉得吕武送这一套甲胄含有很大的深意。 “武以此祝贺我魏氏。”魏相心态极度复杂地说:“此番相出使秦国,归来必可使我魏氏再进一步……” 什么再进一步? 就是离卿位又进了一步啊! 他们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奋斗了数十年,近期才看到成功的曙光。 魏氏现在差的已经不是家族实力,是得到众“卿”的认可。 当然,功劳那是越多越好。 同时,魏氏也需要更多的声望,让人觉得魏氏获得卿位是一种众望所归。 为了获取声望,还是名传列国的那种,魏相得知自己将要出使秦国,绞尽脑汁地在构思文章。 他目前已经有些眉目,只差加一把劲就能写出名传列国的文章,也是晋国对秦国开战的檄文。 魏颉非常郁闷,又说:“技艺已经超过我家了啊!” 是啊,大家都知道。 吕武几次出征都穿着防御力很强的甲胄,没人是瞎子,不需要魏颉来提醒。 那又怎么样? 一旦魏氏表态,他们相信吕武会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跟魏氏奋斗成为“卿”相比,一些事情完全可以暂时放一放。 第132章:夭寿!秦国被开除出诸夏户籍了 吕武取得的成果并不是从魏氏窃取,是他自己“研究”出来。 无非就是魏氏远比老吕家强大,导致老吕家哪怕是取得了成果,除非是想跟魏氏撕破脸,否则不能投放于市场。 这个就跟老吕家能大肆生产陶器,却是向范氏保证不会进入市场争夺份额的一样。 各家有能力做到一些什么,不因为竞争而关系破裂也就是了。 简单的说,能造什么东西,没有谁能去制止,他们不想看见的是自家的利益受损。 要不然的话,谁都懂得吃饭。 那么吃饭的专利是谁的? 还能去阻止其他人吃饭??? 所以了,自己使用是一回事,产生竞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吕武收到了来自魏相的信。 一看就是魏氏在进行表态,他们不会强逼老吕家将技术拿出去,同时不希望老吕家向外贩售武器和甲胄。 春秋话术很直接。 吕武一看不会强逼,猜测魏氏没放弃获取技术,会拿什么来跟自己交易。 看吧。 姻亲什么的也是明算账,才不会因为成了亲戚,一切界线就消失。 吕武觉得魏氏有这个态度也就够了。 老吕家的生铁产量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初级钢的产量还是很小。 他觉得是时候打造一批铁质的武器,给家族武士来个更新换代了。 另外,甲胄方面也该增加产量。 下一次出征的时候,老吕家就要全面使用铁器。 吕武的封地包含了汾水的一部分河段,他在认为时机合适之后,频繁地巡视河段处。 想要进入到新的时代,汾水就应该全面地利用起来! 很早之前吕武就想搞出水力设备,只是封地内的溪水流速不合适罢了。 比较简单的水利设备就是灌溉系统需要的筒车。 将筒车研究出来,等于是完成了水力锻造锤的第一步。 一旦将水力锻造锤弄出来,距离水力压模也就不远了。 寻找到流速合适的河段,吕武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教导和监督工匠制作出了第一台筒车。 虽然已经有成品,却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使用和观察。 更难的是制作轴轮、杠杆、齿轮……等等,不但要制作出来,还必须可以组装使用。 这一点吕武都弄不明白,需要耗费时间来搞清楚构造,一再反复地进行试验。 所幸,有个方向之后,缺的只是进行摸索。 吕武还能保证那个方向一定正确! 水力锤当然无法直接锤出板甲,只是用来反复锻造,也能用来处理块头更大的铁锭。 想要利用水力来制作板甲,真正需要的是懂得操作的匠人。 说白了,有合适的设备干什么都省力,也就等于省时。 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的人处理很多植物类食物都是依靠人力去舂,一旦水利锻造锤真的搞出来,完全可以进行恰当的力度调试,解放掉妇女更多的时间。 一些石磨之类,同样可以使用水力。 吕武研究到一半,麻烦事又来了。 边疆驻军发出警告,发现白狄在集结军队,判定白狄又将入侵晋国。 虞显被召集过来开会,非常感慨地说:“多事之年啊。” 关于明年晋国要跟秦国大战的消息,吕武已经告知了众家臣。 连带边疆随时可能遭到白狄侵犯的猜测,他也进行了预言。 这不,白翟联军今年才遭受重大损失,还是没彻底打疼狄人,又集结大军要来侵犯了。 向边疆贵族发出警告的是边防驻军。 晋国去年三军齐出动,跟白翟联军打了一场,消灭白翟联军之后驻扎在北疆,过年没几个月就南下。 今年完成了与楚国的会盟,三军前往新田解散。 而才解散多久,北疆又再一次面临入侵。 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晋国马上就倒架,沦落到了连胡人都能随时来欺负的地步。 很关键的是晋国呈现了内部不稳,又显露出了疲态,才一再遭到秦国的挑战。 狄人是秦国一再忽悠和鼓动,才有了多次的主动入侵。 “明岁与秦大战,必是一场旷世之战。”宋彬也想当预言家,比较期待地问吕武,道:“主,可有消息?” 晋国现在的局面是自己内部不稳造成。 可是晋国的贵族不能承认,他们只能寻找一个敌人,一再搞事的秦国,无疑就很合适用来转移晋国的内部矛盾,成为发泄怒火的对象。 吕武说道:“无非三军齐出罢了。” 宋彬又问:“此次狄人来犯,元帅将出动哪位军将。” 吕武摇头说道:“各军疲惫,去岁纳赋未归,已误春耕、秋收。今次该是魏氏应对。” 姬寿曼这位国君喜欢搞事。 栾书以及其余卿却不会让国君瞎搞事。 晋国西北疆的“霍”地没有大贵族,北疆却是魏氏的封地。 为了明年能拼尽全力跟秦国打,栾书不会因为狄人入侵再去集结哪个一个军团。 那么北疆能出力的也就只剩下了魏氏。 边防驻军已经向周边贵族预警,魏氏那边却没有派人征召。 以吕武的理解,魏氏是要好人当到底,不征召去年疲于奔命的各个家族,要用自家的军队解决白狄的这一次入侵。 尽管是这样,西北疆和北疆的各个贵族还是要悠着点,起码应该发布武士征召令,集结成军以备不测。 吕武一样下达了征召令,却只是集结起了五百名武士,召唤了两千属民成为领主临时武装。 他们的训练交给宋彬来执行。 吕武则是重新投入到水利设备的研究当中。 一些消息先后从北边传了过来。 魏氏的吕琦集结了两个师的兵力,主动开赴白狄的地盘。 双方在“蒲”的东北面,临近吕梁山的平原爆发大战。 而西面又传来了消息,有一支秦军在没有派人宣战的前提下,偷袭了晋国边境驻军点“采桑”。 现在还是春秋,不宣而战是为列国所不齿的行为。 即便是被骂蛮夷的楚国,他们跟晋国交战每次都讲程序,也就是事先派人进行宣战。 秦国的不宣而战已经不是第一次,还一直纠结胡人对晋国开战。 晋国上下知道秦军再一次不宣而战,并且偷袭边境驻军点“采桑”的消息,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群情激涌,上下一片的沉默。 这不是被欺负得失声了。 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平静。 连续遭到秦国以无耻的偷袭和欺骗,晋国上下从未有过的思想一致,一定要给予秦国永世难忘的教训。 很快,吕琦击败狄人联军的消息被确认。 魏氏大军获胜之后回转“吕”地,进行不完全的解散。 正式得到出使任务的魏相,出发前特地派人来告知吕武。 而到这个时候,季节已经进入到冬季。 更多的消息先后汇集到吕武这边。 晋国派出使者游走列国,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先后响应晋国的会盟邀请,他们将在明年出动军队前往周都王城会合。 列国响应会盟的消息刚传到不久,吕武收到了来自下军将韩厥的征召令。 随后智罃的文书也被送了过来。 文书上写得非常清楚,吕武虽然没有了实职,作为“军尉”也应该带上至少二十辆战车以及不少于一千五百名的“徒”。 这个“徒”就是战兵。 宋彬看了智罃送来的竹简,满脸严肃地说:“此为灭国之战。” 光是小弟就召唤了八个,总兵力再怎么少也不会低于六万。 晋国的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也会全部出动,仅是战兵就达到十三万五千人。 再算上辅兵,晋国要出动的总人数起码三十万。 这是倾巢而出! 不单单宋彬认为晋国这是要灭了秦国,任何知道晋国将要全力以赴的人,他们都会产生相同的想法。 梁兴说道:“我听闻周室亦会出兵。” 周王室当然还有自己的军队,每一次晋国跟楚国大战,他们都会出动至少一个“师”去当啦啦队。 卫睿很感慨地说:“秦君自绝于诸夏,沦为禽兽。” 以现在的人,也就是周王室制度下的列国,他们认为世界上只存在三种人。 第一种当然是诸夏。 再来就是跟楚国一个阵营的人。 第三种就是狄人、戎人各种胡,不统称为胡人,被称呼禽兽。 事实上,各个民族自认为是胡人,要到匈奴的头曼单于时期了。 头曼单于就是冒顿的爹,他引申了两种理论。 长城以北所有逐草而居的引弓之民都是胡人。 长城以南所有定居农耕的则是汉朝人。 这样一来,一个名为“胡人”的新民族诞生了。 等于“胡人”一开始真不是什么贬义词,是匈奴人用来进行民族大融合的“工具”。 现在,吕武比较纳闷。 原来秦国不是到了战国时期才被排斥,只是到了春秋中叶就要被开除出诸夏户籍了? 他对几位家臣说秦国要被灭当然是不信的。 秦国估计会挺惨,但一定没有被灭国,只是不知道会惨到什么程度。 周王室也要出兵参与攻打秦国啊! 他们除了跟楚国交战会派出啦啦队之外,基本不掺和各个诸侯国战争的。 吕武有了新的疑惑。 既然秦国要被开除诸夏户籍,有没有成功,又或者后面用了什么办法重新取得诸夏户籍的? 第133章:发挥余热的邯郸赵 在秦桓公的领导下,秦人正在将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他们似乎是跟西戎打没有规则的战争太久了,已经忘记了礼仪节操,将对付西戎的行事手段用在了华夏文化圈的晋国身上。 华夏文化圈的列国在秦国重新东顾之初,他们没摸准秦国的行事规则,好几次响应了秦国的会盟邀请。 渐渐的,列国看清楚了秦国的无视礼节,他们还要依靠那套规则来保护自己,哪敢再跟秦国走得近啊! 现在愿意跟秦国处朋友的列国几乎没有,倒是楚国那边很看好秦国这个新小弟。 只是楚人也纳闷。 他们总觉得自己已经够不重视礼节和规则,而他们不重视周王室的那一套很情有可原。 毕竟,楚国又不是周王室分封的国家,从思想到礼仪法度,包括国家制度等等,有自己的一套。 楚人之前还以为“全世界”只有吴国乖张,看到秦国好像比吴国更横,感到惊讶又觉得有趣。 实际上,楚国知道吴国是晋国想要培养起来给自己难受的国家,他们很需要一个能够挑战晋国的国家,秦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他们接触之后,楚人习惯性地用慢动作来进行分析,一分析就好些年,还没拿出一套怎么来栽培秦国的方案出来。 像是这一次,楚国已经察觉到晋国要狠狠教训秦国,很清楚需要帮一下秦国。 楚国帮助秦国的意见是统一的。 然后,楚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们知道应该支持秦国,就是在怎么支援上面进行不断的争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拿出一个可以执行的措施。 国家大事方面,吕武能够了解到的信息不多,更不用去提列国的动静。 又进入到下雪的季节。 吕武总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 恍恍惚惚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从十四岁的稚嫩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十七岁青少年。 比较关键的是,十七岁就有了一个两周岁的儿子和同年龄的女儿,还有两个不到一周岁的儿子。 没错,韩妏和赵辛先后又给吕武生了两个儿子。 两位从夫人临盆的时候,吕武并不在家,他那个时候正在南下郑国的半路上。 吕武成了四个孩子的父亲。 因为贵族家庭不管有多少孩子只有一位母亲的关系,赵(女竞)成了四个孩子的母亲。 下雪天气,吕武尽管还是有许多需要忙碌的事务,却会尽量挤出时间来陪伴家人。 现在,他就一手抱着一个,两个一周岁的儿子正在胡乱地抓着他的衣服,另外两周岁的儿女则是满屋子地到处乱窜。 赵(女竞)以及其余的从夫人,她们在边上鼓捣织布机。 这个房间除了孩子的欢笑声,更多的是织布机木头磕碰声和时不时的一记梭子移动的“嘎吱”声。 老吕家有种麻。 事实上,但凡是能够种,每家每户都会种麻。 另外,老吕家还种了桑树,打算大规模的养蚕。 吕武有心折腾一下织布机,思来又想去地折腾了一段时间,承认自己果然不是万能,搞不出来新花样的织布机。 他是贵族,自己不懂没关系,有了想法可以向下发布命令,以悬赏的方式征集。 群众的智慧一直是无限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去驱使,早晚都能获得成果。 “主,该喂奶了。” 吕武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奶娘。 这两位奶娘真的很奶,一看就奶量十足。 她们从吕武手里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过去,躲到另外的房间哺乳去了。 吕武看到吕阳拿着木剑在追女仆,又看到吕怡在玩麻线团,惬意地拿起旁边的茶壶“咕噜噜”地灌了一口,拿起竹简来看。 雪季没来之前,晋国的北疆和西北疆很热闹。 白狄屡战屡败,一直到降雪才消停下来。 吕武从魏绛的来信中得知,魏氏就喜欢跟白狄这样的敌人交手。 几次征战下来,魏氏进账了不少的马、牛、羊不提,抓捕到的战俘数量也很多。 他给魏绛回了信,询问那些俘虏卖不卖。 老吕家已经开始在扩展冶炼业,狄人不会农耕和一些技术活没关系,买来可以去挖矿嘛。 晋国应对白狄的入侵很轻松,对秦国中小规模的入侵却一点都不轻松。 已经依附的霍迁有什么动作会派家臣来禀告吕武。 仅仅是两三个月的时间,霍迁来来回回地被征召了四次。 “霍”地的贵族,他们被征召起来是应对秦军的入侵,夺回了秦军偷袭之下攻占的“采桑”,又在大河沿岸交锋了几次。 老霍家被折腾得不轻。 吕武没有支援人手,他以借贷的方式提供了霍迁一批粮秣和辎重。 哪怕有吕武的支援,霍迁还是一再诉苦。 本来状况就糟糕,又被反复地折腾。 他们要重复应征,封地难以正常生产,没有获得任何的补偿,再有家底也撑不住,何况本来就没有什么储备。 比较关键的是不管国君还是国家,没有对边疆贵族进行支持。 吕武已经看到“霍”地大多数贵族的下场,近几年绝对会有很多贵族破产的。 他在思考的是,老吕家要不要趁机发一笔? 土地当然无法获得,却能吸引破产贵族带上武士和属民来投奔啊! 只是他也知道一点,自己能有这样的想法,其余贵族又不是脑瘫,但凡有实力的贵族肯定都有类似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大贵族进场。 正在吕武魂游天外时,梁兴来到了屋外的走廊。 这位极为擅长吃喝玩乐的人才,他屈膝跪坐到吕武的正面,行礼说道:“主,邯郸赵遣家臣而来。” 本来在织布的赵(女竞)和赵辛同时看过来。 赵辛脸上满是紧张,差点给夹到了手。 吕武察觉到后面的异动,转头看了过去,对赵辛笑了笑,重新看向梁兴,问道:“需我前往迎接?” 梁兴可是知道邯郸赵风光不了多久,却很认真地说:“主,彼为卿之家臣。” 在晋国,是个“卿”就是老大,老大的家臣自然不能怠慢。 吕武缓缓地站起来,示意几位夫人就不用动弹了。 他走到了偏房,自然会有得到示意的女仆过来帮忙更衣。 换上了出门的正式服饰,又披上了皮裘,唤来了随行的武士,走出门踏上战车,一伙人往迎来送往的亭子而去。 在这个讲礼的时代,迎接客人需要十足的讲究。 只能隆重而不可怠慢,要不客人觉得自己受到侮辱,引发的后续会很千奇百怪。 穿戴正式去迎接客人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见面先大笑几声则是表示友好。 吕武过来,看到赵旃的家臣杜回,就是先大笑几声,走近了等对方先行礼,自己再回礼。 一套礼节流程走完,他问道:“何至于冒雪而来。” 杜回脸色很平静,说道:“不得不来。” 吕武看了一眼同行的队伍,很庆幸没看到贵族女的身影。 晋国卿位变动是一种必然,一切只因为赵旃的的确确没那个实力继续担任卿的职位。 赵旃知道自己要下台了,能做的就是平静地接受现实,处理好一应事务,再收拾东西带上家人和仆众,老老实实地回去邯郸这个封地。 去年,赵旃跟吕武有过交流。 邯郸氏会重新嫁来嫡女。 这是赵旃重新审视了吕武,承认吕武的崛起,进行符合身份阶级的弥补。 说白了,其实就是追加投资。 吕武邀请杜回同车。 他们也就向着一处庄园而去。 还是那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庄园。 在下雪天气下,半山腰的庄园能看到比平时更美的景色,十分适合用来款待客人。 谈正事就该登堂入室,再配上符合客人该有的招待规格。 分别就坐之后,一众女仆端来了一应东西,少不了一罐热乎乎的肉汤。 肉是羊肉,缺乏相应药材的关系,腥味十足,却是很高格的款待。 “我主已在处理后事。”杜回美滋滋地喝了一碗汤,重新坐好开始谈正事,说道:“在下此来代我主询问阴子,尚需何物?” 吕武知道所谓的“处理后事”不是指赵旃要死了。 这是权力不用过期作废前,要好好地使用权力了? 只是赵旃这么的“给力”,倒是搞得吕武很踟躇。 一个“卿”的下台不会简单,没有经过血淋淋的抗争,选择和平卸任就是赵旃最大的筹码。 其余的“卿”见赵旃这么识相,心里再不乐意也会选择大开方便之门。 当然了,赵旃想要获得什么,又或是完成什么目的,不存在白拿。 吕武在自己的脑海中翻找名单目录,想要的东西非常多,只是真的感到犹豫。 不管现在还是未来,世界上没有白获得的好处。 赵旃帮得越多,吕武欠下的情份就越大。 邯郸赵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注定会是边缘家族。 最主要的是,邯郸赵还没有跟复立后的赵氏主宗取得谅解。 根据现在普世规则,吕武得到赵旃多少帮助,未来就要在邯郸赵需要的时候,只能偿还更多。 对了,也能学郤氏。 俺们还不起啊! 要不,您这恩人还是去死算球。 吕武想道:“赵武……或者说赵氏主宗是怎么对待邯郸赵的?又或者,邯郸赵日后有没有什么劫难?” 第134章:又来到冰雪融化的季节 吕武想到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句名句。 之前已经接受了赵旃的帮忙,弄到了一批老吕家非常紧缺的匠人。 现在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吕武也就比较正式地命人送来竹简,将自己需要赵旃帮忙搞到的东西刻了上去。 这年头会写字,还要会刻字。 刻字的是一柄小刻刀,用刀尖在竹简上很耐心地一笔一划刻。 书写的行文不是从左往右,是从右边的第一片竹简开始,然后从上往下,再从右往左一片片的竹简写过去。 没有标点符号,字还要往简略了写。 反正能看得懂就行了,无法长篇累牍。 一边刻字的吕武,一边想着心事。 造纸的难度不高,他却是一直没有付之行动。 主要是造纸出来必定会从根本上撬动整个贵族阶层的利益,到时候绝不是得到万众的爱戴,该是受到举世围攻。 当前的知识都被权贵所掌握,造出纸也难以拿到书来抄写。 说会遭到举世围攻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稳固贵族地位的就是掌握话语权,而话语权要拼知识去争取。 没有点身板又将造纸弄成,还去大肆地传播知识,压根就是活腻了。 孔丘为什么是至圣先师? 只因为他愿意将自己的知识有教无类地传播出去。 并不是他主导的思想被认为多好。 他的思想和主张要是真的好,一两个国君眼瞎是真的瞎,总不至于列国的国君都瞎了眼。 就算是列国的国君真的瞎了眼,他们的臣工也全眼瞎了? 其实就是孔丘的主张不适合列国,没有谁去单独针对他这个人。 而孔丘之所以能取得至圣先师的成就,学问只是基础,更多的是情操。 在谁都将知识藏起来的年代,有那么一个人愿意有教无类地传播知识,当代受益的人可能不多,却是一种利在千秋的提倡。 想干大事就要有遭到排挤和针对的心理准备。 所以了,孔丘的终生蹉跎是一种必然。 逝世之后,孔丘称“子”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再后来的成圣,则是徒子徒孙争气了。 反正,吕武真有那个能力去造纸,可是暂时没那个胆量去造出来。 他琢磨着,等自己能拉起至少两个“师”的时候,或者更稳一些地奋斗到成为“卿”,搞出一套学说,再来抢一抢有教无类的招牌,也许千儿八百年后也能称圣? 只是三册竹简而已,他耗费了一个多时辰。 中间还因为刻错了字,搞得需要将竹简拆散再重新编册。 杜回一点都不急。 他喝着小酒,吃着美食,享受白种女仆的伺候,还能从高往低看赏心悦目的风景。 “将三册竹简交给大大。”吕武调整了一下刻字弄得僵硬了的手腕,自有女仆将三册竹简撞进布袋和放在盘子,再拿去杜回的案头。他说道:“请稍等片刻。武有一物,需你一同带给大大。” 杜回放下酒杯,慎重地重新坐好。 这时,女仆就该全部退下。 早在门外等候的另一些女仆,两个合理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其余女仆则是进来更换宴席的食物和用餐工具。 杜回看着箱子,问道:“此内……” “甲。”吕武本来没打算送的。只是吧,赵旃追加投资是一回事,他不能没有表示,说道:“来岁与秦大战,大大须有留名。” 明年有一场旷世大战要打。 晋国喊上了六个小弟,自家的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都会出动,不管战事的发展怎么样,肯定是要努力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赵旃是要卸任卿位了没有错,走之前不妨碍再璀璨一把,有精彩的亮相和表现,才不是灰溜溜地离开,多少能算是荣誉退休。 吕武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实职。若大大能说服下军将,我可往新军序列。” 这一下杜回很是惊讶,又十足的感动。 他拜服了下去,颤声说道:“阴子此情,回必告知我主。” 贵族去哪个军团服役,不是去过哪里就永远该去那个军团。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实际上,看的是哪个军团的军将最先征召,还要看被征召的贵族愿不愿意接受。 不接受这个军将的征召,跑去了另一个军将麾下效力,一般没贵族敢这么干就是了。 同时,军将想征召哪个贵族到自己帐下,会先看看这名贵族的履历,发现有在哪个军团服役过,除非是有把握招来又或是志在必得,不然不会去抢。 杜回带着感动,搂着两个女姬,找个房间运动去了。 上档次的贵族,哪家没养几个女姬? 而女姬的用处就是这样了。 老吕家肯定是上了档次,需要“入乡随俗”地养一些女姬,就是吕武从来不会自己去用。 不是洁癖。 纯碎是,不想某天搞不清楚新生婴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子嗣。 送走了赵旃的家臣杜回,吕武又迎来了慢节奏的生活。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到了一个被冻醒的夜晚,吕武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眼眸里有着淡淡的忧伤。 为什么不搞火炕呢? 要是舍得花心思,地暖也能搞一搞的。 这不是城池还没建吗? 再来,吕武三年中有大半时间不在家。 他在家的时候,又不能刻意地去追求舒适生活。 道理是明摆着的。 这年头就算是贵族,大多数也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质量。 实力弱小的时候去搞特殊,怕不是开启大召唤术。 招来匪众没什么好怕,怕的是名声坏掉! “主?”赵(女竞)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样,一点点动静就能惊醒。她先感觉了一小会,察觉到吕武的呼吸不像是睡着该有的样子,低声轻轻唤了一声,得到回应才继续说道:“可要唤来暖被人?” 吕武闷闷地回了句:“不用。” 赵(女竞)属于那种没什么“火气”的人,睡觉要穿着厚厚的衣服,还暖和不起来。 哪家贵族没几个暖床的女仆? 她们也纯粹是帮主人暖床而已。 主人要是有兴致,能搞点颜色的。 只是,吕武过了一开始的热乎劲之后,对身份普通的女人已经失去追求。 其实吧,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品味肯定会跟着提高的。 饥不择食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 “魏氏与韩氏已经将去年的分红送了过来。”吕武讲的是餐饮的红利,他想了想说道:“你若有闲暇,将家中事务熟悉起来。” 赵(女竞)却是不吭声。 在现在的普世观念中,家里有家主,自然是一切由家主来做主;家主出了门,嫡长子就成了“招牌”,管理家族的该是第一家臣。 因此,甭管是家主的母亲还是祖母,或是妻子,她们享福也就是了,管理什么家族事务啊! 关键吕武来自后世,他孤零零而来,又势单力孤地有了当前的基业,子嗣没成长起来之前,其实更想家人能帮衬一些。 从夫人不能掌权,不然就是家族内乱的开始。 正牌夫人却是可以的。 另外,也不是说吕武不信任那些家臣。 老吕家的第一家臣虞显随时会走人。 得到吕武重视的宋彬对第一家臣的地位有兴趣,却在行政方面没有才能。 要是不出现任何意外,虞显离开后就是由宋彬来继任第一家臣的职位。 到时候老吕家的内政肯定是要堪忧的。 其余的家臣,吕武挑来挑去只有卫睿懂内政,但也只是懂而已。 “算了。”吕武也不强制追求,没有继续为难赵(女竞)。他琢磨着还是要招揽内政人才,含糊地说了句“睡觉”,不再说话。 赵(女竞)自认没那个能力,也不敢参与家族事务,极大地松了口气。 就这般的一天又一天接着过去,时间来到了冰雪融化的季节。 气候的转变每年都在进行。 今年的冰雪融化却对晋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老吕家的家臣按照惯例,再忙也会特地抽出时间,前往半山腰的庄园,参与家族会议。 这个会议很重要! 吕武将听取家臣的任务简报,了解各个家臣负责的事务进展进度。 有些进行到一半的事情,天气转为暖和之后,肯定是要接着干起来。 他会对那些已经完成任务的家臣分派新的任务。 “去岁,我家放归奴隶一千四百余?” 吕武当时不在家,由家臣进行操作,挂名执行的是儿子吕阳。 他按照惯例自我吹嘘了一番,主要提高得到自由的原奴隶,成为属民之后干活有多卖力。 干贵族这种职业,不会自我吹嘘算是不合格。 大吹特吹只有一个宗旨,干什么都是对的,你们要相信我,爱戴我啊! 吕武将释放奴隶的事情看得很重要,用意是平衡家族内部的人口构造。 哪天家族的奴隶超出武士、属民的四倍以上,一丝火星就能将整个老吕家烧成灰烬了。 华夏的成长史就不是依靠奴隶来完成,吕武不会忽视这一点的。 老吕家连续三年释放奴隶之后,带动了奴隶的干活热情。 再将属民中的光棍尽可能地安排好。 短时间内极速膨胀起来的老吕家,偏偏没有呈现出不稳的趋势,相反内部稳得很。 吕武安排好了家族来年的工作计划,改为将注意力转到军备上面…… 第135章:想搞事的吕武 吕武跟几位贵族的书信往来比较频繁,得知一个事实。 今年受到征召的贵族,每一位都必须带足战车与士兵。 做不到怎么办? 一阵申饬是必然,过于严重会被削减封地。 吕武已经料到了一个结果。 各贵族一定会将本来属于“羡”的那一部分属民武装起来,假装他们就是“徒”来糊弄验收的官员。 老吕家的武士,带去战场造成死伤都有替补。 也就是死了或残废的武士,他们的嫡长子进行补充。 不算从属民中一再挑选出来训练的领主临时武装,老吕家的武士数量只有两千五百人。 其中的四百人,是后面从属民中精挑细选,由吕武亲自给予赐封。 不是敕封。 只有君主拥有“敕封”的权力。 作为贵族当然有权力来封赏自己管辖下的所有人,包括释放奴隶和挑选属民成为武士。 从某种程度来说,只要吕武拥有足够大的封地,再不怕入不敷出的话,理论上想提拔多少武士都可以。 而武士纳的是赋,也就是出了给贵族卖命之外,他们有多少产出,跟贵族是无关的。 为贵族生产的是属民和奴隶。 属民则又一定程度上保有自己的自由,包括不想跟某位贵族混了,能去投靠别人,或是干脆去当野人。 奴隶则是属于贵族的财产,生杀予夺全在贵族一念之间。 吕武并不希望自己名下的奴隶数量太多,怕出现动荡只是其一,更多的是因为奴隶干活并不卖力。 有恒产者才有恒心,遭遇到入侵也才肯拼命。 什么东西都不是自己的,没有什么好失去,谁爱来抢就来呗。 对他们来讲,顶多就是换个主人罢了。 当然了,吕武也不能违逆当下的潮流,去搞什么人人平等,再将属于自己的财产散出去。 他能做到的就是谁付出了多少,公平地给予相应的回报,再去保护他们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 三年提拔四百人成为武士阶层,以吕武治下的人口总数来判定,并不显得数量过多,甚至还显得略少了。 这个是老吕家粮食生产量在制约。 要是老吕家能保证粮食出产足够,怎么都是个“下大夫”,还有四边周长一百五十里的封地,将武士的数量增加到至少四千人才算合适。 这一天,吕武来到了山里的冶炼基地。 远远地就能看到几道黑烟滚滚地升向天空,再靠近可以看到用围墙围起来的好些厂房。 生产事项是由卓在负责,他事先已经知道吕武会过来,早早就在等待。 吕武被带到了一处仓库。 这边的建筑物都是使用砖头来建造,与山外的建筑物存在比较大的区别。 牢固是一方面,以吕武的审美观来讲,看着会更顺眼。 仓库的大门被打开,看到的却是一道昏暗幽长的走廊。 卓先让人进去点上火把,再带着吕武进去。 走廊的尽头又有一扇大门,打开之后能看到一排排的兵器架,许多的战戈竖着插在兵器架上面。 这些战戈的“戈”都是使用铁来打造,只是还没有开锋。 华夏文化圈的列国,目前的主流兵器就是战戈,又分为长、中、短三种,每一种都有自己的特定用途。 杆的长度为八米的战戈,一般是给战车兵使用。 杆的长度四米的战戈是用来冲锋破阵。 两米长度的杆则是进入混战时使用。 因为战戈是主流兵器,吕武决定使用铁来打造兵器,生产最多的武器肯定是战戈。 “我果然是太忙了!”吕武看到仓库里面的情况,储备方式浪费了太多的空间,自嘲了一下下。他对卓说:“卓,平时可以将‘戈’与杆分开,‘戈’泡上油脂装箱,‘杆’成捆储备。” 一个兵器架插着二十杆的战戈,整个仓库放上近百个兵器架就没空地了。 这样不但浪费了太多的空间,武器也是直接曝露在空气中,时间一久肯定要生锈的。 卓对吕武的任何交代都会用心记住,再无条件执行。 接下来,吕武又去了另外的几个仓库。 家里储备了多少武器,又是一些什么种类,吕武其实能查到数据。 比如战戈,自他在进入冬季前下令大肆制造,一个季度过去,再加上以前两年的储备,数量方面达到了四千三百杆。 去年参加战争,吕武给自家的武士列装了一些矛,得出的结论是长矛兵的作用没那么大。 他绝不认为长矛兵没用,只是数量不成规模,比较难显示出威力。 春秋战国,乃至于是到了西汉,战戈一直是华夏军队的主流兵器。 后面是怎么被淘汰的呢? 吕武自认对冷兵器作战的了解不多,有心对军事进行革新,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 他这一次会带四十辆战车和一千五百名武士出征。 战车经过了改良,增加了车轴,也能刹车,再来还在车轮的车軎部位加了一点小玩意。 这个小玩意就是全金属结构的“棘”。 说白了就是横出去转动起来,利刃翻滚的杀伤性横杠。 同时,鉴于之前的“轸”,也就是车壁木栏脆弱,给包上了一层铁皮。 老吕家武士的列装会被吕武干涉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一千五百名武士,吕武给的武器要求是,一百五十人列装铁皮塔盾,再给配发了战刀;三百名武士使用杆达到八米的长矛;剩下的全是战戈兵。 现在并没有“刀”这个字,尽管是刀的造型,还是要称乎为剑。 同时,吕武拿出了六百套金属甲,以胸甲的款式数量居多,少量的环片甲。 等于说来来回回地尝试,取一个适应值,吕武还是觉得胸甲制造工时少,成本也合适,又大批制造了胸甲。 他还想做一个新尝试,也就是制造出小圆盾和战刀,再研究出适合的甲胄,训练一批刀盾兵。 现在这个年头其实有类似的兵种,只不过是剑盾兵。 以前的赵氏就有一批剑盾兵,只不过随着赵氏主宗的覆灭,大批装备战剑和盾牌的剑盾兵在晋国消失了。 倒是东边的齐国,他们在尝试进行军事革新,集中了一批武艺高强的游侠,搞什么技击士,还是击剑士? 游侠说白了就是一些无法继承家族财产的家中老二为主,他们到了年龄就会被赶出家门,生活在城池弄各种无本买卖。 一个很出名的“东郭离”,他就是早期游侠界的代表人物。 老吕家必须有自己的招牌兵种,能搞出什么强势兵种来,就看吕武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吕武将武器装备下发。 得到武器装备的武士被集中起来训练。 他们得知一点,只要这一次纳赋表现良好,家主下发的武器装备就将会进行赐予,一个个哪能不尽心尽力地接受训练。 稍微春暖花开一些,国君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国君对几位“卿”表示自己这一次将亲征,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栾书哪敢让国君有机会瞎胡闹。 另外的几位“卿”,他们不管是看重自己的利益,还是以国家作为出发点,很清楚这一次征讨秦国不许拥有不确定因素。 姬寿曼刚成为国君才多久,平时表现出对贵族的防备和敌意也就算了,去年还大肆胡闹了一把。 众“卿”并不是太在意国君的防备和敌意。 国君和公族的实力弱,想着要扳回局势属于合情合理,不这么想才是不正常。 好几任国君都是那样,也就一个赵氏招惹了太多人才被收拾。 历经了赵氏的事件,爽了一把的众贵族也回过神来了。 他们觉得自己斗归斗,还是要悠着点。 总之,不是贵族不能被灭满门,利益却不能给国君和公族占了去。 晋国上下重视这一次对秦国的讨伐,知道了国君的不靠谱,也是不想让国君带着公族捣乱。 包括元帅在内,所有的“卿”一致反对国君亲征。 遭到一致反对的国君大发雷霆之怒,他也就只能怒一怒,再讽刺一下君不君臣不臣之类的,无力再去改变什么。 有鉴于去年晋国的四个军团长期服役,耽误了春耕和秋收,管军事又要顾着民政的栾书,他决定先征召各军团的一部分人,剩下的等春播之后再下发征召令。 离秦国边疆越远的贵族,越早接到征召的命令。 他们在春暖花开之后,踏上了前往周王室地盘的道路。 像吕武这种离秦国并不远的贵族,得到了能在家喘息到春播结束的待遇。 栾书对列国则是不断催促,才不管列国也需要播种啥玩意,态度强硬地要求列国该动身的赶紧动身。 其余的“卿”态度十分一致,国中的大部分贵族不好受,哪能让列国好过,无比支持栾书的决定。 吕武得到新田传来的消息,对栾书开始佩服起来,想道:“晋国的国力因为连连的战争开始下滑,无法直接出兵削弱周边的国家,催促他们出兵,打乱和打断他们的生产?” 什么是合格的军事家和正治家? 栾书可能没有相关的概念,却做到了这一点! 吕武还在关注另外一件事情。 去年出使的魏相肯定已经去了秦庭,那份《绝秦书》呈上去了没有,有没有安全地归来? 吕武琢磨着应该还没有吧。 否则,魏相的传世大作面世,怎么都该造成影响了。 第136章:晋国第一才子的手笔 《绝秦书》是出自魏相的手笔。 在语言匮乏的时代,魏相用了近千字来概括晋国与秦国的过去和现在,讲清楚了很多恩恩怨怨。 晋国曾经受过秦国的恩惠,晋文公能够继位就是在秦穆公的帮助之下。 那一段时期,晋国尽管发展到了有霸主之资,却对秦国表现出了尊重。 这种尊重是晋文公感激秦穆公的帮助,多次亲自去了秦国朝见秦国的君王。 只是晋文公没薨之前,秦穆公就多次针对晋国发起各种行动。 包括侵扰晋国的淆地,断绝同晋国的友好,频繁侵袭晋国的边疆,灭绝依附晋国的滑国。 晋襄公在位时,应付最多的就是来自秦国的威胁,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那一段时间,秦国大批大批地灭亡了周王室分封的诸侯国。 这种灭亡是不但攻灭了国家,还杀光了这些国家的国君一家满门,没有给留下祭祀香火的人,宗庙也一同捣毁。 事实上,秦国的做法很一点都不符合春秋的礼节,杀人可以杀,灭国也能灭,但至少不能断了别人的祭祀啊! 秦国就是灭了很多诸侯国才得到初步的壮大,只是他们的做法令其余列国排斥,觉得比南方的楚国要更加野蛮。 楚国也不断灭掉周王室分封的诸侯国,但楚国有留下那些君主的后代,没有断了他们的香火。 列国一看秦国的做法,觉得不得了啦! 他们就巴望着晋国能阻止秦国东出,近一步地让晋国称霸有了更多诸侯国的支持。 秦穆公和晋襄公先后去逝,秦康公和晋灵公即位。 秦康公是晋国国君献公的外甥,却又时刻想着对付晋国,意图颠覆晋国的秩序。 秦康公让公子雍回国争位,让公子雍扰乱晋国的边疆,于是晋国与秦国才有令狐之战。 后来,秦康公还入侵晋国的河曲,攻打了涑川,劫掠晋国的王宫,夺走晋国的羁马(地名),晋秦又爆发了河曲之战。 到了晋景公时期,秦国倒是不常亲自出动了,却是蛊惑狄人一再侵袭晋国的边疆。 这一段岁月,秦国只要找到机会就入侵晋国临近大河的县邑,先后破坏了“萁”和“郜”两地,导致了晋国西北疆的全面荒废不提,“霍”地也基本上废了。 魏相书写《绝秦书》的时候,将晋国与秦国的恩恩怨怨写得清清楚楚。 要看全篇的思想其实就一个。 俺们晋国已经对秦国够忍让的了! 哪一次爆发战争,不是秦国率先动手,才让俺们不得不进行反击。 这次俺们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小子欸! 你们等着! 俺决定不忍耐,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绝秦书》一出,春秋第一文化人变得无可争议,就是才子魏相啦! 吕武暂时还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魏相的消息。 他琢磨着,不是晋国一直在跟楚国交锋,才没功夫搭理秦国的吗? 晋国实际上也不是一个处处讲礼的国家,逮住机会没少坑人,跟“君子之国”那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现在晋国满世界公布秦国的罪状,其实就是在造势罢了。 毕竟,晋国多少还是要点脸的国家,攻伐一国肯定要拿出能说服人的理由。 后续的消息一再传来。 受到邀请的列国,鲁国距离周王室地盘并不近,却是第一个进入周王室地盘的国家。 鲁君黑肱带上了一个军团(周制军),穿过晋国疆域去了周王室地盘,规规矩矩地朝觐了周简王。 一套非常繁琐的礼仪和应酬之后,鲁君带着自己的臣工和军队,老老实实地去了“王都”这个地方。 后面,受邀的各个国家,或是君主亲自过来,君主没来就来了执政,也是走朝觐周简王的流程,再去“王都”边上驻扎。 结果就是周简王难得忙碌了起来。 周王室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以往的一年之中难得有一位诸侯来朝觐,今年一下子就来了八个。 等待晋国出兵进入周王室地盘,要是晋君亲征的话,少不了也要去朝觐一番。 只不过,晋君这一次要亲征被压了下来。 栾书率军进入周王室地盘,他是没有资格朝觐周简王的。 周简王派出了一位公卿招待栾书。 一番流程之后,栾书辞别了周室的公卿,带着部队去“王城”跟列国会合。 春播结束,吕武再一次召集众家臣,确认了各个家臣都应该干什么,也带上部队出征了。 “阴”地距离周王室的地盘并不近,要途径很多贵族的封地。 等待吕武带着部队经过新田,可算是得到了魏相的消息。 魏相给秦国递上《绝秦书》引发了轰动。 听说包括秦桓公在内的秦国上下,他们对魏相的《绝秦书》爱不释手,给予了极大的好评。 这是什么情况? 《绝秦书》满篇就是痛斥秦国不讲道理和没有信义,秦国上下却喜欢到不得了? 这个要看时代背景。 很难得才出现一篇好文章,并且文章好到能够传世,导致被骂的人也非常喜欢,真不是什么怪事。 那个啥? 东汉末年的时候,曹操看着骂自己的《讨贼檄文》,不也看得脑子要炸,却爱不释手。 一切只因为陈琳写得实在太好了啊! 《绝秦书》在人为的操作下快速扩散,不但秦国、晋国到处在传,还蔓延到了列国。 当然,能看到《绝秦书》的只有贵族,普通老百姓就算是得到了竹简也看不懂。 这就造成了一种现象。 秦国的贵族看了《绝秦书》才发现,原来俺们秦国是这么的不地道? 晋国的贵族看完,得出的结论是秦国果然该打。 另外的列国,他们不懂什么是舆论战,只知道秦国的所作所为太不是人了,要是秦国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训,华夏就要礼崩乐坏啦! 吕武的队伍在进入周王室地盘后,他第一次过来,却讶异地发现周王室怎么那么多的荒地。 “国人聚于郭,旷野多荒废。”虞显给出了一个解释,又说:“国中少征战,勇力者往来于诸侯。” 说白了就是周王室治下的人口一直处在负增长状态。 因为周王室已经玩不起征战这种高级的游戏,但凡有点抱负的人,只能去各个诸侯国寻找机会。 虞显就是这样的人之一。 他们途经了“令狐”这个魏氏的封地,接收了新一批的物资。 这批物资是吕武早早向魏氏购买,到了地点才领取,多是与军需有关的东西。 而离开“令狐”之后,他们又进入了智氏的“智”地,又是接收了一批物资。 这一批则是粮秣。 吕武这样干只有一个原因。 从“阴”地携带物资,一路上运输是一个难题,也会产生不必要的损耗。 这样一来的话,能在聚集地点附近采购物资,到时候再进行接收,减少了运输的困难,也减免了消耗。 那个叫“王城”的城池并不是周王室的首都,就是一个叫“王城”的地方而已。 周王室目前的首都叫“成周”。 这个叫“王城”的地方,目前已经聚集了超过三十万人。 受邀前来一起讨伐秦国的列国,他们带来了不少于六万的战兵,再加上辅兵,总人数达到了十五万。 剩下的那些则是已经到来的晋人,又区分战兵与辅兵。 大多数得到征召令的晋国贵族,他们还在赶来的途中,等都到齐之后,“王城”聚集的人数绝对会超过五十万。 集合五十多万人来讨伐秦国,场面不可谓不大! 有些贵族就很意气风发地表示,规模这么大的军队,发狠了都能平推整个世界。 他们说的“世界”也就是自己认知的世界,不是整颗地球。 秦国也有自己的动作。 秦桓公真没想到晋国发起狠来这么可怕,很清楚光是秦国根本招架不住。 他再一次地广派使者分别前往列国。 秦国的使者去了列国,很多压根就没有被招待。 其实,他们不被赶走已经算是不错了。 楚国倒是很隆重地接待了秦君派来的使者,只是他们商量了很久,还是没拿好主意到底该怎么帮助秦国解除这一次危机。 吕武带着自家的部队来到“王城”。 早就过来的智罃进行了召唤。 “你欲往新军?”智罃满脸的不高兴,说道:“我可待薄于你?” 不对啊! 这事不该是韩厥来处理的吗? 怎么是智罃出面。 “智伯。”吕武行礼说道:“武已经得知邯郸赵将要卸任,同为‘大大’,武不可厚此薄彼。” 智罃盯着吕武看了很久,露出了满意又欣慰的笑容,说道:“‘新军’郤氏为大,却是苦了你。” 赵旃虽然是新军将,实力却是过于弱小。 新军佐郤至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 吕武去了新军没遭到刁难也就罢了,一旦郤至想找麻烦的话,赵旃是绝对拦不住的。 “此去任旅帅?”智罃欣赏吕武重情义,却是不看好吕武在‘新军’的待遇,说道:“若遇难事,需得忍耐。归来时,再任‘军尉’。” 看来郤氏的嚣张已经是晋国皆知了? 要说吕武没有忐忑是假的。 他却是拿定了主意,怎么都要实际地与郤氏接触一下,看一看郤氏能嚣张跋扈到什么地步。 另外,赵旃的卸任已经成为定局,吕武过去帮一把,才好解释邯郸赵怎么会送来嫡女。 吕武从智罃处离开,问了一下得知韩厥还没有过来。 他接下来还要好好地跟韩厥解释一下,一旦韩厥不同意,去“新军”是去不成的。 第137章:郤氏怎么能不跋扈呢? 韩厥对吕武要去“新军”并没有进行刁难,尤其是听了智罃的一些话,对吕武要去帮赵旃一把尽管有看法,大体上还是感到欣慰的。 邯郸赵坐视了赵氏主宗的灭门,从头到尾没有什么行动不说,周旋方面更是没有。 赵旃可能有自己的难处,却不会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可。 以现在的观念来看,不管能不能出得上力,同为一氏没有任何表示,还从中获得了好处,本身就是一件背宗忘祖的混账事。 所以了,赵氏主宗复立之后,赵武一次都没有提到邯郸赵,意思就非常明显。 赵氏主宗要与邯郸赵进行割裂,表示邯郸赵以后再也跟赵氏主宗没有任何关系。 韩厥要回报赵氏的恩情,不惜损害韩氏的利益来帮助赵武,不管真假肯定是不会给邯郸赵好脸色看的。 没有做点什么事来针对邯郸赵,已经算是韩厥气量大和顾大局了。 因为韩氏不留余力帮助赵武,韩厥得到了偌大名声,谁都乐意与韩氏亲近。 用比较阴暗的心理来判断,韩氏不但没亏,相反是大赚特赚。 吕武觉得韩厥好塑造自己是老好人的人设,必定不会刁难。 事实上,他猜对了。 已经抵达的“新军”部分军队驻扎在“王城”的西北侧。 正式拿到了调动文书的吕武,他当然是带着部队来到“王城”西北侧报到。 赵旃已经过来,得知吕武带着部队过来,先派出家臣进行迎接,又召唤吕武来自己的军帐。 “此为我最后一战。”赵旃多少有些感慨,说道:“武能前来,我心大为欣慰。” 吕武行礼,没讲什么客套话,诚恳地说:“武仅有勇力,大大若有指使,披甲而战罢了。” 他之前已经是一名“军尉”,来“新军”是担任旅帅。 邯郸赵连一个完整的“师”都快组建不起来,又没有多少贵族乐意来赵旃麾下效力,吕武过来是真正意义上的雪中送炭。 赵旃如实跟吕武说了情况。 这一次邯郸赵很尽力了,也就拉出三个“旅”的部队,兵源素质方面还很堪忧。 吕武带来了一个“旅”。 赵旃的家臣已经禀告,说吕武带来的全是甲士。 这个甲士不一定要全部穿戴金属甲,防御力足够的皮甲也是可以的。 老吕家这一次拿出了不少金属甲,留下一些作为备用之外,有五百名武士身穿铁甲。 另外的一千名武士,他们至少都有一套还过得去的皮甲。 这么一个“旅”加入到邯郸赵的“师”,一下子让本来质量堪忧的“师”加分不少,怎么都算是一个合格的“师”了。 赵旃倒是有心将整个“师”指派给吕武指挥,但他实在做不到。 官职是公器,贵族掌握着大大小小的“渠道”,却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白了就是赵旃已经没有多少话语权,没办法扶吕武一把。 一对翁婿正在交流,外面的守帐士兵禀告,说是郤至来了。 帐帘被撩开,一名看着模样威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来,我予武引荐。”赵旃让吕武站起来,又请郤至坐下,才说道:“此为我之女婿阴武;这位便是新军佐温子。” 郤至的封地在“温”,人们尊称他温季(排行老四)。 吕武当然是行礼问候。 郤至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盛气凌人,没说话就先开始笑,态度温和地说:“我早闻阴武名声,今日得见果真青春。” 啊,这是一个看着很不错的少年。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嚣张无比的人,吕武看到郤至的态度这么温和,心里多少感到一些意外。 事实上这才正常。 再骄傲的人,又或者嚣张跋扈,也不是时时刻刻表现得暴虐。 没有任何冲突为前提,脑子没坏的话,还能逮住一个怼一个? “‘阴’地虽非位处边疆,早年动荡不安,多有贵族断绝祭祀,阴氏入主乃为国家解忧。”郤至微笑看着吕武,说道:“我闻阴氏得爵,三岁不足一岁身在食邑?” 吕武没将郤至的笑容可掬当成自己的资本,恭敬地答道:“小子年幼,升爵乃是长辈看顾。‘阴’地荒废久时,得‘阴’而常年出征在外,苦也。” 要是“阴”地是个好地方,也不会那么长时间没有大贵族愿意接收了。 在晋国众贵族的普遍认知中,边疆的土地一般都不太好,尤其是西北疆那边事太多,属于谁得到谁倒霉。 去年和今年,光是“霍”地这个地方,破产的小贵族数量就达到二十多个,还有两个中等贵族表示已经撑不下去。 可以想象时局对靠近秦国和白狄的贵族是多么艰难。 “幸得长辈垂青,多方接济于小子。”吕武要谦虚啊,更要述说自己的艰难,道:“武有所报答,仅以奋力建功。” 郤至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对赵旃说道:“阴氏得韩氏、魏氏、智氏看顾,日后你亦仰仗。” 这话才算是郤家人该说的。 明摆着说邯郸赵注定要衰败了,以后说不得需要仰仗来自吕武的保护。 赵旃脸色不好看,强笑着说道:“正因如此,本将尚有余力,自是理当栽培。” 郤至非常理解地点头,说道:“阴氏带来一千五百甲士,是当栽培。” 吕武哪能当跟木头,站立起来行礼,说道:“唯奉上命,敢不死战!” 郤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而赵旃多少是有些惊奇地看着吕武,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很不简单啊! “大兵聚于‘王城’,我闻秦国亦是三军齐出,又招来国中青壮,合计三十万已驻‘侯丽’。”郤至扫了一眼吕武,重新看向赵旃,说道:“元帅已遣使而往,相邀于‘麻隧’会猎。” 吕武听到这里知道自己不能待下去,请示道:“小子初到,未及选址驻营,请允许我告退。” 赵旃自然允许。 吕武走到帐帘边上,要伸手撩开帐帘,却听到了郤至的话。 郤至没刻意加大说话声,平静地说:“阴武。本军佐对你有何表现,将拭目以待。” 吕武行礼道:“必使军佐见证我的武勇!”,说完转身撩开帐帘,走了出去。 军帐里面传出了郤至的大笑声。 而来到账外的吕武,看到的是外面站立着众多的甲士。 这些甲士都是郤氏的武士,他们身穿犀牛皮甲胄,手里大多拿着战戈,看上去高大雄壮。 他们将新军将的帐篷围起来了啊。 不明所以的人过来一看,肯定会奇怪。 人要是动不动就“哈哈”大笑,要么是一个很爽朗的人,不然就是心理很阴暗。 吕武对郤至的印象比较模糊。 只是大多数贵族认为郤氏跋扈,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在下赵丹。”这个人看到吕武出来,走近了先行礼,复道:“军将有令,阴子为‘军尉’兼‘旅帅’,履营造职。我等前来奉命。” 幸亏吕武的想象力足够,要不真的听不懂这个叫赵丹的人在讲些什么。 简单说,他们这一伙邯郸赵的人,听从赵旃的命令,以后吕武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来,需要吕武巡视一下军营,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进行更改。 如果吕武全部不满意,有权进行全面的重新布置。 吕武初来乍到,哪里知道太多,说道:“且容我履职,你可归回本部。” 赵丹倒是利索,行礼带着自己的随行人员离开了。 “王城”这边的地形区域平坦,一下子来了数十万的军队,大半平野充斥着营盘。 成片光秃秃的树桩,述说这一边的树林彻底倒了大霉。 优质的驻营地点当然是在河岸,只是大多数军队驻营不会直接选在河畔。 这边是三条河流的交汇点。 东边为大河,又有一座占地面积不是那么大的“首山”。 南边则是渭水,更南面是成片的山地,过了华山再更南的地方叫“阴地”。 这个“阴地”是全名,可不是老吕家只有一个“阴”的地名,其实就是日后的秦岭了。 那个“阴地”现在盘踞着一股戎人,华夏将他们命名为“阴戎”。 从“阴地”往东到郑国,往西到巴蜀边界,几乎都是戎人的生活区。 北边是洛水,也是晋国与秦国的疆土分割线。 目前这几条河流的交汇点,随处能看到士兵的身影。 吕武巡视了一圈,没给自己多增加什么戏份,只是观察一下“新军”周边都是谁的营盘。 他又得知一点,周王室的军队已经来了,却不是驻扎在河流交汇点,跑去了一个叫“大荔”的地方驻营。 而“新军”的北面是鲁国的军队,东北面是曹国的军队,另外几个方向倒都是晋军了。 吕武能选择的地方不多,只能在靠近鲁国的营地附近驻营。 老吕家的到来吸引了鲁国人的注意力。 鲁国执政季孙行父恰好出来透气,他看到一大堆的甲士过来,不由自主地感到惊讶,又看到一大群人手持奇形怪状的工具冲向了附近的树林。 季孙行父知道那是晋国人,也知道那边是晋国‘新军’的设营区域,但不知道新来的是谁。 他问左右:“此何人也?” 左右就答道:“请容我前往一问。” 正在规划怎么建设营地的吕武,得知有鲁国执政的人过来,讶异来干什么。 这个季孙行父,其实就是鲁国三桓之一。 他得知来的是阴武,再一次感到惊讶,想道:“是力可拔山的那个阴武?他不是在晋国的‘下军’,怎么到了‘新军’啦?” 即便是“外国人”都知道晋国的中、上、下三军才是主力军团,新军则只能算是一支临时的编制。 季孙行父很纳闷,他多少知道吕武屡立战功来着,真心不明白怎么会沦落到去了新军,也就起了好奇之心…… 第138章:晋国第一勇士 鲁国是周王室分封时任命的“礼乐之国”。 这个“礼乐之国”,说白了就是管理“礼”和“乐”的国家。 现代人可能觉得不就是一个文工团的管理员吗?又能有多么了不起。 然而,以春秋时期的规则,鲁国作为“礼乐之国”是真的掌握了很大的权柄。 首先,“礼”是周朝的立国之本,也就制定了什么样的规则,成为所有诸侯国必须遵行的制度。 这样就能明白一点,鲁国掌握了对制度的解释权。 现在音乐很神圣,一般很正式和隆重的场合都需要用到音乐,尤其是进行祭祀的时候,音乐绝对不能少。 现代人肯定听过“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句话,里面的“祀”排在“戎”的前面。 “戎”就是征战,而“祀”排在“戎”的前面,足以证明至少是在春秋时期,人们对祭祀的看重超过了军事国防。 鲁国掌握了“礼”和“乐”,成了规则的制定者,他们以此为荣,并因此而感到骄傲。 后来,鲁国又得到了另一个权柄,也就是关于历史的记录权。 说白了,周王室分封的诸侯国,每一个国家都有来自鲁国的史官,负责记录各个诸侯国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记录起来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现在有两个举世闻名的“图书馆”,一个在周王室的“成周”,另一个在鲁国的“曲阜”。 里面拥有非常多的藏书,一些甚至是夏朝的文字应物。 更多的则是来自诸侯国的《诗》,还有记录列国君主和大臣一生轨迹的文献。 姓李名耳,字聃,也就是老子,前两年刚刚出生。 他以后会成为周王室的“图书馆”管理员,很用心费时地整理“图书馆”里面的藏书,学习和消化来书写自己的著作。 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也就是孔子,他以后会成为鲁国“图书馆”的管理员,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去整理那个“图书馆”,毁了很多不喜欢的书,又推广自己喜欢的书,搞出了自己的流派。 这是滥用职权啊! 自己不喜欢的就销毁。 自己喜欢的则是定位必读文集。 史上第一个权限狗也就出现了! 然而,权柄这么重的鲁国偏偏没壮大起来。 到现在的岁月,鲁国一直被齐国摁在地上锤,失去晋国这位老大的保护,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因为知道依赖谁的保护才能不灭国,鲁国奉行的国策就是伺候好晋国。 比较令鲁国纠结的一点就是,他们明明这么牛逼,却被齐国摁着锤,又要伺候好晋国,感觉高贵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以至于掌握那些权柄的鲁国,一方面不敢得罪晋国,另一方面却情不自禁总是会在史书上黑一把晋国。 他们不管那叫黑,认为自己是在克忠职守。 心里思想矛盾的鲁国,他们的国君本来是要亲自率军报到,走到半路听说晋君没有亲征,鲁君黑肱暗骂了一声“晦气”,见完了周简王就转道回国。 晋国出动的是栾书,而他是晋国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 鲁国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国家。 既然晋国出动的是栾书,他们就选择执政季孙行父来统率鲁军好了。 “阴武子是下大夫?”季孙行父有心过去看看情况,一想自己是执政,哪能屈节于一个下大夫,说道:“无佚何在?” 这个叫无佚的是季孙行父的儿子。 鲁国对待晋国,讲的是平等对待。 国君对国君,执政对执政,如此这般的职位对等,或是爵位对等。 无佚很快就来了,还带着一名看上去身材高大的青年人。 这个青年人叫叔梁纥。 他是孔子的父亲。 同时,他也是鲁国的一名小贵族,食邑在陬邑。 “无佚。”季孙行父看着自己的儿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往此处而去。如何做,你当知晓。” 无佚有自己的前缀,他的全称叫公孙无佚。 这个“公孙”的意思很直白,讲的就是祖上阔过。 他看向了前方正在忙碌的人群,也看到了正在指挥建设营地的吕武,向自己的父亲行礼,带上自己的随从就走。 老吕家的辅兵,第一时间察觉到陌生人的到来。 他们看那一伙陌生人的穿戴,能辨认是贵族,只是不好确定是哪个国家的贵族。 公孙无佚一路板着脸,不跟身份低于自己的人讲话。 叔梁纥就充当了沟通者,被问就说自己等人是鲁国人,过来是找吕武的。 等吕武见到公孙无佚,满心讶异,却保持风度。 双方见礼完毕,公孙无佚开始操作起来。 他命自己的随从弄来坐蒲以及案几,摆弄好之后请吕武入座。 很讲究的一幕落在吕武眼里,又知道来的是鲁国贵族,心想:“传言没错,鲁国人很讲排面啊。” 周边是忙碌的人群,他们砍伐来了木头进行各种加工,再编排成为栏栅,一面又一面的栏栅叠好,再去挖一道又一道的沟渠。 各种声音很吵杂。 偏偏工地上又弄了一道排面。 “未曾介绍?”公孙无佚直立腰杆行礼,很缓慢地介绍自己的身世,复道:“早闻阴武子名声,今日终于得见。” 没有半点名人自觉的吕武,听来者介绍,才知道是鲁国执政家的孩子。 他回礼,说道:“公孙前来,我未能招待,请勿见怪。” 公孙无佚很有礼仪地笑着,问道:“阴武子与卿位韩氏,上大夫魏氏,赵孟一族,为姻亲。得卿位智氏、邯郸氏看重?” 这话是什么意思来着? 吕武品味了一下下,猜出了一个大概。 公孙无佚那些话就一个意思,也就是吕武的人际关系很复杂,本身在列国也有名声,要不然他才不乐意过来交朋友。 吕武差点被这少年的实诚堵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没话找话地看向身材高大的叔梁纥,说道:“此士,壮也。” 叔梁纥赶紧一脸荣幸地行礼。 哎哟! 上国的贵族称赞我了啊! 心里兴奋和高兴,叔梁纥却没有讲出一言半句。 其实,这次会面的气氛真的挺尴尬。 吕武没跟鲁国有什么往来,双方也就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想尬聊都不知道该怎么点题。 而公孙无佚明显也不是什么“交际花”,时时地端着架子,过来也不事先找个话题来聊。 “此来略有疑惑,如阴武子愿意,请告知于我。”公孙无佚内心里应该也挺尴尬,不想再继续尴尬下去,问道:“阴武子本在‘下军’,因何转为‘新军’?” 吕武却是有些迷了。 自己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问。 另外,老吕家跟鲁国真的没有往来,吕武今天之前连谁是公孙无佚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是朋友。 公孙无佚哪来的立场这么问话。 在恰当的时候,叔梁纥站了出来,很恭敬地行礼,解释道:“我鲁国仰仗上国庇护,得以不被齐国肆意欺凌,对上国的事情不敢不用心对待。” 吕武眉头挑了挑,示意叔梁纥接着往下说。 叔梁纥看了一眼公孙无佚得到示意,重新看向吕武,继续说道:“上国对鲁国的恩惠,我便是‘小人’也不敢忘记。若上国有所行动,必将尽心尽力。” 话还是讲得太委婉了,没点联想能力,会听得云里雾里。 再加上鲁国人有些字的发音跟晋国人不一样,吕武需要听得很认真,才能大概猜出在讲些什么。 总的来说,他们这一次过来是打听吕武怎么会转到“新军”来服役。 而他们关注的原因又很简单。 上一次跟楚国会盟,晋国的国君可是亲口提到,吕武是晋国的第一勇士来着。 不管吕武是不是晋国第一勇士,晋国的国君都那么讲了,名声肯定已经传到列国。 对晋国大小事不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鲁国,他们一直很在乎晋国的任何变动。 事实上,列国中最不想看到晋国衰弱的肯定有鲁国一个。 他们知道晋国内部矛盾重重,季孙行父看到吕武的第一眼,脑子里思考的是,晋国的第一勇士被调到了“新军”,是不是代表晋国内部连自己的第一勇士都容不下啦? 吕武听了半天,搞懂了公孙无佚来意,笑着说:“武如今已是‘军尉’,此来‘新军’为大大解忧罢了。” 公孙无佚脑子里冒出问号。 他能听懂吕武说的“大大”是谁,就是不知道赵旃当下遭遇了什么难题。 吕武并不喜欢这种气氛尴尬的社交,后来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又抽不得身。 等待公孙无佚带着疑惑告辞离去。 吕武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吐出了一口荤气。 而公孙无佚回去见自己的父亲。 季孙行父让公孙无佚事无巨细地重复了一遍,挥手让公孙无佚退下。 作为鲁国的执政,季孙行父当然要时刻关注晋国,他多少知道邯郸赵要退出晋国卿位的角逐,有些猜不透吕武这么个晋国第一勇士这时候到“新军”有个什么意图。 他喊来了叔梁纥,又仔细地问了一遍,还问叔梁纥觉得吕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叔梁纥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跟执政对话,全程非常紧张,被问吕武是个什么样的人,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阴武子乃是谦谦君子。” 他们这边在乱猜。 吕武那边却不知道一点。 也就是在今天,他跟孔子的爹见上面了。 第139章:打秦国,俺们是认真的! 吕武知道自己成了晋国第一勇士了吗? 其实,他多多少少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却一点都没有当真。 有这样的传闻,主要是晋国的国君姬寿曼在上次去宋国的时候,干巴巴地吹嘘了那么一下下。 当时有很多列国的使者在场,同时也有几位晋国的“卿”在。 晋国的“卿”没有反驳。 他们不是默认,纯粹是不想当那么多列国使者的面,给予自己国家的国君难堪。 再来是,吕武几次上战场,表现方面的确很勇猛。 在这个实事求是的年代,想要反驳别人的论调需要拿出证据。 想要证明吕武不是晋国的第一勇士,需要有人跳出来挑战吕武并击败。 吕武他不是一个人,除了是一个数万人口的贵族之外,还是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跟智氏的关系也不错。 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他们看在那么多大贵族的面子上,轻易不会跟年轻的吕武过不去。 身份地位不够的那些人,他们又不能挑战贵族的权威,跑去找吕武发起单挑邀请。 所以了,吕武只好将晋国第一勇士当下去。 无论什么,只要牵扯到一个“第一”,都会有很大的风险。 吕武在想着怎么不戴这个高帽,暗中吩咐梁兴操作。 晋国第一勇士的名头可以有,是一种隐性的正治资本,却需要加上几个字,叫晋国青少年中的第一勇士。 营地设立完毕。 吕武在接下来又接待了不少来客。 大多数是晋国这边的贵族,吕武其实事先并不认识,也算是建立了新的人脉。 少量则是来自列国。 这些列国的人就想看看晋国的第一勇士长什么样。 他们看到吕武非常年轻,且没有绝世猛将该有的粗犷长相和高大魁梧,内心多多少少感到失望。 后来,吕武有些不厌其烦了。 主要是来人看到自己,眼神就会比较奇怪。 这种奇怪是用眼神在表达:这就是晋国第一勇士?不像啊! 吕武总不能将他们每一个都揍一顿吧? 不断有人过来“王城”,他们或是成建制地到来,也能是三三两两地来报到。 因为吕武转到了“新军”,归附在他麾下的贵族,自然也需要转到“新军”的建制之下。 去年有八个贵族归附了吕武,六个来自“霍”地,两个来自“吕”地。 今年又有四个贵族归附吕武,他们皆是“霍”地那边的贵族。 吕武偷偷在私底下画过地图,发现要是将归附自己的贵族封地勾画一下,占了“霍”地大概百分之十八左右。 “霍”地的面积不小,比“阴”地大上约百分之二十。 那边却大部分成了无人区,贵族的数量每年都要减少很多。 吕武去过“霍”地不少次,得出的结论是那边的大多数区域并不适合用于农耕,倒是搞养殖业和放牧业会很有前途。 事实上,“霍”地的湿地面积真的太广了一些,导致很多贵族很难有什么产出。 再加上近些年秦国一直进犯,贵族要纳赋不提,生产也一直被打断,不难受就怪了。 其他人可能玩不转“霍”地,吕武认真地思考过后,觉得自己能将“霍”地充分利用起来。 产生了这个想法,他的下一个念头就想将“霍”地弄到手。 “我对春秋的历史没多少印象……”吕武尽力地回忆,想道:“这一次跟秦国打完,秦国应该是龟缩回去?是不是到了战国才会重新冒头呢。” 现在距离战国的到来还有多久? 史书上将三家分晋视为战国时代的到来。 目前赵氏刚刚复立,魏氏还在谋划卿位,韩氏在众“卿”的家族中并不算强大。 距离三家分晋肯定还有不少的年头。 吕武现在连上大夫都不是,并且也不是立下功劳就能窥视卿位,需要的是实力足够的同时,名声也要够响亮。 魏氏是上大夫之家,他们的封地被分割成为几块,总面积方面其实超过了韩氏。 吕武想好了自己下一步的奋斗目标,将“霍”地弄到手! 不是他不想窥探其余的地方,是开发好了的地盘已经有了主人,并且都不是老吕家所能招惹的对象。 这样一来,吕武只能将目光看向一些大贵族不愿意要的地盘。 他正在操练自家部队的时候,得到了赵旃的召见。 来到大帐,里面不止赵旃在,郤至以及“新军”的司马、侯奄……等各司其职的人都来了。 吕武稍微愣了一下,说道:“武来迟,请军将……” “罢了。”赵旃笑呵呵地说:“知会你最晚。情有可原,何错之有。” 吕武当然是一再赔礼,目光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算是在场中职位最低的人,找了个靠近帐帘的位置坐下。 他需要来,只因为有“军尉”这个职衔。 帐内的人,一些对吕武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他们应该是邯郸赵那边的人;一部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吕武,没善意也不存在恶意;极个别的几个人则是羞答答地用目光挑衅,像是很希望跟吕武打一架。 赵旃看该来的已经过来,看向了郤至,说道:“军佐公布罢。” 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的郤至,立刻说道:“如今‘新军’编册入籍已毕,各司职齐备……” 晋国的一个“军”有五个“师”,“新军”却是没有满编过。 最多的时候,“新军”编制下有三个“师”和两个“旅”。 这一次邯郸赵带来了一个不完整的“师”,幸好吕武带着一个“旅”来报到,几个依附吕武的贵族又组成了一个“旅”进来,才算让邯郸赵的这个“师”得以满编。 郤至很阔地带来了三个“师”。 只有四个“师”的“新军”依就是未满编。 晋国的“新军”本来就是因为跟楚国打得太凶,其余方向就显得无法兼顾,也就在三个“军”之外再设立了一个军团。 所以,包括国君和众卿在内,没有谁会刻意地针对“新军”刁难什么。 这一次郤至带了三个“师”过来,晋国一贯是以实力来决定话语权,作为新军将的赵旃也要看郤至的脸色。 不过,赵旃看郤至的脸色办事也习惯了,没有让“新军”内部发生太严重的权力斗争。 坐在帐帘边的吕武听得很认真。 那是郤至以新军佐的职衔,接管了整个“新军”的话语权,规划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分派各个“师”的前后顺序,再选定攻击的目标。 一系列听下来,吕武知道“新军”被委派了一个全军前驱的任务。 他们将会先行朝秦国的方向开拔,成为第一批杀入秦国的联军部队。 “阴武何在?”郤至虽然是在问,眼睛却看着吕武,等吕武从位置上离开走到大帐中间过道,下令道:“以你部为左‘矩’。” 吕武行礼,应:“诺!” 没什么复杂的地方,他们就是前锋的左路部队了呗。 只是,吕武纳闷自己最多也就两个“旅”,兵力显得很薄弱啊! 郤至又点了一个人的名字,吩咐就是前锋右路部队了。 会议进行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发布命令的人不是新军将赵旃,而是新军佐郤至。 没人对此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他们都知道赵旃要脱坑,不然郤氏也不会一下子带来三个“师”归入到“新军”的建制。 吕武下去准备。 差不多是他回到自己驻区的一刻钟后,赵丹亲自过来了。 赵丹是来转达赵旃的话,也是来听从吕武的指挥。 邯郸赵的三个“旅”将会归入到吕武的指挥体系,再加上吕武自己带来的一个“旅”,几个依附吕武的贵族组成的那个“旅”,一个完整的“师”也就有了。 吕武并没有被任命为“帅”,却是有了一个“师”的指挥权,固然是赵旃的安排,也有郤至的默认。 赵丹难掩羡慕,说道:“郤氏此次出兵五个‘师’。” 五个“师”就是一个“军”了! 这对郤氏并不算什么,他们的封地大,人口也多。 另外的两个“师”是在郤锜所在的“上军”那边。 吕武之前打听了一下比较亲近的几家。 韩氏也动了真格,拿出四个“师”。 魏氏要驻防“吕”地,可是还拿出了两个“师”。 智氏这次一点不吝啬地出动了一个完整的“军”,其中两个“师”在“下军”,另外三个“师”在中军。 一个家族出兵过多,军团建制安置不了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啊! 军团建制不变,多出来的兵力却能当额外辅助,能攻打秦国就行。 吕武打听不到的另外几家,无不是拿出了比平时更多的兵力。 连那些公族,他们平时遇到能躲就躲,顶多就是收场的时候出来抢功劳。 这一次公族却也“大方”了一把,带来了尽可能多的兵力。 总而言之,晋国上下只有一个态度,打秦国他们是认真的! 不但要打,他们还要将秦国彻底地打疼、打残。 由此可见秦国的一些做法,到底将晋国惹怒到什么程度。 作为第一批开拔的部队之一,吕武下令拔营,又对部队进行了安排。 他们是前锋的左路军,行军路线是在渭水以南。 根据郤至的命令,一路上遇到秦国的“郭”和“邦”就干一件事,攻打下来尽情收获。 这个命令让吕武的两眼瞬间变成了电灯泡,决定拿出十成十的本事! 第140章:俺要用兵法了! 部队开拔之前,吕武让人多方打听的事情也有了消息。 这一次赵氏主宗还是没有参战。 赵氏主宗复立已经是两年多之前,却一直以来没有派出军队参与晋国的征战。 对赵武没有纳赋这么一件事情,国君好像是忘记了那般。 另外的“卿”,只有郤氏提出了异议,却被元帅栾书给挡了下来。 栾书不是要当什么好人,他的家族也参与了对赵氏主宗的围攻,占了不少的便宜。 只是现在讲究担任了相应的职位,就要对那些职权负责。 栾书想要的是维持晋国几大贵族的团结,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难以收拾的矛盾。 赵氏主宗只剩下一个赵武。 而赵武的年纪才多大? 元气大伤的赵氏主宗想龟缩在赵地,前提是赵武无法率军纳赋。 按照既有规则,赵武也龟缩不了多久,三年之后还是不出兵纳赋,赵氏主宗的封地肯定要被削减的。 吕武带着一个“师”的战兵和附属的辅兵,渡过渭水来到南岸,片刻没有停留就朝西进发。 他们向西走了大约三十里,抵达了一个叫“武城”的地方。 这年头叫“武城”的城池很多,都是以屯兵驻防为目的。 因为还没有出周王室的地盘,伫立在平野上的那一座“武城”,里面的驻军肯定是周王室的军队。 吕武选择在“武城”的西面七里外驻营,又派人去联系了“武城”的驻军。 能说会道的梁兴作为使者进了“武城”,告知里面的驻军指挥官,自己这支部队来自哪里,属于谁的指挥序列。 那个周王室的大夫出城来见了吕武。 来人自我介绍叫虞庆。 吕武好奇地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个虞庆跟在老吕家当第一家臣的虞显是一家子。 有这一层关系为前提,虞庆对吕武的态度非常好。 吕武琢磨着是“一家人”啊! 他就让随军的虞显去问虞庆,能不能卖些肉。 虞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晚,他们这一个“师”也就吃上了人人能粘荤腥的晚餐。 老吕家的人对吃肉没有太多的感慨,不能天天吃,一段时间就能吃一吃。 吕武好几次出兵去抢劫,哪一次不是抢回了大批的牛和羊,一些征战时杀死或杀伤的牛、羊,肯定是要处理成为食物。 老吕家的牛和羊多,却不是每天都会宰杀,只是会宰掉看着不太行的牛或羊。 每年即将到冬季时,也会定批定量地宰杀一批。 另外,胡人虽然是放牧,可真不是顿顿吃肉,主食其实是奶酪制品。 鉴于这点,老吕家肯定是要学一学,导致老吕家治下的武士每顿有牛奶喝,也从不缺奶酪制品。 老吕家的属民待遇会差一些,但也不缺。 甚至,老吕家的奴隶在奶酪制品过剩时,也会有份。 宋彬对吕武向全“师”分发肉食很不理解,找到吕武,脸色有些不善地说:“主,便是富裕,亦不可如此。” 吕武虚心地接受了劝谏,却是说道:“今夕而后,我‘师’难有喘息之时。若要将士尽力,我不可不得军心。” 以当前的状况,没有哪一名指挥官会自己出钱,买来食物犒劳所有的将士。 即便是那些带自家武士出征的贵族,他们同样也没这么干过。 吕武不一样啊! 他知道老吕家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自己看上去很年轻。 虽然有些名气,却只是在武勇方面。 想要让将士更加心甘情愿地服从,收买一下总归没错。 宋彬知道吕武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过了“武城”就会进入“郑县”。 一旦过了“郑县”就将进入秦国的疆域。 现在并没有郡县制。 所以哪个地方是个“县”,其实是某位公卿的食邑。 简单的说,因为这里是周王室的地盘,那个叫“郑县”的地方,其实是周王室一个“公”的食邑。 这个“公”跟郑国那边有什么关系,吕武完全不用去在乎。 整个营地飘着肉香,战兵吃的满嘴流油,辅兵能喝到肉汤。 邯郸赵的武士看老吕家的武士吃得坦然,也就不免酸溜溜地打趣,说就别装了,大家一年难得能吃顿肉,再装就没意思了。 老吕家的武士则会用奇怪的表情说:“不是啊,我们老吕家的牛羊很多,想吃就宰来吃。”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老吕家的武士是有自己的牛和羊,但绝对没奢侈到能随便宰杀来吃的地步。 为了增加自己那些话的可信度,老吕家的武士就展示了自己的甲胄,还有自己强壮的身体。 邯郸赵的武士一看:矮油,金属甲啊,还有那么锋利的武器。一身的腱子肉,肯定是要吃好喝好才有资本练出来。 那些归附了吕武的贵族,他们麾下的武士出来现身说法。 这些人最少也有一次在吕武麾下效力的经历,他们赌咒发誓,言辞凿凿地表示:跟阴武子出征不但能获得大量战利品,还时不时能放开肚皮吃肉。 只有老吕家的武士来讲,邯郸赵的武士就当是在吹牛。 好几家贵族的武士都那么讲,他们嘴边的油也没擦干净,陷入了半信半疑的状态,却对接下来的日子心生了很大的期待感。 只是请吃一顿肉,宋彬发现正如吕武所讲的那样,同为贵族未必会产生很大的效果,武士却对执行吕武的命令没有了多余的抵触。 他们在隔天开拔,沿着渭水河岸一直向西。 吕武派出的斥候回来禀告。 前方距离他们约二十里外,有一座秦国的城池,名字叫“戏”。 有斥候乔装打扮进去窥探,发现“戏”这座城池的人还生活得比较轻松。 这好像有些不对劲? 晋国的魏相已经向秦庭递上了《绝秦书》这份开战檄文,正式宣布两国断交,双方进入到战争状态。 喊上好几个小弟,自己也是四个军团齐出动,好几十万军队就驻扎在“王城”周边。 没道理临近周王室地盘那么近的“戏”城,他们会一无所知吧? 吕武一再确认“戏”城的防御很松懈,城里面一点大战临近的紧张感都没有。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多疑的人,想到这个时候压根就没兵法家,找来了赵丹。 “我们与秦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吕武看见赵丹点头,说道:“我要攻击‘戏’城,需要做什么事情?” 赵丹被问住了。 现在的战争,非必要肯定不会进行攻城战。 一般都是哪国通知另外一国:俺们要来打你啦!赶紧拉出部队,俺们在旷野上跟你们血拼一把。 赵丹答不出来。 之前,吕武已经问过宋彬。 关键是宋彬一样没有答案。 吕武很纠结。 没有做战争准备的“戏”城,明显就是一块肥肉,不吃很难受! “集中战车,空出能装载两个‘旅’战兵的马车!”吕武不纠结了,严肃下令:“我亲自率兵趁着月光出发,明日清晨对‘戏’城展开突袭;你们用最快的速度跟上来!” 赵丹迷迷糊糊地应命。 宋彬却是对接下来的战事很感兴趣,请求加入攻击部队。 天上挂着满月,没有云朵的遮盖,大地笼罩上了一层银色的光亮。 旷野之上,马蹄声轰隆作响。 驰骋在最前方的是战车部队,只是除了吕武、赵丹、宋彬等少数战车,其余的战车都超载了。 紧随其后的是本来用来运输物资的马车,一辆马车的车斗载上八人到十人不等。 他们连夜赶路只有一个目的,天亮之前抵达“戏”城那边。 行军赶路非常枯燥,车辆的颠簸能把人折腾得不轻。 因为是在月色下赶路的关系,哪怕是十五月圆之夜,其实也只是能看出大概的地形。 这就导致一些车辆辗到石头发生了侧翻。 吕武既然决定连夜赶路,肯定要忍受一些非作战损员。 时间来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恰好靠近到“戏”城五里范围之内。 那么多的车辆驰骋,一些动静难免传到“戏”城,只是动静不会太明显。 吕武召集来军官,向他们分布了任务,以及一些战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翌日,天色微微亮时,一支经过乔装打扮的晋军,早早地来到东城门处。 而城门这边,一些不知道哪来的秦人也在等待。 不止这些秦人,一些交通道路上也出现了秦人,只不过比较晚来的秦人全被晋军拦截俘虏。 “戏”城的守门兵士,他们发现今天早早等着进城的人有点多,尽管感到很讶异,却是没有多想。 现在还不是“兵者,诡道也”的时代,跟聪明与愚蠢无关,只是没发生过相同的事情,守门的兵士只以为是来了一支商队。 他们按时打开了城门。 里面早等着出城的人,城门打开后,像往常那般地出城。 乔装打扮的晋军,他们在吕武的引领下,假装很镇定地就要走进城门洞。 没发生什么狗血的意外。 吕武来到城内,路过一名守门秦兵时,伸手出去扭断了秦兵的脖子,顺势再拔出自己的战剑,大喊:“攻击!” 数十名晋军瞬间暴起。 十来个守门的秦兵被突然发生的事情,震惊得完全呆住了。 想出城和进城的秦人,他们也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 城外传来了滚滚的雷声。 那并不是打雷,不用回家收衣服。 一支红色的潮流,他们向着洞开的城门冲锋而来! 第141章:可以尽情浪啦 晋国已经对秦国宣战。 栾书给予各支军团的命令是,只要能够打击到秦国,任何部队可以不用太讲究使用什么手段。 所以了,吕武率军来攻打秦国边疆的“戏”城,不是什么未宣而战。 乔装打扮再占领城门,只是在贯彻晋国元帅的命令,对秦人不用去讲“礼”。 吕武就像是一个杀神那般,一个人就清扫了一大片秦兵。 驾车冲锋而来的晋军,他们没去顾及乱跑乱窜的普通秦人,一再冲撞杀进城内。 车上的晋兵进入城内,他们下车后习惯性地组织成小队,向着周边的同袍靠拢,再由军官带领着深入城区。 这个叫“戏”城的城池并不大,周边也没有多少村落。 整座城池有四个城门,先后被吕武带来的部队控制了其中两个城门。 大批的晋军先后到来,他们不受阻击地杀入城内。 一时间,城池内充满了暴虐的呼喝,少不了那些喊出来的凄厉惨叫。 现在的城池,内部一般会有贯穿全城的主要交通干道。 里面不会存在什么高楼大厦,有的只是一些茅草屋子,讲究些不过是分为几进式。 吕武带着一批武士杀到了一座庄园。 这座庄园就是这座城池主人的府宅。 因为现在是分封制的关系,“戏”城并没有县长或县令,同时也不存在公家的办公楼,庄园里的贵族就是这一座城的主人。 其实,哪怕有县令或县长,依照现在的制度,他们不过是帮某位“公”管理食邑的管家,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官职。 吕武很粗暴地破门而入,看到院子里有数十个武士护着一名身穿青衫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应该就是城池的拥有者,也就是这里的话事人了? 他先是错愕地看着破门而入的吕武,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行礼说道:“戏氏因为遭此劫难?” 别一脸的委屈和无辜啊! 这是战争! 还是晋国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栾书,公开说对付秦国别太讲究的战争。 吕武举起战剑一挥,喊:“杀!”,喊着自己已经在前冲。 老吕家的武士有些不自然地眼角抽了抽,跟着冲锋而上。 一阵砍瓜切菜,地上躺满了死尸,殷红的血液顺着地势较低的位置流淌。 “戏”城之主到死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如果是正常的华夏式战争,吕武率军来到“戏”城这一边,哪怕能够一个冲锋就杀进城中,却不该这么干。 他应该让部队停下来,派人告知“戏”城里面贵族,为什么要过来打“戏”城,让“戏”城的主人集结军队出城,双方在城外打一场。 以上是“征服”式的战争,也就是只是为了使敌人屈服,再乖乖地被勒索。 这一次晋国并不是要跟秦国打传统战争,是发动了惩戒之战。 晋国按照流程先向秦国宣战,明确告诉秦国人:你们不想讲礼节是吧?那俺们也不讲啦! 发动对秦国战争的晋国,不讲“礼”得到了周王室的背书,等于周简王认为秦国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周简王虽然是个“共主”了,已经对各个诸侯国失去了控制,却是一块少不得的“招牌”。 吕武这一次无论干了什么,先有晋国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来遮挡,还是奉了周天子的命令。 鉴于这种原因,史官只能有选择性地去进行记录。 他们会记载晋国为什么对秦国发动惩戒之战,就是不会去记录秦国遭到了什么样的对待。 会记录下这一次战争的只有秦国自己的史官,要是他们一直作为弱者,真相必定会被掩盖。 吕武率军轻易地占领“戏”城。 他正在给各个军官发布命令。 攻下城池只是开始,晋兵会将每一个能看到的秦人驱赶到一处,再分男女老幼进行捆绑。 待在房屋里的秦人,他们很快也会迎来破门而入的晋兵,再被驱赶着去进行俘虏流程。 辅兵部队入城之后。 一部分辅兵负责押解成为俘虏的秦人往周王室的地盘而去。 另外的辅兵则是开始挨家挨户地搜集值钱的玩意,装车再运回去。 秦人并不是乖乖被俘,他们进行了反抗,但面对成建制的晋军,遭到了一边倒的屠杀。 有勇气反抗的秦人先后战死,胆怯的人少不了要有一个黥面的过程。 吕武作为统率部队的指挥官,肯定是会占了大头,却要公正地给予参战的贵族红利。 “显,你留于此处,处理一应事务,待辅兵归来再行跟上。”吕武对虞显说完,看向了宋彬,说道:“彬,你率一‘旅’扫荡周边的‘邦’,务必做到鸡犬不留。” 不是要完全杀光。 这是奉命抢劫,不将地给“舔”干净,还是一个人吗? 尤其是吕武攻下“戏”城俘虏了近百匠人,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 老吕家缺匠人啊! 在国内想买,基本上没什么人愿意卖。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次不用讲“礼”的战争,吕武能不眼巴巴地盯着,寻思找更多的秦国贵族,再去好好的攻杀和收获吗? 虞显和宋彬能看出吕武很兴奋,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地应命,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觉得别扭就对了。 春秋贵族自小接受讲“礼”的教育,他们也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 突然间不讲“礼”了,他们有些无所适从是比较正常的。 倒是吕武,他一直被束缚着,深怕做点什么举动令人诧异。 好不容易能撒野,他肯定是要尽情浪的。 吕武将赵丹找来,说道:“过‘戏’往西百里再无大城,仅有数‘邦’。” 赵丹刚刚经历了一场轻而易举的胜利,脑子都还有些没转过弯来,怔怔地看着吕武,频繁地眨着眼睛。 吕武才不管赵丹看上去傻愣傻愣的模样,自顾自往下说:“我已命彬率一‘旅’前往攻伐。余部随我往西南行军,前往攻击‘豪’。” 赵丹压根不知道“豪”在哪里,又是那一名贵族的封地,呐呐地问:“距此处几里?” 吕武干脆找个空地拿来长木画起来,一边画一边说:“渭水有支流,往此处而去,可泛舟顺流而下,抵‘豪’左岸。” 一些线条赵丹能看出个大概,只是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那个叫“豪”的地方有另外几个名称,能称呼杜县,也能叫作荡氏、荡社。 取“杜县”这个名称的话,祖上绝对是阔过。 吕武也不知道那里的贵族是个什么出身,他只知道“豪”是一座中等城市。 魏氏的“吕”就是一座中等城市,曾经生活了七千多人。 既然“豪”也是一座中等城市,历史还挺悠久,油水肯定不少的吧? “戏”城这边留下了一个“旅”归虞显调度,大部分辅兵也是留下。 宋彬带走了一个“旅”去扫荡“戏”城周边的村落。 三个“旅”被吕武集结起来。 他们继续往西行军,一路上走的都是平坦的旷野,偶尔会看到几座秦人的村落。 那些村落却是已经被宋彬带兵扫荡过,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依照现在一个“邦”至少也有一名小贵族的社会规则,扫荡这些村落其实也能赚少许。 吕武现在正是最不挑食的时候,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能吃肯定是要吃掉。 他们到了一个支流旁边。 来自老吕家的武士和辅兵,他们很熟练地拿着工具冲进了树林。 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砍伐树木,再编程了木排,往结实了捆。 木排的数量足够,吕武开始分配人手。 战车和运输用车辆会沿着支流边上南下,除了车辆还有三个“卒”跟随。 其余的人手则是搭乘木排,顺着河流往南而下。 事实上,吕武也是在赶时间,很冒险地决定利用水系。 他们损失了一些人手,花了小半天的时间,远远能看到前方有一座建在河流边上的城池,操控木排靠岸卸载士兵。 “今夜亦是万里无云。”吕武上了岸才命令士兵穿戴甲胄,自己也在青和凌的帮助下着甲,一边说道:“我却不等天黑!” 远处的“豪”不但靠着溪流,周边的植物非常茂密,还有成片的树林。 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地形优势靠近“豪”,接下来就是凭本事进行攻打。 看“豪”这边的贵族没有清理城墙附近的茂密植物,也没有将周边的树林定期砍伐,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城池的贵族,没有想过某天会被攻打。 来时,吕武还没有百分百攻下的信心,一看环境立刻信心十足。 毕竟,他们就来了不到三个“旅”,要攻打的却是一座中等城市。 既然是中等城市,主人再怎么也会是一名大贵族。 现在的城池只会接纳对贵族有用的人,大多数就是武士。 太阳已经悬挂在西边,再有半个时辰左右,城门就将关闭。 吕武带着部队在树林边缘中穿梭前行,已经靠近城池不足一里,非常纳闷城墙上怎么连个站岗的士兵都没有。 他们在向连接城门的城外道路靠近,同样看不到道路上有什么人在往来。 其实,太阳快下山,该回到城里的人早回去了。 再看地理位置就知道了,“豪”城真不是处在大区域的交通枢纽,偏僻的地方哪有太多人来人往。 吕武却是保持着谨慎,只是都靠近到百米之内,看到两三个没有披挂的秦兵懒散等着关门,觉得自己的胆子完全可以更大一些…… 第142章:这特么是怪物啊! 他们很轻易地攻占了城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杀进城内,攻占贵族庄园之后,才知道这里的贵族不在,并且大多数武士被带去听候秦君的调遣了。 贵族不在,家臣能被带走也走了。 这就是“豪”城防御松懈,遭遇入侵又抵抗轻微的原因。 吕武才不管那么多,亲自翻看这家子的竹简,想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阵的翻找下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数据,倒是《诗》挺多,还有一些记录这家子光荣历史的“传”。 因为没有多少武士的关系,交战也就不是那么激烈。 他们到午夜时分,杀了反抗的秦人,再将剩下的那些集中起来。 吕武比较关注的是特殊人才,亲自处理了俘虏到的匠人,才有空见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俘虏。 “你等晋人何其无耻!”荡欢十足的气愤,骂道:“竟不宣而战!” 另外的秦人没有说话,却也是用忿恨的目光死盯着吕武,一看就是满腔的怒火。 “秦军攻我‘箕’、‘皓’、‘河曲’等城池,可曾宣战?”吕武其实不用跟这些人废话,他也是从《绝秦书》里面的现学现卖,一阵嘲讽过后,说道:“我等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丹一本正经地补充,说道:“寡君使者已见秦君,递交战书。我等不类秦人之无耻。” “没错!”吕武差点被绕进去,理直气壮地说:“寡君已向秦君宣战,荡氏之主率军前往候命,不该不知。” 他示意凌过来,从凌身上的一个背囊里翻找出了一块玉。 荡欢看吕武拿出了一块玉,大吼一声以头撞地,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这年头贵族拿出一块玉,意思非常明显。 吕武错愕地看着不知生死的荡欢,想递出玉的手僵住了。 他还没有正儿八经走流程地俘虏过贵族,想正经地俘虏一个,对方的反应却是这么大。 土地是泥土,以头撞地顶多就是额头乌青,可能会有点脑震荡,反正死不掉。 对方的反应过于激烈,吕武悻悻地让人将抬下去,扫了一眼几个满脸不服气的秦人,说道:“敢问几位可有氏?” 那些人不答,依然一脸愤怒。 吕武想了想,看向了霍迁,说道:“给予他们荣誉的死亡。” 霍迁不知道什么叫荣誉的死亡,带兵将那些人压下去,选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抹脖子。 后面,吕武知道霍迁的做法,不知道那么干到底对不对,没有什么表示。 他总不能将自己的不学无术表现出来。 是吧? 另外,那个叫荡欢的人不是也想死吗? 老吕家的武士成全了他的气节。 秦国在入侵晋国的时候不讲“礼”,等晋军入侵了秦国才想起来有“礼”这么一回事? 这是双标啊! 乘坐战车和运输马车的后续部队带来,看到的是一个在夜间满布光亮的城市。 他们没有得到多久的喘息,又要带着俘虏和其它战利品往“戏”城赶。 这样的运输需要来回几次,等“豪”城有价值的东西被搬空才会停止。 忙碌了两天,吕武率军将“豪”城洗成了白地,临走时又让士兵放火烧城。 秦国在渭水河段的城池不能说少,只是渭水南岸只有“戏”城跟“豪”城,再往西的渭水南岸就再没有一座属于秦国的城池。 再往更西边的地方,那里并不是秦人的栖息地,一个叫陆浑戎的戎人部落盘踞在中南山。 他们被秦人称为“允姓之戎”,不算华夏文化圈的一份子。 吕武选择将“豪”城烧掉是出于破坏秦国战略部署为考虑。 秦国在靠近周王室地盘的渭水南岸拢共就两座城池,“豪”城是最大的一座。 看“豪”城周边的开发程度,秦国看似没有太过于重视,却要想到很现实的一个因素。 “豪”城是荡氏的封地,能开发到什么程度看得是荡氏的实力,他们显然还没有获得国家力量的支持。 “戏”城则太小,小到像是一座预警城池。 吕武攻下“戏”城之后让人拷问,得到的回馈是“戏”城的贵族已经换了几任,每一任的主要责任就是“喊住”来犯的敌军。 没看错,就是“喊住”。 也就是使用“礼”作为“武器”,让入侵的敌军停下来,再派人去秦庭禀告。 这真是一件无比奇怪的事情。 秦人自己不讲“礼”,却想要拿“礼”当“工具”拖住来犯敌军。 算不算是“君子欺之以方”的一种用法? 仅是用了四天就完成清扫渭水南岸任务的吕武,很想再找到能收获的地方,只是真的没有了。 他们在“戏”城进行驻扎。 一些情报传过来。 郤氏的右路军正在攻击“高陵”,打了三天多的时间,两次成功登上城墙又被打了下来。 而赵旃和郤至亲率的中路军,他们绕过了“高陵”直接往麻隧而去。 同时,晋国的“下军”跟郑国、曹国、邾国和滕国的也是绕过“高陵”,跟在“新军”主力部队后面向西而去。 等吕武接到新的命令,齐国、宋国、卫国、鲁国和晋国的“中军”、“上军”,还有周王室的部队,已经抵达了“高陵”这个战场。 新命令是让吕武带着部队渡过渭水,去往北岸加入到攻击“高陵”的作战序列。 吕武一样让人将“戏”城烧了,再率军渡河。 他们来到“高陵”时,恰好看到郤氏军队杀上城墙。 因为新军将和新军佐都不在,吕武只是“军尉”兼任“旅帅”,理所当然受到了郤氏那个“帅”的指挥。 名叫郤周的“帅”制止吕武这支部队驻营的动作,要求他们立刻攻击“高陵”这座城池。 而到这个时候,郤氏已经攻打“高陵”长达十二天。 尽管只是刚刚到来,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吕武对郤周的命令却是没有排斥。 吕武带着自己的部队,按照指示去了“高陵”的西面。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让部队发起攻击。 缺乏攻城的器械,又该怎么攻击? 之前,他看郤氏军队攻城,只看到有木梯,也看到撞城锤,除此之外就看不到什么攻城器械了。 老吕家的辅兵带上工具去了树林。 部队中的盾牌兵和弓箭手被吕武挑了出来。 盾牌兵先组成盾阵,掩护弓箭手先去进行试探。 西面战场这边,“新军”一部分军队与“高陵”守军在进行对射,剩下的士兵则是在远处列阵待命。 跟来的辅兵还在伐木,他们需要将砍伐来的木头制作成为登城梯,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 周王室的指挥官是单伯,他的名字叫姬朝,是周简王的“卿”。 以前有一个单国,只是周王室动迁,单国也跟着举国东迁,后来国家没了,单国的君主也就跟着周天子混。 到了姬朝这一代,单氏只有食邑而没有封国,已经为周王室效力了三代人。 姬朝看了郤氏军队攻打“高陵”七八天,知道又有一支晋军过来加入攻打“高陵”的序列,出于好奇也就转场了。 鲁国跟周王室走得很近,季孙行父近期就是跟姬朝混在一块,他也跟着过来。 他们到来时,恰好是老吕家辅兵制作好登城梯的时间。 吕武有心打造另外一些种类的攻城器械,就是郤氏那边催得有些急,没有时间再去打造另外的攻城器械。 盾牌兵留在原地。 弓箭手被撤了下来。 三个“旅”在命令中开始缓缓推进。 走在前面的士兵,几个人合力抬着一副木梯,他们在进入守军弓箭手射程之前,盾牌兵得到命令进行掩护推进。 整个过程就是城头上不断射箭,吕武麾下的士兵冒着箭矢向前。 时不时会有士兵中箭。 射到老吕家的士兵,箭矢要么是被甲片弹开,不然就是射中皮革部分插着。 而中箭的老吕家士兵其实连一滴血都没有流,自然也就不会倒下。 来自邯郸赵和其余家族的士兵,他们中箭真的会飙血,乃至于失去性命。 “此些具为甲士?”姬朝看得都愣了,十分意外地说:“何人之士,如此奢华?” 季孙行父知道是谁家的军队,说道:“此为阴氏之士。” “阴氏?”姬朝想了一下,问道:“可是力可拔山之阴武子?” 季孙行父答道:“正是。” 战场上突然爆发出欢呼声。 姬朝眉头一挑看过去,却是看到一个身穿金属甲胄的人,扛着一杆圆木笔直朝城门冲去。 这人当然是吕武。 他已经得到通知,另一边的郤氏军队再次杀上城头,双方在城头陷入僵持。 这边的城门并没有被堵死,只是里面横着木栓,又顶着好几根木头,少不了有士兵抵住城门。 没有攻城锤,吕武只能抱着粗大的圆木自己动手。 他冲到了城门,没有任何收力,很直接地撞上去。 刹那间,一声闷响出现,城门被撞得出现裂痕,还摇晃了一大下,抖落一大片的灰尘。 城墙段,老吕家的士兵已经在搭设登城梯,就是梯子制作得有些赶,没有“咬钩”这个部件,搭上去就被推下来。 吕武后退了一段距离,顶着上面不断射来的箭矢,助跑再次一撞。 这一次两扇门出现了被撞得出现破洞,能看到里面有秦兵被圆木撞得倒飞出去,剩下的秦兵则是满脸呆滞。 吕武抱着圆木反复撞,破洞的范围更大。 周边的老吕家士兵已经围了上去。 姬朝和季孙行父来了个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抱着粗圆木就能撞开城门? 这人……怕不是怪物吧! 第143章:又出幺蛾子了! 那一幕不止姬朝和季孙行父看到。 他们的护卫,以及一同过来的列国官员,还有外围的数万士兵,一起见证了那一幕。 战场上很多人都在面面相觑,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为真实。 进入攻击姿态的老吕家士兵,还有归于吕武指挥序列下的那些士兵,他们心里当然也震惊,下一秒却泛起了狂热。 吕武抱着已经不成样子的粗圆木绞着城门破洞。 他身上插着二十来支箭矢,不过也只是插着而已,没有造成实际伤害,城门破洞足够大就丢开圆木,抽出战剑率先杀了进去。 老吕家的士兵紧随其后。 在吕武逮住一个不是劈死就是捅死的开路下,他们杀进了城池中,分批堵住不断涌来的秦兵,一部分则是进攻城内上城墙的通道。 正面战场的攀登已经开始。 因为没有“咬钩”这个部件,木梯一再被秦兵推倒,吕武麾下的晋兵却是不管不顾。 木梯倒了就再竖起来,一脸狂热地再次攀梯。 有一些晋兵则是在朝城头丢有钩子的绳索,抓住绳索就口含匕首开始攀爬。 从城门杀进去的晋兵越来越多,他们进城后看到的是吕武带着甲士在最前方大杀特杀,听从军官的命令抢攻通往城墙的过道。 将过道占领下来,杀上城墙开始攻击秦兵。 “仅是一次攻击……”姬朝感觉自己在做梦,不是那么确定地说:“杀上去了?” 秦兵作战未必有纪律,却是异常凶悍。 满城都在喊“城破了”,换作其余列国的军队早该崩溃,秦兵却是依然坚守岗位,战斗到被杀或是被俘。 杀进城内的吕武,他抽空下达命令,让老吕家的甲士紧紧跟随自己。 而吕武的身边,一次次地挥出武器下,躺满了死去的秦兵。 秦兵看到哪位同袍一旦冲向吕武,下一秒就成为尸体,有勇气的秦兵反复冲上去,一次次变成尸体,其余人则是开始胆怯了。 任谁看到寒光一闪,不是脑袋掉了,就是被劈成两截,本来有再大的勇气都会泄掉。 秦兵迟疑不再冲锋,给这个交战场地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一旦有了足够的空间,晋兵的病再次发作。 晋兵对组成阵型是一种反射习惯,他们开始肩并肩站成了“队”,一“队”又一“队”的晋兵渐渐成为“彻”。 他们在吕武举起战剑向下挥的动作中,呐喊“杀!!!”向前冲锋。 失去胆气的秦兵,有些咬牙发起反冲锋,更多的则是扭身就跑。 判断情势已经占忧的吕武,他没有继续向城内杀,来到城墙上。 已经有士兵破坏秦军的旗帜,插上了属于晋军的旗帜。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当晋军的旗帜被插在城头,城外没有发起进攻的晋兵,还有来自列国的士兵,他们看到后立刻发出欢呼声。 “如此之速?”郤周没有亲眼看到,听到西边传出震天的欢呼声,有脑子能进行判断。他看着郤氏士兵还在跟城墙上的秦兵僵持,咬牙吼道:“一刻钟未占领,斩‘卒’长!” 自然会有人去将郤周的命令传达给前方的“卒”长。 而这些“卒”长不想死,他们自己需要拼命的同时,还会加强对麾下士兵的管束,少不得威胁自己被斩之前要先杀某某谁。 高压的命令之下,郤氏的攻击部队也开始拼命了。 作为看客的其余军团,上到晋国元帅栾书,下至小国的士兵,他们只是在谈论一件事情。 “阴”那个地方并不出名,以前也没有出现过名传列国的贵族。 好些人第一次听到“阴氏”,还是去年晋君跟秦君在“交刚”会盟之后。 他们听到的消息是,“阴”地的新领主被秦国针对,双方在晋君和秦君,以及列国使者的见证下,进行了非常公平的致师。 春秋时期发生致师很平常,一般就是有勇猛名声的贵族,出去在万众的注视下展开公平的决斗。 “阴”地新领主之所以会出名,是阴武子单凭一己之力屠戮了数十秦军甲士。 这年头,勇猛的人不少,能够单凭一己之力就干掉数十人肯定有,但阴武子杀的是甲士。 另外,根据亲眼见证那些人的说法,阴武子杀起人来很恐怖,几乎没有留下全尸。 让阴武子名传各个诸侯国是另外一件事情。 晋君前往宋国跟楚君(楚共王)会盟,姬寿曼当着很多国家国君和使者的面,提到晋国出了一名力可拔山的绝世猛将。 当时的场合很正式,肯定会有史官在场。 再来是国君的数量多,列国的将领也不少,他们只当晋国的国君是在吹嘘,压根不信也就当成一个笑话。 正经的事情未必会有人三天两头提到。 晋国称霸已经有一段时间,眼见有衰弱的迹象,好些国家还是很愿意调侃正在衰弱的晋国。 什么时候晋国出现了一名猛将,还特么能力可拔山,少不了被酸溜溜的列国人士当成笑话,时不时再拿出来嘲讽一番。 今天! 在周王室“卿”,列国国君,一些使者,还有数万将士的注视下,发生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们看到吕武抱着粗圆木冲锋时,内心更多的是犯懵,觉得吕武就是一个傻子。 结果城门真的被暴力破开。 看到那场面的人,之前多么嘲笑吕武,后来就有多么震惊。 华夏每年都要爆发战争,谁听过单靠一人怀抱圆木,能把城门给破了的? 没有啊! 然后,城门真的被撞破,又杀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已,“高陵”西城墙被杀进去的晋军占领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没人干过一人破门的壮举。 郤氏军队攻打“高陵”十二天,一直没能占领城墙段,更别提成功破城。 阴氏的武带着军队一个冲锋就拿下了!? “城破了?”栾书内心有些懵,却要一副尽在掌握的姿态,看向荀庚说道:“阴武之勇,举世皆知矣。” 这边可不止有晋国人,还有来自包括周王室和八个诸侯国的人,他们一起见证了吕武的武勇。 荀庚的表情很复杂,说道:“罃之明,我不及也。” 智罃和荀庚是虽然已经有不同的前缀,却还是一家子的人。 之前,荀庚其实搞不懂智罃干么一个堂堂的“卿”,却表现出对吕武的欣赏。 荀庚是智罃的堂兄弟,一直因为智罃曾经被俘的经历,不想跟智罃走得太近。 现在,荀庚亲眼看到了吕武的表现,心里感到了惊喜,更多的是酸溜溜。 “智伯多智慧。”栾书挽着胡须,笑眯眯地说:“此前智伯言及疲楚之策,深得我心。” 荀庚行礼。 他要说话却先咳嗽了几声,越咳越严重,话都讲不出来。 栾书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让巢车降下去,喊来荀氏的家臣将荀庚带下去休息。 另外一边,上军将士燮和上军佐郤锜也在一辆巢车上进行交谈。 郤氏攻打了“高陵”十多天一直没能攻克,等吕武的部队加入到攻击序列,却是一次攻击就破城,多少让郤锜感到十足的没面子。 士燮是个有“和平大使”称号的男人,看到郤锜脸色不渝,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去。 郤锜当然不能明着抱怨郤氏军队战力堪忧,少不了要讲“高陵”的守军连续作战十几天,疲惫了才让吕武占了便宜。 一忍再忍的士燮还是忍不住了,说道:“阴氏亦我国贵族,名已传列国;列国知我晋国新出猛将,此为国家幸事。” 郤锜知道士燮是个老好人,只是觉得吕武占了郤氏的便宜,心里酸溜溜地说:“怕不是韩氏、魏氏与赵氏的幸事?” 这特么! 韩氏和魏氏捡到宝了啊! 尤其是韩氏! 毕竟,吕武一直服役的军团是“下军”,帮赵旃最后亮相,以后肯定还是去韩氏主导的“新军”服役。 至于赵氏,新复立的实力还没以前的十分之一。 可是再想针对赵氏,谁都要把吕武的反应考虑进去。 “中行氏与阴氏亲善。”士燮的本意是提醒郤锜,跟吕武友好的家族不少,又说:“我闻智伯使权予阴武,主张‘智’地修葺。” 郤锜内心更加酸溜溜了,死撑着说道:“若阴武此后常在‘新军’,我郤氏亦栽培之。” 士燮就不打击郤锜了。 人家吕武有韩厥这个老丈人,跟智罃的关系也好,毛病了才会离开“下军”到“新军”混。 杀进城池内的吕武,他现在在干嘛? 本就是孤立无援的“高陵”,城破后守军的抵抗意识降到最低,只是垂死挣扎了一下下,大多数选择跪地投降。 吕武知道自己已经抢尽了风头,没打算俘虏太多秦兵,亲自带人杀向了秦军的匠造处。 军队出征肯定会携带匠人,一般数量还不少。 吕武成功地俘虏了七八百匠人,要从西门而出时,迎头撞上了郤周。 “除此些匠人,我阴氏不占俘虏。”吕武当然看见郤周的脸色不好看,态度软中带硬,又说:“仅为我阴氏,不含各家。” 郤周做不了主,脸色有些僵硬地说:“元帅召见,你随我来。” 城中的乱象还没有平息,只是这场攻防战的结果已经出现,秦兵再怎么反抗也无法扭转战局。 吕武听到栾书召见,喊来宋彬将俘虏到的匠人带去黥面,自己当然是跟在郤周后面去见栾书。 他过来时,看到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对劲。 郤周同样发现了不平常,看到一面大纛,失声道:“君上来了?” 第144章:元帅个是老阴逼啊 看阵仗的话,姬寿曼这位国君,的确是来了。 可是,栾书以及其余的“卿”之前已经表达得相当明确,对秦国的惩戒之战根本不用国君亲征。 现在国君来了,还搞出了很大的阵仗。 所谓的“很大”指的是国君亮出了茫茫多的旗帜,整支队伍看上去有那么些的“花枝招展”。 国君还通知了在“高陵”的列国,让他们的国君过来进行迎接。 包括来自周王室的“卿”姬朝,还有几个亲自参与讨伐秦国的列国国君,少不了各国的执政,得到消息只能过来。 结果,吕武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姬寿曼在与各国的国君进行社交。 栾书则是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在与各国执政寒暄。 其余晋国的“卿”,他们的表情比较怪,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姬寿曼的不靠谱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事先没有做任何通知,弄了晋国众“卿”一个措手不及。 这人来都来了,晋国的“卿”难道还能将国君赶回去? 偏偏他们又不能在各诸侯国的人面前质问姬寿曼,甚至要表现得有礼和恭敬。 搞了这么一出的姬寿曼,他跟各国的国君交流完毕,看向了迎上来的栾书等人,挑衅一般地说道:“寡人来了。” 有那么多诸侯国的人在场,栾书等“卿”能怎么样? 他们只能对姬寿曼行礼。 哪怕是满心的不痛快,栾书还是强制忍着,恭敬地说道:“我为君上选址驻营。” 姬寿曼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不搭理栾书,看向了郤锜,说道:“上军佐,由你为寡人建营。” 郤锜很直接地说:“我军已经攻下‘高陵’,将要开拔往前,不必扎营。” 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姬寿曼露出了桀骜的表情,沉声说:“寡人要扎营。” 这个时候,各个诸侯国的国君和贵族已经看出不对劲来。 他们之前就在奇怪,栾书给出的通知是晋国的国君不会亲征,结果姬寿曼却来了。 再看现在的场景,晋国很明显发生了君臣之间的龌蹉。 季孙行父有心出来缓和,只是鲁国人讲的是“对等”,他肯定不会直面晋国的国君,也就看向了栾书,却看到栾书一脸的铁青,决定还是继续当透明人。 周王室的“卿”,也就是姬朝倒是身份足够,他这个时候出来缓和气氛,不会像出现列国国君或臣干涉晋国事务的尴尬。 姬朝犹豫再三,仔细权衡了一番,也决定不吭声。 他想明白了一点,自己是姬周(晋悼公)的老师,出去容易致使姬寿曼产生误会。 国君没有通知私自跑过来,往小了说只是任性,往大了说却打乱了晋国的战略。 郤锜本来也没怎么样,觉得国君要胡闹就胡闹好了。 可是姬寿曼却拿郤锜来立威? 这样一来,郤锜就不能再无所谓了。 他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动作僵硬地行礼,应:“诺!” 姬寿曼看向了胥童,笑吟吟地说:“你来监督。”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戏份的胥童一个愣神,看向郤锜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郤锜对付不了国君,还对一个幸臣嬖人没办法?他正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胥童。 来了之后当木头人的吕武,看了一个全程。 得是多么的迟钝,或是情商低,才没看出晋国的君臣有问题? 晋国的“卿”已经非常克制。 作为国君的姬寿曼却是一再去挑动他们的神经。 栾书已经看到了吕武,对吕武招了招手。 吕武自然是走过去,再默不吭声地行礼。 这时,所有人都是站在原地。 只有吕武走动就非常显眼了。 他们看着一个身上插着几十支箭矢的“金属人”出现,还是走到了栾书的边上,脑海里出现了吕武抱着粗圆木冲锋的画面。 “阴武?”姬寿曼竟然记得吕武的名字?他很大声地问:“因何身中如此之多的箭矢?” 栾书脸颊抽搐了几下,开口说道:“阴氏武统兵攻城,立下大功。” 吕武大声说道:“郤氏已攻打多日,武不敢独占功劳。” 郤周也就站出来,大声地讲述这几天郤氏是怎么攻打“高陵”这座城池。 反复使用到的词句就是那么来回两三句。 什么秦军早有准备。 前年“高陵”还是秦君率军而来的驻点,防御被一再加强。 郤氏动用了一个“师”,很有节奏地进攻,调来吕武攻打兵力已经薄弱的城西。 总归来说就是一个意思,郤氏完全有能力独自攻下“高陵”这座城池。 吕武自己谦虚是一回事,功劳被抹杀则就不能接受了。 “武奉命往渭水南面而去,先攻‘戏’又攻‘豪’,得胜焚城而归。”吕武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满是汗水的脸庞,继续往下说:“来时得军令,率兵攻‘高陵’城西,破门而入!” 我谦虚是给留面子。 想要完全抹杀我的功劳,我要是默不吭声地认了,是不是以后谁都能欺负我了? 所以,吕武绝对不能安静,哪怕会跟郤氏发生冲突,该出声还是要出声的。 栾书扫了一眼脸色阴鸷的郤锜,看向吕武时变成了赞许,说道:“可讲过程详细道来。” 列国的君臣对吕武的印象,经过刚才那么一幕后,可以说异常深刻。 他们真的想听一听吕武的征战事迹。 看似没心没肺的姬寿曼,他看到郤氏的人脸色越来越差,哪能放弃搞事的机会,出声进行催促。 吕武已经入局为前提,该讲的不能不讲,也就将统率一个“师”去渭水的征战过程,进行了必须要有的加工,给讲了一遍。 尽管栾书下令,该次惩戒之战不用跟秦国讲礼。 什么乔装打扮地偷袭,肯定是不能讲的。 要不吕武的名声就要烂大街。 着重讲的就是武勇,将士们的奋力拼杀。 还有一点需要特别提一下,比如“戏”城和“豪”城的贵族带兵出去纳赋,两座城池并没有多少守军,也没有多少资源。 俘虏到匠人和战利品吕武让卫睿带着辅兵送去“王城”,要是那边已经空荡荡,会留下除了匠人之外的俘虏,匠人和一些战利品则直接送回“阴”地。 这么干当然有风险,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被拿出来说事。 吕武愿意冒这个风险。 “四日转战百多里,连破两城?”郤锜震惊了,以至于忘记了生气,呢喃道:“如此之勇?” 已经对吕武有点小意见的郤锜都是这样的反应,其余人就只剩下赞叹了。 “寡人早已有言,阴武乃是猛将!”姬寿曼不断鼓掌来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一脸嬉笑地说道:“此番,何人有异议?” 士燮暗自叹了口气。 栾书与荀庚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到了对方眼眸里的困惑。 郤锜若有所思地看着吕武,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其余晋国的贵族,他们什么表情都有。 一些在场的小贵族,小脑袋瓜里思考着,要不要去投奔吕武这只潜力股。 中等贵族则是决定好好跟吕武处好关系。 各个诸侯国的国君和贵族,能有的就是羡慕和嫉妒了。 “武。”荀庚又咳嗽了几声,笑着对吕武招了招手,说道:“罃多次向我提及你。” 吕武已经进行了争取,被迫出了一次风头,看见荀庚召唤就顺势过去,低声与之交谈起来。 而姬寿曼见没人回应,眼眸里闪过怒火,却还是嬉笑的模样,催促郤锜赶紧地帮自己扎营。 各个诸侯国的国君跟着姬寿曼离开。 其余的贵族,他们本来是要趁这个机会巴结一下晋国的“卿”,发现气氛不合适也各自散去。 没有点眼力介在晋国更难混,发现没自己什么事,肯定是不会加什么戏份。 正在应对荀庚问话的吕武,看到栾书走了过来,向荀庚告辞要离开,却被栾书留了下来。 “程滑多次提及你。”栾书有点笑容可掬,特地提到了吕武的老上司。他说:“今次你做得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吕武却是听懂了。 郤氏要抹掉吕武的功劳,并且是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要那么干。 外人看也就看了,顶多又是增加了郤氏嚣张跋扈的名声。 吕武要是自己不反抗,就是他再怎么的勇猛无双,以后也没人再会尊重他。 作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栾书,他因为职责的关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郤氏抹掉吕武的功劳,却也不愿意直接跟郤氏起冲突。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要是保持沉默,他固然要被瞧不起,栾书的威信也将遭受严重的打击。 栾书看到的是一个非常勇猛且朝气的年轻人,他还知道吕武跟韩氏、魏氏、赵氏和智氏的关系非常不错。 作为国君的姬寿曼表现出了不受控制,还是那种完全无视了礼节和规则的不靠谱。 栾书有多少权柄就要负起多大的责任,压制国君就是他的责任之一。 想要压制国君的前提是众“卿”意见统一。 栾书已经开始动脑筋在部署,首先瞄上的就是好几次跟国君起了冲突的郤氏。 他看到吕武敢于为自己争取,觉得吕武好像也能起点一些作用的样子。 “你的功劳已经记下。”他又看到荀庚在不断咳嗽,温和地对吕武说:“且退下罢。” 吕武行礼告辞,耳朵里却满满都是荀庚的咳嗽声。 荀庚病得不轻,却带病出征,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145章:阴谋在酝酿 即便是再没有实权的国君,姬寿曼还是晋国的君主。 晋国这位国君的到来,为征讨秦国增加了不少变数,给众“卿”和贵族心里平添了阴霾。 挡路的“高陵”被攻克。 如郤锜所说的那样,晋军拔除了“高陵”不会停留,将要直接转战“麻隧”这个地方。 郤氏的辅兵却是建造了一座营地,郤锜派人通知国君能入驻后,自己带着部队走了。 姬寿曼却是没有入驻,连去看一眼都没有,带上随行的公族,还有凑上来的各国国君,跟在大军的后面向“麻隧”进发。 得知这一个消息的郤锜气得满脸铁青,没忍住出声破骂。 郤锜想亲自去找国君理论,却被士燮拦了下来。 士燮其实不想管这种破事,本身对国君的做法也很有意见。 比较关键的是,他们现在正在讨伐秦国,列国有那么多国君和贵族也在。 真要闹起来,郤锜顶多就是羞辱一下姬寿曼,一点实际好处也不会有,还证实了晋国君臣不合。 郤锜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没有听士燮的奉劝,跑去找姬寿曼闹了一场。 而姬寿曼被闹了一阵,感觉十足的没面子,又无法处罚实力强大的郤锜,没有丝毫诚意地将一个叫长鱼娇的宠臣丢出来当替罪羊。 长鱼娇跟胥童就是一个性质,一样献了姐妹给姬寿曼当宠姬,自己也成了姬寿曼的嬖人。 他被姬寿曼丢出去时都傻了,眼见郤锜抽出剑就要来刺,赶紧跪地赔罪。 郤锜不敢杀国君,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嬖人还是敢的。 这时候栾书却是突然出现,阻止郤锜杀掉长鱼娇,连同士燮将郤锜架起就走。 看了一场大戏的列国君主,除了齐君吕环(齐灵公)之外,其他国君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脸色不好看的几个国君,他们都是仰仗晋国的保护才有安全感,并不希望晋国发生内乱。 而齐君吕环却是没忍住,直接来了个笑场。 “咳咳,寡人只是想起国中趣事。”齐君吕环脑子没坏掉,就是找的借口很随性,又画蛇添足地解释道:“并非看晋国君臣笑话。” 逃过一劫的长鱼娇心脏跳动速度快得不得了,看傻子一般地看着齐君吕环,眼角余光则是阴冷地偷偷看姬寿曼。 刚才要是栾书没出现,长鱼娇就要死在郤锜剑下了啊! 胥童眼眸里有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晋国上下都知道姬寿曼的盘算,无非就是想要扶持公族,也就需要打击大贵族。 与晋景公的做法相比,姬寿曼还懂得拉一批吸引仇恨的嬖人,只是干得太过于粗糙一些。 “招来阴武!”姬寿曼看上去还是嘻嘻哈哈,只是也被郤锜的蛮横吓了一大跳,不顾有他国的国君在场,说道:“寡人需要猛士保护!” 胥童拔腿就跑。 正在行军的吕武哪知道队伍中发生了一出大戏,还是在多国君主的注视下。 他的战车在缓速行驶中被拦了下来。 过来的人当然是胥童,说道:“阴武子,国君有招。” 晋军是成队列在行军,一辆战车停了下来,整个队列就动弹不得。 吕武皱眉看了一眼胥童,示意青控制战马将战车让出道路。 自家的老大脱离了队列,老吕家的士兵当然是跟着来到路旁。 连带归附在老吕家名下的那些贵族,他们也是脱离队列,不明所以地站在道路边上。 “新军”的军将和军佐都不在这边,司马以及各级军官也不在。 在场中“新军”职衔最高的是“帅”郤周。 看到吕武脱离队列,郤周亲自过来。 郤周一来就问吕武为什么要脱离队列。 吕武有事说事。 胥童现在看到郤氏的人就内心有些发怵,默不吭声地站着。 郤周看上去比较怒,说道:“你为‘新军’之‘旅帅’,非阍人!” 阍人就是宫城守卫。 胥童壮着胆子,说道:“阴武子亦晋臣,国君有招,敢不从命?” 郤周不搭理胥童,要求吕武归入行军队列。 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破事的吕武,能感觉到郤周对自己的敌意,只是不清楚因为抢了郤周的功劳,还是有其余的什么事。 “将主与军佐不在。”吕武不能怂,面无表情地对郤周说:“你虽为‘帅’,却非我‘帅’。” 你特么官职是比我高,但不是我的顶头上司! 郤周是个封建人,对吕武有了意见,清楚自己不是吕武的顶头上司,才没有进行治罪。 胥童催促吕武,说道:“国君有招,请阴武子前往护卫。” 吕武没给胥童好脸色,说道:“我为‘新军’军将之‘军尉’,履任‘旅帅’一职,非国君阍人。” 这是要同时得罪郤周和国君的节奏? 并不是。 吕武跟郤周是以“礼”据争,属于封建人该有的态度。 他是国君的臣工没错,只不过现在是春秋,讲的是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对那个职位负责。 本身没有其它的职位,国君也不能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时,栾书的战车恰好经过,他没有亲自停车处理,只是让同车的家臣下去询问情况。 “君上招阴武前往护卫?”栾书得到家臣的回报,想了想吩咐家臣,说道:“我为‘元帅’,新军将、新军佐皆不在,可指派阴武。你传达我令,命阴武前往护卫君上。” 元帅的命令来了,打破了三方的僵持。 郤周冷哼一声,重新归入列队。 胥童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吕武,说道:“君上之命阴武子不从,元帅之命当从之。” 这特么玩话术,上眼药? 吕武先给部队下达命令,才看向胥童,平淡地说:“胥氏亦是贵族,何至于此?” 胥童当然是贵族了,只不过是破落贵族。 胥氏以前也风光过,一度还是晋国的“卿”。 几十年前,胥氏先被赵氏(赵盾)打击,导致胥氏之主胥甲被迫流亡,后续赵氏又接连打击胥氏。 再后来,赵盾病逝由郤缺接任执政。 郤缺延续了赵盾对胥氏的打击,给华夏创造了首例“被精神病”的历史,成功将胥童的父亲胥克从下军佐的职位上给踹下去。 这倒霉孩子见证了胥氏的衰弱,恨赵氏也恨郤氏。 赵氏已经被灭了一次,仅存赵武这么颗独苗,目标不是那么大。 年幼的胥童亲自经历了郤氏对胥氏的打击,亲眼看着自己那位身体不佳只能当宅男的父亲,是怎么被郤缺给玩坏的。 他对郤氏的恨意远超赵氏,曾经打算投靠晋景公当个有用的“人”,可惜的是晋景公知道自己该怎么玩,压根不乐意带他一块玩。 胥氏也就将报仇的希望,选择放在了唯一在国内的储君姬寿曼身上,不惜献出几个嫡出的胥氏女子给姬寿曼当玩具,成功地成为姬寿曼的宠臣。 吕武只知道胥童是国君的宠臣,还是什么嬖人。 这年头因为国君不能为所欲为,国君的宠臣其实一点屁用都没有,说白了就是一个陪玩而已,还是个玩具。 嬖人则是一个很复杂的“职业”,某些时候的能量远超宠臣。 一路上,吕武就听着胥童的逼逼叨,才算知道国君为什么会招自己过去当护卫。 原来国君是被郤氏的跋扈给惊到了,想要有更多的安全感。 胥童很聪明,眼睛也不瞎,已经看到吕武与郤周产生矛盾,很希望吕武能跟自己站在同一条阵线,说话也就露骨了一些。 吕武只是听,没跟着八卦。 来到国君的队伍边上时,吕武命令自家的部队加入到拱卫国君的外围,自己则是下了战车,徒步跟上国君的舆车。 “呀,阴武来了?”姬寿曼正在吃蜜饯,看到吕武跟在车辆后面,笑嘻嘻地说:“有阴武保护,寡人心安。” 你特么倒是停车啊! 吕武一边迈步,一边对国君行礼,大声说道:“如此,我回我车。” 姬寿曼继续笑嘻嘻,说道:“不若,阴武与寡人同车。” 吕武毛病了才会上国君的舆车。 他没有给予回应,转身就走。 胥童则是很艰难地上了国君的舆车,靠过去跟国君咬起了耳朵。 他就是将见闻说一说,再发挥自己聪明的头脑,给国君出谋划策。 “寡人不用你教。”姬寿曼一把推开胥童,笑嘻嘻地说:“阴武与郤氏发生龃龉,寡人自然开心。如何做,你听命行事即可。” 胥童跟姬寿曼的时间不短了,他暗骂道:“你知道个屁啊!” 长鱼娇偷偷地拉了胥童一下,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位国君以前尽管也蠢,多少能听进别人的一些意见。 后来继任成为国君,吃了公族太多的迷魂药,智商出现了倒退。 那一帮公族是什么鬼样子,其他人或许只是知道,没机会亲眼去见识。 作为国君宠臣的胥童和长鱼娇,他们每每看到公族到国君这里表演,一次次都纳闷智商的下限能有多低。 长鱼娇压低声音,问道:“阴武可能为我们所用?” 胥童摇了摇头,说道:“阴武不必为我们所用,只需让他与郤氏形同水火。” 长鱼娇觉得有道理,只是一想到姬寿曼成为国君之后飘了,不再虚心接纳他们的建议,眉头皱了起来。 第146章:当晋国的贵族很危险 当国君的护卫是一件比较有趣的事情。 几天下来,吕武很多的时候是站在旁边,观看姬寿曼与其他国家的国君应酬。 这时候讲“礼”,一样都是国君,相见之后是个什么样的礼仪,随行人员又是什么样的礼节,看上去非常的复杂。 因为是个“看客”,吕武大体上对几个国家的国君有了初步的印象。 曹国的国君姬庐(曹宣公)看着是一个挺乖张的人,只是在面对晋国国君姬寿曼,表现得又是一名忠实舔狗的模样。 吕武亲耳听到曹君姬庐一再表示要亲临战阵,怎么都要杀死几个秦人的言论。 看曹君姬庐确实有点勇力的样子,似乎并不是打算只想口嗨?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曹国彻彻底底被晋国给征服了呢。 要是晋国不开心,曹国上下也会跟着不开心。 晋君姬寿曼的另一个舔狗是邾君曹貜(jué)且(邾定公)。 邾国其实是鲁国的附属国。 邾君曹貜(jué)且琢磨着吧,自家老大的老大在场,舔自家老大,还不如直接舔老大的老大,行为举止就显得过于露骨了一些。 滕国国君姬宏(滕文公)也亲自来了,他看上去非常的纠结,好像是想巴结晋君姬寿曼,又有什么顾虑。 来的还有齐国的国君吕环、卫国的国君卫臧(卫定公)、郑国的国君姬睔(gùn郑成公)。 吕武觉得这些国君里面,跟晋君姬寿曼最像的是齐君吕环。 这种像就是行事没有规则,有一些想一出来一出。 而卫国的国君卫臧看上去有些不妙,脸色时常苍白,走几步路就要大口喘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挺尸。 供奉晋国的卫君卫臧,他是带病出征。 齐君吕环就很直接地问卫君卫臧为什么要这么干。 卫君卫臧更加直接,说是卫国不敢不恭敬对待晋国的征召,哪怕是病死在出征路途上,也要尽心尽力地侍奉。 在场的晋君姬寿曼很感动,接连邀请卫君卫臧连饮了三“爵”酒。 吕武看卫君卫臧边咳嗽边喝,很担心这位国君下一秒死掉。 这里也再一次看到了晋君姬寿曼的不靠谱。 话说,卫君卫臧都重病在身了,还连接着邀请共饮??? 要是卫君卫臧喝酒喝死了,算谁的? 伺候卫君卫臧的大臣,看了个无声哽咽。 这是弱国的悲哀啊! 来自列国的史官,他们如实记录了这么一幕。 后面还是祁奚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将晋君姬寿曼带走,结束了众人的侧目。 “武子?”胥童这几天有事没事就找吕武,说道:“君上微醺,武子今夜不必棘门值岗了。” 当吕武愿意站岗似得? 他注视着胥童,问道:“我需听君上亲口道来,或有令符、文书也可。” 担任什么职位干什么活的年代,不尽忠职守是没有前途的。 不管胥童是不是好意,他有什么资格来下令? 胥童内心不喜,面上却带着赞叹,说道:“武子忠臣也!” 他们只距离“麻隧”不足二十里。 前方集结了晋国的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还有来自各个诸侯国的军队。 对了,还有来自周王室的啦啦队。 吕武成为国君的护卫还是有个好处的。 他得知一点,联军编制内的战兵大概是十二万左右,剩下的都算是编外人员。 要是将辅兵和其余杂七杂八的人算进去,联军的实际人数达到了三十四万。 栾书过来向国君汇报,讲的是秦国打出了三军的旗帜。 秦国的“军”还是周王室制度,每个“军”由五个“师”组成,五百辆战车,计一万两千五百人。 也就是说,秦国出兵的正规战兵为三万七千五百。 但是! 秦国也有不少编外人员,类似于晋国“新军”的一个军团,加起来就是四五万人的样子。 同时,辅兵以及自带干粮来战场的秦人,合计起来有个十来万。 因为几个国君走得慢,吕武作为国君护卫自然也是落在了后面。 能看到每天都有辎重队在道路往来穿梭,运来粮秣等物资,再空车回去。 道路上的运输队越多就越能说明一件事情。 这一次讨伐秦国,要是没有取得足够的收获,不止晋国要难受,参战的各国肯定也要骂娘。 又是一个新清晨的到来。 站岗了一夜的吕武,身上的甲衣有了露水。 他看到帐帘被撩开,披挂穿戴的姬寿曼走了出来。 “呀?阴武果真忠臣!”姬寿曼拍了拍吕武的肩膀,说道:“寡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定会厚厚赏赐的。” 吕武对国君的意见只是上次吞了很多战利品,其余有什么毛病,难受的又不是老吕家,是那些卿位大贵族。 他对国君行礼,说道:“臣就先谢过君上了。” 朝阳普照大地,给予了光和热。 营盘内重新变得忙碌起来。 很多辅兵在收拾。 战兵则是在军官的约束下列队,再听从命令开拔。 一夜没睡的吕武回到老吕家的队伍,没机会梳洗就要跟上队伍。 他只能脱掉甲胄,战车上弄了个靠枕,东西都没吃,躺下去赶紧补个觉。 醒来时,队伍已经开进了一个大营盘,他睁眼看到的是老丈人之一的赵旃。 “见过大大。”吕武翻身起来,感觉有些腰酸背痛,看了看四周,又说:“我已不再为君上护卫?” 赵旃有点一言难尽,点了点头,又问道:“君上很欣赏你?” 谁又不喜欢一个尽忠职守的人呢? 赵旃又说:“莫要得罪郤氏。” 讲到这个吕武就很无语,说道:“郤氏侵占我的功劳,若不抗争……” 赵旃截断吕武的话,说道:“我自有处置。” 这是要吕武忍了? 关于郤氏的话题也就到这里。 赵旃让吕武准备一下,要带过去元帅大帐那边参与会议。 他对吕武不善忍耐其实很理解,觉得吕武才多大?受不得委屈是年轻人该有的性格。 这个也是吕武给自己营造的人设。 不然的话,他知道应该忍。 年纪小又善于隐忍,谁都不是什么傻子,以后跟吕武相处就会产生提防。 所以了,适当地得罪郤氏不算什么,他又不是直接跟三郤之一的某个人互怼。 只是一个部将吕武都忍让?还当不当贵族了! “秦军已到‘麻隧’。”栾书坐在主位,看到赵旃带着吕武进来,停下来不说话,等两个人去了该去的位置,继续说道:“君上的意思是邀请秦君致师,众位以为如何?” 新军将没来,会议却是已经开始了一小会? 这是拿赵旃不当一回事咯? 赵旃却是没有什么不悦,表现得低眉顺眼。 这个军帐挺大,前帐就能容纳三四十人,左右的前排都是坐着“卿”,往下走则是“上大夫”级别。 “卿”带来的随行人员站在后面。 “上大夫”则是孤身一人。 吕武就站在赵旃身后,正对面是韩厥。 智罃坐在韩厥的左侧,他注视着吕武,看到吕武目光移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幕被郤至看在眼里,他看向了自己的兄长郤锜,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列国之军不堪战,致师时不可安置。”郤锜没看到郤至的眼神交流,他看着栾书说道:“若是致师,可要当即开战?” 士燮皱眉说道:“致师时,君上在前。若是当即开战,岂不……” “命阴武为君上戎右便是。”郤锜扫了一眼士燮,又看向了吕武,似笑非笑地说:“阴武为晋国第一勇士,实乃君上亲口所言。” 没想到还有自己戏份的吕武,发现帐内的人都看向自己,心里要说没压力是假的。 “不妥,咳咳……不妥吧?”荀庚又是连续咳嗽了好几声,一边喘息,一边说道:“《绝秦文》已下,勿需再与秦人多言。” 魏氏的令狐颗就在帐内。 魏相出使秦庭出了大风头,是魏氏觉得很骄傲的功绩。 要不是令狐颗身份不够,都想直接开口附和荀庚的意见了。 栾书之前已经有过相关的暗示,惩戒之战不用对秦国讲礼,本意上根本不想两军阵前致师,更别提让那个不靠谱的国君踏上战场。 他暗示了荀庚,却有郤锜和郤至不断搅局,不由频频打量士燮和韩厥、智罃。 晋国是几个“卿”共治,要是多名“卿”有异议,元帅也没有拍板决定下来的权力。 荀庚已经表示了反对,缺的是再至少两名“卿”站出来反对了。 智罃也就是给荀庚面子,说道:“既已宣战,何须多言。” 士燮本身就不想国君冒险,表达了相同的态度。 剩下的只有韩厥和赵旃没表态。 只不过,赵旃都要下台了,没人在乎他的意见就是。 韩厥看到已经有三名“卿”表态,一贯低调的他想要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韩伯?”栾书却不放过韩厥,问道:“你如何决断?” 韩厥温和地笑着,说道:“元帅意欲如何,便如何。” 郤氏的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又各自看向其余的“卿”。 吕武则是在看另外的贵族,发现他们全低着头,知道这是不想掺和几名“卿”的倾轧。 他想:“国战都爆发了还在内斗?” 看来在晋国当贵族,要时刻小心谨慎啊?! 第147章:人脉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晋国的君臣不但不和睦,几个“卿”看上去也矛盾重重,以至于其余的贵族每次都有些心惊胆战。 吕武算是看出来了。 纯粹就是因为国君的实力太差,才导致了晋国当前的局面。 几次拿郤氏开刀的国君,明显是将郤氏给得罪狠了。 郤锜和郤至想让国君去进行致师,恐怕是有点希望国君发生不忍言之事。 栾书没有进行表态,暗示自己的铁杆盟友荀庚出来反对。 几位“卿”当中,看样子只有士燮真心为晋国考虑。 智罃需要一定程度地保持跟荀庚的同气连枝。 努力营造自己老好人角色的韩厥,他从来不会轻易表态。 很快要脱坑的赵旃,则是一点话语权也没有了。 这些“卿”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什么情况,有那么多贵族在场,一点假惺惺都不愿意表演。 八位“卿”当中有三位反对国君去致师,赞成的有两位,包括栾书在内还有三位“卿”没表态。 哪怕赵旃注定是个小透明,他一天没有从卿位上卸任,不计后果还是能出声。 所以,只要韩厥或是赵旃加入到郤氏那一边,事情就还有得争。 郤氏两兄弟频频地看向韩厥和赵旃,甚至对赵旃露出了威胁的表情。 这一下,不是“卿”的各个贵族,他们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一些。 赵旃感到了极度的难堪。 吕武看向了赵旃的双手,能看到赵旃握紧的拳头冒出了青筋。 他要不要站出去为赵旃做点什么? 左脚刚有所动作,赵旃反手将吕武拉住了。 “便如此罢。”栾书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系着的战剑,对着案几一挥,砍了一点的案角,一锤定音道:“明日与秦开战!” 没有“卿”出来支持自己的观点,郤锜和郤至再感到不甘心,栾书已经下令,决议很难再推翻。 “元帅,我有一言。”郤至哪能让场面就这么散了?他无视了栾书一脸的诧异,说道:“我四‘军’齐出,‘麻隧’恐怕施展不开?不若‘新军’转战它处?” 这边并不是一片平坦,存在很多的山地地形,并且因为就在渭水和泾水边上,有着很多的支流。 秦军来了十来万人的样子? 他们一部分已经抵达“麻隧”这个地方,另一部分选择在“泾阳”进行驻扎。 到了“麻隧”的秦军有个五六万,看旌旗应该是主力。 同时,来到“麻隧”的秦军又进行了分割,大约一万左右进入“麻隧”这座城市,剩下的则是在靠近泾水的位置驻营。 城外驻扎的秦军,他们又进行了一些分割,有些是驻扎在平原,一些则是驻扎在矮山之上。 结果城外的秦军与“麻隧”里面的秦军,形成了一个掎角之势。 联军合起来有十多万的战兵,聚合在一处显然太拥挤了一些,看上去不大的“麻隧”只需要两三万围着打,旷野的秦军再去个三五万对战,再多就真的容不下了。 栾书细想了一番,问道:“以你之见,‘新军’往何处去?” 郤至早有盘算,说道:“过泾水,取‘侯丽’、‘棫林’。” 几个“卿”就有些侧目了。 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新军”只有三个“师”的编制,纳闷郤至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大,用三个“师”就敢过泾水,不怕正面战场的秦军回身包围歼灭? 郤锜来了个助攻,说道:“正面战场我用三‘军’直面秦军主力,秦军定然不敢归师。” 郤至就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新军将的赵旃一直在保持沉默。 其余的“卿”对赵旃的沉默没有任何表示,一再询问新军佐郤至想怎么打。 表现活跃的郤至就一个观点,将栾书暗示不用对秦国讲“礼”给掀开了遮羞布。 这一块“布”被掀开,栾书心里非常恼火。 暗示是一回事。 怎么能大咧咧就讲出来? 这是要让老夫在历书留下污点啊! 栾书脸上笑吟吟,心里则是更加坚定对付郤氏的想法。 只能当听众和看客的吕武却是激动了。 这一场惩戒秦国的战争,打正面战就是拼命再拼命,或许能够立下功劳,想有所收获则是要等取得战役的胜利。 并且,哪怕是打胜了秦军,有那么多的大贵族在,其余贵族恐怕很难获得多少战利品的。 一些贵族眼神开始飘忽,他们其实也不想参加正面交战,琢磨着能不能跟郤至去抢劫。 吕武对堂堂正正之战的兴趣同样不大。 他看了几位“卿”不顾场合的倾轧,也看到了赵旃的境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官职高了纯粹是在找虐。 老吕家现在也就只能拉出一个“旅”,只有“下大夫”的实力,再升爵是一种拖累,想要的是实际上的好处。 攻打“戏”城和“豪”城给吕武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能参与有组织的抢劫,对目前的他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会议结束。 韩厥和士燮留在栾书的帐中。 赵旃一出来就跟上郤至。 其余包括“卿”和各级的大夫散去。 吕武跟几个凑过来的贵族寒暄了一小会,回到自己的驻地开始进行准备。 “新军”不参与正面战场的作战,要迂回穿插渡过泾水,郤至的建议已经得到栾书的同意。 泾水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一无所知地撞进去太傻了。 吕武需要先挑选一些斥候冒险过泾水,怎么都要“点”亮那边的地图,再大体上掌握秦军的分布和动向。 “新军”在为远程迂回做准备。 许多中小贵族前去找郤至,希望加入到“新军”的序列,参与到渡过泾水的作战中去。 其它的几个晋国军团,包括来自列国的联军,他们则是在栾书的指挥下,各自拆掉了自己的营地,再去指定的地点立下新的营盘。 吕武抽空去了“中军”,跟魏相见了一次面。 这个因为《绝秦书》而名传列国,更是冠上了晋国第一才子称号的青年,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魏相简略地跟吕武炫耀了自己在秦国的所见所闻,少不了骄傲地表示这次出使的成功。 算是成功吗? 不就是去宣战,又大大地装了一次逼嘛。 这少年可能知道了一些吕武的事情,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一点不比吕武差劲。 吕武才不惯着魏相,说道:“我四日连取‘戏’、‘豪’。” 本来一脸得意的魏相,一听脸色就僵硬了。 出使啥的。 又是成为晋国第一才子。 不是“武功”上面的成就。 这年头“文治”真的没有“武功”受到重视。 将某个地方治理得再好,不能上战场获立功勋,一样是二流人物。 才名什么的,跟武力一比,变成了啥都不是。 魏相觉得已经不能跟吕武开心地当朋友,连亲戚都有点不想认了。 “攻下‘戏’与‘豪’缴获甚多。”吕武笑呵呵地说:“我将渡泾水往西而去,来否?” 有贵族去找郤至,一些有实力的贵族被郤至接纳进入“新军”的序列。 赵旃的境遇虽然不好,一样有贵族去找。 他来者不拒地接受了贵族的“求加入”,很是为自己的“终战”在贵族圈子刷了分数。 本来不满编的“新军”一再接纳贵族,非但满编还有点超量。 这也给吕武提了一个醒,他去找了赵旃,得到同意也拿到了许可符节,自己也开始呼朋唤友。 魏相有了“文”方面的名声,肯定要在“武”上面有所建树,一听立刻说道:“如此,我率一‘旅’,与你一同出发。” 吕武后面又去找了韩起。 要不是智朔没来,他都想连智家都拉上。 一阵招呼下来,吕武除了魏相之外,又喊来了几个相熟的贵族,一下子有了五个‘旅’的部队。 赵旃和郤至得知吕武没几天拉出了五个“旅”,其实是惊到了。 “你这个女婿……”郤至对吕武本身没意见,甚至觉得有这么一个猛将挺不错,略感惊愕地说道:“为‘下大夫’不足两度春秋,便能组成五‘旅’?” 赵旃的惊讶不比郤至少。 现在的贵族,不管是用了什么办法,能拉扯起军队就是实力。 看看赵旃就知道了,他明明是个“卿”,却是连一个完整“师”都组建得那么困难,表明的是全方面的实力下滑。 当然,吕武是拉出五个“旅”了,却没有成为一个“帅”。 赵旃没有足够的话语权,无法为吕武争取。 郤至是有点欣赏吕武,但欣赏是一回事,栽培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在原地已经耽搁了六天。 主要是赵旃和郤至其实也不知道泾水西岸的情况,不敢贸贸然渡过泾水。 他们已经派人找到了泾水较浅的河滩,还需要“麻隧”这边爆发交战,联军牵扯住秦军的兵力,才会展开行动。 到第十七天,也就是正面战场的交战爆发,赵旃才下达了开拔的命令,方略却不是渡过泾水。 他们先渡过渭水,来到渭水南岸,向西行军约七十里,又渡河来到渭水北岸。 期间,他们路过了“豪”周边,远远地看到被烧城残垣断壁的城池。 吕武来到渭水北岸,一路上越看越觉得地形很熟悉,只是想不起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自己攻下并烧毁的“豪”其实是现代的西an,正在走的地方则是现代的咸阳。 两千五百多年的岁月虽久,一些地形却是没变,能不熟悉吗? 第148章:这不是诸夏套路的战争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后面俗称的关中,只不过叫关中之前,要先把函谷关、峣关、武关给建起来,形成依托山脉的关隘守关,才有“关中”之名。 叫“关中”之前,还要有一个称呼,叫“秦川”。 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往后推数百年,他们脚下踩的土地会被称呼“内史郡”,算是秦庭的京畿之地。 现在当然没函谷关,峣关和其余关隘自然也没有,想要攻打秦国其实比较容易。 叫“麻隧”、“泾阳”的那片区域,包括“侯丽”和“棫林”在内,几百年后是秦国的咸阳城覆盖区域。 渡过渭水来到北岸的“新军”,登陆地点就是现代的咸阳市。 吕武没穿越前在这待了小半年,觉得地形熟悉却想不出来,其实是因为现在森林覆盖密度太大。 他们并不想被秦人发觉,自然不能在太开阔的地形上行军,不是走树林的边缘位置,就是穿越森林。 幸亏这里是西北,气候方面并不多雨潮湿,不像南方大半年都在下雨形成雨林。 要不然他们面对的将不止是活动于密林的各种动物,还要经受各种毒虫蛇蚁的挑战。 另外,地面也不会是青青绿草,该是成片的沼泽,时不时被弥漫毒瘴的区域拦住去路。 这一天,他们在傍晚时停在林中停歇。 一些身份高的人才会立起帐篷,其余人的待遇就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当然,也能去睡在战车上,或是跑去运输马车的车斗下睡觉。 “温子(郤至)带兵谨慎。”魏相的额头肿起来大包,不是磕碰到,是被蚊子给叮咬的。他频繁地伸手饶痒,一脸痛苦伴杂着酸爽,说道:“此处便为棫林,只是不知相距城池几里?” 这几天吕武跟魏相交流下来,听了不少关于秦国的见闻。 秦国现在真不是什么霸主,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强大了,才频频地挑战晋国。 根据魏相的说法,秦国现在城池少得可怜,再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座。 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一点,秦国有足够实力建城的贵族,不会超过二十五家? 另外,秦国除了在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处比较密集的地建了四座城之外,只剩下都城“雍”周边的城池数量多一些,其余的地方几百里都看不到一座城池。 吕武当时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得出的概念是秦国的都城“雍”应该是在岐山的西南方向。 他没记错的话,那边是现代的宝鸡市? 再根据一些信息进行整合,他可算知道自己脚踩的土地是现代的哪里了,也就难怪觉得地形有些熟悉。 “不超十里。”韩起看上去非常疲惫,说道:“我听闻再往前两里,便是秦人开辟出来的旷野。” 这个时候讲“旷野”,指的是没有成片树林的平坦地势。 大多数的旷野还真是人工开辟出来,要不哪里都是树林覆盖。 “建城之时大肆砍伐罢了。”魏相去了一趟秦庭,对秦人似乎有了浓浓的鄙视?他说:“我闻半数秦人不再农耕,以放牧营生。可见彼辈与西戎征战近百载,已不类诸夏,仿于胡。” 吕武就纳闷了,问道:“秦人先祖为牧人?” 满肚子学问没地方炫耀的魏相,找到机会开始介绍起了秦人的历史。 根据魏相的说法,秦人早期的确是一群牧民,救了周天子被棘封爵位,才归了诸夏。 吕武听得有些迷。 秦人祖先是牧民的话,赵氏不也是一群牧民? 另外,不是有个说法,讲的是秦人为殷商后裔,嬴姓赵氏是恶来的子孙吗? 吕武在“户籍”上的资料也是殷商后裔,好像还是比干的子孙来着。 他不知道这种跟脚有没有什么后患,琢磨着殷商都亡国那么久,该是没什么后患才对。 然而,其实是有的。 像是宋国,他们因为是殷商后裔,一直以来就被各种黑,搞得实力明明不错,却是难以扩张版图。 该是因为周天子分封的诸国,不乐意看到殷商死灰复燃? 吕武这种不是诸侯的人,后患会小一些。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称圣的孔丘,他的先祖是商朝开国君主商汤,却成了殷商一生黑。 酒池肉林啥的,也就是古代人没文化才信。 酒会蒸发来的。 肉会烂,该是臭林。 帝辛在位时,殷商的版图扩张了整整一倍! 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导致孔丘这么个商朝开国君主的后裔,绞尽脑汁黑自己的祖宗。 吕武的心绪有些飘,想到了殷商的帝辛,又纳闷一生独有萧皇后的隋炀帝杨广,一样因为败亡被各种黑。 他讶异自己为什么会想那些,自嘲自己是不是也有个帝王梦,没开国就想到了末代之君的下场。 “武,今次你可在持木撞门。”韩起非常遗憾自己没亲眼看到,满满都是期待地说:“必定吓得守军投降。” 魏相同样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攻打“高陵”一战,吕武已经彻底出名。 有人将吕武跟楚国的养由基相提并论。 人们在谈及吕武和养由基的时候,更喜欢八卦吕武。 毕竟,神箭手还能依靠长久的训练,神力却是天生的。 吕武先确认韩起不是在嘲笑自己,一点不怂地说:“我正有此意。” 一夜就在蚊虫“嗡嗡、呜呜、咿咿——”的交响中过去。 天色重新放亮。 睡在野外的人醒来,身穿被露水弄得潮湿的衣裳,啃着早就备下的干粮。 吃的东西是一种叫不上名字的饼,啃起来非常硬。 士兵们只能咬一些饼,用口水泡软,或是喝水去泡,才能吞咽下肚。 不能生火造饭为前提,吕武自然也搞不了特殊。 只是包括他在内老吕家的人,吃的却是一种像是炒面的东西。 说只是像,因为真的只是像,并不是炒面,更像是刀削面的变种。 吕武已经将面发酵研究出来,拉面条啥的暂时没普及。 他也搞不懂其它做法,就成了这样子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赵旃下达的命令是边走边吃。 目前“新军”有五个“师”,郤氏占了三个“师”,邯郸赵有了贵族加入拥有一个“师”,剩下的就是吕武拉起来的“师”。 渡过渭水之后,郤至就带着三个“师”走了。 吕武其实也想独自行事,只是因为爵位和官职不够的关系,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赵旃,听从指挥。 郤氏的三个“师”,目标是更西北面的“侯丽”。 赵旃别无选择只能去攻打“棫林”。 要走出树林进入旷野前,士兵得到整装齐备的命令,需要尽快着甲。 事实上,很少士兵会着甲行军,一般是到了战场才会穿甲。 不是松懈什么的。 只因为再轻的甲也有一二十斤,穿着赶路没走多远,体力就该被消耗干净。 趁着这个时间,战车被御手驾驭着来到树林的边缘一字排开。 包括赵旃和吕武在内,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上了战车。 规定的时间过去,赵旃的战车率先出树林,随后便是两百多辆战车在马蹄声中出去。 突然闹出来的大动静惊起了树林里面的大量飞鸟,一些倒霉蛋被落下的鸟粪滴了个正着。 赵旃看着那些飞向高空的鸟,大声喊道:“全速行军!” 之前为什么没惊起成群的飞鸟? 持续性的动静,惊也只是惊到一小群鸟类。 突然间的爆发的动静不一样,受到惊吓的飞鸟数量当然也就不同。 旷野难有遮掩,再有成群的飞鸟升空,附近要是有秦人,他们肯定会被发现。 赵旃下令全速,怕的就是“棫林”那边察觉,做好了充分的守城准备。 事实却证明赵旃白紧张了。 他们到下午时分抵达“棫林”城外,有吕武又上演抱木破门的壮举,一波就杀进城中。 攻城的过程中,赵旃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守城的秦兵数量也太少了一些。 等待将“棫林”给攻占下来,拷问俘虏才知道秦君并没有增加“棫林”的城防力量,还抽走了“棫林”之主麾下的大半兵力。 “还能是去哪了。”韩起很好笑地说:“秦人不讲‘礼’,笃定我们会守‘礼’,未在后方设防。” 魏相笑而不语。 吕武则是带兵在查验库房。 这一座城池没有多少驻军,储存的物资却是有些夸张! “此些辎重乃是大军所需?”吕武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名秦人文士,脸色非常精彩地再次确认,问道:“果真如此?” 这名秦人文士的长相跟金钱鼠似得,非常委屈地说:“自然如此。” 他委屈什么? 各个诸侯国打了那么久,没见哪一家会绕开正面战场,迂回之后偷袭交锋国家的后方。 这位文士是个文化人,参与过几次对晋国的战争。 他的委屈只因为从来都是秦人不按套路,没想到晋人也这么搞了。 将一应物资归类和计量之后,吕武找到了赵旃。 “将主!”吕武行礼,说道:“缴获粮秣可供五万人马食用半年,另有各类兵器总计三万余,箭矢二十万支。” 赵旃先“唔……”了一个长音,反应过来之后,猛然间睁大了眼睛,抽搐着眼角,脖子冒出青筋,大声喊:“再道来?!” 第149章:俺不想升官啊! 赵旃被惊到了! 这个“棫林”真的没有多少守军,看警戒的力度也不大,里面却是囤积了那么多的物资。 他想了想又觉得正常。 秦军的主力去了“麻隧”,一部分则是驻扎在“泾阳”。 十多万人的物资肯定不是全部在前线,甚至后方都不会只有一个囤积点。 在正面战场后方的“棫林”至少是一座城池,用来囤积战争物资不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吗? 唯一怪异的地方在于,军事资源的囤积重地,守军不多也就算了,警惕性竟然也不高。 然而,吕武知道这是目前的常态。 不止是诸夏的列国,连诸夏之外的部落或什么势力,他们打仗从来不会看顾自己的后方补给线。 一切只因为迂回攻击粮道这种事情,着实是太少发生,甚至是压根没发生过。 “这……”赵旃惊喜之后,出现了担忧,说道:“史书将如何记载此次战事?” 大概是:周简王八年(公元前578年),晋新军将赵旃,与秦战,无礼而攻,坏制度,取棫林,缴获多矣。 赵旃是个春秋封建贵族,相当在乎历史对自己的评价。 不是个春秋人的吕武,他其实也在乎历史对自己的评价,前提是够格能够被历史记载。 他琢磨着吧? 要是能被史书记载的话,开创“无所不用其极”战法,以后世的思想观和价值观,少不了一个“子”的地位,说不定还能得到个“圣”的封号。 对于挑战兵圣孙子(孙武)这件事情,吕武想想还是觉得挺带劲的。 “武。”赵旃稳下心神,说道:“取可用粮秣,余下焚毁。” 武器当然是带走。 其余有价值的东西,只要不会对行军造成障碍,以目前的战争模式一样会拿走。 吕武老财主的心思发作,却是应命了下来。 那不是一点半点,是非常多的粮食和草料,压根就运不完。 至于烧起来必然会升起茫茫多的烟雾,导致秦军主力发现“棫林”被袭击? 秦军主力所在的“麻隧”距离“棫林”大约五十里左右,以“棫林”为分界线的以东方向,有着非常多的秦人,“棫林”陷落的事情绝对瞒不住。 他们已经完成自己的军事目标,不将无法运走的粮秣烧掉,还等着秦军来个失而复得? 吕武对赵旃能这么快适应“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节奏,多少是感到了意外。 他本身不是春秋人,更没有接受过封建贵族的教育。 赵旃并不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赵旃就能适应过来,绝对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思想在作祟。 俺都要下台了,不能留下美名,还不能留点凶残的恶名? 既然俺这么凶残,以后谁想招惹俺,需要思考将遭到什么样的报复! 吕武在烧掉粮秣之前,命令卫睿带兵将城内的秦人集中起来。 “棫林”城内的秦人没来及进行反抗,城池就已经被攻破。 这年头,一旦敌人杀进城内,一般就预示着城池陷落已经成为定局。 城墙没有失守,城门也还在手里,守城部队会有很坚决的抵抗意志,城内的民众肯定也不想敌军杀进来。 只是,城墙和城门失守,守军的抵抗意志就会被瓦解,民众也将陷入人心惶惶的境地。 吕武处理好了手头的事情,来到了一个广场。 这里大概是“棫林”贵族用来练兵的地方?看上去非常开阔。 有将近四千的秦人被晋兵驱赶过来,他们之中有士兵,更多的是普通民众,一个个看上去十分的惶然。 “兵士不可留。”赵旃不知道吕武要搞什么,得知这边的情况就过来了,先对吕武说完,视线看向赵丹,说道:“命人将士兵挑出来,尽数诛杀。” 吕武没有进行干涉。 很多晋军士兵过来,进入人群中将秦兵用各种方式带出来。 他们遭到了轻微的反抗,杀死了那些敢于反抗的秦兵,和一些加入到反抗中的秦人民众。 “我,晋之下大夫,‘新军’主将‘军尉’、一旅之‘旅帅’,阴氏林姓武。”吕武站在战车之上,放声说道:“晋国不幸,屡屡遭到秦国不宣而战;秦军频频扰乱边疆,使我晋人不可生活,数万人死于秦军无礼偷袭……” 总之,就是秦国先不讲“道”和“礼”,导致了“棫林”这边的悲惨。 要是心里愤懑或是有什么想法,“棫林”的人要怪就去怪秦君,还有那些不顾礼仪屡次偷袭晋国,侵扰晋国边疆的贵族。 吕武在讲话。 秦人一听吕武自我介绍,少量几个知道吕武来历的秦人,告知旁人吕武的一些事迹。 魏相就在旁边,觉得吕武着实是太没文化,有心出来代替喊话,没搞清楚吕武对这些有什么意图,又不好站出来。 “今,‘棫林’已经遭到惩罚,我‘军’将主,数万将士,不忍牵扯无辜百姓……”吕武说错话了,目前可没什么百姓,不过问题不大。他继续喊道:“为表歉意,我军限时两刻钟,你等可往粮仓尽取,取罢便出城逃生去吧。” 赵旃听得频频挑眉头。 这事,吕武没跟赵旃沟通,怎么都属于越权行为。 赵旃也就只是挑眉头,心里有什么想法是不知道的。 秦人听呆了。 他们还以为会被抓起来,送往晋国当奴隶。 事实上,要是这一股“新军”能办到,也真的会那么干。 问题是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转战,哪有余力将“棫林”的秦人带走? 自由身的秦人听得面面相觑,没人冲向粮仓。 秦人的奴隶,出身晋国的奴隶早被解放,来自其余列国,要是这次“八国联军”的同胞,也会被“新军”带上。 不是这次参与讨伐秦国联军的国籍,又或是诸夏之外的奴隶,爆发出欢呼就是冲。 “没成想,武如此仁慈。”韩起纯粹就是在调侃吕武,说道:“占敌放粮而开,唯你一例。” 韩起的这句话提醒了赵旃。 导致赵旃看向了吕武,眼眸里的情绪很复杂。 吕武向赵旃行了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邯郸赵本来就不强,赵旃的下台已经成为定局,取得军事成就,能够挽回一些颜面。 出名这种事情,赵旃不需要了。 正在上升期的吕武,很需要啊! 魏相是个聪明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吕武的意图,出“棫林”又进入行军状态,琢磨明白了过来。 “武是有意,昂或无意?”魏相手扶着战车,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吕武所在战车,想道:“若是有意,心志颇大;若为无意,心则仁善之。” 他们的身后是有滚滚黑色浓烟升向天空的“棫林”城。 晋军只是放火烧掉粮秣,火一燃烧就得不到控制,很快蔓延到了全城。 赵旃特意让吕武与自己同车,前期一直保持沉默,等待离开“棫林”约五里左右,说道:“武有进取之心,我感欣慰。” 吕武并不觉得能瞒住赵旃,没有为之前的越权行为道歉,说道:“大大,我有勇力,亦能文治,理当进取。” 赵旃一个愣神后,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道:“前程之事,我难以相助。若有其它,今次征战勿需请示于我。” 吕武行礼,说道:“大大,归师可将夫人送来。” 赵旃又是一阵大笑,眼眸里的满意快溢出了。 亲戚之间,担忧的是不想互相扶持,怕的是没有进取之心,邯郸赵注定要边缘化,有个勇于上进的女婿,是一件好事。 他们正在往“侯丽”的方向行军,将跟郤至完成会合,要再怎么样则是进行商议。 “棫林”距离“侯丽”并不是太远,中午时分行军,走了两个多时辰,傍晚就到了。 郤氏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侯丽”这边,他们正在展开对“侯丽”的攻城战。 得知赵旃带着部队过来,郤至心里极度的郁闷。 他们抵达“侯丽”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试图抢占城门,而是让部队展开队形。 “侯丽”的守军发现有晋军靠近,里面出来一名贵族要求晋军的指挥官出来解释解释。 尽管一直吼着不讲“礼”了,郤至说到底还是个春秋的封建贵族,派出家臣跟秦人那边的贵族进行了搭话。 好嘛! 一场突袭,没有试图以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城门也就罢了,还来了一场贵族之间的战前聊天?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很显而易见。 “侯丽”的守军没有遵守“礼”将军队拉到野外,跟晋军来一场堂堂正正的交战。 郤至再三向自己的家臣确认。 这位家臣重复表示已经邀请“侯丽”的守军出来对决。 秦军当然没有出城。 上当受骗的郤至彻底恼火了! 他让那名家臣去城下痛斥秦人贵族的不守信诺,一边命令部队做好攻城准备。 郤氏的家臣乘车上去,没来得及喊话就被秦军弓箭手射成了刺猬。 亲眼看到那一幕的郤至心态彻底爆炸,下令部队展开攻城。 赵旃和吕武等人过来时,郤氏的军队已经攻打“侯丽”大约两个时辰,双方来来回回地争夺城墙段,一时间没出现个结果。 郤至得知吕武到来,没顾得上应该跟赵旃来个贵族流程,看到吕武就满脸铁青地说道:“阴武,你若破开城门,本军佐保你晋为‘帅’一职!” 问题是,吕武真心不想升官太快吖! 第150章:那啥,借一块玉 这年头当了官,并不是就能作威作福了。 讲究的是有多大的权力,需要尽到相应的责任。 当然了,其实也能作威作福,关键的是要保证应尽的责任,有能力去做到。 一旦做不到? 某天该去体验“落魄凤凰不如鸡”的下场。 要是吕武成了“帅”,下一次被征召就要带上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名士兵。 别看他这一次呼朋唤友组成了一个“师”,只是因为“新军”得了个迂回攻击秦军后勤线的任务,属于特殊情况。 下一次?他没那个把握再喊来多少贵族,组成一个整编的“师”进行纳赋。 “不对!”吕武脑子用最快的速度思考,想道:“一旦成为‘帅’,我不是有五年的时间来作为缓冲吗?” 他就不信了,五年之后自己还带不出一个整编“师”去纳赋。 “取圆木来!”吕武一声大喊,再对郤至行礼,道:“请新军佐见证我的武勇!” 你特么可要说话算数! 这边正在进行攻城战,旷野里响彻了吵杂的声音。 郤氏的士兵,他们正在卖力地攀爬木梯,很多没爬上去就被秦兵丢东西砸翻。 城墙段上的秦兵,他们也会将搭上来的木梯推倒。 同时,不少秦军弓箭手上了城墙段,他们几乎不用刻意地瞄准,挽弓往人群密集的晋军处射箭就是了。 吕武将搞来的圆木横在自己的战车上。 十分兴奋的青得到命令,往马匹的屁股一甩鞭子,驾驭战车开始动起来。 老吕家的士兵,他们看到吕武上战场,发出了欢呼之声。 自家主人怀抱粗圆木撞破城门,他们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作为预备队的郤氏士兵,看到站在战车上的吕武,再看到那根粗圆木,脸色潮红地加入到欢呼中。 “晋军为何呼啸?”侯壮就是这座城池的主人,他不是在吕武所在的城墙面那边,听到欢呼声脸色一变,对旁人说道:“此处你为‘督’官!”说完,赶紧转场。 秦人的言而无信彻底惹怒了郤至。 他没有采用老传统的围三阙一,调动好军队后,立刻发起了全面攻城。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相比于“棫林”的守军不多,“侯丽”这里的不但主人在家,守军数量亦是非常充足。 事实上,吕武跟秦国的侯氏有过“交往”,只不过他不会记得就是了。 晋国和秦国在“交刚”进行会盟,秦君不讲礼仪制度地要求致师,选出来跟吕武较量的主将侯随,便是来自这个侯氏。 正在攻城的郤氏士兵听到欢呼声有些不明所以,等待看到吕武的身影,攀爬木梯的士兵赶紧下来,前冲的士兵则是改方向往吕武前方的城门跑。 城墙上的秦兵,已经有不少看到抱着粗圆木在奔跑的吕武,他们现在肯定满脑子的问号。 “此人患有脑疾?” “敌人怪异,与此人有关?” “他要作甚?” 攻击这一面的郤氏士兵不再攀爬木梯,蜂拥着朝城门处跑。 城墙上的秦兵被这一幕搞懵了。 “射!射他!” “快射!” 下达命令的秦人军官,他其实不相信吕武抱着粗圆木就能破门,只是晋军的举动太过于诡异,下意识不想让吕武靠近。 远处。 魏相与韩起站在同一辆战车上。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脸上满满都是期待。 “日后,遇武攻城……”魏相已经亲自看过一次,还是觉得不真实,说道:“敌军必然封死门洞。” 韩起小鸡一般地点头,说道:“武方上阵,兵士已然有必胜之心。” 他们也看到秦军弓箭手正在朝吕武射箭,一想到吕武身穿的甲胄,很难生出忧虑感。 现在的箭矢连破开皮甲都不容易,射铁甲就更难射穿了。 再来是,秦国并没有养由基那般的人物,他们担心干嘛? 此时此刻,抱着粗圆木的吕武,他正迎着密集的箭矢在狂奔。 射来的箭矢只要不威胁到眼睛的部位,他一概无视掉。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与甲片发生磕碰,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箭矢掉落在地上。 射中皮革部分的箭矢,它们只是穿透了一点点又被铁片阻挡,却是让吕武看去身上插满了箭矢。 “我必须改一下头盔的构造,弄出能挡在眼睛前方的护具……”吕武看了一眼城墙上方,看到有些扛起石块等着砸的秦兵,心里开始泛虚:“甲胄能挡住箭矢,挡不了砸下来的石头啊!” 幸亏郤氏有聪明人。 甲胄难以抵挡钝器这件事情,懂一些军事的人都知道。 有郤氏军官发现扛着石块的秦兵,呼唤弓箭手赶紧上来,顶着秦军弓箭手的射箭,对着手扛石块的秦兵接连射箭。 秦军这边同样有聪明人。 正是因为看到吕武都被射成了“刺猬”,还一点速度都不降的在跑,才让秦兵扛着石块过来。 “秦军知晓阴武可破门?”郤至有点紧张,他又觉得不对劲,呢喃道:“便是国内知晓者亦寡,秦人如何得知?” 现在又不是信息时代,发生点什么事传遍全球。 当然,吕武怀抱粗圆木就能破门这件事情,由于太过于离奇了一些,必然是会传遍各个诸侯国。 只是吧,等列国多少听说过这件事情,说不准是十年八年后了。 “侯丽”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算小。 侯壮亲自驾车急赶,花了些时间转场过来。 他比较困难地在城门附近进行了停车,没来得及下车就对旁边的秦兵大声问:“此处发生何事?” 没上城墙段的秦兵,他又没有透视眼,忙着不断转运物资,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壮侧耳倾听了一下下,纳闷战场怎么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城门洞那里传来了一声闷响。 城外,不知道多少晋军士兵齐声高喝:“威武!!!” 侯壮猜想敌军制造出了撞城锤,已经推上来在撞城门了。 只是晋军突然发出呼喝,致使他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对晋军多少有些了解,一旦晋军在战阵上斩杀了某国的贵族,晋兵都会这么喊。 比较令他不理解的是,“侯丽”除了侯氏子弟之外,没有其他家族的贵族在呀。 那么,是哪个侯氏子弟被杀了? 侯壮正要下车,城门洞那边又是传来闷响。 他大声喊道:“去人加固城门!” 话音落,又是一声闷响传出,一扇城门板倒了下来。 不知道多少晋军士兵,脸红脖子粗地再次高喝“威武!”,神情狂热地向着开了一扇的城门冲锋。 侯壮脸色大变,不断高声命令士兵防御城门洞。 他等弥漫的尘烟散去,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插满了箭矢的身影,手扛一根又粗又大的不知道啥玩意,一抡就能将冲上去的秦兵砸飞。 那人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晋兵。 而晋兵一个个像是看神明一般,表情十足的狂热。 侯壮总算看清楚那人手里是什么玩意,是一根看着前端“开花”了的木头。 成功撞破城门,又为同袍开路杀进城内的吕武,他丢掉了手里的粗圆木,抽出腰间的战剑。 “身穿铜片甲?”吕武看到了侯壮,眼眸里出现了惊喜,却是举起战剑下劈,大喝:“攻!!!” 郤氏士兵仿佛是得到了来自天神的命令,高声呐喊着“杀!”,以比平时高起码数十倍的勇气,发起了冲锋。 吕武当然也冲,笔直地向着侯壮而去。 冲锋向前的郤氏士兵,他们当然也能看出侯壮是个贵族,绕开侯壮杀向秦兵。 侯壮在看城门洞的另外一边,很确定自己没有看到攻城锤,一想到是吕武抱着粗圆木就撞开城门,脑子变得有些不够用,整个人都傻了。 正在冲锋的吕武看到前方那个秦人贵族一脸痴呆,不确定是不是被吓傻了。 吕武一边跑一边想:“我有带玉佩吗?” 他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俘虏过敌国的贵族,觉得人生很不完整。 侯壮看到吕武仅仅是挥剑就能将冲上去的秦兵分尸,甚至看到吕武一踹直接将一个秦兵踹得飞出去五六米,本来都有些回过神来,瞬间又神情呆滞。 冲上去的吕武没对侯壮挥剑,他将侯壮手里的剑抓着丢开,拉起侯壮就是往城门洞跑。 要上前营救自家主人的秦兵,他们被郤氏的士兵抵挡。 “让让,都让让!”吕武今天还就必须俘虏个贵族,不断高声喊,时不时又扭头朝侯壮解释:“失礼,太失礼了!你请稍等一下。” 其实,侯壮剑被夺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只是再被一把捏着胳膊就跑,一再挣扎和反抗。 越挣扎或反抗,他的胳膊就越疼,怀疑这个怪物一扯就能将自己的胳膊扯得分离。 他不知道吕武要干么,身不由己地被拽着跑。 很多郤氏士兵看到吕武拽着个秦军贵族在跑,尽管不懂吕武是个什么意思,不耽误他们看到吕武就放声欢呼。 郤至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自家军队攻了那么久,吕武一来又破城了。 心情很矛盾的郤至看到吕武拽着个人再跑,情不自禁地愣了愣。 吕武一跑就跑到了魏相和韩起处,十分急切地说:“玉,借我一块玉。” 魏相和韩起早就看到拽个人在跑的吕武,等吕武过来就开口借玉,来了个面面相觑…… 第151章:穷凶恶极啊,这是! 魏相和韩起真的被吕武搞来的这一出给弄懵逼了。 诸夏历史上发生了那么多次战争,估计今天最为稀奇古怪? 吕武再次出声催促:“玉啊?” 韩起抽搐着眼角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下车递给了吕武。 而吕武接到玉佩立刻递向侯壮,再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说:“未曾想能邀请足下前往晋国作客,事前未备下玉。这块玉,还请收下。” 侯壮的脑子很乱,需要好好的来捋一捋。 他记得自己正在守城,本来守得好好的,觉得再守上十天半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侯丽”这边距离“泾阳”很近,爆发战事必定会被“泾阳”那边的友军得知。 都不用守上十天半个月,只要坚持上一天就能够等来“泾阳”的友军支援。 介时“侯丽”的困境自然会解除。 侯壮都想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地嘲笑晋人一番。 然后呢? 他守着城,酝酿着文章,看到城门被一个人抱着木头撞开,之后就失忆了。 “来来来,拿着。”吕武怀疑是不是韩起给的玉不咋样,纳闷这个秦人贵族怎么不收。他几乎是硬塞到侯壮的手中,又说道:“还未问,足下何人?” 侯壮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玉,能看出是一块质量不错的玉佩,还雕琢出了花样来。 有一段时间来缓一缓,侯壮已经从梦中醒来,只是他宁愿一直都在梦里。 随着侯壮被俘,失去了指挥调度的“侯丽”守军,再加上城门被破,城墙段也失守,陷落已经是时间问题。 临近傍晚,郤至找到了吕武,过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侯氏壮在你处?” 因为侯壮从头到尾不吭一声的关系,吕武以为自己俘虏了一个哑巴。 他指了指面无表情坐在一侧的侯壮,说道:“军佐便是说此人吧?” 郤至没见过侯壮,仅能从穿着来进行辨认,略略迟疑地问侯壮,道:“足下便是侯氏壮?” 再怎么说,郤至也是晋国的“卿”。 侯壮觉得被俘的过程无比丢人,又对吕武非常发怵,不好意思又没胆子回应吕武,对郤至却不能再不吭一声。 “在下便是。”侯壮话讲出去,几乎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十分艰难地问道:“足下便是新军佐?” 他的声音听着非常沙哑和干涩。 原来会说话? 吕武很不开心。 他之前跟侯壮讲了不少,却是没有得到回应。 结果,郤至一来这家伙倒是吭声啦? 这是瞧不起人啊! 问题不是侯壮瞧不起吕武,是一想到要跟吕武交谈,嗓子眼就被堵住,心脏的跳动速度也会加快,真出不了声。 郤至得到确认看向吕武,说道:“此为你的客人,本当由你进行招待。我军已攻入城中,需得侯氏壮做些许事,可否暂借于我?” 作为俘虏的侯壮一刻都不敢再跟吕武相处,不顾礼法的约束,说道:“我的城陷落,拿不出来回礼,新军佐可否暂借,助我重获自由之身?” 本来就不开心的吕武,变得更不开心了。 咋地啦!? 下大夫地位低了还是怎么地。 侮辱你了是吧! 郤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很为难地看向吕武,完全不知道该讲什么。 “马五百匹,布匹三车,金两百锭,奴隶两千。”侯壮眼神闪躲地看向吕武,近乎于哀求地问:“可否?” 这是东西多寡的事吗? 是特么瞧不起人啊! 吕武脸色臭臭地看着侯壮,将不爽完全摆在了脸上。 侯壮觉得自己缴纳的赎金很合适,不懂吕武为什么还不满意。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弯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用更沙哑的声音说道:“再翻一倍,可否?” 矮油? 吕武想了想,好像也不是受到侮辱,侯壮还是挺有诚意的嘛。 郤氏看到吕武意动的表情,说道:“本军佐当即派人回去,侯壮应允之物,随即送到‘阴’地。” 这年头贵族但凡要点脸,开口讲出去的话就会算数。 侯壮家的城已经陷落,必定会被洗劫,能拿出多少东西是个问题。 本着让人生完整的吕武只是想俘虏个贵族,没考虑赎金的事情。 不对,不能说是赎金。 吕武是邀请侯壮到自家作客,说是赎金就太难听了一些,该是衣食住行的费用。 现在郤氏愿意代为拿出那些东西,吕武大赚了一笔,哪有拒绝的道理? 侯壮将玉佩还给了吕武,带着轻松的脸色跟郤至走了。 攻打“侯丽”的晋军,攻陷城池连夜进行了劫掠,又摸黑撤出城池。 赵旃跟郤至进行了商议,觉得要抓紧时间离开,不然会跟来援的秦军撞个正着。 恰好在场的吕武本来不想说什么,听了半天就是没听出赵旃和郤至有“围点打援”的意图,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了。 因为“侯丽”已经陷落的关系,自然没围住什么敌军,可是攻击来援的秦军还是能干的。 “军将、军佐。”吕武行礼,说道:“笃定有秦军将来援,何不设局歼灭此援军?” 郤至就没想过还能这么搞,大感兴趣地问:“如何讲?” 在场的人都挺感兴趣,等着吕武讲出个所以然来。 “敌军知晓‘侯丽’被攻,该是想不到‘侯丽’一日不到便陷落。”吕武并不怯场,信心十足地说:“遑论来援敌军白昼或黑夜到来,必是疾速来援,我们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别说郤至了,包括赵旃在内的晋军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听得脸色发木。 他们第一次知道战争还能这么打。 “武年幼,若有唐突之处……”吕武当然看出这些家伙是个什么情况,被他们盯着看,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还请见谅!” 赵旃知道吕武是个有主意的人,听完心里非常赞成,只是多少有些顾虑。 考虑到这次攻打秦国是惩戒之战,不需要用到攻打诸夏列国的礼仪制度。 他们听完,其实非常意动。 有顾虑的是,真的去那么干之后,获得与付出到底哪个多? 获得的是胜利。 付出的是名声。 “便如此罢。”赵旃觉得自己都要下台了,能扛得起名声坏掉的后果,说道:“此为本将之意,阴武不过代为转述。” 贵族中很少有傻瓜,他们却不揭穿。 郤至要的是胜利,还是一再的胜利,用来给自己更近一步当贺礼,自然不会反对。 赵旃也就重复了吕武建议的那些安排,众贵族应命下来,各自行事去了。 一部分晋军重新进城,率队的是吕武。 另外的那些晋军则是往附近的山林而去,躲藏起来等待信号。 大概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一支秦军打着火把到来。 他们看到城门大开,里面一片漆黑的城池。 “血腥味……太浓!”成差用力嗅着空气,下令道:“去人详细探索一番。” 自然有秦兵进城查看。 他们刚走进城门洞,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每踩一步都会践踏到血浆,使得出现“吧唧——吧唧——”的怪异声音。 从城门洞进入城内,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那是地上有太多支离破碎的尸体,看穿着无一例外是秦兵。 他们再往里面走,看到的尸体越来越多。 由于太过于渗人,进入城中的秦兵小心肝着实受不了,硬挺着深入不到一里,没看到一个活人,带着恐惧回去禀告。 成差得到的汇报是,攻城的晋军撤离得比较急,战场上的兵器没有被收集,敌我双方的尸体也没掩埋。 他是谁? 能带兵过来救援,首先肯定是个贵族。 再看穿着,以秦国的制度为依据,是个统兵的大将之类? 成差看着黑漆漆的城池,想了想说道:“先于城外暂作歇息,天明再入城。” 他们没来,“侯丽”就陷落了。 这样一来救援肯定是失败。 “侯丽”就在“泾阳”后方,成差思考的是晋军能在一天的时间不到,攻陷有本地贵族驻防,又有五千部队驻防的城池,来攻的晋军兵力绝对不会少。 他倒是没想到会中伏,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支晋军什么时候离开,又是去了哪里。 想不到会中伏? 那是,没有相关的例子,来作为前车之鉴。 城内,吕武就趴在一间茅草屋的顶上,看着几十个秦兵进来草草地探索又退出去。 “秦军不进城?”吕武能看到城门洞外的一片光亮,非常郁闷地想道:“这么谨慎的吗?” 城门洞和城墙上没有晋军。 一些装死的晋军则是躺在城门洞附近的尸体堆里。 另外的晋军士兵,他们很多也是在房屋的屋顶,一部分则是躲在民居里面。 “秦军来了多少援军?”吕武猜测秦军是要等天亮再进城,不再看城门洞,心里想道:“正面战场的秦军已经跟联军开打,抽调不出多少部队的吧?” 而在“侯丽”城外,郤至站在树林边缘,远远地看着一片光亮的地方。 赵旃就站在郤至的身侧。 “果然来了。”郤至目测了一下,有初步的判断,说道:“该有七千之数?” 赵旃目测下来,认为秦兵应该是这个数量。 郤至抬头看了看天色,主要是看东方那颗启明星在什么位置,说道:“再有两刻钟,朝阳将升。” 夜战啥的? 不是迫不得已为前提,没有统兵将领愿意去打。 所以,郤至不可能在一片漆黑下命令部队发起进攻。 这样一来,秦军在等着天亮进城;晋军则是在等着东方泛白,好发起围歼战。 第152章:搞得都不会打仗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东方出现鱼白的颜色。 成差不能让部队傻乎乎地待在城外。 他需要知道“侯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知道又需要找到“侯丽”的居民来问。 这一支秦军是“泾阳”派出来的其中之一。 另外还有一支规模差不多的秦军,得到命令往“棫林”而去。 “棫林”那边火势冲天,远远地就能看到升向天空的黑烟。 正是因为这般,“泾阳”的秦军才知道后方遭遇到了袭击,敌人还很凶残地进行了焚城。 要是没放火烧掉“棫林”,秦军会知道后方遇袭了吗? 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一直有秦人从后方赶到前线,他们之中必然有人会前往“棫林”或是“侯丽”休息。 前方的秦军时不时也会派人回到后方。 所以,有没有放火焚城的,消息能瞒也不会超过一天。 那一支秦军没靠近“棫林”就在旷野中遇到了人,一问情况大体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棫林”逃生了的人,很多并不是秦人,是被秦人抓来的奴隶。 他们哪怕会说,注定要自己进行艺术加工。 太多的信息汇集起来,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导致统兵的秦将听得满脑子浆糊,很难判断真假不提,越听越糊涂。 唯一一件能够确认的消息是,晋军进行了开仓放粮。 因为“棫林”已经失去了救援的价值,统兵的秦将在回去“泾阳”和赶往“侯丽”左右摇摆了一下,决定转场“侯丽”这个情况未明的地方。 他们少不了要遗忘自己曾经在晋国的所作所为,非常双面标准地破骂晋人阴险。 而他们没有连夜行军,驻营等待天亮。 夜间赶到“侯丽”这边的秦军,秦将成差看到东方出现鱼白,下令道:“俏,你带一‘卒’先行入城。” 这一个得到先入城命令的“卒”,他们需要搬开挡路的尸体,又要详细地检查每一条街道和房屋。 倒不是担忧遭到埋伏,他们需要找到幸存者来问问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差又连续下达了好几个命令。 包括赶紧挖坑埋锅造饭,城外也要赶紧将营地立起来。 另外,他们还需要选出一些人赶回“泾阳”,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 埋伏在城内的晋军,吕武发现秦军没有马上进城的意图,他命令一个传一个,将新的指示传达下去。 天色没有放亮前,屋顶上的晋兵全下去,躲进了民居内。 吕武站在窗户边上,看到有一伙秦兵在抬门洞里的尸体,觉得之前的自己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这是演义的锅。 很多电影、连续剧、小说……等等,主角对立阵营的那些人总会被降智。 比如昨晚,要是在演义里面,秦将就该连派人查看都没干,彪呼呼直接进城来送给主角送战功。 今天早上也不该派人清理通道,又一副绝对要先侦查才进城的模样。 “我太难了!”吕武抽出了腰间的战剑,对着青和凌打了个眼色,心中想道:“继续躲绝对会被发现,没机会等秦军进城到一半再发起攻击了。” 青去准备出动战车。 凌则是去将要发动攻击的命令传达下去。 本来以为要继续躲下去的晋兵,无论是不是来自老吕家,他们从躲藏处出来。 该上战车的就上去。 该列成队形待在战车后方的士兵也没耽误。 至于那些躺在地上装尸体的晋兵,他们暂时无法被通知到。 有些装尸体的晋兵看到自己人在活动,小脑袋瓜里想的是:“我是继续装尸体,还是爬起来过去会合?” 没有得到命令为前提,装尸体的晋兵“老毛病”又犯了,决定贯彻之前的命令,老老实实继续装尸体。 他们得的“病”叫严守纪律和命令。 列国羡慕嫉妒恨地骂晋兵不懂变通,刻板到令人讨厌。 秦兵差不多已经清理完城门洞的尸体。 他们一阵忙碌下来,身上沾满了血迹和内脏器官,浑身变得腥臭无比。 个别几个秦兵走在前面,看到满地支零破碎的残尸,一想到要清理,脸色就开始发青。 他们着实无法想象这些袍泽是遭遇到了什么,阵亡的方式能够这么零零碎碎。 成差得到禀告,想了想又抽出一个“卒”,希望能够加快清理速度。 而躲在城外的晋军,大部分藏得比较深,仅有赵旃、郤至、魏相、韩起等等身份高或是特殊一些的人,待在外围查看“侯丽”那边的动向。 “秦军分成多股。”魏相很纳闷赵旃或郤至怎么还不下令进攻,对韩起说道:“若是武与敌兵交战,你可有勇气随我杀上?” 韩起不知道魏相为什么会这么问,迟疑说道:“未得令,私自行动……” 魏相就是怕赵旃或郤至不顾吕武的死活,才有那么一问。他说:“只答愿或不愿。” 韩起倒是干脆,道:“可!” 另外一边,赵旃和郤至也在交谈。 那一支秦军已经分成了几股,有的在扎营,一些跑去挖坑,更多的是在清理城外双方战死者的尸体。 “有一支向这边而来。”赵旃之前就提议发起攻势,被郤至以吕武没动静压了下来。他指着那一支约有百人的秦军,说道:“该是前来取柴薪。” 秦军要挖坑埋锅造饭,肯定需要用来燃烧的杂草或干柴,不来树林的话,还去旷野收集? 郤至死死盯着“侯丽”那一边,看到只有小股的秦军正在准备入城,眉头皱了起来。 一旦那百来个秦兵过来树林,他们就算往更深的位置躲,秦兵该是瞎到什么程度,才没发现这边的活动痕迹? 所以,躲那肯定是无法继续躲下去,必然要吃掉这百来个秦兵,同时发起攻击。 “阴武他……”郤至话到一半,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喧哗声,又看到城门洞里狼狈地跑出来几十个秦兵,之前要说什么不再重要,大喊道:“信号已至,进攻!” 早就等着命令的晋军,数十辆车率先从树林里驰骋出去,后面有成群的晋军步兵跟着涌出去。 秦将成差先听到城里的动静,看到己方士兵一脸惊恐从城门洞逃出来,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又听到外围的树林方位出现滚滚的马蹄声。 他注视过去,看到很多战车从树林冲出来,也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晋军从各个方位冒出来,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个情况??? 偷袭“侯丽”的晋军不该是离开了吗? 城里好像也有晋军。 然后,这些晋军是不是太不讲究了一些。 没派人来打声招呼,直接发起攻击了啊! 成差脑子里瞬间的千回百转,意识到晋人也学坏,压根就不讲“礼”了。 他大声呼喝:“堵住城门洞!余下随我迎战来袭敌军!” 秦军被吓了一大跳,却不至于完全慌了手脚。 成差的命令也算及时,没有让惊慌蔓延开来。 他们做了能做的应对。 计谋只成功了一半的吕武,他原先想的是让战车先冲,后来想到要是战车将城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咋办,临进攻前更改了命令。 进城搬尸体的秦兵被装死的晋兵暴起攻击,好些秦兵在震惊中被杀。 已经摆脱不了“猛将兄”属性的吕武,自然是杀在了最前头,以非常凶残的突击方式击垮了进城和城门洞的秦兵。 有吕武冲锋在前,包括老吕家在内的晋兵,无一不是感到勇气倍增。 他们出城迎上了要堵门的秦军,瞬间战成了一团。 城中携带弓箭的晋兵,他们依照命令上了城墙,站定后就是挽弓射箭。 一再挥剑的吕武,眼前抛洒了殷红色的血液和残肢断臂,眼角余光看到一个秦将站在战车上不断大吼着什么。 “一个侯壮就挣了一千匹马、六车布匹、四百锭铜和四千个奴隶啊!”吕武现在对俘虏贵族特别感兴趣,想道:“这名秦将愿意花多少伙食费?” 越来越多的晋兵从城里涌出来。 在城墙边上活动的秦军,他们得到命令自然是就近组成军阵。 携带弓箭的晋兵上了城墙,不用瞄准每次射箭都不会射空。 从树林冲出来的晋军,战车部队已经撞上第一层秦军,后续的徒步晋兵很快也将加入战斗。 “主!”郤氏家臣很艰难才找到郤至,隔得比较远就大吼:“南方十里外发现近万敌军,他们向此处开进。” 幸亏郤至的耳朵好使,要不非常吵杂的战场压根就听不清。 他让自己的御手降慢速度,又连续朝附近的家臣喊话。 除了这一支秦军,还有另外一支秦军在过来? “阴武说甚来着?”郤至想起来了,叫围点打援。他决定现学现用,找到了赵旃将情况讲清楚,又说道:“军将可否率军待战?” 赵旃并不愿意,只是无法拒绝,很牵强地说:“我部已有兵士发起攻击,这……” 郤至要再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了“威武”的欢呼声。 他们停下交谈看过去,靠着“侯丽”城墙驻扎的秦军,怎么看都像是崩溃了的样子。 “阴武又俘虏敌将!”郤至不是迟疑问句,就是笃定这一点。他有些没搞明白,问赵旃道:“可还能围点打援?” 赵旃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第153章:晋人也不要脸啦! 不怪赵旃和郤至。 他们打了半辈子战争,打得却是堂堂正正之战,只需要管理好军队的纪律,到了战场列阵而战,不用过多地去费脑子。 这一次并不是堂堂正正之战啊! “这……”赵旃一半是不懂,再来是想给吕武创造机会,说道:“不若派人问问小武。” 郤至可能跋扈和嚣张,对待战争却很谨慎,不懂就是不懂,不会去装懂,同意了下来。 毕竟,现在是春秋,任性的代价不止可能会让国家战败,有什么损失都是自己的。 贵族肯定不会不懂装懂。 吕武这一边。 他蛮横地杀散了秦兵,几乎没费什么劲就俘虏了秦将成差。 那又是先拽住人,再递出玉佩地干活。 玉佩还是吕武没来得及还给韩起,给用上了。 成差有进行拒绝,看到自己的戎右被吕武来了个一剑分尸,驭手被一脚踹得飞出去五六米,悻悻地接过了吕武递来的玉佩。 主将被俘,秦兵先是挣扎了一番,接到了就地投降的命令。 这样就很春秋了。 失去主将,差不多就等于退出作战序列。 再有主将命令投降,士兵是主将家族的武士或属民,他们只需要对主人负责,不是对国家负责,接到命令只有顺从。 战场上响彻了晋兵的欢呼。 许多晋兵差不多也是打了半辈子的战争,算起来这一次纳赋的经历最为精彩,一再获取的胜利,远比以往轻松。 他们之前纳赋,每一次都是经历长途跋涉,到了战场再听敌我双方的贵族在阵前“吧啦吧啦”说一大堆,两个阵营地士兵列阵喊着“waaaaaal”跟在战车后面冲锋。 然后,不是胜利,就是失败。 每一名士兵,不管是出自哪个家族,他们看到吕武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站立对吕武行注目礼。 猛将嘛,不止上司喜欢,士兵也必然感到崇拜。 士兵的心思会更单纯一些,觉得某某谁能带来胜利,谁的出现就是胜利的保证,将发自内心地爱戴。 吕武正在听成差不断碎碎念。 话里话外没其它,指责晋人怎么突然就不讲“礼”了,明明都约定在“麻隧”交战,迂回偷袭后方算什么英雄之类。 “你们秦人有讲过‘礼’吗?”吕武本来不想搭理,被烦得不行,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成差诧异地说:“我们是秦人,你们是晋人啊。” 所以,秦人就能不讲“礼”,晋人不能这么干? 很是有点楚王委屈巴巴吼嗓子“我蛮夷也”的意思在内。 只是成差好像也说得没错的样子? 秦国之前一直在跟西戎揪扯不清,才刚踏入一流国家的队列不久。 发起挑战者不用去遵守旧有规则,他们本身就是要破坏固有秩序,创造一个新的又对自己有利的规则出来。 晋国好歹是个超一流的国家,还进行了称霸,是好些个诸侯国的老大。 奉行“尊王攘夷”国策的晋国,又是一个霸主国,无论是面子工程还是出于什么需要,确确实实不能去破坏旧有规则,相反要竭尽所能地去保卫。 哪有既得利益者,去破坏保证自家利益秩序的事? 吕武赞同道:“你说得对。” 成差当然觉得自己很对。 应该是栾书认为难以保证晋国的霸主地位,无法堂堂正正击败秦国,又或是堂堂正正击败的代价太大?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不想在南边跟楚国死磕的同时,面对秦国与狄人频频侵犯与袭扰,被两面夹击之下呈现出疲于应对的态势。 晋国已经跟楚国完成弭兵会盟,等于长久以来的国策已经变更。 成功与楚国达成休战协议之后,晋国连喘息都没有,出动了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立刻对秦国发动惩戒之战。 但凡有点脑子,肯定看出是想解除来自秦国的威胁,好能专心跟楚国继续死磕。 吕武在跟成差聊着的时候,郤至的家臣“博”来了。 “阴武子。”博行礼,没讲其它问话,直接说道:“南面有秦军来,代我主询问,如何应对?” 成差听得一愣,用惊奇地目光打量起了吕武。 世人总觉得勇猛的人只是莽,一般脑子里长的是肌肉,不是脑浆。 成差很讶异地想道:“这个猛将不止是猛,还有脑子?” 吕武问道:“敌军数量?” 博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吕武说道:“军将与军佐乃是宿将,岂会不知该迎面对攻,分出兵力左右包剿。何至于来问我呢?” 博赞叹地说:“确实。” 不因为立下大功而骄横,懂得给上位者留点面子。 小伙子很不错哟! 郤至得到家臣的回报,先将该下达的命令传下去,看向赵旃说道:“你陪嫁庶女,亏了。” 赵旃别开脸不与郤至对视,说道:“小武向我讨要嫡女。” 心情极度愉快的郤氏来了个选择性失忆,大笑几声才说道:“恭喜,恭喜!” 他们在这边谈笑。 已经有晋军分成了三个部分。 正面去了一个郤氏“师”,左翼也是郤氏“师”,右翼交给了邯郸氏的“师”,成为一个三叉戟的行军姿态,迎向正在朝“侯丽”赶来的那一支秦军。 郤周指挥的是正面迎战秦军的“师”。 他看到秦军之后,命令全“师”止步列阵。 对面的秦军因为地形的关系只看到郤周的这个“师”,能从惊起的飞鸟,以及大股弥漫的尘烟察觉到左右两翼也有晋军,只是无法判断数量多少。 秦军推进到距离正面晋军约两里时停下来,秦将所在的战车脱离大队,要来个阵前谈话。 郤周下意识就要出去,战车没走十米,想到这不是一场诸夏模式的战争,下令部队进行迫进。 秦将看到晋军开始推进,纳闷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秦将突然记得有“礼”这么个制度,纯粹是情况不明为前提,他需要欺负晋人讲“礼”先摸摸底。 结果迫进到接近一里时,晋军却是发起冲锋,搞得秦将满脸错愕。 从来只有俺们不对晋国讲“礼”呀! 原来晋人也变得这么不要脸啦??? 正面爆发交战,没那么快分出胜负。 左右两翼的晋军发起钳形攻势,三面受敌的秦军败得很惨。 郤至得知前方击败另一支秦军,只是被逃了数百人,脑子里像是被打来了迎接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不讲‘礼’能这么轻易获得胜利?”郤至觉得排斥,又感到极度的爽快,想道:“要是晋国也能像秦国和楚国,谁能与晋国争锋?” 他到底还是知道晋国该当秩序的守护者,不能去做破坏者。 等待战果的统计数据上报。 赵旃和郤至搞清楚了一点。 第一批赶过来“侯丽”的秦军数量为六千,其中战兵四千,辅兵两千。 后续过来的那一支秦军,战兵三千,辅兵一千五百。 再加上他们消灭和俘虏了“侯丽”的五千守军,两天内消灭了一万六千秦军。 因为是春秋时期的关系,赵旃和郤至都没拷问俘虏到的秦国贵族,其它像是“泾阳”和“麻隧”的秦军情况,需要用另外的方法探知。 第二批过来的秦军主将叫女父。 他们不知道一点,原历史上成差和女父也是被俘虏,却是在“麻隧”正面战场被俘。 连续获得胜利的“新军”将士,士气达到了巅峰。 现在赵旃和郤至需要思考,他们已经完成了栾书指派的任务,甚至可以说超额完成,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动作。 在会议上,郤至遵守了约定,以新军佐的身份地位,任命吕武为“帅”。 军职的话,郤至当然有权任命,只是需要回去后走程序,得到元帅的任命文书,才能最终确认下来。 晋国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元帅驳回各军主副将任命的例子,各个贵族羡慕或嫉妒,该恭喜吕武还是表了态。 另外一点,吕武虽然是“帅”了,爵位会不会又能不能得到晋升,只有栾书够格来判断。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要是栾书认为吕武的功劳足够,还需要得到半数以上的“卿”同意,国君那边也要走个程序。 吕武的新任命只是一个插曲。 他们面对的问题是,已经完成了元帅栾书交予的任务,是前往某个要道建立工事把守,还是从西往东去攻打“泾阳”和“麻隧”秦军主力的后方。 这一次无论是赵旃还是郤至,没有再问吕武。 倒不是他们想要卸磨杀驴啥的。 一场战争不能只有一个人大出风头,作为主副将要有自己的闪光点,更要提供机会让另外的人来发挥。 赵旃就示意有想法的人,是时候出来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结果,军帐内有一个算一个,眼睛的视线移动到吕武身上,一个个满怀期待地看着。 吕武:“……” 瞅啥瞅? 没见主副将都表达得那么明显了! “咳咳。”赵旃没得病,看了一眼郤至,又扫视了其余人一眼,说道:“可畅所欲言,若建言行之可也,亦是立功。” 郤至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众贵族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这一次出征取得的成果异常丰硕。 主副将有意排排站分果果。 要有那份智慧,是时候表现啦! 第154章:想低调好难啊! 畅所欲言? 在场贵族与就近的人面面相觑,能看出对方心里的激动。 他们是贵族,本来就拥有话语权,只是没有机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想到自己会有说话的权利。 超过半数的贵族想的是,他们既然已经完成了元帅栾书下达的任务,是不是应该拔营渡过泾水进逼“泾阳”,试图拔掉这个“麻隧”后方的城池,为胜利进一步奠基。 一部分则认为应该与己方主力取得联系,询问元帅栾书有没有新的指令。 以上算是比较正常的想法。 一直默不吭声的吕武则在思考一点,秦国能打的应该都被拉上了前线,后方肯定会很空虚,是个攻打的好机会。 他正思考着该不该讲出来,身侧的魏相站起来了。 “诸位!”魏相以前不够格,出使秦庭造成轰动后,在这种场合当然有说话的资格,说道:“我‘军’缴获颇多,不缺粮秣兵器,尚可持久而战。秦君携三‘军’出征,国内……” 观点就是那么一回事,阐述“新军”大可以趁秦国空虚杀进去,可以是大肆破坏收获一番,甚至能试图将秦国的都城“雍”打下来。 这一刻,吕武纳闷了。 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已经挺大,受于后世的教育,跟春秋人的思维不一样,想着去攻打国内空虚的秦国,好像挺正常的一件事。 魏相是个自小接受封建贵族教育的人,不该是满脑子的封建思想吗?怎么能提出这么不春秋的建议。 一群人被惊到了! 赵旃和郤至对视了一眼,很是心动却有着不小的顾虑。 秦国的国内空虚,肯定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攻打秦国都城“雍”也不是不行,只是打下来真的要灭掉秦国,要不然接下来秦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选择跟晋国死磕下去。 魏相受于身份限制,可能知道晋国正在谋划什么,要说完全清楚就不可能了。 目前晋国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几位“卿”不想再两面受敌下去,无法将楚国一下子打到屈服为前提,能选择的就是将秦国先打趴下。 这些“卿”要的是打得秦国短期内不敢再东进,不认为楚国会坐视晋国灭掉秦国。 其实,就算楚国坐视,其余列国也不会干瞪眼。 如此一来就形成一种制约,要将秦人给打怕打疼,却又不能打得太狠,逼得秦国不顾一切要跟晋国拼了。 赵旃和郤至都是“卿”,参与了国家的国策制定,清楚该干什么,哪些不能做。 “诸位以为如何?”郤至问的是众人,看的却是吕武。他见吕武没打算吭声,直接问道:“阴武,魏相之策,可行否?” 他还是“卿”嘛,还是能够喊出全称,不用带上敬语的。 这一下魏相很期待地看向吕武,很想得到赞同。 “武年幼,得军将与军佐看重,实感诚惶诚恐。”吕武要谦虚,不能飘。他说:“武仅为下大夫,职不过‘旅帅’,不知国家政策,怎敢多言。” 众人都知道是谦虚之语,听着却非常舒服。 魏相一点尴尬情绪都没有。 他是魏氏的嫡系,没有任何意外会继承吕琦的一切,等于哪怕什么都没干成,以后至少会是个大夫,军中职位不会低于“帅”这个等级。 一出生的起点就这么高,还不会说话就自带话语权,肯定是要有做“主人翁”的自觉。 吕武不一样的。 老吕家在他没奋斗发达起来,之前虽然也是个贵族,说白了却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只是“士”的阶级而已。 阶级的差距摆在那里,某些人能为所欲为,更多的人只能被为所欲为。 吕武的谦虚很有必要,不能让人觉得奋斗发展起来就飘忽忽,会给人一种跋扈的印象。 魏相一直以来给国中贵族的印象是非常聪明,家族实力则摆在那里。 所以了,他一有机会就畅所欲言才符合自身的家庭背景。 赵旃看得暗自点头,心想:“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小武很值得投资。” 其余的贵族一看,琢磨着吕武有能力,还是那种能打又有头脑,做人也谦虚,很值得交往啊! 唯一不满意的是郤至,他皱眉说道:“兵者,国之大事……” 其他人听着没什么,吕武听到郤至那句话却被惊到了,深怕下一句就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一旦郤至真的讲出那一句话,吕武就要找机会跟郤至对一下“暗语”了。 “兵者,国之大事,非谦让之时。”郤至一脸的不高兴,接着说道:“若有建言,怎可因私情而避讳?” 这是怪吕武不想驳了魏相的面子? 话都到这一份上了。 是吧? 吕武再不讲点什么,很说不过去。 “军将,军佐。”吕武不得不站起来,行礼说道:“武同以为秦国境内空虚,恰是进击拔城收获之时。只是……” 魏相一听吕武也是这么觉得,并不觉得被冒犯到。他相反觉得自己果然聪明,跟吕武这么一个多次纳言正确的战将想到一块去了。 郤至本意也是想进军秦国腹地,只是多少感到犹豫。 他又见吕武话到一半不接着讲,气得有些胸闷。 “只是……”吕武不那么确定地说:“攻‘雍’不可为,尽取物,可也。” 俺们杀进去,攻不攻打城池看情况,为的就是进去劫掠。 这是削弱秦人的战争潜力,还能肥了自己。 逼秦人拼命的事,俺们别干啊! 众贵族一听,莫不觉得吕武实在是个好人,简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 这些年晋国频繁应对双线战争,家底再厚也受不了。 很多小贵族已经破产,不得已找人投靠。 中等贵族也出现了零星的破产情况,说明中等贵族都扛不住了。 即便是大贵族,一再消耗而难以有所收获,肯定也难受。 郤至下意识看向赵旃,怀疑赵旃是不是将“卿”才能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吕武。 赵旃不傻,察觉到郤至在看自己,还是那种小眼神,无声地摇了摇头。 国家高层的决策,便是要下台,也知道不能随便传。 郤至说道:“军将下令罢。” 要下台了没错,赵旃一日还在新军将的位置待着,郤至哪怕不尊重赵旃这个人,也要去尊重那个职位的权柄。 赵旃没有地图能够用来“纸上谈兵”,他只是下令全“军”收拾该收拾的东西,一些该处理的也全处理了。 军司马负责维持秩序,他还被指派带上一部分人渡过渭水,携带战利品以及俘虏去南岸,再回到国境边境的重任。 吕武知道有这么个军司马,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抓到的俘虏都已经被黥面,是谁家的就是谁的,不会混乱。 战利品则很难做记号。 这样一来各个贵族老财主的病发作,怕自己的战利品被吞占,或多或少会派出一些人手跟着走。 几次交战打下来,“新军”的伤亡并不惨重,却绝对无法避免。 伤患也是被安排回去的那一批。 他们只会靠近晋国的边疆,不会踏入晋国的境内。 这是打了一个“擦边球”。 毕竟,他们还在服役状态。 正面战场那边一天没分出胜负,出征部队没得到元帅栾书的许可,不能回国。 侯奄(后勤装备部长)进行了国有军事物资的清点。 各家携带了多少物资和种类,需要向侯奄报备,只是不用交上去。 校正负责统计战车、战兵以及辅兵的数量。 赵旃和郤至商议下来,决定就沿着渭水一直向西。 他们进行了部队的进军梯次安。 一个郤氏“师”成为了全“军”的前锋。 剩下的部队则是在后面跟随。 同时,赵旃作为新军将,决定深入秦国腹地,不用征得元帅栾书的同意,只是派人禀告的程序不能忘。 魏相因为出使过秦国的关系,来回走了一遍还是不久前的事情,成了“新军”的向导人物。 现在秦国还不是数百年之后的秦国。 城池数量之少,不会超过二十五座。 秦国东面也就六座城池,其中“戏”、“豪”先被吕武攻克并焚城,“棫林”、“侯丽”也相继陷落。 “泾阳”在泾水的东岸,没有遭到“新军”的毒手。 “麻隧”则是这次战争的中心区域。 一路向西,他们走了两三百里,途中一再遭遇向东赶路的秦人。 这些秦人或多或少,多的不会超过千人,少的不会少于百人,基本有携带辎重,只是数量不多。 现在出个门难啊! 敢于孤身上路,能在路边成为一具完整的骸骨都算运气好。 只因为死了也不安生,不是被动物弄死,通常也会被食肉动物啃食入肚。 他们远远地看到大股部队,没有一个秦人能想到会是晋军,还以为是前方的大军回来了。 因为误认是自家的大军,他们雀跃欢呼地迎上去,靠近到一定距离才察觉到不对劲。 等他们发现不对劲,乘坐战车的贵族还能驱车逃跑,徒步的秦人没跑多远就被追上。 “再西行便是‘郿’。”魏相在为赵旃和郤至介绍,说道:“‘郿’坐落渭水之边,过‘郿’则为秦国腹胸。” 这个“腹胸”所指是京畿之类的要害之地。 他们已经远离“麻隧”多达四五百里,距离晋国就更远了。 郤至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对赵旃说道:“我‘军’需尽快攻陷‘郿’,以作‘基业’。” 赵旃当然清楚需要一个前进基地,也是保证退路,接话说道:“如此,命阴武攻城!” 没错,郤至就是这个意思。 第155章:俺的寂寞谁知道 八百里秦川,不是一片平坦,只是山地真的不多。 出秦川和进秦川能选的道路非常多,秦人自己建了一条直通大道。 这一条大道帮了“新军”很大的忙,他们还能一路上拦截向东而去的秦人队伍。 某方面来讲,他们切断秦国腹地与前线的联系。 成功逃走的秦人,他们不是给腹地带去惊惧,便是会给前线带去恐慌。 一路西进的“新军”到“郿”之前,一座城池都没有看见,甚至村落都非常少有。 有一点比较出乎意料,一直没有成规模的秦军前来阻击“新军”。 现在没有驿站系统,自然也就不需要拔除。 他们碰见的都是要前往“麻隧”的秦人,杀一批、抓一批和被逃走一些。 抓到俘虏自然要拷问。 不是每一个秦人都嘴硬,晋军这边也就知道秦国腹地更多的情报。 首先,秦国能打的基本上都去了“麻隧”那边,腹地除了“雍”这座都城还有成建制的军队之外,其余地方都只有本地的贵族武装。 而“雍”那边所谓的成建制军队,以现在的人看来是“王庭护卫军”之类的军队。 当然,秦国没称王,用“王庭”这个词是便于理解。 那么多的城池“裸”在“新军”的兵锋之下? 这来都来了。 不干点什么,好意思么? 将近四万的“新军”开进到“郿”,一开始秦人还在犯迷糊,发现来的是晋军才仓促关闭城门。 因为太过于意外的关系,压根没有时间召回在城外的秦人,甚至一些都快进城的秦人,城门关闭后都被落在城外。 晋军杀死了一些想逃的秦人,俘虏了绝大多数。 一些秦人则是躲避在城门附近,想进城无法进,想逃走又没路逃,只能处境尴尬地僵在原地。 赵旃和郤至找来了吕武,交代清楚之后带着部队继续向前开进。 他们讲得比较直接。 吕武需要带部队攻克“郿”,取得什么收获除了必须上交的四成,余下归吕武处置。 同时,吕武将“郿”攻打下来之后,需要进行防守,看好这个撤退路线上的后路。 赵旃和郤至带走了其余的部队,只给吕武留下一个“师”。 周王室制度,一个“师”由一百辆战车和两千五百名战兵组成。 晋军的一个“师”,除了一百辆战车之外,战兵数量多达七千五百人。 辅兵的数量并不固定,看纳赋的贵族带来多少。 吕武带着数量足够的护卫巡视了“郿”一圈。 这是一座四周边长约三里的城池,呈现出一个不规则的四方形。 每一面的城墙,甚至是同一面城墙,高度方面都不一致。 城墙最高的有个五米左右,最矮只有四米出头。 晋军到来,“郿”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少年,他应该是“郿”这座城池主人的嫡长子? 他在武士的护卫下,到城墙上观看来犯的晋军。 四面城墙上也渐渐有了守卫的身影,只是看穿着打扮以及手里的武器,很多是城里的居民,不是武士阶级。 “武?”韩起看到吕武巡视归来,诧异地说:“何不破城?” 要是想当人形高达,吕武早就扛着粗圆木去破门了。 问题是,不能老这么干啊! 随军的辅兵已经去附近的树林伐木。 他们将砍伐的木材收集过来,有必要为前提,吕武会指导制造一些现在没出现的攻城器械。 而在之前,吕武已经对兵力进行布置。 没搞什么围三阙一,四面都有安排部队进入备战状态,南面的部队较多一些。 机动性比较强的战车部队,则是被安置在了“郿”的四个城门外,用以阻击敌军可能的突围。 “睿。”吕武没回答韩起的提问,看向卫睿说道:“由你攻城。” 卫睿已经第三次跟随吕武上战场,很多时候吕武在冲锋陷阵,老吕家的部队就是由卫睿在带。 韩起非常纳闷,问道:“练兵?” 就是这个意思! 吕武还没有使用常规手段进行攻城过。 他们成为“新军”的垫后部队,留在“郿”这个地方,打下“郿”顶多也是去解决周边的村落。 吕武觉得自己需要正儿八经地来攻次城。 没有一会,魏相过来了。 吕武正要找魏相商议,看到人便说道:“相,魏氏卒可能由我指挥?” 魏相就是来问问吕武想怎么打,说道:“自然。” 大量的盾兵被集中过来,一些长矛兵也被调来,少不了韩氏的弓箭手。 吕武打算先尝试进攻一波。 “郿”的城墙真不高,四米还没两层楼的高度。 不需要木梯或其它攻城器械,只需要盾兵搭盾墙,想办法将盾墙固定好,能使人在上面剧烈运动不会塌,再将盾墙推上去搭在女墙上,形成一个能从地面攻上城墙的斜坡。 郿氏少年得知南面城外的晋军在列队,进行了转场。 他过来时,看到的是晋军集结了大批的盾牌手,还有不少弓箭手,知道晋军这是要进攻了。 “敌军主攻南面!”他对自己的家臣说:“调来家族武士!” 听到吩咐的家臣,快步离开。 城外的晋军盾牌手在搭盾墙。 老吕家的盾牌本身就有互扣的装置,结合起来其实挺牢固。 像是魏氏或其余家族的盾牌,一来没有互扣装置,再则也跟老吕家的盾牌款式不一样。 搭成盾墙的是老吕家的塔盾,装置互扣之后,还用八米长矛穿插借力用的皮革带。 从盾墙的背面看,很多的长矛纵横交错着,形成了一种网格状。 守军调集来不少弓箭手上了城墙,还在不断地弄来箭矢以及石块。 郿氏少年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搭在女墙上面,搞不懂晋军想干什么的关系,眉头皱得很深。 这个家族的家主,他当然是带着武士跟随秦君出征了。 家主不在的话,嫡长子理所当然地履行起了代家主的重任。 少年看来是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不然遭遇敌军来袭,承担起指挥守城责任的人该是家臣。 “敌军在作甚?”郿氏少年问去而复返的家臣,道:“未见长梯,如何攻城?” 现在有将领命令搭起盾墙来攻城的吗? 很不好说到底有没有。 春秋时期,很少爆发攻城战,一般是敌我双方在野外交锋。 哪怕真的有将领这么干过,信息难以传递的年代,除非人就在现场,要不听说有那么件事,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 搭好盾墙的晋军开始推进了。 每一面盾墙都是八米乘于八米的面积,下面有数十名晋兵合力抬着。 没有呐喊声。 有的只是杂乱的踏步声。 盾牌兵向前推进,紧随其后的是弓箭手。 “武?”韩起还是没搞明白到底要干什么,困惑无比地问:“将与守军对射?” “起……”魏相以前真不知道韩起能笨到这种程度,说道:“武以盾为‘梯’,将搭女墙而上。” 韩起很无语地说:“只需武前往破门便可破城,何至于此?”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在射箭,只不过箭矢落在盾墙上面,带来一阵金属的磕碰声;只有少量的箭矢飞得足够远,落在韩氏弓箭手的队列。 吕武看了,得出一个结论。 “郿”城的弓箭手,看来大部分是使用猎弓,仅有少数是符合军队制式的弓。 说白了就是弓的张力也有区别,军中的弓至少要一石以上的张力,民间的弓则什么都有;箭矢方面也有区别,军中的箭矢一般使用蒲柳制作,民间更喜欢采用芦苇的杆。 韩氏弓箭手在进入射程后,士兵在梆子的敲响声中开始反击。 他们射箭并不是各射各的,是一个又一个“卒”对某个位置进行间歇性的覆盖。 这种射击方式连绵不绝,称为箭阵。 盾墙在靠近城墙后,底下的晋兵先用战戈撑起来,成为一个斜度。 随后又有袍泽用更长的木头继续撑起高度,斜度更高后被搭在女墙边上。 有携带铁镐和铁锹的士兵开始挖坑,插进携带来的木头,成为类似于承重柱一般的东西撑着盾墙。 到了这一步就是士兵用各种方式将承重柱与盾墙进行捆绑。 完成那些步骤,士兵绕着出去,开始加入攀登攻城序列。 郿氏少年被盾兵保护,透过盾牌的空隙看了个全程,看得脸色呆滞。 实际上,不止是郿氏少年看呆了。 包括守军和进攻方的晋兵,第一次知道攻城还能够这么攻。 作为进攻方的晋兵回过神来爆发出欢呼,缓解了没看到吕武当人形高达的失望,重新点燃激情。 很多守军是在神情呆滞状态被冲上来的晋兵杀死,他们临死前还满脑子的困惑,纳闷还能这样攻城? 没有加入攻击的吕武,看到己方士兵杀上去,敌军的抵抗轻乎其微,对魏相和韩起说道:“今日,可在城内吃上夕食。” 韩起还是满脸惊讶,睁大眼睛看着不断通过盾墙冲上城墙的己方士兵。 魏相则是非常感慨地说:“今日之前,武到一城,守军必堵死门洞;从今而后,守军不敢坐视盾兵抵墙而立。” 这话说的。 是不是要给吕武冠上个“城池终结者”或“破城专家”的称号? 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了。 “郿”城守军没给更多的机会,要不这个战场会出现很多攻城器械。 另外,吕武还有很多手段没来得及用上。 唉,寂寞! 第156章:是时候回去了! 攻克了“郿”之后,吕武肃清了城中的反抗,见了那郿氏少年一面。 没什么好说的。 无外乎是入侵一方与守土一方,进行一套递玉与收玉的环节。 郿氏少年的一句话相当有意思:固所不愿,何加于人,当有如此报应。 讲的是秦国用不讲“礼”的手段去对付晋国,总有一天也不再受到“礼”的保护。 这是一个明白人啊! 郿氏少年问了吕武一句话,晋军攻下“雍”之后,会保证嬴姓的祭祀不断绝吗? 吕武只是笑而不语。 这个少年不但聪明,还有些阴沉。 那意思是巴不得晋军连“雍”都攻打,还是警告晋军别去碰“雍”这座秦国都城? 不管是哪个意思,总归不是好意。 吕武在城外留了三分之一的部队,选在渭水边上进行驻营,剩下的部队派出去三分之一扫荡周边,最后的三分之一则是进驻“郿”城。 过了“郿”就是秦国的腹地,好些城池相隔不到三十里,野外的村落非常密集。 而“郿”需要再往西约七八十里,有一座叫“平阳”的大型城池,算是秦国腹地的门户。 “平阳为秦人旧都。”魏相很博学广闻,说道:“为秦国第五座都城。” 他们攻陷了“郿”。 这一次吕武没有下令焚城,甚至没有大肆破坏。 其实也破坏不了什么。 城内没有宏伟的建筑物,有的只是茅草屋。 连作为主人的郿氏,居住的地方也仅是比平常人家大一些,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吕武巡视城池时发现一点,看房屋特色以及一些平常会使用到的工具,秦人的生活水平远不如晋人,可能连中原那边的中等国家都不如。 这样其实也没有错。 华夏文明的中心一直都是在中原,其余四边八镇的边缘区域,各方各面一直追随中原的脚步。 秦国在华夏文化圈里算是边陲国家,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断绝了与中原诸侯国的联系,相处最多的是各种戎人。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种现象,秦人的文化逐渐与中原诸侯不同,生活习惯以及一些造物方面的设计向胡化倾斜。 其中就包括秦人融合了大量的戎人,使得秦国一度变成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吕武对太过于久远的历史不熟悉。 他熟悉的历史片段其实也不多,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之外,了解的很多历史还是从小说里看到,不一定靠谱。 秦国好像是从商鞅变法之后,才逐渐又与中原诸侯国频繁接触? 从那个时候开始,秦国的文化得到掰正? 至于说一再迁徙都城这种事情,吕武以前会觉得很奇怪,得知包括晋国在内的所有诸侯国不止一次迁都,不再觉得大惊小怪。 他们喝着小酒聊着天。 谈得是秦国的历史。 讨论的是赵旃和郤至会打到什么程度才会回来。 可以想象的是,晋国“新军”杀到秦国腹地会给秦庭带去何等的震动,秦人又该是陷入什么样的惶恐之中。 在过去的历史中,秦国不是没有和中原列国开战过,还是第一次被杀到腹地。 现在秦君带走了国内能打的军队,境内除了“雍”有一支集结起来的成建制部队,其余各地只能靠贵族私人武装去守卫。 而在前线,秦君应该已经知道晋国“新军”杀进秦国腹地的消息? 想瞒?那是绝对瞒不住的! “麻隧”和“泾阳”的秦军绝对陷入了恐慌,想的念的是老家发生了什么。 他们杀入晋国干了些什么,一想到晋军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家乡父老,甚至可能使用更残忍的手段,免不了惊得脸色发白,又冷汗狂冒地浑身颤栗。 心有牵绊,还是事关家乡,他们哪有心思继续和晋军打下去,出现逃兵是必然,部分的逃兵又会让大多数秦兵士气变得更加低迷。 不出意外的话,“新军”杀进秦国腹地的消息传开,不管元帅栾书懂不懂抓住机会,秦军士气低迷,注定“麻隧之战”也该出现结果了。 胜利必然属于以晋国为首的联军。 有区别的是,秦军会损失多严重。 太过于远方的事情,没有即时通讯手段,深入到秦国腹地的吕武等人,很难得到确切的消息。 得到了一个驻防“郿”城的命令,他们在半个月里没有遭遇到秦人的反扑,显得很是无所事事。 半个月后,一些友军开始押解俘虏和战利品过来。 赵旃和郤至等友军干了什么,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同样传到了吕武的耳朵里。 “这一次秦国真是元气大伤啊。”吕武听说突入最远的晋军杀到了一个叫‘西山’的地方,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距离‘郿’城两百多里的地方,说道:“秦国腹地仅有‘雍’未陷落,其余各城竭尽破了。” 半个月前,韩起带兵不断突袭“郿”周边的村落,很是将突击大师发挥了几次。 周边已经没有可攻打的目标,韩起自然是回到“郿”城。 听到吕武在感慨,韩起撇了一下嘴,说道:“秦人咎由自取。” 也就是秦国的贵族大部分跟秦君离开,还带走了家族的主力,要不守卫兵力足够的城池,哪是那么好攻破的。 吕武先后接到了来自赵旃和郤至的通知,他们最迟将在半个月内回到“郿”城,要求吕武看好那些俘虏以及战利品。 押解俘虏和战利品来到“郿”城的晋军,他们暂时被归纳到吕武的指挥序列。 吕武手头的战兵从七千左右,增加到了上万。 辅兵的数量更多,达到一万七千余人。 而被押解过来的俘虏数量足有六七万人,杂七杂八的各种战利品不计其数。 这个秦国的腹地有多少人口栖息,作为晋国的贵族肯定没个确切的数据。 不算征战过程的杀戮,只是光俘虏就有六七万人,怎么看都少不到哪去。 吕武问魏相,道:“晋国人口总计多寡?” 魏相被问愣了。 现在没有国家会正儿八经地统计全国有多少人口,只是各家贵族会大略地统计可参战青壮数量。 韩起不责任地说:“不低于七百万?” 有这么多吗? 吕武依稀记得有文献提到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春秋中叶时期,第一人口大国就是晋国,统计的在册人口超过五百万;第二人口大国则是齐国,为数三百万;排在第三的是楚国,在册人口两百五十万。 秦国一直都不是春秋中叶的一流国家,融合了大量的戎人之后,巅峰时期的人口也就一百八十万左右。 吕武算了算老吕家的人口,他们这种中等贵族之家都有七万多的人口,大贵族动辄就是十几好几十万。 他因为不知道真正的数据,以己度人有点相信韩起说出来的数量。 只是有一点他忘了。 春秋统计人口时,不会将奴隶和野人算进去。 所以老吕家所谓的七万人口,刨除掉一两万奴隶,也就三四万人。 晋国的“卿”,封地越大,治下的人口就越多。 目前封地最大的是郤氏,真要有个人口数据的话,包含奴隶算在内,郤氏的人口不会低于四十万。 即便是看上去实力最弱的韩氏,人口数量也超过了二十万。 而这还是大量中小贵族没破产前的数据。 历史按照原有轨迹运行,晋国出现“破产潮”,大批的中小贵族消失,各大贵族的实力会越加恐怖。 他们每天喝着小酒聊着天,等到了赵旃和郤至先后到来。 吕武需要进行汇报。 秦人没有来进行反扑,后路百里之内没发现秦军,等于没什么好汇报的事情。 “经此一战,秦国百年内不敢东望!”郤至看上去意气风发,声音很大地喊:“诸位,饮胜!” 没错,他们觉得自己获得了伟大的胜利,喊来了能来的贵族,摆开了宴席。 只是本该由赵旃这位新军将来主持,却被郤至抢了过去。 赵旃看上去没什么不愉快,笑容满面地频频举盏。 “武,邯郸氏是否……”魏相坐在吕武的座位后面,前倾身躯问道:“免去卿位?” 魏氏还不知道确切消息? 不应该啊! 魏氏已经够格向卿位发起冲击,交好了不少“卿”,消息不该这么闭塞才对。 吕武低声说道:“大大此次归师,将回邯郸经营封地。” 魏相猛地咳嗽起来,看上去很难受,一双眼睛却有些发亮。 正好回头的吕武看到了魏相的兴奋,心里默默想道:“是只有魏相不知道,还是整个魏氏没有事先得知赵旃会被免掉卿位?要是整个魏氏都不知道,他们这一次肯定没戏。” 那边郤至声音洪亮地在传达消息。 他们深入秦国腹地已经长达一个半月,是时候带着收获回转。 众贵族齐声高喝:“彩!” 回去啊! 大家都想回去。 他们已经出家门快小半年,取得了那么多的收获,谁不想将收获入袋为安? 吕武想起了自己的儿女,一颗心有些酥酥软软。 也不知道“阴”地的建设顺不顺利? 开垦了多少新的耕地。 山中起了多少工坊。 家中亲人健不健康。 郤至问众人,道:“我‘军’是否往‘雍’而去,耀武扬威一番?” 第157章:秦国都城下的阅兵 耀武扬威? 这…… 已经将秦国腹地折腾了一遍,该打的已经打了,该抢的也没有落下。 有必要吗? 吕武没吭声。 他能从在场的贵族脸上表情看出一点,超过九成的贵族对去“雍”那边耀武扬威一番很感兴趣。 “郿”距离“雍”足有上百里。 郤至想耀武扬威,之前就该做了。 大军已经集结到“郿”这边,再往西上百里去“雍”这个秦国都城,等于又要劳师动众。 有这功夫,急赶一些都能前往泾水西岸了。 “阴武。”郤至兴致太高,喝了个满脸红,大声说道:“此次一同前往!” 赵旃立刻说道:“本将留驻‘郿’。” 邯郸赵接下来就要被边缘化,风头已经出得足够大,不需要更高调了。 哪怕是现代人的思维,吕武还是能有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兴奋。 攻打一个国家,能去敌国的首都耀武扬威,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郤至需要出这个风头。 大多数贵族可能没想太多,他们就是只想去羞辱秦人,好将过去几年的憋屈发泄干净。 翌日。 属于邯郸赵序列的两个“师”留驻“郿”,其余部队经过整装之后,他们在郤至意气风发的呼喝声中想着秦都“雍”开拔。 走了两天又一个上午,他们在中午时分看到了“雍”的城墙。 远远看去,“雍”的城墙上插满了旗帜,还能看到很多守军。 “雍”城的秦军没有出城。 到来的晋军在距离“雍”三里外停下。 郤至下令军队列阵。 包括吕武在内的所有晋军,以高涨的热情约束士兵。 一个又一个阵列形成,战鼓声被敲响。 要是站在“雍”的城墙上,能看到非常多的红色方阵形成,每一个方阵约一千五百人,由二十辆战车打头。 郤至下令部队列成三“彻”。 旷野上就形成了三条军队形成的“线”,互相之间相隔约八十米。 整齐的踏步声响彻! 晋军士兵用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渐渐地朝“雍”推进。 秦国的百官,身份地位足够高的那些基本跟随秦君去了前线,留在国内的仅有少数几个重臣。 一名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在甲士的团团保护下,脸色非常难看地注视正在迫进的晋军。 他叫赢石,是秦国的储君。 “晋军逼来?”杜回(结草报恩的那位)脸色非常沉重,说道:“敢攻我都城!?” 这位曾经的猛将老了,还有不光彩的经历,没有随秦君参加“麻隧之战”这场决定国运的战役。 他曾经在攻打晋国时被魏氏的魏颗和魏琦(吕琦)俘虏,给华夏历史增加了结草报恩的典故。 那之后,魏颗获得“令狐”这块封地,别出成为令狐氏。 这一次晋国“新军”杀到秦国腹地,半养老状态的杜回被征召,成为“雍”城防御指挥官。 赢石发现杜回的脸色难看,推开了保护自己的甲士,拉着杜回的手臂,颤声问:“老将军,可有守城把握?” 列阵迫进的晋军开始转向了。 一个又一个“彻”像是在表演那般,行军姿态中突然转向北侧。 要知道在无法即时通讯的年代,传递消息是多么的困难,晋军突然间全部变向,看上去还没有出现混乱,表现出来的军事素养意味着什么。 本来要回答“有把握”的杜回,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改口说道:“老将勉力而为。” 赢石一听差点没双腿一软。 不是这位储君胆子小,是来犯的晋军表现得过于凶残,一路蛮横地杀过来不提,半个月内攻陷了“雍”周边的两座城池。 固然是各座城池兵力不足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沦陷却是真的沦陷。 战争历来以实力说话,败了再口嗨是侮辱自己。 再看那支晋军在行军姿态能在突然间整体变向,不懂军事也能看出精锐程度,哪能不心生害怕! 城头之上。 秦兵紧握手中的武器,神色紧张地看着下方的晋军。 身份高的那些人,联想力丰富的已经在想象城破后的场景,忍不住就哭出声来。 “敌军未伐木。”杜回抓住了这个重点,劝慰赢石,说道:“不类攻城之举。” 攻打城池肯定要造攻城器械。 太高端的攻城机械造不出来,起码要造一些攀爬用的梯子吧? 另外,大军所到之处需要扎营,怎么能少了祸害树林的举动。 完成变向的晋军,他们稍微停留在原地,战鼓敲响了新的鼓点,又开始不慌不忙地移动起来。 他们仅是距离“雍”的城墙一里,排列着整齐的队形,默不吭声地沿着城墙笔直向前。 郤至所在的战车突然脱离大队,向着“雍”的城门处奔了过去。 城墙上的赢石等秦国重臣,包括守城士兵,看到一辆插着旌旗的战车脱离大队过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郤至的战车在城门前方约二十米停下,对着上面的秦国诸位大臣行礼,说道:“我姬姓、郤氏、至,晋之新军佐,拜会诸位。” 他肯定不知道秦国储君也在,不然需要特别点名致敬。 成为队列的晋军还在不断移动,向秦国都城“雍”的人们展示自己的存在。 郤至不是傻大胆,他笃定秦人绝对不会向自己射箭,特地过来青史留名。 当然了,要是秦人射箭,郤至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开始大声述说,以往秦国对晋国做了什么,才有“新军”这一次的到来。 后方,魏相与吕武同车,纳罕地说:“温子重复我言。” 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郤至就是摘出《绝秦书》的一些内容,好好地给秦人朗读了一遍。 只不过,魏相作为使者过来,有那么些势单力孤地在秦庭念;郤至却是带着大军而来,以气势汹汹的态势,重新又给秦人普及了一下前因后果。 一件羞辱人的事情,郤至干得光明磊落。 有秦国的事迹在前,史官在记录这次晋军兵逼秦国都城“雍”的事情,晋国只会是正义的一方。 魏相扭身看了一下绑在战车后方的粗圆木,说道:“此事妥当?” 前方,郤至讲了该讲的,面对秦人没有回应的结果,心情越加越快,再次行礼,大声喊道:“有一礼相赠,诸位拭目以待!” 得到信号的吕武示意驭手青该行动了。 郤至让自己的驭手和戎右下去扛着战车变向。 吕武这一辆车脱离大队向城门而去。 两辆车在中途交汇。 站在战车上的郤至以上位者的身份,朝交错而过的吕武行了一礼。 吕武自然回礼。 本来安静行军的晋兵,猛然间呐喊“威武”的口号。 不明所以的秦人,他们被晋军突然间的呐喊吓了一跳。 “这是为何?”赢石当然看到了吕武所在的战车,问道:“晋人邀战?” 杜回不答。 出城交战那是不可能的。 “雍”城经过紧急征召,守城士兵也就两万出头,怎么可以出去跟至少三万的晋军打野战嘛! 战车停下来后,青和凌先下去解开捆绑住的粗圆木,又扛着战车进行变向。 两人干完却很尴尬地面面相觑了一下,忘记新式战车变向比较容易,不用去扛了。 话说,老吕家的新式战车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 吕武已经怀抱粗圆木奔跑起来。 城墙上的秦人看得一脸困惑。 之前,郤至说要送他们一件礼物。 秦人看到吕武怀抱粗圆木在狂奔,晋兵一声又一声地呐喊“威武”,没搞懂晋军到底在上演哪一出。 一声沉闷的响声出现。 城墙上的秦人没探出身躯,不知道闷响是个什么情况。 身在城门洞的秦兵,他们看不到城门外,却知道城门被撞击了。 吕武撞完了一次进行倒退,助跑又再撞击。 “那人、那人……”城门尉上了城墙,一脸荒诞又惊恐,汇报道:“他在撞击城门!” 一瞬间,够资格出声的秦人都是诧异道:“何也?!” 这特么什么情况??? 吕武闷头干自己的事情。 他必须承认“雍”的城门很牢固,需要反复撞了十二次才给撞塌。 城门在怪异的声音中倒了下去。 一些秦兵被门板压到,惨叫声连连。 几个秦兵傻愣傻愣地看着烟尘弥漫的城门洞,好像看到一个身影? 城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万众晋兵表情十足狂热。 要是郤至下令攻城,他们绝对会不顾一切展开攻击。 干完自己事情的吕武跑回自己的战车,催促青赶紧控马离开。 全过程没有一名秦兵射箭。 包括赢石与杜回在内,秦人除了满脸困惑就是呆滞,只顾着面面相觑。 战车跑出去百米左右之后,吕武才回身对着“雍”城行了一礼。 吕武对魏相说道:“我刚才看到有千斤闸了。” 这是一种城防工事,一旦千斤闸落下,城门就会被封死。 魏相表情有些呆,说道:“武,你青史留名了。” 吕武诧异地说:“我早就青史留名。” 没毛病! 上一次晋秦会盟,列国史官肯定要记录。 在秦国都城“雍”进行阅兵的“新军”,以一种不可一世的姿态再次转向,哪里来回哪去。 身后是目送他们离开的秦人。 等待晋军离开,赢石和杜回来到城门处。 他们看到了倒下来的门板,也看到那根被随意丢弃的粗圆木,脸上满满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而“新军”回到“郿”一刻都没有停留,趾高气扬地进行了班师…… 第158章:太特么操蛋了! 他们朝着来路走,以更快的时间来到“郿”与留守的赵旃所部会合。 没有多余的耽误,行军姿态的部队继续向东,赵旃所部则是押解俘虏与战利品跟上。 没有走多远的距离,吕武得到了垫后的命令,带着自己的那个“师”走在全“军”的最后面,担负起了阻击可能出现追兵的重任。 晋国“新军”来时,战兵三万七千五百,也就是满编状态;算上辅兵的话,队伍的总人数超过六万。 等待踏上归途,多了七八万的俘虏,马车和牛车增加了近两千辆。 秦国有派出追兵,只是没有做出实际的追击行为,远远在后方吊着。 吕武停下来。 作为追兵的秦军也停下。 吕武率部向追来的秦军靠近。 秦军调头就往后撤退。 这样一来就很清楚了。 秦军没那个自信与“新军”交战,只是也不甘心就那么让晋军大摇大摆地走掉,干了“礼送出境”这么一出。 吕武见秦军没有交战意图,换作其他将领可能会嘲笑一阵子,更加趾高气昂,乃至于是起了轻视的心思。 一旦那样,准会给秦军逮住机会来一下。 一直很稳的吕武能看出秦人满腹怒火,秦将想要找机会率军杀上来,哪会变得松懈。 “晋军垫后何人?”杜回亲自追击,没找到机会不得不问。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再问:“去岁会盟,以一己之力杀戮我军数十的阴武子?” 杜回又知道就是吕武扛着粗圆木完成了破门的壮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消息闭塞的关系,他们不知道吕武已经这么干了三次,每攻克秦国一座城池,还进行了焚城的举动。 不过,他们倒知道“郿”城就是被吕武率军攻陷的。 这年头能率军攻克城池的将领不多。 主要是爆发攻城战的几率太小。 春秋打的是“征”与“服”之战,一般是在野外战场堂堂正正地交锋,为的是获取很直接的收益,不是攻城拔地后的占领。 “大胜而不骄,晋新军将赵旃、新军佐郤至,为我秦国劲敌!”杜回很忧虑又再说:“阴武子崭露头角,三岁前方是一卒之长,如今已是一师之帅?晋国众卿,爱才之心尽显。” 秦国就是知道晋国内斗很严重,才制定了东出的国策。 他们好些年内一再东出,又被揍了个满头包。 屡败屡战之下的秦国其实并不怵晋国,更没有生出妥协的心思,不然也不该在会盟之后立刻背盟,爆发这场“麻隧之战”。 “本以为楚国攻打郑国能够瓦解联军,逼迫晋国分兵援救郑国……”杜回讲的是楚国使者来知会的消息,道:“哪曾想晋军杀进我腹胸!” 楚国使者欺骗了秦国。 事实上,是郑国以为自己抱上了晋国这只粗大腿,琢磨着有晋国兜底了,要不还是欺负一下谁,收一收保护费吧? 郑国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许国这个小老弟很合适啊! 许国是楚国的附庸,只差一步就被吞并的那种。 本来还在商议怎么救援秦国,讨论来讨论去就是没拿出一个决定的楚国君臣,一听自家都快放进嘴巴的“肉”被郑国拿刀在剁,瞬间给爆炸了。 一场被迫反击在楚国使者嘴巴里被说成是,为救援秦国才出兵。 因为距离的关系,再来也是难以证实真相,秦国信了。 只是,不管楚国为什么而出兵,攻击晋国新收的小弟是事实。 等待消息传到联军处,本来以为能大大收获一把的郑君,包括在联军的郑国臣工,他们肯定不愿意继续待在麻隧,必然是要回师救本国于事危累卵。 联军是以晋国为主力,其他列国只能算是一个添头。 可是郑国一旦真的退出联军,还是会对这一场战役造成不小的影响。 这一次晋国的“新军”长驱直入杀进秦国腹地,给秦国造成的恐慌难以估量。 秦国国内不得不思考一点,是不是前线已经战败,才会让晋国“新军”轻易杀进来。 如果“麻隧之战”秦军一方败了,他们又必须思考到底败得多惨。 要是秦军主力被完全歼灭,哪怕没有晋国“新军”杀进来,秦国基本上也是完犊子了。 失去主力的秦国,起码要花一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喘过气来。 前线的主力被歼灭,又被晋国“新军”杀进腹地大肆攻城掠物,秦国是不是要花三代人的时间来舔伤口? 中原三十年为一世(代),那就是上百年的时间中,秦国只能憋屈地窝在秦川! 不止秦国境内的秦人不知道“麻隧之战”进程怎么样。 深入秦国腹地的“新军”,一开始还能断断续续接到一些新消息,后来消息也断了。 这个是距离产生的制约。 毕竟,野外满是各种动物的年代,又是深入到敌国的腹地,派出少量的人手容易失踪,派出大队人又不合适,消息互通方面就被迫终断了。 “秦军统兵将领是杜回。”韩起看向了魏相,笑嘻嘻地说:“他与魏氏乃是故交。” 对,还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有了“结草报恩”这个典故在,明明是很惨烈的战争,却被杜氏和魏氏玩出了花样,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美谈或雅事。 吕武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奇地问了一下。 他听完觉得,这大概是战争史上,一次近乎于完美的“公关”措施了。 有这么一支秦军吊在后方,进行撤离的“新军”其实有点难受。 去邀战吧,秦军很直接地来个向后转身。 想迂回包抄,导致“新军”耽误了行军进度,秦军还是来个向后转身。 打又不打,脱离又不脱离。 每天驻营后,吕武都要小心来自秦军的夜间偷袭,很烦人的! 这种状态一直到“新军”抵达泾水西岸的“侯丽”还在持续。 而等“新军”来到“侯丽”,他们已经从派出去又回来的人嘴巴里,知道大略的战争进程。 这一次“麻隧之战”充满了各种意外。 先是郑国的国君姬睔(gùn)知道国家在被楚国暴打,请求让郑国军队退出联军,好回去支援正在挨打的郑国。 栾书想找理由推脱,告诉郑君姬睔,只要这里能获得胜利,马上就能举兵南下去支援郑国。 等着大家一起去啊? 十来万军队,能暴揍楚国的哦! 没等栾书有什么动作,晋君姬寿曼答应郑君姬睔的撤退请求。 这要是从法理上来讲,其实没半点毛病。 关键的是,晋国自有国情在。 晋君姬寿曼连找众卿商量一下都没有,干了也没通知军中的那些卿。 等包括栾书在内的卿发现郑军正在拔营,一问才知道结果。 这是联军内部出现的大问题。 秦军那边更离奇! 多国联军已经成功地拔除了“泾阳”这座城池,也将泾水东岸野外的秦军消灭大半,围着“麻隧”就要进行总攻击,“麻隧”城头却是挂起了白幡。 原来是秦国的国君赢容(秦恒公)病死军中。 他早不薨晚不薨,等双方要决出最终的胜负才薨。 这就让联军很为难,晋国的君臣很难受了! 现在讲究的是国丧不战。 秦恒公一薨,秦军挂出了免战牌,联军再想打也不能继续打。 甚至,晋国的国君,还有其余国家的国君,一些国君没来的国家,得到秦人那边的邀请,不亲自去也要派出使者,前往秦人那边意思意思地哀悼一下。 结果是“新军”渡过泾水,来到“麻隧”这边的战场,看到的是“麻隧”满城白色,联军这边士气看着莫名低迷。 一直吊在“新军”后面的秦军,他们倒是没敢过泾水,停在泾水西岸的“侯丽”了。 赵旃和郤至刚到就被栾书召唤了过去。 其余“新军”需要自己找个地方驻营。 吕武来时看到“麻隧”挂起白幡,又见己方士兵满脸沮丧,有那么些被搞得发懵。 各自回去找了爹一趟的魏相和韩起回来,他们将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不打了?”吕武有些错愕,说道:“只待奋力一击便要全歼秦军主力。此时罢战?” 魏相讶异说道:“秦君薨了,如何再战?” 韩起一脸的赞同。 晋国出动了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喊来了八个小弟;秦国倾国而出。 双方合起来征召了至少二十万战兵,加上数量更多的辅兵,一场几十万人的战争,因为秦君薨在了战场,打不下去了? 原历史上,仅是晋国就出动了十二万战兵,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八国的数量没有记载;秦国这一方则是出动了五六万人。 在记载历史时,史官并没有将辅兵和另外一些后勤人员算进去。 这么一场劳师动众的战争,随着周王室派出队伍进入“麻隧”,注定要画下终止符。 “虎头蛇尾啊!”吕武先感慨了一句,才问道:“可知秦军主力情况?” 韩起说道:“十数万大军消灭的秦人,远不如我‘军’。” “新军”光是俘虏的秦人就有七八万,不用再去算战争期间杀了多少秦人。 同时,晋军从秦国带回战利品,等于秦国失去了那些物资。 秦国腹地因为这一场战场被造成的破坏。 等等很多相加起来,“新军”给秦国带去的伤害,难以计数。 正面战场这边,五六万秦军逃散了一些,有一万左右在“麻隧”城池里面,秦君也不是被联军杀死。 这好像没可比性吧? 魏相就很实在地说:“此战,我等不负晋国父老。” 吕武则是满脑子怪异思想,暗自想道:“以后两国交战,觉得打不过了,自家国君抹脖子就能让战争停止了。” 问题是,每个国君都很惜命的吖! 第159章:大胜后的不测之忧 后续,吕武还听到了一件挺令人诧异的事情。 曹国的国君姬滕英勇作战了好几场,一次出战被流矢射中脖子,重伤不治薨逝了。 说是重伤没错,死因绝对是流血过多。 因为是流矢的关系,只能说曹君姬滕的战死相当不幸。 在曹君姬滕战死之后,曹国的军队退出了交战序列,包括晋军在内的各诸侯国为曹君姬滕进行了举哀。 可能是因为曹君曹腾级别不够的关系,“麻隧之战”并没有因为他的战死而终止。 联军这边举哀了七天。 在这七天之内,秦军也没有进攻。 随后,曹国军队成为这一场战争的看客,余下双方又开始了血拼。 这一次秦君赢容病逝,却是给“麻隧之战”带来了新影响。 秦桓公的爵位与曹武公其实一样,都是伯爵。 他们的“公”是薨逝后的追赠。 秦桓公会薨逝跟“新军”杀入秦国腹地有直接关系。 他本来就患病,起先病得不是那么严重,只是难以治愈罢了。 晋国的新军连续攻克“棫林”和“侯丽”,渭水南岸“戏”和“豪”沦陷被焚的消息也传来。 秦国才多少座城池啊! 一下子就没了四座,其中的三座还被放火给烧了? 对秦桓公造成最大打击的是晋国“新军”杀进了秦国腹地。 换作“新军”攻击“泾阳”或“麻隧”,也就是逼近秦军主力,造成两面夹击的姿态,秦桓公都不会怒急攻心,一下子没挺过来死翘翘。 秦国虽然有一百八十万的人口,其实真正属于有效统治范围的更少。 他们一下子动用了五六万战兵出征,还有数量未知的辅兵,国内真的被掏空了。 秦桓公很清楚一旦腹地遭到攻击,对秦国的打击该有多么严重。 不止是人口和物质方面的损失,主要是人心上面的打击。 秦国一再挑战晋国,每次都被揍得满头包,却还有心性继续跟晋国打,没有心理方面的恐惧。 这一次晋军杀进秦国腹地,再加上“麻隧”这边的败局已定,秦桓公知道以后秦人一谈到晋人就不一样了。 有了这一次深刻的教训,秦人再也不敢轻易挑衅晋国,更别提再发起挑战。 日后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内,秦国只能臣服于晋国。 常说忧虑成疾,心病更容易致死,秦桓公就在惊忧交加心难安的状态之下病逝了。 秦桓公死前做了吩咐。 秦国需要承认这一次的战败,祈求晋国的原谅,商讨赎回被俘的武士。 那些臣工们对秦桓公还是很服气的。 他们先向周王室的姬朝(单公)表示赔罪,恳求姬朝一定要在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使周天子原谅秦国在礼法上面的一再缺失。 姬朝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他就是按照礼节来悼念一下秦桓公,意思意思就要走了,哪知道秦臣能那么不要脸给直接扑上来抱住大腿啊! 周王室早就衰败,只剩下一个名头而已。 要不然这一次周王室压根就不用参加九国联军攻秦,特地给派出了一支啦啦队。 姬朝全程很尴尬,只是说等秦国新君确认,让秦国新君自己去跟晋国的国君商谈。 秦国右大夫说,他亲自前往晋君姬寿曼处,不顾其他几个国家的国君在,看到晋君姬寿曼也是扑上去抱大腿,一阵痛哭流涕表示错了,乞求晋君姬寿曼惩罚秦国,他们一定晋君姬寿曼怎么说就怎么办。 事实上,晋君姬寿曼被秦国右大夫说的举动弄得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拔剑将突然扑过来的家伙剁了。 等听完秦国右大夫说的话。 晋君姬寿曼又看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感到那个叫解气和有面子。 栾书得知自己国君接见秦使,笃定会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来到现场。 上一刻,他其实是在向赵旃和郤至了解情况。 晋君姬寿曼正要说点什么,话没讲出去,栾书急匆匆地冲进大帐之内。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像吕武这种身份的人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丁丁点。 结局是秦国承认战败,并且向晋国臣服。 另外就是,听说在栾书的操作下,秦国向曹国赔付了很庞大的一笔物资。 这是应有之意。 毕竟,曹武公是听从晋国的召唤带兵来助战,一再英勇作战却战死,晋国要是没有表示完全说不过去。 吕武在乎的事情不多。 南方楚国正在猛攻郑国的消息,在郑人不断的哀嚎痛哭中已经传遍联军。 已经战胜了秦国,自家小弟正在被暴揍,晋国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么,晋国要出动多少部队南下? 另外一件事,与秦交锋已经胜利。 国君姬寿曼一再催促各贵族赶紧将缴获好好地清算一遍,是个什么意思? 元帅栾书到底将这一次各贵族的军功核定完了没有,是立即公布赏罚结论,还是等班师新田再公布? 没有任何的结果出现,包括吕武在内的所有贵族,得到的是整顿部队,大军开拔的命令。 “我们这是去哪?”吕武不是在自言自语,特地找来韩起与自己同车,一脸不痛快地说:“是没结论,还是有争议,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韩起再怎么都是下军将韩厥的儿子,还被内定为韩氏未来的掌门人,怎么都该听到一些风声吧? 他一脸愁苦地说:“传闻君上欲将大功尽加于邯郸赵,温子明言不服。” 啥情况? 也就是说,国君要将“新军”杀入秦国腹地的所有的功劳,评定给新军将赵旃? 这很有意思啊! 要是按照职位论功的话,作为新军将的赵旃,哪怕他在这一场战事中什么都没干,有新军将的身份为前提,功劳当然是他最大。 可是这样一来,赵旃还要不要回自己的封地邯郸去养老了? 一旦赵旃继续在新军将的位置不下台,甚至可能会更进一步,几个“卿”排排站分果果的事情不就白做啦? 认为这一次自家会成为卿位争夺胜利者的郤氏,早先的各种努力,少不了一些利益退让,岂不是白给? “温子……很剽悍。”吕武只能这么评价,又问:“郤伯(郤锜)可有话说?” 韩起想了想,说道:“未闻郤伯有何举动。” 不是传言郤氏一叔二侄超级跋扈的吗? 作为兄长的郤锜不吭声,显得很不郤氏。 他们已经退回晋国境内。 比他们更早走的郑国军队,应该已经踏入周王室的地盘,甚至早跑回国了。 栾书在“麻隧之战”出现结果后,请示完国君姬寿曼,向参战的列国发出通知,想走的也能走了。 齐君吕环麻溜地带着自家小弟滕君姬宏,一点都不留念地走人。 鲁国的季孙行父看到齐国走得那么麻溜,担忧鲁国的主力在外,齐国却抢着时间要回去,深怕齐国趁鲁国主力在外发起入侵,也赶紧带上邾君曹貜(jué)且往鲁国回师。 邾国早已经三分,除了邾国(被称为大邾)之外,还有小邾国和滥国。 而邾国是鲁国的小弟。 还跟着晋国大军的有特别被点名的曹国军队,还有顺路的宋国军队和卫国军队。 他们进入到“魏”地,也就是魏氏封地的时候,楚国攻击卫国的消息传来。 一并被传来的消息还有郑国又双叒叕投降了。 老牌投降国啊! 郑君姬睔(gùn)前一脚刚跟随晋国参加讨伐秦国,没有回到国境,还是已经回到国境? 总之,郑国在楚国的兵锋下,再一次的投降了。 对于郑国再一次投降,元帅栾书以及几位卿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他们从郑君姬睔(gùn)只是请求晋国支援,连等都不等就率军离开,早就预料到郑国又要投降。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表态将会支援郑国,却是一点着急的样子都看不到。 现在接到了卫国正在被楚国攻击的消息? 栾书第一时间进行表态,一定会出兵支援卫国,并且命令军队的行军速度加快。 宋国执政华元担忧楚国连宋国一块揍,匆忙告辞后带着军队离开。 士燮有进行挽留,却是被华元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华元讲得比较透彻。 晋国国君太任性,先被郤至驳了一阵恼怒,又有栾书屡次添堵。 领导班子这样的晋国,拼尽全力打完了秦国,还有那个环境再去跟楚国死磕吗? 士燮就是知道晋国现在不会跟楚国死磕,才会被堵得哑口无言。 上层发生了什么,没有对军队的归师有太大影响。 吕武猛然间发现行军方向是朝东北,路过“安邑”时还无法百分百确定,等进入荀氏封地才确认下来。 他们这是要回去新田啊! 真正看到新田时,晋军情不自禁发出了欢呼声。 要是去跟楚国干仗,他们不会有回到新田的流程,哪怕绕路都不会接近新田。 一旦回到新田,代表的是军队将会解散。 今年还有没有征召,要不要继续出征,怎么都是一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新田,晋国上层的不愉快却在加重,导致连一些武士都听到了只言片语。 国君姬寿曼好像突然间发现赵旃很可爱,一再赞赏的同时,多次邀请赴宴。 他这样搞,不但搞得赵旃惊措不安,还将郤氏弄得非常火大。 作为调节贵族与国君的栾书,他却是一直不温不火,令人搞不懂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第160章:来啊,弑君干不干? 大军真的解散了! 这样一来,晋国不但一时间不会去郑国,驰援卫国的事情也要延后。 晋国贵族在乎的并不是要不要去救援谁,他们眼巴巴地等着军功评定和战利品划分。 老牌投降国郑国已经再次屈服于楚国,晋国完全不用考虑要不要前往支援。 卫国则是依然选择服务于晋国,他们正在遭遇入侵,晋国要是无动于衷会令列国心寒。 只是晋国四“军”已经全部解散,一点都没有要出兵前去支援卫国的迹象。 卫国的执政孙林父就在新田。 他有参加“麻隧之战”,不知道有没有立下些什么功劳? 楚国攻打卫国,是攻打的力度太小,还是个什么情况? 作为执政的孙林父一点着急都看不到,甚至连卫国军队也被留在了异国。 晋国的态度更是令人诧异。 小弟正在被痛殴,老大只是口头表示表示,没有做出实际的行动。 正在眼巴巴等着功劳被确认的晋国贵族,大多数根本不在乎外部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对卫国局势负责的范氏,他们从卫国获得了不知道多少好处,同样没有看见在采取什么行动。 极少数重视国际口碑的晋国贵族有所建言,只是石沉大海没点回应。 “卫君与卫执政矛盾重重,难有共识。”魏相放下了酒盏,为吕武解惑,说道:“此次我国并非无动于衷,乃是卫国执政阻拦。” 啊? 国家的执政阻止了晋国派出军队救援? 这是什么个操作! 难怪元帅栾书都已经表示会支援,后来却是没有付之行动。 外面有个版本侧面证明了魏相的消息灵通。 坊间传闻是卫君卫臧闹着要驱逐孙林父,导致晋国表态支援后却没有实际行动。 晋国的几个卿位家族,每一个“卿”实际上都有担负外交工作。 现在并没有外交部,自然也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外交官。 怎么去与各国进行交流呢? 列国一般是执政总掌。 晋国这边却被各个卿位家族瓜分。 简单的说,晋国的哪位“卿”负责哪个国家,他们就能从那个国家得到好处。 相应的责任是这些“卿”要担负调动那些国家参与晋国对外征战,调节这个国家与晋国的关系。 卫国是范氏的交际圈,而卫国负责跟范氏沟通的人是孙林父。 等于说,卫国想请求晋国做一些什么,孙林父要与士燮达成一致意见,再由士燮来与晋国的各“卿”协商。 吕武的理解是,卫国国君和执政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节,导致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 是不是侧面证明一点,孙林父这个执政是个权臣? 魏相说道:“君上已派出使者前往朝歌。” 目前朝歌是卫国的都城,还不是帝丘。 吕武觉得有意思了。 晋国的国君插手“卿”的事务? 这种事情即便是掌权程度比较高的晋景公,他都不敢轻易去做。 姬寿曼手里有多少个“师”啊? 他已经惹怒了郤氏,又去招惹范氏,嫌弃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眼见国君与“卿”又在上演各种戏码,包括国君表现出重视邯郸赵,又一再压制郤氏,近来更是开始挑衅起了范氏。 却不知道国君接下来还会挑动哪一家“卿”的神经? 吕武知道的是,自己老丈人之一的赵旃已经多次回避国君的邀请。 比起天真浪漫的国君,赵旃更清楚晋国的“卿”有多大的能量和能力。 这年头“浪漫”可不是个什么好词。 比如一直被觉得很“浪漫”的楚人,特指的是楚人缺乏纪律。 身为国君却“浪漫”十足,指的是无视规则和秩序。 吕武和魏相正聊着天,卫睿很匆忙地过来了。 “主。”卫睿无视了魏相,急声说道:“赵子私出新田,急赶邯郸而去。” 这是一件大事! 赵旃连军功评定和战利品划分的结果都不等,没有向国君请辞,急忙忙地要回去自己的封地,分明是感觉到危机降临,不顾一切进行躲避。 那一瞬间,吕武有些懵。 在场的魏相看到吕武懵了,一再欲言又止。 后一脚,赵丹过来求见吕武,看上去还挺着急。 吕武撇下魏相,去了另外的房间见赵丹,急声问道:“我需做何事。” 能让赵旃不顾一切地干出逃走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小事吧? 赵丹喘着粗气,说道:“主有一言,请阴武子勿要妄动。” 啥情况??? 随后,韩氏和魏氏也有家臣过来,先后表达出让吕武沉着冷静的意思。 他们这是拿吕武当莽夫了。 以为吕武看到赵旃的遭遇,会干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本来很冷静的吕武脑子里千回百转,下一刻就不是那么冷静了,甚至有点想抽自己几巴掌。 他没有穿戴甲胄,却是喊上了武士,先去栾氏在新田的府宅外闹了一波,又跑去宫城外面大喊大叫。 这一举动很快传遍了新田。 各家贵族无比理解吕武为什么那么干,进行了交口称赞。 事实上,赵旃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姻亲关系不是什么关键。 较为关键的是吕武这一次在“新军”服役,与秦国交战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等于是赵旃进行了栽培。 吕武一旦对赵旃遭遇到不幸无动于衷,世人要怎么看? 韩氏和魏氏的当家人得知吕武去大闹栾氏府邸,还跑去宫城外又大闹没离开,派出了自家的孩子过去。 结果,韩无忌和魏绛带着家族武士来到宫城门外。 这两个韩氏和魏氏的正牌嫡长子,不吭一声地护在吕武和老吕家武士的外围。 知道得比较晚的智罃,他之前去了荀庚家中,看望病重难愈的堂兄,得知都发生了什么,想了想吩咐随行的儿子智朔,道:“你带武士前往,只需无声护卫阴武,无需再做其它。” 智朔今年十三岁,转了转眼睛,笑嘻嘻说道:“父亲,孩儿知晓如何做。” 他带着少量的武士抵达宫城门外,却是看到人有些多。 已经不止是韩氏和魏氏的子弟过来,栾氏和范氏的嫡长子已经在场,同时郤氏家的孩子也来了。 更外围,一些中等家族的家主在亲自围观。 宫城这边的城门外,聚了快上千人。 智朔压根就不需要挤着进去,外围的人一看智家人过来,十分配合地让开道路。 “来之迟也!”智朔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晚来,又说:“此次,我等同气连枝!” 他们全部穿着便服,没有一人身穿甲胄,只是都携带了武器。 宫城的城门本来是大开的。 守城的阍人一开始还在瞧热闹,得到命令关闭城门,上去城墙继续看热闹。 这些阍人并非不信晋国有贵族敢攻击宫城,他们之所以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有自己的想法。 郤氏最近跟邯郸赵闹得很不愉快,加入进来有自己的理由。 只有吕武过来闹,事情只关乎到邯郸赵。 韩氏和魏氏过来看顾吕武,只是出于一种亲情。 等待有贵族过来围观,几个卿位家族也参与进来,事情就开始变味了。 之前吕武还去栾氏府宅闹了一波。 没看栾氏都有孩子过来了吗? 这次围堵宫门就成了晋国贵族在对国君表达不满。 “阴武子这是被利用了!”胥童看着国君在发狂咆哮,没袒护吕武的意思,只是在讲实情,小心翼翼问道:“君上,或可打开宫门?” 国君没好气地说:“打开宫门让他们进来杀死我吗!?” 胥童为国君的智商感到忧虑,解释道:“如杀将进来,便为不忠;我料他们不敢。” 国君用剑指着胥童,骂道:“混账东西!敢将寡人安危置于你所料!” 胥童看了一眼长鱼娇,却见对方对自己摇了摇头。 “阴武子为勇夫,寡人自然知道被利用。”国君记得吕武超级勇猛,下意识认为吕武的脑子长的是肌肉不是脑浆,忿恨地说:“诸‘卿’可恨!安敢如此欺凌寡人!诸‘公’无用,未有举动!” 国君既是愤怒又是沮丧。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是国君啊,不该一言九鼎吗? 然后,他一直在给公族争取利益,不惜亲自下场跟众“卿”掰腕子,公族的那些家伙怎么就没点表示。 “公族无能!”国君胡乱挥砍了几次剑,红着眼睛看向胥童,说道:“寡人看错了他们!” 胥童暗自撇嘴。 晋国公族但凡有点用,有国君的支持,又有天然的名份,不至于让晋国的权力掌握在众“卿”的手里。 国君死盯着胥童,问道:“寡人该如何?” 胥童再次表达应该先打开宫门。 国君又一次进行了拒绝。 胥童无比心累,明明只要打开宫门就能一切迎刃而解,怎么就不这么干呢? 国君却有自己的担忧。 晋国的贵族很大胆,弑君干了不止一次,国君可不敢将自己的安危,建立在贵族担忧史书执笔上的污点。 胥童给出了另外的建议,说道:“君上可公布赏罚。” 然而,国君却想起了礼法,说道:“此为元帅权柄,元帅未送来文书,寡人怎可代劳?” 这是他怕了。 一直没吭声的长鱼娇阴恻恻地说:“如此,君上可命阍人喊话,言明一切由元帅做主。” 国君品味了一下下,觉得这个主意好啊! 那些该死的贵族来堵门,作为元帅不但不阻止还让儿子参加。 军功和战利品怎么评定和处理,国君也是一直跟栾书在争论。 既然这样,国君没打算要脸面,将矛盾直接揭开,一切麻烦丢给栾书好了! 胥童一开始没明白,想了想发现长鱼娇比之阴险。 那是要让栾书为难,一个处理不好就将走到众贵族对立面。 第161章:能不能别这么扑朔迷离 长鱼娇的阴险之处,建立在栾书的身份问题上面。 作为元帅、中军将和执政的栾书,他是个执政就要担负起保卫国君安全的责任,身为元帅则是要保证全军(贵族)的利益,以中军将的职衔则更需要在乎“中军”的得失。 现在,一些孩子家家带上武士来围堵宫城的城门,栾书是个贵族就不能不派自己孩子参与,要不会让众贵族有看法;自家孩子参与了堵门,又是栾书作为执政的一种失职。 这么个职衔与身份起冲突的事情,栾书怎么处理都是错的。 国君这一次被公族的没有作为,给气了个半死! 俺为了帮你们争取利益,拉起袖子直接跟贵族开干,你们特么见俺被堵门,不懂来帮把手啊? 得了,俺也不在乎啦! 国君压根没理解长鱼娇那么建议的真正意图,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做选择。 胥童智商在线。 他瞬间品味出长鱼娇的用意。 栾书身兼三职,各种职责互相之间存在矛盾。 作为执政需要考虑国家利益,不能好处全给贵族,免得遇到事情的时候,国家拿不出应急的资源。 是个元帅又是众贵族的代言人,调节贵族之间的矛盾,保证出了什么事,众贵族能够响应号召出兵。 想要让众贵族听话,栾书无法只靠一张嘴巴,他首先要让众贵族满意。 任何时代的贵族都是贪婪之辈,不会因为几句好听的话就晕乎乎,想要的是能够看得见的好处。 国家利益和贵族利益该怎么去平衡,相当考验将元帅和执政一块兼任的人,他的智商和情商。 城墙上的阍人喊话了。 听到的众人,一些中小贵族欢呼一声散场。 国君可算理智了一把。 元帅是大家伙的代言人,不该亏待吧! 来自各大家族的孩子,他们看到那些中小贵族要走,有那么些着急了。 他们过来之前,多多少少被自家大人进行了嘱咐。 这,目标到底达成了没有? 现在散场合不合适? “此为短视之辈!”智朔觉得自己很聪明,需要将自己的聪明表现出来,说道:“如此一来,岂不让我等难堪!” 他们是追求正义而来,事情必须干得漂亮。 一听利益有保证就散场,算什么事! 吕武多少预料会闹得比较大,有顾虑也必须带头干。 国君没有下达什么惩罚,对吕武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现在中小贵族要散场,大家族的孩子看上去晕懵,有智朔出来展现聪明,一下子让吕武找到了目标。 “朔?”吕武一脸不理解地说:“为何?” “我大晋行管仲治国之策,却非锱铢必争。”智朔一点都不怯场,看见所有小伙伴都看向自己,表现欲望更加强烈,说道:“应得之利一丝不让,事关国事又非无表忠义。” 不管真的不懂,还是假的听懂,几个小伙伴听得频频点头。 智朔一阵解释下来,讲得非常清楚。 明明是一件很正义的事情,随着中小贵族听到利益有保证就退场,变成了一次聚众乞讨。 栾黡(yǎn)是栾氏未来接班人,他看着智朔在表现自己的聪明,不留痕迹地观察其余人的表情。 他一阵观察下来,发现有个别几个人是真的不懂,懂得那些则在装不懂,不由暗自取笑智朔表现欲望太重。 不过吧,智朔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想有所表现也属于正常。 韩无忌见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自己的言论,讲来讲去就是没讲到“点子”上,很直接地问:“我等欲意如何?” 几个人被问得愣住。 智朔想了想说道:“仅有我等在此略微跋扈,散去又尽显丑态。” 那倒是给个主意啊! 成了配角的吕武只需要安静地观看这些大家族子弟的表演。 郤宛(亦称伯郤宛)表情抑郁地说:“不若,我等前往元帅处?” 栾黡听到郤宛的建议,脸上出现了吃到苍蝇的表情。 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 没错,郤宛还就是故意的。 这一段时间国君瞎胡来,没见栾书能劝下来,怎么看都还有点拱火的意思。 真当贵族都是傻的吗? 其他贵族傻不傻不关郤氏屁事。 甚至可以说,郤宛都不是那么在乎郤氏大宗会遭到什么影响,但他不能不顾郤氏小宗的难处。 这一次三郤家的孩子没被推出来,别出的郤宛被逮了个正着。 郤氏主宗和小宗的矛盾已经爆发出来,郤宛不介意给郤氏大宗和栾书再添把火。 有了郤宛的建议,几个小年轻带着各自的心思,决定就去找栾书这位元帅了。 可是走到半途,智朔找了个理由率先开溜。 一些本来就在装模作样的年轻人,他们看到智朔带了个头,哪有不跟上的道理。 随后,脑子灵光的人都各回各家,留下的除了脑子不太够用的一批,就是着实不能走的人。 “这特么……”吕武现在其实有些骑虎难下,想道:“栾书怎么还没派人过来?” 闹归闹,一些人……比如去闹一下国君,于晋国当前的正治环境是正确行为;结伙去闹元帅栾书,不怕哪天被阴死了? 他们还在继续朝栾氏府宅走。 半路令狐颗蹿了出来,逮住侄子魏绛就是一顿揍,揍完扛着走人。 场面混乱时,跟吕武不熟的都趁机溜了,剩下韩无忌和郤宛。 “这……”韩无忌没搞懂状况,迷惑地呢喃自语:“去也不去?” 还去个啥啊! 郤宛对吕武很感兴趣。 要知道郤至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前一段时间却派回家臣,点了一批物资和奴隶,要求送往“阴”地。 郤至没讲个理由,给予了很多人进行猜测。 这一次出征回来,郤锜特地问了郤至,才知道是战场的战俘归属权交换。 郤锜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骄傲到骄横的那种。 他私下埋怨了郤至几句。 那时郤宛恰好听到。 郤至讲的是吕武作战勇猛,不但是个猛人,还是个有脑子的人。 他认为有脑子的人总该懂得看清局势。 郤氏是那么的强大,有眼睛总能看得出来。 自身的强大需要维持,郤至挺欣赏吕武,觉得拉拢一下总归没错,要是能为郤氏所用则更好。 郤锜有自己的看法。 他的理念是强者恒强,郤氏绝对不能对任何事情低头,一旦低头就会被认为软弱。 总得来说,郤锜认为郤至这次办的事情不好。 抢夺一个下大夫的俘虏所有权而已,不该有所付出。 听到那些的郤宛琢磨着郤至未必会对吕武干些什么,骄横的郤锜则就有点难说了。 郤宛想要借这一次机会看看吕武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个小伙伴先后开溜。 今天的事情来了个没头没尾。 吕武察觉到郤宛看自己的异样眼光,纳闷这人是个什么情况。 在分别时,郤宛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更加让吕武感到诧异。 新军将赵旃没有向国君辞别,更没有给其余几位“卿”什么交代,离开新田后真的跑回了自己的封地邯郸。 晋国贵族借着赵旃的举动,各怀心思地操作了一把。 他们却对赵旃同情不起来。 一个能背祖忘宗的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人品早就败坏干净。 没人希望跟这样的人有太多接触,看到被欺凌也只会觉得活该。 因为这种心思,众贵族对吕武去闹了栾书,还有去宫城干了出格的事情,看法显得比较复杂。 他们觉得吕武懂得感恩,脑子却是有些不太好。 吕武需要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听到一些评价,总结下来是有得有失。 新军将赵旃私自出奔的插曲过后,众贵族将注意力集中在栾书身上。 大概那次事件的半个月后,栾书拿出了赏罚方案。 国君仔细看了,不情不愿地盖章,表示了认可。 其实,国君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盖上印玺。 栾书的解决方案很传统。 战利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该上交的四成,一分一毫都不能少;功劳评定则是看菜下碟,有背景就十成十的升爵升官,没背景或是背景差一些则打些折扣。 因为在处理战利品上面公平公正,又有赵旃胆怯私奔,栾书在功劳评定上对郤氏进行不讲道理的偏袒,只要不是牵扯到自身,没谁站出来当正义使者。 事实上,够格出声的家族,他们事先已经对赵旃的处置有了决议。 该进行的交易都已经是既成事实,国君表现出留住赵旃,甚至可能让赵旃升官,才是对他们不利。 赵旃很识相,并且是用那种方式走掉,他们感到无比满意,哪会再多事。 实力最强的那一批贵族满意了,剩下的那些满不满意都左右不了大局。 这就是晋国的自有国情。 在这一次军功评定中,吕武一“师”之“帅”正式被确定下来,爵位也晋升为中大夫。 他当然感到了振奋,看战利品分配文牍的时候,觉得有些没看懂。 也不是没看懂,是讶异还能有那样的操作! 栾书将本来属于吕武的战利品,划出了一些交给郤氏。 那一部分不多不少,恰恰就是郤至交换俘虏时,派回家臣给了吕武的份额。 这样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栾书这是摆明了在公器私用,看似满足了郤氏,实际上恶心了吕武以及韩氏、魏氏,分明是要让人结仇! 在这个年代,不是所有立下的功劳都能得到该有赏赐。 等于说,上位者不给,泼天之功都能被无视。 郤至答应吕武在官职上面的晋升,等于是履行了承诺。 以郤氏的家业,还在乎那些财帛和奴隶? 在吕武有点想明白过来时,郤至派家臣过来。 这位郤至的家臣就一个意思:俺主人一个唾沫一个钉,该给的不会少,东西已经重新送过来。 那么,这是搞的哪一出? 第162章:大事小事都是事 吕武并不喜欢待在新田。 并非新田看上去破旧。 当然,新田作为一座投入使用没多久的城池,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别致的景区,名胜更是一个都没有。 新田的特别之处只因为它是晋国的都城。 硬要再找点特别,估计就是远比其它城池有更多的“町”了吧。 “町”就是商业区。 每一次晋国征召贵族带兵,集结地点可以是任何一个地方,打输或打赢都会回到新田走个过“棘门”的程序。 解散后的各家族武士,他们总是需要找些乐子,进行采购和逛勾栏院是他们的首选。 至于卖战利品? 要看情况。 现在这个年头,有资格分享战利品都是正儿八经的贵族,武士可没那个资格。 属民和奴隶?他们本身就是财产。 武士就算私藏战利品,怎么都要等风声过了,再拿出来卖。 只有自家的领主进行赏赐,他们才能够正大光明去出售。 因为每一次都有好几万的潜在消费客户,新田的商业肯定要更繁荣一些。 要说新田哪个行业最发达,必然跟女人有关。 不是给自家的女人买东西。 是什么,都懂的。 这一次吕武分配到的战俘数量有些多。 不止吕武,服役于“新军”的贵族,分配到的战俘远远超过其余“军”。 这是他们杀进秦国腹地所带来的区别。 有些贵族不需要那么多奴隶,他们会选择在新田卖掉。 吕武原先被分配到了一万两千个男女奴隶,又去隶市买了三千个女奴隶,恰好凑了个整。 等等,一万五千算是整数吗? 小问题就不纠结了。 与其它军团不同的是,“新军”的战俘中武士的数量比较少。 毕竟,“新军”是在秦国腹地进行俘获,其它军团则是在战场抓捕俘虏。 老吕家不能只光增加劳动力,致使吕武必须卖掉一部分战利品,采购跟粮食有关的商品。 忙里忙外了差不多半个月,老吕家被调过来的武装人员和车辆到位。 吕武临走前,该拜访告辞的一个都不能少,又是忙碌了四天,才算是踏上归途。 这一段时间从新田离开的贵族非常多。 每一个贵族无不是带着大批的人手与车辆。 在这种时期,吕武调来了将近七千的武装人员,队伍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着实令不少“有心人”觉得意外。 这七千武装人员,不可能每一个都是武士。 吕武很早之前就在搞预备役,不是太忙的时节,属民中的青壮会分批召集起来进行训练。 当然了,伙食方面就没有一开始那么好。 起初也是吕武太过于讲究,甚至能够批判为太过奢靡。 渐渐了解到情况,他又亲自进行观察,越来越像个正经的春秋贵族。 以晋国对士兵的要求,七千武装人员里面合格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看着像那么回事,主要是列装方面。 留守老吕家的家臣,打开了武库,做到每一名得到征召的人都有武器。 仅用三年时间,老吕家从一个村长级别的家族实力,发展到领主一个指令能拉出来七千武装? 别看这些武装的实际军事素养怎么样,能做到每人都有武器,就是一件令某些人感到十足意外的事情。 一些贵族知道这么一件事情后,多方打听下来,却是难以得到更多的信息。 他们无法想象吕武是怎么经营,只能将老吕家在三个年头取得的成就,功劳算在韩氏和魏氏的身上。 得出这个结论后,不知道有多少贵族琢磨着,韩氏和魏氏还有未嫁女吗? 韩氏和魏氏太够意思,俺也想娶一名韩氏女或魏氏女啊! 在老吕家的发展过程中,韩氏和魏氏当然出了力,还包括了赵氏主宗和邯郸赵,甚至智氏也帮了点忙。 总归起来,却是吕武自己能力足够! 要不然的话,谁都能随随便便被扶持起来,不会有“烂泥扶不上墙”、“扶不起的阿斗”之类的话了。 说不上因为什么,归途总是远比出门要快。 他们走了二十天的时间,踏入“阴”地时,队伍继续前行,吕武停在路边观看自己的封地。 行到半途,邯郸赵的家臣追了过来。 吕武接见了邯郸赵派来的家臣,验证了身份之后,得知赵旃还没有回到邯郸的消息。 邯郸距离新田比“阴”这边路途更远,需要经过很多贵族的领地,其中就包括了范氏、中行氏、智氏、韩氏、魏氏和郤氏。 每一家贵族对道路的重视程度都不一样,很多贵族的封地内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走起来非常消耗时间。 邯郸赵的家臣谈的事情不多,没讲赵旃的处境,只询问吕武寻求邯郸赵嫡女出嫁,到底还算不算数。 这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还能在这种事情上反悔??? 大概是赵旃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又觉得吕武已经正式展翅高飞,心生了患得患失的心理。 明眼人都能看出一点,吕武有韩氏和魏氏的看顾,再加上他本人一再立功,功勋或许会被抹杀掉一些,崛起却是必然的趋势。 三年前,吕武治下人口不超过六百人。 三年后,吕武治下的人口已经超过五万(不算奴隶),又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将“阴”地初步开发出来。 与吕武的快速崛起相比,邯郸赵进入消沉期无法扭转。 赵旃心生患得患失,无外乎是邯郸赵很难再帮到吕武什么,担忧吕武会过于现实,或怀疑韩氏和魏氏会从中阻拦? 那时候吕武表现得比较愤怒,痛斥邯郸赵的这个家臣自以为是。 这是将赵旃直接摘了出去,认定是邯郸赵家臣的主意。 邯郸赵的家臣被吕武痛斥,做出了诚惶诚恐的态度,心里却是美滋滋。 一个插曲没耽误吕武归家的速度,他现在已经回到自己的封地了。 来到一个亭子处。 留守的家臣带着吕武的嫡长子吕阳进行迎接。 这种场合,吕武的第二个儿子就没出场的资格了。 自然还有老吕家的其余武士和属民,一同站在道路两旁的空地上。 他们看到吕武,爆发出了欢呼声。 一套流程走完,吕武又去了半山腰的庄园跟家臣开了个短会,不顾夜幕即将降临回到山下的主宅。 他先去见了老祖母。 现在还不讲究百善孝为先,对于贵族老说,封地建设征战立功才是首要,其余什么都算是次要的。 吕武每次出征前和出征后都会去见老祖母,并不是走一套程序,也不是为了表现得孝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老祖母只是跟吕武闲聊了一刻钟,很善解人意地让吕武去见一见各位夫人。 回到住宅,几位夫人如往常那般进行迎接。 走程序这种事情在春秋时期很重要,算是必不可缺的“礼”,以这种方式来区别谁是文明人,谁又是野蛮人。 因为已经夜幕降临的关系,能做的事情也就那些。 吕武逗弄了一小会自己的儿女,女仆来讲孩子带去休息,接下来就到了不可描述的情节。 这一夜,吕武在腰酸中睡了过去。 翌日。 吕武醒来时,郁闷自己身上怎么有两条胳膊三条腿。 能想象这是个什么场景吗? 简而言之就是比较乱。 睡觉时被压着,醒来会得到痛苦的体验。 吕武将自己身上的手脚挪开,没来得及让血液重新得到流通,韩妏、魏晗和赵辛相续醒了。 她们娇滴滴表现得很害羞,胆子最大的韩妏开始埋怨魏晗。 吕武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发现赵辛竟然敢顶韩妏的嘴了? 这个发现比较稀奇。 要知道赵辛一直以来从未敢争抢什么,几乎也是习惯性的逆来顺受。 吕武很好奇自己出征时,家里都发生了什么故事。 一阵玩闹过后,该进行梳洗了。 自己动手那是不能的事情! 要不然养那么多仆人是吃白饭? 什么都要被人伺候,才是贵族该过的生活。 日上三竿时分,虞显带着很多箱的竹简过来。 这一次吕武出征,走了大概四个多月。 老吕家相当多需要家主拿主意以及签发的公文,持续性地积累了下来。 昨天傍晚,吕武大致地看了一下封地的情况。 很多砖房已经盖好,差的是进行后续的装潢。 吕武最为重视的耕地开垦情况,受于地形和所在区域的限制,无法一眼看得很清楚。 他正在观看文牍。 虞显则是屈膝跪坐在旁边,随时回答家主提出的问题。 没有多久,陆陆续续有家臣到来。 卓归来之后欲言又止,可能是事情比较重要的关系,请示吕武能不能到外面去。 吕武将需要保密的事情都交给了卓这位老家臣,清楚不是大事不会这样,来到外面,问道:“何事?” “主。”卓简约地说:“匠人烧煤而亡,近日冶炼之铁亦有异常。” 这是大事! 吕武细细问了一遍。 简单的说就是,有匠人在冶炼过程中死亡了。 另外,冶炼出来的金属大批大批地不合格。 卓搞不懂那是为什么,无法进行解决。 吕武大体上思考了一下,觉得匠人是在空气不流通的情况下中毒,又或是被扑面而来的毒气,可能也是持续性中毒? 而金属出现了不合格的情况,是流程方面的问题,还是什么? 吕武需要进行更为详细的了解和调查,才会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第163章:考验智力的时候到了! 老吕家之前不是没有煤炭吗? 吕武卯足了劲从老梁家搬了一年的煤炭,之前消耗的煤炭基本是来自老梁家。 现在的情况是,来自老梁家的煤炭被消耗干净,用上自家“阴”地的煤炭,出现之前没发生过的问题了? 所以,是老吕家自己的煤炭不能用? 吕武对煤炭的了解很片面,知道煤炭产生的气体能够使人中毒,一直以来都是将冶炼场所设在空旷透风的地方。 至于煤炭与煤炭之间的区别,他只是知道一个大概,比如有种很特殊的煤叫无烟煤,其余则是有烟煤。 更为具体一些的东西,像是都有什么元素,燃烧之后的变化,他就难以分辨了。 这样一来,他必须先了解匠人是怎么死的。 卓只是知道有匠人中毒死了,怎么死的,包括死时的症状是怎么样,一概不知。 刚回来就出现这种事情,吕武有点糟心。 不过,很明显他没有回来之前就已经出现问题。 卓只是等他回来,才进行报告而已。 现在的老吕家有六座冶炼工坊,一座在平原地带,其余都是建设在山中。 发生意外的是山中的冶炼工坊。 吕武想跟几个媳妇胡闹几天的愿望破灭,心情谈不上好坏,带着人进山了。 一路上,他将自己的封地大致看了一下。 储存用来建城的物资堆了一处又一处,使得某些区域看上去有点乱。 因为他大多数时间出征在外的关系,建城肯定建不起来,物资再堆积下去,不止是看着乱,已经实际上影响到老吕家的其余发展。 他想建城的愿望很大,只能祈祷接下来的几年能消停,使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待在封地。 其他人建城是怎么个步骤,无关紧要。 老吕家的这座城池,第一步将会是先挖掘下水道系统,污水将直接排泄向汾水。 下水道的建设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规划方面也必须合乎实际。 吕武对这方面懂一些,做出了自认为合理的规划,一切只等待实施。 在新田时,他一直关注中枢的政事。 国君想干什么,谁管他呢。 重要的是几位“卿”有什么盘算。 可是那些“卿”正在算计来算计去,着实不好令人看出一点什么。 他们有什么样的盘算,需要等新一轮卿位更换和递补,才能显示出一些端倪。 晋国已经解决了来自西北、西边和北边的威胁,未来至少十年之内,秦国不敢再造次。 少了秦国的忽悠,狄人和戎人脑子估计会清醒一些,不会动不动就来挑衅晋国。 这对北边、西边和西北区域的晋国贵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哪怕元帅每年再进行征召,他们总算不用担忧秦军或狄人、戎人时不时来进犯,能够对封地进行建设和治理。 晋国与楚国已经举行了弭兵会盟。 按理说弭兵会盟之后,两国就该休战了。 晋国全力对付秦国时,楚国出兵惩戒郑国,又没有理由地去讨伐了卫国。 正在跟楚国交战的卫国,他们的国君派出使者去找带兵的公子喜,询问卫国犯了什么罪。 那场面就是:卫国使者大喊“俺无罪”;公子喜回了一句“俺就是要打你”。 栾书没有征召军队南下,同样没有支援卫国,晋国和楚国并未爆发实际上的交战,弭兵会盟的遮羞布还没被掀开。 郑国再一次投降了楚国,接下来很难说会干点什么。 攻击卫国的楚军见晋国没有出兵,杵在卫地还没有撤军。 吕武一直在关注晋国会不会出兵支援卫国,将这件事情视为一个风向标。 一旦晋国再次征召军队出兵,代表的是晋国压根没想喘几口气,接下来必然又会与楚国接连爆发大战。 跟楚国接着打的话,他们这些晋国贵族很难进行什么大建设。 老吕家想要建城的事情,必然还要一拖再拖。 “也许应该先安排劳力挖下水道?”吕武走到半山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平原地带,想道:“反正下水道要砌砖,又不是泥糊墙,不存在露天、泡水之类的损坏麻烦。” 关于砖,老吕家每天都有砖出窑。 并且,吕武提供创意,匠人负责研究与实践,搞出了各种款式的陶管。 有这些资源为前提,城市下水道的建设才有基础。 不然的话,挖出下水道又难以进行精修,能用几年? 其实,吕武更想搞水泥。 许多同行轻而易举干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却是被难住了。 简直悲了个催的! 吕武对下水道的设计,不是挖个小水渠就算完事,更不是埋下几根陶管。 在他的规划中,下水道交错纵横,最深达到十米,主要排泄通道跟现代的隧道大小差不多,其余也是能使人进入进行清理的大小。 城池将会是长宽各三里。 周制,一里长度为现代的四百米。 等于说,还没有影子的“阴”城,四面城墙长度不会少于一千两百米。 关键是吕武还想在外面布置“町”。 不是要将“阴”城建设成为一个商业都市,纯粹是受于周制的限制,搞一些擦边球的行为。 因为布局宏大的关系,投入至少一万劳力为前提,仅是下水的建设周期就不会低于两年。 吕武觉得再拖下去的话,城池什么时候才能建设完成,真的应该将前期工作安排下去了。 没人打扰停下来的家主。 他们各司其职,该分散在周围进行警戒的人,目光锐利地盯视四周;该站在吕武周边的人,随时等候被提问。 吕武却是什么都没有说,重新开始了爬山。 作为“第一代”肯定是威信最高,到了“第二代”则会有太多的钳制。 老吕家从什么都不是,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再来是吕武对待家臣礼遇;武士阶层因为出征伤亡少和获得多,必然心生敬服与爱戴;属民阶层没有被恶劣剥削,其实就是最大的幸运。 奴隶?他们的想法无关紧要,老老实实就行。 “带回的奴隶可安置妥当了?”吕武已经知道现在的秦人跟以后的秦人是两种人,只是依然还会感到忌惮,说道:“需时刻看紧,勿使生乱。” 这一次吕武带回家的奴隶中有一万三千多秦人。 后世提到秦人,免不了出现几个关键词。 诸如:坚韧、血性、残暴。 现在的秦人已经有残暴的名声,不是他们杀人之后会割下首级绑在腰间,更不是晋国进行了舆论主导,纯粹是秦国先后灭掉了不少国家,绝了那些国家君主先祖的祭祀,残杀的平民数量比中原列国加起来的总合都要多。 而诸夏各诸侯国,交战时极少会刻意地去杀死平民。 列国打的是“征服”之战,会俘虏平民来给自己创造收益,没有多余的血腥。 坚韧某种程度来讲,指的是在困苦的环境下,还能够努力地生存下去。 秦人过得是比中原各诸侯国的人们要辛苦得多,除了文明程度落后于中原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秦人自己的生活方式。 而血性的话,至少目前是看不到秦人在对外战争有多么血性。 要提起血性,列国公认的是晋人。 即便是楚人的血性,不知道排在秦人前面多少位。 以上并不存在任何诋毁。 秦人的血性是在内斗方面,尤其是贵族之间的仇杀异常血腥。 这样看来,秦国贵族火拼的凶狠程度,倒是跟晋国一致? 想让秦人进入“高大上”的阶段,需要一个来自卫国的人出现。 这人先去魏国拜师,无法在魏国施展才能,没得选择才去了秦国,给予秦国带去了“新生”。 他干的事情并不复杂,弄死弄残秦国本来的利益既得者群体,解放了奴隶,又进行了分田地。 亲自见证现阶段秦人的吕武,他其实感到挺意外的。 “便是此处?”吕武已经来到停工的作坊,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找到了当时在场的匠人,说:“可将所见道来。” 匠人来了之后就跪下,压根就不敢看吕武一眼。 他们先后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词汇的匮乏迫使吕武需要连蒙带猜,大致上了解到情况。 中毒而死的那些匠人,他们因为一桶水泼向燃烧的煤炭,直面滚滚而来的烟雾,吸入过多导致了死亡。 吕武将死因搞清楚,无法产生愤怒的情绪,有的只是无奈。 他现在还没搞明白华夏大多数煤炭有含硫量多的问题。 只能说,是用了老梁家的煤炭,没有产生问题。 使他压根就想不到需要洗煤(脱硫)这一茬。 接下来,他们去了仓库,检查了质量有问题的生铁。 吕武先测试了成品的兵器。 无外乎就是外力的捶打测试。 一阵检查下来,发现这些兵器锋利倒是非常锋利,脆也超乎想象的脆。 “主?”卓满脑子里都是疑惑,先解释按照流程制作,十分严格没有半点疏忽,一脸难受地说:“我等绝无错。” 吕武想到了脚盆鸡。 会想起脚盆鸡,主要是脚盆鸡的武器也是出了名的锋利和脆,导致武士就是个移动武器库,身上没带几把刀都不好意思。 老吕家现在就面临跟脚盆鸡相同的问题了? 吕武让搬来用老梁家煤炭加工冶炼的武器和生铁,一阵测试下来并没有发现问题。 他想要拿老梁家的煤炭跟自家的煤炭进行对比,家中却是没了老梁家的煤炭。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吕武琢磨着,哪怕是进行对比,自己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心想:“难道我需要抢夺梁挈的家业?” 只是,老梁家的煤山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没搞明白是个什么问题,老吕家的冶炼业,还发不发展啦? 其实,华夏古代没有大肆利用煤炭,就是吕武现在所面临到的难题,并不是古人不清楚煤炭能燃烧。 第164章:地狱级别的难度 老吕家现在已经掌握了锻造法和铸造法的技术。 可能比较初级,一旦掌握却能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与改良。 老梁家的煤炭与老吕家的煤炭不同? 有老吕家的武士驱车前往老梁家,会带回来数量足够的煤炭,使吕武能够进行试验。 当然,吕武不是要去强取豪夺,只是一次单纯的买卖。 晋国的几位“卿”虽然在算计来算计去,国内的政局看着扑朔迷离,乱那是没乱起来的。 在这个时候想要以武力互相兼并,信不信是一个谁先动手谁先死的下场? 没有出山的吕武,几天中一直在巡视煤山。 他记起了一些事情。 现代开采煤炭之后不是直接拿去使用,好像是运输到某个什么工厂,使用滑道运输带一直递送到什么机械里面。 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吕武觉得自己需要搞清楚。 天然煤炭大小不一,元素的成份也存在肉眼无法看出的区别。 以当前的岁月自然无法检测所含元素,搞不清楚煤炭成份的差异。 “为什么一样是煤炭,使用后却造成不一样的结果?”吕武蹲在地上,没顾着脏不脏的问题,伸手在摆弄煤炭,一边思考道:“好像也正常!冶炼金属需要加入相关的元素,不就是一种调和作用?矿石的元素需要调节,煤炭需要并不令人意外。” 那么,现代的滑道运输带是将煤炭运到那些东西里面,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吕武脑子里出现了一丝的闪光,想道:“记忆画面中,一些滑道运输带一直在滴水……” 一幅画面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煤炭被放置在一直抖动的筛子上面,它们一边在滑轮道的运送下向前,一边在被区分大小。 吕武需要琢磨的事情很多。 煤炭的水是自带,还是人工特地过水。 水是不是纯粹的水,还是里面添加了什么化学药剂在其中。 一旦需要用到化学药剂,以当前的科技肯定弄不出来! 将煤炭进行筛选,是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是纯粹地挑选出质量一样的煤炭? 这些事情没人能帮到吕武的忙。 因为专业不对口的关系,他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要跟研究煤炭给杠上了。 “先将索道给搞出来!”吕武暂时无法解决煤炭的问题,还搞不了其它?他看向卓,吩咐道:“命匠人……” 一阵这般那般。 要搞出什么东西,形容了出来。 其实就是制作固定架,再弄来质量合适的承重柱,寻找坚韧的绳索。 从山上拉起,一直延伸到山下,形成索道。 这种玩意要看想承载什么,要求也就不一样。 老吕家之前的科技累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 吕武已经搞出了齿轮,滑轮也被搞了出来。 齿轮是工业不可缺少的,人类发现“轮子”的用处后,各种“轮”就应用在人类的各方各面。 只要能保证绳索不轻易崩裂,东西滑下山,也能再拉上来。 其实,也是吕武之前脑子开窍不够,要不早应该搞起来了。 他基本上是要制作什么东西,等待需要用到哪个工具,才想到将某个工具制作出来。 这也是大部分人的常态。 只有到了需要用到时,才想到有那么一件工具,平时很难去关注到。 回到山下,吕武对所有家臣进行了召集。 并不是每一名家臣都会在比较近的地方。 比如,卓大部分时间是在山里,梁兴则是会去周边的贵族那边吃喝玩乐。 另外的家臣,他们有需要负责的事项,不可能终日无所事事在家等待召唤。 这样一来,吕武发出了召集,等了十来天,家臣才算到齐。 在这十来天的时间里,吕武有空就在山下山上来回跑,监督索道的建设。 他当然知道索道用钢绳最好。 问题是初级钢的产量少得可怜,用来打造精品武器装备都不够用,哪来多余的初级钢用作制造绳索。 另外,拉丝研究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研究出来。 初级钢的产量足够,没掌握拉丝技术也没法造。 发现了一系列的问题,吕武有点回过神来。 原来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索道即便是建起来,肯定需要一段时间的测试期。 能有多少承重,一点一点地进行试验。 使用寿命之类,更需要花时间验证。 唯一一点不需要费脑子的方面,只有保证索道下方的净空,也就是不能有人活动。 在建设索道时,绞盘被应用起来。 绞盘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只缺“灵光一闪”的创意,技术含量其实并不高。 在决定利用水力之后,吕武已经将绞盘制作了出来,早就投入了使用。 老吕家正在研究怎么让绞盘小型化,一旦获得成功,必定会进一步改变非常多的东西。 家臣汇聚回来,开会的地点依然放在半山腰的庄园。 之前,吕武已经看过相关的数据。 他走的这四个月,老吕家又开垦了不少耕地,使总耕地达到十六万亩。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十六万亩当然养不活老吕家的全部人。 目前年头,一户人至少需要三十亩的田,才能堪堪达到需要。 而一家之口至少四个人,多的甚至十来人。 家庭成员多,需要的耕田就越多。 老吕家现在算上奴隶,人口已经超过八万。 至于是八万多少,一时间很难算得清楚。 将人集中起来,排队一个又一个走过去的统计方式? 数倒是数得过来,可并不是真的那么容易操办。 首先怎么进行集中是个难题。 集中起来之后的秩序保障是另外的难题。 那些不能动弹的又怎么算? 停下劳作,造成的损失是多大。 真的那么简单,不要以为古人就是蠢,早那么干了;现代进行人口普查,不用挨家挨户地去统计。 吕武在会议上先提到可以将耕作区扩散出去。 也就是,老吕家的实力够了,不用再将人口集中在一个区域,是时候建立更多的农庄,将土地更大限度的利用起来。 虞显早就在等着这一天,拿出了自己做好的规划。 吕武看后觉得没有问题。 虞显接下来就要去根据那些规划进行建设,他做出保证,只要不发生劳动力被大量抽调的事情,来年老吕家的耕地将会超过三十万亩。 因为经验累积足够,给他三年的时间,老吕家的耕地将会达到百万亩。 百万听着挺多,其实也就是一万顷。 吕武记得到了西汉初年,仅仅是汉武帝刘彻的舅舅武安侯田蚡,于黄河沿岸就有接近二十万顷的耕地? 尼玛! 一个家族就掌握了两千万亩的耕地? 太鸡儿吓人了! 吕武也是在连续剧看到的内容,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西汉才多少亩耕地,一个田蚡就占了两千万亩,有点夸张啊! 晋国耕地最多的郤氏,掌握了多少耕地? 在这一方面,没有家族会大大咧咧地公布数据。 近些年,老吕家的粮食需要在外部大肆采购,起先主要交易的家族是韩氏和魏氏。 后来,吕武搭上了智罃,等于打开了从智氏、中行氏和荀氏购买粮食的渠道。 他近期在思考要不要跟郤氏联系一下,获得新的粮食采购渠道。 按照虞显的保证,老吕家在三年内能开发到拥有百万亩耕地。 问题是老吕家的人口只会持续增涨,不会呈现下降趋势,需要的耕地面积同样增多。 吕武布置完了一些本来就预定该做的事情。 宋彬忍了很久,问道:“主,今次君上未赐下土地?” 这一次不止立下多个大功的吕武没有获得新的封地,几位“卿”同样没有土地上面的收获。 吕武倒是听说晋国要吞掉秦国的一部分疆域,只是还需要跟秦国协商完毕。 说是协商,其实就是压服。 秦国这一次败得那么惨,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屈服。 只是哪怕秦国屈服,晋国疆域得到扩张,新增多少土地也是“卿”嘴里的肉,像吕武这种中小贵族只能干瞪眼。 吕武寻求将“霍”拿到手,什么时候机会能降临,很难说得清楚。 关于新增封地的话题被跳过。 吕武示意他们都先别吭声,等了一小会,说道:“建城早在两岁之前决定,一直未能付之行动。” 一句话,家臣有一个算一个表情变得肃穆。 有没有那个实力建城很考验一个家族的总体实力。 秦国因为城池数量稀少,一直被视为弱国。 很多中原诸侯国一想:哎妈呀!我的城池比秦国多,理所当然比秦国强啊! 这个是中原开发的时间久,其实跟即时实力强弱的关系不大。 虞显非常激动地问:“主,当下筑城?” “不。”吕武可不想家臣起什么误会,说道:“安排一万劳力,先修好下水道。” 众多家臣懵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建城不就是先筑好城墙的吗? 先弄下水道是个什么操作。 虞显当然希望建城,抽出一万劳动力之后,耕田开垦岂不是要受到影响? 宋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希望吕武能够赐封更多的人成为武士阶层,增加老吕家的可征兵源。 其余的家臣同样有自己的述求,希望能够得到一批劳力,去完成自己得到的任务。 吕武听完他们倾述,一时间沉默下来。 第165章:好了,开骂吧 老吕家现在是陷入一种死循环了。 想要干更多的事情,需要更多的劳动力。 增加了劳动力,粮食方面又不够。 这就是步子迈得太大,差不多要扯到蛋的状况。 除非愿意进入到慢节奏状态,否则吕武只能规划出一种平衡。 哪一件事情比较重要,划出相应的劳动力去做那件事情。 次要一些的事情则慢慢来。 那么,对于老吕家来说,率先做好什么事情比较急切呢? 几乎不用过多思考,他们最需要保障的是粮食。 有句俗话叫“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能保证不饿肚子,其余的事还有去做的欲望,一旦出现粮食危机就该是人心惶惶到什么都不想干。 “显?”吕武点了名,问道:“你需几人?” 虞显当然觉得越多越好,只是很清楚不可能。 他想了想,谨慎地说道:“主,不可低于两万。” 已经查看过文牍的吕武,知道虞显在自己出征时动用了一万人在开垦荒地。 这样算起来的话,四个月的时间开垦出了八万亩,效率算是快还是慢? 要看是在什么地形进行开垦。 所以,很难判断付出的效率值。 吕武记得虞显呈现上来的文牍内容,里面的建议是将原本已经开垦过的耕地,重新再整理出来。 那些所谓已经开垦过的耕地,指的是以前有贵族进行过开发,后来荒废了。 毕竟,“阴”地并不是自古以来没有人烟,曾经有不少贵族被分封在这里,他们要吃饭就要劳作,也就等于需要开垦耕地。 后来,各种各样的原因致使那些贵族消失,人口极短的时间锐减过于严重,没人去进行照顾,耕地必然要退回荒地的生态。 这种类型的荒地,远比开垦其余土地的步骤要少得多,一般只需要烧一遍再处理植物根茎就行了。 不像砍伐掉树木的开辟,要很费劲地弄掉树茎和树根,还要处理石头。 哪怕是在没有树林的区域开垦,需要处理的杂物也是一样多。 伺候土地是一件精细活,不存在什么粗干这种操作,耗时也就可想而知。 “可。”吕武的心在隐隐作痛,却知道不能拒绝,看向宋彬,问道:“需征几人?” 宋彬早有腹案,说道:“主已是‘中大夫’,军职为‘帅’,纳赋需带七千五百‘士’,封地不可无驻防……” 吕武截断,说道:“五年之内,我可纳赋不满额。” 之前成为“下大夫”之后,吕武成了“旅帅”,前往纳赋就没带满一个“旅”需要的一千五百名战兵。 这个是晋国对新晋贵族的一种“保护期”,允许在五年时间内不满额纳赋。 吕武知道今年有很多已经过了“保护期”的贵族,一样没有携带满编的士兵前往纳赋。 他们被警告了一次,下一次求爷爷告奶奶,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会想方设法携带满额的士兵纳赋。 只因为一次警告就是极限,再不符合身份所需要的额度,封地就要被削减。 宋彬对吕武表现出消极感到有些失望,说道:“主为晋国大夫,只可强者恒强。” 另外几名家臣表达出相同的意思。 老吕家现在不算奴隶,人口约有五万出头? 吕武一直在增加武士的数量,一再提拔增加到三千。 等于说,他的治下有三千户不需要交税,出产了什么都算自己的家庭。 当然了,吕武划出土地给了武士。 这样一来,武士需要去自行开垦耕地,不再是吕武的直面负担。 按照宋彬的意见,五年之后的老吕家至少需要一万三千名武士,等于可以逐年来增加武士的数量。 “今岁可增至四千?”宋彬从很直接角度说道:“‘士’非一日可成。若不及早为‘士’,如何出征纳赋?” 吕武很犹豫。 他当然知道随着身份的提高,不是能不能做到某件事情,是必须去达到那种高度。 一旦无法形成与身份地位匹配的实力,爬得越高会摔得越疼。 甚至不再强了,连重新弱小的机会都不存在。 强者恒强,讲的就是这个。 吕武心想:“这是逼我一再抢劫啊!” 仅是经营,再怎么用心都不可能短时间内达成“量变”的。 就好像“开源节流”那般,本身不存在任何的“源”也就枯竭了“流”,再怎么“节流”都无法让持有的“量”产生变化。 由增加武士的数量,话题兜兜转转回到劳动力上面。 吕武琢磨着,国外征战可以针对狄人和戎人,国内则需要抓捕野人。 缺乏粮食的时候,胡人可以作为一种消耗品。 这不是什么种族仇恨,完全是出于需要。 再则,吕武太清楚胡人发展壮大起来之后,对诸夏的威胁了。 能消耗胡人,他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换个说法,知道脚盆鸡干了些什么,有机会去毁灭脚盆鸡,干不干? 想要当善人,先去了解一下历朝历代胡人对诸夏的伤害。 胡人融合进诸夏,不是他们主动,是被打到不得不融入。 双标一些,野人需要融合进入老吕家,达到人口的快速增长。 这个也不是特别去善待野人,纯粹是因为文化和思想方面的相近度、契合度。 他们一阵精打细算下来。 两万劳动力将负责耕地开垦。 短期内将增加一千名武士。 增加了武士不止是吕武少了一个免费劳动力。 每一名武士都有自己的直系亲人,一下子就让吕武少了数千可以随意指派劳动的人手。 建城第一步所需人手,按吕武要求的两万人来算。 其它林林总总地分配下来,老吕家能动弹的人手,几乎不存在什么闲人了。 吕武有过选择“集中人手办大事”的想法。 也就是集中起人力物力,短时间内去完成某件事情。 仔细思考下来却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不是无法短时间内完成某件事,是那么干必然会对其余的事情造成影响,甚至是致命的影响。 说白了,老吕家的“量”就摆在那里,不是明明有多大的“量”,利用率却是太低。 后世天朝能屡屡能将“集中力量干大事”办成,主要因为“量”就摆在那里。 会议结束。 吕武喊住了宋彬,说道:“可与武士商议,以我之术操练。” 宋彬一时间比较茫然。 各家贵族的武士平时都是自己练自己的。 要是需要纳赋出征,也就那样子了。 不需要出征的话,一年之中会有三个月的时间被集中起来,进行纪律和军阵方面的训练。 这个就是为什么集结成军之后,晋军总是能千万如一人,做到整齐踏步的原因。 吕武知道现在战戈兵是诸夏的主流,只是老吕家走“平常路”很难追上大贵族,拼数量更是没可能。 他带着宋彬来到一个武器库。 很多箱子被搬了出来,打开后露出了一柄柄的短剑。 这些剑的剑身长度五十厘米左右,同时剑身的宽度比较大,且剑身也厚。 一些盾也被抬了出来。 盾为木制,俯视呈半圆形,正面看则为长方形;高一米六,宽八十厘米,厚大约五厘米。 身穿环片甲的武士拿起短剑再扛起盾牌。 懂行的人看到,会知道是什么。 一定会骂吕武精罗。 他也是没办法啊! 单纯搞长矛兵,几次纳赋下来发现作用局限太大。 诸夏这边的长矛兵跟希腊长矛兵还不是一回事。 诸夏长矛兵的杆有点粗,希腊长矛兵的杆则细一些。 越长的物体,用起来就越困难,再加上物体的重量,没有一定的力气真的难以进行使用。 吕武挑来挑去,也就组建了三百长矛兵。 一百名武士被调集过来。 他们穿上环片甲,手持短剑,扛上盾牌。 吕武指挥下来,一百名武士组成了“龟甲阵”的阵型。 他一再进行解说,一个又一个命令下达。 武士组成的“龟甲阵”开始向前,看着还有点像那么回事。 到了模拟交战,前排的武士做完攻击动作,也就是整齐地向前猛地顶盾,再从上而下刺出剑身;第一排攻击完毕,第二排递补而上,做之前战友相同的动作;一层又一层地轮流推进。 起初还没有出现问题,后面有第一名武士出现失误,导致了某个队列的队形乱掉,又影响了其余的队列。 只是模拟都能这样? 要是真的处在交战状态,可以想象又是多么糟糕。 所以,事情也就明摆着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如果一支军队没有优秀的密集阵传统,还无法提供士兵以最好的训练和保障,就没法使用要求很高的龟甲阵。 “这……”宋彬尽管看到了不好的一面,却是感到了很大的震惊。他想了想,问道:“主,可是要以此‘阵’呼应长矛兵?” 多兵种配合吗? 吕武当然有这个期望。 “据彬所知,魏氏有此类‘阵’术。”宋彬没搞明白吕武是不是特地要与魏氏区分,才进行了革新,说道:“确有集中训练必要。” 那就是觉得有发展前途了? 另外,吕武知道魏氏一直在研究发展重步兵。 那是魏氏建立在甲胄的研究和生产量的优势上面! 吕武不清楚“魏武卒”是在什么时期发展起来,只不过成名是到战国之后了。 现在是春秋中叶,他哪怕知道了魏氏的训练方法,却不能进行完全一样的模仿,要不就是在挑衅。 其他家族也是一样。 所以了,吕武只能搞“新花样”了呗。 第166章:到底要怎么追赶大家族? 为什么不搞华夏自己特色的兵种? 战戈兵就是华夏最为特色的兵种之一。 历史上出名的兵种还有许多,只不过使用特殊兵器的真不多,一般都是多兵种配合,强的是一整支军队,不是单个兵种。 吕武回忆了一下,比较有特色的单纯步兵大概就是大戟士和大剑士。 大戟士的唯一一次闪光是在东汉末年,也就是袁绍和公孙瓒交锋的“界桥之战”。 比较关键的是,袁绍的大戟士身穿重甲,并且不是只有手持大戟,其实还背负了大型单兵用的弩。 一次闪光之后,大戟士就绝唱了。 另外,要说起使用大戟,其实还是战国时代的楚国最早用,只是没有著名战例。 大剑士的代表是战国时代的秦国铁鹰锐士。 他们就是一群身穿重甲和使用巨型阔剑的士兵,战法是排列成整齐的列队,缓缓向前推进,遇到敌人一次又一次地劈出重剑。 要有个更直观印象的话,铁鹰锐士跟唐代陌刀兵的战法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铁鹰锐士能够发起集团冲锋,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弱小。 陌刀兵则是对阵型的依赖度更高,不成阵型为前提,陌刀阵的威力也将急速下降。 吕武还知道其它的一些强军。 以步兵为主的话,陷阵营、北府兵、背嵬军、戚家军都据有代表性。 还是那个问题,强的是一整个军团,不是单一一个兵种。 简单的说,是以多兵种配合,使用到的武器种类繁多。 骑兵方面的强军更多,有品牌效应的是玄甲军,但要区分他们之间的强弱,不好进行排名。 吕武当然想要发展骑兵! 当前还是战车横行的年代,等待被淘汰已经是西汉的汉武帝刘彻之后了。 吕武不是搞不了马鞍和马镫、马蹄铁。 这些玩意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哪怕不使用金属材料,单纯使用皮革和木头也能制造出来。 他面临的难题是缺少合适的战马。 一样都是马,种类却有点多。 现在的马,中原的马匹既小又矮。 平均马背高度一米一到一米三的马匹,不是制约成为骑兵用战马的原因。 是中原马不但身高过矮,普遍没爆发力又不具备太好的耐力。 这样的马匹,怎么来组建骑兵啊! 蒙古马虽说矮,但是它至少还有耐力方面的优势,养起来也不用太精细。 事实上,没有引进更优质的战马之前,华夏真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骑兵。 胡人那边也仅是用马匹来代步,开战时会下马步战,并不是进行骑兵集群冲锋的作战方式。 在寻找到合适的马种之前,搞骑兵集群冲锋作战,压根就是一种瞎胡闹。 单纯用马来作为代步则会非常合适。 吕武记得自己在什么节目,还是哪个论坛看过一些观念。 一两千年中胡人与诸夏的交锋,极少发生骑兵冲阵的战事例子。 更多时候,骑兵的优势在于短途机动性,并不是冲锋突破能力。 骑兵与步兵的交战,优势体现在想打就打,不想打则是能跑的灵活机动上面。 吕武亲自上过战场了。 即便是战车冲击密集步兵方阵,撞进去一段距离也会被逼停,何况是骑兵。 并且时间再往后移,不到迫不得已真没多少骑兵冲击步兵密集方阵的战例。 重点就是,骑兵的优势在于短途机动性。 认为骑兵就是该被用来冲击密集步兵方阵,只会是外行人。 懂行的还知道一点。 越是质量优秀的战马,照顾起来就越麻烦,导致骑兵在长途跋涉方面的速度,并没有比单纯的步兵快。 要是真的想要组建骑兵军团,吕武要么开始挑选优质的战马进行培育,要么就是派出队伍长途跋涉前往极西寻求马种。 无论是哪一种,组建骑兵军团对老吕家来说都不是短期内可行。 所以了,吕武很符合实际地将目光盯在步兵的改革上面。 接下来,又有新的武器上场。 箱子被抬了过来,掀开后几部弩进入他们的视野。 拿出来的弩,它看上去结构并不复杂。 一个跟弓没有什么区别的弩弓成为弯曲形状,它连接着弩臂,弩臂之上有放置弩箭的凹槽,里面还有弩机的零件。 这部弩的弩机同样没什么复杂的地方,由青铜制作而成,只有两个销轴、钩心和悬刀,并没有瞄准用的望山。 说白了,就是一个“咬”住弓弦,还能提供回力以及张力的装置。 因为绞盘没有形成小型化的关系,弩自然不存在这种部件。 它的弩弓韧性非常高,使用手臂力量难以完成张弓的步骤,只能用脚来进行。 所以,它其实就是一部蹶张弩。 吕武亲自进行了试射。 结果嘛? 他不管玩什么远程武器,反正不会存在什么准头。 弩箭被射出去非常远,丈量下来射程超过三百步(约450米)。 正常的弓,射程最远大概是七十步(约105米),只是超过二十步(约30米)威力就不怎么样了。 强弓……也就是三石以上的弓,最远射程大概是一百一十步(约165米)到一百三十步(约195米),超过五十步(约75米)之后威力下降。 吕武自己的射术不怎么样。 他让凌一再上箭并试射。 在实验过程中,弩在二十步(约30米)内直接射穿了八层甲,随着距离越远穿透力开始下降。 “主,百步仍能穿甲!”宋彬被惊呆了,感到难以置信,非常激动地问:“我‘士’可大举列装此‘兵’?” 吕武倒是想啊! 这种弩,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哪怕是进行了合理的分工,一部弩的完成依然要耗时八天。 而这是三名匠人的一同努力。 老吕家一直都缺少匠人,不可能将所有匠人调来制作弩机,不去干其它事情了。 吕武东扣扣西扣扣,顶多能调动三十名匠人专门制造弩机。 这样一来,三十名匠人八十天只能出产一百部弩,想要形成足够的数量,时间方面比较长。 当然了,随着经验的累积,过程中还会改善工艺,制作周期肯定能降得下来。 吕武觉得远程兵种的话,不形成一定的数量,只能用在耍流氓上面。 比如,用在斩首战术上面。 形成数量的话,怎么着也要数百上千吧? 以一千为基础数量,八十天能造出一百部弩,八百天是一千部弩。 考虑到匠人熟练度以及工艺改良,制作工期肯定会减少。 又或者,吕武调集更多的匠人加入到弩的制作之中。 不然,老吕家想要发展弩兵,起码也是两年之后才能形成规模。 另外还有一点! 晋国承包远程兵种的是韩氏。 韩氏弓箭手不但是晋国最强悍的远程兵种,于当前的华夏文化圈也有赫赫威名。 他们没有弩这种兵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弓箭手。 老吕家发展弩兵,一样都是远程兵种,职能上面却没有重复。 毕竟,韩氏弓箭手的射程就那样,老吕家可以承包超远程的专项嘛。 只是,一样都是玩远程。 老吕家先搞重步兵,又搞远程兵种,覆盖了魏氏与韩氏的“专业”范围? 这就很尴尬了啊! 需要考虑魏氏和韩氏的看法。 一旦韩氏和魏氏觉得老吕家是在挑战他们的地位,吕武用嘴巴是绝对无法解释清楚。 除非吕武甘于平庸,否则必然要从跟韩氏和魏氏的蜜月期结束,进入到对抗阶段。 现在,吕武其实也没得选择。 因为短时间内无法储备足够的弩,远程兵是后面的事情。 吕武搞出了“精罗”模仿,首先要做的是将武士训练到符合要求。 他这么搞也不是瞎胡搞。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优秀的密集阵传统,能不能玩出大队阵型配合,压根就难不倒中原人。 透彻一点的来说,没有集体意志以及团队配合传统的民族,好好去玩单兵勇猛就算了,玩什么团队配合。 罗马人的对手不知道罗马军团为什么那么强吗? 他们为什么不进行模仿? 就是因为他们的民族习性问题,不存在什么团队意识,玩的就是浪漫。 一个反面例子,就是曾经和罗马人在高卢交手的日耳曼步兵。 他们在罗马军队的多种火力压制下,不得不摆出类似龟甲阵的队形死守。 结果,这些平日里以勇猛冲锋见长的武士,也丧失了大部分战场机动能力,彻底沦为被动挨打的可怜虫。 罗马士兵甚至跳到日耳曼人的龟甲阵顶部,从缝隙中将短剑插入其中。 至于中原军队所在的东亚地区,从古典时代起就缺乏大量使用盾牌的文化。 其中一个现象就是在其他地方都非常普遍的圆盾,一直到宋朝时才被部分骑兵部队采纳。 步兵的长形盾牌虽然源远流长,但各种古怪的造型也决定了其不是全军大部分兵士所使用的常规装备。 东亚军队的盾牌手们,往往只居于全军前几排位置,负责掩护身后的众多轻装同僚。 其中不仅有使用弓弩的普通轻步兵,还有很多使用各式长柄武器的重步兵。 双方紧密配合,产生了两种士兵相互依存的战场共生关系。 吕武琢磨着,自己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思考…… 第167章:大事件! 短期内无法办到又或者无法形成规模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干? 当然是为了去解决难题和进行储备。 老吕家的武士,已经完成纳赋的那一批,他们今年再被征召就是吃“公家”的了。 没有被征召的那一批武士,他们得到了征召的命令。 体格健壮者被选了出来,他们将会成为一个新的集体,进行重步兵方面的训练。 前期是由吕武亲自训练,教导他们怎么正确地来当一个“精罗”。 其实,重步兵的训练并不复杂,就是有一副壮壮实实的身体,持续性地打熬,增加力量与耐力。 至于怎么去使用武器反而是最后面的事情。 吕武早就发现一种情况。 现在的人普遍比后世的人耐力更足,进行训练时精神也更加集中。 古人的耐力方面,无非就是他们没有能选的代步工具;武士则是加上平时做体力活,以及自律的训练。 现代人则是代步工具的选择太多,再来是随着科技的进步,需要做的体力活减少。更多的人几乎是一天到晚坐着,没干什么体力活。 总的来讲,现代人除非是职业的特殊情况,不然绝大多数人真的不用去长久地耗费体力。 这样一来,现代人在力量以及耐力方面变差,很是情有可原的吧? 武士训练时的认真,主要是他们清楚自己的职业是什么,对待训练不认真,等于拿自己的小命在开玩笑。 现在的士兵,每年都要上战场的! 因为时代不同的关系,再加上武士本来就一直在自行打熬身体,他们很快就进入到对武器和防具使用方面的训练。 吕武在要求布下阵势时,他们对密集阵并不感到陌生,很快就能完成阵型的组成。 一手持剑一手扛盾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属于复杂的行为,智力正常就能办到,考验的是力量以及耐力。 晋国人对纪律有着自己的追求,但凡不是刚刚成为武士,对每一个指令都能快速理解,并按照指令去完成某事。 前期的训练进度过快,使得吕武觉得能很快形成战斗力。 后来,他发现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一些。 晋人对密集阵的打法不陌生,等待组成“龟甲阵”进行层层推进就遇到难题了。 需要团队协作的事情,一旦有个体犯了错误,影响到局部,又会扩散到全局。 他们只是将盾拼在一起,四面组成盾牌,一个人摔倒,绊倒了其余人,阵型也就被瓦解了。 训练都这样,一旦进入到实际交战,遭遇到的情况会更复杂。 军队为什么要训练? 不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去纠正会犯到的错误,避免再发生这些错误吗? 吕武没有表现得过于急躁。 他让宋彬接手训练,自己则去忙碌其它的事情。 老吕家的索道已经建成,运输砖块的速度远比之前快。 用来挖下水道的两万劳动力已经到位,他们按照分配前往各自的地段,甩开膀子挥洒汗水。 吕武每一天都会巡弋一下,查看工程进度,也是检查规格有没有符合要求。 纯粹的体力活,不用太聪明的脑子。 作为挥洒汗水的一批人,他们能理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一点自己的主意都不要有。 甚至可以说,死板才是硬性要求。 讲真,明明有“标准”,却是要自作聪明,才是最不可取的。 这边的土质情况是怎么样? 浅层部分是泥,往下挖没挖到沙层。 不过,倒是能从一些层次看出一些年代感。 事实上,每一个地方都会出现覆盖层次。 例如,某个地方曾经是河床,一旦被覆盖起来,重新挖下去,深处的泥土跟浅层是不一样的。 要是挖开某座山,能更清晰地看到土质的层次感。 跟挖水井的原理一样,挖下水道最麻烦的是一旦深挖就会涩出水。 尽管涩水麻烦,没挖到地下河就算运气好。 经过半个月的作业,吕武发现自己的预估好像出现了错误? 不是慢了,是进度远比想象中要快。 这个是因为吕武“发明”了太多的工具,并且这些工具是生铁制品。 人类的进步有什么标准吗? 肯定有的。 使用什么样的工具,就是一再得到进步的证明。 想要提高生产力,工具的作用尤其关键! 吕武还会抽出时间研究煤炭。 他需要按照记忆里的一些片段进行试验。 有那么一批人被安排挑出拳头大小的煤炭石。 纯粹的人工作业效率慢又耗费太多的人力,吕武后来提供创意,由匠人去进行完成。 不是什么太高精专的玩意,就是制作出符合要求的筛子,用以甄选煤炭。 今天,吕武需要进行下一步的取证。 拳头大小的煤炭石,它们被放置进入流水中不断冲洗,表面看着很难看出什么变化。 因为这个作业,新的问题出现了! 洗煤将会产生大量的污水,一旦随意排放的话,地球历史上的第一次工业污染就将发生。 吕武紧急叫停了作业。 他至少懂得一部分的环保,命人用砖块建造了储存污水的水池,采用了逐渐过滤的方式,逐层地过滤杂质。 然后,他发现逐层过滤对洗煤废水压根就不管用,里面较重的颗粒或许会沉淀,可是煤泥还有一种悬浮物却一直浮在水面表层。 那些浮在水面表层的玩意是一种胶体,他尝试进行静止沉淀试验,发现压根就没有太大的作用。 倒是那些选煤过后的煤炭,吕武并不懂去除掉了些什么,用作冶炼加工燃料,加工出来的金属质量竟然出奇的好! 洗煤废水不能处理。 冶炼金属的质量却好? 这样就很难受了啊! 吕武并不是专业人士,只能大概地搞懂原理。 说白了就是原煤在开采过程中混入了许多杂质,而且煤炭的品质也不同,内在灰分小和内在灰分大的煤混杂在一起。 洗煤就是将原煤中的杂质剔除。 他有来自工业废水的困扰,却是无法控制诱惑,经过洗煤流程的煤炭,选择用来炼钢。 当然,因为洗煤废水无法处理的关系,肯定不能大规模搞。 吕武在思考找个什么地方,能用来建立大规模的洗煤基地。 到这一个步骤,他实际上已经解决了老吕家煤炭无法使用的难题,甚至开启了新的“大门”,只是代价方面有些大。 因为专业不对口的关系,他知道起了作用,但是并不知道经过刻意的挑选以及洗煤后,甄选和加工完成的煤叫“精煤”。 在接下来,吕武会继续研究洗煤废水的循环利用,只不过那就是另外一个课程了。 老吕家自己的煤炭无法大规模使用,冶炼金属的事情却是需要极大的量。 已经有队伍从老梁家陆陆续续运回煤炭。 吕武亲自进行了考证,也就是拿老梁家的煤炭与老吕家的煤炭进行对比,讶异地发现燃烧的明火还是存在不同的! “硫分超标!”他不是专业的,但能看出这一点,露出了一脸的恍然,说道:“这就是区别啊?” 可能是老吕家又去拉煤炭的关系? 梁挈带着忐忑来到“阴”地。 他知道自己与吕武在身份上面已经存在较大的差距,来后并没有求见吕武,找的是梁兴。 将吃喝玩乐当成职业的梁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社交。 中等贵族和大贵族,梁兴自然无法进行接触,一块吃喝玩乐的对象是他们的家臣。 而小贵族的话,因为吕武一再“增值”的关系,梁兴作为吕武的家臣,跟小贵族也就形成了身份的“对等”。 兜兜转转下来,等吕武知道梁挈已经在老吕家这边待了小半个月,眼见都快要进入五月份农作物收获的时节。 吕武不止一次想过谋夺梁挈的封地,想法生出来又给硬生生地摁了下去。 他已经尽力不去想了,偏偏梁挈自己送上门来? 老吕家可以用精煤来冶炼钢。 可是,老吕家还需要超多的生铁! 吕武已经让人取来“阴”地不同位置的煤炭,并且让匠人分别进行试验。 到目前为止,匠人并没有给吕武送来好消息。 在梁挈没有求见的前提下,吕武选择见了他。 “阴子。” 梁挈看上去毕恭毕敬,尽力掩饰自己的担忧,行礼问候过后,想说点什么,一再欲言又止。 吕武能看出梁挈无比忐忑,心想道:“我想干什么,有那么明显?” 是个笨蛋的贵族,绝对会是近两年破产大军的一员。 老梁家的发展状况一直都不错。 在梁挈的领导下,老梁家实际上是处在一种稳步的上升期,就是没吕武“发达”的速度那么快。 梁挈见吕武就坐后表情有些奇怪,一咬牙说道:“山中黑石,阴子尽可取之。” 吕武不满地说:“武岂是此等人!” 这一下,梁挈都快哭了。 他估计在心里破骂:你要的是整个老梁家啊! 而在吕武想要告知梁挈会进行公平交易时,卫睿急匆匆过来。 卫睿看见吕武在待客,先告罪了一声,再兴奋地说:“主,秦国屈服了!” 啊? 秦国被打得那么惨,肯定会屈服,算多大的事。 卫睿又说:“泾水以东之土,尽归晋国所有!” 等等! 吕武上一次已经搞清楚,麻隧那边其实战国时期的咸阳所在地。 不看时间变迁后的格局,仅以地形来看,泾水以东到洛水,作为农耕区其实非常合适。 吕武并不知道原历史是个什么情况,并未起到太大的心里波动。 卫睿看吕武的反应不大,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国君将此‘地’赐予魏氏!” 这一下吕武的反应就比较大了! 第168章:情况特么不对! 魏氏还不是“卿”啊! 从晋国的原有边境线一直到泾水,知道是多么大的一块地盘吗? 那是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比中原很多诸侯国的整体面积都要大,甚至有晋国十分之二的大小了! 别说是魏氏了,任何一个卿位家族都无法单独吃下。 国君将那么一块地盘赐予了魏氏,是想撑死魏氏吗? 还是说,国君看魏氏不顺眼,想要将魏氏竖为靶子,引诱其余的家族群起而攻之? 吕武回过神来,想道:“赏赐不该由元帅制定,呈上最终方案给国君吗?是栾书在搞事情,还是国君又闹幺蛾子。” 卫睿又说话了,道:“魏氏拒不敢受。” 这就对了! 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别说大部分区域是荒芜状态,发展得再好也不是谁都能吃下的。 那一块地盘,只要有点眼光,谁看不出经过开发会是产粮区。 秦国没有去进行开发,是他们国力不允许。 再来就是秦国忌惮晋国的强大,很多贵族一想到要跟晋国当邻居,心里有点怕怕。 吕武只是不明白一点。 国君其余家族不去搞,为什么要搞魏氏。 可能是魏氏的封地就在那附近,能够形成连接的关系? 又或者,魏氏的某个谁,近期招惹到了国君? 吕武没时间招待梁挈了。 梁挈巴不得吕武别搭理自己。 后续,一些新的消息送过来。 秦国的确是进行了屈服,还屈服得比较彻底。 在这个年头,割让国土属于“少数派”,一般就是认怂,再奉上足够的财帛与人口。 硬要让秦国割让国土是栾书的坚持。 吕武不清楚原历史上秦国有没有割让国土,他只知道这一次秦国被揍了个元气大伤,没有个几十年的时间很难喘过气来。 栾书对秦国的态度非常强硬,威胁一旦秦国不割让土地,晋国还会再来一次倾力攻秦。 晋国的国君说话未必管用,元帅的话却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各诸侯国都知道晋国的正治生态。 而栾书之所以强硬地要求秦国割让国土,为的是给几个卿位家族喂肉,缓解国内这些“卿”的紧张。 大家族斗来斗去,除了权力就是利益的需求。 晋国斗得再凶,除非有哪一家或几家联合起来干倒一个“卿”或是几位“卿”,使得卿位有更多的空缺,要不卿位还是按照排序来轮替。 简单说,就是顺位递补规则。 以当前的国际环境,晋国的几位“卿”脑子坏了才会死斗。 栾书知道打不起来,他因为身兼多职的关系,职位赋予了必须尽到的责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继续混乱下去。 他想给几个“卿”喂肉,也给中小贵族喝喝汤,没想到国君又给出来捣乱! 收割季节到来。 每一家都忙着农作物收割,晋国进入到争斗的消停期。 等待收割完毕,还有新的农作物要栽种。 晋国局势平稳了将近一个半月。 在某天,一支来自新田的队伍到了“阴”地。 他们过来直接点名要见吕武。 来的首领竟然是祁奚? 他一见到吕武就先大笑起来,笑够了却是埋怨道:“为何迟迟不往见我。”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吕武答应祁奚会去拜访,一直以来却没有做出实际行动。 他只能是连连道歉,请祁奚原谅。 祁奚估计只是调侃一下?他指了指山脉的方向,讶异道:“因何有黑龙吐烟?” 那不是因为在冶炼金属的关系嘛! 烧煤肯定是会冒烟,烧得多了烟柱也就粗一些,半山腰庄园能够看到。 吕武肯定不能讲真话,又不能撒谎,改了个话题,问道:“祁公此来……” 其实山脉里的烟柱也不算多,只是在这个年代看着不正常,才会那么显眼。 吕武称呼祁奚“祁公”显得很讲究。 现在还不是东汉,并不是逮着个谁就能称“公”之类。 现在只有公室的子嗣能被称为“公子”,某国君的孙子叫“公孙”。 所以了,要是谁穿越过来,逮住一个谁就喊“公子”,不但是在害那人,也是自己不想活了。 吕武称“祁公”是恭维祁奚在公族的声望很高。 晋国公族中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不多,祁奚算是军中职位比较高的一位,他所在的家族实力也不弱。 更重要的是,祁奚非常聪明,脑子一直很清醒。 一阵饮宴过后,到了说话的时间。 祁奚告诉吕武关于秦国的消息。 有些是吕武之前已经得知,更多属于没打探到消息的部分。 其中包括秦国想要赎回被俘的秦人。 看来秦国的新君知道关键,土地被侵占还能夺回去,一时间的人口锐减对秦国的影响更加要命。 秦国正处于半农耕和半游牧阶段,秦庭能够实际调动的人手远比想象中更少。 不然的话,一个人口一百八十万的国家,卯足了劲怎么只可能调集六万战兵? 只说明秦君能够实际约束的贵族数量不占多数,更多的贵族要么调动不了,或是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进行调动。 吕武对晋国愿不愿意归还秦人战俘,很在意。 老吕家这一次获得了一万三千秦人俘虏,不算获得最多,却也不是最少。 这一批劳动力对现在的老吕家至关重要,一旦被拿了回去,建设进度必然遭受致命影响。 祁奚说道:“秦国割土,君上召集有功之臣,阴子有大功,不可不在场。” 说起来,吕武在那一次战役最大的功劳不是其它,是破了“雍”的城门。 这是一件极度羞辱秦国的事情,却是给晋国大涨威风的举动。 将来意说明,祁奚不想有过多的耽搁,没有做停留就又离去了。 国君当然有召集封臣的权力。 只是在晋国,一般是由元帅进行召集。 吕武没有马上动身,他需要等一等。 这一等,果然等来了栾书的召唤。 “现在晋国愿意给国君保留脸面的‘卿’不多,栾书会是一个。”吕武对这个看得很透彻,想道:“栾书毕竟是元帅和执政,权力的基础在国家,需要为国家保留颜面。” 不过,他觉得栾书也忍不了多久。 身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栾书,他是因为职责而顾着国君的颜面,随着国君一再胡闹下去,耐性总有被消磨干净的那一天。 吕武安排好了家族该干什么的事情,调集五百名武士和一千名属民,踏上了往新田而去的道路。 一路上,他们偶遇到了很多一样要去新田的队伍。 跟往常一样,各支队伍不会刻意靠近,甚至会进行防备。 这一次对秦国的战争获得大胜,有功之臣获得的奖赏太少。 吕武事先就知道肯定还会再起波澜。 有功不赏是大忌! 国君手中已经没有多少能够赏赐出去的土地,升爵的附加福利就是增加封地,像吕武得到了升爵,却少了土地的赏赐,封赏并不完整。 晋国的大多数土地被几个“卿”掌握在手里,他们的土地历来有增无减。 等于说,晋国的“卿”除非失去卿位,可以自己下台,也能被攻杀灭门,要不晋国的土地现状难以改变。 这也是晋国目前正治生态形成的原因。 那些“卿”的实力越来越强,国君当然就要被压制。 现在维持晋国平稳的不是国君,是几个“卿”相互忌惮。 吕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到新田。 他们刚刚进城,天空飘下了细雨。 老吕家在新田并没有产业,每一次来都要找韩氏或是魏氏借地方。 比较令人纳闷的一点是,新田这边的土地无法买卖,需要取得国君的首肯,才能拥有使用权。 实际上,现在的土地都无法私下买卖。 吕武的晋升速度太快。 晋景公时期,吕武还没那个资格获得在新田的土地。 等姬寿曼这位新君继任,喜欢瞎胡搞的国君好像忘了那茬。 韩氏和魏氏还是相当大方,他们借给吕武的宅院,借出去的那一天就再也没有收回去,平时也会派人进行维护。 吕武刚住进去不到半天,韩无忌、韩起和魏绛(魏悼子子)、魏颉(令狐颗子)、魏相(吕锜子)都来了。 这些人一到,没来得及打招呼,智朔、中行偃的车队也到了门口。 这搞得吕武刚将韩氏与魏氏子弟迎接进去,又要返身出来迎接荀氏家的孩子。 荀氏是大宗,中行氏和智氏是别出,他们其实都是荀氏的子弟。 等吕武将他们都接进去,布置好了怎么招待,又有客人到来。 梁兴禀告说,郤伯宛也来了。 结果后一脚,范氏的士匄一样过来。 只差一个栾氏的子弟,几个“卿”的家族弟子就算齐了。 这都怎么啦? 吕武现在的名声很大没有错,却自认没重要到能聚集这么多的大家族子弟。 韩氏和魏氏是姻亲,他们也一贯玩在一起,来了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智罃觉得自己挺照顾吕武,知道吕武来新田,想让荀氏子弟过去亲近一下,同样是正常的举动。 郤氏那一边,吕武有在“新军”服役的经历,多少也有点由头。 吕武跟范氏只有一次接触,还是为了保证不涉及贩陶行业,不算有什么交情的。 到后面,又有很多连吕武都没有听过,别说是认识的人,相继前来进行拜访。 事态的发展让吕武起了警醒之心,拉着魏相到一旁,很直接地问:“相,出了何事?” 魏相却玩起了吊胃口,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 看得吕武想挥出小拳拳。 第169章:这一刻,空前团结! 只有一两家陌生的人过来,吕武还能觉得正常。 这么多陌生的家族一块来,他不能自恋到认为都是来找自己。 所以,他们压根就只是找个由头,好有一个地方能聚一聚,商谈一些什么事情。 这个庄园是韩氏名下。 吕武到来只算是客居。 他尽了自己应该做的招待,将主导权交到了韩无忌手上。 秦国割让国土,面积上面还挺大。 东起大河(黄河),西至泾水,南抵中南山,北向义渠。 这是一块面积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占秦国约十分之三,抵得上晋国的十分之二。 吕武上次已经走了一趟,很清楚那边的情况。 渭水直贯整片平原,南岸多有森林,北岸则是以平原居多。 再过上几百年,一条郑国渠被修建而成,该地被开发成为一个粮仓,以一地供应东出粮秣。 直接一点的明说,真的要将这一片地区开发出来,足以承担六百万人的粮食消耗,甚至还有剩余。 这么一块地盘,看得吕武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是知道历史,其余的贵族不知道历史,对土地的认知却很清楚。 现在,秦国还被打残了,未来十年之内会非常服顺,岂不是开发那片地盘的最佳时机? 等地盘开发出来,家族实力已经壮大起来,还有整个晋国作为后盾,怎么可能怕秦人来夺取。 吕武走了一圈,跟认识的人寒暄,不认识则是正式认识一下。 几次跟秦国交锋下来,贵族圈子很少不知道吕武这么个人。 他们非常乐意跟吕武混个脸熟,每每会好奇地打量吕武,好奇就这么个体格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太多贵族的关注点在吕武的勇猛上面。 个别则是将重点放在吕武是怎么用那么短的时间,爬到现在的高度。 这些人,他们不会像其余不明所以的家伙,认为吕武的崛起完全依靠韩氏和魏氏的扶持。 一些大家族没少扶持小家族,见过哪一家用四年不到的时间发展成这样? 因为不是好时机,对吕武发展好奇的贵族,他们只能先混个脸熟,约个时间聊一聊的事情都没干。 各家的都是各家的。 谁都没有将自己家知识分享的义务。 这种场合很讲究身份。 是个卿位家族,他们有足够的资格登堂入室,必然待在最正式的地方。 大夫爵位之家,要看家族本身的实力,不好判定则是看军中的职位。 实力差一些的家族,他们没那个脸派来家人,等于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在晋国,一样是大夫还存在区分。 不是什么上、中、下的高低,主要先看家族实力,再履任什么职位。 而大夫的爵位吧?很多列国都有自己的讲究,像秦国分的是左、中、右,一些列国则以地名来作为大夫爵位的前缀。 与华夏文明存在区别的是,目前的楚国压根没大夫这个爵位,一些叫“大夫”的人,他们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爵位,是某个官职名称。 如屈原任左徒之前出任三闾大夫,主管昭、景、屈三个王族事务,与后世的宗令、宗正职务类似。 可以将过来吕武这边的人,看作是各个家族的代表。 郤氏、范氏、荀氏、韩氏的这几家,他们没有丝毫的心里负担,进入大堂之后,照着自己心中的判断,选个位置屈膝跪坐下去。 来自魏氏的几位堂兄弟,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站在门外的走廊,坐那是没有坐下的。 又有虞氏、郇(huán)氏、黎氏、原氏、巩氏等一些先前风光却没落下去,又或者新晋的家族代表。 魏相给吕武介绍了一下,特别提到了巩氏。 这个巩氏其实是荀氏的一支。 晋景公改变制度时,巩氏的巩朔担任过上军大夫一职。 以前的“上军大夫”就是现在的“上军佐”,只是权力要比“上军佐”更大一些。 后来,晋景公又取消了某个军团大夫的职位,重新用回军佐的职称。 他改变制度不是一次两次,一度还给晋国设了十二个“卿”。 晋国这么个国家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只能强,不能有虚弱的时刻。 像是晋文公时期叱咤风云的五个大家族,等待晋文公成功上位,也就赵氏和魏氏扎下根来,其余狐氏、先氏、贾氏早被扫进了历史长河。 后来也没几个家族成功上位,又或是一度上位,没过多久来了个举族皆亡的下场。 看看这几个大家族在干什么。 又瞅一瞅实力较差的那些家族,他们站在大堂门外又眼巴巴地在等什么。 不知道是谁事先准备好了白色布匹。 宽大的白布被放在地板上,智朔拿来毛笔画了起来。 对了,现在毛笔有很多的称呼,楚国现在叫“聿”,燕国叫“弗”,吴国叫“不律”,晋国则叫“插”或“竹”。 另外,毛笔并不是现在的主要文具,刻刀才是。 毕竟,竹简只有不重要才会书写,一般都是刻字的。 智朔画的是秦国割让的那片区域大致舆图。 以河流为主要的地标,再大致地将一些比较明显的地标,也就是城池或山添加上去。 智朔画完站立起来,看了其余几个人一圈,重新蹲下去又拿起毛笔画了一些线条。 第二个默不吭声拿起笔就画的人是来自范氏的士匄。 然后就是郤伯宛和韩无忌。 大概地形图很快就被线条分割成了几块区域,占去了大约十分之四。 这些地方明显就是被他们瓜分了,剩下的空白部分则还属于不确定,留下来给其余家族去争夺的。 吕武站在外面默默看着,再一次见证了卿位家族的霸道和贪婪。 “武?”中行偃看向吕武,微笑说道:“请进。” 一样是站在门外的人,无一例外都拿眼睛看向吕武,个别几个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排排站分果果,吕武能搭上这个顺位? 他特地转头看向魏氏的几个子弟,发现他们都在微笑。 再看里面那些来自卿位家族的孩子,他们分明是一副觉得该这样办的表情,应该是一种事先早商量好的决定? 吕武走了进去,居高临下看向已经被分出线条的地图。 因为白布上被画出线条的部分没有写字,着实不好分辨哪块是一家,看着大小也都不一样。 靠近晋国方向的位置大部分被占了,一般是在靠近渭水的区域。 西边还是空荡荡的模样。 渭水南岸比较狭长,不知道是哪一家占了一大半。 连带洛水那一片区域,至少有两家画出了一个长方形,占尽了水源上的便利。 吕武必须思考自己为什么有这个资格来参与,又为什么能排在同为“大夫”家族的第一顺位进行挑选。 另外,他们这么干,怎么没有栾氏的参与。 是栾书不掺和? 压根没有这个可能性! 贵族就没有不贪婪的存在,他们的高风亮节,承受的代价是其他人变强,自己则是在原地踏步。 吕武拿着毛笔,数了一下地图上被画出了多少个“框”,一数之下发现有八个。 已经画了的有荀氏、范氏、郤氏、韩氏、智氏,一直在里面的中行偃代表的是荀氏,不是为中行氏动笔。 而郤伯宛则是代表郤锜和郤至。 多出来的那一个“框”是哪一家的? 韩无忌看吕武迟迟没有动笔,靠近了也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伸手在其中一个“框”边上点了点。 吕武看那个“框”的位置是在洛水上游西岸,纳闷韩氏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他抬头看了几个人一圈,憨笑着说道:“我家新晋,需有长辈看顾。不若几位写上谁家持有?” 韩无忌也不啰嗦,直接从吕武手里拿过笔,利索地在自家的“框”里面写上一个“韩”字。 有了他的带头,另外几家的代表先后写上自家的氏。 吕武发现是由中行偃去写那个“栾”字,相信了一个传闻。 晋国贵族圈有一个传闻,讲荀庚是栾书的跟屁虫,几乎栾书说什么荀庚就干什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栾氏交给了荀氏? 这样看来,不是传闻啊! 而在十数年前,栾氏和郤氏亲密无间,近年来却是冲突不断。 不知道栾氏和荀氏的交情还能维持多久。 吕武想了想就在韩氏边上也花了一个“框”,并且给写上一个“阴”字。 他心里则是在纳闷:“这么画真的能分得清?” 没个比例啊! 知道哪家地盘有多大吗? 后面,魏氏、虞氏、郇(huán)氏、黎氏、原氏、巩氏先后进来,一个个面无表情,或是满脸兴奋,先后给画“框”又写上自己的氏。 一直在里面的中行偃则早早给中行氏挑好了地。 这样一来,秦国割让的土地,经过他们的瓜分,剩下的也就十之二三的样子,还都是靠近秦国的位置。 吕武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然而并不是。 智朔和中行偃找了郇(huán)氏和原氏,商议能不能拿新得到的地盘,去换郇(huán)氏和原氏的土地。 换不换,又该是采取什么置换比例,有得商量。 其余几家,他们也是找想找的人,一样都是换地的事。 “武。”魏相找上吕武,笑吟吟地问:“以‘吕’换此,可否?” 旁边的韩无忌和韩起立刻将目光移过来。 吕武:“……” 他总觉得这一件事情到处透着诡异! 私下将秦国割让的土地瓜分很过分了。 没拿到手,开始商量怎么换地,合适不? 最重要的是,吕琦是怎么想的,拿“吕”来换? 第170章:不简单的二代们 土地不可以买卖,贵族间的封地却能互相置换。 当然,有一个前提是过执政那一关,再呈上给国君,得到国君的许可。 那些都不是重点! 智朔和中行偃找上郇(huán)氏和原氏,要用得到的荒地换两家已经开发的土地,能看出大贵族的霸道。 郇氏和原氏看着相当不乐意。 家族里的小孩子肯定也做不了主,智朔和中行偃只是让他们转达一下态度。 吕武则是被魏相搞得有些发懵。 “吕”地并不大,至少与吕武刚才画框框的土地没法比,小了约一半。 比较关键的是,“吕”地是一块已经开发成熟的土地,吕武新得到的土地却是荒地。 吕琦之所以叫吕琦,是因为他名下的封地叫“吕”,一旦“吕”地换了主人,人们不会再称呼为他吕琦,可能是叫魏琦,或者拿新封地的地名来当前缀。 那块地方很久之前叫“芮”。 考虑到取地名,要么是追寻远古称呼,要么是根据相关地形。 吕琦以后是不是要被称呼为芮琦,又或叫其它什么名字? 这样一来,魏相以后在史书上就不是叫吕相,也该叫芮相了啊! 以“吕”来置换? 吕武必须承认自己心动了! “吕”地与“阴”地相隔一条汾水,考虑到吕武的“阴”地本身就将汾水北岸的一份包含进来,等于两个地方是接壤状态。 能够获得“吕”地,吕武不但能得到一块经过开发的土地,重点在于不是一块飞地。 只是,他们真的能如愿瓜分秦国割让的那块土地吗? 这一点好像不用有过多的疑虑。 几个卿位家族精诚团结,又拉上了晋国实力不弱的中等贵族,除非国君疯了,要不事情基本上是成了! “对于魏氏来讲,‘吕’其实才是一块飞地。”吕武在脑海中构图,想道:“他们的‘魏’与‘令狐’本来就接壤,看他们之前画下的‘框’也是选在在‘魏’边上,再置换我的那块地,三块封地就连接了起来……” 魏氏在其它地方当然还有封地,只是分得比较零碎。 不止是魏氏,晋国的很多家族都是相同的情况。 吕武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要感谢魏氏的提议,能不能办成功则不是他所能左右。 他也搞清楚了一点。 之所以能够排在各卿位家族后面,不是老吕家比其余“大夫”家族强,纯粹是吕武在针对秦国的这一场“惩戒之战”中表现得过于亮眼。 不提连续攻克数城的军功,同样给了新军将赵旃和新军佐郤至一些很正确的建议,造成多国震动的是他攻破了秦国都城“雍”的一座城门。 晋国的卿位家族虽然霸道,他们却不能无视舆论。 以往的很多例子给这些卿位家族起到了警醒作用。 能霸道,但不能霸道到完全不讲道理和不顾舆论,要不那些被灭的家族就是他们的下场。 卿位家族先进行了分享,必然要照顾一下有功之臣,尤其这个有功之臣还跟韩氏、智氏和魏氏交好。 吕武当然知道自己在人脉上的经营起到关键作用,接下来会继续跟韩氏、智氏和魏氏加深关系。 而从现在来看,韩厥还是愿意庇护吕武,魏氏则是有意培养他这么个小老弟。 智氏更像是纯粹的欣赏,又想要通过吕武跟韩氏和魏氏搭上伙。 吕武在后续的宴会中发现了一个情况。 同样是出自荀氏,智氏和中行氏看着并不怎么亲近。 范氏和中行氏相反走得更近一些。 中行偃在应对士匄的同时,又或刻意地想拉上韩无忌。 也就是吕武特地留了心思,将注意力放在观察这些大家族子弟的社交上面,才能察觉出其中的区别。 “新一轮的拉帮结派开始了啊!”吕武一边应对韩起和魏颉,一边想道:“晋国走入到新一轮的甄选盟友,未来不是重新形成制衡,就是要爆发一场大乱。” 他还没有搞清楚一点,栾氏怎么没来一个人? 这种事情上,栾书不该自持身份才对。 他们宴会进行到一半,栾黡却是来了。 来之后,栾黡很是抱怨了国君一顿。 吕武静静地听下来才知道栾黡在宫城有职位,来晚了是因为在当值。 什么年代都有各自的交际圈子。 讲难听点,百亿富豪才不乐意搭理百万富翁。 栾黡一来就找身份差不多的人一通抱怨,无意间又透露了一个新的信息,没搭理身份不对等的人群。 晋国的“卿”全部在宫城,他们在跟国君商议怎么处理秦国割让的土地。 这就有点那什么了。 家族里的小朋友来这边排排站分果果,长辈却跟国君似模似样地进行商议。 “阴武?”栾黡坐在大堂的前排案几,看到靠近门边作为的吕武稍微愣了一下神,大声说道:“君上有意调你为阍人。事若成,我俩便是同僚。” 阍人是宫城守卫,自然还有各级的军职,也是国君的护卫队。 在晋国,很多阍人其实是公族家的子弟,一些贵族子弟也会进去镀镀金。 吕武可不想给出什么能造成误会的信号,说道:“我家事务繁多。不努力建设,五年之期一到,后果难料。” “正是如此!”栾黡无比赞同,很不爽地说:“君上不信任国中众家,直言有人将弑君。”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里出现了数百只羊驼奔跑而过的画面。 那话是能随便乱讲的吗? 直白表达出对贵族阶层的不信任! 完全是在给晋国的所有贵族难堪啊! 栾黡的恼火比谁都有理由。 他爹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因为职务的原因,天然上有保护国君的责任。 国君这么搞,第一个脸上挨一巴掌的人就是栾书。 幸亏晋国没有脱帽辞官那一套,否则仅因为国君的这一番言论,栾书就该告老归家了。 栾黡盯着吕武,说道:“君上因何信任于你?”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向吕武,等待听到答案。 吕武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说道:“武与君上见面不过四次,近身十步仅有一次。” 别特么搞笑了啊! 这是作为国君心腹该有的待遇吗? 另外,吕武的出身明明白白,就是个“吕”地的小贵族,要说是谁的心腹,也该是魏氏的。 士匄情不自禁看向魏氏家的几个小伙子,露出了一脸的若有所思。 魏绛和魏颉被看得莫名其妙,没有反应过来。 魏相大声说道:“君上深居简出,久于妇人之手。” 他们还不知道姬寿曼的成长过程吗? 如魏相所说的那样,晋景公将自己的储君保护得很好,一直避免姬寿曼受到外部的影响。 至于“妇人之手”啥的? 晋国国君的一家子,男性会早早被被送出国,女性则是会留在国内。 这些姬姓女人,只有孟姬(赵庄姬)嫁给了卿位赵氏,其余出嫁的人家都不显赫,甚至有不少没嫁。 那些没有嫁出去的姬姓女人,她们是生活在宫城,能不能接触到姬寿曼就不清楚了。 吕武挺纳闷栾黡干么一来就针对自己,要是不够智商来处理,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武有勇武之名。”智朔笑吟吟地说:“与秦会盟时,君上已有所言,需猛士护卫左右。” 吕武举起酒盏,远远地敬向智朔,脸上适当地露出感激的表情。 这特么! 有没有人愿意帮忙说话,还真的是一件相当关键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智朔一下就说到了“点子”上。 士匄笑了几声,说道:“武的勇猛响彻列国,为我晋国之幸。” 中行偃用没有波动的声音,接着话题,说道:“更为难得,武仅以四岁之期,使‘阴’重有人烟之相。” 吕武不是傻子,怎么听都觉得士匄和中行偃是在搬弄是非。 “武有才,为我晋国之幸。”韩无忌重复了士匄的观点,又说:“武履任下军之职,往新军代之。若有征召,将往何去?” 来自虞氏、郇氏、黎氏、原氏、巩氏……等等的十来家,他们看吕武的眼神完全变了。 吕武一点都不希望成为全场焦点。 一直默不吭声的郤伯宛,首次开口讲话,说道:“叔父有言,若武常在新军,必栽培之。” 他的叔父应该是郤至? 几个人先后出声,有看似在针对吕武,也有选择为吕武说话,一下子好像分成了两派。 吕武知道韩氏对自己的善意,跟魏氏也会是天然盟友。 同样为吕武说话的智氏,他们虽然帮吕武说话,却不一定会庇护。 除了栾黡不知道为什么看吕武不顺眼之外,另外一些看似针对吕武的人,不一定就是真的不怀好意。 来自郤氏小宗的郤伯宛好像是个阴阳人?看着是在帮吕武说话,言语中实际上是在搬弄是非。 之前排排站分果果表现得那么精诚团结。 下一刻,几家以吕武为“靶子”,开始了各自的表演。 吕武有些担忧,慌却是一点都不慌的。 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冲突为前提。 几个小辈的态度或许带上了自家长辈的看法,却能让吕武初步分清楚,自己以后在面对哪个家族该怎么做。 “这些家伙……”吕武看栾黡和士匄开始争执起来,想道:“是将我纳入同代人的竞争对象里面去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是好事啊! 第171章: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老牌利益既得者对新入场的人抱有警惕之心,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们一方面认为,摆上餐桌的食物就那么多,增加一个人来分享,自家能吃进肚子的部分就会减少。 另一方面,他们担忧新入场的人会搅乱原有秩序,使得大家都没得吃。 通常情况下,老牌利益既得者被称呼为保守派,又存在一批顽固保守派。 吕武在猜想,哪一家对老吕家的崛起产生敌意,又是为什么会产生敌意。 老吕家的发展速度是挺快,仅是在贩卖陶器上面跟范氏有过连摩擦不都是的小纠葛,其余好像也没什么吧? 要说冶金方面,该警惕和排斥的是魏氏。 一直以来,魏氏并没有什么表示,打压那更是没有的。 其实也能理解,吕武研究冶炼的侧重与魏氏不一样,再则老吕家没涉及武器和铠甲贩售。 这一次,魏相代表自己的老爹,提出跟吕武置换封地的建议,看着依然贯彻扶持老吕家的策略。 可能产生利益纠纷的魏氏都没有对付老吕家,其余家族要是针对吕武,只可能是不想看到韩氏和魏氏走得太近,甚至还要算上智氏。 至于赵氏?早被忘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了。 吕武跟赵武时有书信往来。 他根据赵武的说法,得知这孩子已经成了死宅,忙着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一顿吃吃喝喝过后,二代们纷纷盛赞吕武对吃喝方面的讲究,在护卫的紧随下离去。 吕武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堂,独自坐了有一小会。 这些二代有什么态度,基于他们的长辈是什么想法。 晋国的贵族之间历来就不存在什么呵呵乐乐,哪怕某一段时间走得近,也是家族之间的利益需要。 等待各自的利益述求获得,又或是没有获取,蜜月期就将结束。 极少有像韩氏这般,记得哪个家族对自己的恩惠,不顾自家利益也要进行报答。 吕武察觉到了栾黡对自己的警惕,认为双方从未有过深交,家族各产业也不存在冲突,有些想不通是个什么情况。 他在后来很特地地了解一下栾氏的发达史。 也幸亏几个卿位家族在晋国足够出名,一些相关情报并不难打听。 太过于隐秘的事情不好探知。 完全模糊则不至于。 栾书能够崛起,先是因为得到赵朔(时任下军将)的扶持,后来又得到了郤缺(时任元帅、执政、中军将)的欣赏。 他在与赵朔亲近时,赵氏奉行赵盾执政时的家族路线,亲于先氏、郤氏;压制荀氏、士氏、排挤栾氏、胥氏。 期间,赵朔因为很多正治主张跟赵同、赵括不一样,以至于郁郁而终。 栾书觉得对自己有恩的赵朔是遭到了赵氏同宗的迫害,才会英年早逝。 另外,赵同和赵括虽然职位上比赵朔低,可是两人在赵氏主宗的话语权更大,多次阻扰了栾书的晋升之路,甚至差点没让栾氏在晋国除名。 这也是后来栾书为什么在赵氏有难时,非但一点都不帮助赵氏,相反进行落井下石的原因。 关于郤氏? 栾书一直感念郤缺对自己的欣赏以及照顾,另有郤克也多次帮他讲话,才能保住下军佐的职衔,不至于让栾氏从卿位上被踹下去。 荀氏的荀林父成为晋国执政时期,是栾书最为艰难的时刻。 后来发生了晋国与楚国的“邲之战”,以晋国惨败,以屈辱、难堪的方式交出中原霸权为结束。 这也是楚国最风光的时期了。 他们饮马黄河,觉得这一代人能光耀万世。 晋国这边,荀林父在“邲之战”后下台,荀氏除了智罃被俘之外,损失也是几个卿位家族中最为惨重的一家。 栾书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忍辱负重,给予了荀氏雪中送炭,深深地感动了荀氏的中行庚。 另一方面,栾书看到了郤氏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尽心尽力地辅佐郤氏的郤克,为日后栾氏的横空崛起创造了基础。 在栾书以为自己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才能一步又一步地往上爬时,天上掉馅饼了! 晋景公刚刚改制晋国为十二卿的第三个年头,时任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郤克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郤克考虑到郤氏家族的未来,临终前实在不放心荀氏叔侄。 在他死后,本该由中军佐荀首晋升为正卿(元帅、执政),荀首之后则由其侄荀庚接任。 想到这里,郤克认为荀首、荀庚都是政敌,很有可能对国君与郤氏不利。 这些年,只有栾书是一如既往的拥护郤克,也只有栾书才能够担当起晋国正卿。 郤克向晋景公及朝中诸卿请示,栾书昔日做人八面玲珑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除开赵同、赵括之外,其余的“卿”都不反对栾书为正卿。 那个时期赵氏已经嚣张跋扈到谁都忍受不了,以至于其余的“卿”迅速达成了共识:一起干赵氏啊! 于是,在郤克的力主下,栾书以下军将的身份,一步登天,将中军,继而统帅三军,并身兼执政大夫,至此拉开了栾书执政的序幕。 “原来之前魏氏是受到智氏的控制?”吕武还真不知道魏氏是臣服了荀氏才有机会发达起来,想道:“荀氏三家(含中行氏、智氏)独成一系;范氏的彘氏、刘氏与士氏大宗又是一系;栾氏、郤氏以及另外一些家族,在互生共利驱使下促成正治联合体?” 那么多的家族,可能前缀不一样,却是出自同一家。 也就是吕武对历史不了解,要不该知道士匄是刘邦族谱上的祖先来着。 另外,魏氏的发迹史是建立在先臣服智氏,并不是个例。 诸夏列国的正治生态,决定大家伙都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奇了怪了!”吕武比较纳闷,想道:“栾氏因为荀氏遭受重大打击得以崛起。魏氏也是趁那个时候摆脱智氏的控制,靠拢向韩氏的咯?” 正儿八经的贵族,除非是家族太弱,不然到一定的程度,每一家都缺不了一项教育。 那就是在嫡系成员还小的时候,会被科普几个大贵族的历史。 从而知道哪些家族是个什么关系,与他们进行相处时,应该避讳掉什么。 “栾氏和郤氏的正治同盟很明显已经破裂?”吕武只是听说,郤锜一再冒犯栾书,荀庚则是被栾书调jiào成了忠实马仔。他思考道:“荀氏三家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团结?荀庚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他一死,荀氏和中行氏还会不会紧跟栾氏的脚步?” 这个对吕武来说很重要!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就不存在莫名其妙的恨。 栾黡对吕武的敌意,必然跟智氏的某些选项有关。 吕武思来想去,只有智罃选择跟韩厥结盟,才会让栾书觉得产生威胁。 这样一来,作为桥梁……或者说借口也行,反正吕武起到了一些作用,被敌视也就变得情有可原。 他在新田的时候,一直避免出门。 魏相和韩起有时候会过来。 韩起纯粹就是过来吃喝玩乐,顺便再跟吕武探讨一下比如突击打法之类的话题。 魏相来找吕武时,聊的事情就比较多了。 而其余家族的人,他们从那次排排站分果果之后,仅有智朔又来了一次,其余的家族子弟再也没有来过。 在吕武抵达新田又待了一个月后,关于怎么分配秦国割让土地,有了最终的决议。 不管国君在过程中怎么个捣乱法,所有卿位家族以及国内有实力的中等贵族私下有协议,决定了他们这么一股力量之下,事先的分配利益不会出现变动。 会产生不确定性的只有剩下的十分之三土地。 国君闹来闹去,咬下了十分之一。 最后剩下的十分之二被其余家族瓜分干净。 吕武得知祁氏拿了一块大的新土地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意外。 公族出身的祁奚,他一直在充当公族与各家族的调和人物角色。 注定各个贵族哪怕不想公族重新强大,还是该给祁奚一点肉吃的。 在确定利益瓜分之后,吕武无法再继续宅下去了。 他需要主动前往魏氏在新田的主宅。 秋天时分的新田,与其它城市没有什么两样。 国家没有出征,不存在好几万武士必须来到新田进行解散仪式,东市与西市看上去萧条了很多。 说起来,吕武以前一直没搞懂东西为什么叫“东西”,泛指某些物品。 等知道古时候城池的市场分布,他一下子恍然了。 魏氏在新田的住宅占地面积不小,围墙的大门前没有狮子之类的石兽,仅仅是看上去门大一些,有高高可拔除的门槛。 建筑物方面,一道土墙将外围给阻挡开来,里面大多数是茅草屋,少数是木质结构的房舍和阁楼。 吕武到来之前有先派出梁兴来通知。 在大门前迎接他的是魏绛、魏颉和魏相,长辈中有一个没见过的人。 这人叫毕阳,是魏氏别出的一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一帮小辈一块迎接吕武。 从大门进去,有一片很空旷的前庭,没有栽种什么花花草草,看到的是开垦出了菜园子。 其实这个也是诸夏人家现在的常态,不管是大家族还是普通之家,但凡能利用的土地,栽种可食用植物是一种主流的做法。 来到一栋木头结构的房舍。 他们一致的做法就是脱掉脚下的“履”,脚上却是裹着布,踩着木质地板走了进去。 吕武进入一个大堂,看到魏氏的长辈都在,心里感到意外的同时,精神层面上不由生出了一点小小的紧张。 令狐颗、魏悼子、吕锜三兄弟,他们的座位面朝大门方向,看到吕武到来,眼睛一直盯着。 魏氏的几个小辈默不吭声地各自选择位置坐下。 那个吕武不认识的中年人,走到魏氏三个长辈兄弟边上空出的座位,笑吟吟地坐了下去。 “呃……”吕武没有左盼右顾,眼睛却不免会观察环境,纳闷地想:“搞嘛呢,这是?” 第172章:那么,吕地到手了? 面对这种好像是要公堂会审的场面,吕武脑子里有些懵。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整整齐齐的魏氏一家子,跟令狐颗是第三次见面,魏悼子则是第二次,老丈人吕锜就见得比较多了。 另外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人(毕阳)有资格坐在那边,且不看他有什么官职或爵位,本身就代表着在魏氏的辈分或地位不低。 “此为你叔父。”吕琦等吕武坐在魏氏小字辈的那边,笑着先介绍毕阳,只是没提到更多,又说:“你来新田久于居,何不多方走动?” 这一段时间吕武的确是一直宅着,有点不像一个贵族。 他们这种阶级,只要有机会就该互相走动,要么就是走街串巷去扩展人脉。 人啊,还是要多走动才能保持情份,再是亲密的人一旦长久不接触,没有那份血缘关系支撑着,友情就该淡得比水都不如,甚至比陌生人相处起来还尴尬。 晋国都城新田是一座非常特别的城市。 很多有要职的贵族在这边居住,他们真正的“家”却不是在新田,是在自己的封地。 不长久居住在新田的贵族到来,无一例外都会削尖脑袋到处拜访,期望能够获得某位贵族的赏识,获取能够上进的“渠道”来改变自己的现状。 吕武倒好,不但没有找几个显赫家族,连几个姻亲都是刚来时拜会,后面一点都不走动了。 “此,不妥。”吕琦以长辈的姿态说:“相听你一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小年纪何来此念?” 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东汉末年的李康在《命运论》的其中一句。 全句有些长,大意是:如果一棵树比整个树林都秀美挺拔,那么风就一定会摧折它;如果一个土堆突出岸边,那么水流也一定会把它冲掉;如果一个人的品行高于常人,那么也必定会遭到诽谤。 总得来讲,是劝人低调。 令狐颗不悦地说:“有勇力当尽显,有智慧亦不可不显。若人人如此,家族何以振兴,国家如何强盛。” 魏悼子只是点头。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它的主流。 华夏现在还没有进入大争之世,晋国却早早发生了无比激烈的竞争。 在晋国历来就是事事争取,实力强大尚且在争,弱小再不去争取,怎么变得强大? 足够优秀就要表现出来,不然没有谁能看得上眼。 吕武默然无语,摆出了受教的姿态。 他内心里则是在想:“扛不住一锤子又偏偏什么都要去争,不怕被敲死?实力不强就要苟住,发育起来再争也不迟呀!” 这个就是不同时代,思想上面的差异。 其实,吕武还是不了解晋国的国情。 令狐颗讲得很清楚,想要获得赏识的前提是自身足够优秀,并且要让人看到优秀在什么地方。 没有表现出可取的方面,又不是四海之内皆爹娘,哪来的自信让星球围着自己绕? 可以将表现自己的优秀,视为摆上了货架,看得上的人去进行“购买”,作为货物的自己则是获得了“渠道”。 令狐颗和吕琦又讲了一些表现归于表现,某些界线自己要把握住的观点。 他们既是在对吕武说,也是在教导自家的小辈。 魏悼子非常温和地说:“武为弱冠之年。” 这还是一个孩子呀! 你们该教导就教一下,不要过于苛刻了。 吕武今年十八岁,要以正儿八经的周礼来算,还不到加冠的年龄。 “虽为弱冠,已是一家之主。”令狐颗看着是个有什么看法就说什么的人,道:“手掌数万人生死,治万里封地,于国有所建功。怎可不进取。” 仅是“阴”这块封地,总面积肯定没超过一万里。 令狐颗是习惯性的夸张用词。 晋国的一里是现代的四百米。 吕武自己有进行过计算,得出的结论是自家封地的总面积达到现代的3600平方公里。 这片土地按亩来算,等于5400000亩。 而上面的数据是现代的面积单位,用晋国的面积单位来算会更大。 他现在利用起来的面积不会超过五百平方公里,还有非常多处在闲置状态。 魏氏的几个长辈很是教育了吕武一顿。 他们不接受藏拙那一套,认为有多大的本事就该全拿出来,要不怎么能令人看重。 还举了一些例子。 话可能不怎么好听,却都是实在话。 比如,要是吕武没有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魏氏会看得上吗? 如果没任何可利用之处,韩氏凭什么要高看一眼。 再讲到智氏,令狐颗就讲得更难听了。 什么智氏遭到很大的打击,实力去了一半还不止。 智罃为了恢复实力才那么会贪婪,都腼着脸找新晋的韩氏合作了。 林林总总地一顿训,总结起来就是,有本事别特么藏着掖着,小心没人当回事,不得到赏识哪来的上进渠道。 吕武虽然对魏氏几个长辈的某些看法不认同,心里却非常感激几位长辈能教自己做人。 这是魏氏真拿吕武当亲近人来看待的一种表现。 否则的话,即便是亲人,也不见某些长辈去教导小辈。 “闻你冶炼恶金?”令狐颗一句话让吕武瞬间集中精神,接着往下说:“楚国与吴国早在冶炼恶金,百多年未有进展。我魏氏亦在寻路。” 什么意思? 就是楚国人和吴国人早那么干了,还取得了不少技术上面的突破,百多年的时间还没有能够让铁器得到社会认可。 吕武以为令狐颗想让自己将冶金技术交出来时,对方又继续往下讲话了。 令狐颗说道:“冶金之术为阴氏立家之本?” 要说魏氏不觊觎吕武手上的技术,不但吕武不信,魏氏的一家子也没人相信。 吕武快速在脑海中权衡利弊。 一点回报都没有地拿出技术? 现在的吕武已经不是四年前的吕武了。 他虽然还没有实力对魏氏说不,却不至于被一句话,吓得献出技术。 令狐颗是在问:吕武是要将冶炼技术当作老吕家的核心发展路线吗? 要是这样的话,两家迟早有一天会走到对立面。 吕武没有表现出慌张,说道:“家无财帛大肆进购,使用恶金乃是迫于无奈。” 贵族要纳赋。 老吕家崛起的速度太快,大多数的武士是几位夫人的嫁妆,他们也没有时间来进行积累。 买不起青铜武器,只能用铁制武器啦! “小子年幼。”吕武很镇定,说道:“言及阴氏立身之本,言之过早。” 令狐颗摇了摇头,说道:“狡猾。” 魏悼子和吕锜对视了一眼,相继笑出声来。 毕阳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吕武,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帮魏氏的小辈,他们能感觉到气氛的诡异,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一口。 “若要谋夺,何至于当你面直问。”吕琦有点被吕武气笑的样子,说道:“若阴氏冶金优于魏氏便要谋夺,魏氏如何存继于世。” 发展同样技术的家族太多了。 魏氏的领先是建立在自家长久对某项技术进行研究,不是去阻止其他家族在那个技术侧上的研究。 吕琦表现出了足够的自信。 听后的吕武,不管信不信,假装露出了松了口气的模样。 他这模样,又让魏氏长辈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春秋时期的贵族远比其它时代更有节操。 只是,不单独贵族这个群体,任何群体在面对利益竞争时,节操是个什么玩意? 真的有机会获得老吕家的技术,魏氏不可能放弃的。 献出技术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为前提,哪怕知道会出现间隙,吕武还是不会拿出去。 在接下来,吕琦牵了个头,谈起了关于封地置换的事情。 这件事不存在任何的障碍。 吕武不知道大河西岸土地的优劣,认为以老吕家当前的实力,“阴”地都还没有开发出来,治理飞地就更困难了。 不说“吕”地已经被开发出来,仅仅是“阴”地与“吕”地接壤就让吕武看重,哪有拒绝的道理? “吕”是一块长七十里,宽五十五里的土地。 差不多就是六百多平方公里的样子? 一些竹简被魏氏的家臣拿上来。 一直坐着没吭声的毕阳站起来走到吕武座位边上,说道:“阴氏缺耕地,‘吕’有耕地八十七万亩。” 吕武站起来对毕阳行了一礼,却不知道毕阳到底想干什么。 令狐颗看出了吕武的困惑,说道:“阴氏新得‘吕’,需有一人助力。阳可助你。” 这不是推荐家臣。 毕阳跟令狐颗、魏悼子、吕锜同辈分,也不可能去老吕家当吕武的家臣。 其实,魏相才是办这一件事情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他有自己的路要走,紧要的莫过于趁着名声大显的时刻,多多在正坛上露面,有所表现则是更好了。 吕武猜测魏氏是不是要“插棋子”,一想被自己逗乐了。 一个家族之所以好被控制,要么是什么把柄被捏住,再来是某个家族的家主被忽悠成功。 老吕家没什么把柄好被魏氏抓住。 吕武也不是谁都能忽悠的人。 魏氏想控制吕武,还要问韩厥和智罃答不答应。 封地要交接,只是老吕家的人出面,太多的手尾难以处理清楚,也会出现很多的冲突,肯定需要魏氏足够份量的人来参与。 所以了,毕阳的出现只会让封地交接变得更加顺利。 该谈的事情谈完。 吕武当然不能正视谈完就立刻离开,他还需要魏氏几个长辈相处一下下,再跟魏氏的小辈好好玩耍,怎么都要多待几天的。 等他踏出魏氏在新田的住宅,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第173章:栾黡想干么了来着? 吕武之前一再答应祁奚会前往作客,是时候履行承诺了。 他实际上并不想与祁奚有过多的接触。 不是祁奚这个人给人的感官不好,相反他一直是以温和派示人,给人一种如履春风的舒适感。 也就吕武对栾书不了解,不然对比下来会发现一点,祁奚压根就是在复制栾书的老路线。 简单的说,他们是同一类人,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但凡想要给予谁什么印象,人设总是能够做到完美。 不管是什么人,装到进入棺材了,假的也变成真的。 吕武在天然上对面面俱到的人都有警惕心。 现代有一句话叫“圣人总是燃烧身边亲近的人来点亮自己,再照耀后世”。 栾氏跟郤氏的矛盾开始显现,导致栾书无法装着装到棺材,人设开始崩了。 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吕武都知道栾书开始在对付郤氏,可以想象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节。 一样在做相同人设的祁奚,会在什么时候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呢? 吕武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让祁奚掀开面具的人。 他先派出梁兴前往祁奚主宅,告知自己将会拜访的消息。 从魏氏那边离开后的第二天,吕武来到了祁奚住处。 迎接的人是祁奚的儿子祁午。 这位少年很抱歉地告诉吕武,自己的父亲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只是国君突然间召唤。 明白的说,就是祈奚不在家,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毕竟,吕武已经事先派人来告知,祈奚却没有在自己离开后,派人告诉吕武自己不在家,无法进行招待。 祁午一边好奇地打量吕武,一边又诚意十足地进行道歉。 要是较真又小鸡肚肠的贵族,仅仅是派人派通知却是被放了鸽子,都能成为仇人了。 由不得祁午不进行真诚的道歉。 吕武见到祁午才想起来一个故事,想到这个少年就是“举贤不避亲仇”的其中一角。 那个什么? 举贤不避仇——举荐的仇人已经快老死了。 举贤不避亲——自己的儿子芳华正茂。 就说吧,祈奚是不是很会玩? 吕武礼节性地跟随祁午进去,聊没多久就告辞离开。 连门都不进,表明就是不爽,双方没结仇也老死不相往来啦。 进去接受招待,表示哪怕心里介意,事情也算过去了。 这些礼节性的事项,吕武以前不会知道,经过韩厥代替邀请那些老师过去教导,学会才能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现在是个不懂礼节,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的年代。 所以吧,吕武能不尽心学吗? 他比较好奇的是国君又闹什么幺蛾子,导致祈奚受到紧急召见。 想必,不会是什么小事。 这些日子,担任执政一职的栾书和国君都很忙。 非常多的贵族互相置换土地,导致晋国看上去有那么点乱。 很多以一块比较小却开发成熟的土地,换取没有经过开发却是面积大的土地。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觉得土地大小是关键,其余什么都能让位。 栾书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 各家置换土地,选择举族搬迁的家族,他们要多久才能将新土地开发出来? 不少家族趁机将飞地跟人置换,名下土地形成了集中,各家治理封地的成本减少,对国家未必是一件好事。 栾书一方面反对,另一方面栾书却是在干相同的事情。 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栾书这样干不但互相矛盾,还显得很虚伪。 可是现在的人却不是那样的看法。 他们知道栾书在反对也自己在干,将这一件事情分出了层次。 首先,栾书之所以反对,只因为他是执政,在尽执政应尽的责任。 他是执政的同时,也是栾氏的家主,必然也要为栾氏的发展负责。 现在的人,思维方式和逻辑观念不是“直线”,他们分的是层次感,也就是一码事归一码,不能相同并论。 所以,卿位家族对待公事极其认真,给自己捞好处也干得理直气壮,看得吕武的脑子经常有点错乱。 当然了,秦国割让了国土,并不是所有晋国贵族都能获得,需要的是在这一次讨伐秦国的战争中立下功劳,才有资格能去分杯羹。 大河以西的土地已经跟吕武没有半点关系。 各家置换封地的事情则需要他进行注意。 老吕家的邻居会出现变动,换成了谁,又是个什么背景,及早知道越好。 现在“吕”也成了吕武的封地,他发现自家跟大贵族中的韩氏、中行氏、栾氏都有了接壤,一并产生封地接壤的还有几家中小贵族。 晋国出现了这么大的动作,不但本国贵族需要快点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其余列国也要尽快摸清楚晋国贵族封地变动的情报。 至于重新画地图这么一件事情,需要等封地置换结束之后。 吕武很确定一点。 晋国这么多的家族在搬家,不受外敌侵扰为前提,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武!” 吕武本来是在沙盘里面画地图,听到呼唤抬头看去,看到韩无忌兴冲冲地跑过来。 韩无忌站定后,说道:“各家狩猎,只等武了。” 这事,没人事先邀请吕武啊? 韩无忌看到吕武脸上的困惑,解释道:“本无你,为黡新添。另有多家。” 栾黡? 出游再临时邀请人,肯定是为了炫耀什么。 只是,这样很没礼貌啊! 吕武问都有谁。 韩无忌念了不少名字,无一例外都是大家族的孩子。 后面被邀请的那些,包括吕武在内,都是中等贵族。 这让他更确定栾黡想要进行某种炫耀。 一番准备完毕,吕武与韩无忌同车,出了新田来到郊外。 远远能看到很多人。 大多数当然是随行的武士,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模样。 栾黡等少年郎则是聚在一块聊着,与武士不相同的是只携带兵器,没有穿戴甲胄。 新田的郊外,靠近城墙的十里之内,树林被砍伐了个干干净净。 这就导致城内想要柴薪,每每需要跑至少十里以上的路程。 树林并不是日常生火或其它才被砍伐干净,完全是刻意为之,算是防御城池的一种正常做法。 除了避免敌军利用树林来隐蔽靠近之外,也是给敌军增加扎营和制造攻城器械的难度。 狩猎这种事情,诸夏的贵族经常会干,一般是利用狩猎来锻炼自家的私军。 所以,贵族狩猎真不是纯粹为了找乐子。 到了地方,韩无忌下车就过去找卿位家的孩子凑堆。 吕武则是很快被一帮中等贵族家的孩子围上来,其中包括魏绛、魏颉和魏相。 他与众人一一见礼,闲聊了起来。 魏颉像极了他父亲令狐颗,不是指长相,属于有话说话的那种,走到吕武身边低声说道:“栾氏有三百甲士。” 吕武来时就看到了一大片“金光闪闪”,纳闷谁家出动了那么多身穿青铜甲的武士。 原来是来自栾氏? 别看只是三百甲士,青铜甲跟铁甲虽然都是甲,以当前的观念,无关于防御力的强弱,身穿青铜甲才是高贵,穿铁甲属于没那命硬要装的类型。 总说什么甲士之类,真正穿金属甲的其实不多,穿皮甲才是主流。 晋军判断甲士有自己的标准,能扛住什么样的兵器,比如挨了箭矢无法造成穿透,才能被算作甲士。 在场各个家族,除了栾黡带来三百身穿青铜甲的甲士,各家只有少量身穿金属甲的武士,绝大多数穿的是皮制甲,又以犀牛皮的更少。 在原地等了大约两刻钟,应该是该来了已经来了,没来的也不想等? 栾黡率先攀上战车,充当起发号施令的人,大手一挥喊道:“出发!” 他们这些贵族乘车,武士只能徒步跟在后面。 走大道,惊扰了正常来往的路人。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看到平民退到路旁并跪下,见得太多很难再起什么心理波动。 平民至少比奴隶好。 奴隶不能走主人会走的道路,踩到主人的影子甚至会被处死。 吕武刚知道那么回事时,脑子里出现了“阿三”两个字。 来到一处平野,大部分是空旷的环境,却存在范围不广的树林。 各家看是要自行狩猎,又或是结伙。 反正不是贵族出去自己寻找猎物,是由武士散开寻找并进行驱赶,将动物赶到一定的范围之内。 每一家贵族在每年都会对封地内的动物进行清理,是个贵族对狩猎一点都不会感到陌生。 吕武一直纳闷栾黡想炫耀什么。 是炫耀那些青铜甲士? 虽然每一家的青铜甲数量都不多,有三百套青铜甲是挺风光的事情。 可是,皮甲的防御力能达到青铜甲的效果,值得特地这么炫耀吗? 其实,很值得。 这是目前生产力以及技术决定了的事情。 栾黡固然有炫耀家族甲士的意思,更多的是炫耀能呼朋唤友进行狩猎。 展现栾氏的影响力是一方面。 另外,新田包括郊外可不是栾氏的封地,是国君的资产。 没有得到国君的同意,谁有那个资格进行狩猎? 其余贵族一开始就懂了。 只有吕武这个不是土生土长的春秋人,才没搞清楚栾黡想表达的意思是,栾氏这一次压服了国君,为贵族阶层取得了一次君与臣博弈的胜利。 老吕家的运气不错,看起来经常有贵族过来狩猎的地方,武士们竟然去赶过来一头成年虎。 吕武已经不止一次亲自搏杀老虎,熊也亲自杀了两头。 他正考虑要不要来一个滑铲,听到了战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也听到了很多人的跑步产生的动静。 栾黡乘坐战车而来,却不知道是刻意,还是纯粹路过? 他让驭手停车,踏着人肉垫下去,看去恰好看到吕武利刃劈在高高跃起的老虎前额。 那是一幕老虎被中前额直接切到尾部,抛洒血雨在半空变成两瓣的画面。 能杀老虎不是关键,不少猛士都能跟老虎搏杀。 栾黡敢发誓,那是自己见过最干脆利索,斩杀起来最轻松惬意的一次。 他愣在原地几个呼吸的时间,默不吭声地转身就要走…… 第174章:说白了,就是想收服呗! 虎皮啥的?吕武想要能有大把。 他手里的剑其实只开了单边刃,称呼刀会更合适一些。 只不过现在没刀,一律称呼为剑。 有着精制的钢剑,再加上一身比谁都大的力气,每每杀掉什么,画面都会挺血腥。 吕武其实看到栾黡来了。 他不知道栾黡想干什么,能给予心理震慑为前提,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些老牌贵族,家里的长辈可能还有一颗谦虚的心,自小生长在优渥环境的二代三代……等等小辈,受于生长环境以及遭到的吹捧和忍让太多,会有比长辈更多的骄傲。 他们不知道吕武很勇猛吗? 以他们的生长环境,再加上家世的优渥,勇猛的人见到太多了。 那些勇猛的人,再勇猛还敢对他们不敬? 所以了,吕武勇猛又怎么样,他们会觉得家族实力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根深蒂固地会有轻视之心。 单个人的武勇固然使人感到忌惮,一百个武士扑上去还弄不死? 真弄不死,一千个武士一块上,行不行! 要是正面干的代价太大,哪家还缺了刺客呢? 这年头,正是刺客最为横行的时代。 导致有点身份的人,谁出门不是带足够的武士护卫。 当然了,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为前提,他们其实也不会没事找事,平白无故给家族添加敌人。 “黡子?”吕武已经大概猜测栾黡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敌意,看到栾黡怕了,哪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喊住了要离开的栾黡,迈步过去,靠近才说道:“寻武有事?” 他有机会跟栾黡谈谈,能解除掉敌意最好,不能就给栾黡心里留下足够大的阴影,省得老是被惦记着。 栾黡满脑子里都是吕武轻松惬意干掉一头成年虎的画面,转身再看吕武一身的血,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可能觉得表现出胆怯丢脸,刻意地臭着一张脸。 吕武看到栾黡这样,内心里笑了。 而这时,一声熊的咆哮传来。 老吕家的一群武士,他们手持战戈正驱赶着一头熊。 这头熊看上去非常暴躁,四肢触地而奔,张开的大嘴有着一些唾沫丝,时不时会举起前爪对驱赶它的老吕家武士挥舞。 该片区域看样子经常会有贵族前来狩猎。 按理说大型的野兽应该不多才对? 老吕家的武士找到一头成年虎,又驱赶来一头熊,运气着实太好了。 栾黡问道:“武子,我可代为杀之?” 呀! 这么拼的吗? 吕武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栾黡却是大声喊:“阔!骁!” 两个看上去身材高大又魁梧的人应声,手持武器朝着看上去很暴躁的熊冲过去。 原来不是要亲自上。 栾黡看到吕武挑了挑眉头,说道:“有‘士’可劳,何须亲自犯险?” 吕武觉得栾黡说得对。 要不,养武士是干么的? 家主还要亲自上,说明老吕家的底蕴还不行啊! 在这一方面,是这样的道理就是,否决真理会成为一个愚蠢的人。 两个栾氏武士冲了上去,没有第一时间近身与熊搏杀,绕起了圈子。 看到这一幕的栾黡很不爽,大声喊道:“攻!” 叫阔和骁的栾氏武士不上不行了。 吕武分不清楚谁是谁,只看到其中一个被熊爪一把挠中,瞬间就将青铜甲抓的撕裂开,外加得了开膛破肚的下场;另一个则是手里的剑刺中熊的后背,却被一记熊掌拍飞。 这,就这? 栾黡之前还在讲“道理”,效果却是极差,脸上很挂不住。 有再大的道理,总是要有去执行道理的实力,不然就是空话。 很明显,栾黡的道理没有事实来支撑。 受伤后的熊越发暴躁,一再咆哮出声,立起身躯就是一阵的两爪挥舞。 吕武从青的手里拿来一杆像枪又不是枪的武器,没有任何的瞄准直接投掷出去。 刹那间,直立起来的熊,它的咆哮声戞然而止。 吕武其实可以不动手,只是熊的周边全是老吕家的人,伤一个死一个都是老吕家的损失。 那像枪又不是枪的武器叫“槊”。 武器前端有着比较长的刃,看着又扁又长,跟矛有些类似;刃的后面是粗圆滚的金属,能称呼为它为类狼牙棒。 其实最古老的“槊”在前刃后面应该是“斧”。 吕武仿的是五代十国的步槊,并不是马槊。 除了前端的武器部件,杆其实用白蜡杆来配套很合适。 只不过吕武需要武器的重量比较多,采用的是全钢的材质。 它穿透了熊的胸膛,刚才还带着飞出去两米,再死死地将熊钉在地上。 熊一时间没有死亡,躺在地上低声地哀鸣着,只见出气不见吸气,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死了。 凌快步走过去抽出步槊,比较艰难地扛着回来。 老吕家对自家的家主干出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还是忍不住露出崇拜的表情。 来自栾氏的武士,他们只听说吕武勇猛的名声,没有亲眼见识过。 之前杀虎的一幕,再加上一记投掷能带着重起码三四百斤的熊倒飞两米,着实是把他们吓到了。 不少栾氏的武士,他们看向吕武的脸上,很诚实地表达出了敬畏。 吕武接过步槊,习惯性地一抖。 步槊被那么一抖,上面的血迹被震飞。 栾黡感到脸上一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感觉到了湿润。 他一直都知道吕武很勇猛,刻意表达出明显的敌意,是想先震慑,再尝试收为己用啊! 这也是老牌贵族的传统做法了。 又有车轱辘声出现,还有众多人才能发出的踩踏声。 郤伯宛和智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块,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边的聚了不少人。 在郤伯宛的提议下,他们过来了。 “大虫?罴?”智朔低头一看自己的战车,上面那头麋鹿瞬间就不香了。他像是没发现现场气氛的诡异,大声说道:“武,何处寻得?” 郤伯宛则是看了看脸色臭臭的栾黡,又看向一脸面无表情的吕武,眼珠子转了转,问栾黡,道:“黡子可是见证了武子的武勇?” 老吕家的武士早在处理老虎和熊。 另外的武士则看似与栾氏武士形成了对峙? 栾黡看见韩无忌、韩起以及魏氏三个堂兄弟也在靠近,没好脸色地对郤伯宛冷哼了一声。 郤伯宛笑脸依旧,说道:“武子有韩伯、智伯庇护。” 听到那句话的吕武和智朔,一致看向郤伯宛。 这挑拨离间,又或者叫火上添柴,郤伯宛干得太粗糙了! 智朔压低声音对吕武说道:“郤氏小宗与大宗矛盾重重。” 那么,郤伯宛为什么一直替郤氏大宗出面? 智朔没看吕武,眼睛盯着郤伯宛,继续压低声音说道:“郤氏大宗子弟皆在封地。”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尔可知郤氏私军集结何处?”栾黡像是在看死人一般地看着郤伯宛,又露出一个无比嘲讽的表情,说道:“将死之人,敢来聒噪?” 听了那些话的郤伯宛表情先是呆滞,反应过来比较神奇地对栾黡行了一礼,脸色十分难看,不吭一声上了自己的战车,直接退出这一次狩猎。 口嗨一时爽的栾黡却是一脸后悔的表情。 他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透露了郤氏大宗都在干什么。 另外几个全程见证的人。 吕武的判断是郤氏大宗要干掉小宗,并且马上就要展开行动。 韩无忌、智朔等人,他们在面面相觑之余,很是惊奇地看着栾黡,眼眸里满满都是提防。 尼玛! 栾氏一直在关注各家吗? 谁都不知道郤氏大宗的动向,偏偏栾氏掌握得很严密。 他们不得不思考一点,自家是不是也在栾氏的监视之下? 栾黡看到其余人明显对自己产生提防,脸色不由变得铁青。 这个少年知道自己坏事了! “武子,可愿跟黡闲谈?”栾黡尽力控制自己的脾气,看到吕武点头,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孤身朝着一旁走去,等吕武跟上来,才说道:“国内之凶险,武子可知?” 吕武当然知道。 也就几年前,强盛至极的赵氏说没就没了。 晋国百来年中,多少家贵族灭于内部争斗,能不凶险吗? “魏氏、籍氏昔年受制于智氏。”栾黡没有了之前的骄横,对待吕武也不再带有明显敌意,继续往下说道:“自‘邲之战’终了,籍氏灭族,魏氏得以摆脱。其中曲折,武子知否?” 吕武知道魏氏曾经受制于智氏,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他没有听说过籍氏,不了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栾黡见吕武的反应不大,心里郁闷的同时,不得不将话讲得更清楚一些,说道:“阴氏如魏氏,可愿做籍氏?” 什么意思呢? 他这是在问吕武,甘愿受制于人吗? 魏氏自己有受制智氏的历史,成功地摆脱了智氏的控制,一旦控制阴氏,才不会让阴氏有摆脱控制的机会。 阴氏极可能像是籍氏一般的下场。 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内。 栾黡在提醒吕武,智氏和魏氏的天然矛盾就摆在那里。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受教了。” 栾黡疑惑地多看了吕武几眼,纳闷自己的口才有那么好,一下子就表达清楚啦? 第175章:擦,被魏氏阴了!? 栾黡的话都讲得那么浅白和直接了,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地方吗? 说白了,他一再强调栾氏的强大,想提醒找靠山的话,栾氏才是最粗的大腿。 吕武要不是穿越者的话,真是纯粹找大腿抱,脑子又不清醒一些,真会选择抱栾氏的粗大腿。 在面对栾黡的招揽上,吕武没有给出什么正面回应。 栾黡还告知吕武一点,魏氏曾经受制于智氏。 在春秋时代,忘恩负义不会好下场的。 某家栽培了谁,没有“和平分手”之前改换门庭,是一件非常傻的行为。 人们看不起是一方面。 谁一提到谁,想到的就是“那个谁啊?被XX栽培起来都不感恩”,敢用吗? 郤氏现在面对的局面,除了他们自己嚣张跋扈之外,不懂感恩占了很大的因素。 导致栾氏开始不待见郤氏,外人看来很难苛责栾书。 毕竟,郤氏受了赵氏那么多的恩惠,却是充当灭赵的急先锋,还是出力最大的家族。 很奇怪的是,郤氏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那次狩猎结束之后,吕武觉得在新田的事情已经办完,是时候该回家了。 他没有多嘴去问智氏和魏氏什么情况。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其实在各家看来,魏氏和智氏在天然上存在间隙,或许能够合作一时,没多久也绝对要闹翻。 以正常逻辑推断,有过受制于智氏控制的魏氏,哪怕是选择跟智氏合作,必然会带着堤防。 这就决定了魏氏跟智氏合作,是一个压根就不牢固的利益联盟。 智氏当然不是直接找魏氏,他们找的是韩氏。 窥探到智罃选择的人,他们必须想一想,荀氏三家什么时候会正式分裂。 而韩氏和魏氏已经是同盟关系,还要加上一个覆灭后复立的赵氏,新晋崛起的老吕家也算其一。 韩氏不用说了,是卿位家族,实力方面在众“卿”中最弱(不算邯郸赵)。 魏氏不是卿位家族,实力方面却隐隐逼平韩氏了。 赵氏?以纸面数据来看,他们现在连老吕家都有些不如。 老吕家的纸面数据或许好看,只是崛起的时间太短,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 韩厥是“卿”之一,必然成为这个同盟的老大。 智氏有意加入这个小团体,也付出了实际行动,得到的反馈却是有些不好。 以老好人示人的韩厥,他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作为长辈看顾后辈而已,没有“小团体”那么一回事。 要是没有魏氏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毕竟,赵氏刚复立,属于要什么没什么的阶段;吕武所在的家族刚崛起,的确需要一名长者来进行看顾。 魏氏跟韩氏在以前有不少接触,只是从未见过多么亲密。 很早之前,魏氏的祖先毕万跟随晋献公立下功勋,得到“魏”这块封地,才有了魏氏的诞生。 魏氏真正发达起来则是因为第三代人的努力。 所谓的第三代,就是令狐颗、魏悼子、吕锜、毕阳。 先别晕,前缀不同没什么复杂的地方。 一个家族的成员前缀越复杂,越能看出一个家族的兴衰。 一切只因为这是一个名的前缀代表荣耀的时代。 更简单的说,一个人名的前缀,除开那些列国国君以“姓”示人,不是某块地的名字,就是某个官职的名字。 同在一个家族,却有不同的前缀,代表的是家族越来越兴旺。 有些家族别出之后,会紧紧地团结在“老家”的周边。 有些家族别出就真的毒立自主,但这样做的家族非常少。 当然,他们还属于同一个姓。 没有任何虚言的地方! 因为春秋是诸夏的大开拓时期,诸夏后世的每一个姓氏,都代表着一部开拓史。 等于一个姓氏代表着一份荣耀,人人皆为高贵之人。 魏氏跟韩氏开始亲近,其实是在赵氏主宗被灭之后。 至于其中有什么关联或因素,不是外人所能一眼看穿。 现在的吕武需要对各家有所了解,经常会被过于复杂的关系绕得有些晕。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 要是不知道谁属于哪一家,仅以魏氏几个兄弟的前缀来作为例子,光听他们的前缀,还能判断他们是一家子了? 吕武回封地前再一次一一拜会需要拜别的人,没有横生出什么枝节。 只不过,老吕家的队伍中多了一支来自魏氏的队伍。 现在吕武已经知道毕阳是谁。 仅以前缀来看,毕阳属于“看门人”。 简单的说,还保留“毕”来作为前缀,他们一家子就是类似于“守祖”之类的性质。 按理来说,毕阳不应该参与到魏氏的大事里面? 吕武临走前,又在新田大肆采购了一把。 以粮食的数量最多,少量一些诸如食盐、布匹之类的物资。 这一次,他一个奴隶都没有买,很是令一些本以为老吕家又会大肆采购奴隶的家族感到失望。 花了大概二十天的时间,吕武回到了封地。 正常出门和回来,不像出征纳赋的归回,家臣不用远远地来到“迎来送往”的亭子迎接,属民更不会自发地聚拢过来。 因为带了毕阳一块回来,吕武需要召唤家臣来进行慎重其事的介绍,完事了则是让魏晗进行招待。 “因何是他?”虞显已经知道‘吕’地归了老吕家,激动和兴奋完,忍不住产生极大的困惑,说道:“毕氏隐世久矣。” 其余家臣则还是一副兴奋得无法自己的状态。 一个家族有没有兴旺的趋势,看的就是封地有没有持续性的增加。 吕武才获得“阴”地两年多,才多久又得了“吕”地。 无视掉短时间内自家地盘迅速扩张带来的隐患,的的确确是一件非常振奋人心的事情。 对了,在新田时,吕武察觉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以前人们不是当面时,提到是称呼吕琦。 知道“吕”地换了主人之后,他们改为称呼魏琦了。 这件事情吕武看着觉得有趣,却是现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么,别人称呼吕武有没有改? 没谁会当着面叫全称,他又没待多久,需要后面才会知道了。 吕武很想立刻能够得到“吕”地的管理权,却不能催促毕阳。 他相反还要摆出毕阳想在“阴”地待多久都行,待越久越好的态度。 宋彬听完吕武在新田的所见所闻,说道:“祈祷上苍,勿有外敌滋扰。” 这位家臣是在为晋国担忧。 其余的家臣赞同地点头。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覆巢之下无完卵。 晋国太多贵族置换封地,他们才不会将属民或是奴隶留下,能搬走的一切都会带走。 搞大动作的晋国,元帅这个时候发出征召令,搬家状态的贵族哪怕应征纳赋,少不了会像挨了一记重拳那般元气大伤,心思也不会在战事上面。 栾书最理智的做法是不征召正在搬家的贵族。 只不过那么搞,其余贵族就要心里不平衡了。 在吕武回到自己封地后的半个月,新田有消息传过来。 栾书下达了对“上军”的征召命令,要求士燮必须满编,集结好军队后向南方开拔。 因为这么一件事情,郤锜气得当街破骂栾书,骂得还老难听了。 郤锜是上军佐。 晋国什么时候上军佐能当街骂元帅、执政和中军将了? 狩猎时吕武忽略的栾黡嘲讽郤伯宛的话,时隔半个月后,伴随栾书征召“上军”消息而来的,还有郤氏伯宗逃亡的消息,才给想了起来。 他立刻知道郤锜怎么会当街骂栾书。 这个郤氏伯宗,就是创造“鞭长莫及”成语的主角。 在一次老吕家的例常会议上,梁兴将最新消息讲出来,大多数家臣立刻变了了脸色。 “主!”宋彬非常慎重地行礼,说道:“‘吕’与郤氏小宗有所接壤,请主调兵予臣!” “不可!”虞显有不同意见,说道:“‘吕’虽已归于主,一日无交接,便实为魏氏之土。” 吕武秒懂。 郤氏内乱攻杀,一旦“吕”地遭受了波及,老吕家没有实际接收“吕”地,麻烦就是魏氏的。 吕武看向其余家臣,问道:“诸位以为呢?” 众人沉默了一小会。 卫睿问道:“魏氏为何与主置换?” 以前吕武觉得魏氏是想让几块面积比较大封地形成接壤。 发生了郤氏内乱,出面负责封地置换的是毕阳,迫使他不得不多想。 如果魏氏早察觉到郤氏会内乱,事情就显得不简单了。 卫睿又问道:“韩伯可有提点?” 吕武仔细回忆了一下,见韩厥时没发生太特别的事情,关于郤氏会内乱的明示和暗示都没有。 他问道:“如往常,各家如何行事?” 虞显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无非就是参与进去,又或是冷眼旁观。 相同的是,不管有什么选择,召集家族武士进入防备状态的事,必须去做,并且要以百分百的警惕心去进行准备。 宋彬坚持己见,要求吕武调集武士给自己指挥。 老吕家正在大肆建设阶段啊! 现在大举征调武士,真的合适? “阴”地不与郤氏直接接壤,没接收“吕”地前没有这样的烦恼。 吕武一方面让家臣做好准备,也就是调集相应物资,随时准备接收“吕”地。 另一方面,他在等待毕阳什么时候提出前往“吕”地。 毕阳的选择,将会决定吕武在未来怎么对待魏氏。 第176章:炫耀武力 晋国爆发内乱了! 只是,什么时候晋国不隔一段时间内乱一次,会显得非常的不晋国。 这一次爆发内乱的是郤氏。 而在之前,郤氏的大宗和伯宗矛盾并不显得太过尖锐,以至于郤氏爆发内乱,搞得很多家族感到错愕。 “栾氏早知道郤氏的内部矛盾,也窥视到大宗之前的兵力调动?”吕武脑子里出现了栾书那一张温和又有威严的脸庞,想道:“是栾黡口无遮拦,导致伯宗逃亡,迫使郤氏大宗不得不提前动手吗?” 要真的是那样的话,栾氏之前与郤氏的事都算小矛盾,经过这一次栾氏和郤氏算是彻底结上大仇了! 本来的事情。 郤氏大宗一直在隐秘地布局,明明能够准备就绪后再发动,却是被栾氏打乱了计划。 吕武很惊讶伯宗的果断,只是栾黡的一句话而已,来了个当机立断的逃亡。 从某一个侧面来讲,伯宗的当机立断也能证明一点,郤氏内部的矛盾远比显露出来的要大,到了一方必须消失的地步。 吕武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只知道郤氏大宗在伯宗逃亡后立刻动手。 那么,伯宗逃亡之后,是向哪而去了? 他选择的逃亡国家是楚国。 此后,楚国多了一个伯氏家族。 吕武在等毕阳,一直都在等。 消息传达速度不快的年代,郤氏的内乱波及范围有多大,很难短时间内为人所知。 这一段时间,魏氏并没有人过来找毕阳。 他正在接受魏晗的接待。 娘家人来做客对出嫁女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但凡能够接待,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 魏晗请示了吕武,请求将半山腰的某个庄园划出来。 吕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阴”地多山,老吕家在某些山的半山腰建了不少庄园,除了最大的那一座用来召开例常会议,其余都算是度假山庄的性质。 诸夏的知识份子对居住在山里,一直有着特殊的钟意。 他们觉得贴近大自然能够使自己的精神层面得到升华,一些很难想得明白的事情,只要居住在山中就能偶有灵光,来个迎刃而解。 吕武会在半山腰建造多处庄园,主要是从那边瞭望的话,能够将大半个“阴”地的平原尽收眼底。 当然,其实也是取决于山没有那么陡峭,建设起来的难度不大。 另外就是平原正在大开发时期,看上去很乱的同时,还显得非常吵闹。 吕武本身对吵闹没什么特别的抵触。 再吵闹的话,还能跟现代居住在城市的街道相比? 家里的老祖母和几位夫人,包括孩子,他们则因为又乱又吵闹的关系,精神状态变得非常不好,搬到半山腰居住也就成了必要。 索性吧,多建造几座庄园,拿来赐予家臣。 城池没建设完成之前,半山腰成了老吕家高层的主要居住地。 等城建立起来,再当成度假山庄就好了。 吕武左等右等,作客的毕阳没有什么表示。 他不能就那么干等着。 老吕家的发展建设自有制度,该做一些什么早有方案。 挖下水道的工程作业远比预估中要快! 依照当前的进度,下水道不出现意外将在一年三个月内完成。 部分属民的搬迁和耕地的开荒,一直由虞显在负责。 这位家臣几次汇报,进度方面只能说是按部就班。 在提拔武士方面,每提拔一批都需要吕武亲自操作,其他人不能替代。 等提高了那一部分人的社会地位之后,操练事项则是由宋彬在负责。 吕武去查看训练。 重步兵已经将“龟甲阵”训练得有模有样,转为在训练分梯队推进战术。 其实“龟甲阵”只在某些特殊时刻才能展现效果,一般是用在攻城战上面。 野战的时候,“龟甲阵”的作用是用来防守反击。 吕武从“龟甲阵”开始训练重步兵,注重的是加强纪律和团队协同。 因为晋国的制服颜色是鲜红色的关系,一帮身穿环片甲或胸甲的重步兵,扛着将盾面涂成红色的盾牌,很有一种画风错乱的画面感。 宋彬在训练一段时间后,向吕武提出了一个建议。 他认为既然要发展重步兵路线,是不是将重步兵的优势更多层面地发挥出来? 或许应该增加重步兵的武器种类,比如添加一种长度两米左右的轻矛。 不得不说,建议很中肯。 手持短剑又扛着大盾的兵种,结成紧密阵型抵近敌军,人贴人的交战状态下有非常大的优势。 关键的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是每一次都能创造出想要的交战环境。 宋彬还提出一个观点,认为重步兵只适合阵地战。 重步兵当然只适合用来打阵地战! 每一个兵种都有它的独特之处,能发挥最大优势的地方。 让重步兵去打运动战,更大的可能性是先把自己累死。 用没有着甲的士兵去跟重步兵打阵地战,纯粹是拿人命去填。 吕武却知道一个兵种增加一种武器的困难度。 不是单纯的列装一种武器,那个兵种就瞬间成了一个新的兵种。 每给士兵增加一种武器,代表的是又多了一个新的训练方式,士兵需要掌握使用的技能。 要不要给重步兵添加两米轻矛是之后的事情,他们先把当前需要掌握的技能练好才是关键。 而吕武也没有单纯地想走重步兵路线。 这个兵种吧,限制其实挺大的,属于赢了很难扩大战果,输了跑不掉的类型。 他已经让匠人研究轻便又能更多顾及防御的甲胄,重量最好限制在十斤以下。 士兵身穿甲胄的意义更多的是用防箭,免得被几波箭雨给直接清空了。 中原马太矮,没有值得称道的耐力,负重也不行。 这个限制了骑兵的发展,不然吕武肯定会发展骑兵。 他已经让人挑选出优质的马匹,试图培育出更优秀的战马。 另一方面,他还派出人手前往北部,不管是贸易还是抢,能得到更好的马就算完成目标。 在没有获得适合的战马之前,能玩的只有骑马步兵。 基于这一因素,吕武已经提供创意,敦促工匠研究和制造出合适的车辆,打算用来作为运输用途。 在他等待了一个月又七天之后,一直没动静的毕阳总算提出前往“吕”地。 而在这一段时间,关于郤氏内乱的消息一再送来。 郤氏大宗的封地很多,有面积比较大的,也有被切割得零碎的部分。 伯宗只有四块不大的封地,分的位置还比较远。 不知道是郤氏大宗觉得不重要,又或是本来就是那样的计划,与“吕”地有接壤的那一块封地,直至毕阳提出要前往“吕”地前的四天,战斗才爆发。 毕阳没有提郤氏内乱的事情。 既然没提,吕武也就不去谈及。 接收封地是一件很重要且严肃的事情,吕武必须慎重对待。 他的慎重对待是一声令下,老吕家出动了一百四十辆战车、两千名甲士和五千五百名普通步兵(近战兵和远程兵)。 另外,集结部队哪能少了辅兵,一下子聚起了八千人(属民和奴隶)。 这并不是吕武爱装逼。 他在尽量不影响封地建设的前提下,必须向魏氏和周边贵族展现自己的武力,用这样的方式发出信号:哥几个,俺可不是好惹的。想干什么之前,先想清楚。 毕阳与吕武同车,检阅老吕家的部队时,说道:“武有经营之术。” 在老吕家的这一段时间,毕阳亲自去了一些地方查看,更多则是让家臣多走动多看看。 他们能看到的都是吕武想展现的那一部分。 不想造成什么误会的话,他们则不能乱走乱窥探。 吕武不知道魏氏是不是要坑自己,已经心生警惕。 在各级军官的命令下,身穿重甲的武士开始上了一下有长形车厢的车辆。 毕阳之前就在好奇那些车辆是个什么情况,看到那一幕不由愣了愣神。 士兵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穿着重甲行军,一般是等进入战时才着甲。 运兵用的厢车,不靠近观察很难看出更多,只能看到多了车轴。 一辆厢车装载十名重步兵,他们分别坐在左右的长排木板之上。 每一辆由两头牛或三匹马来拉动。 毕阳一路上很沉默,一直在观察老吕家的军队。 他发现老吕家军队表现出来的纪律一点都不输给魏氏,甚至在行军秩序上要胜过魏氏一丁丁。 魏氏一直在研究重步兵。 因为研究侧重的关系,魏氏对军纪的要求远远高于其他家族。 毕竟,重步兵的确是一种对军纪要求十分严格的兵种。 他们先向西边行军。 吕武有事先派出家臣前往拜会沿途的家族,告知他们只是一次正常的借道。 等老吕家的军队靠近“杨”地,却是依然把这边的贵族吓得不轻。 这些家族一方面进行警惕,另一方面派出家臣前来拜会。 一直到老吕家的军队从“昆都”那边过汾水,他们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一直在找造桥的人才,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吕武没想自己去设计,很清楚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他想:“封地内没有桥梁,太麻烦了!” 每一次都要借道,能不麻烦吗? 他们过了汾水来到北岸,抵达的是“霍”地。 这边已经有老吕家的附庸,会前来进行迎接。 吕武跟他们社交了一下下,稍微耽搁了两天,才继续朝“吕”地开拔。 这一次,老吕家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吸引了很多家族的注意力。 一直到吕武率军抵达“吕”地,闹出来的动静才发酵起来。 很多家族得知之后很茫然。 他们就纳闷了,老吕家才发展几年,咋就这样了呢??? 与老吕家的发展速度相比,他们简直就是龟速啊! 第177章:请允许我的军队入场 四年的时间,吕武能将家族发展成这种规模,一方面是他的确经营有术,更多是一种适逢其会。 时值赵氏主宗被灭又复立,晋国内部各家族没有安全感,一个个想着找谁来抱一抱团。 一些大家族则是知道自身的发展已经遭遇瓶颈,想着找几个能栽培的小老弟帮一把,等这些小老弟成长起来作为自己的助力。 心狠一些的家族,他们则是将目光瞄向了别出的亲戚,想要吃掉这一帮亲戚来壮大自己。 郤氏内乱就是属于内部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用撕咬、吞并别出旁支壮大己身的做法。 他们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家族,只是因为被栾氏搅局,闹出了比较大的动静。 很多家族吞并旁支总是能够做到细润无声,等大家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办完了。 这一次郤氏绝对要恨死栾氏。 因为栾黡的多嘴,不但让伯宗成功逃亡,郤氏的私军也遭到了很大的抵抗。 “郤氏伯宗断尾求生,进行了资产和人口转移?”吕武刚收到消息,对毕阳说道:“沿途家族帮助了他们。” 毕阳说道:“伯宗为谦谦君子。” 这是反话吧? 现在的年代讲信诺没有错,要说对方是君子,纯粹是在侮辱人。 一个人说谁是君子,差不多就是明白着告诉对方:你丫别反抗了,乖乖让我欺负吧。 其实就是郤氏主宗太过于嚣张和跋扈,各家同情伯宗的遭遇,愿意给予方便。 他们能做到的只是选择性地无视伯宗的逃亡队伍,其余的帮助就没了。 要是郤氏大宗的追兵到了,他们就会丢掉同情心,配合郤氏大宗追兵抓捕伯宗逃亡队伍。 自己的生存才是优先该考虑的事情。 在这一方面,谁也别苛刻谁。 吕武等人已经进入“吕地”。 这一边因为“吕”城已经放弃,不存在还能使用的城池。 魏琦几次来“吕”地,一般都是前往某个“邦”边上驻扎,少量的士兵进入“邦”里面,更多是扎营于旷野。 置换封地的话,各个家族都会将能带走的带走。 因为村落的建立就是提供劳动后的歇息所在,老吕家的人进驻“吕”地,肯定会将那些房舍重新利用起来。 毕阳需要进行多方的了解,包括“吕”地里魏氏的属民和奴隶集结情况,要带走的物资是不是也准备就绪。 他再一次见到吕武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地说:“郤氏私军已入境。” 这个情报吕武比毕阳还早知道。 老吕家对接收“吕”地非常重视。 吕武早早就派出人手进入“吕”地,特别注意与之比邻的郤氏伯宗动向。 郤氏大宗没动手之前,伯宗就已经出现了逃亡,有一部分逃窜进入“吕”地,更多的则是逃散到四方。 进入“吕”地的这一部分伯宗逃亡者,他们并没有到各个村落,选择躲避进了山区。 他们要是没有投靠“吕”地的主人,就会变成所谓的野人,成为“吕”地的麻烦制造者。 即便不被郤氏追兵解决,吕武后面肯定也要进行处理。 现在随着郤氏私军进入“吕”地,那一批伯宗逃人会不会成为野人不好说,已经实际上给魏氏和老吕家带来麻烦。 吕武故作不知地问道:“带兵者何人,可有交涉?” 因为一直在关注的原因,他哪能不知道郤氏私军的统兵指挥官是谁,数量都摸得很清楚。 毕阳说道:“来者名周,与你有同袍之情。” 吕武又问:“现‘吕’已为武所有?” 一旦毕阳说“是”,麻烦就属于老吕家,跟魏氏没有关系。 “我已遣家臣与之交涉。”毕阳没有正面回答,又说:“若可将逃人抓捕最佳。” 魏氏只是要从“吕”地搬走,人和物资可能已经走了一部分,却还有更多的人滞留在当地。 毕阳多说了一句话,是期望吕武能去将郤氏伯宗的逃亡者解决掉? 进行了一番权衡的吕武,行礼道:“便由武派兵前往。” 且不管魏氏到底想干什么,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迹象显露出坑到老吕家。 他们真要坑老吕家,“吕”地的搬迁速度不会这么慢,同样不会在郤氏主宗私军进入“吕”地后进行拦截。 当然了,因为魏氏在“吕”地的武士前往拦截郤氏主宗私军,就需要老吕家的部队去解决郤氏伯宗逃亡者了。 毕阳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道:“善。” 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压根就不用说得那么浅白。 吕武不相信毕阳看不出自己近一段时间的表现意味着什么,看透不说破罢了。 既然是误会,又或者说不管是不是误会,魏氏终究没有将老吕家给坑了,吕武总是需要有所表示。 因为事先掌握郤氏伯宗逃亡者在哪的关系,省略了花时间寻找的步骤,老吕家的部队迅速抵达位置,将那一批郤氏伯宗逃亡者围了起来。 老吕家带兵的是宋彬。 他正站在山脚下,微微抬头看向山间。 山上植物的遮掩下,一批人若隐若现。 他们看上去模样狼狈,表情悲切的站在原地。 “人数多寡?”宋彬得到答案,回身看了一眼带来的军队,下令道:“先行劝降。” 他当然不是带来所有部队,以轻步兵为主,少量的战车,重步兵一个没带。 部队开始喊话。 山上的人脸上的悲切更浓。 个别几名逃亡者拔出剑来,留念地看一眼天空,自刎后倒下,脖子冒出来的殷红色血液滋润了大地。 剩下的逃亡者一边哭泣,一边往山下走。 而吕武这一边,他已经来到对峙现场,同行的部队则是停在外围。 不让部队进场,主要是情势看着有些紧张,一旦老吕家的部队进入,说不准会让郤氏大宗的部队出现过度反应。 进入“吕”地的郤氏大宗私军数量,目测上去约有两千左右。 他们这是不告而入,属于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跟他们对峙的魏氏军队,目测应该是一千左右? 要是魏氏足够强硬,又或者吕武足够莽,仅仅因为郤氏大宗私军没有经过请求就进入,足以作为开战的理由了。 “阴武子?”郤周远远地看到一辆战车吕武的身影,稍微愣了愣神,对旁边另一辆战车的主将说道:“由你‘假’之,我前往与阴武子谈话。” 那人无声地行了一礼,表示明白。 郤周搭乘的战车动了起来。 毕阳看到后,换到吕武所在的战车上,说道:“或有转机?” 他们的这一辆战车也在往前行进。 魏氏肯定不想与郤氏爆发交战,甚至不会希望矛盾扩大化。 这个是取决于郤氏足够强大。 换作什么阿猫阿狗敢不事先告诉就军队进入,信不信魏氏会是另外一种态度,甚至直接灭了? “阴武子!”郤周在战车没停时就先行礼致意,等待战车完全停下来,说道:“至今方知‘吕’已归你所有。” 毕阳情不自禁看向吕武。 他这是在错愕郤周竟然会对吕武认怂。 吕武则是在想:“这家伙是给我面子,还是在挑拨离间啊?” 毕竟,郤周的所作所为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魏氏留,他未必知道毕阳是谁,却是当着魏氏那么多人在场,说那样的话。 吕武回礼,说道:“请允许我的军队入场。” 郤周:“……” 毕阳:“……” 搞嘛呢! 不是要好好说话,能用嘴巴解决,不搞暴力的吗? 吕武回身对着后面摆了摆手。 早在等待信号的卫睿放声大吼:“进!” 百多辆战车率先动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早就列队等待的步兵方阵。 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步兵在开始前进时,每迈一步就会“嚯”的喊一声。 渐渐地,口号声中的军队,他们的踏步形成一致。 会有口号,其实是因为没有战鼓声的节奏来协调。 晋军早就窥探到战鼓声的节奏,能够让士兵能更加整齐划一地迈步。 离得远了看不太真切,等互相之间的距离拉近,魏氏士兵和郤氏士兵脸上出现了愕然。 随后,魏氏的士兵发出了欢呼声。 郤氏的士兵则是在面面相觑。 引发不同反应的原因很简单,老吕家的部队在行军中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并且甲士的数量看上去太多了! 虽说是铁甲,但铁甲就不是甲了吗? 只是铁甲保养困难,生锈后产生的麻烦太多,不代表铁甲的防御力比青铜甲差劲。 有远见的贵族,他们大体上的氛围依然是看不起穿铁甲,只是看到老吕家大肆使用铁器,已经在猜测金属变革时代是不是已经到来。 更外围,一些早早就过来瞧热闹的周边贵族,他们瞪大了眼睛看老吕家的部队在进军,心中有各种各样的心思。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封地里也有郤氏伯宗的逃亡者,面对郤氏大宗的追兵入境,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凡是军队入境,还是追击状态,别奢望不会造成损失。 郤氏也是嚣张跋扈惯了,面对同等卿位的家族还有所收敛,对上实力弱小的家族免不了偷鸡摸狗。 有一个贵族傻愣愣地呢喃:“要打起来了?” 他身边的贵族选择挪动几步,不知道是深怕被传染到蠢病,还是什么原因。 第178章:占了便宜还卖乖 吕武也是看到郤氏大宗的军队看到自己后,气势上面遭到压制,才会让自家的军队入场。 这个郤周,他的确跟吕武当过同僚。 针对秦国的“惩戒之战”,两人作为同僚的一开始,郤周对吕武还有些盛气凌人。 后来,吕武的一再表现令郤周很服气,甚至感到了敬畏。 郤周带来的郤氏私军就是对秦“惩戒之战”的那些士兵。 他们同样见证了吕武的崛起过程。 是个贵族对谁服气,考虑到自家的利益,服气不等同于服软。 士兵则比较单纯,他们还记得吕武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对能打胜仗的将领天然上感到爱戴。 再来是吕武真的勇猛,肯定会更受到士兵的欢迎。 这样一来,不难得知吕武一出现,魏氏士兵就感到心安,郤氏大宗士兵为什么收起了傲气。 魏琦曾经对吕武说过一句话,低调不管用的时候,能多高调就多高调。 这一句话吕武有自己的理解。 看得是时机,由自己去进行判断。 要不装逼不成反被……那啥,太尴尬了。 老吕家借这一次接收“吕”地进行武力炫耀,本身就是想要高调来震慑敢于窥视之人。 郤氏大宗私军进入“吕”地,对魏氏除了麻烦没有其它,对老吕家则就未必了。 “你……”郤周脸色谈不上难看,只是感到了难堪。他觉得过于突然,一时间脑子有些懵,问道:“何至于此?” 吕武思来想去,打起来的机率太小。 机会已经送上门来! 有比拿郤氏大宗当“鸡”来震慑“猴子”更划算的买卖了吗? 没有的。 老吕家连郤氏都敢怼,其余各家难道还觉得自己比郤氏更强、更嚣张、更跋扈? 列阵前行的部队,他们踩踏着整齐的步伐,抵达距离郤氏大宗私军前方一里,停了下来。 郤氏大宗这边起了一些小骚乱,很快被各级军官弹压了下去。 “我已派兵围捕伯宗逃亡之人。”吕武做事要高调,语言却要低调,说道:“即刻便会送来。” 场面这么大,郤周还以为吕武要开战,一听不是那么回事,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至于说,老吕家的军队威逼啥的? 郤周看到吕武就已经先怂了。 郤氏大宗的士兵想到吕武以往的种种,产生不了太大的怒气。 这是一个能单人破门的狠人啊! 还将秦国都城“雍”的城门撞塌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想硬气好难的! 再看看老吕家的军队。 战车两边车轮伸出去的玩意,一看就吓人。 那么多身穿重甲的武士,一个又一个方阵静立原地。 郤周本来还在想,真开战的话,哪怕包括自己在内被全歼,郤氏也不会放过老吕家。 他正犹豫要不要干点什么,却听吕武讲起了道理。 他们之所以进入“吕”地,不就是为了追杀伯宗逃人吗? 既然吕武已经派兵追捕,也愿意送还给他们,任务也就等于完成。 郤周很感慨地说:“阴武子行事有礼有节,令人叹服。” 都不是什么笨蛋。 一开始可能因为事出突然,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 有了一点时间来作为缓冲,该想到的哪能想不到。 郤周看出吕武是在拿他们展现一个贵族该有的尊严,偏偏一切都符合贵族之间的礼仪标准。 因为不告知就进入“吕”地,明显是他们先不对。 换作是什么阿猫阿狗,郤氏欺负也就欺负了,不服就继续欺负。 郤周知道郤至很欣赏吕武,不止一次出口称赞,还想着让吕武长期在“新军”纳赋。 正是因为这一点,他在郤至没有改变态度前,很难对吕武强硬。 吕武见目的已经达到,无声地行了一礼。 郤周想了想,又说:“逃人之事,阴武子可自行处置。” 那些伯宗逃人不是平常意义上的逃亡奴隶,等于贵族没有义务帮忙抓捕并归还。 郤周这么办事,是想给吕武一个表现的机会。 毕竟,郤氏不是谁的面子都卖,卖了面子就该有所收获。 其余人不知道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们看到郤周的战车回到本阵,郤氏大宗的军队调头离开,无不是错愕当场。 郤氏可是一个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家族! 这一次……怎么就萎了呢? 毕阳见证了全程,可是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心里极度讶异郤氏竟然跟吕武讲起了道理。 要知道即便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于一身的栾书,郤氏也照怼不误。 这一次郤氏内乱,郤氏伯宗的人四散逃亡,郤氏大宗四处追杀,没见给谁面子的。 吕武没来之前,郤氏大宗的军队对上魏氏军队,表现出来的态度要多蛮横就有多蛮横。 结果吕武一现身,郤氏大宗竟然退让了??? 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 这一对比下来…… 而吕武却是在庆幸郤氏大宗领兵的是郤周,换作另外一个人,今天的事情就难办了。 他见毕阳用惊奇目光看着自己,问道:“叔父?” 毕阳用着困惑的表情,说道:“武有恩于此人?” 这年头报恩的方式挺多,遭遇到冲突,为了报恩选择退让是比较正常的做法。 吕武笑着说道:“郤氏已退,武便与叔父就此交接吧?” 封地交接不是双方私下口头约定就算完事。 国家那里需要进行一套流程,也就是山川舆图上的划分,留下带有两个家族印章的文书。 一个家族想将那块地给谁,还要交出自家的山川舆图。 因为封地上的人都会带走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用召集众人进行明示。 毕阳带着吕武走了一下“吕”地与各家的交界处。 他看到老吕家的人扛来石碑,挖坑给埋进去,走近一看,石碑上有一个图腾。 这个图腾是,两个“口”,而两个“口”进行余部交叠,被一只昂首的火鸟的爪子给抓着。 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家的图腾,只是还没有哪一家会雕刻在石碑上,埋在自家与别家的交界处。 “此……”毕阳想了一下措词,道:“界碑?” 不但是同一个国家内部的各个家族,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没有界碑这玩意。 现在的各国边界线挺模糊,筑城来划定疆域线是比较奢侈的做法,一般是以某条河或某座山来作为模糊的定界线。 吕武拿后世很平常的做法来现在办,却是开创了历史的先河。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毕阳陪吕武走遍了该走的地方,该介绍和交代的事情也办完。 在这一段时间里,魏氏该撤离的人口和物资也没落下。 临走之前,毕阳对吕武说道:“郤氏霸道蛮横,莫让记仇。” 吕武当然摆出虚心受教的姿态。 山川舆图已经交接,该埋的界碑也埋了。 等毕阳带人离开“吕”地。 这一块地方也就正式归于老吕家。 在接下来,吕武需要派出家臣,又或是自己前往,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周边的邻居,“吕”地更换了主人。 同为中等贵族,包括大贵族,吕武很有礼貌地去进行了亲自的拜访。 小贵族只需要老吕家出动家臣就足够了。 而在这一段时间,老吕家的人手也陆陆续续进驻“吕”地,重新将那些村落利用起来。 魏氏在之前已经重新完成了播种,他们这一搬走,农作物自然是留给了老吕家。 从“吕”地撤离的魏氏一批人,他们直接去了大河西岸的新封地。 魏氏将得到的新封地取名叫“栎(yuè)阳”,治理权和所有权自然是归于吕琦……不,以后不能再叫他这名字,鉴于新封地的名称,要么称呼栎阳琦,要么就是魏琦了。 吕武选择将郤氏作为最后一家拜访的对象。 他没有大张旗鼓地带着一整个“师”的部队,仅仅是带上千名武士。 拜访之前,他没忘记一道手续,先行派人前往通知。 等待要正式拜访,他还带上了那一批伯宗逃亡人。 面子是互相给的。 吕武在郤周这里得到了体面,不能没有回馈。 再则,“吕”地是吕武的封地,抓捕某家的逃亡人,只是行使“当家作主”的权力。 当然了,抓了之后再交出去,基于各家族同情伯宗一方,名声方面会受到一些损害。 这么干的家族多了,笑话也是互相取笑。 吕武是在进行权衡后,做出了“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选择。 说到底,栾氏都不能拿郤氏怎么样。 郤氏那么嚣张,也不见其余卿位家族敢正面怼。 吕武已经占了便宜,不能往死里得罪了嘛! 借这一次,老吕家虚张声势了一次,不再会被小瞧,算是大赚特赚。 接下来就看吕武要怎么去处理后续。 郤氏伯宗战败,他们的一切归了郤氏大宗。 乱战之后,道路边上偶尔能够看到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看到村落时,里面是一片残垣断壁。 郤周在营地的辕门前迎接吕武的到来,见面就说:“阴武子欺我。” 吕武不慌不忙地行礼,脸上笑眯眯。 “也罢。”郤周苦笑了几声,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才说道:“若主上怪罪,我恐难善了。”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他这一次事情就是办得不漂亮,郤至真要处理起来,后果的确难料。 吕武不得不正视,说道:“武不日便拜会温子(郤至)。” 郤周立刻松了口气,停下脚步感激地对吕武行了一礼。 这欺负人,欺负完了还能得到感谢,也是够了。 第179章:擦?必须祸水东引啊! 吕武既然下达了征召令,自然不可能带着部队武装游行一番就算了。 要知道不管国君还是谁,包括领主本身,一年只有一次免费的征召命令。 简单的说,“士”这个阶层每年都有相应的纳赋义务。 他们得到征召之后,需要自备武器、甲胄以及粮食,前往某处集结再听从命令进行服役。 用西方的说法,他们缴纳的是“血税”,不是财帛。 每一名武士,他们出征都会带上自家的几个人,可以是亲人,也能是奴隶。 带出来的这些人,除了平时照顾武士的生活起居以及武器、甲胄的保养之外,其实还是一种脚夫。 毕竟,带出去的粮食不一定够,吃完了肯定需要补充,也就需要有人往返携带。 他们的纳赋一般是三个月,也就是一个季度。 超过这个时限后,他们就会开始想回家。 从农耕民族的耕作规律来看,纳赋周期为一个季度,其实还挺符合规律的。 吕武将部队带出来,考虑到“吕”地是晋国的边疆,北面就是白狄的栖息地,没道理不逛一圈。 以前“吕”地北疆的白狄是魏氏的麻烦。 等“吕”地成为吕武的封地,理所当然就变成了老吕家的麻烦。 逛这一圈,他们的收获并不怎么样。 此前白狄多次主动侵犯晋国,历经三年的多次大败,白狄一再损失惨重。 另外,光是吕武参与的清理就有两次,没算上魏琦带兵犁田一般地犁了两圈。 多次战败,加上一再被清理,白狄迁徙走了一批又一批,仅有几个不知情的部落才会头铁地搬迁过来放牧。 吕武抬手比划了一圈,问道:“我若占此地,可否?” 宋彬诧异道:“此蛮荒之地,占之何用?” 讲道理,没有经过开发肯定看着荒芜。 关键的问题在于,该地是现代的山西地界。 都不用太久远的以后,仅仅是百多年后,该地就将逐渐得到开发,说是变成鱼米之乡有点夸张,成为农耕区却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农耕是可以的,只是成为产粮区则很勉强。 诸夏能够成为富足产粮区的地方不多,也就八个:三江平原、松嫩平原、江淮地区、太湖平原、江汉平原、鄱阳湖平原、洞庭湖平原、成都平原。 反正晋国的疆域内并没有。 吕武很能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出判断。 老吕家现在连开发“阴”地都吃力,多了一块“吕”地已经完全够用。 只是多占地这种事,能占自然最好,占下让鸟去拉屎,都是极美的事情。 “敌退我进,可为缓冲。”吕武摇着头,很感慨地说:“魏氏之患,我家不可受之。” 不趁白狄主动退让去占领,还等着他们回来? 宋彬露出惭愧的表情,致歉道:“主所思深远。” 吕武问道:“我若建寨于此处,留人驻守可防白狄不复来?” 就是类似于边疆哨所的布置。 宋彬无法回答吕武这个问题。 现在各国虽然有边防军这种部队,却是每个家族抽调出多少士兵,轮流去进行驻防,并且是在最有可能爆发交战的“热点”区域。 他们是一种警戒作用,也就是被消灭之前进行预警,并没有实际的驻防能力。 更多的边疆区域,各国依靠的是边疆贵族自发防御,没有边防军的存在,又或者边疆贵族就是边防的力量。 吕武觉得应该试一试。 最前沿的哨所就从吕梁山的南侧边沿开始,沿着成片的树林区域一直到“霍”地。 他在脑海中规划了一下,长度应该是四十里左右? 每八里设立一个哨所,驻防的人数设为二十,拢共也就需要一百人。 这些驻守人员,每三个月换一批,一年也就只需要四百名武士来轮流。 作为一名贵族,吕武当然不能想干就立刻干。 他需要回去召集家臣,将自己的想法说一说,才能符合当下的家族理政流程。 也就是说,哪怕是一家之主,其实也不能一拍脑袋想干啥就干啥。 一次两次没关系,次数多了家臣就会有意见。 社会是存在分工的。 等家臣相继辞职不干,家主自己再能干,还能包揽全部的活? 在进入冬季前的半个月,吕武带着外出的部队回到“阴”地,武士得到了解散,属民和奴隶各归各位。 而他在“吕”地怼了郤氏的事情,经过时间的发酵已经展现效果。 郤氏这次内乱,大宗没费太大的代价吞并了旁支,只是因为被搅局的关系,没有郤氏一叔二侄(三郤)预料中收获那么大。 吕武听说了一件事情。 郤锜这个郤氏一叔二侄中最野蛮也是最骄横的人,率兵追击旁支逃人进入一家贵族领地,以那名贵族窝藏逃人的理由,肆虐了该贵族的领地。 那个倒霉的贵族叫夷阳五,是国君姬寿曼的宠臣之一。 因为郤锜的蛮横,留在新田的郤犨(叔)被国君传唤。 国君见到郤犨就发飙,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郤犨在三郤中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心平气和地听国君骂完,才开口为郤锜解脱。 事情是个什么结果,宫里没传出来。 倒是后面夷阳五跑到新田,去了郤氏家进行赔罪。 明明是受欺负的一方,却要赶过来赔罪? 夷阳五这样一搞,郤氏的名声更臭了。 现在郤氏内乱的影响并没有完全结束。 伯宗出逃,旁支的土地和人口被大宗吞并,郤氏的郤锜和郤至一直领兵在追杀伯宗的逃人。 他们去一个地方搅乱一个地方,偏偏大多数贵族再愤怒也不敢反抗,只能屈辱地忍受着。 晋国已经开始出现舆论,讲的是曾经的赵氏也没嚣张到这份上。 而赵氏最嚣张的时候好歹把持着三个卿位,郤氏现在只有两个卿位就敢这么嚣张,多占一个卿位还得了? 关注国内动向的吕武,他知道这是有人在制造舆论搞郤氏。 谁想搞郤氏,吕武顶多也就听个乐呵。 等舆论出现吕武率军硬怼郤氏的篇幅,他就坐不住了。 “玛德!是栾氏,还是范氏?”吕武听说郤至在范氏封地也搅了一场,思考道:“又或者是栾氏和范氏一起?还是哪一家搅乱风云?” 不管是谁,反正将吕武给搅和了进去。 郤氏现在到处冒邪火,拿老吕家开刀,咋整? 吕武紧急召集家臣。 因为事态过于急切,他甚至没将会议地点安排在半山腰的庄园。 “郤氏已惹众怒。”梁兴经常会在各家吃吃喝喝,很多消息就是由他得知再汇报给吕武,说道:“众家敢怒不敢言。” 这一句话提醒了吕武。 也许不是某一家搞郤氏,是形成了一种默契。 然后,他在“吕”地干的事情对那些家族来说很提气,成了一种典型? “主。”虞显皱眉说道:“可是忧虑郤氏来犯?” 吕武沉吟道:“不可不防。” 谁知道郤氏的某个谁会不会觉得遭遇耻辱,给脑子一热真的带兵来搞事。 宋彬提醒道:“卿位变动正在当下。” 在不久前,荀氏的荀庚还是病逝了。 他这一死,中军佐的位置就让了出来。 按照晋国的传统,上军将士燮(范文子)会递补中军佐一职,郤锜则是成为上军将,后续的卿依次递补而上,再由一个新人来成为新军佐。 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荀氏的其中一名成员就是新任的新军佐。 另外,赵旃的下台早就注定,他却是早早回去邯郸,使新军将明明有其人,却是没人履行该职务的权力。 这样一来,晋国的卿位就空出了两个,等于新一轮的卿位变动中,会有两个人成为“卿”。 宋彬捏着下巴,说道:“魏氏……任‘卿’中新军佐?” 他们知道魏氏一直在为成为“卿”而奋斗。 仅是从实力来作为标准的话,魏氏的确有承担卿位的相应实力,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卫睿颇为期待地说:“若魏氏任‘卿’,主便有两位‘卿’的庇护。” 不出现意外,新一轮卿位变动之后,韩厥就是上军佐了。 这个结果对韩氏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当然是卿位又进了一步。 坏事则是从一支军团的老大,变成了副手的角色。 吕武摇着头,不是诅咒,纯粹是讲述实事,说道:“如此态势,魏氏无法为‘卿’。” 家臣们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吕武解释道:“荀氏必占其一卿位。如无意外,该是中行偃。” 这个中行偃就是荀庚的儿子,只是他之前行使的是中行氏那边的权力。 中行氏会由荀庚的儿子荀偃来做主,说明别出的中行氏二代中没有出色的人才。 在吕武看来,荀氏要是有点野心,是个吃掉中行氏的好机会。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猜测很快就会成真,也导致了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的正式分家。 虞显眉头皱得更深,问道:“此次卿位变动,郤氏将成赢家?” 吕武怕得就是郤氏占了三个卿位,想找个谁来立威。 他说道:“闻国君训斥苦成叔子(郤犨),不知是否有其事?” 话都说这么明了。 来个聪明人吧! 梁兴不负吕武的期望,说道:“胥童不满郤氏久矣。他与长鱼娇、清沸魋、夷阳五,皆为君上宠臣……” 理解万岁! 自己不想成为靶子? 那就找到更适合成为靶子的对象,事情搞起来! 第180章:当俺是提线木偶? 凡事有利有弊。 吕武在“吕”地怼了郤氏,必然要承受相应的压力。 这个他早有相关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郤氏这次的邪火会那么茂盛,好好的内斗玩成肆虐四方的贵族。 郤氏早有嚣张跋扈的名声,没见谁能拿他们怎么样。 现在晋国上下公认的就是,栾氏这一次将郤氏坑得不轻。 所以,必须是栾氏要背锅! 没有栾黡的大嘴巴子,郤氏伯宗怎么会在郤氏大宗动手之前就逃亡? 所以,讲道理的话,郤氏要恨要打,该是对着栾氏去。 各家也在睁大眼睛看着,就想看看郤氏和栾书会不会打起来。 吕武将梁兴派去了新田。 同时,他让韩妏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韩厥肯定一直在关注国内局势,一见到韩妏带着吕欢,没道理不会品味出点什么。 这个吕欢是吕武的第三个儿子,为韩妏所生。 当然了,吕欢虽然是韩妏的亲生儿子,她却没有吕欢的抚养权。 现在的社会结构,决定了抚养的权力在赵(女竞)手里。 “韩伯是个老好人,他一直想低调,也真的无比低调……”吕武并不指望韩厥能做点什么,想道:“他虽然不会有任何表态,该有的威慑力还是有的。” 晋国的当下,硬要说有什么人的名声很好的话,韩厥算是其中的一个。 他竭力报恩的形象太好了,韩氏也有自保实力,使得没有必要为前提,没人愿意招惹这么个好名声的人的麻烦。 季节已经进入冬季。 位置靠北的区域最先开始下雪,随后往南逐渐推移,一样下起了雪。 到了这种季节,各家再不想消停,也该消停下来。 干仗的事情停了,新的热闹很快就会出现。 无法干什么大行动,位高权重的人全集中在新田,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有火气很容易产生争锋。 梁兴去新田之后的第二十七天,送回了一个情报,讲的是栾黡去向郤氏赔罪。 堂堂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儿子,还是栾氏未来接班人,跑去向三郤进行赔罪,栾书的脸不要,栾氏认怂了? 要是没有看到后面的内容,吕武就该考虑是不是要停止建设平原,专心经营山脉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吕梁山其实是个好地方。 这个绝对不是胆小,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思量。 脾气火暴的郤锜不顾郤犨和郤至的劝阻,持戈将栾黡赶出家门,叫嚣栾黡要不是个小辈,要当场结果了这个坏事的小子。 换位思考一下。 自己做了很久的准备,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尽情收获,却是一个家伙跳出来将自己的布局揭开。 是个人都会非常恼怒。 郤犨随后去拜访了栾书。 他们聊了些什么事情,当事人不进行透露,外人很难得知。 吕武猜想到这个时候,栾书绝对在祈祷哪个不开眼的国家,赶紧来进犯晋国。 然而,西边的威胁,也就是秦国被揍趴下,都割土求和了;北疆的白狄远遁数百里,丝毫不敢调头南下。 至于楚国? 栾书现在再想搞事也不会去和楚国搞。 再则,楚国已经从卫地退兵,回国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因为秦国的下场悲惨,一直反复横跳的齐国变得老乖了,一点点的小动作都不敢弄。 环顾周边列国,他们对晋国的表现只有敬服,搞得栾书快乐中出现了难受。 卫国这一次被楚国祸害得不轻,卫君卫臧对晋国没有驰援有很大的怨言,只是不敢直接将矛头指向晋国众“卿”家族。 在栾书猜测郤氏明年会不会对栾氏发难的时候,卫君卫臧罢免孙林父的消息传来。 卫国发生了大不幸,对栾书,乃至于是对晋国,却是一个转机。 晋国有外患的时候,各卿位家族虽然会互相争斗,但他们保持最大的克制。 一旦晋国没有了外患,他们斗起来就有些收不住力。 自家小老弟出事了! 首先紧张起来的是范氏。 他们之所以紧张,归根究底的原因是卫国的外交由范氏负责。 卫国发生了这种事情,范氏就要担负起责任。 士燮将卫国发生的事情拿出来讨论,他本意是要让国家进行背书,再由范氏全权解决。 按照惯例的话,各家负责哪一个国家的外交,出了事情就是该由那个家族去处理。 不然的话,他们好处拿尽了,遇事却要大家一起扛? 没这样的道理! “元帅插手范氏!”魏相是在两天前抵达老吕家,休息妥当了才找吕武,一见面就提到了晋国贵族近期最关注的事情,又说:“祁公时时苦叹。” 士燮是范氏,姓是祁。 魏相称呼祁公没什么错误,还充分地表达出了同情。 现在晋国的第一老好人是韩厥。 而韩厥其实是顶替了士燮的位置,让士燮下降一个排位成了老二。 吕武的地位虽然得到提高,一些弯弯绕绕只是听说,不能说真正的了解。 在晋国,负责外交是一个油水相当足的事情,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没资格去抢。 卫国是范氏的“羊羔”,他们尽情在卫国身上收获,提供保护的同时,肯定要保证卫国不给晋国添乱子。 现在栾书插手卫国,看似在帮范氏擦屁股,但范氏才不会这么认为。 哪怕栾氏对卫国没有野心,范氏也不想被横插一脚。 要不然,有一就有二,还有三四五六七……的无数次。 吕武搞清楚状况,疑惑地说:“元帅怎能如此?” 他不是在表达什么,只是觉得栾书不应该这么昏了头才对。 魏相却不是专门来说这事的。他问:“可与赵孟有所联系?” 吕武眉头一挑,讶异道:“为何有此问。” 他们谈论的赵孟当然是赵武。 会称呼“赵孟”,只因为赵武是赵氏主宗的宗主。 吕武当然一直在跟赵武保持联系,每个月都有一封书信往来,不曾有过间断。 魏相问道:“韩伯唤赵孟入新田一事,为何?” 这件事情吕武还真不知道。 赵武回去赵地已经有将近三年的事情,由家臣齐温负责封地的上的事务,他则是当起了一个宅男。 吕武与赵武的书信往来中,大部分是提问与回答,偶尔才会见到赵武谈论封地上的事情。 从一些不长的篇幅中,吕武得知赵人对赵武其实并不多么待见,一切只因为赵武是赵庄姬的儿子。 而赵氏之所以遭此大难,主谋是谁并不重要,被算在了赵庄姬的头上。 赵人一方面不多么待见赵武,另一方面又只能效忠赵武,显得很矛盾。 “韩伯因何唤赵孟入新田?”吕武一脸的不理解,说道:“郤氏正盛……” 说到一半,他却是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也许现在真的是赵武重新进入大家视野的最好时机? 郤氏跟栾氏扛上,又惹了众怒,他们需要应付的家族太多。 另外,国君一直都在针对郤氏,只是手头上没有硬实力,屡屡只能占口头上的威风。 晋国的局势看着比较紧张,却是十分适合赵氏重新入场,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魏相看吕武说一半自己停下来,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含笑说道:“韩伯有大智慧啊!” 吕武则是存在不少困惑。 哪怕赵武重新出场,以赵氏目前的实力,韩厥能帮他谋得什么职位? 太高了的话,赵氏的实力支撑不起来。 低了则是还不如继续窝在封地发育。 “武,我今次来,邀请你往新田而去。”魏相说出了真正目的,道:“卿位变动在即,各家冲突不绝,不可不参与。” 其实,吕武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新田。 他想找郤至试探一波,不能排除掉隐患,也要知道郤氏对自己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名声也不小,长期不露面很不恰当。 吕武觉得自己应该露面,却不能过于显眼。 这一次韩厥让赵武重归各家视线。 赵氏的重新出场必然会让晋国上下关注。 吕武这个时候出现,能吸引到的目光就不会那么多了。 至于封地内的建设? 身为贵族,没有可能一直待在封地。 少了他的监督问题不大,要是他不在就不能建设,老吕家干脆就别发展了。 吕武觉得魏相还有其它目的,开门见山地问:“另有何事?” 魏相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若有战事,武意属何处?” “嗯???”吕武不解地看着魏相,说道:“近期国无外患,何来战事之说。” 魏相笑嘻嘻地说:“武直说便是。” 吕武却问:“可是大大(魏琦)有所安排?” 老吕家现在已经不是魏氏的附庸,早早就进行了和平分手。 另外,以前的老吕家依附魏氏,是一种公平公正的互生关系,不属于被控制的那种。 “瞒不过武啊!”魏相先感慨了一句,带着期待问道:“可愿入‘中军’?” 吕武这一下懂了! 魏氏现在虽然跟韩氏结盟,跟随步调的人选却是栾氏……或者说栾书。 “非是大大提议?”吕武深深地看着魏相,说道:“韩伯待我不薄。我与郤氏因‘吕’对峙而生纠葛,闻温子欲我往‘新军’,恰是和解机会。如今,元帅持我为刃,将刺向何人?” 第181章:是俺让魏氏免遭覆灭! 吕武该多傻才会去给栾书当刀? 他觉得魏氏是想向上爬,渴望得有些魔怔了! 魏氏不知道被栾书蛊惑了什么,乐意掺和进去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怎么还想着把吕武给拖下水? “已恶郤氏……”魏相满脸不解地说:“韩伯顾于赵氏,岂有余力?” 这是魏氏觉得吕武已经冒犯了郤氏,帮忙找个能投靠的靠山,选阵营接受庇护? 吕武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我谢谢您了。 魏氏没看到栾黡跑去道歉吗? 郤锜一点面子没给栾书留,还会因为忌惮栾氏,要报复吕武就不进行报复了? 没看到栾书立刻反击。 不,看样子栾书在反击了,只不过干的是让别人上。 吕武去了,完全是自己送上门,必然会被推上前台! 栾书到底给魏氏一家子承诺了什么? 吕武很惊讶地看向魏相,说道:“武从未奢望韩伯如何。” 他真的从来没有指望韩厥能为了自己跟谁死磕,甚至都没有想过韩氏就该给自己兜底。 时至今日,韩氏为什么选吕武联姻,他都没有真正地搞明白,只是猜测程婴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这个联姻也不是太有意义。 韩氏嫁给吕武的女儿是嫡出,却不是嫡长女。 不懂礼法的人可能不了解嫡长女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简单的说,任何家族的嫡长女都能行使家族的某些权力,也就注定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意义。 各个家族在婚嫁方面,嫡长子和嫡长女的婚姻从来都不能随随便便。 可以从哪个家族的嫡长子与嫡长女的婚姻选择对象,看出他们是个什么样的风向标。 这种惯例一直延续到现代,只是“意味”没那么浓了而已。 要是还迷糊,想想那一句“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就懂了。 华夏历史源远流长,能传下去的名句,一般是有其意义的。 韩氏在吕武初入军中给了一个“渠道”,就是一直以来最大的帮助。 后面吕武取得了什么成就,哪一样是平白无故来的? 所以了,韩氏对于老吕家来讲,更多的作用是恫吓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真正有实力想动老吕家的家族,韩氏其实也扛不住。 说好魏氏跟韩氏一块玩耍的。 现在,魏氏是有什么新想法吗? 魏相还是一脸的不解,说道:“武畏惧郤氏?” 吕武心想:“在晋国不畏惧如日中天的郤氏才是稀奇。” 他不好问栾氏到底给魏氏承诺了什么,以至于魏氏做出了选择。 至于说出去当刀? 吕武琢磨着,魏氏还能扛郤氏揍几下,老吕家扛一下都难。 摇旗呐喊的事情可以做一做,当个行动派就免了。 “如此啊……”魏相看上去很失望,说道:“我原以为武有进取之心。” 抱大腿,选粗的抱没有错。 现在看上去,栾书占了身份上的很大便宜,栾氏的家族实力也不弱,并且还有荀氏和中行氏团结在栾氏左右。 栾书不知道还拉拢了谁? 以魏相的表现,他显然在这一场栾氏与郤氏的对抗中,选择了站队栾氏? 是魏相,不是魏氏。 “如此说来,是相好意?”吕武明白是魏相自己的主意,不是魏氏长辈让魏相过来。他觉得这样意义就不同了,说道:“莫以为郤氏为公敌,将步赵氏后尘?” 魏相比较直接地点头,说道:“跋扈非为罪,不知收敛为是。” 可以将这一句话理解成:天欲使其灭亡,必使其疯狂。 掌握了不被审判的实力,跋扈的确难以被定罪。 多少嚣张的人,不就是得罪了太多人,又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才遭到收拾的吗? 所以,进行审判的前提是,拥有去审判的实力。 魏相看到了郤氏的风光,也看到了郤氏名声彻底恶臭,察觉到郤氏与栾氏正式对上,认为郤氏风光不了多久了。 要不怎么说魏相是晋国第一才子,有一颗聪明的脑袋呢? 只是,他判断对了局势,却没有做到真正的审时度势。 一件对的事情,也要看是在什么时候。 现在入场,显然为时过早。 魏相承认是自己的判断,导致吕武心里略略不好意思。 感情魏相是真的想拉自己一把,才会有这一次来邀请。 他开始自我审视,疑心病是不是重了一些? 审视下来,他决定该有的警惕心一点都不会放低,要不什么时候完蛋都不知道。 “元帅……”吕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元帅善忍。” 善于忍耐的人,没有冲锋陷阵的勇气,他们更加擅长躲在阴暗处,靠着聪明的脑子编制网。 这样的人想对付谁,会去精挑细选地挑选棋子。 不是谁都有跟郤氏硬碰硬的硬度,小心给磕碰碎了。 魏相很明显地愣住了。 一些之前注意到却下意识忽略的细节,出现在了魏相的脑海中。 吕武看魏相怔怔出神,没打算打扰。 良久之后,魏相回过神来,问道:“武,因何对元帅知之甚详?” 吕武答道:“只知黡前往致歉,为驹伯(郤锜)持戈乱棍打出。” 魏相又开始怔怔出神了。 吕武觉得自己都提醒那么明显,魏相还想要让魏氏下场,吕武只能尽量拦一下。 作为哥们感受到了善意,他也回报魏相以善意。 一小会之后,魏相调整自己的姿势,慎重其事地对吕武一拜,起身后说道:“相竟未明察。幸有武点明,使我醒悟!” 栾书连让自己儿子去道歉的事都干了,往好了说是损失自家的名声维持晋国高层安稳,通透点则是干了坏事想一个道歉了事。 郤氏压根就不给面子,表明就是非常不爽。 也就是郤氏的名声够臭,谁都事先选择好了立场,才会觉得郤氏不对。 排除掉郤氏伯宗这家倒霉蛋,再用事外人的公正立场去看待,会发现事情很容易理顺。 郤氏大宗想吞并旁支,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栾黡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的说漏了嘴,反正就是坏了郤氏大宗的好事。 那么郤氏和栾氏的这次矛盾,到底谁对谁错? 不带任何立场的判断,分明就是栾氏错了啊! 吕武早就搞清楚了这个逻辑。 他从这一件事情上想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惯偷在某次并没有去偷东西。 某次惯偷路过的地方丢了东西。 众人知道惯偷的过往,众口铄金说东西就是被惯偷拿了。 他们怎么搜都搜不到,还会坚持东西是惯偷所偷。 这个故事只证明一件道理:人不能干坏事,明知道干了坏事还反复去干,要不名声臭了,遭到冤枉也是活该。 郤氏现在就面临相同的境地,他们明明是被栾氏坑得不要不要的,大家却觉得不是栾氏的错。 要说现在吕武对谁最发怵,不是三郤中的哪一个,是一直看着人畜无害的栾书。 特别是栾黡在干了坏事之后,还能大张旗鼓去道歉! 栾书分明就是笃定郤氏不敢真的跟栾氏开战,想用这种方式进一步激怒郤氏。 以郤氏之前的行事作为,他们会去找另外的家族发泄怒火。 这样一来,栾书的图谋也就成功了。 那一天聊完,魏相一点都没有离开“阴”地的想法,打算在这边猫冬了。 吕武这才真正确认下来,是魏相个人觉得应该参与进去,不是魏氏要押宝。 这样也才正常。 毕竟,魏氏前一脚跟韩氏结了盟,后一脚却将韩氏踹开,去跟栾氏搞在一块? 真是这样,就着实太草率了! 一点都不像是魏氏长辈该干出来的事。 雪停止下之后,吕武启程前往新田。 魏相并没有随同。 他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住在某个半山腰的庄园,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梳洗,就是发呆。 老吕家的队伍刚到新田的北门,吕武就看到了早在等待的韩无忌。 这并不是碰巧,吕武要到新田,肯定要让在新田的梁兴安排,韩氏知道他要来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要说应该讶异什么,只剩下韩氏怎么知道吕武哪天会抵达。 “无忌?”吕武下车,很诧异地问韩无忌,道:“何故久候?” 韩无忌一脸不明所以地说道:“父亲命我在此等候,接赵孟入城。” 呃!? 自作多情了吗? 这样很让人尴尬! 吕武让自家的队伍让到旁边去,才问道:“赵孟今日会到?” 韩无忌先点头,再反问:“武来新田何事?” 吕武说道:“来寻温季。” 这一下,原本在东张西望的韩氏家臣,一致转头看向吕武,还露出了一脸的纳闷。 现在谁不知道郤氏一肚子火气,堪比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们知道吕武为什么要找郤至,不认为是个好时机。 吕武有自己的考量。 在去拜访郤至之前,吕武会先跟韩厥见上一面,打打预防针什么的。 比如,下一次吕武会接郤至的征召令。 当然了,能不去那是最好。 谁都觉得现在不宜跟郤氏交流? 吕武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了。 郤氏现在估计觉得自己满腹委屈,偏偏谁都避之不及,有人能去送下温暖,会怎么样? 即便不痛哭流涕或大受感动。 难道还不懂公关处理一下? 郤氏不懂,吕武会让他们懂的。 第182章:赵氏又登场 赵武要来,并且是在今天? 互有往来的通信中,他并没有向吕武提起要到新田的事情。 不过,两人是姻亲也是朋友,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师徒,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赵武并不用事事都跟吕武报备。 既然知道赵武要来? 吕武等一下要去见韩厥,碰上了韩无忌在等赵武,索性也就待在城门边,一边跟韩无忌闲聊,一边等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下雪之后,晋国已经覆盖上一层银装。 有区别的只是某些区域的雪下得比较大,覆盖的积雪厚了;一些区域的雪下得比较小,还能看到泥土和植被。 现在的年头,受于交通条件以及另外一些因素的影响,冬季不是出门的好时间。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人们会窝在自己在家中,等待来年的冰雪融化再出来活动。 老吕家的很多建设在雪季来临后停了下来,还在大举做业的只剩下一些室内工作。 其中,冶炼业搞得风风火火,以至于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有几道黑乎乎的烟柱升向天空,下风位置的雪地会多上一层灰糊糊的杂质覆盖。 吕武不懂纺织业,改良织布机也就无从做起。 他已经针对改良织布机悬赏了将近两年,没人来拿那份悬赏。 羊毛纺织的事情? 他一样不懂,只能寄望于将想法提出来,有人能搞清楚怎么操作。 现在大举搞纺织业,搞成了也不是为了布匹市场。 各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产业,基本上别人有的自家也有,只是因为技术的制约,质量和产量上存在区别。 春秋时期的消费者群体很固定,大宗交易只存在于贵族之间,别奢望制造出哪种产品,将产品销售寄望在平民身上。 所以了,真要搞什么贸易,交易的对象只会是贵族。 说白了,现在是将“小农经济”发展到极致的年代,每一家想要的都是自给自足,只有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对外采购。 这种社会背景注定了一点,想要以控制国家经济来达到制霸全国,要先摧毁各个家族才能办到。 倒是能用自家的生产力来挤压其余的家族,前提是能扛得住武力方面的反扑。 产品生产力比不上,贵族习惯的是亮出武器。 早就搞懂这一点的吕武,家族发展方向制定起来变得很实际。 粮食要先能得到保障。 再来就是武器装备的生产和储备。 先将这两个基础搞定,其余想做的事情才有去做的余地。 “无忌?”吕武伸手接住了飘下来的雪花,问道:“大大为何唤赵孟?” 韩无忌不知道为了什么,先皱了皱眉头,才说道:“不知……” 吕武其实能理解韩无忌的心情。 自己的老爹在关乎到赵氏的时候,每每不顾韩氏自家的利益,会去优先照顾赵氏。 在对待人方面,韩厥表现出来的态度过于明显,对赵武的看重超过了自家的儿子。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报恩该有的态度,致使韩无忌和韩起两兄弟私下怀疑,他们是抱来的,赵武才是韩厥的亲儿子。 远处,一支队伍冒雪而来。 队伍看上去并不庞大,没有亮出旗帜。 韩无忌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那支约有千人的队伍,抖了抖自己肩上的雪花,迈步迎了上去。 那支队伍打头的第一辆车上站着一名少年,他看上去被冻得不轻,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紫色。 来的正是赵氏的队伍,少年就是赵武。 他看上去长高了不少,下车后对韩无忌见礼,口中称“兄”。 说不准双方还有什么私密话要交代? 吕武并没有马上迎上去。 跟韩无忌见完礼的赵武脸色复杂地看向城门,看到城门边上的吕武,稍微愣了愣就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他俩一直在保持联络,却是有两年多没见面了。 吕武笑着走过去,互相见礼之后,才说道:“莫再耽搁,进城喝点热汤罢。” 今年的吕武已经十八岁,赵武十一岁。 老赵家的基因看着挺优秀? 仅是十一岁的赵武,个头差不多一米六,只是看着有些瘦弱。 长相方面,十一岁的少年还没有完全张开,只能看到稚嫩。 赵武自小生活在宫中。 应该是赵庄姬亲自教育? 以至于赵武身上总是能表现出一种宫廷礼仪的痕迹。 其实这个也是必然。 自小养成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好消除。 他们先后上了各自的战车,进城门洞来到城内。 紧随其后的是三家的队伍。 这一幕被很多路人看见。 知道是个什么阵仗的人,无不纳闷赵氏怎么来新田了? 吕武这一次来新田,不用再去借住。 忘了很久的国君,又或是哪个负责该事项的人,已经在新田选出了一座庄园归了吕武。 那个庄园没有韩氏借住的房舍多,土地却是不小。 吕武没有打算推倒重建,只是会加盖房舍。 等于老吕家的人来新田不用再寄人篱下,有自己的房产。 吕武来到韩氏在新田的主宅,拜会了韩厥就进行告辞。 毕竟,韩厥亲自召唤赵武来新田,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交代赵武。 吕武何必在这个时间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赵氏重新出山的事情,等待赵武进入新田,没有多久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他们在猜测韩厥到底想干什么时,得知赵武带人正在往宫城而去。 “阴武派来家臣拜会,不日将拜访?”郤至正在消化赵武来新田的消息,得到了汇报。他很快将这个消息抛到一边,问道:“赵武为何进宫?” 赵庄姬还没有死。 她以前很活跃,随着赵氏主宗覆灭,再加上晋景公薨逝,彻底沉寂了下去。 郤至知道赵武是赵庄姬的儿子,来了新田去觐见很合情合理。 只是,经历那一场浩劫之后,赵氏上上下下没有谁不恨赵庄姬,赵武作为一个儿子被夹在了中间。 赵武应该去觐见赵庄姬的。 只是不应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世人皆以为郤氏受制孟姬(赵庄姬),何其谬误!”郤至对这个说法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们只不过是对晋景公要对付赵氏,选择了顺水推舟和火上添柴,更是亲自上阵。他说:“立刻查清!” 以前,晋景公能利用郤氏来对付赵氏。 现在,国君姬寿曼会不会利用赵氏以及其他家族来对付郤氏? 郤至很清楚自家跟栾氏已经彻底对上,对情势的任何变动,都应该重视! 第183章:我特么要如履薄冰,你却一再作死 很多真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后人想知道某一件事情,时间拖得越久就难以得到真相。 在刚穿越过来时,吕武判断自己来到什么时代,靠的不是其它。 跟他讲周室某个王几年,哪位诸侯国的国君多少年,几乎跟没讲一样。 他知道自己来到什么时期,是听说赵氏主宗覆灭的消息,判断出大概的时间段。 这个消息的信息量挺大,尤其是对贵族来讲。 一个强盛的家族遭到算计和围攻导致覆灭,代表的是晋国的情势很混乱。 随着赵氏主宗的覆灭,各个家族进入到最没有安全感的阶段。 吕武正是依据那样的判断,当机立断地接触魏氏,得到了初步的支持。 本来吧,老吕家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需要依附魏氏,韩氏的加入让事情起到了变化。 再有赵氏牵扯进来,吕武在这种微妙的互相牵扯之下,和平地与魏氏解除依附关系,变成了互利互惠的合作。 他当然知道赵氏会重新崛起,只因为历史上就是那么回事。 等待老吕家的实力越来越强,强到直面数据超过复立后的赵氏,他必须进行正儿八经的思考…… 谁规定必须是由赵氏、韩氏和魏氏来三分晋国了吗? 没有的事吧! 吕武更愿意相信历史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因素,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对未来产生变化。 他已经身在其中,有能力去参与,必然会让产生的变化倾向于有利自己。 居住在新田的一些贵族,他们得知吕武来了新田,亲自或派人过来打了招呼。 随着地位的提高,吕武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以前是他来到新田,需要一家家去跑。 当然了,他现在依然需要去拜访一些地位更高的人,但多少是个转变嘛。 在吕武所有去拜访的人中,程滑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这位总是木着一张脸的老上级,他在见到吕武之后,一些话说得吕武非常尴尬。 没其它,只是程滑责怪吕武为什么要上魏氏的当,率军与郤氏发生对峙。 在外人看来,发生在“吕”地的对峙,全是魏氏或郤氏的错,吕武绝对是唯一的受害者。 会这样,是因为吕武看起来最好欺负。 吕武被训了一通,心里却是非常感动。 世态炎凉甚,交情贵贱分。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前提,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用最苛责的语言去教训。 要不,关他们什么事? 吕武后面去了魏氏那边,只有令狐颗在家。 这位很严肃的长辈接见吕武不到几分钟,有事不得不离开。 回到住所之后。 吕武将家臣召集过来。 “赵孟觐见孟姬乃是韩伯倡议。”吕武环视了几个家臣一圈,问道:“为何?” 跟着来到新田的家臣不多。 近两年,老吕家又招揽了一些家臣。 十来个新收的家臣中,只有一名叫葛存的鲁国人脱颖而出。 这一次吕武带上了卫睿和葛存。 梁兴则是早早先一步来到新田。 国君赐下的住宅,便是由梁兴主持修葺和扩建。 现在贵族的住所一般都很大,导致占地总是动辄几十上百亩。 其实也能解释得过去,又不是贵族的亲人居住,包括了护卫以及仆从,需要的房舍肯定也就多。 卫睿没有开口讲话。 他曾经以为自己擅长的是内政,后来发现军事也干得不错。 但他清楚一点,自己在内政上比不过虞显,军事上比不过宋彬,明白自己的定位。 葛存见卫睿和梁兴都没讲话,以为是在给发挥的机会,先对吕武行了一礼,又分别对卫睿和梁兴行礼,才说道:“臣以为,此时正是赵氏谋得职位的良机。” 吕武点了点头。 老好人韩厥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葛存见吕武认可自己的初步分析,内心变得振奋,又说道:“韩伯敦促赵孟见母,为取宫内信任,使公族不再阻拦;亦可使郤氏不过度防备,更是示好于栾氏。” 根据公开的信息,赵氏的覆灭是姬姓众女上蹿下跳导致,才有了栾氏和郤氏动手之后,更多的家族群狼一般地扑上去。 要是将谁动手,就视为仇人的话? 赵氏在晋国的仇人,着实是太多太多了! 按照葛存的说法。 公族也就只能跟着国君喝喝汤,本身的实力并不怎么样,关键的是他们数量最多。 覆灭赵氏主宗时,郤氏出力最大,事后占的便宜也最多,再来就是栾氏了。 赵武必须做到跟这两家达成谅解,或者至少不再让两家敌视,他在晋国才会有未来。 要不韩厥再怎么庇护赵氏,赵武也就是守着封地过日子,在两家阻拦下不可能有所功业上的建树。 吕武自己有些推测,听葛存用逻辑清晰的话讲出来,不由更通透了一些。 他问:“栾氏与郤氏,可会放过赵孟?” 其实,他知道赵武会崛起,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有考验葛存眼界的意思。 “元帅曾受赵庄子大恩,赵孟乃赵庄子之子。”葛存称呼的是赵朔的谥号,继续往下说道:“元帅攻伐赵氏主宗,赵庄子已逝世。原同(赵同)、屏括(赵括)与赵庄子,不可混为一谈。” 吕武懂了。 栾书攻打赵氏主宗,不等于就要痛恨赵武,甚至可能看在赵朔的份上,会扶持赵武。 可是,郤克一样对栾书有大恩吧? 现在栾书好像也没顾及郤克对自己的恩情,已经在针对郤氏了。 卫睿则是很惊奇地说:“对晋国‘卿’之家,知之详也?” 葛存矜持地说道:“在下出自鲁,年少学文,复而周游列国。诸侯之君,皆久视于晋,莫不小心。若想有所作为,岂可不识晋之众‘卿’。” 这话说得在理又通透啊! 连各个诸侯国的国君都要小心翼翼地盯着晋国的“卿”,想从这些“卿”的一些作为上,来判断应该怎么跟晋国相处。 他们这些注定只能服务于某位贵族,期盼在某家建立功业,积累名声和功劳,好让自己也晋升为贵族一员的人,怎么能不花更多的精力,来关注晋国的众“卿”呢? 只是卫睿和梁兴有些懵。 他们一直想的是充实己身,掌握某个知识,投靠哪家贵族之后,用学到的知识展现自己的价值,没想到除了知识之外,还需对晋国的“卿”做那么多研究。 吕武问及了赵武的事情,主要是想得出一个判断,赵武重新出山对老吕家会起到什么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 葛存分析了一波,几乎都谈到了点子上。 晋国现在的情势比较紧张,有一个覆灭的老牌家族重新出现,能够获得上进渠道,会是一件能缓解国内紧张情势的好事。 老吕家与韩氏、魏氏和赵氏已经确定了共生关系。 葛存说道:“主,与您在‘吕’与郤氏部将对峙相比,赵孟对郤氏更值得留意。” 吕武接下来就问葛存,去见郤至需要注意什么。 这个来自鲁国的家臣倒也实在。 他先问吕武有什么目的,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再来分析郤至这个人。 在葛存的描述中,郤至应该是三郤里面最好打交道的一个。 郤至虽然也骄横,却比郤锜更加讲道理,比郤犨更加的纯粹。 “主。”葛存非常自信地说:“温季与楚国有大仇恨,与之步调乃一,必可得之青睐。” 啥玩意? 郤至跟楚国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听说过啊! 其实,葛存的意思不是私仇,是郤至主张跟楚国分出一个胜负。 吕武没想得到郤至的青睐,只是不想加深矛盾。 谈完了该谈的事情。 家臣分别退下。 吕武闭上眼睛将整个过程回忆一遍,思量葛存的分析与建议。 翌日。 天空的东方刚刚泛白。 早已经起来梳洗并吃完朝食的吕武先派梁兴去郤氏那边,又让葛存去韩氏将韩妏与儿子接过来。 今天,吕武将会前往拜访郤至,再派人去确认郤至在不在家,是因为上次祈奚的事情给起到了教训。 没多久,梁兴回来复命。 他当然没资格求见郤至,只是找郤氏的家臣,以吕武跟郤至有约定为理由,询问郤至在不在家。 得知郤至没出门,吕武也就决定动身。 他们这边离郤氏住宅并不近,过去需要花上将近两刻钟。 走到半路,葛存急冲冲地过来,跟跑在吕武的战车边上,说道:“主,驹伯(郤锜)出新田往鲁国而去。” 吕武比较纳闷,自己不是派葛存去韩氏将韩妏和儿子接回来吗? 就因为自己是个鲁国人,葛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跑来说这个??? “主,驹伯骄横,出使鲁国必生乱。”葛存好像没看到吕武的表情,又继续往下说:“内患已生,又惹外乱,实为不智也。” 吕武索性让青停车。 他需要询问葛存完成任务了吗?没有完成就必须训斥。 话到了嘴边,却是听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和喧哗声。 街角处突然出现一辆车架。 有车是挺正常的事情,车辕上绑着个肉坦的人,事情就不正常了。 所谓的“肉坦”就是脱光光。 吕武定眼一看…… 尼玛! 那人不是胥童吗!? 第184章:阴武啊,老夫很欣赏你 是谁? 竟然这么对待胥童。 胥氏的确衰败了,却也还是一个中等贵族,他还是国君的宠臣。 街角又驱出一辆车,上面有一个人满脸痛快地在大呼小叫。 “主。”葛存提醒道:“此为郤毅。” 这个叫郤毅的人,正确的称呼应该叫步毅,他是郤至的同胞弟弟。 说应该叫步毅,主要是他自身并没有爵位,目前是国君的御戎(职位)。 郤至和郤毅的父亲是蒲城鹊居。 而郤犨和蒲城鹊居都是步杨的儿子。 他们在有“郤”这个前缀的之前,封地是一个叫“步”的地方。 因此,考其祖也能以“步”来作为前缀。 一看就是郤毅抓来胥童绑在车辕上,干出了让胥童肉坦游街的举动。 这是将人脱光光,真正意义上浑身上下没有片缕遮身! 还特意绑在了车辕上! 冬季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免会让住宅里的人出来看看。 大家伙一看那些人的装扮,认出是郤氏的人,又见是郤毅在侮辱胥童,一时间给看愣了。 胥童一开始还会惨叫,后来咬牙不再吭一声。 他更多的时间是紧闭眼睛,每每睁开则是用阴毒的目光看向郤毅,很快又闭上。 好歹是个贵族,还是国君的宠臣,被脱光光游街了啊! 街道上的人看了几眼,脑子聪明的人立刻躲避。 郤氏的人在不断大呼小叫,为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人出来观看。 他们看到有些人家要回院子里关门,很不讲究地进行恫吓,就是让人继续见证这一幕。 居住在新田的人,除了属于公室相关的人之外,便是自家有封地,由于职位关系不得不定居的群体。 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富豪区不会住平常人家,主要是买不起,住起来也不自在。 简直不要太真实。 认为他们是在装逼和炫耀。 别人却压根没那意思,只是平常不过的生活起居。 我开大奔,只因为就是个代步工具,炫耀啥了??? 这一片区域距离郤氏住宅并不远,坊间各家会是些什么家庭,一想也知道身份不会太低,基本都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然而,普通人看来是大人物的家庭,他们看到郤毅在侮辱胥童,想躲避都会被呼喝。 一个个还只能停下脚步继续看。 这一伙人慢悠悠地行进着,一小会才消失在吕武的视野之内。 “又发生了什么?”吕武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拜访郤至了,心想:“闹这么一出,我再去拜访郤至,其他人会怎么看?” 他让青将速度放慢一些,吩咐旁人,说道:“去打探。” 郤家人离开。 街道上却热闹了起来。 人们在议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郤氏这么侮辱国君的宠臣,合适吗? 他们看到了吕武的队伍。 不知道吕武的人只是扫一眼,该干么继续干么。 一些认得吕武的人,则是行礼致意。 站在车辆上的吕武一一回礼,却没有下去寒暄的意思。 有些人看出吕武是要去郤氏那边,脸色不免变得很奇怪。 吕武从一些人的脸上看出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他们在奇怪,吕武这时候去郤氏,是要过去跪舔? 又或者,不去跪舔,去找不自在吗? 现在的吕武就挺不自在的。 只是都来到这边了,还能调头回去? 再怎么慢,都有抵达门口的时候。 吕武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他这一到,看门的郤氏人就迎了下来。 街道之上,一些人可能就是时刻在关注郤氏动向。 他们看到有人来拜访郤氏,认出来的是吕武,自己回去又或是让同伴去禀告自家的主人。 “阴武子,主已在等候。” 吕武看向说话的人,认出是见过几次面的蒲元。 这一次吕武只是带了三名家臣以及五十名武士过来,不算大张旗鼓。 葛存还是后面自己跑过来的。 要不,吕武只是带着两名家臣。 当然了,作为主人的吕武也不可能身穿甲胄。 只是身上必然备着武器。 事实上,贵族出门腰间没系上一把剑才是怪事。 郤氏显赫,住宅大门却与众家区别不大。 府宅没有垫高,门前自然也就不用存在台阶。 大门分为三户,正中的门比较大,左右存在侧门。 这一座门户其实是前院的入口,进入并不是直接就到了住宅区。 里面有着面积很大的一片庭院,没种什么花花草草。 现在,偌大庭院站满了束甲的武士。 吕武进去看到这些武士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而那些武士看到吕武进来,只是拿眼睛看着,没有做什么举动。 “近日多事。”蒲元像是意有所指那般,说道:“不敢懈怠。” 那么郤氏也会怕的咯? 不怕的话,谁家会集结武士在前庭,摆出一副随时要出击或防御的姿态。 郤氏应该不止是在前庭集结了大批的武士,其余地方肯定也还有。 老吕家的武士进来一看那么多武士,下意识就握紧了武器。 吕武的手在后面摆了摆,示意不用紧张。 家主已经给了提示,他们目不斜视地跟在吕武后面,脸上的表情还是能看出感到紧张。 这个也不怪他们。 作为家族武士,跟随家族出门,首要责任就是保证家主的安全。 面对这样的局面,家主的反应是一回事,他们提高警惕是职责所在。 穿过前庭,前路又被一道门户挡住去路。 这道门户连接着一堵围墙,作为府宅内的第二道防线。 吕武心想:“郤氏看来也知道自己太嚣张了?” 只有心里没有安全感,才会在家里布置多条防线,为的就是遭遇到进攻时有更多的防御依托。 到这里,蒲元停下脚步,略略为难地说:“阴子,此些武士……” 吕武会以,对自家武士说道:“尔等在此等候。” 老吕家的武士有些面面相觑,迟疑地应了声:“诺。” 当然不会是所有老吕家的武士都留下,还是会有几名跟随在吕武左右。 同时进去的还有卫睿和葛存。 梁兴则是留在外面。 他们过了这道门户,才算是真正进入郤氏的住宅区。 吕武一进去就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纳闷郤氏是每天都这样的警戒力度,还是今天比较特别。 这一道门户后面只有一条幽深的走廊。 因为左、右都有夯土墙的关系,光线只能从上方照射下来。 而上方又有支架,一些蔓藤爬得满支架都是,导致走廊里的光线不足,显得比较昏暗。 穿过走廊来到的又是一个空庭院,前方百米左右才出现建筑物。 一路上蒲元没话找话说,没有解释府宅内为什么是这般模样,只提到郤锜出使鲁国,到城门时遭到刺客刺杀。 郤锜出使鲁国,应该是吕武要来拜访郤至之前的事情。 至于遭遇刺杀什么的? 这年头的大贵族除非什么事都不干,要不肯定是有仇人。 郤氏足够嚣张和跋扈,吞并郤氏伯宗在不久前,又滋扰和肆虐了那么多贵族,有人寻仇挺正常的。 既然蒲元没说其它,就代表郤锜压根就没事,间接也点明郤氏住宅为什么是这般警戒力度。 说白了,蒲元的意思就是,没刻意针对吕武摆阵仗。 “阴武?”郤至没起身,招呼了一声指向下座位的位置,又说:“为‘吕’地之事而来?” 吕武才刚进一个开放式的大堂,没来得及见礼,就被问了那么一句。 所谓的开放式,指的是有屋顶,又是在室内,但四面全是可开放的大门,门都敞开着。 老吕家的武士止步于外面。 吕武走过去屈膝跪坐而下。 他等卫睿和葛存也都坐下,才对着郤至行礼,说道:“温子既问,小子怎敢不直言。确是为‘吕’地之事而来。” 其它地方满是武士。 郤至待的这个地方却不见一个。 再看郤至的穿着,只是披着长袍,头发随意地散着。 这样见客其实挺不礼貌。 只是要看在什么时间,又是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时候的不礼貌,相反表达出了随意以及亲近。 吕武领会了郤至想要表达的意思,自然知道该怎么与之交流。 “你若有意,老夫当高看一眼。”郤至盯着吕武看,说道:“国之猛士,当有猛士模样。” 这是在钓鱼吗? 吕武再次行礼,说道:“小子年幼,此前家道衰败,未有老师时刻提点。行事若有冒犯,请温子处置。” 郤至却是将拿在手里的酒爵丢出去。 这个举动不但吓了吕武一跳,连带老吕家的人也是脸色一变。 在他们有动作之前,却听郤氏大喝:“来客,岂无招待!” 尼玛! 没事丢什么酒杯。 其他人只是被吓到而已。 吕武还以为是要来场什么摔杯为号,扑出来一大群刀斧手呢。 的确是有人出来,只不过是一群穿着清凉的女仆。 她们踩着小碎步,端盘子鱼贯而出。 很快,吕武身前的案几就摆满了各种用具以及食物。 “阴武啊……”郤至看样子喝了不少,不知道是假装醉了,还是真的醉了,说道:“老夫很欣赏你。” 吕武举起酒盏敬了一礼,滴水不漏地饮尽。 郤至歪着脑袋,眯起了眼睛,慢斯条理地问道:“你可为老夫所用?” 第185章:有些话,听了会死 这位大佬太直接了啊! 吕武知道不能糊弄,要不今天没事,接下来也要应付郤氏的报复。 他恭谨地说道:“武在‘新军’,新军佐之命,莫不从之。” 这个讲的是以前。 他又说道:“它日纳赋于温子麾下,武岂敢不尽心用命。” 郤至看样子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大冬天的,见客安排在这么个没有挡风的大堂内。 外面风吹进来,带着十足的冷嗖嗖。 这么个天气,郤至却只是随意地穿着白色长袍,是要证明自己老当益壮,还是身子骨里的火气太旺? 那些穿着清凉的女仆,能看到她们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嘴唇没有胭脂遮挡肯定是呈现青紫色。 吕武见郤至不讲话,不好一直盯着郤氏看,视线也就转到了女仆身上,能看出那些女仆强制让自己的身子不冷得哆嗦,以至于体态看着很僵直。 “如今,称你阴武、吕武?”郤至笑了一下,身躯坐正了一些,说道:“弱冠之年,四岁得‘阴’与‘吕’,未常见也。” 吕武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传奇的。 在晋国,他四年之间连续建功,先是获得了“阴”地,又用新封地与魏氏换了“吕”地,很是激励了一帮想出人头地的小贵族。 只是吧,还是有不少人忽略了吕武本身的努力,将功劳放在了韩厥身上。 韩氏是大好人,已经成为标签。 有这样的名声为前提,许多家族靠拢向了韩氏,搞得韩厥非常苦恼。 韩氏一直以来讲究低调。 晋国有八个卿位,荀氏和郤至各自占了两个,再来便是栾氏、范氏和韩氏各一个,邯郸赵则要下台了。 最为高调的当然是郤氏。 这个跟郤锜的父亲郤克有很大的关系。 在郤克活跃的时代,他就以强硬和跋扈著称,为的却是压服其余的“卿”,并不是为了嚣张而嚣张。 郤锜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郤克,有样却没学到精髓,导致郤氏只剩下了嚣张和跋扈的名声。 其余的“卿”其实也很嚣张,没少欺负中小贵族,只是他们的嚣张都很有后续性,对谁嚣张完就灭掉,不会留下来嚼舌根。 韩氏是所有“卿”里面最低调的一家,韩厥约束子嗣亲朋勿以家世而欺人,他也从不参与“卿”之间的争斗,甚至韩氏利益被侵占也不吭声。 所以了,韩厥的老好人名声在其余“卿”看来,其实也是好欺负的一种标签。 面对郤至看似赞赏,实为试探。 吕武说道:“得韩伯青睐看顾;众‘卿’贤明,方有小子今日。” 郤至却是“呵呵”笑了两声,说道:“韩伯不争不抢,尚无以为有,是个人物。” 吕武这时候不能吭声。 郤至又说:“众‘卿’贤明?若真如此,霸业为何失去,为楚所欺。” 这个话题太高端了。 真要扯起来的话? 这一代的晋国众“卿”其实挺丢脸的。 晋国在他们的治理下没有蒸蒸日上,“邲之战”败得最惨,以至于楚军都能饮马大河了。 另外,西边的秦国屡次挑战,又伙同白狄侵扰晋国边疆。 晋国的“霍”地成为一块伤疤,已经成为他们无能的证明。 要不是有魏氏顶在“吕”地,国家的伤疤又该增添一块。 恰恰是魏氏在“吕”地的优异表现,才让他们获得更多贵族的认可,几位“卿”也对魏氏产生了看重的想法。 所以,魏氏虽然因为“吕”地付出很多,有形与无形的回报却是无限的。 “老夫促成弭兵会盟,何也?”郤至看样子是有些醉了?他用力一拍案几,吓得那些女仆一阵哆嗦,大声说道:“便是为惩戒秦国!” 卫睿和葛存同样身躯一颤。 吕武刚才下意识伸出手,挡住左侧边那个要栽倒的女仆。 他的手触碰到女仆,传来的是一阵冰凉。 稳住身躯的女仆也不知道是冷还是被吓得,身躯抖得非常厉害,来了一个额头抵在地板上的跪拜。 郤至不知道是注意到了那个女仆还是没有,继续吹着牛逼。 那一次弭兵会盟,国君将功劳算在了士燮与宋国的华元身上,出力不少的郤至被忽略了。 现在看来,郤至有不小的怨气? 所以了,一个巴掌拍不响。 可见郤氏屡屡怼国君,有很多的原因。 郤氏与栾氏的对抗,肯定也是因为栾书进行了某种压制。 “阴武,你破秦都‘雍’门,干得好!”郤至举起酒爵,没做邀请的举动,自己一饮而尽,推开了要去添酒的女仆,走到了吕武的案几前方,猛地一扑摁住案几,身躯往前伸展,低沉着声线说道:“若非此事,老夫岂会轻饶于你?” 吕武控制着才没来个战术后昂,说道:“为国壮威,武之本份。” 郤至盯着吕武看,脑袋又往前凑了一些,说道:“兵逼‘雍’,本军佐所为。” 吕武内心很无语,嘴上说道:“温子威武。” 这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酒发泄怨气啊? 对秦国的惩戒之战,“新军”兵逼秦国都城“雍”的功劳被全部算在了赵旃身上。 而事实上,力主进逼“雍”的真是郤至。 赵旃作为新军将,本着是最高负责人,失败承担恶果,成功享受荣誉,其实是应该的。 领导吃肉,下属……副手跟着分享,没错吧? 然而,郤至不但建言有功,也是率军兵临‘雍’的城下,功劳再一次被抹掉了。 说郤氏嚣张,却没看见该属于郤至的荣耀被掩盖。 郤至可算重新站好,插着腰,微微昂起头,惆怅地说:“君上忌惮我家强盛,余‘卿’多有诋毁。岂不知若无我家,君上如何对待?” 吕武猜测郤至是多么没有朋友,搞得需要在自己这个小辈面前讲这些。 有些话即便只是听听都算罪过。 国君的不靠谱已经被晋国所有的贵族看出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该拦住国君的栾书,他不是没有进行阻拦,好几次也拦住了,但耐不住国君太会搞事。 栾书更多的是对国君进行退让。 可能是栾书有服软的迹象,导致国君将矛头指向了郤氏的一叔二侄。 郤氏不可能不知道国君想立威的。 国君逮住一场战事就要亲征,很明显就是想要树立自己的威严。 为了达到目标,国君上次连通知都没有,只是带着自己的仪仗队上战场了。 郤氏面对国君的进逼没有妥协,一次次地硬怼上去。 现在这个局面,不是郤氏自己造成的吗? 讲为各个家族牺牲,矫情了点。 在听郤至坦露曲折的吕武,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告辞啊? “栾书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郤至接下来就是连续的破骂,以发出连串的咳嗽声止住,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看向吕武,说道:“我家与君上势如水火,便是栾书所为。” 您能别说了不? 又不是什么贴心好朋友。 连同属关系都不是。 跟俺讲这些干嘛呢! 别来拜访,搞成出了门就跟栾氏势同水火。 吕武很后悔为什么要过来。 他怎么想都想不到郤至能干这么一出。 “听闻栾黡威胁于你?”郤至干脆躺到了地上,一个‘大’字型的姿势,眼神惺忪的盯着屋顶,声音越说越低,道:“栾黡,不当人子……” 有些话,身份……或者说实力不够的话,听了是会死人的。 吕武正襟危坐。 卫睿和葛存却是一副已经瘫了的模样。 在场的女仆,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浑身抖。 过了约两分钟,吕武怀疑郤至是不是醉得睡了过去。 他站起来走到郤至边上,看了看那些女仆,又看了看周边,纳闷郤氏家臣都哪去了。 “温子?”吕武呼唤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拿来皮裘,盖在郤至的身上,又轻声说:“小子告辞。” 谁都以为睡着的郤至没有睁眼,说道:“阴武。” 吕武一愣。 “莫折在内斗。”郤至还是没有睁眼,却说道:“此些女婢,赠予你。你不取,她们性命不保。” 众女仆跪地。 一些胆子大的女仆,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吕武,希望吕武能够带她们走。 说完的郤至却像是真的睡着了那般,打起了呼噜声。 吕武对郤至行礼,说道:“温子歇息,小子告辞。” 郤至没给任何回应。 先前不知道躲到哪去的蒲元出现,亲自关起了那些门。 吕武扫视了一眼那些女仆,对卫睿和葛存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大堂。 “主……” “禁声!” 这间大堂还有顶层。 吕武刚才不留痕迹地观察,无意间看到某个什么缝隙有一双眼睛。 所以,里面并不是没有郤氏的人,只是躲在屋顶的隔层。 这样的安排很有意思。 得到谅解的吕武没有理由杀死郤至。 只能说,郤氏这样的安排已经是一种惯例了。 那些女仆先是一个跟上,还能行动的其余人,爬也跟着爬了出来。 她们低着头,默默跟在吕武等人的后面。 要不要收下这批女仆,收不收都没区别。 郤至要送。 吕武就敢收。 她们最后的命运会是被赏赐给老吕家的武士。 这,或许是她们梦想中的归宿。 吕武踏出郤氏的家门,不吭一声地上了战车,后头看了一眼队伍,大声喝道:“归家!” 第186章:原来,我也是大人物了 反复横跳? 不存在的呀! 只是势比人强之下的审视夺度罢了。 这一次算起来,还是吕武大赚特赚! 那么多年过去,有哪一家硬怼过郤氏呢? 没有的事。 中小贵族遇到郤氏欺凌都是服软,甚至跪地屈服。 同为卿位家族碰上郤氏,不是服软退让,就是不了了之。 能怼郤至而没有损失,已经注定会被高看一眼。 至于吕武答应郤至,要是在郤至麾下效力会尽心尽力? 他去哪一个军团服役不需要尽心尽力呢? 但凡想要立下功勋,肯定都要有所表现。 没区别的。 回到住宅,吕武得知韩无忌与魏绛、智朔都来了。 还有程滑。 他们好像已经等了一小会,看到吕武就异口同声地问道:“如何?” 吕武不慌不忙地一一见礼。 智朔总是抓住机会表现自己的聪明,笑呵呵地说道:“武如此,便是没事。” 真要有事,哪来的轻松? 智朔猜得对,就是太爱表现。 木着一张脸的程滑定定地看了吕武几个呼吸的时间,站起来比了个拱手的手势,不吭一声迈步离开。 吕武先跟另外几个人告罪,追上了程滑,一脸感激地说:“多谢荀公!” 程滑是荀姓,称呼荀公是尊称。 他还是木着一张脸,开口说道:“我已被调往宫城。”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理解能力差一些该是一头雾水。 吕武却听懂了程滑想表达什么意思。 程滑的意思是,他以后除非国君亲征,要不很难有出征的机会。 以后,他要担负起对国君的安全,谁冒犯国君都需要顶上去。 考虑到郤氏一直在怼国君,他可能会跟郤氏发生冲突。 所以了,他这一次过来一点都不怕得罪郤氏。 吕武皱眉说道:“何人任命?” 程滑跟着皱眉,说道:“元帅。” 草!(一种植物) 栾书不愧是个老阴逼啊! 他肯定不止将程滑调入攻城卫队序列,还征调了不少贵族进去。 程滑离开。 吕武回去接待另外几个人。 鉴于智朔很喜欢表达自己的聪明,吕武也就利用话术勾引了一波。 智朔果然忍不住表现欲望,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一次栾书的确征调了不少贵族加入保护国君的序列,大部分是郤氏得罪狠了的那些,剩下的则是性格木讷的贵族。 他们承担起了保护国君的责任,不能眼睁睁地看到国君被侮辱,必然要与对方发生冲突。 那么一搞,各家与郤氏的矛盾必然加深。 栾书这都不是阴戳戳地搞阴谋,玩起了符合程序的阳谋。 “元帅此举……”智朔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看到众人期待地看着他,微微昂起头说道:“恐会致使内乱加剧。” 你聪明,继续说呗。 智朔果然继续往下说:“程滑今次前来,武不易放任罢?” 吕武很直接地点头。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程滑表现得这么仗义,一旦出了事情,吕武肯定不能干看着。 智朔又冷笑了,笑完才说:“如此,武亦入彀。” 韩无忌和魏绛对视了一眼。 他们估计在怀疑自己的智商? 智朔说道:“武,你应回封地,久闭不出。” 韩无忌和魏绛点头表示认同。 老吕家看似发展迅速,跟真正的大贵族的差距还是不止一点半点。 栾氏与郤氏围绕国君的新一轮博弈已经展开,不是谁都能入场参与。 身板不够硬,稍微一挤就要被挤爆了! 三个小伙伴聊了一小会,相继告辞离去。 吕武思来想去,的确不该参与到这一场博弈之中,只是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不想,真的能够避免被卷入。 那么,只能见招拆招。 隔天。 吕武前往韩氏府宅拜访。 比较不碰巧的是韩厥不在。 他等到夜间才见到韩厥,见礼之后说道:“大大,晋庭已然凶险如斯?” 白天的时候,他又想了很多。 有时候风险也代表着收益。 栾氏与郤氏的博弈是围绕着国君,也就注定晋国贵族不是想躲就能躲。 这个也正是栾书的阴险之处,却不该是一个身兼元帅和执政的人该干的事情。 那么干,等于是拿晋国的国运在谋私利。 偏偏栾书干了。 韩厥看着吕武,一看就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低叹一声说道:“你尽早回封地。” 得了! 看来吕武无法从韩厥这里得到什么建议。 并且,韩氏这一次又想处身事外。 只是有一点让吕武感到诧异。 韩厥让赵武来新田。 想要重新踏上晋国舞台的赵武不能什么都不干。 年仅十一岁的赵武,自己可能会有一些想法,更多则是需要有人给予建议。 一直以赵武守护者身份自居的韩厥,还怎么处身事外呢? 吕武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有主意,使得韩厥认为无法控制,不想也不愿意多管? 又或者,韩厥光是为赵武操心就没剩下的精力?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韩厥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希望吕武能待在封地上,别再搞事情。 韩厥的态度无法让吕武生出什么心寒的感慨。 毕竟,两家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韩氏为老吕家提供一种名声上的庇护,韩厥从来没有对吕武有什么指手画脚。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所以了,韩厥建议吕武老实待在封地,算是一种劝导,不是要求。 在接下来,吕武又去拜访了魏氏与智氏。 他临走前想见一见赵武。 可惜的是赵武进了宫城就没有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 在新一场雪开始下之前,吕武必须趁着天气晴朗离开新田。 进行了惯例的采购之后,吕武带着队伍出城,踏上了回封地的归途。 他们离开新田,顺着大道向东北方向走。 四天之后进入智氏封地,转道去“郜”城,接收从智氏购买的粮食。 在这里,吕武从智氏的家臣嘴里知道一个消息。 卫国君主卫臧已经进入晋国,他们却是又绕了一圈,跑去周王室的地盘。 这个操作挺迷。 还有更迷的事情发生。 原来卫君卫臧是跑去向周天子(周简王姬夷)哭诉。 关于卫国执政孙林父嚣张跋扈,以臣欺君等等的事,经过各诸侯国在周王室的使者嘴巴传播,很快就将传遍列国。 一国权臣压制国君,好几个国家都是相同的情况。 卫君卫臧跑去向周天子哭诉,其实是另一个意思。 孙林父得到晋国范氏的庇护,他能在卫国那么有权力,就是范氏在背后撑腰。 所以卫君卫臧干这么一件事情,等于在向列国展现晋国“卿”的干涉卫国内政。 等范氏知道卫君卫臧的操作,尴尬那是一定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干出一点什么。 比如,像郤氏曾经做过的那样,因为自己受辱发动国战。 吕武离开“郜”,继续向“阴”赶。 他们进入“杨”地,差不多抵达“高粱”时,接到了来自徐章的邀请。 这个徐章曾经与吕武一起在程滑麾下纳赋,算是有袍泽之情。 只是,吕武并不觉得自己与徐章有多好的交情,不是那么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次邀请。 有人相邀,还是正好路过,不去会显得不礼貌。 等吕武来到徐章的封地,却见另一个在程滑麾下一起纳赋过的杨度也在。 “阴子。”徐章作为东道主,出十里相迎,见面先行礼致意,复道:“半途相请,着实冒昧。” 是挺令人意外。 又说明本来没那意思,是发生了什么才临时起意。 要不然,吕武之前又不是没从“杨”地路过。 现在的吕武已经能够端起架子,他也必须有点实力强大贵族该有的范儿,静静等待徐章自己往下说。 “耳闻阴子新得‘吕’,为阴子贺。”徐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吕武,讨好地笑了笑,问道:“来岁时,阴子可有北出狩猎之意?” 啥意思啊??? 鉴于每一家的实力都不一样,消息来源也看自家的布置,得知某些事情有先有后,徐章刚知道吕武获得“吕”地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吕武看向了杨度。 “多岁纳赋,付出乃多,少有所得。”杨度一脸的不好意思,说道:“阴子人贵事多,冒昧早时相请。若有北出狩猎,请提携我等。” 谁获得了“吕”地,不可能无视北方的狄人和戎人。 这就决定哪怕狄人和戎人没来进犯,“吕”地的主人也该集结军队去扫荡。 其实,跟每年各家贵族清理动物的区别,只是在于封地内打杀的是动物,针对狄人和戎人的行动是人类之间的竞争。 吕武接受了徐章和杨度的联合招待,没有多做停留,重新启程踏上归途。 他们花了二十四天的时间进入“阴”地。 回到家的吕武得到汇报。 虞显拿出了一份名单,都是吕武不在封地时来拜访的贵族。 “事不寻常。”虞显既感到骄傲又有些担忧,问道:“来岁必多事端?” 那么多贵族不顾风雪的走动,说明他们感到了不安,迫切地想要找个靠山来庇护。 贵族某段时间依附谁寻找安全感是一种很寻常的做法。 而吕武看完名单,内心感慨地想道:“我已经成为别人觉得能够挡风遮雨的大人物了啊?” 第187章: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有十万家财,看百万富翁,对方是不是一个大佬? 等待自己也有了百万的存款,自己活成了眼中曾经大佬的模样,却应该知道比起更有钱的人,自己其实还是一个穷逼。 吕武只是感慨,没有产生骄傲。 那些卿位家族,他们在别人眼中就是超级大佬,活得却比谁都如履薄冰。 知道他们活得很辛苦,多少人就为了也能享受那份辛苦,矢志不渝地奋斗着? “是应该苟上几年了……”吕武看似在观看自家孩子在奶娘看顾下满屋子乱跑,眼瞳却没有焦距,想道:“致力发展内政,将基础夯实得更牢靠。只是不能单纯地苟着,光苟是无法发家致富的。” 他现在已经有三子一女。 后面没停止耕耘,只不知道为什么,几位夫人接收了种子却没发芽。 现在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也就两周岁,能跑能讲,只是看不出更多了。 吕武还是很想亲手抓孩子的教育,却又清楚自己能教的只是思想,其余需要专业的老师。 过上几年,等孩子四五岁,他会从家臣和武士中挑选了一批孩子来作为他们的同伴。 自己无法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很多时候刻意在约束自己,怎么装都装不出那个味。 老子奋斗,儿子享受,历来就是天经地义。 自个儿没享受到的那一份优渥环境,发达了就想子嗣必须一样不缺。 让孩子有个快乐童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等待一定年纪再抓教育? 不可能的! 有这样想法的人,肯定还没有为人父母。 吕武琢磨着,等这一批孩子成长起来,有了他们作为中流砥柱,才会是老吕家真正展翅高飞的时刻。 关注国内动向,能不去就不去瞎参合几个“卿”的撕逼。 之前,郤至说得好啊。 明明是国之猛士,可别折损在内斗。 其实那是一句逼着选边站的话,表达郤氏是最强大的。 吕武不会轻易选边。 只是一个新兴家族想要发展,哪又能少了站队的选项。 多少家族只因为选对了边,才有发展的机会?要不他们永远都只能普普通通下去。 一些家族则是因为选错边,阖家老小整整齐齐地一块不喘气了。 “贯彻边疆贵族该做的事情,持续打击北方的胡人!”吕武了解过晋国的大多数发家史了,想道:“几百年下来,北方贵族的可发展性一直比南方贵族多啊。” 魏氏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晋国的很多贵族,尤其是北方贵族,家族武力一般比其它地方的贵族强大。 最为典型的就是赵氏。 他们的封地在晋国北面,长时间直面狄人的威胁,是坏事也是好事。 一直处在危险之下,迫使赵氏不敢放松,才有了致力发展的紧迫性。 赵氏持续跟狄人交锋,练就了一批强将精兵。 而这些强将精兵就是赵氏敢大跨步,又能比谁都大声说话的底气。 吕武想到了曾经的赵氏,暗自思量道:“赵氏有跟白狄联姻的历史?” 这个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 赵氏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击败了某支狄人部落,抢了那个首领的子女,一睡给生下了崽子。 事实上,是赵氏跟某个狄人大部落联姻,达到了边疆的和平,才将精力投入到国内的权力经营。 吕武想道:“我能不能复制赵氏曾经走过的路?” 现在已经有华夷之防,只是因为诸夏长期占据优势,心态上会宽容很多。 比如,赵氏有狄人的血统,没见有谁因为他们的血统而去鄙视,更不会因为睡了胡人的谁谁谁而觉得骄傲。 他们只是用平常心去看待。 “我抓了那个谁来着?又扶持了一个部落首领,他们现在在哪?”吕武记得有那么几个人,却是想不出名字,暗自思索道:“能不能收服几个部落?” 他觉得这个完全可行。 毕竟,现在诸夏都没有多强的民族观念,别奢望胡人那边能有。 诸夏这边还看“礼”,讲制度。 胡人那边看血统,只是更看谁的拳头比较大。 逮着打服一些胡人部落,收为己用这种事情,很有可操作性。 “主?”赵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吕武边上,低声问道:“大大还未联系?” 想着事情的吕武其实没听清楚,下意识摇了摇头。 赵辛又讲了几句。 这一下吕武回过神来了。 赵旃回邯郸已经快六七个月了。 之前,他提到会送来一名嫡女,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动静。 要不是赵辛再提到,吕武其实都忘了。 身为“卿”的赵旃逃似的回到封地,包括国君和其余“卿”,一致采取了冷处理的对待。 他们从赵旃私自离开,就当从来没有这位“卿”存在过。 要不能怎么样呢? 向世人证实晋国卿位竞争的残酷,吓得一个实力不再能担任卿位的贵族,要用逃跑的方式才能保命? 虽然事实就是那么回事,脸面还是要顾着些的。 现在,郤犨已经开始羞答答地在履行新军将的职权,等于明示众贵族,他将会接任新军将一职。 倒是荀庚逝世后,中军佐的职权空置了下来,没见谁去接手。 新一轮的卿位变动会发生在明年。 晋国有一个老传统,每一次卿位变动就会发生流血事件。 再看郤氏和栾氏的矛盾已经盖不住,导致谁都在等着两家打起来。 吕武也在等着看栾氏和郤氏会不会发生火拼。 打起来的话,两家又会打多凶,多少家贵族会被卷进去。 “你一直杵着又不说话,干么呢?”吕武看着赵(女竞),一脸的无语,问道:“担心小武?” 赵(女竞)猛点头。 坐在一旁的魏晗笑嘻嘻地说:“赵孟有韩伯看顾,不会出事的。” 关于赵武的消息倒是有传过来一些。 同时还有赵庄姬的消息。 赵氏一切不幸归咎在赵庄姬身上,使她成为了一个很出名的女人,只不过是坏名声。 相传这位国君的姑姑身患重病,好像要不久于人世了。 赵武到新田应该有一部分是赵庄姬病重的原因。 生母病重,作为儿子的赵武不来看望,很说不过去的。 出了宫城的赵武,连续拜会了各个“卿”。 也就是赵武了。 赵氏主宗虽然覆灭了一次,可是赵氏先辈的恩泽还摆在那里。 换作其余的谁,哪有拜会几位“卿”的资格。 现在满晋国都在关注赵武会有什么样待遇。 不知道是谁操作,赵武行“弱冠礼”之后,拜见几个大佬的事情,被传得有板有眼。 栾书对赵武的评价是:美其美哉,昔我侍令尊,其美而不务实,勿以覆辙。 很多人觉得栾书这是不待见赵武,才会当着儿子的面絮叨老子的不成功。 有些人则是看出栾书念赵朔的情分,有给予补偿的意思。 赵武拜谒完栾书,后续立刻拜见士燮。 这是根据卿位排序的一个选择。 士燮的话比较多,告诉赵武:而今可以戒矣,夫贤者一宠一至而益戒,不足者为一宠一骄。故兴王赏谏臣,逸王罚之。吾闻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听于民,于是乎使工诵谏于朝,在列者献诗使勿兜,风听胪言于市,辨袄祥于谣,考百事于朝,问谤誉于路,有邪而正之,尽戒之术也。先王疾是骄也。 啥意思呢? 简而言之,士燮就是在教赵武该怎么做人做官,表达了一定的期许。 先有了栾书的先仰后扬,再有士燮的表态,赵武马不停蹄又去见了智罃。 已经有两位大佬先后接见了赵武,智罃不好不见。 他一见赵武,没进行什么耽搁,开口就说:吾子勉之,成、宣之后而老为大夫,非耻乎!成子之文,宣子之忠,其可忘乎!夫成子导前志以佐先君,导法而卒以政,可不谓文乎!夫宣子尽谏于襄、灵,以谏取恶,不惮死进,可不谓忠乎!吾子勉之,有宣子之忠,而纳之以成子之文,事君必济。 赵武一听很羞愧呀。 自己的祖宗那么牛逼,轮到自己咋就这么落魄,一定要以祖宗为榜样,重新将家族振兴起来。 本来吕武是打听不到更多的。 后面赵武写了篇幅比较长的信过来。 里面还多了坊间缺少的片段,是韩厥告诫赵武的话:戒之,此谓成一人。成一人在始与善。始与善,善进善,不善蔑由至矣;始与不善,不善进不善,善亦蔑由至矣。如草木之产也,各以其物。人之有冠,犹宫室之有墙屋也,粪除而已,又何加焉。 吕武都已经拟好了回信:善矣,从栾伯之言,可以滋;祁公(士燮)之教,可以大;韩伯之戒,可以成。物备矣,志在子。智伯之道善矣,是先主覆露子也。 他只是奇怪一点。 赵武没去郤氏拜访吗?怎么没有关于郤氏的篇幅。 只是考虑到郤锜出使鲁国,郤犨履行新军将职权不在新田,只有郤至在家。 赵武暂时没去拜访也算正常。 说实话,吕武挺羡慕赵武的。 一个家族历经覆灭,小小少年能获得庇护和看顾,一出山就能与别人奋斗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人物对话。 这就是祖宗给力的好处啊。 有太多的贵族在嫉妒赵武了。 吕武却是不会。 他从什么都不是,不也发展到拜访那些“卿”不会被拒之门外了吗? 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将精力花在规划上面,怎么加快领地的建设,来年春暖花开该怎么对北边动手。 第188章:我们来开创新时代吧! 额叫黑石,黑色的黑,一石粮食的石,秦国“冀”地人。 “冀”地在哪? 额一想起来,也是嘎达马西。 为莫谝闲传? 额是打了败仗的哈怂,先被买去了“吕”跟了一个叫梁挈的主人。 后来? 额克里马擦,被新的主人买咯。 跟新主人已经有三个年头。 做事克里马擦得了赏赐,免了奴籍。 现在,额有田有屋,缺只缺能生个蕞娃的婆姨。 快啦! 只要额做事克里马擦,主人不能忘了额的忠心,一定能给额分个婆姨。 …… 黑石来自秦地,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十三岁被贵族征召成为民伕,上战场连武器都没有摸一下,大军败后被俘。 因为擅长放牧,他先被梁挈给买了去,后来转手到了吕武的手里。 别人都不相信吕武会释放卖力干活的奴隶。 黑石其实也不信,只是习惯了努力干活,成为第二批被释放的奴隶。 三年过去了,成为“民”的他日子过得还不错。 “骑!”黑石喊住了一人,说道:“去看释奴?” 今天又是老吕家释放奴隶的日子。 其实,每一年都有这么一件事情,每次会多或少会有一批奴隶得到释放。 “黑石?”骑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有着一双罗圈腿,憨笑着说:“喜欢看那场面。” 光从名字也能品出骑有什么专长。 他之前其实连个名号都没有,后来因为擅长骑马,得了一个单字“骑”的名。 对了,他是个狄人,两年前解除奴隶身份,后来连续两次被征召成为辅兵,有跟随斥候出去打下手的履历。 现在几乎没有民族观念,讲的是认同哪个老大,自己就是个什么成份。 简单的说,是古代版的意识形态。 “你好命!”黑石十分羡慕地说道:“听说主在找善骑的人,你会被选上吧?” 骑当然知道这个消息。 他去看释放奴隶,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同样善于骑马的人被释放,来确定传言是不是真的。 “额也善骑。”黑石有些不甘心地说:“要是额也能被选上,能优先分配到婆姨的吧?” 不就是因为有相近的“属性”,两个人才有共同语言,能够成为朋友的嘛。 老吕家需要在奴隶中寻找善于骑马的人,主要是因为晋人玩的是徒步,秦人和狄人、戎人接触到骑马更多。 他们结伴来到一个广场。 这边早就围了不少人,互相之间能认出是个什么成份,没例外都是曾经为奴,后来被释放的那些人。 老吕家每年都会释放一批奴隶。 一开始武士和属民并不认同。 他们不认同的原因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人活着能继续喘气,少不得喜欢攀比。 自己过得马马虎虎,看到还有比自己惨的人,弱小又脆弱的心灵,多少能获得一些藉慰。 自己是个啥人,未必有多么清楚。 看到曾经比自己还不如的人,一道命令就能跟自己身份对等,心里即便不介意也不会多么舒服。 黑石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的吕武,情绪很激动,情不自禁地呢喃道:“主……” 不是他有被虐倾向。 这年头不是个贵族,哪个国家或民族的小民,生活品质或环境其实都一个样。 他在“冀”地是属民,作为奴隶来了老吕家因为干活卖力被释放,本身就有感恩之心。 同样作为属民,他在老吕家生活得更舒心,人生也首次有了明确的小目标。 别看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对现代人来说很稀松平常,但要看现在是个什么年代。 现在的升斗小民啊,大多数就是活得懵懵懂懂,有个人生目标是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 骑一样用崇拜的目光在看站在高台上的吕武,与黑石有些不同的是,他眼眸里夹杂着敬畏。 狄人有一部分已经汉化,要不也不会出现定居农耕的狄人,甚至白狄都有很多成为中山国的国民。 他们的生活环境与诸夏的人还是有非常大的不同。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一个呼吸都是在争着活命,不免会比纯粹的农耕民族更加野蛮一些。 有野蛮基因的人,他们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一点,比起另外的群体更加渴望能够投效在强权人物麾下。 骑在老吕家听到了太多太多的胜利,有些还是亲自参与。 自己的主人战胜狄人或戎人,他看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诸夏的诸侯国,即便是比较弱小的那些,哪一个列国对上胡人,不是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呢? 现实情况就是这么回事。 当前诸夏列国对上胡人,战败了才是稀奇的事情。 因为接触群体的关系,骑知道晋国的强大,只是没有对秦国的认知那么深刻。 这个也是秦国跟狄人互相之间有更多交流的关系。 毕竟,听说的事情很遥远,无法形成足够清晰的认知;自己有过接触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是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骑参加了晋国对秦国的惩戒之战。 他曾经以为秦国很强大,却看到强大的秦国在面对晋国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吕武单人破秦国都城“雍”城门的时候,骑比谁都欢呼得更大声。 这是一种“晋人很牛逼,最牛逼的是我家主人”的心有戚戚感。 以后会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现在讲的却是“我头顶的天就是领主”。 这样一来,自家的主人越是厉害,全体上下的归属心就会越强。 他们这一群跌入地狱,又被拉上人间的群体,本来就对吕武心里有很深的感激之情,再发现吕武牛逼到超乎他们的想象,互相叠加起来的崇拜感肯定加倍。 吕武在高台上念名字。 第一家臣虞显则是站在下方的箱子旁边。 被念到名字的人出去。 虞显找出一份丹书投入到燃烧的篝火之中,给了他们一根新的竹简。 这根竹简是证明他们有老吕家的户籍,一旦因为脸上的黥面被刁难,能拿出来证明身份。 得到释放的人,他们满怀感激之情地对高台上的吕武进行叩拜。 因为在作为奴隶时早就习惯了老吕家的规矩,他们叩拜完之后,跑去另外的地方开始排队。 会有卫睿对他们进行登记。 这是进行必要的记录,也是安排以后生活区域的流程。 要是不愿意继续待在老吕家,倒是能在叩拜完之后自行离去。 不过吧,选择离开老吕家的人不能说没有,只是占了极少数。 更多的是在老吕家生活下来,再得到帮助从老家将亲人接过来。 还是那一句话,同样是作为小民,到哪头顶上还没个贵族了? 他们能感受到在老吕家会生活得更简单,为什么还回去那个本来就过得不怎么样的地方,跟着那个一看就没啥前途的贵族呢? 所谓的简单,是他们该干什么会有人早早通知,等于知道未来的日子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 其余的贵族,有一家算一家,不论身份高低,又或是家族实力强弱,大多没有“规划”这种玩意,基本上是想一出弄一出。 别看只是这个区别而已,对于小脑袋瓜子里没多少思想的人来说,知道未来要干什么,面对迷惘的未来,其实就是最大的区别! 通俗易懂一些,有目标和没有目标,完全不一样的。 “果然!”骑越来越兴奋,说道:“好多善骑的人!” 黑石也看出来了。 这一次被释放的奴隶中,善于骑马的人占了不少的一部分,他们经过记录之后,还被集中到了旁边去。 两人情不自禁地凑过去,想听听那些人都在被交代什么。 在向善于骑马的人讲话的是霍迁。 他的家族还保留内政的毒立自主,人却是加入到老吕家的建设体系当中。 这一次他得到了一个任务,将有一批善于骑马的人交到他的手上。 而他需要的是负责这一批人的训练。 不是直接就成立骑兵。 就是先挑出一批还能骑的马,用他们来先行探索骑兵的组建。 人数不会太多,也就是两个百人队。 这个也是受限于马匹的质量。 “额们真的有用!”黑石激动了起来,忍不住说道:“啥时候轮到额们?” 骑也在期待着。 在六天后。 黑石和骑先后得到征召,不是加入到实验性质的骑兵队。 他们伙同另外一些人被集中起来,却是被带着渡过汾水,去了“吕”地的边疆区域。 黑石和骑来到了一个新建的据点,得知他们作为辅兵将在这边服役三个月。 日常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战马,平时协同那些武士老爷巡逻或是出击。 “你们命好。”角是名武士,作为这个据点的最高负责人。他有那么些趾高气扬,说道:“以后就是用来培育战马的人,说不得哪天成了‘羡’。” 贵族封地里的一切都属于贵族,区别却还是会存在区别。 比如,领主之下是家臣,再往下排序就轮到了武士。 而武士之间也分身份高低。 最尊贵的武士不是旁人,是领主战车的御手和戎右。 再往下才是各级军官。 角说的“羡”就是领主武装架构的一种身份,等同于预备役。 包括黑石和骑在内,听得脸上笑开花了。 预备役咋了? 他们从奴隶变成属民,还可能从属民变成“羡”。 不了解晋国国家制度的人,会纳闷有什么好高兴的。 关键在于晋国是个军果主义国家,能跟军事扯得上边,前途大大的有! 他们身在其中,却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一种变革。 而吕武在老吕家开始的这一场变革,会花多少时间很难说,一旦成功就会开创一个新时代。 第189章:生来,理当征服 “吕”地比“阴”地小很多,胜却胜在经过魏氏的开发,有着成熟的农耕体系。 当然了,“吕”地的农耕体系有一部分还是吕武帮忙进行规划,也就是灌溉系统。 老吕家拿河西的封地跟魏氏换了“吕”地,很难说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吕武在河西的封地为长一百二十里,宽九十七里,只是并没有进行过开发。 晋国的很多贵族在河西那边有了新的封地,一些还是拿在晋国腹地的封地跟人换的。 那些搬家去西河的贵族,新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投入到忙碌的建设中去。 倒是几个卿位家族,他们因为在晋国有大量可用的旧有封地,对河西那边的新封地建设并没有多么迫切。 晋国的“卿”,不是忙着内斗,就是提防被内斗卷进去呢。 哪有心思建设? 吕武得到“吕”地,没做一个乖宝宝。 他很鸡贼地向北拓展了近七十里,向西三十里,分别埋下了属于老吕家的界碑。 从吕梁山西南角,一直延伸到“箕”的边界,一条长度约四十里左右的北线,每隔八里就建设了一处据点。 现在各国边境线模糊。 诸夏的列国与异族的边境线就更模糊了,想要获得又有实力,一直都处在缓速的扩张中。 晋国高层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吕武为晋国扩土了。 关于这一点,吕武一点都不感到骄傲,甚至近期内没打算上报。 只是这样一来,本来有点正方形的“吕”地,变成了一种前伸的扇形。 也导致老吕家的地盘,跟郤氏的接壤线条越拉越长。 郤氏在北疆当然也有封地,一部分还是上次灭掉赵氏主宗之后获得。 跟着享受到赵氏主宗被灭好处的还有很多家,只有祈奚获得的赵地被晋景公回收并退还给了赵武。 今年刚进入春暖花开的季节。 积雪融化时,给予大地带来了太多的水份,大脚踩踏在土地上,每踩一步都陷进去几厘米深。 “此处树木伐清!”角拍着一棵树的树干,又指向前面的灌木丛,大声说:“此类亦如此。” 黑石与骑对视了一眼,恭敬地应命下来。 他们才没敢说自己就是来放牧的,不是伐木工。 据点是在不久前刚建立,以木头搭建而成,看上去就是一所窝棚。 积雪融化的季节,时不时会下一场雨。 简陋的据点能挡风却遮不了雨,还是紧急到野外弄了茅草弄了屋顶,才不用在屋内也成了落汤鸡。 住的地方已经重新修葺完毕,只是还需要多加盖一些建筑物。 比如建一些储藏室,免得粮秣跟人混在一间。 角是这个据点的“长”,一再巡视下来得出需要清理视野的结论,带上工具又喊上二十个辅兵,就过来了。 一个据点驻扎了二十名士兵,每一个战兵又配了一到两个辅兵。 他们这个据点拢共有四十五人,需要驻扎长达三个月。 由于是第一批进驻人员,尽管已经有人先过来草草建设了一下,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依靠他们自己去完善。 其实,他们之中的士兵基本都有服役的经历,许多还不止一次纳赋,不过戍边对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驱赶靠近的胡人。 一旦遭遇进攻,由据点最高长官进行判断,能防御则就地防御,不能防御则燃起狼烟再撤退。 因为没有经验,作为据点指挥官的角,来之后迷迷糊糊了几天,动脑子都快想成了秃子,却还是依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索性吧?他就拿驻扎任务当成了建设村子来干,打算清理视野之后,再拿清理的材料来弄个篱笆墙,将整个据点给围起来。 等篱笆墙建起来,角还打算开辟耕田,再伺候上几亩的菜园子。 这样一搞,真的就是奔着建设村落去。 一个文明的扩张总是在摸索中进行,不能说角的做法有什么错误,要说正确也不一定,可以视作一种尝试。 作为领主的吕武,他知道派士兵戍边,也为戍边部队准备一应物资,更多其实不是那么了解。 在吕武的规划中,戍边部队应该建立兵堡,储备一批足够的粮食。 而他所知道的其实很大又笼统,细节方面并没有照顾到。 所以了,各个据点要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去完成自己所需要的那一部分。 黑石握了握手里长斧的柄,发现拿起来的触感挺好的。 这种长斧在老吕家已经很常见,平时的很多工作都会用到,哪怕是上了战场也能当成杀人武器。 他们还携带了长锯与圆锯,以及另外一些工具。 这些工具都是其它家族所没有的。 只有真正地去使用这些新工具,才会知道以前自己干活卖的力气是多么的不值。 比如,想伐树的话,一棵树的树干拿锯子来锯会很轻松,以前却需要拿啥玩意来反复砍,不但砍到一身汗,也会弄得腰酸背痛。 “倒啦,倒啦!”黑石不断喊着,警示没注意到的人:“躲,速躲!” 高约七米左右的侧柏在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动中,轰然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再传出一声闷响。 侧柏是乔木,最高可达二十余米,胸径一米;树皮薄,浅灰褐色,纵裂成条片;枝条向上伸展或斜展,幼树树冠卵状尖塔形,老树树冠则为广圆形;生鳞叶的小枝细,向上直展或斜展,扁平,排成一平面。 因为侧柏的树身主干很笔直,非常适合用来作为建筑用材,他们这一次主要就是瞄着这个树种来伐木。 现在的人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科学,他们却能从老一辈那里得到经验。 角走过去看向倒下的侧柏,目测了一下,笑呵呵说:“好地很,能作车架。” 好在哪? 角其实也说不出来。 他看的是树木有没有蛀洞之类,再看模糊看一下材质。 一再伐倒树木,不单纯是侧柏,还有油桐、银杏等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树木。 粗略地进行分类。 骑过去牵来马车,鼓捣一下车斗。 众人已经将树木的枝枝叶叶清理,将树身也锯成分段的圆木,再合力抬上车斗。 他们在往据点移动时,看到了远方有一条黑线从地平线出现。 角至少还是能够分得清东、南、西、北,先一愣再判断出不明队伍出现的是南方,还是让队伍停下来,呼喝众人进行警戒。 “骑!”角命令道:“前往窥视!” 得到命令的骑,他跑向了一匹空置的战马,十分利索地翻身上去,一手挽着马颈,另一只手轻轻握着马鬃,调整身躯贴着马背,双腿轻轻磕了一下马肚子,口中喝了一声“驾!”,战马蹿了出去。 他们是在“吕”地的东北方向。 南面来了队伍,虽说不一定是自己人,是自己人的机率却超过九成九。 这一切不止是因为队伍出现的方向,还因为附近数十里内压根就没有异族。 狄人、戎人和叫不上名字的杂胡,他们不是在晋国与秦国战争出现结果后迁徙走,便是来了被老吕家的部队驱赶或俘获。 所以了,“吕”地附近,近期干净得很。 没有多久,骑回来了。 他连马背都没下,一脸激动地喊:“主,至矣!” 众人听得先一愣,随后皆是露出了大喜的表情。 吕武来了! 其实,他都带着部队先巡视了周边一圈,看看之前出征没功夫看的山川地势,打算从吕梁山西南角这里,一个又一个据点地查看过去,一直到“箕”的交界。 这支队伍有着太多的车架,除了战车之外,便是厢车。 另有两百左右骑马的士兵。 他们现在还不是骑兵,只能说是骑马的步兵。 老吕家的人,属民或奴隶可能不知道吕武的长相,武士却一定知道吕武长什么模样。 角看到吕武乘坐的战车过来,带着部下迎上去,行执剑礼,大声吼:“主!” 其余的武士,或是拱手,又或是行执戈礼,也同时大声问候。 像黑石、骑、等辅兵,则是双膝跪地,身躯拜下去,不需要也没资格对领主致以声音上的敬意。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算是回礼了。 旁边一辆战车上的宋彬,大声说道:“往哨所带路。” 角等人真的没有想到自家的主人会来到这里,有多么惊喜,内心就有多激动。 “主,此处往北五里便是山区。”角奔跑在吕武的战车边上,介绍道:“山内八里已无人迹,角不敢深入。” 吕梁山的范围很大,很多是山连山,却也存在山与山之间的平地。 这里曾经栖息着很多狄人,吕武上次带兵来打草谷,亲自见证过。 魏氏一直没有停止对北边狄人的打击,只是力度有重有轻,屡屡他们撤军之后,没多久又有新的狄人部落迁徙过来,搞得好像怎么杀都杀不完似得。 这一次晋国将秦国打得那么惨,不止吓住了华夏文化圈的列国,其实异族被吓得最惨。 不但致使“吕”地北边的异族远蹿数百里轻易不敢再南下,“霍”地接壤的白翟也自行朝西北的更远的地方迁徙。 晋国这边并不知道一点,迁徙的白翟撞上了义渠,双方因为抢夺牧场,已经打了起来。 倒是吕武,他为了寻求更好的马种,有派人到异族地盘四处活动,能了解到更多的消息。 “此处风光好。”吕武攀爬上了一栋箭塔,瞭望着旷野,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对站在旁边的宋彬说道:“理该归于我家。” 宋彬毫不犹豫地赞同。 现阶段异族的胆子都被吓破了,真的很适合扩张,哪怕不为了土地,也很适合去敲诈异族。 第190章:祖坟冒青烟啦! 说来也奇怪。 晋国早期的“卿”,他们只要是封地在北疆,一般会将目光转向北边,一再从异族那里占取土地。 越到后来,晋国向北边扩张的欲望就越低,直至发展到现在,几乎没有北疆贵族再去占领异族的土地。 这个是因为晋国内部的正治环境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早期的晋国贵族是着眼于外,到了某个时期他们眼睛都盯在内部了。 几个卿位家族死盯着周边的贵族,找到机会总会扑上去,导致中小贵族哪有心思考虑开疆辟土,都防着被咬一口呢。 而“卿”们被国君忌惮,又互相忌惮对方,个别卿位家族有那心思也不敢轻动。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先辈的开拓精神慢慢被淡忘,没人乐意去从无到有将荒芜的土地经营起来。 事实上,从无到有的建设一块土地的难度非常大。 没有那个安全环境的话,哪一家敢抽调出力量去做? 他们发现从谁的手里抢一块建设好的土地,能直接享受前人的辛劳成果,岂不更加美滋滋。 吕武巡视着没有人烟痕迹的旷野,眼眸里除了贪婪还是贪婪。 现在土地多的是,尤其异族压根没多少战斗力,占领起来相当容易,难的是进行经营。 “我所能实际掌控的区域其实已经达到一种极限了。”吕武收敛内心的贪婪,想道:“‘阴’都还没有建设完毕,暂时就别想着再扩大领地。” 他在“吕”地北面设立警戒线,起到了对土地的占领,问题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能放任荒芜,只能算是一道缓冲区。 “主?”宋彬提醒道:“已传来消息,加洛距离此处不足五里。” 吕武带着家族武装巡视边疆,派出人手寻找胡人部落。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老吕家可算找到了想找的那个部落。 这个部落就是吕武曾经攻击的那个。 那一次吕武杀了他们首领,抓走除了首领大儿子之外的所有家人。 吕武点头,说道:“算他识相。” 宋彬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主已是‘吕’地之主,有招岂敢不来。” 说起来也是挺迷的。 其余的部落早就能跑多远算多远,独存这个部落还敢逗留在靠近大河的区域。 吕武问了之后才知道,魏氏不是没有碰见过,只是对方提到了跟老吕家的关系。 不是其它什么关系,是老吕家还等着对方来付赎金,再将亲人接回去。 这个倒成了加洛的某种护身符。 魏氏知道有这么回事,本着对方是老吕家的“猎物”,魏氏与老吕家的关系摆在那里,才没去动的。 吕武已经从自家的斥候那里得到情报。 这个部落历经了什么难以得知,现有人口规模将近六千左右,只是牧群方面有着不正常的稀少。 吕武一直在进行回忆,没记错的话,上次是因为他们临时抱团取暖才能超过万人。 这种临时抱团,危急解除后肯定会散伙。 胡人的部落人数过千就能算是中等部落,超过一万就能称为大部落。 目前人口过万的部落极少,更多是千人以下。 几十上百人的部落,数量非常多,于胡人那边才是常态。 诸夏所能了解到的胡人,一般就是栖息在周边的那些,更远的胡人,没有贵族能产生兴趣,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解。 吕武在新田时去过一次国家图书馆,想要找到北疆胡人的资料。 他是找到了一些资料,但也仅限于狄人和戎人,记载方面还相当片面和模糊。 大多是一些某年哪一支部落出现,途经了谁家的边境。 要么就是成为晋国炫耀武功的牺牲品,也就是早被灭了。 如果说是以后,比如秦汉之后的朝代,吕武对有哪些异族会更清楚一些。 当前年代? 不就是因为那些异族不强,是被诸夏吊打的货色,才导致他们不出名吗? 秦汉之后的异族之所以出名,恰恰因为他们给诸夏带来的伤害大! 在吕武的记忆里,那个叫加洛的少年看上去怯懦,不得不使他讶异加洛怎么让自己的部落留住那么多人。 这些困惑直至一批狄人到来,他们的首领加洛看到吕武,单人匹马靠近之后,翻身下马跪地,得到了解释。 这个叫加洛的家伙,在没有晋国贵族进行收编时,欺骗了另外的胡人! “有旧例吗?”吕武问自己的家臣,说道:“接受胡人的投靠。” 梁兴错愕道:“主与赵孟为姻亲啊?” 没错,晋国的赵氏就是最明显的旧例。 时至今日,赵氏都还没有与那支狄人进行割舍,只是历经覆灭的赵氏暂时失去了跟那支狄人亲戚的联系。 在历史上,跟赵氏有亲戚关系的这支狄人,他们仗着跟赵氏的关系,能够随意在晋国边境活动,也能与赵氏进行贸易,一再发展壮大。 要是没有出现偏差的话,等赵氏主宗覆灭,他们也遭到了几个胡人部落的联合攻打,实力大大地下降。 这支老赵家的狄人部落,害怕晋国连他们也打,远蹿到北戎的地盘那边去了。(靠近内蒙古的河北区域) 吕武问的不是赵氏,说道:“除却赵氏,可有此例?” 几个家臣一阵面面相觑。 宋彬不解地说:“主为何有此问。” 他们很不理解吕武在顾虑什么。 要不要接受是老吕家自己的事情,关其他家族鸟事。 这里又是吕武作为一个穿越者才能产生的误区了。 总会下意识地用后世的观念来进行考虑,莫名地产生不必要的顾虑。 只是吕武这样,倒是让家臣感到满意。 他们知道吕武思想上的天马行空,对封地的建设以及军事发展也都懂。 要是家主什么都懂,他们会欣慰也会失落,觉得自己的才能难以寻找到闪光点。 吕武时不时会在一些基础常识上犯迷糊,家臣只往吕武没接受过正经教育的方向猜测,倒是没有其余的想法。 现在,吕武在思考一个问题,暗自想道:“这些胡人是多么被看不起啊?” 他都还没有开出条件,对方就迫不及待,直接来了个纳头就拜。 这种事情要是拿到以后,会成为极少的个例,更多会是胡人在面对诸夏时表现得凶狠。 远处的胡人都已经下马,一个个用担忧掺杂着期盼的目光打量着。 加洛向前爬呀爬,先用额头触碰了一下吕武的鞋尖,再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吕武,随后又跪拜了下去。 吕武要是接受加洛的臣服,他就应该命人拿来肉块,用利器割一部分赏赐下去。 拿到吕武上赏赐的加洛,他则是应该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奉上。 这一个流程是属于诸夏这边接受效忠的礼仪。 现在胡人很崇拜诸夏,他们自己有自己的一套礼节,却不会在面对诸夏贵族时去表现,用的就是属于诸夏的那一套。 换作是胡人之间互相结盟或是臣服,其实都是要见血的。 也就是两个首领人物割开自己的手掌,再互相去握住,表示“你侬我侬”,从今往后就命运共同了。 幸好吕武已经接受了贵族应该有的教育,没拔出剑横在加洛的肩膀上,来完成这次礼仪流程。 要不,加洛被吓一跳是肯定的事情。 老吕家的家臣和士兵,或许会直接对这批狄人发起进攻。 吕武表示接受加洛的臣服。 来自老吕家的人还没怎么着。 一直眼巴巴看着的那些狄人,一个个像是天上掉馅饼似得,发出了激动的欢呼声。 “主。”加洛拘谨地笑着,满怀期待地问道:“何时入境安置?” 吕武就没想收编他们。 现在收编固然是增加了一批人口,却也多了六千张口来吃饭。 他问:“部落中有多少能作战的人?” 加洛说了一个数字。 吕武一听六千多人,只有不到五百个能打的人,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个才算是正常。 这个部落不敢跑,一跑到更西或更北的地方,只会是个被其它部落吞并的下场。 胡人之间的兼并一点都不平和,相反异常的血腥。 作为首领的加洛绝对是死定了。 其余壮年男子差不多也会死绝。 倒是妇女和孩子能活下去。 基于这个原因,加洛很是有些小聪明,仗着魏氏不剿灭,小心翼翼地徘徊在靠近晋国的区域,打着在晋国那边有靠山的幌子,不断吸纳来不及逃走的小部落,或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狄人。 有好几次,他其实能和平吞并几个中等部落,关键是他在晋国并没有靠山,没那个胆量去做。 他正勉强维持局面,拿捏不定是要继续这么混着,还是也赶紧跑路,吕武派去的人到了。 什么自行发展,成为一个大部落首领之类,他肯定有想过,不然也不会一再吸纳人口进入自己的部落。 可是,与成为一个大部落首领相比起来,能够被晋国的贵族收纳,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哪会有什么犹豫。 让这些人进入领地?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怕他们进入后产生威胁。 是怕他们进去就不想再过茹毛饮血的生活,给死赖着不走啊! 吕武本来是想让加洛带着部落能打的去兼并其余的部落,一听只有那么点能打的人,知道计划应该改一改了。 第191章:老吕家弯道超车的底气 当前岁月是个什么情况呢? 胡人的社会等级很低,绝大多数还过着原始人的生活。 不是用着石器、骨器。 便是茹毛饮血。 当前时代,诸夏贵族瞧不起北方的异族,认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什么都讲个实力对等。 我特么能随时将你摁在地上为所欲为,凭啥要尊重你啊! 为所欲为之后还能得到小伙伴们的夸赞,能给北方异族什么好脸色? 所以了,诸夏这边的贵族真的很难将北方异族当回事,碰上了就锤一顿,招揽那是不可能招揽的,怕的就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 现在能让周王室麾下列国高看一眼的异族只有楚国。 这个是建立在各个诸侯国跟楚国打得有来有往为前提,也就是楚国的实力得到承认。 楚国则是觉得周王室下面的诸侯国,除了晋国之外,一个能打都没有。 导致楚国在面对晋国时还能好好说话,对上其余的列国则就有点不能好好当个人了。 要是晋国这边一个小贵族(村长)跑去找几千人部落的首领,说是要收他们当小弟,胡人首领会感到很犹豫,考虑到底要不要从了。 这个晋国的小贵族去找只有数十上百人的胡人部落,告诉部落首领会给个体面的身份,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自己混,信不信胡人连犹豫都不会有,直接回答:我愿意! 这个讲的是晋国对上北方异族,其余列国就差了些。 连最大的异族楚国都尊重晋国,其余异族面对晋国有的就只剩下了畏惧。 现在说楚国不是诸夏的一员有点冤枉。 楚国的国君是颛顼后代,咋就不是诸夏一员了! 周王室的诸侯国说楚国人是异族,则是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不是因为楚人喜欢自称蛮夷。 周王室下面有那么多国,但只是诸侯国,自成一个体系。 楚国早不承认是周王室分封,他们有自己的一套。 现在周国和楚国真不是一“国”,不但楚国人自己不认,周王室下的各诸侯国也不认。 当前主流是找楚国玩,玩好了才有名声。 吕武在北边折腾,哪怕是有谁察觉到,压根不会当回事,甚至会嘲笑老吕家的格调咋那么低。 一直在关注会不会引起什么不良舆论的吕武,他发现没人当回事之后,彻底开心了起来。 如果不是需要时刻提防来自国内捅一刀,他都想要集中所有力量向北开拓,一直将领地拓展到草原。 现在拿出全部的力量向外拓展? 会是一件很傻的行为。 吕武都这样觉得,晋国其余贵族的想法就更可想而知了。 他收服了一个狄人部落,亲自巡视了一番。 以晋国来立一个标准的话,各个异族中的楚国,社会等级以及科技水平跟晋国有差距,只不过差距不是在科技水平上。 事实上,楚国的科技水平还要高出晋国一点点,尤其是冶炼技术和资源采集。 在商代时期,古人其实已经冶炼出了铁。(河北藁城、北京平谷出土过两件商代的铁刃铜钺) 东亚怪物房中,第一个大规模冶炼铁国家是楚国,随后中原的晋国跟上,其余诸侯国也在后续中跟进,倒是西北边陲的秦国一心扑上对青铜技术的改良中。 因为一直在研究铁的利用,楚国还是东亚第一个研究出镀、鎏技术的国家,后面吴国、越国也在技术上得到突破,在这一点倒是中原国家落后了。 吕武听到楚国已经开始在农具上使用铁制品。 那个时候,他惊讶到简直不敢信。 一再求证下来,楚国的确已经开始使用铁质农具,只不过是少数楚国贵族在搞,没有大范围的形成效应。 从体量上来看,楚国的疆域面积非常大。 楚国发展起来,一直到战国,他们的疆域面积一直最大,资源和人口利用效率却是最为低下的一个。 考虑到楚国的社会格局,他们那边的贵族内斗一点不比晋国烈度低,贵族一直糊弄国君直至灭国,一种技术从春秋发展出来,却被少数几个家族捂着直至灭国都没推广,立刻就令人信了。 其实不独楚国这样。 吕武就知道韩氏、魏氏和赵氏也都掌握着几项核心技术。 他们某一段时间都能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不也没有将技术分享出来吗? 又或者说,他们其实能窥探和偷学到技术,关键是没有去那么做。 一直到进入战国时代,该是韩氏在远程攻击上强大,还是强大;赵氏玩牧业,点出骑兵科技树;魏氏走的是冶金,搞重步兵路线。 别看只是一个兵种而已,里面包含的技术不会少的。 偏偏三家互相交往了那么久,没有一家偷偷“点亮”对方的科技线,只证明他们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去做。 像范氏、智氏、士氏……等等家族,他们就没有这种领悟。 鉴于对韩氏、魏氏和赵氏“节操”上的有保证,吕武只需要防着不要在站队上被坑了,技术项的事情倒是有些放心。 这个是魏氏和韩氏明明能偷技术,或是逼吕武献上技术,却没那么干的前提之下。 现在吕武不想干太多别的。 他需要给自己立一个清新又不会遭到太多忌惮的人设。 不止那样,他还要能闹出足够大的动静,玩脱了却至于会导致家族灭亡。 这样一来,跑到边疆与北边异族玩耍,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收服一个狄人部落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吕武需要做到真正地掌控这个部落,再披上那么一层皮,不断地蚕食土地和人口。 说白了,他是以一个家族的体量和实力,想要干秦国已经干成功的事业。(吞并和融合西戎) “谁都看不起北方异族,是吧?”吕武已经在回‘阴’地的路上,习惯性地眼瞳没有焦距地看着某处,想道:“好像也真没能令人看得起的地方……” 他在狄人部落,看到的是一种原始社会。 里面除了有基本的家庭构造之外,思想到对工具的使用,落后中原着实太多太多了。 诸夏领先周边异族,在历史上是一种常态。 好像也不是绝对,契丹在科技侧上就一度领先大怂?(第一个掌握先进冶炼技术的游牧民族) 关键是现在的北方异族,他们不光社会层次以及科技等级落后,偏偏还没有对上诸夏时的野蛮劲。 看看乘坐战车跟在后方的加洛。 这个少年自从踏上战车,好像是干了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得,一刻都没停止,尽是瞎嘚瑟。 他除了对能乘坐战车自觉感到牛逼之外,更在乎的是自己身上的一身诸夏衣冠。 为了能配得上这身诸夏衣冠,他甚至以绝对的认真态度,要求穿戴步骤一定要正确,干草似得头发洗到脑壳破皮,为的就是能束发。 其余自己觉得成了晋国一份子的狄人,他们对自己还身穿羊皮袄或是兽皮衣,感到的是一种自卑,以至于混在一群兵士里面,走路都是低着头。 吕武带上这些归附的狄人回领地,主要是想让他们对自身有更清晰的了解。 在后世,脚盆底从“我大清”那里占取了宝岛,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有头有脸的人,一块去脚盆鸡那里参观工业基地。 这么干是在展现自己的强大,用这种强大来威慑和恫吓。 老吕家在晋国只是新晋贵族,现有武力比起一些有历史底蕴的中等家族也许还不如一些。 让啥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狄人见证自身强大,还是比较轻而易举的。 他们进入“吕”地。 新一年春季已经到来,进驻“吕”地的人已经在准备春播事项。 走在大道之上能看到旷野里忙碌的人群。 诸夏的人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狄人却不然。 他们看到了成配套的农耕体系,想起自己或其他也搞农耕的同族,再没见识也能分清社会等级的差距。 “溪水可用?”吕武走到半道停驻,站在一条溪流的旁边,注视着正在安装的水车,又问:“如何安置?” 本来在忙碌的匠人,看到吕武的时候立刻跪了。 进行应答的是一名胥,他很荣幸地通报自己的名字,才说:“匠人已测量流水,可用;分隔数里一辆水车。” 清澈的溪水正在流淌,能看到底下的水草。 在安装水车之前,他们先在这个溪流段加固了岸堤,搞来了合适的木材搭建框架,剩下的就是安装圆木轮,再加上其余的配套部件。 吕武想要弯道超车,不应该只是扑在金属冶炼上,怎么可能忘了农耕体系下的黑科技装备? 他这么一搞,本来到东汉时期才会出现的水车,提前现世了。 在接下来,他们去了已经安装好水车的溪流段,看到圆滚滚的水车不用人力,槽板将溪水从低处捞上来,输入到架空的木头水渠,再输送到田地里。 别说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狄人了。 除了吕武和一些早就见过的人之外,不论身份高低,看后只感到了震惊和喜悦。 吕武听到有人在用“神物”来形容,内心里认可了这个称呼。 对于农耕民族来讲,水车的确是一种神物。 比较尴尬的是……现在中原以旱田为主,水田只是一种辅助。 毕竟,现在的主食是菽(豆子总称)。 另外,麦和谷子之类,也是旱田耕作。 它们当然也需要用水来浇灌,只是用水量真没有那么多,风调雨顺完全够用。 北方大规模搞水田,不是用来种稻子,其实是种油菜花! 因此,吕武搞出水车,延伸而出的水利锻造技术,让受益最大的成了冶金业。 这样一来也就能搞清楚,为什么是间隔五里,乃至于更远才有一架水车了。 第192章:快乱成一锅粥 吕武回到“阴”地了。 这个是他在这边度过的第三个年头,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五年。(时值公元前577年) 现在的节日太少,过年的节日却是存在的。 当然了,节日仅限于大贵族。 这个是因为年月的解释权在巫师那边,他们的责任就是让人知道纪年。 早期的“巫”是怎么样,只能从一些只言片语中去窥探。 现在“巫”这个职业依然神秘,地位方面则是已经降低很多。 他们的主业是占卜和治病,还担负每年向贵族通报到了什么月份的工作。 本来“巫”应该将到了什么月份的事情告知所有贵族。 可能是小贵族很难拿出让“巫”满意的礼物,他们最先开始怠慢小贵族。 渐渐地,“巫”连中等贵族也开始怠慢。 导致的结果是,不但普通人不知道“时间”,连中小贵族也忘却了日月。 老吕家是从去年才开始“过上年”,能过年的基础是有“巫”来到老吕家,讲清楚今夕是何月何日。 一开始的时候,吕武多方了解,一度还以为春秋没年、月、日的计算公式,但并不是那么回事。 汉武帝只是对“历年”进行了改革。 在汉武帝之前有自己的一套纪年法(颛顼历),他只是改为《太初历》,并近一步摸清楚了什么样的季节的规律。 比如,哪个月份就要开始降温了,到了几月会有绵长的雨季。 摸清楚时节气候的变幻对农耕民族的重要性,自是不用过多言语。 而这,是汉武帝除了在民族塑骨之外,给华夏带来的另一个伟大贡献。 吕武在接触到“巫”之后,充分认识到了他们的贪婪。 招待过程一定要好好伺候不说,财物方面也要喂饱,要不下一年“巫”就不带老吕家玩了。 现在“过年”是在每年的十月份,也就是有“春节”这个节日,只是用作于准备农耕事宜,过“春节”不等于“过年”。 所以了,“冬至”对现在的人来讲才是“过年”。 吕武回到‘阴’地少不了召集家臣的这一道程序。 “阴”地的建设一直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关于下水道的工程已经进入尾声,再过上两个月左右,新城就将开始建设城墙。 吕武没想搞什么砖头城墙。 哪怕是砖头的生产能跟得上,他也不想那么招摇。 城墙依然会是夯土而建的模式,设定高度为七米,宽度为三米半,一样不存在什么城楼,城门却是会设计千斤闸。 另外,目前绝大多数的城池并没有护城河这么一个玩意,老吕家同样没打算弄。 说白了,当前的战争很少爆发攻城战,一般都是两军在野外摆开阵势,来个堂堂正正的交锋。 一旦野外打不过,进入到攻城战阶段,摆明了就是实力不如人。 吕武很清楚一点,真的沦落到只能依靠城池来负隅顽抗,没有外援为前提,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了,城池的防御当然要重视,却不应该将更多的资源消耗进去,符合要求也就够了。 而在城墙开始建设之前,规划成为城池的范围内,一些建筑物早早就建设完毕。 其中包括了吕武的主宅,以及众家臣的府宅。 必须说的是,当前岁月并没有正式和固定的办公衙门,什么官在哪办公并不固定,一般是在自己家里进行工作。 吕武想要改变这一点,已经建造了专门的公衙。 他倒是有心搭建起一套更能各司其职的官职体系,却很明智地按耐了下来。 国家自有制度,搞出另外一套制度是想干么? 要取而代之吗?! 已经那么干了的楚国,他们现在是周王室的死敌。 现在即便是在自家搞,不以官职来定义,只是职称都不能随意。 “主。”梁兴汇报道:“卫君已至新田,君上强命其见孙林父,遭拒。” 老吕家当然会时刻关注国都那边的动向。 不懂得关注国都大小事的贵族,一般都不聪明。 他们没想清楚一层关系,国都是一国的中心,有着太多位高权重的人物。 这些大人物互相之间的争斗,看似是他们自己的事情,闹起来却会起到很大的影响,乃至于波及全国。 不关注那些大人物,很难说什么时候自己就那么莫名其妙死了。 听到国君在为难卫君卫臧,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级数,看到的层次不止是晋国好像在欺压卫国。 “君上意在范氏?”虞显用的是疑问句,困惑说道:“范氏不曾忤逆,君上为何如此?” 吕武心说:“作死呗。” 这位国君太能作了,表现出了作死小能手该有的能闹腾。 按照晋国的潜规则,几位“卿”所在的家族都有对应的外交国家。 那些国家由哪位“卿”去负责,“卿”该收的保护费一点都不能少,却担负起了保护他们的责任。 依照规则,卫国是范氏的“菜”,国君不该绕过范氏的。 宋彬很实在地说:“孙氏做蜡了。” 可不是嘛! 晋国的这位国君这么搞,要让孙林父怎么向范氏交代? 孙林父现阶段估计很焦头烂额,一方面应对本国国君卫臧的压力,又要向范氏解释自己没去跟晋国国君搞什么。 他一个操作不当,卫国还会是那个卫国,国君也是那两位国君,孙氏则要除名了。 吕武问道:“诸‘卿’作何反应?” 梁兴表情有些奇怪地说:“并无反应。” 啊? 不应该啊! 以为现在是“帝国时代”吗? 就算是“帝国时代”的皇帝,也不是每个都能一言九鼎。 自家的权力正在遭受侵犯,范氏有这么怂? 士燮难道不知道到了范氏这种等级,一旦怂了一次,对家族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晋国公认的规则就是强者恒强! 别说是到了“卿”的地位,中小贵族在遇事,实力再怎么不如人都会硬着头皮上,为的就是保证自己的权益。 强大的家族遇到事情认了怂,不是承认自己在走下坡路吗? 吕武却觉得有点意思。 晋国现在的第二老好人就是士燮。 第一老好人则是韩厥,而韩厥的排名是从士燮那里“抢”的。 葛存幽幽地说道:“栾氏与郤氏,必然已是势同水火。”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看清楚士燮为什么认怂了。 也能看得出国君怎么敢侵犯范氏的权益。 以前吕武以为国君是完完全全的脑子有问题。 他现在必须承认国君还是有点智商的,懂得利用局势的纠葛,试图去压服另外一家。 宋彬说道:“并无调兵之举。” 新田有很多贵族。 他们每次出家门最少都有数百武士护卫,出城闹出来的动静就没有小过。 讲这一点,只是要证明他们在新田长期有一批武士,数量还不少。 真的要火拼,各家不但会从封地调集武士到新田,还将下令自己的封地进入到动员状态。 老吕家现在跟几位“卿”的封地有接壤,没发现那些地方的武士被集结起来。 吕武为什么要盯着周边的贵族? 因为这是一个有警惕心的晋国贵族,该有的基础操作啊! “历史上,栾氏和郤氏有火拼吗?”吕武一直很郁闷自己为什么学过春秋的这一段历史。他将各种大势与细节捋了捋,想道:“一旦打起来,晋国分崩离裂的机率超大!” 关键是,只要栾氏和郤氏的当家人不傻,不会在其余“卿”没参与进来,或是另外的“卿”没有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有那个底气发动灭门之战。 他们害怕自己动了手,对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种种的迹象来看,郤氏属于自己强到没朋友,栾氏则是朋友多却不到那亲密程度。 简单的判断一下,吕武大致上能得出结论。 范氏、智氏、韩氏这三家不选边,再加上更多的中等贵族保持理智,他们成了所谓的中立方。 栾氏拉了中行氏和荀氏,堪堪能在实力上与郤氏的一叔二侄持平。 只不过,还有另外一方,就是以国君为首的公族。 现在是国君这一方在尽情搞事,中立方进入看戏模式,栾氏与郤氏忍不住都要继续忍。 吕武想道:“看似势同水火,却压根就打不起来。” 他将自己的判断讲出来。 宋彬立刻说道:“如此,是我家机会。” 老吕家要建城,尽管符合流程,却还是要看时机。 晋国当前的氛围很诡异,有点危机感的贵族,哪一家不是在修葺自己的老巢? 人在新田的赵武,他都写信向吕武询问,赵地的城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赶紧修复。 吕武纳闷赵武怎么不去问韩厥,还是给出应该抓紧时间修复的建议。 对了,赵武已经获得职位,是“帅”的职衔。 所以说人跟人真的存在差距,投胎是一个决定奋斗起点的技术活。 吕武拼死拼活地奋斗了五年,成了一名中大夫,军职为“帅”。 赵武的家世摆在那里,什么都没干就是一个上大夫,见几个“卿”一面也成“帅”了! 那些“卿”会有嘲笑或惋惜。 赵武自己的祖宗好歹是“卿”,到了他这一辈却只是上大夫。 普通人则只剩下羡慕嫉妒恨。 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取得的成就,别人一出生就拥有了。 吕武对众家臣说道:“彬所言极是,此为我家机会。” 其他家爱干么,去做。 老吕家在建设“阴”地的同时,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取得老赢家相同的成绩,把“吕”地以北的异族给吞了! 第193章:这谁敢信? 晋国将秦国教训得那么惨,完全震动了整个东方世界。 诸夏文化圈的各国,本来是晋国小老弟的曹国、卫国和鲁国变得更加恭顺,一直在反复横跳的齐国彻底消停下来,其余诸侯国不得不考虑接下来怎么将晋国服侍舒服了。 而异族群体? 晋国与秦国的战争出现结果之后,异族少的远蹿三五百里,远的恨不得今生别再与晋国比邻。 楚国则是取消了出兵找晋国不痛快的计划。 总而言之,晋国因为打赢了秦国,某种程度上获得了近几十年来最难得的喘息之机。 对于晋国来说,外部值得警惕的一直都是楚国。 双方在去年已经达成弭兵会盟,尽管知道只是时间不长的停战,接下来还有得玩,甚至会玩得更狠,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个“松了口气”指的是双方,晋国和楚国太需要喘口气了! 现在还没有“国无外敌者国恒亡”这一句话,晋国却一再将这句话的本意给表现了出来。 这不,外部环境轻松,内部又斗了起来。 “主,晋之大敌为楚。”虞显不懂军事,但他是宋国人,多提醒了本职工作之外的一句,说道:“楚一日不衰,众‘卿’有赵氏为鉴,必不敢死斗。” 为什么说宋国人会更理解晋国和楚国互相之间的忌惮呢? 只因为春秋中叶的宋国是一个“和平大使”,他们超喜欢扮演晋国与楚国达成谅解的“媒人”。 尽管作为小老弟的宋国有出兵听从晋国的指挥,屡次对楚作战,可是每次晋国与楚国打完,就是宋国某些贵族上台表演的时间到了。 宋国的国力摆在那里,为什么还有宋国贵族扮演这样的角色? 说白了是因为晋国和楚国都需要! 关于这点虞显没向吕武提起过,他也不会去提及。 不是他有一天将会离开老吕家的原因,也不是操守问题,单纯就是现在的人看待事情是分“层次”的。 也就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更直白的来讲就是,某人效忠于某人,对工作负责也就够了,他还是一个能自由选择怎么处理非本职事务的个体。 虞显在老吕家就是个负责建设的职务,等哪天他担负起老吕家的外交事务,会完全不去对建设事项插手,将新职务的本职工作做好。 这样干在现今是主流,不会遭受非议。 所以,他那句话是因为在老吕家待得舒服,真的就是多了一嘴。 这样一来,梁兴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虞显,算是顺理成章。 那一眼的意思是:你弄啥?要抢我饭碗??? 偏偏虞显发觉梁兴的异状,要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躯,表达歉意。 当谁还没点骄傲似得。 同在一个家族当家臣,没有在自己负责的领域犯错为前提,其他人横加插手是家臣之间的大忌。 吕武注意到了梁兴和虞显的互动。 一开始他对家臣从不互相搭把手,是感到不满意的。 这个只因为吕武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贵族,用后世的思维来看待春秋时期的家臣。 效忠于某一个人,同为一个家族奋斗,什么错漏直接提出来,有那个能力就多干事。 以上是后世的观念和价值观。 后来,吕武摸清楚了现在的思想观和价值观,想明白了才知道自己是当前时代有怪异思想的人。 他有试过改变,得到的反馈有点激烈,被训了一通道理,不再强求了。 至于被家臣训这种事情,不但在老吕家这边不稀奇,哪一家都是一样的。 梁兴觉得自己的专业遭受到了冒犯,卯足了百分百的战斗力,以自己的角度讲了一大串晋国与楚国之间的恩怨纠葛,再进行一大串的分析。 其余之前没注意到虞显越线的家臣,看梁兴的表现才回过神来,没谁阻止梁兴的表现欲望。 “归于此!”梁兴对吕武行了一礼,说道:“晋与楚不超五岁,必有一次大战!” 包括吕武在内都觉得有道理。 而梁兴不知道自己当了一次预言家。 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当预言家,是靠本事得出来的预测。 吕武第一次看到梁兴这么的火力全开,偏偏讲得有理有据。 以种种例子为依据,近一步证实晋国的内乱会是文斗,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 另外,晋国真的有谁会打起来,也该是国君的宠臣跟郤氏。 续上次胥童被脱得红果果游街之后,听说郤氏近期又跟国君的宠臣发生冲突,起因还是为了争田。 值得注意的是国君宠臣跟郤氏争,不是郤氏搞事。 晋国乱而不打,比乱了又打,好太多了。 当前的氛围,国君肯定既喜欢又不满,他巴不得赶紧打起来,最好所有“卿”来个同归于尽。 对国家则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然而,对老吕家,又或者更多的家族来说,乱而不打其实是有利的。 哪天几个卿位家族不对立了,中小贵族就该难受。(等大家族不斗,中小贵族几乎遭到全灭) 吕武过问接到“阴”地的那帮狄人动向。 卫睿说道:“皆叹服。” 简洁,又充分说了效果。 吕武没特地给加洛安排什么教育,只是让人带着加洛转一转老吕家的地盘。 相信加洛在看到老吕家的武器储备仓库,会清晰地察觉到什么叫科技结合生产力上的力量。 吕武也没想将那个部落的青壮集结起来训练。 不是没有那个必要,是老吕家对“以夷制夷”还在摸索阶段,需要掌握什么样的“度”,需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 吕武现在干的事情只有两件,让那些狄人清楚地知道双方的差距,挑出适龄的狄人女子赏赐给老吕家有功的单身男性。 当媒人这份事业,吕武真的不是第一次干了。 简直是操碎了心! 然而,却是一份必尽的责任。 说白了,领主还不是希望治下人口能更多一些,不能打的就劳动创造价值,能打的好好为自己卖命。 “主?”宋彬等别人都说完,问出了内心憋了有一段时间的困惑,道:“因何痴迷单骑走马?” 吕武想玩的不是单骑走马,是对训练骑兵进行摸索! 然而,当下的人对骑马而不乘车有自己的理解。 他们认为是个贵族,不管是出门代步,还是作战,就该乘车。 而马? 胡人想干么就干么,管不着,懒得管。 诸夏的马就是用来农耕和拉车。 诸夏的人去骑马是不务正业,又或是十分狼狈下才会干的事情。 吕武面对宋彬的提问,很难讲太多。 现在去告诉他们,骑兵将会成为日后的霸主兵种,几乎没人会相信。 其实也难怪他们不信。 中原这边的马,马背高度普遍在一米一到一米三,其中一米一才是常态,极少数能达到一米三。 想象一下,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骑上马背,结果双脚还能垂到地上,是个什么画面。 不止是马背高度的硬伤,中原马的负重量平均值能承担一名成年人没错,关键是耐力不行! 知道现在的战车,广泛被用来拉车的是什么吗? 其实马才是少数! 更多的战车是用牛来拉车! 吕武挑尽了家里的马,数千匹中才挑出两百二十一匹马背高度达到一米三的马。 他要是要求再严格一些,将耐力要求也算进去,能合格的绝对不会超过十匹。 这特么就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已派人往更北而去。”吕武说的更北,特指草原那边。他忍不住带着一些期盼,又说:“亦派人往西北觅马。” 草原那边能找到的马,除了蒙古马还能是什么马。 吕武尽管想点开“具装重骑”这个兵种,对蒙古马却不会有任何的歧视。 对于现在来讲,能得到比中原马更好的马就是关键。 而现在的中原马,可能就是日后的滇马? 只是滇马的负重和耐力又跟现在的中原马不一样。 这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说的西北不是秦国,是义渠那边。 义渠现在对于诸夏来说是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大部族,他们有跟秦国打过交道,跟晋国等等中原列国则是没有过多的接触。 而现在秦国跟周边的异族关系比较复杂,有些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个别则是属于死敌。 吕武看过不少秦国的作品,包括历史正剧、非正剧,以及一些史料、小说。 在很多作品中,秦国与义渠只有一种关系,那就是敌人。 他废了很大的功夫,得到的信息是空白。 也就是说,晋国这边没有对秦国与义渠关系了解的人,也没有任何字面记录。 这样一来的话,他就拿捏不准秦国与义渠的关系。 不过那并不重要,老吕家的手现在没那么长,管自己都还管不过来,国内也没法插手,去义渠那边只是寻求优秀的战马,不是要去搞事。 “过些时日赵孟将至。”吕武现阶段其实不欢迎赵武来做客,可是无法拒绝。他环视众家臣一圈,说道:“不使之得见,需有分寸。” 现在吕武不但会防着赵氏,对经常会来做客的韩氏和魏氏子弟早就防着了。 宋彬却说:“自赵成季(赵衰、谥号成季)起,赵氏便与牧马之民亲善。赵孟前来,或可探讨一二?” 问的不是赵武。 是赵氏家臣。 说到这个,吕武其实挺纳闷的。 赵氏早就跟游牧民族有联系和合作没错,可是就中原马的质量,赵氏是怎么搞的胡服骑射? 吕武却是忘记了一点。 赵氏的胡服骑射要到战国的赵武灵王时期。 而那个时候,赵国已经扩张到内蒙古附近,还能缺了合适的战马? 现在,晋国最北边的疆域,距离内蒙古还有几千里远。 所以,情况是不一样的! 第194章:卧槽?简直尴尬得一批!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赵武来了。 只是,他的队伍看上去有点寒酸。 武士的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不说,战车的数量太少,随行仆众三百。 看一个家族的出行队伍寒不寒酸不止看人数。 对有底蕴的家族来说,出门有没有携带匠人才是一种逼格。 话说,出门带匠人是做啥? 现在旷野基本没有人烟,其实有人烟也基本抓瞎。 谁还能保证出门车不会坏。 以为现在是一个电话就能几十上百里,喊来修车师傅的年代吗? 在知识传播不广的年代,讲究术业有专攻之下,让武士、仆从去修车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要带上匠人的原因。 尤记得,魏相第一次来老吕家,队伍之中就有四十名匠人随行。 什么叫逼格? 魏氏就充分摆足了格调! “武!”吕武喊别人这名有点不习惯,他却知道有非常多叫武的人,一边迎上去,一边大笑,对着下车步入亭子的赵武说道:“今夕再来,武已是上大夫与帅了!” 今年赵武才十一岁。 他在新田时,由韩厥进行主持,行了弱冠礼。 其实就是戴上表示已成人的帽子,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还比较年少,故称“弱”。 十一岁行冠礼在贵族阶层是一种特殊情况,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弱”,老赵家的这孩子是真的年幼啊! 讲开了就是家族的长辈基本完蛋,又或是长辈中没人能挑大梁,才让一个小孩子承担起领导家族的重任。 赵武是赵氏主宗独存的男性继承人。 韩厥将赵武喊到新田,又紧急地行了冠礼,与当前晋国的情势相关。 老吕家的吕武,行冠礼也没等到二十岁,一样是弱冠礼,并且只有一名家臣作为见证人,老心酸了! 赵武行冠礼之后,带着忐忑的心情,一一拜访除了郤锜和郤至之外的几位卿。 他收获到了大多数“卿”的善意,自己都觉得挺意外的。 “武!”赵武稚嫩的脸上有着真切的喜悦,快步走上去抓住吕武的手臂,说道:“终相见也!” 他们已经将近三年没见面,经由韩氏那边的帮忙,通信却是没有断绝过。 一直以来,吕武见赵武对自己那么尊重,始终感到迷惑不解。 那种尊重是体现在封地建设遇到难题,赵武会在信里向吕武寻求帮助。 一些思想上的困惑,赵武也没有掩饰。 其实,也就是吕武了。 韩厥对赵武够好了吧? 没见韩厥教导赵武什么知识。 一开始没发现知识很私人和可贵的吕武,他干了几件这个时代贵族不会去做事。 例如,拿出炒菜法分享给魏氏和韩氏,在其他贵族看来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他们并不知道吕武连冶炼技术都交出了一部分。 只是那些贵族哪里知道一点,要是吕武没用技术作为敲门砖,人家魏氏凭什么对他高看一眼? 现在,吕武已经认识到知识的可贵,再来也是有了不需要太过于卑躬屈膝的实力,一项技术都没有再拿出去了。 他们现在这个亭子吃喝了一顿。 这个是现在迎客的标准。 也就是在自家封地那个迎来送往的地方,先展现自己的热情,以示真诚的欢迎。 吕武问道:“无忌与起,未一同前来?” 赵武说道:“韩伯不允。” 可能是年纪渐长的关系,韩无忌近一年有些浪。 他一再与智朔、士匄、等等二代搅和到一块,走马遛狗只是平常操作,听说还干了欺凌其他贵族的事情。 韩厥是一个讲求低调的人,历来在几位“卿”中就没有太强的存在感,表现出了不惹事和怕事的人设。 这么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去干高调的事情? 他不但将韩无忌禁足,连带韩起也遭了池鱼之殃。 “哈?”吕武表情有点怪,问道:“无忌欺凌何人?” 赵武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直说道:“单公之子原叔。” 吕武一时间没想起单公是谁。 直至赵武提起这个单公参加过“麻隧之战”,才让吕武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现在晋国是中原霸主。 强者引领风骚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其中包括吸引各国的子弟前往见识。 那个原叔是单公姬朝的第三个儿子,出现在新田是游玩也是公务。 说是公务,原因在于单公姬朝有一名叫姬周的弟子。 姬周是晋国现任国君姬寿曼的侄子。 晋国有一项国策,国君历来会将自己的大部分或是全部儿子,给流放到国外。 姬周就是某个被流放出去晋国宗室的子嗣,还是有继承权的那种。 吕武已经知道单公姬朝。 可是! 他真不知道单公姬朝有一个叫姬周的弟子,还是现任国君的侄子。 “等等!”吕武从赵武嘴巴里知道了姬周,瞬间睁大了眼睛,急促声问道:“此公子,今夕何在,是何年龄?” 他是不了解春秋中叶,却是听说过晋国最后一代明君的! 赵武愣了愣,说道:“自是在‘成周’,未曾听闻年龄。” 那就没跑了啊! 赵武复问:“因何如此失态?” 失态?吕武纳闷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为什么会失态,需要等吕武考虑清楚要不要带赵武一块玩耍,才会进行回答。 “韩伯于我亲厚。”赵武满怀感激地说道:“无忌鲁莽,我自是应尽能及之力。” 他在知道韩无忌欺负了原叔之后,私下跑去向原叔进行致歉。 当时谁都没对原叔遭受欺负有什么作为。 赵武跑去致歉,还给予了什么承诺,可是把原叔给感动坏了。 原叔来新田一方面是想长见识,任务则是为了帮姬周搞生活费,有赵武跑过去致歉,又有韩厥后续派人送了赔礼,误会就此产生了。 当事人以为是赵武给力,以至于堂堂霸主国的“卿”为了致歉送了丰厚的礼物,回国之后将自己的脑补告知了姬周。 而那个今年才九岁,会在十四岁被迎接回国,成为新一任晋国国君的姬周,一直牢记自己落魄时受到过谁的帮助,对已经踏入统治阶层的赵武异常亲厚。 现在,吕武听到原叔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钱,一颗心躁动了起来。 他想道:“我肯定没记错,姬周就是下一任国君!我该用什么方式送钱,才不会遭到忌惮,也不至于显得唐突?” 送钱只是第一道步骤,他敲开了与姬周建立友情的大门,肯定会用心继续经营。 吕武将赵武接到封地腹心。 赵武一看到正在进行大工程的场面,有那么些挪不动了。 春耕结束之后,老吕家就开始建设城墙了。 别看只是夯土城墙而已,其实是一种非常讲究的工程。 压根就不是找来土,堆成了土堆就算是城墙。 整个过程需要将土反复的夯实,一层又一层的加高。 经过反复夯实的土,密度方面超乎想象,不会像臆想中那样一撞就塌,只是不那么经得起风吹日晒而已。 修建夯土城墙是一道枯燥且漫长的过程。 赵武感到好奇的是,老吕家在建设时用到的工具。 比如,用木材搭建起来,一条看上去很长的木槽,它被马拉动着什么装置,木槽竟然能输送泥土到需要的位置。 这玩意其实就是一种简易粗略版的输送渠道,原理跟水车相关,只是造型不一样。 水车是规范的圆形。 输送渠道整了个拉长的椭圆形。 就是怎么的简单粗暴。 在吕武看来很简单,只要将齿轮和轮轴发明创造出来,再有相关的创意,建造难度没想象中那么大。 关键现在的人并不这么看。 现在的人,他们对这玩意的存在感到惊悚,使用之后却惊为神物。 对此,吕武只能说,一旦发现各种“轮”的正确使用方式,人类真的可以无所不能。 要不是嫌弃麻烦和太过于考验技术,他都想直接搞出龙门吊。 当然了,他也搞不出来。 不过,只需要用到简单杠杆原理的吊装器械,早被他弄出来了。 事实上,人类阻止自己进步的只在于创意。 也就是缺乏灵光一闪。 要不然,很多看似高大上的玩意,想通了其实挺简单的。 吕武摆出来就难以阻止受到窥视。 赵武喜欢看? 要不是时间不对,吕武不会去阻止。 “阴武子。”齐温来了之后首次出声,说道:“我主年幼,需兄辈扶持。” 老吕家的家臣,听到了立刻是满心的骄傲。 赵氏现在落魄了没错,可耐不住人家祖辈风光过啊! 齐温又往下说:“阴武子与我主亲厚,为何久不至我主食邑?” 吕武没琢磨出是个什么意思。 “我主与阴武子相距不远。”齐温看到吕武明显愣住的表情,不解地问:“阴武子……不知?” 现在又没靠谱的地图,是在什么地方,要么是脚踏实地去跑一圈,不然就全靠猜。 吕武重视的是北边,其它方向只在乎谁是自己的邻居,其余很少关注,或压根没关注过。 长期以来的通信,吕武都是经过韩无忌或韩起的手。 所以,他知道个鬼啊! “我主赵城,旧时为造父食邑(洪洞)……”齐温心里很迷,纳闷吕武是不是真的关心赵武,怎么连赵武的封地在哪都不知道。他介绍完,想了想,说道:“与阴武子有同袍之情的徐章,便与我主比邻。我主之地,位在徐章南侧。” 等等! 吕武在脑海中勾画地图,迅速找到徐章的封地在哪。 然后,他彻底懵逼了! 敢情自己的理解一直是错误的!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他一直以为赵武的封地是在自己东北方向,也就是汾水上游,靠近涂水那边。 现代人的理解,赵地就是在那边。 而吕武就是个现代人。 结果…… 特么! 说好的赵地呢! 搞半天,赵城在杨地??? 第195章:俺又酸了 现代人除非是专门去查过,要不哪怕是学历史出身,听到赵氏的瞬间,脑海里超大概率会出现“邯郸”或是“太原”两个地方。 不是因为其它。 只是单纯的因为“邯郸”和“太原”远比“洪洞(tóng)”要出名多了! 在那个连《三国演义》都能被当成真实历史的年代,一些影视作品过于不讲究,很是误导了一大批人。 比如,吕武看过一部叫《天降雄兵》的电影,还是带着很深的期待感去看。 里面的服装完全不符合历史不说,其实服装的硬伤不是关键,更大的问题是特么谁告诉导演和编剧,西域都护府的都护官职比雁门太守品阶低的? 另一个更无法原谅的硬伤,雁门关特么竟然成了西域的门户? 卧了个槽的! 一个剧组那么多人,全是历史盲? 制作一部作品,这么草率的吗??? 美化霍去病是赞成的,霍去病成了和平主义者,很出戏啊! 搞不懂历史上的官职高低,有太多的人不懂,不算智商低下。 雁门关特么是在北疆。 西域是在特么的西方! 观众看电影图个乐呵没错,但也不能被当成地理白痴啊! 再说了,西汉作为西域门户的是阳关,再不济也有个玉门关。 拍影视作品,不能因为雁门关远比阳关或玉门关出名,搞这么一出吧? 被那么一搞,匈奴都护府直接除名,西域都护府将府衙设立在草原,然后去管千里之外的西域。 什么叫人才? 这特么真是大大的人才! 现在,吕武觉得自己也是个人才,没有去实地考究,连过问都省略,以为赵武的封地是在“阴”地的东北方向。 “杨地……”吕武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道:“实误我也!” 他不知道的是,早先当然有“杨”地,只是面积真没有这么大。 赵氏主宗覆灭之后,包括国君在内,晋国贵族要么禁声,要么是进行配合,一致在降低赵氏的存在感。 要不是后续晋景公需要一条“鲶鱼”,又有韩厥的求情,才有了赵氏的复立。 要是赵氏没复立,信不信都不用多久,只要十几数十年,曾经属于赵氏的一切都将被人丢到记忆的角落? 拿个简单的比方,韩氏、魏氏和赵氏真的瓜分的晋国,进入战国时期之后,谁还去提曾经风光无比的范氏、士氏、智氏、栾氏和郤氏了吗? 都不用找时间线靠后的例子。 晋文公那些功臣的事迹才过去多久,几个家族先后覆灭和衰弱,谁现在还去提起? 安置好了赵氏的来客,吕武选择一个人去静静。 他之前真的一位赵地的封地,远比老吕家距离新田更远。 现在,他知道赵城就在“杨”地,还是在“阴”地西南方向的百里开外,有些事情就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要是赵武发展起来,会选择朝哪个方向开拓?”吕武独饮浊酒,抬头看着天空悬挂的月牙,想道:“其实想这个没有用。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是自己想要朝哪个方向发展。” 吕武将自己来到的地方视为平行世界,认定自己的出现必将改变原有历史轨迹。 一些该顾及的地方不会忘,却也不会得知赵城在“杨”地起了退避的胆怯。 “应该注意的是韩氏……”吕武对韩厥其实挺忌惮,想道:“韩伯太能忍,一般能忍的人,心思太令人难猜!” 以赵氏现在的实力,再看赵武的年龄,起码要苟上十几二十年。 这么长一段时间,足够吕武将“阴”地和“吕”地建设起来。 他还做出蚕食北疆的计划,已经在实施当中。 要是耗费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应对赵氏可能发起的挑战,吕武干脆现在就抹脖子算了。 “那么太原……或者说晋阳那边,现在是谁的封地?”吕武倒是知道祈奚在那边有封地,也就是在祈县。他想到了赵旃,心想:“现在邯郸归于他所有,是小宗重新投入大宗,还是什么个情况?” 赵氏现在也就一座赵城,依照旧例是将周边至少三十里的土地算作封地范围。 吕武已经知道祈奚在从赵城搬走时,将从赵氏那里获得的农夫和匠人全部带走,留下来给赵武的就是一批老弱病残。 现在,赵氏的武士数量不会超过一千,属民不过万余,奴隶的数量比属民还少。 老吕家的正规武士其实也就将近五千,属民却有五万,奴隶将近六万。 以地盘来算,吕武手里的封地面积是赵武的七八倍。 会不会起到什么变数,完全看韩厥……或者还有谁,对赵武的奶力到底足不足。 一阵思量下来,吕武猛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将赵武当成了潜在对手。 这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历史上的赵武真的非常牛逼,无法让吕武去忽视。 至于说干掉赵武? 必要的话,吕武不会手软的。 翌日。 吕武梳洗完毕来到大堂。 几位夫人早早就已经过来,子嗣也都在,独独多了一个能在也不能在人。 这人就是赵武。 吕阳已经三岁,能够在母亲赵(女竞)的示意下,自己对吕武行礼了。 次子吕伟,三子吕欢,则是需要在女仆的帮助下才能完成礼仪。 嫡长女吕欣则是属于放养模式,谁都没刻意要求她必须做点什么。 赵武见礼之后说道:“阳仅为三岁,可见聪慧。” 三岁的孩子而已,只是灵动,称不上什么聪慧。 看赵武一脸的真诚,是舅舅看外甥,怎么看都觉得顺眼咯? 自己的弟弟过来作客,能看出赵(女竞)变得快活很多。 他们吃的朝食是一种汤面。 吕武则是习惯吃清粥配点小咸菜。 本来在吃汤面的赵武,他其实觉得汤面很好吃,看见吕武吃的东西不一样,请求换上跟吕武一样的食物。 在老吕家,很多食物都是各家所没有的。 汤面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是因为其它家族还没有将面的发酵研究出来,或是压根不知道发酵是个啥。 而吕武早上那一餐吃稻米清粥,完全是出于一种南方人的饮食习惯。 “姐夫。”赵武喊这个称呼是赵(女竞)教的,要不现在没这个叫法。他吃了清粥才发现一点都不好吃,自己换了又不得不吃完,放下用餐工具,说道:“赵地新复,除却恢复农耕……” 吕武现在听到“赵地”就感觉别扭。 他昨晚已经搞清楚赵城的真切地理位置,产生了不少疑问。 如果现在的“杨”地就是以前的“赵”地,里面的贵族以前是老赵家的人,还是后面迁徙过去的? 考虑到“阴”地也是以前的大贵族所有,他们覆灭之后,以前的附庸或灭亡、或自立,又搬进来一些迁徙的家族。 目前“杨”地的贵族,他们绝对是老赵家的旧人。 这个是因为“阴”地的大贵族覆灭的时间久了。 赵氏主宗在吕武穿越过来的前一年(公元前583年)遭到覆灭。 晋景公在赵氏主宗覆灭的后一年扶持赵武进行复立。 等于赵氏主宗被除名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并没有间隔多久。 赵武从吕武这里得到了建议,停顿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不知何时可复‘屏’、‘原’。” 吕武心说:“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必须再重申一次! 现在压根就没有正经的地图,哪个地方在哪,很难去进行辨别。 不然的话,吕武都不至于在“赵”地的地理位置上搞出乌龙。 赵武也就是说说而已。 他想要恢复祖上的荣光,必须将原有的封地全拿回去。 依现在的情势来看,赵氏主宗覆灭之后,原本属于赵氏主宗的土地早就被瓜分。 赵武想要恢复祖宗的封地,需要干躺的贵族太多,更别提其中包括了郤氏、栾氏、范氏这三家。 现在别说是对上卿位家族,赵武没有任何外援为前提,能不能打得过一家实力稍强的中等贵族都难说。 吕武邀请赵武一块出游。 而贵族想出游需要做太多的准备工作。 吕武在向家臣进行一些嘱咐。 赵武则是享受一个舅舅的乐趣,也就是逗外甥玩。 等待准备就绪之后,他俩并肩踏出家门。 外面早有双方的家臣以及武士在等待。 赵武出来再一眼看去,露出了实名羡慕的表情。 老吕家集结了五百名武士,大半都是甲士,少量为了轻便没穿重甲。 赵氏现在落魄了,成为一个甲士都没有的家族,甚至连能穿得上皮甲的武士都稀少。 “我听闻姐夫有数千甲士?”赵武与吕武同车,没问要去哪里。他现在就想知道吕武到底多厉害,说道:“韩伯亲口所言,姐夫以弱冠之年,五岁有此成就,惊吓旁人。” 俺开挂啦! 不是其它什么挂。 是需要感谢学习了那么多知识,又能实践地做出来。 “数千甲士?”吕武摇头说道:“取恶金廉价罢了。” 赵武说道:“恶金可用,为何不用。” 他们正在一条大道上赶路,朝的方向是西北。 吕武想起了一件事,问道:“若有征召,你可出动几人?” 本来一脸轻松乐呵的赵武,脸色变得很暗淡,说道:“以我之力,至多五百……” 他们讲的当然是士兵,不会将辅兵也算进去。 吕武不知道怎么安慰。 却听赵武继续往下说道:“韩伯可支应我一千,范伯答应支应两千。如此,我便有三千五百之数。” 吕武再一次酸了,但也仅是酸一酸。 他什么东西都是自己挣的,觉得这样更牛逼。 另外,要是赵武没提一嘴范氏,吕武都忘记赵武的未婚妻是范氏的贵女。 只是不知道赵武与范氏贵女的结合,是韩厥操作,还是赵氏主宗没灭之前的约定。 看士燮答应赵武会临时支援两千士兵,他们的婚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196章:阴武,来呗,搞事啊 吕武的发家史也是得到来自外部的支援,但跟赵武并不是一回事。 他付出了炒菜法和一部分冶炼技术,连带家族血缘也付出了。 除了邯郸赵之外,娶的是几家的嫡女,打上了几家的烙印。 真到应该抉择的时候,有血缘关系其实并不保险,至亲至爱互相背叛的事情多得去了。 邯郸赵与赵氏主宗是一家,也没见赵旃因为血缘关系,去帮助赵氏主宗。 晋景公与赵氏主宗是姻亲,该灭的时候,灭得那个叫干脆利索。 只有利益和权柄才是永恒,一旦牵扯到利益和权柄,血缘又是个什么玩意? 华夏几千年的历史其实给众多的丈人就起到一个教训,尤其是提醒皇帝之类的丈人,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女婿! 赵氏不是一直跋扈,也不是对谁都跋扈,对一些人还是有恩泽的。 一些人恩将仇报。 有些人则选择性忘记赵氏的恩惠,他们不会去落井下石,也别想有所回报。 还是有那么个别几人牢牢记得受过赵氏的恩惠,并且用实际行动来进行报答。 现在赵武就是在享受先祖的遗泽。 到临近秋天前,赵武才从老吕家离开。 他不是回去自己的封地,是再一次被韩厥招呼去了新田。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晋国没有再发生点什么新鲜事。 郤氏与国君的矛盾持续上演。 国君几次亲自下场,更多的是那些宠臣招惹郤氏,再被揍得满头包地缩回去。 栾氏和郤氏的斗争就那个样,没上演全武行,只是不断地打嘴炮,再干点让对方不痛快的事。 其余的家族,包括范氏、士氏、中行氏、智氏、韩氏这些卿位家族,以及魏氏、祈氏、程氏、黄父氏等等实力不弱的中等贵族,老实又安静地很。 要说有点什么值得吕武注意的地方,只有国君成功地压服了卫君卫臧这一件。 国君强命卫君卫臧见孙林父,并且将孙林父接回国继续当执政。 卫君卫臧反抗无果,很是认命的从了。 在这一件事情上,士燮全程没有做任何反应,任由国君去为所欲为。 以聪明人自居的士匄,他跟被小伙伴嘲讽时,年纪太轻受不得气,倒是透露了范氏为什么不作为。 士匄将范氏的不作为讲得很伟大。 俺们范氏是以大局为重,不想看到国家乱起来。 话讲的好听,范氏遭受欺负却是一件事实。 此后,大家伙要是出于为国,都能去欺负范氏了? 士燮为大局忍辱负重,其他人信不信,那是不知道的事情。 吕武则是信了。 同样相信的还有栾书、韩厥、智罃和郤至。 所以,栾书很够意思地给士匄加了另外的官职,小小年纪的士匄成了新军司马。 郤至更加够意思,亲自出面去找士燮敲诈了一百车的粮食。 他们这些大贵族,一百车粮食哪怕都是精粮也不算什么。 郤至拿了士燮一百车粮食,算是认下了士匄这个新军司马。 可以想象栾氏看到郤至的操作之后,该是感到多么失望。 从这一件事情,吕武再一次认定栾书就是个老阴逼,惊讶于郤氏竟然忍了一次。 吕武不知道的是,郤氏现在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周王室一位叫周鄇的公卿对郤至的“温”地提出享有的请求。 那个“温”地是郤至的封地,他因此也被称为温季。 这件事情在很早之前(公元前580年)就已经发生了。 只是郤氏极度强硬,被一拖再拖了下来。 这一次周简王着实是没办法,再有上一次姬朝(为周天子‘卿’)的三儿子在新田遭到侮辱,周鄇要求“温”地归于自己管理的事情再次被提了出来。 诸侯国的“卿”跟周王室的“卿”杠上,事情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不咋地。 问题是晋国国君没机会也想创造机会收拾郤氏,逮住机会还不可劲的折腾? 这一位国君在胥童的建议下,对上一次的公讼人刘康公(姬姓,刘氏,名季子,刘国开国君主)和单公(单襄公,姬朝)发出邀请,让他们到新田进行最终解决。 知道这一件事情后,郤至气得生病了。 郤锜则是穿戴甲胄带上武士要去宫城讨公道,被郤犨拦了下来。 郤犨是这么对郤锜说的:讲到郤氏现在已经面临栾氏的虎视眈眈,还有国君时不时地搞事针对,要是再忤逆周天子,恐怕会有灾祸降临。 不是完全没脑子的郤锜听进去了,却依然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 三郤中,郤犨现在是最不想搞事的那个。 他一直在等着晋国卿位变动落实,琢磨着一旦郤氏一门三“卿”之后,再实际地将“新军”和“上军”牢牢把控住,应该没人再有那个胆量找他们的不痛快。 所以了,他认为接下来郤氏要做的事情是搞定中行氏,达到把控“上军”的目标。 郤至对郤犨的举措很支持。 中行氏的荀庚是栾书的铁杆盟友,儿子中行偃(荀偃)则不像荀庚事事服从栾书。 只要锄头舞得勤快,没有挖不倒的墙角,是吧? 郤至内心里认为中行偃绝对比荀庚好搞定,先瓦解栾氏和荀氏、中行氏的盟友关系,才是郤氏当前该干的事情。 当然了,那个并不代表郤至会乖乖从了周天子和国君。 等于这件事情还有得闹。 时间来到一年的秋季,吕武正准备对一部分武士下达征召令,打算带着部队去“吕”地以北的大河区域扫荡,很突然地接到“阴”地家臣的通知,说是郤至的家臣蒲元要来拜访。 这一下,本来就在“吕”地的吕武哪还敢耽搁,带上五百名武士,一秒都不带迟疑地向北而去。 他来的是那个狄人的部落。 这个狄人部落一直逗留在老吕家的疆域边境处,得到了粮食上的支援,适龄女子却是几乎全被挑走。 吕武后面还将部落中年龄低于七到十二岁的小孩,也都命人带离。 一再精简下来,狄人部落人口下降到不足三千。 对此加洛完全没有意见,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狄人敢有意见。 事实上,没有被带走的狄人,他们有的只是失落感。 俺们也要过上晋人的生活! 咋就不带上俺! “今次你等北上,遇小部落可尽情吞并。若有强敌,可使人来求,我遣大兵为援。”吕武没让跪在地上的加洛起来,扫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所谓狄人勇士,又说道:“北至平原,寻部落与之易货,以良马为先。” 现在诸夏对内蒙古那边很陌生,导致吕武想要提出一个地名都不知道该说哪里。 另外,就算告诉加洛一个地名,他听了也是迷糊。 包括加洛在内,他们先直立起腰杆又再拜服下去,口中应道:“诺!” 吕武只打算让二十名武士随行,再多不是办不到,是觉得没必要。 他美其名曰地让这二十名武士作为加洛的侍卫,实际上就是进行监视。 然而? 现在的人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加洛装糊涂,给了个欣喜若狂的态度作为回馈。 吕武会有这次指派,纯粹是出于无奈。 他在冰雪融化之后,对外派出了两支队伍。 一支就是向北而去,人数五十人。 另一支向西北而去,数量多达三百人。 将近四个月过去,外出的两支队伍没人回来,也就不存在有什么联系。 吕武不清楚他们是失踪了,还是路途过于遥远,导致音信全无。 考虑到现在的路况……又或者说压根就没什么路况,走的就是大多数没什么路的旷野。 而旷野上的野兽多到吓人。 在诸夏这边还好,至少遇到狼群的概率并不大。 异族活动的地盘不一样,尤其是去以平原为主的区域,不管是满布青草的旷野,还是树林密布的地形,有狼群活动太过于稀松平常了。 现在真的不是经过广为基建的时代! 拿吕武的“阴”地来说,并非他不重视交通,是修路耗费的工时以及人力,不比修建一座城池低上多少。 纵观整个晋国,看不见哪家贵族有专门进行修路,一般都是过往的人多了,自行成为一条路。 说起来,真正形成大道,其实是军队的功劳。 比如,晋国要去攻打秦国,先锋军需要遇水搭桥和逢林开路,也就成了道路。 后续再有人不断经过,渐渐就成为常用的大道了。 还有一个基础常识。 从哪里去哪里,地图上看的是一种直平线的距离,跟实际走起来的路程并不一样。 所以,吕武知道派出去队伍,一两年没消息挺正常,只是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高效率,显得比较着急罢了。 “主!”卫睿来了,靠近之后说道:“蒲元已在来路半途。” 吕武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他都躲开了,还是到荒郊野外,郤至的家臣竟然还不放过? 现在郤氏可以说是满身屎,谁靠上去都会被粘上。 吕武又不傻,能躲不躲,给自己找刺激吗? 只是,躲了一次,又给追上来,再继续躲就明显是在明示郤至,压根不想与之有接触。 “见吧。”吕武想道:“能躲两次,躲不了一辈子。”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蒲元风尘仆仆的来了。 “阴子令我好找。”蒲元像是在抱怨,表情上则不是怒容,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而已。他说:“我主遣我而来,邀请阴子往新田作客。” 吕武非常为难地说:“我家在建城。” “我知,我主知。”蒲元很有郤氏家臣的气概,说道:“若缺人手,我主可支应;缺粮,亦可。” 这特么,不接受邀请,还不行了? 第197章: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吕武回到“阴”地,召集众家臣进行讨论。 一致的结论是,“卿”发出邀请,不能不应。 这个就好比现代的内阁长老邀请地方上的某个人,没找到人还好说,被找到了能拒绝吗? “彬。”吕武改了个话题,说道“今次由你率士往北而去。” 任命下达,宋彬恭敬应了声:“诺!” 去北边要干什么,之前已经进行好了规划,不用在会议上多说。 吕武看向虞显,说道:“建城由显总督,卫睿辅之。” 两位家臣同样恭敬应:“诺!” 吕武看向了其余的家臣,扫了一圈对梁兴和葛存说道:“二位随我至新田。” 老吕家现在的家臣已经是两位数,只不过表现出彩的就这么几位,其余家臣的能力只能说一般般。 什么样的人用在哪个位置,很考验上位者的识人之明。 现在的识字率过于堪忧,能看能写就算是个文化人,有没有掌握哪种技能是文化人与人才之间的区别。 安排好了家族事务,吕武又专门挑出时间与几位夫人、孩子清闲地相聚了两天,才带上队伍踏上前往新田的道路。 讲真话,吕武与几位夫人的结合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只不过吧,人都是感性的。 相处的时间久了,只要不是其中一方太作,肯定会诞生感情。 人会因为相爱产生爱情,成为一家人之后,渐渐变成了亲情。 吕武与几位夫人没有历经爱情这一步骤,讨厌那肯定是不讨厌,要说多喜欢也未必,直接进入到亲情阶段。 事实上,再是痴男怨女,等成为一家人,朝夕相处的时间久了,情感方便必然会渐渐平淡如水。 用“平淡如水”来形容并不是什么贬义! 都是一家人了,感情的表达方式还非常激烈,闹啥呢? 亲人相处,静和为美啊! 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好好一块过日子,便是最真实不过的生活了。 吕武在经过“杨”地时,很刻意地去了“赵”城附近。 这一去,他发现赵武的领地不但看着满目疮痍,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也是显得死气沉沉。 “赵”城的城墙多处塌陷没被修复,甚至城门缺了门板也没补上。 只是外围逛了一圈,吕武就带上队伍离开了。 他们花了十六天,新田已经遥遥可见。 在这一段时间中,吕武派去新田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新田那边总的来说没发生什么大事,都是一些不新鲜的龌蹉事。 进入秋季,新田周边的旷野之上,能够看到属于国君的奴隶在监工的看管下劳动。 现在是一个生产力极其低下的社会,其中包括布匹的生产效率上面。 吕武尤记得自己刚接管老吕家的时候,领地里的属民并不是人人有衣穿,奴隶的境遇就更糟糕。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都还没有杜绝领地内的果奔,尤其是奴隶的穿衣问题。 千万不要以为那只是老吕家的问题。 看看旷野之上,那些正在劳动的奴隶,一眼扫过去能辨别出,十个奴隶中至少有七个是果奔状态。 而有衣穿的那些,仅是布料足够遮羞罢了。 国君如此。 众“卿”如此。 皆是如此! 这不是单单几个人的错,是生产力的不足。 因为自家已经在建城的关系,吕武很刻意地停在远处打量新田。 这一座城池是一个不规则的正方形,长五里宽五里。 城墙的高度并不高,看上去仅为六米左右。 每一个方向至少有一面城门,东面却是有两面城门。 至于东面为什么要有两面城门? 晋军屡屡出征归回,皆是在东面进行解散仪式,可能这就是一个解释。 而新田的东城区,便是城内最大的市集区域。 这边基本上没有住宅区,以商铺居多。 每每军队解散,便是东城区进入狂欢的阶段。 吕武是从东北方向过来,进城却不会走东城门,也不会去走北城门,需要绕一个大圈走南城门。 他们这些贵族,能够选择为前提,进城都会挑南城门。 吕武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习俗,只能解释从南城门进去,很快就能抵达自己的住所? 事实上,一座城市的东城区和西城区都会有市集,只是大或小而已;北城区和南城区则是属于居住区,南城区一般是给达官贵人,北城区则是平民居住区。 新田刚刚使用才没有多久,城墙看上去还很新,城内的建筑也是一样。 吕武时至今日才得知一个真相。 晋国上下在建造新田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防御的问题。 这个就是为什么新田的城墙只有六米的原因。 其余的地方,尤其是靠近边疆的城池,一定会将城墙高度建到礼仪规格的极限,甚至会偷偷摸摸地增高。 因为劳动力都被拉出去干活的关系,新田城内的街道看上去没有多少行人。 老吕家在新田的住宅是在南城区,只是比较靠近中心位置。 可能很多人觉得,越是靠近中心就离宫城越近,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宫城只有很少建立在一座城池中间的例子,一般都会选择城墙内地势高的区域。 晋国的宫城就是依着一座山来建,一些区域甚至还进行了人工的增高。 这并不是为了装逼。 纯粹是现在的建筑物不能泡水,宫城选择地势高的位置建设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进城入家门,接下来就是一阵安顿。 少不了需要有人去东市和西市采购,用以平时的吃喝用度。 来到新田的前三天,吕武老老实实宅着,哪里都没有去。 他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该拜访的大佬,已经派人前去知会。 而知道吕武会来拜访,大佬们会进行时间上的安排。 在第四天,吕武正要前往智罃府宅,宫城传出了消息,卿位变动落实了。 中军将依然是栾书,士燮晋升为中军佐。 原本是上军佐的郤锜晋升为上军将,荀庚之子荀偃(中行偃)就任上军佐。 下军没有出现变动,下军将依然是韩厥,智罃还是下军佐。 郤氏的郤犨像传闻那样成为新军将,郤至继续当自己的新军佐。 卿位变动公布后,很多贵族听得呆住了。 这一次晋国的卿位很不传统,讲的不是没发生火拼,是两个新晋的人,一个一跃成为上军佐,另一个成了新军将。 郤犨成为新军将其实还算在众贵族的意料当中。 反正,本来该晋升的也是郤氏的郤至,他们一家人自己去鼓捣卿位排序,你情我愿之下,谁也没话说。 令众贵族讶异和错愕的是中行偃就任上军佐。 中行偃今年只是二十岁出头,之前并没有什么漂亮的履历,甚至可以说寸功未立! 按照传统的话,哪怕是荀庚逝世后中行氏有人出任“卿”,实际上应该从担任新军佐开始。 现在中行偃一下子成了上军佐,韩厥、智罃、郤至三个年纪大的老牌“卿”,一辈子都要跟在中行偃的屁股后面了! 这个是因为晋国卿位排序从来都是上一级死了,由顺位来递补位置。 中行偃只是二十多出头,排在后面的“卿”最年轻也四十多岁,很大的可能性是一辈子都很难再进一步。 “郤氏能忍?”吕武满脸的不可思议,说道:“智伯不会尴尬?” 其实,他想问的是,智罃甘心吗? 中行偃是智罃的子侄辈,之前没有担任什么要职,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功劳。 智氏和中行氏都是荀氏别出的小宗,地位上面其实是一致的。 简单的说,荀氏、智氏和中行氏在理论上,人力物力是共享的。 葛存说道:“必是元帅强定。” 吕武知道栾书与荀庚是铁杆盟友,却想不到栾书会这么的给力,一下子将中行偃给顶到了上军佐的位置上。 “主。”葛存像是在预言那般,说道:“如无差错,晋国必将有大乱!” 栾书将一个什么功劳都没有的小子给一下子顶那么高,即便卿位变动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其他下顺位的“卿”会服气,能甘心? 那是关乎到元帅和执政的地位轮替! 爬上了卿位的人,谁还不想过过一把手的瘾? 梁兴这个对正治不敏感的人都意识到晋国未来很是堪忧,说道:“元帅此次如此作为,失众‘卿’之心,造就中行氏德不配位之局面。” 吕武则是在划拉几个“卿”的年龄层。 那么多的“卿”,年纪最大的是栾书,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再能活也没几年了。 所以,他认为栾氏还是相当有魄力,恶心了那么多的“卿”,为的就是让自家的铁杆盟友上位,希望中行偃能够记住这个恩情,以后多多看顾栾氏。 栾书却是忘记自己是被郤克提拔这么一回事? 他现在打压郤氏比谁都狠,甚至到了连被诟病和埋下隐患都不顾的地步。 某种程度上,他其实跟郤克一样是在走老路,只是自己没发现。 另外,士燮上次在国君侵犯范氏权益不吭声的效果也显现出来了。 不管范氏真的是一心为公,还是内在软弱,士燮已经不被栾书视为对手。 士燮今年六十多岁,一直以来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要是栾书有个三长两短,士燮继任中军将、执政和元帅,其实也做不了几年。 以士燮现在的表现,栾书并不觉得范氏会是栾氏的威胁,甚至还可能被中行偃架起来。 等士燮寿终正寝,接下去会是属于中行偃的时代。 吕武幽幽地说:“元帅在为栾氏谋百年。” 除非中行偃不要名声了,想落得郤氏一样的下场,要不他说什么都要报答栾书的提拔之恩。 以上这点,只要不是个傻子,谁又看不出来呢? 不过,就算被看出也就那样。 栾氏分明是要与荀氏和中行氏死死捆绑,他们一旦精诚团结,除非惹到了其余所有的“卿”,要不谁来都能扛住。 屋内没外人,葛存也就直白地说:“前有郤氏公器私用,今有栾氏为私弃公。晋国霸业可期?” 曾经,郤氏因为自家的不爽,拖着整个晋国发动国战。 郤氏发动国战至少让晋国得了利益。 栾书现在做得更加过份! 多少人得知后,心里绝对是一片冰凉! 第198章:阴武子与智武子 晋国并不是没有相似的例子,甚至还不少。 现在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栾书,他就是被郤克从排位靠后的卿位,直接像是窜天猴似得提拔,一跃成为中军将和执政大夫。 这样算起来的话,栾书提拔中行偃为上军佐,其实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然而,并不是! 栾书成为“窜天猴”时已经五十多岁,之前被压制得太狠,好几次明明该晋升却滞留原职。 他在过去的履历中没少获立功勋,对国家也有建言之功。 正是因为这样,郤克要死前火速提拔栾书虽然遭到赵括和赵同的强烈反对,还是得到了其余的“卿”认可。 中行偃不一样的。 他除了有一个好的家世之外,担任要职的资历为空白,没有为国家流过血,甚至连建言的功劳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中行偃实在太年轻了! 这么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成了上军佐,不出意外十年到十五年之后会成为中军将、执政和元帅。 三十岁到达人生的巅峰,身体健康能在那些职位上干个三四十年。 要是中行偃过去能有点什么成绩,大家多少还能有所期待,可是并没有啊! 一个令人看不出有什么才干的人,会占据高位长达三四十年? 一些有公心的贵族,仿佛看到了晋国坠入深渊。 有向上爬志气的贵族,他们的心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干净净。 以前家世好就有光明的前途没错,可是还知道看看有没有才能。 现在? 呵呵! 卿位变动和落实的消息传达全国,随后传递到各个诸侯国。 晋国的大部分贵族一度陷入迷惘之中,反应过来则是开始巴结中行氏。 那可是一条抱上就是三四十年的粗大腿,不赶紧巴结,是不是傻? 各个诸侯国的反应分为两极化。 一些认为中行偃的横空崛起,只要中行偃不是太差劲,至少能够让晋国有个三四十年的稳定。 另外一些则是看到栾书的操作,判断晋国“卿”之间的矛盾将加剧。 不管是哪一个,亲善晋国的诸侯国感到忧心忡忡,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对晋国持有不满态度的诸侯国,聪明的已经开始在做准备,等着晋国发生内乱,自己就能放手去干之前想干又不敢做的事情。 在一种说不上来是人心惶惶或者迷茫的整体氛围下,吕武来到智罃府宅进行拜访。 智氏的家臣进行迎接,并将吕武带到智罃处。 地点是在一处池塘边。 这个池塘的周边没有什么建筑物,除了一片青草地之外,就是几棵模样不怎么样的树。 吕武过来看到的是智罃在一边钓鱼,又一边已经自己喝上了。 大白天喝酒这种事情,很难在有实职的贵族身上看到。 他们需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智罃白天就开始在喝酒,能够想象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来了啊?”他指了指旁边的坐蒲,眼睛继续看着浮标,很是懒散地说:“陪我钓鱼吧。” 吕武听出智罃说话的语气多了往常不会有的助词,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坐下,再拿起旁边的鱼竿,熟练地先给鱼钩上鱼饵,顺着劲一甩,带线的鱼钩落到小池塘,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里除了一名老仆,没有其余的下人。 老吕家的武士和随从各有安置,该是什么待遇就是什么待遇。 由于不是什么活水,小池塘的水看着并不清澈,有着比较明显的泛绿。 里面没有什么莲藕或是荷花之类的植物,只有池塘畔非常常见的杂草或野花。 现在还没有诞生什么园林艺术体系。 再是位高权重,府宅里面即便有树木或花草,一般都是天生地养。 两个人就盘膝坐着,长久没有说话。 智罃一直盯着浮标,看浮标一再下沉上浮都没被提竿,就知道他的心思并不在钓鱼上面。 吕武则是很放松,偶尔扫一眼浮标,更多的时候是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看似在享受难得的闲暇。 智罃可算开口说话,一问就问在点子上,道:“你未曾拜访伯游?” 伯游是中行偃的表字。 没错,现在就已经有表字。 只不过,平时没什么人会称呼谁表字,一般就是亲族之间喊喊。 “我来新田为温季所邀。”吕武对谁都没有隐瞒这个,又说:“不想时值卿位变动。如今此状,未面见温季,实不宜拜访上军佐。” 智罃的表现很平淡,先“唔……”着拉了一个长音,才说道:“温季有大才,谋楚尤甚。” 这是在夸奖吗? 亦或是在为郤至鸣不平? 要知道一点,上一次弭兵会盟的晋国阵营出力最多的有三人,士燮和元华(宋国右师)得了名声和实惠,该是郤至的功劳却被抹掉了。 “温季曾言,与楚争霸久时,非一两代人可分胜负。”智罃看上去更加懒洋洋了,甚至还直接丢开鱼竿,来了个四肢伸张的平躺,说道:“你可知老夫谋楚之策?” 讲真话,吕武并不知道。 他看到自己那个浮标在上下浮动,没有提竿收线,只是很稳地继续手持鱼竿。 “楚在南,疆域何其大,屡次相争我等已尽全力,楚却未必。”智罃拿起旁边的酒爵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与楚争霸非一朝一夕之功,应先疲之,寻机一战灭其胆气,使之屈服。” 他认为只能在精神层面让楚国屈服,压根就无法将楚国灭掉。 想要办到的话,前提是要先将楚国折腾得疲劳不堪。 这样一来的话,会是你来我往的长久征战,晋国需要早做准备。 吕武并不愚笨。 他好像记得楚国是春秋初期灭国最多的国家,才能拥有幅员那么辽阔的疆域。 而似乎,楚国还羁糜了大量的蛮族? 这些蛮族早被楚人给打怕了,未必会有多么听话,却不敢轻易给楚人捣乱。 吕武认同智罃的一个说法,对上楚国压根不是一场战争就能彻底分出胜负,绝绝对对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这一点其实早被证实了。 晋国成为中原的霸主国之后,带着众多小弟跟楚国已经打了半个世纪,还是看不出什么时候谁会让谁先受不了,进而认怂表示屈服。 因为楚国的疆域面积太大,交通不便,再加上不是所有贵族都对楚君(他们自己称王)都能听话,从而也就导致很难将力量全部集中起来。 楚国每每跟以晋国为首的中原集团开战,动用的力量只是国家的十之三四,更多的时候甚至还要低下。 要是楚君能集中所有力量北上,晋国会怎么样先不提,南方以及东南的诸侯国还能剩下几个就不好说了。 吕武还从智罃的话中听出了一点。 晋国与楚国的交锋才是主要舞台。 与其他国家交锋,功劳再大也只是“次等”,得到的奖赏,与在楚国身上立功是不一样的。 所以,能不能在与楚国的交锋中,有出彩的表现才是关键。 智罃从头到尾都没看吕武,也就看不到吕武一脸“悟道”了的表情。 他问:“你可有勤练射术?” 干么! 练射术,再去与养由基正面刚吗? 吕武早就发现自己在远程攻击技能上没有任何的天赋,属于怎么练都是随缘的命中率,早早就放弃挣扎了。 “宋君病逝了。”智罃现在的思维好像比较散发?他慢悠悠地说:“右师元华如愿以偿,执掌宋国国政;左师鱼石为首的桓氏宗族久有谋政之心,无奈共公在位,不得其手。今见共公去世,欲乘机起事。由于谋事不密,走漏风声,被以华元为首的戴氏宗族逐出宋国。” 吕武发现自己只知道元华,压根不知道鱼石是哪根葱。 听到什么右师和左师,他必须承认自己搞不懂是个什么官职。 其实,宋国执行的是殷商的制度。 这个也是周王室分封列国一直不待见宋国的原因之一。 右师就是右丞相。(相当于元帅+执政) 左师则是左丞相。(副的) 殷商以右为尊,掌权的就是右师,左师就是个空有名份却没实权的备胎。 智罃讲宋国的事情就一个意思,南方这个小老弟乱起来,还有贵族逃亡去了楚国,说不定楚国今年会攻打宋国。 要是楚国真的攻打宋国? 晋国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国因为不敌,而倒向楚国的局面发生,必然是要出兵南下帮助宋国。 这么一搞,弭兵会盟就等于白干了。 吕武听出弦外之音,说道:“楚亦需休养生息。若非如此,攻卫之时,为何色厉内荏?” 两人在这边坐了那么久,又交谈了有一会,智罃还是第一次转头看向吕武,脸上带着惊奇,说道:“楚国色厉内荏?” “楚若有余力,晋国攻打秦国便该出兵。”吕武就事论事,说道:“惩戒之战耗时日久,足以使楚有所动作,然却无所作为。” 上一次楚国出兵攻打郑国,完全是郑国先去攻打楚国的忠实小弟许国。 楚国出兵之后,郑君跑路跑到一半就先让人回去投降了。 后面,楚国侵入卫国境内,看似声势浩大却没有大肆侵略,城池都没有打下一座。 明眼人都能看出楚国是不想将卫国逼得太狠,侧面也证明不想与晋国爆发大战。 智罃以前还真不知道吕武有这种正治眼光,诧异道:“老夫眼拙,不想你武勇过人,尚有此智慧。” 吕武:“……” 这好像也不太需要什么正治眼光,懂点逻辑去“以偏概全”就能推断出来的吧? 第199章:迈出冲击卿位的第一步 在世人的眼里,武勇过人的猛士,一定要是脑子只长肌肉吗? 其实并不是。 尤其是在春秋时期,但凡能在战场表现武勇的人,哪一个不是贵族呢? 是一个贵族,多多少少会学一些知识。 没有知识的贵族,无法去建设自己的领地,没有足够的产出,一次两次就纳不起赋了。 这个是取决于现在纳赋的特殊性质。 也就是说,贵族上战场要带自己的士兵,后勤辎重也是由自家负责,真不是由国家来出兵和承担后勤。 所以了,只有勇力而不懂建设的人,注定没有未来。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谁还敢脑子只长肌肉啊! 智罃并没有瞧不起吕武的意思,里面也不存在什么误会,只能说是主观推测。 老吕家在五年前还是个“士”级别的家族。 以当前社会的构造来讲,“士”的家族不可能有藏书,哪怕是一些“大夫”级别的家族都不一定有藏书。 书籍承载知识,连书都没有,依靠口口相传,又能掌握多少知识?那些知识也不能保证靠谱。 再来就是家世背景决定眼界高低。 说白了就是家里有长辈占据高位,看到的和接触到的层次才能高端得起来,形成足够宽广的认知,能够对一些局势进行分析和判断。 在这个知识被贵族垄断的年代,别奢望民间能够涌现出多少人才,哪怕能出现一两个人才,能够达到的成就其实也会相当有限。 智罃见吕武能够听得懂,还能对自己所说的话进行衍伸,起了探讨局势的兴趣。 他曾经有客居楚国的经历(被俘),自认对楚国有清晰的了解。 楚国真的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只是他们的制度和执行力有问题,无法发挥出一个强国该有的实力。 只不过,哪怕楚国每每十分的力气只能用三四分,对上以晋国为首的阵营,还是打得难舍难分。 智罃的主张很讲究实际,无法用一两次战争将楚国打垮,是不是能用长期的拉锯战,一点一滴给楚国放血,过程中再利用邦交遥控几个列国,迫使或诱使楚国三天两头出兵。 “使之出兵而徒劳无获!”智罃谈兴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生动很多,说道:“长此以往,楚国君臣必将离心离德,不再有北上雄心!” 吕武没打算一直奉承,问了很实际的问题,道:“楚国出兵,晋国亦需出兵,交战有分胜负,胜之收获少也,败则丧师辱国。将如何?” 智罃就喜欢这样的奏对。 只是他自己说,思路就只能是自己的,一切都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最美好在进行,无法得到补充。 “问得好!”智罃却是陷入苦思冥想之中,过了好一会,反问道:“以你之见,将如何?” 吕武早就构思好了答案,说道:“可遣寡兵侵其必保之国,迫使楚出大兵来援,我再撤军避其锋芒。” 智罃笑着摇头,说道:“出兵少,难有实际威胁。” 跟领导讲话哪能讲的滴水不漏,不给领导发挥智慧的机会呢? 吕武就是故意留下那个破绽的。 智罃想了想,说道:“与楚争锋,不可马虎。侵其必保之国,如是也!可出一‘军’,广邀列国助战,军势不衰方能奏效。” 吕武很适当地露出了赞美的表情,说道:“智伯果为长辈。” 智罃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滑头。” 其实这就是“损敌一千,自废八百”的策略。 要是没有丰厚的家底,没将对方拖垮,自己先玩儿蛋去了。 作为晋国一名新晋崛起的中等贵族,吕武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并不希望智罃的策略能够成为既定国策。 老吕家没多少家底,一再参加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战争,很快就将被彻底拖垮。 吕武不知道智罃什么时候会将自己的策略拿到“卿”的会议上去讨论,有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他进行了询问。 智罃倒也没有隐瞒,说是需要再花上几年的时间进行完善,并且让吕武有空多过来作客,一起对那个策略进行商讨。 吕武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并且感谢智罃能让自己参加到这个策略的制定中去。 他俩谁都没有明说。 只是智罃已经发出邀请,就代表展露出要让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意愿。 这种倾向对吕武有利有弊,只不过一定是利大于弊。 那可是参加到可能会影响整个国家走向的国策制定,参与进去就是一份资历,国策起到效果就是功劳。 当然了,要是国策没有起到正面效果,肯定也要承担起相应责任。 入夜。 智罃没放吕武离开。 这位老头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很需要一个能聊得来的人陪一陪。 后面,智罃将自己的儿子智朔也喊了过来,直言让智朔多跟吕武亲近。 吕武已经见过智朔几次,就是交情方面很平淡。 聊天中,智朔说起了之前去中行偃那边的事情,提到中行氏府宅的门庭若市。 其实中行偃不该这么高调。 他的父亲荀庚今年刚病逝,又刹那间获得高位,过于高调会引来非议。 晋国的贵族并没有长辈逝世就一定要节哀数年的说法。 尤其是接过卿位,一般就是致哀三个月算极限了。 要是情况特殊的话,赶一些三日就能结束。 这个是取决于晋人比较讲究实际,以即时情况来进行抉择。 各个诸侯国中,只有鲁国对亲人逝世需要哀悼多少天有硬性要求,其余列国很有灵活性。 中行偃肯定不想这么风光。 只不过,很多时候并不以个人的意愿而进行。 那么多贵族想要巴结,中行偃还能每个都拒之不见吗? 真的那样干,少不了落个初得高位便不近人情的名声。 见得多了,又会被认为是在拉帮结派。 智朔就明确说中行偃陷入了快乐的烦恼,并表示很羡慕。 在儿子的讲述中,智罃全程冷着一张脸。 他没在吕武面前装,还很直白地说:“栾氏要害伯游。” 对这种事情,吕武不能发声。 一直表现自己是个聪明人的智朔,说道:“栾氏欺我智氏,亦是离间亲情。” 就说吧,智罃还是因为自己是个长辈,卿位排序却落在中行偃后面,感到了羞耻。 这个也必然让众贵族想到智罃被楚国俘虏的污点,甚至是进行了无限放大。 要说智氏和中行氏自此成为路人,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不过,裂痕的的确确是已经存在了。 智朔看向吕武,说道:“归家时,得见郤氏广邀亲朋,生冷不忌。” 现在郤氏与栾氏的对抗非但没有降温,还随着栾书将中行偃硬顶上去,有了一种加温的效果。 一门三“卿”的郤氏,风头被中行氏抢了去,肯定要干点什么事情来一波挽尊。 那么,举行宴会大肆邀请人去家里做客,将声势给营造起来,成了必行的手段。 “武来新田必是郤氏所邀。”智朔说的非常笃定,看吕武点头承认下来,笑嘻嘻地问道:“又闻温季与武有约定,若起战事武将入新军?” 这件事情一定是郤氏透露出去的! 而吕武的确是与郤至有所约定。 智朔像是在为吕武惋惜那般,说道:“如此,武将受韩伯冷落。” 事实上,吕武在韩厥那边也没得宠过啊! 赵武才是韩厥的心头尖尖肉。 这难道不是公开的事实? 智朔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开口,被自己的父亲阻拦下来。 对于自己的儿子,智罃还是非常了解的。 聪明那是真的聪明,就是太爱表现了! “朔若有心,往武处任旅帅。”智罃顿了一下,像是要把吕武的反应全看在眼里,等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你新得封地,麾下‘士’不足,老夫助之。朔若往,兵甲器械由你支应。” 果然是智罃的风格啊! 就算是要帮忙,绝对也不白帮,好处必须有。 他这是临时起意,为的就是吕武能理解自己的谋略,并觉得吕武很多事情讲得很实际,不像某些毛头小孩连空谈都不会。 吕武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智罃就有点不乐意了,说道:“能得老夫相助,几人哉?” 没什么发言权的智朔却是满心期待。 他听太多关于吕武勇猛的事迹了,非常想亲眼见识。 吕武是真的很为难。 可那是一千五百套武器和甲胄! 老吕家是在大肆冶炼和制造兵器和甲胄没错,但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吕武转念一想,用一千五百套装备换取跟智氏走得更近,是付出了大价格没错,能够收获到的却是长久未来。 这买卖,谁干了都不会觉得吃亏。 他需要将丑话说到前头,道:“恶金恐令不喜。” 智罃抬手指着吕武,一脸“你小子不大气”的表情。 聪明人智朔开口说道:“阴氏上阵屡立战功,何人不知你家恶金不俗。” 吕武还是一脸吃亏了的表情,闷闷地说:“列装可也。只是智伯需支应粮秣。” 智罃却说:“易货便会恶了魏氏。” 送,跟交易是两码子事。 晋国最大的武器和甲胄供应商是魏氏。 而魏氏虽然没有霸道到制止其他家族涉及这一市场,吕武真的加入市场争夺,将会打破两家的默契。 吕武这一下是真的无语,心说:“抠门抠到这份上,还一副为你好的嘴脸。我要不想办法从智氏得到更多的好处,以后就要成人傻、钱多、速来的代表了!” 第200章:硬实力才是关键! 参加内斗就算了。 参与国策的制定这种事情,吕武无比深切的知道代表着什么。 如果制定的国策最终执行,参与制定者必然扶摇直上。 只是在春秋时代光有资历完全不够! 现在看的是硬实力! 吕武应邀去了郤氏府宅,亲身经历了郤氏一门三“卿”的耀武耀威。 郤氏的一叔二侄并不是为了对来客耀武扬威。 他们搞出很大的阵仗,为的是向自己的敌人示威。 宴会结束后,吕武要走被郤至喊住。 “你出兵北疆?”郤至在宴会上喝了不少的样子,看着有些醉醺醺,不等吕武回答,自顾自往下说:“我在‘随’地有兵一‘师’,你可调动。” 吕武其实也喝了不少,只是还保持着清醒。 什么时候老吕家与老郤家的交情好到这份上,能不付出代价用郤氏的私兵了? 却听郤至继续往下说道:“若我有所需,你将如何?” 是不是今天来参加郤氏的大宴,就等于选择站在郤氏这一边? 很明显不是。 郤至这是要让吕武站队。 吕武抬手行礼,闷声问道:“温子欲杀何人?” “呃?”郤至打了个酒嗝,一阵“哈哈哈”的大笑,走近了拍了拍吕武的肩膀,沉声道:“善!” 吕武心说:“只是问问,又没说要帮你杀。” 郤氏现在是与栾氏斗得比较激烈,不过却是在正治层面,不是动用武力。 到了“卿”这种地位高度,已经不是单纯杀死几个人就能击败对手,甚至不能轻易杀人。 比如郤至让吕武去杀了栾书,哪怕吕武真的将栾书杀死,接下来也不会是栾氏直接瓦解,该是要面对栾氏疯狂的报复。 所以了,真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互相之间的斗争之下,除非是事先做好了认为万全的准备,否则不会向对方的领导人物下暗手的。 吕武从郤氏府宅离开。 回到在新田的家,他立刻让家臣做好离开新田的准备。 “主,栾氏与郤氏之争……”葛存像是等了很久,见到吕武有些迫不及待地说:“以朝堂为棋盘?” 现在当然有棋,是原始版的围棋。 也就是说,现代的围棋是经过一再的改良才定型。 吕武静静地看着葛存,等待下文。 葛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如此,主大有可为。” 大人物们不斗,怎么给其他人机会? 要真的是上层人物和和睦睦,下面的人就该难受了。 看一看上次赵氏主宗覆灭给多少人创造机会就会知道,一个庞大家族的倒下,哪怕肉全被大贵族吃了,中小贵族还是能够分到一些汤汤水水。 再则,大贵族不争斗,也代表上层将会固化,没任何的空子给人去钻。 吕武慢悠悠地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葛存懵了,只顾着品味那一句话,连吕武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那一句话出自《周易》,而《周易》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有了。 后世的《周易》是由周文王、孔子及弟子们的进一步完善。 所以,吕武念出那么一句,不一定是上古版的《周易》内容。 哪怕是上古版,以现在知识的传播率,葛存也不一定听过。 吕武那句话就一个意思。 别扯特么有的没的,自个儿好好努力经营和建设,没有足够实力的话,再好的机会出现了都承接不住。 这个就好比如,天上掉下来金块,要是正好落在脑壳上,没一层防护的话,人被砸死的机率更大。 在离开新田前,吕武按照惯例进行了一次大采购。 老吕家每次来新田,肯定会携带来足够的财帛,离开时采购大批的粮食,再买上一批适龄的女奴。 因为吕武每次都这样,在东市和西市有做买卖的贵族,他们得知吕武来了新田就一定会做好囤货的准备。 而吕武很少令他们感到失望。 老吕家每次都要采购粮食,众多贵族也就明确地知道一点,吕武缺粮,非常缺。 其实老吕家并不是那么缺粮。 吕武能从智氏和韩氏大批地买到粮食,不够还能找魏氏买。 他只是习惯性地有机会就买粮食,尽可能地有一批粮食作为储备。 老吕家在“阴”地已经开垦出九十多万亩的耕地,接收了魏氏在“吕”地的八十七万亩。 现在一亩田的产出,要看是种什么农作物。 种各种豆子一年能播种两季,一亩年出产四石到五石之间。 要是麦和谷子的话,产量则是低一些,一年种一季,亩产出一石半左右。 因为吕武在自己的封地规划了灌溉系统,实际上是能对产量有所增加,只是幅度并没有太过明显,也就是多收一两斗。 另外,老吕家不是单纯搞农业,牧畜业在两年前也开始在弄。 依靠无本买卖获得了数万只羊、几千头牛,两年下来羊的数量已经超过十万只,牛六千余头。 马的话,尽管质量不怎么样,数量却也有个五千来匹。 吕武一开始还想大肆养猪来着,后来放弃了。 不是因为猪有多么难吃。 早在商代时期,祖先就已经搞出了阉割技术,也开始在吃猪肉。 现代的猪是经过一再改良,肉的质感才变得那么好。 没有经过改良的猪肉可能会很难吃,但要看是在什么时候。 能吃一口肉就是幸福的时代,嫌弃肉难吃就是矫情。 主要原因是人都不够吃了,哪来多余的食物去养猪! 来时没有携带太多的物资,走起来的速度比较快。 回去时,多了两三百车的粮食,还有另外一些杂七杂八的物资,包括两百多新买的适龄女人,回家也就多花了七天的时间。 归回封地,吕武立刻过问“吕”地边上郤氏封地的情况。 “阴”地这边没有与郤氏比邻,邻居中实力最强大的是范氏,也即是“彘”地。 因为士燮喜欢当个老好人,导致范氏现在看上去很萎靡。 士匄(范匄)已经不止一次在一些小伙伴玩耍的场合,对家族的现状表示忧虑。 对他们这些大贵族来说,只有处在下坡路的阶段,家族才难以有什么大动作,要不时不时应该有闹出什么动静。 这个是要展现存在感。 而存在感这种玩意,对大贵族真的太有必要性了。 “主,仅在‘随’地郤氏便集结两‘师’。”成甲是宋彬的副手,也是吕武的家臣。他见吕武示意,继续往下说道:“臣并不以为意外。” 吕武也没感到意外。 栾氏和郤氏打不打的起来是一回事,要不要随时做好准备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大贵族来说,有备无患是必须进行的! 不止栾氏和郤氏,有一家算一家在近阶段时间都很小心翼翼,就怕什么时候打起来,深怕自己没做准备就被一波流了。 再则,边疆贵族在秋季集结武士已经是一种惯例,只是集结的武士数量或多或少而已。 吕武本来是想带上部队去会合出征异族地盘的宋彬所部,想了一番还是决定待在封地。 现阶段的北疆异族处在最衰弱的时间节点。 老吕家出兵去扫荡,履行的是一个边疆贵族该尽的义务。 由于大部分的异族部落都跑了,宋彬率部扫荡的大多数时间会是武装游行,逮住一些消息不畅敢过来的部落,等于是中了大奖。 吕武不想出去的很大原因是郤至的一个要求。 郤至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让吕武扫荡异族,带上“随”地的一个“师”。 平时怎么交流,释放的信号很模糊。 栾氏和郤氏在斗,不代表其余的贵族就不能跟两家有所交流。 一旦牵扯到军队方面,释放出来的信号就不一样了。 所以说,智罃让智朔来吕武这边任“旅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个跟吕武先前去“新军”的意义也不一样。 吕武去新军,是作为下属而去,等于上位者愿意给机会。 智朔并不需要吕武提供上进的“渠道”,他自己有一个作为“卿”的爹。 这样一来,智朔到吕武麾下,智商没问题都能能白智罃是在释放一种看好吕武的信号。 老吕家的发展和建设有计划方案,不出问题为前提,哪怕是吕武都不能去做多余的指手画脚。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时,统筹全局的人会有更多闲暇的时间。 这一天,吕武来到霍太山查验关于果树的种植。 关于果林建设这件事情,吕武是在两年前有过计划,将事情交代下去,每一次都只是在家族例行会议上才关注一下。 因为现在社会体系比较原始的关系,除了一些主要的农作物之外,像是果树并没有家族特地栽种。 吕武搞果林为的是酿酒。 他找来懂得酿酒的人一试,失败了几十次才搞出了果酒,只是喝着口感上非常苦涩。 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一件事情通常就是历经了无数次的失败,只要成功一次就是胜利。 即便暂时搞不出来口感极佳的果子酒,果林一旦有所产出对老吕家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简单的说,别家没有的东西自家有,就是增加了一种资产。 老吕家想要用更快的速度追上那些大家族,循规蹈矩的速度太慢太慢,只要付出的代价不会太大,吕武都愿意去进行尝试! 第201章:晋国无战事 旧的一年(公元前577年)对吕武来说非常平静,仿佛是半睡半醒之间,就那么过去了。 在这一年,老吕家城池的城墙建设完毕,城外的工程暂时没有展开,用于建设城墙的人力转移到城内建设。 根据吕武的规划,城池将会有一条“十”字交叉的大道,直接连通东、西、南、北的四座城门。 由于不是在什么交通要道,自然是成不了什么贸易城市。 城池内只是在东市设有小型的市集,西城区用来安置战马以及牛、羊,城北规划为驻军区,城南才是真正的居住区。 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因素,吕武除了履行家主的责任之外,得了空闲开始尝试设计桥梁。 “阴”地与“吕”地相隔着一条汾水,直接将属于老吕家的封地一切两半。 想要从汾水南岸抵达北岸,要么是走“昆都”那边过桥,要么就是泅渡,对老吕家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制约。 至于说等水位下降,露出较浅的河床? 吕武观察了三年之久,属于他封地范围的汾水,压根就没出现过水位过分下降的情况。 这就很难受了啊! 要是有水位下降明显的时候,能观察河床的情况,选在哪里造桥会靠谱非常多。 因为自家的爹就是包工程这份事业的关系,吕武对工程其实并不陌生。 比较尴尬的是,等他长大之后,大天朝的建设早就不依赖石料,材料变成了钢筋水泥,一样是工程类,用到的知识却是两码子事了。 造水泥这玩意? 吕武要是肯费点心思,失败几次绝对能造的出来。 霍太山里面就有石灰岩,磨成粉再加上黏土和铁矿粉,不就成了质量上佳的水泥了吗? 或许很多人以为研究出水泥就能用在搭桥、铺路和盖屋上了? 用是肯定能用的。 只是越讲究的工程,就越需要合理的搭配,比如少不了“筋骨”。 单纯使用水泥想要盖出宏伟建筑,做梦都没这么夸张。 另外,水泥使用在建筑物中,可以用来作为初始地板,想要拔地而起就需要用到金属框架。 仅仅是使用水泥缺少金属支柱,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承重效果。 想单纯使用水泥来灌浆成为天花板,少了那些网状的“筋骨”必然开裂塌陷。 在铺路方面,原理其实也是一样的。 看过铺路的人,必然会纳闷明明只要用木板来搭出框架,倒下水泥等待凝固就好了,为什么要在地上编制一张金属网格。 这一张金属网格是干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起到紧固作用。 所以说,任何的工程,每一个步骤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扯这么多,主要就是吕武已经打算开始搞水泥,并且用来进行铺路。 这样讲的话,前面的叙述是用来打脸? 并不是! 现代铺路之所以要钢铁搭成网,主要是水泥素混凝土的抗压强度很高,但是它的抗拉强度很低。 所以现代公路,要承受高速的大重量的橡胶轮子的肆掳,必须要用钢筋来承受来自各向的拉力,限制混凝土产生的侧向膨账变形,从而增强了混凝土承受竖向压力的能力。 目前又不是车来车往的现代,并且目前车辆的重量要轻非常多。 这样一来,规划好了路段向下挖约三十厘米左右,道路两侧搭建好木板框架,地表之下的那层铺上一层碎石子和沙子,再覆盖上一层混凝土,使之表面平整,等待干燥之后,路就成了。 吕武会现在城内弄,有条件将会延伸到封地需要的地方。 而在他进行自己的规划时,新的一年到来了。 这个所谓的新年,是快十月底时,有巫师过来告知,并不是来到一月份。 对于到了十月份就过年,之前身份地位不够,巫师无视了老吕家的存在。 等吕武成为下大夫,巫师来告知十月就是新年,他已经历经了三次,还是感觉不得劲。 不过,他还能怎么地? 没那个资格去制定规则,肯定是入乡随俗的咯。 到了猫冬的时节,大部分的建设停止下来,除了贵族会在下雪的天气下,偶尔骚包地搞一搞吃喝玩乐,其余阶层则是在瑟瑟发抖中,期盼新一年春暖花开季节的到来。 去年是吕武过得最为平淡的一年,没有来自新田的征召令,不用长途跋涉去哪里集合,再去跟某个诸侯国干仗。 他只需要履行边疆贵族的责任,也就是去扫荡北疆异族。 宋彬带着部队出境,去北疆……主要是去大河区域,逛了一大圈才找到两个中等部落,不至于白白地武装游行,有了些许收获。 而之前吕武派出去的两支队伍,到了新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依然是了无音信的状态。 倒是加洛派回人手,禀告已经抵达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需要先行找地方安置,再寻找可接触的当地部落。 吕武猜测他们不会多么轻松。 毕竟,游牧民族之间也存在竞争。 猛然间出现一个新的陌生部落,周边的部落发现其弱小,肯定想要攻打和进行吞并。 加洛要是寻找到比自己弱小的部落,第一个念头也会是进行攻打,劫掠或是吞并。 时间在一片平静中一直流逝。 早几年一直忙碌,有了更多闲暇时光的吕武,其实有点不适应没有接到征召的年份。 说白了就是习惯生活在喧闹的地方,到了一处宁静平和的角落,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很舒服,时间久了控制不住会产生躁动感。 春耕之后,满心躁动的吕武打算今年亲自率部前往草原,他在进行准备时,却是收到了来自新田的征召令。 发出征召令的人是郤至,命令吕武集结一个完整的“师”,一个月内带着部队带新田进行集合。 吕武一直都在留意新田那边的动静,事先没打听到晋国又跟谁开战,困惑怎么会突然来征召令。 由于征召令是郤至发来。 吕武内心不免会产生一些犹豫,思考是不是再等一等,看看还有谁会发来征召令。 在等待期间,他派出快骑去了新田,主要是想了解为什么会有征召令下达。 快骑刚出发一天,常驻在新田的梁兴派人回来了。 原来这一次下达征召并不是要跟谁开战。 晋国一直有意拉拢吴国,甚至是想要进行培养,希望吴国能够给楚国制造更多的麻烦。 很早之前,也就是晋景公时期,晋国一再邀请吴国参加会盟。 吴国每次都答应,只是又没来。 “今次会盟在钟离举行。”吕武召集了家臣,问道:“钟离在何处?” 只是会盟,不是要前往作战。 吕武肯定会相应郤至的征召,也算是将上次的人情给还了。 几个家臣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钟离在哪。 虞显见没人回答,行礼说道:“主,钟离在宋国南方。” 啊? 吕武的心瞬间有些透透的凉。 上一次打完“麻隧之战”,他们从秦国去宋国,仅仅是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就超过四个月。 钟离在宋国的南方,岂不是要走更远? 吕武听虞显提到淮水,大致上能判断是在哪里了。 他没记错的话,古代……咳咳,是“现在”的淮水,应该是现代的安徽或江苏境内? 这尼玛啊! “阴”地按地理位置来算是在现代的山西西南部位置。 钟离在安徽或是江苏境内。 吕武脑子里过滤了一下,预测互相之间的距离至少超过一千公里,超多少算不出来。 而那还是现代的车程! 现代交通那么发达。 目前压根就不存在什么交通线。 一众家臣也懵了。 他们远比吕武更加习惯于现在的路程状况。 虞显就说道:“主,务必规划两年之内事务,再行纳赋。” 还在猜测要走多久的吕武,一听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 本来想跟着去长见识的宋彬,得知会花那么长的时间,暗自叹了口气,想道:“去不成咯!” 一个家族总是需要有人看家。 吕武的三个儿子都还小,又没有得力的亲族。 他要去参与会盟,宋彬就需要承担起看家的责任。 封地需要建设什么,该规划的方案,吕武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只是没有急着拿出来。 在率部出发前,吕武将早准备好的计划表拿出来。 接过计划表的虞显行礼,说道:“等主归回,显再与主行辞呈之礼。” 吕武被打了一个突击,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他很快松开紧皱的眉头,问道:“不知我当酬谢何物何事?” 没办法啊! 虞显在成为吕武的家臣前就已经先讲好,某一天他会回到自己的家族。 而他已经为吕武效劳了五年。 他应该是今年就会提出请求,只是没料到吕武这次纳赋是要去遥远的南方。 能在吕武走之前就知会,算是非常知礼了。 所以,只能是好聚好散,能留下一段佳话就更好了。 现在的人平均寿命连三十岁都不到,贵族肯定会活得更长寿一些。 只是,人生真的没有多少个五年。 已经三十来岁的虞显,他在老吕家学到的东西不少,是时候回到家里学以致用了。 因此,他非常恭敬地请示道:“请主允许我在封地使用阴氏灌溉法,且允我制作水车。” 吕武都没来得及开口。 葛存很不礼貌地站起来,说道:“灌溉可也,水车不可允!” 宋彬随后跟上,表达了相同的意见。 其余的家臣,有一个算一个也是拒绝虞显复制水车。 吕武心想:“南方多水系,农作物也是依赖水田,的确不应该允许出现水车,要不楚国学了去,中原列国的乐子就大了!” 第202章:老吕家的再亮相 家臣不愿意让虞显的家族制作水车,想的并不是被楚国学了去的这一层。 现在的人在知识领域上的“专利”意识很强烈,该是哪个家族的技术,除非实在是打不过,要不然自家有的被一模一样的复制出来,必然会登门问罪。 另外,哪怕是打不过,总有一家能打得过“侵权”的对象,他们才不会忍气吞声,肯定会找人主持公道。 很多大贵族还是希望能够主持公道的。 他们不会白干事,必然会获得回报。 其实,哪怕是大贵族想要复制小贵族的东西,他们也会事先得到允许,绝对不会干出“不告而取”这种事情。 没有律法去约束这样的事情,只是出于一种共识。 很简单的说,大家都觉得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本着贵族的节操和精神,一同去遵守这样的习俗。 贵族很贪婪却又很聪明,他们知道什么样的规则应该去维护,才会使自己的利益能够长久。 毕竟,他们自己就是利益既得者,规矩还在,利益就在。 不得志和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希望改天换地的那一类群体。 虞显多多少少感到失望,目光看向了吕武,里面满是祈求。 最终能拍板的人是吕武。 他没有过多的矫情,讲一些罗里吧嗦的话,径直说道:“若楚国得去,可使之国力增涨几许?” 葛存当即说道:“恰如是!” 另外几个家臣面面相觑一阵子,想从对方表情来猜测有没有想到这层。 虞显先是脸色大变,想清楚那一层,很心有余悸地说:“楚国若得之,宋、郑、陈、蔡……不复存在矣!” 有这么夸张? 不过,吕武很乐意虞显那么想。 他见虞显放弃,开始了另外的布置。 至于虞显回到家族会不会制作出水车这种事情,靠的是他自己的操守。 鉴于吕武是晋国贵族,还是处在上升期的阶段。 要相信晋国现在的实力,以及晋国对各个诸侯国的威慑力。 到时候吕武想要讨公道,超大概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有的是宋国贵族为了讨好晋国贵族,前仆后继去找老虞家的不痛快。 当然了,真的搞到那份上,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就是了。 因为虞显会是第一个跟老吕家好聚好散的家臣,作为家主的吕武其实很不希望搞出什么难堪的事情出来。 他不会吝啬于财帛上面的馈赠,带部队出发前往新田时,特地命工匠打造一辆华丽的车架,介时还会派出部队护送,一定会让虞显风风光光地归乡。 这一次是前往会盟,去的还是远在宋国南边的“钟离”这个地方。 吕武不确定士匄(gài)会不会加入部队建制,派人去问又会在时间上有些来不及,只好带上足够的士兵。 因为现在根本不存在常备军事力量的关系,武士平时都是在自己家中,得到征召命令才会自行准备武器和甲胄、粮秣,甚至要自己带上随扈。 七千五百名士兵,再加上一万三千名辅兵,一共两万多人从“阴”地以及“吕”地分别聚拢过来。 封地越大,家主征召士兵的时间就越久。 以前只有“阴”地,武士也基本聚拢在一片区域,吕武发出征召令能在五天之内聚合成军。 等待“阴”地这边的建设向外辐射,又有了“吕”地这块封地,征召武士需要耗费的时间增加到了十二天。 从郤至的征召令被送过来,到吕武耽搁了两天,又花了十二天的时间才将部队集结起来,等于他只剩下十六天的时间用来赶路。 考虑到以往吕武从“阴”地去新田一般不会超过十五天,有十六天用来赶路完全足够。 只是堪堪在最后期限才抵达新田,有点像是在故意拿捏,被过分解读会比较不好看。 天公作美,没在吕武行军途中突然来一场雨。 他们抵达新田后,部队当然不能一股脑地入城,安排在城南的郊外进行驻扎。 等待安营扎寨完毕,士兵可以分批进城,或是去找乐子,也能去购买所需要的物资。 每每大军要出征,只要是来新田集结,城内有做买卖的贵族就会很快乐。 他们更快乐的是一旦大军回来还是会到新田进行解散,哪怕到时候没干仗不存在战利品的买卖问题,还是会有大批人进城消费。 早发现商机的吕武,一直按耐住在新田布置店铺的那颗躁动的心。 买卖能做,并且是大有商机,可真不是谁都能在新田做买卖。 首先要得到国君的许可,再来才是调查什么东西好卖,并且要看有没有谁占据某个行业的霸主地位,不能招惹别想着去搞什么公平竞争。 当前的岁月没有公平竞争那么一回事,只有家族实力够不够这个标准。 没有那份实力非要去挑战,哪天被拍死纯属是自己作死的。 这个“潜规则”同样适应于老吕家。 弱者来挑战,吕武可以将对方拍死。 吕武非要去挑衅大贵族,被拍死也没人会同情。 所以了,强者的快乐,弱者压根就无法体会。 “阴武子!”郤周得知老吕家的部队到了,被派过来进行进行接洽,也是检查老吕家的部队是个什么构成。他先与吕武见礼,再说道:“主有言,阴武子随之可也。” 吕武不想进城,纳赋期间也没想拜访谁,摇头说道:“武且留驻便是。” 郤周问道:“阴武子可有粮秣之缺?” 这让吕武回答有还是没有呢? 当前年代,正常纳赋的范畴内,作为上级贵族可没有义务为下级贵族准备什么,没有提出额外要求都算是通情达理了。 “并无。”吕武觉得小便宜还是少占,说道:“足下可要检阅?” 郤周并没有客套,该走的流程必须走。 这样双方都心安,也才像是晋国贵族该有的刻板。 检阅就需要老吕家的士兵全副武装。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在各级军官的指示下穿甲,他们开拔出营在旷野列队。 这边并不止有老吕家的营地。 受到征召前来的各个贵族,他们的部队一样不能成建制的进城。 因为是要去南方的关系,营地自然也就设在新田的城南郊外。 每一个贵族过来都要接受检阅,类似的场面在新田城南郊外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此为阴氏武装?” “广为采用恶金制甲,乃阴氏武装无疑。” “恶金多垢,染之衣物难洗,亦会使皮肤奇痒,重可至溃烂。如何忍受?” “必有其术,尤未可知也。” “观之雄壮,不知何处可购?” 晋军的战袍款式方面虽然并不完全一致,却是一样会使用红色布料。 士兵的战袍没有收袖,也就是说手臂的袖口会垂下宽袖,平时没有去管,作战时则会一圈圈地卷在手臂上,再用什么东西捆绑一下,大多是使用护臂固定。 另外,他们穿的都是一种宽松的束裤,由于太过于宽松了一些,膝盖往下的小腿部位会用绳子捆一圈,看上去就像极了灯笼裤。 老吕家因为吕武的存在,没有太过于改变晋军制服为前提,多了一个“绑腿”的举动,士兵小腿部位有“绑腿”使得看上去会显得更加干练一些,也不至于每次迈腿让小腿部位的裤腿鼓起来。 所谓的“绑腿”其实就是一长布带,一端是平头,一端分叉成两条绳,叉口处要结实,宽度十厘米或更宽,长度超过一米五米即可。 绑腿的打法是将平头端从鞋帮开始绕脚腿平裹,每一圈或两圈可将绑腿翻面,以保证平贴腿面不断向上打到腿弯处,应站起来打,松紧适度,太紧迈不开步,太松不起作用,打的好的绑腿应将鞋口严封,走很长时间也不松。 为了图方便的关系,老吕家的甲目前还是以环片甲和胸甲为主。 因为铁矿质冶炼成为铁锭之后,初始颜色是银色的关系,打造出来的甲片自然也是银色。 事实上,铁粉是黑色,可是一旦成为铁块就是白色或银色。 想要让铁变颜色,肯定是加入相应的元素。 吕武没搞太过于花里胡俏的玩意,要不弄成黑色的话,着装起来其实更有压迫感。 来自老吕家的部队,其中三千身穿银白色的铁甲,另外的士兵则是以皮甲居多,却也有士兵身穿藤甲或是木甲。 说白了,吕武愿意武装自家的武士,可也不会不分优劣。 例如,一些属民刚刚被提拔成为武士没有多久,他们的表现暂时还不值得吕武优先投资,自然也就达不到赊借的标准。 没错! 吕武并不是无偿下发装备。 武士也没有天真到以为能够白白获得,他们会在后续偿还财帛。 这个跟现在的规则有关。 其实,只有死士才会是不花财帛就什么都能获得,但等他们要付出的时候,用的是命去偿还。 一阵检阅下来,郤周内心的震撼全表现在了脸上。 他走进一名身穿铁甲的老吕家身前,很不礼貌地伸手摸了一下胸甲铁片的内部,发现里面无缝隙地贴着一层皮革,又检查了相应配套的头盔、护肩、护臂、护腕等等。 “阴氏之盛……”郤周咽了咽口水,才赞叹地说道:“始于阴武子也!” 这话完全没毛病! 吕武可不就是阴氏的一代目嘛! 第203章:这是在为难我老吕啊! 六年啦! 吕武来到春秋时代足足六年才将家族稍微发展起来,自我觉得在穿越大军一员当中,已经算是非常废材的一个了。 许多的同行,用一个月的时间来招兵买马,三个月就能占领一大片地盘,一年内平推全国,三年之间完成对全球的占领。 就问,怕不怕! 话说,那些同行是先将内燃机造出来,再发明汽车、火车、轮船等交通工具吗? 还是军队压根不用行军,直接来个瞬移? 另外,他们所在的世界一定不需要吃食物,依靠的是光合作用,打仗也全靠赤手空拳。 吕武看着站队成列的甲士,内心其实有点小激动。 如果没有流水线生产模式,由一名匠人来纯手动制作,哪怕是环片甲和胸甲,一套甲胄的制作工时其实也要将近一个半月。 使用分工合作的流水线工作模式,一套的制作工时被减少到十三天。 后面,老吕家投入了水利锻造锤设备,又研制出了很多铸造模具,再一次大大减少了工时,五天的时间就能将一套甲胄制作完成。 而这个还是吕武取消了护肩、护臂……等等的皮革配件,一律采用金属配套。 所以了,老吕家的士兵现在看上去充满了金属感。 现在人哪里见识过金属洪流? 即便不是钢铁战车,三千名身穿铁甲的甲士那么一站,能带来的震撼感依然十足! (PS:不是穿上铁甲就真是甲士,这个后面再提。) 主躯干的甲胄,目前比较耗费工时的是在契合皮革上面。 也就是说,铁片内部是有皮革层次,并不是直接贴紧衣服或皮肤。 为了让制作变得更加简单,吕武搞出了钻孔设备,又参与了改良,采用的是钉装制作步骤。 因为是钉装的关系,能够看到甲胄的铁片上某些位置存在一些小圆形的金属铜片。 之所以是铜片,主要是铜远比铁软,一定温度下再施以强压,更加容易压扁。 郤周看到了五百重步兵,免不了顿足观看。 依照他的理解,五百重步兵才是真正的甲士,还是十分精锐的一批。 这些来自老吕家的重步兵,他们一手扛着高一米六、宽八十厘米的大盾,另一只手持着长度约两米五的短矛,腰间悬挂一柄宽面剑。 郤周总觉得好像在哪看过类似的兵种,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其余像是战戈兵和长矛兵,算是比较常见的兵种,只是再配上一身的金属甲,看着更有防护力一些。 除了近战兵种之外,还有八百的远程攻击兵种。 只是,他们手里的家伙并不是弓箭,是吕武亲自“发明”出来的十字弩。 这也是去年吕武有点闲,时间充裕才能搞东搞西。 十字弩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是因为刚刚进入生产阶段的关系,产能有些低的同时,一些毛病暂时也没有得到解决。 郤周看不懂十字弩,看到老吕家的兵种构成,脸色颇为怪异地说:“如周所料不差,阴子之‘师’有魏氏、智氏、郤氏之风?” “并无!”吕武先是很干脆地否认,才又说道:“阴氏新晋,自是应当寻觅自家战法。” 郤周接受了吕武的说法。 一个家族想要发展起来,肯定不能停止摸索的脚步。 只是吧,真没有一家像老吕家搞得这么复杂。 郤周现在觉得传言有误,老吕家一点都看不出哪里穷,甚至看着富到流油。 至于模仿其他家族的事情? 现在的普世法则很明确,时间过于久远的东西可以模仿和复制,一旦模仿和复制谁家的“独门秘籍”则后果自负。 郤周认为吕武不会那么傻,一下子就挑衅晋国的两个卿位家族,还得罪对自己有恩的魏氏。 他检阅完毕却没马上离开。 吕武以为郤周是有什么话要私下说,也就邀请着一块来到自己的大帐。 “阴子。”郤周屈膝跪坐而下,等待一应招待的东西上齐,才对吕武行了一礼,说道:“周观今次各家,恶金已然多家使用。此为阴子引领之风。” 其实吕武也看到了。 说白了,铁这种金属早就被窥知,想冶炼的难度并不大,只是无法冶炼出合格的铁。 现在青铜技术已经成熟,人们已经习惯于使用各种青铜器,对新鲜事物总是会抱有迟疑态度。 另外,一些家族能将铁矿石冶炼成为铁料,只是他们还没有摸索到正确的步骤,冶炼出来的生铁除了满是蛀孔之外,制作成为兵器也不是一般的脆。 其实木炭的燃烧温度也能冶炼出优质的铁锭,只是需要多加一些材料的事。 但! 没有摸索到之前,谁又能想得到呢! 很多事情其实就是缺那么临门一脚,却一直卡着。 再则,有了合格的铁锭,锻造技术不合适,一样无法制作出优质的武器和甲胄。 在商代时期,先民就已经发现了铁矿石能够冶炼出金属。 只是铁的武器和甲胄全面取代青铜装备,过程却花了将近一千年! 【取公元前1100年(商末年)~公元前100年(汉武帝执政中期)的时间节点】 吕武为什么能搞出钢? 其实就是看懂不懂,不是看难度。 用更直观的说法,换一个懂得更多的人来取代吕武,信不信有生之年百年内华夏就该出现火车这种玩意? 铁与钢的区别,不就是冶炼过程加“料”的区别嘛! 含碳2.1~4.3%为生铁。 含碳0.03~2.1%为钢。 至于制作出来的工具好不好用,就看加工技术了呗。 吕武搞了一套其他贵族家的铁甲,立刻知道现在的士兵为什么不愿意穿了。 他们在制作铁甲上,使用的是锻造法。 甲胄的工序,冶炼出铁锭,选择锻打成为条状或是方块状,再缝合在一些皮革或布料上面。 他们在制作时,不知道是为了节省皮革材料,还是皮革不够的关系,又混合了麻布,搞得看上去就像是乞丐装。 款式好不好看,其实也不是那种重要。 只不过,铁片分布有点乱,没有硬质的皮革作为内衬,再来是铁片有很多的毛刺,甲胄变形会刺伤或割伤皮肤。 穿甲穿到被自己的甲胄割伤或刺伤,要是生锈的铁片伤人,感染发脓的概率太大,可不就是会导致发脓,使人产生高烧症状,小命儿完蛋吗? 然后,吕武将那一套得到的铁甲“穿”在木桩上,命射手进行了试射。 不知道是老吕家的三棱箭头太牛逼,还是那套甲胄的防御力太废,反正一箭直接射碎了铁片。 三棱箭头本身就是为了破甲而设计,但试射不是射穿铁片,是射碎啊! 这就能说明不是现在的士兵主观意识地去排斥,分明就是铁的质量不合格,制作方式上又太粗糙。 士兵:不穿,怪我咯? …… 吕武对郤周讲一些家族开始使用铁器,是什么用意不想猜测,更不想去问。 有些话不说还好,讲了就是麻烦的后续。 他也就抢先询问道:“不知温子可需武做何事?” 郤周脸上有着很明显的犹豫。 应该是权衡利弊结束,他才说道:“主并未提及。阴子,不知可愿出售甲胄?” 宁娘咧! 这话题还是被搬了出来。 吕武举起水杯,表现出一脸的为难。 “非是我主欲购。”郤周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在下亲眼所见,阴子之甲极佳。只是不知需‘金’几何,或以何物置换?” 不聊这个话题,我们还能是酒肉朋友! 其实,吕武想卖,又不是那么想卖。 老吕家现在正在发展期,财帛只嫌少不嫌多。 有点工业常识的人都能知道一点,一种产品的产量越加大,就意味着成本越低。 是不是有点悖论? 材料不要钱? 人工不要钱?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老吕家自己就有煤矿和铁矿,人员压根不需要工资。 效益什么的,对吕武来说并不是关键。 他需要考虑的是该不该卖,卖了之后会让魏氏有什么反应。 同时,卖给谁,又是卖多少,后续又会产生什么影响。 见吕武久久不语,郤周脸色开始有点难看了。 “我家新晋,得韩氏、魏氏、智氏看顾……”吕武想了想,补充一句,道:“温子赏识使我倍感荣幸。只是……” “魏氏不允?”郤周心里不爽,觉得买些甲胄而已,搞得那么为难,却也能理解,说道:“若我主亦购,魏氏又将如何?” “非也!”吕武不能将这口锅给扣在魏氏头上,要不就太不地道了。他说:“得魏氏相助,方有如今之阴氏。我若大肆出售兵甲,岂不成忘恩负义之辈。” 郤周沉默了。 晋国谁不知道最大的武器装备批发商是魏氏。 其他家族不抢,不是他们给魏氏面子,纯粹是工艺、产能以及成本上斗不过魏氏。 另外一点,一个家族想干点什么,需要的是长久地塑造口碑。 魏氏干这买卖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时间,口碑方面已经立了起来,销售渠道也已经布局完善,更形成一种“买装备找魏氏”的市场效应。 其余家族想在武器装备上跟魏氏竞争,哪怕是武器装备的质量比魏氏好,价钱比魏氏低,使用正常手段都还有得斗,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分出一个胜负。 吕武觉得,自己是时候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跟魏氏谈一谈了。 第204章:阴氏崛起之速,诡也! 三千甲士使我膨胀——吕武! 其实,没有的事。 装备的优劣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却不是百分百。 很多时候,明明装备优于对手几倍甚至几十倍,真的打起来却是大败亏输,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决定战争胜败的其实是人,也就是士兵的素质。 吕武能批量生产优质的兵器和甲胄了,只是一种优势,要说能百战百胜则未必。 不过,要是到这份上,他还过于谨小慎微,的确是很说不过去! 老吕家为什么要在北疆频繁有动作? 不就是吕武希望能锻炼部队嘛! 光是训练,是无法培养出一支真正精兵的。 精锐从来都是打出来,不是训练出来! 吕武的想法很实际,内斗什么的就免了,主要也是怕打不过,培养精锐就从“简单模式”开始,找找异族玩耍能更快乐。 遭到拒绝的郤周带着失望走了。 他尽管很失望,却是对吕武的印象更好了。 没人不喜欢讲原则的人。 一旦这个人还很记得受过的恩情,不会因为受到利益的诱使,或是遭到压力,轻易地妥协,品格方面是无从指摘的。 “主?”葛存感到了困惑,说道:“主欲让利于魏氏?” 吕武立刻看向葛存,反问道:“何意?” 葛存有一说一,道:“主挂念魏氏相助之恩。” 这一下,吕武有些无言以对。 晋国现在有两个最为明显的例子。 郤氏有恩不报,反而恨恩人不死,名声已经臭大街。 韩氏有恩必报,不惜损害自家利益去报恩,名声好到不得了。 不是一门三“卿”之前,郤氏就已经是晋国公认硬实力的最强家族。 按理来说,大家都知道郤氏的强大,该有茫茫多的人跑去跪舔吧? 然而,并没有! 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应该说但凡眼光没问题的人,谁都是对郤氏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搞到郤至都亲自招揽,还做出了礼贤下士的态度,吕武却是被迫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地从了。 这,其实已经能足够说明问题。 而吕武这一次听从征召,并不等于就此挂靠在郤氏门下,只是还人情罢了。 一门三“卿”,还是实力最为强大,却是令谁都唯恐避之不及。 一些头脑清醒的人,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郤至的灭亡就在眼前。 而因为韩氏有了好名声,谁都乐意与之亲近。 现在还没有“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句话。 毕竟,孟子还没出生呢。 意思方面,该懂的还是能品味出来的。 “兴!”吕武看向梁兴,吩咐道:“往魏氏见我大大,告知今日之事。” 梁兴再确认了一遍,是去找魏琦,告诉魏琦关于郤氏想要购买铁甲的事情,才应:“诺!” 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只是单纯地告诉魏氏,不会多讲一些不该讲的话。 比如,要求魏氏不要追究,或是让魏氏去堵住郤氏的口。 吕武等梁兴离开有一会却又后悔了。 那样做自己倒是不用为难,却将难题踢给了魏氏。 要是魏氏小气一些,老吕家和魏氏就生了间隙。 不过,做都已经做了,吕武很快将后悔的情绪抛开,产生什么后续都愿意承受。 要相信郤氏不会是第一个找老吕家求购铁甲的家族,有了他们开头,后面会有家族陆陆续续找上门来的。 老吕家可以为了报恩,没有主动去开拓贩售兵甲器械的市场,被动去拥有市场为前提,不做拥抱等于断绝自家更多发展的可能性。 另外,要是郤氏去找魏氏,不管魏氏是什么态度,吕武都算是还了魏氏的恩情。 以后老吕家与魏氏会是什么关系,继续友好,还是成为路人,乃至于反目成仇,选择权交到了魏氏手上。 最为奇妙的是,吕武是站在了有理有据的一方。 新田城内。 郤至刚刚接见郤周不久,谈的话题就是老吕家的铁甲。 郤周将自己的观察和想法如实说出来。 听完后的郤至一阵沉吟,问道:“具装果真精良?” 郤周恭谨地答道:“如实!” “退下罢。”郤至正坐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前面的案几上敲动,想道:“阴氏崛起之速,诡也!” 不怪他这么想。 一个家族想要发展起来,除非像赵武那样,本来就有一些祖宗给打了底子,又留下了一些底蕴,要不从零发展必然需要很长久的累积过程。 这个“累积”指的是知识,也就是可用技术等等,也是土地、人口、财帛等资源。 郤至就想到了赵氏,回忆赵氏在冶铁工艺方面有什么建树,再思索吕武现在的成就跟赵氏有没有关系。 想到赵氏,他又不免需要思考韩氏和魏氏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众所周知的是,吕武跟韩氏、魏氏和赵氏是姻亲。 只不过吧,是姻亲能代表什么,又不能代表什么。 “仅是一批陪嫁,并未干涉……”郤至相信自己收集到的情报,又想道:“若工艺是几家借阴氏现世,着实多此一举。” 这样一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来人!”郤至喊了一声,等蒲元进来,吩咐道:“告知厨子,我将亲往一见!” 这个“厨子”可不是做饭的厨子。 魏琦除了有“吕”地之外,之前还有一块封地叫“厨”。 他的“吕”地跟吕武置换了,新的封地还没有建设起来,旧有封地可不就剩下了“厨”地吗? 因此,外人称呼魏琦,也能用“厨”地来作为前缀。 郤至想了想,又说道:“我家欲购阴氏之甲一事,公诸于众。” 自然会有家臣去操作这么一件事情。 等了一小会,郤至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呢喃道:“阴氏……如不属我,何不毁之。” 而魏氏那边。 魏琦得知郤至将拜访自己,客气地让蒲元回禀,一定会做好招待的准备。 等待蒲元离去。 魏琦深皱眉头想道:“温季为何特地见我?” 他没有光凭自己去思索,派出家臣打听郤至之前都做了什么。 很快,新田城南郊外关于老吕家部队被检阅的事情,传到了魏琦耳朵里。 “三千甲士!?”魏琦先是一愣,随后感到震惊,很是不可思议地说:“阴武有三千甲士???” 卧槽! 唬谁呢! 以为穿上一身铁甲就真的是甲士了? 知道哪怕是培养一名普通的武士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资源吗? 然后,成为武士的标准又是什么。 真就不是发一把武器,就是武士了。 需要的是掌握战斗技能,并且持之以恒地锻炼杀人技巧。 而关于体能方面的训练,没有足够的产出支撑,能练出来才是有鬼了。 对甲士的要求更高! 首先身高要达标,再来就是足够强壮,体能耐力的要求很严格。 不然,穿一身铁甲不用说跑,走上几十米就气喘吁吁,上战场去送人头的吧? 魏氏对老吕家并不全面了解。 魏琦知道老吕家的冶炼技术很先进,但他更知道有装备是一回事,有没有足够的人去穿上那身装备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一听到吕武带来三千甲士,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特么是在逗我?! 吕武也知道啊! 他面对任何的质疑,只会给出一个答案:有甲,任性。 说白了,老吕家就是能大批生产甲胄。 别人需要精挑细选,老吕家的武士但凡能穿,吕武就赊借了,咋地? 至于说武士穿了之后是正正得正,还是正正得负,他们要自己心里有逼数,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很有逼数的吕武,他真正看重的是集中起来训练长达三年之久的五百重步兵。 要说甲士,老吕家只有这五百名武士才算是符合要求。 这些年,他做的更多的是让来自韩氏、魏氏、赵氏和邯郸赵的那一人归心。 上位者想让下位者归心,无外乎是“解衣推食”或“厚重赏赐”两套。 一套是精神层面。 另一套则是物质层面。 对于做戏这种事情,吕武一开始干得比较粗糙,后来也就渐渐成为一个好演员了。 再有他武勇的加持,老吕家展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不敢说那些人全部忠诚度满值,起码是将自己当成老吕家的人了。 在城外营地漫长的等待中,吕武先后接见了几批人,无一例外都是来求购铁甲。 他因为没有得到魏氏那边的回馈,一一进行了婉拒,却又是给出了后续的期待感。 应该是该到的军队已经到齐,又或是上层人物准备就绪。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开拔的命令被下达。 在临出发前,吕武才知道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 国君要求晋国的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都要出动。 只是会盟而已,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 尽管几个“卿”互相之间或多或少有些矛盾,栾氏与郤氏更是斗得有些凶,他们却是形成一致的意见。 行! 要几个军团一块出动是吧? 那就全部出动,只是每个军团都不满编。 比如吕武所在的新军,他很忠厚老实地带来了一个满编的“师”,连辅兵都是齐备状态。 结果,新军竟然特么只有两个半的“师”,并且其他人压根就没带多少辅兵! “留下一万辅兵。”吕武才不当这个冤大头,吩咐梁兴,道:“你且带他们归乡,后续自行追来。” 老吕家的家臣一看家主这么“实际”,一个个立刻就心安了。 第205章:带你装X带你飞 武士每一次出征都会携带自己的随扈。 这些随扈可以是武士的亲族,也能是自家的奴隶,等于说是他们自己提供粮秣,不是家主承担其后勤。 吕武只是习惯性地会将自己的部队构成,尽量地将数量统计到个位数,用以了解都是个什么成份。 其余家族的家主,他们率部纳赋一般只会统计带了多少名武士,至于武士自己又带了多少人是不会去关注的。 可以将现在的武士视为一帮中产阶级。 他们是除了贵族之外,一批拥有自己财产的人。 其实在属民和奴隶的眼中,武士也是贵族阶层,只是武士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贵族。 属民或是奴隶? 属民并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从土地到居住的房屋等等,只有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 奴隶会更惨一些,他们无法像属民还有只有活动的权利,也就不存在过得不舒心,还能选择迁徙这么一个选项。 作为老吕家的武士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老吕家的家主刚刚崛起,有的是可以安排的土地,他们能够获得足够多的土地,只不过需要自己进行开垦。 同时,吕武要对治下收心,自然不会干一些残暴的事情,甚至要考虑到治下的“民心所向”来修正发展策略,武士的一些述求也就能够得到满足。 另外,吕武喜欢搞一些新的工具,食物方面也有很多新花样。 别看只是新工具,每一件新工具的出现都是一次革新,能够对生活的方方面面起到助益效果。 吕武喜欢研究食材,满足了他自己的口腹之欲,又何尝不是给治下开拓了更多能食用的食物种类。 简单的说,以前不知道能吃,或是稍微处理之后可以吃的食物,经过吕武的研究之后能吃了。 现在,凌就抱着一个坛罐,里面装的是一些黑乎乎的玩意,闻着是某种酱香。 仔细辨认一下,能发现黑乎乎的玩意就是酱,还有一些切片了的蘑菇,以及能看到一些碎肉块。 酱当然不是吕武发明出来。 华夏民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制作出了各种“酱”,还会将“酱”文化延续下去。 目前对“酱”最为偏好的是秦人。 老吕家的秦人挺多,绝大多数还是奴隶的身份,却也有不少成了属民。 他们带来了秦国那边的“酱”文化,为老吕家增添了不少的口味。 吕武很关心自己领地的变化,发现秦人习惯性地制作“酱”又特别关注了一下,搞出了不少的衍伸种类。 凌在吃的东西就是其中的一种。 那玩意其实就是经过处理的剔骨肉和一些软骨,蘑菇再加上酱,装进坛罐之后封口,成了老吕家的野战食品之一。 以吕武的习惯,需要来一碗米饭,加热之后盖饭,十分的美味。 当然,晋人更加喜欢煮上一碗面,再将“酱”加入其中。 现在的人,他们极度喜欢吃口味重的食物,压根就不想吃口味平淡的食物。 其实是挺能让人理解的事情,就好像古人喜欢吃肥肉而不喜欢吃瘦肉一般,到了现代喜欢吃瘦肉反而是多数。 吃完了“酱”的凌将坛罐收起来,翻找自己的包裹又掏出了一个新的坛罐。 他将封布给拆解开,昂头又将坛罐凑到嘴边,一阵“咕噜——咕噜——”地喝着。 接下来,他直接将手伸进坛罐里面,拧起了切好片的桃子,放进嘴里嚼动起来。 诸夏当然有桃子。 吕武搞了果林,其中就包裹桃树。 酿酒暂时没让他花费太多的心思,比如去试一试蒸馏之后的酒,却不为难他弄出水果罐头。 当然了,无法真空密封的关系,“酱”类的罐头还好,水果罐头的保存期就不怎么样了。 庞大的队伍已经离开新田,分为了两个部分南下。 中军和下军走的是往少水而去的路线,也就是向东南行军。 上军和新军则是先往南面的“周阳”而去,会绕过东山皋落氏,进入周王室的地盘。 吕武得知晋国腹地竟然还有一支叫东山皋落氏的地方,听名字好像是一个狄人部落? 他惊讶晋国为什么不将这个狄人部落灭了。 只是,晋国能允许东山皋落氏那么靠近新田,又放任不管,必然是有其原因,甚至是不可公诸于众的秘密。 “皋落氏?”葛存知道这个,说道:“申生(自缢而死的晋太子)曾率军败之,迫使其向东迁徙,遗留之民降于申生,如今已是晋人。” 里面存在的秘密就是关于晋国君权更替的争斗。 申生在骊姬(晋献公的妃子)的多次阴谋陷害之下,在新城曲沃自缢而死。 而东山皋落氏被击败是申生生前的一个大功绩,成了一个贵族将之刻意留下来,证明申生可怜,又能让骊姬产生“污点”的证据。 时间已经过去八十年之久,曾经的恩怨纠葛早被普通人忘记,哪怕是贵族都可能遗忘,只有广闻博学的人才会记得。 吕武对晋国的历史还是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目前并不是现代,想知道一些什么上网查就能多多少少查得到。 想要知道更多,很是需要一批博学广闻的人能来讲述。 他们绕过了东山皋落氏,一路百多里再也看不到城池,倒是偶尔能路过村落。 途径的有范氏、韩氏、栾书的封地。 他们为什么不在这边建造城池,是各家族自己家的事。 将要进入周王室地盘,先进入的是“原”地。 而“原”地曾经是赵氏主宗的封地,它现在却是被分割得零零碎碎,有着许多的中小贵族。 这一次赵武也被征召,去的是下军服役。 吕武在进入“原”地后,想道:“幸亏下军不走这边,要不赵武该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想必,赵武看到“原”地被切割得零碎,许多曾经是赵氏的人建立了自己的家族,心情会很复杂的吧。 一想到赵武,吕武又不免想起了邯郸赵。 自赵旃离开新田回去邯郸,两年内只是与吕武联系了两次。 约好的送来嫡女联姻,赵旃解释为什么没有履约。 总而言之就是,邯郸赵现在最好什么都不做,联姻也就需要延后。 吕武对赵旃送不送来嫡女,欲望上面并不大。 既然邯郸赵要低调,他又何必去为难? “原”地往东的大河沿岸,第一个比邻是的韩氏的封地,随后还有范氏、郤氏和智氏的封地,另外就是一些分得比较散的中小贵族。 上军和新军会走这一条路线,有着郤氏的私心。 去年周天子派出姬朝到晋国都城新田,将几年前的旧事重提,周鄇再次提出要“温”地。 这一次郤至特地选了这一路线,路国“原”地会进入“单”地,也就是姬朝的封地。 在外人看来,郤氏摆明就是要来搞事的。 “阴武。”郤至将吕武召唤到自己的大帐,定定地看了吕武几个呼吸的时间,吩咐道:“携阴氏甲士,随我一行。” 吕武内心是拒绝的。 毕竟,谁都认为郤至来姬朝封地就是要搞事。 “温子?”吕武问道:“武可需齐备?” 宁娘咧! 别真攻打周天子“卿”的封地啊!? 郤至眯了一下眼睛,说道:“善!” 带着些许忐忑心情的吕武下去,下令老吕家的甲士进行集结。 他决定严格执行郤至的命令,让带甲士就是真的甲士,绝不带虚的。 等郤至看到吕武自己全副武装,却是只带来五百名士兵,纳罕地问:“此五佰便是阴氏甲士?” “回温子。”吕武理直气壮地说:“正是!” 其他只是身穿铁甲的士兵,不算甲士哦! 俺实不实诚,实不实在? 郤至看了吕武很久,发现还是一脸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出发罢。” 吕武憨憨地说道:“温子,若需长途跋涉,请允许武调来代步车架。” 郤至有些迷,拉了一个“哦?”的长音。 穿重甲行军是一种很蠢的行为,肯定是要有代步工具。 吕武吩咐下去,没多久来了近百辆的马车。 郤至安静地看那些甲士上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另外,可能是吕武带来的士兵数量少了些的关系,郤至自己调来了两个“旅”。 他们就那么明晃晃地进入“单”地,还是没有派人事先告知的前提之下。 吕武现在已经知道姬朝是谁,更清楚姬周与姬朝的关系。 行军途中,他暗自吩咐下去,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下令都不管用。 事实上,以现在的规则,武士是该听自己家主,不用理会其余人的命令,哪怕命令来自国君。 吕武也就是摸不清郤至到底想要干么,又会将事情闹得多过分,才特地强调。 他们进入“单”地,深入大约二十里左右,到了一处矮山的边上,远远地能看到有一群人。 那群人在山脚边上搭设了营地,山顶弄了一个很显眼的棚帐。 依稀能看到山顶上有人在弹筝,离得近了能听到音乐声。 “止步!” 吕武看向喊话的郤至。 而郤至对吕武招了招手。 “今日之事,所见所闻不可对人言。”郤至先讲了这么一句,见吕武有些茫然,又说道:“山上是周公子。” 吕武的茫然属于半真半假,听到“周公子”三个字,没有半点虚假地愣了一下。 原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来见姬周这位有晋国君位继承权的公子啊? 郤氏这是被国君(姬寿曼)逼急了,想搞大事件?! 第206章:好一个少年! 郤至:我冤枉,别瞎想! 以目前的情势而言,郤氏的确是被国君整得很烦躁,只是他们最大最想对付的敌人是栾氏。 郤氏当然讨厌老喜欢给自己加戏的国君,只是明白没有彻底解决政敌之前,动国君会是一件非常愚蠢的行为。 毕竟,再废材的国君也手握名份。 在当前,一国之君被刺杀或弑杀挺正常,但有一个前提。 那个前提就是某家贵族被覆灭,残存的族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想要的只剩下血债血偿,杀不死仇人溅一身血也是极好的。 但凡有家底,并且是像郤氏那么厚的家底,他们的顾虑会比较多,也不敢拿几百上千有血缘关系的族人瞎折腾。 说白了,赤脚的人才会玩逞凶斗狠,穿鞋的人顾虑较多。 不怪吕武会进行思考。 他对春秋中叶的历史了解不多,却不至于连姬周这位重新让晋国获取霸权的国君都忘记。 历史对姬周(晋悼公)的评价非常高,主要原因是他让晋国重新恢复霸权的同时,还首次打服了楚国,使楚国重新承认自己是诸夏的一员。 屈服之后的楚国,身上的诸夏烙印就此以后再也洗不掉。 虽然缺不了臣工的功劳,还有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姬周是一名伟大的君主却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前来迎接郤至的人叫姬侩。 不知道他与姬朝是什么关系? 他在面对郤至时很恭敬,只是能看出内心里有忐忑也有气愤。 “单公不在?”郤至对姬侩的态度很随意,先问了一句,又说道:“公子为何在此处?” 旁边的吕武一听忍不住一愣,心想:“这是做表面文章?” 在吕武想来,郤至分明是约了姬周在这里见面,应该是国之重臣约见在外宗室不太好,搞一些谁都能看穿的面子工程。 只见姬侩青白着一张脸,努力要让自己看上去底气更足一些,梗着脖子说道:“晋国之‘卿’,为何不告率军而入?” 郤至“呲!”了一声,瞟了一眼姬侩,态度就是:就这? 作为家臣的蒲元站了出来,行礼说道:“侩公子,我主为王霸事业,率军南下往宋以南,将见吴君与之会盟。按旧例,途经贵家可告可不告,今次为何刁难?” 这很是有郤氏的风格啊! 进入你家,那是给你家面子,来叽叽歪歪个啥玩意? 别惹老子啊! 要不老子发起狂来,连自己都怕。 姬侩看向了在阳光照射下,一片片反射阳光的甲士,下意识吞咽了口腔里的口水,脸色看上去更苍白了一些。 山上本来坐着弹筝的那个少年站了起来,远远看去能看到正在瞭望山下,看得正是郤至、吕武和姬侩的这个方向。 那一座山的海拔高度不会超过两百米,看着坡度平缓,没有过多的树木,也没有奇奇怪怪的石头,即便青草看着都比较低矮。 其实,山的背后就有一个村落,是单公家里烧炭的“邦”。 这样一来就能理解这座山为什么是那样子了。 安静的郤至脸上一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似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吕武则是奇怪这种尴尬的气氛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作戏适可而止就好,有必要再演下去吗? 他哪里知道郤至真没约姬周。 郤至对于姬周出现在这里,明显是堵路的行为,心里懵逼的同时,感到十足的踟躇,思量着是当作不知道转头就走,还是前往拜会。 “就这么走了,我的面子往哪搁?”郤至当然不用去怕一个外放的宗室后裔,想了想对吕武说道:“随我来!” 郤至没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姬周后面会成为晋国的国君。 再则,哪怕姬周被接回国成了国君,到时候还不知道郤氏存不存在。 吕武行礼应:“诺!” 只是,他不断给自己加戏,又想道:“总算不继续尬演了。” 没有上山的道路,走的就是随缘。 花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没有携带护卫的郤至和吕武来到山顶的棚帐处。 看上去非常稚嫩的姬周,他发现郤周和吕武上来前,命人在棚帐的四周拉起了布墙。 所以,郤至和吕武过来时,只能透过布墙看到里面坐着的那个模糊身影。 筝的声音在响动,听着时缓时急,像是在用音乐表达什么。 郤至顿足在棚帐三米开外,做出了侧耳倾听状。 不懂古音乐的吕武……好吧,他连现代音乐都不懂,只能按照自己的品味分出喜欢或不喜欢。 让他听音乐去判断想表达什么意思,着实没这个能力。 之所以要围上布墙,显然是姬周不想与郤至见面。 他来这里,只是不希望郤至对单公家做的事情太过分。 一直有内心戏的吕武,他将这一场面理解为反义版本的“欲拒还迎”,哪里知道作为宗室后裔的姬周真的不想见身为晋国“卿”的郤至。 不过,也难怪吕武产生误会。 真的不想见,何必搞这么一出。 是吧? 筝声停了下来。 郤至站在原地,轻声说道:“我既已来,公子何不一见?” 围起布墙的棚帐内安静无声。 郤至又说:“闻公子生活困顿,不知是否有其事。” 里面传出了稚嫩的声音,说道:“确有其事,实为愧对先祖。” 好歹是个宗室,还有一名作为周天子“卿”的师傅,姬周怎么会生活困顿呢? 这个跟晋国国君一家的传统有关。 再来就是,要怪就怪姬周有晋国君位的继承权。 晋国的国君跟国内贵族斗才是近一两代形成的正治环境,防着自家对君位有继承权的亲戚,不止是一两代的老传统了。 吕武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人的隔空“墙”聊天。 他实际上很想展现存在感,却清楚不能无视场合。 聊着聊着,郤至也就提到了这一次南下要去什么地方,又是要干一些什么。 姬周像是放开了什么心理防线,又或者产生了压制不住的好奇,问起了会盟的事情。 借这个机会,吕武也听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次会盟。 原来是楚国在今年春耕之后出兵,攻击的对象是郑国。 比较令人纳闷的是郑国在去年已经投降楚国,怎么又再一次被攻打呢? 这个就要认清一点。 现在的国家投降,不是说就全境归于战胜国,其实就是赔偿一些财帛、奴隶之类,很少才会出现“割土献礼”的例子。 所以,郑国是在去年投降楚国没错,不妨碍楚国今年又出兵欺负郑国。 根据郤至的说法,郑国在发现楚国又出兵要来暴揍自己,郑君已经派出使者要来晋国这边吃回头草。 “郑人多变幻,虽情有可原,想必君上不允罢?”姬周看样子是同情郑国的?他说:“温子率军从此过,可有用意?” 这是问,是要为郑国撑腰么。 郤至很直白地说:“单公为讼人。我此来为争田一事。” “闻国内多事端……”姬周讲到一半停下来,沉默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用着充满歉意的语气说道:“实我妄言,温子勿怪。” 郤至却是很突兀地低叹了一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之后,他想到了什么似得,看向一直在当背景墙的吕武,说道:“阴武,还未向公子致意。” 姬周很是惊讶地问:“阴武?可是单人破门的阴子?” 可算是轮到俺了啊! 吕武不知道姬周能不能看到外面,还是行礼之后才说道:“阴氏林武,向公子问候。” 只是,他不免觉得纳闷。 上一次知道姬周缺钱,吕武可是派梁兴操作了一把。 梁兴的回报是,姬朝的儿子原叔有拿那批钱,并保证会交给姬周的。 稍微一纳闷,吕武想到了另外一层,觉得这少年有点东西! “国家之幸,出阴子如此猛士。”姬周本来是坐着,站起来走到布墙边上,他的影子成为一个行礼的姿势,非常诚恳地说:“预祝阴子此次会盟,展我晋人威风。” 吕武向侧后退了一步,回以一礼。 姬周那一句话,明显是猜测到了什么。 郤至倒也实在,说道:“吴人凶蛮,阴武实有用处。”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现在晋国去南方,要的是跟吴国成为“达瓦里希”,站在共同针对楚国的阵线上。 可是,包括晋国在内的中原列国,哪个又不知道吴人的“可爱”呢? 这种可爱是体现在吴国很喜欢跟楚国过不去,有机会没机会都要找楚国快乐玩耍。 一旦吴国被揍得满头包,他们就会派出使者,一般是想去晋国搬救兵找支援。 命运总是跟吴国开玩笑。 上一刻他们被楚国揍得满头包,下一场却又找回场子。 知道自己又赢了的吴国瞬间又膨胀了,觉得不用依靠晋国也能击败楚国,忘记自己去求援那么一回事。 这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好几次吴君答应要去参加以晋国为首的会盟,却每一次都没有如约到场,搞得晋国一次次既是尴尬又是难堪,却又不能问罪吴国。 吕武现在知道自己在会盟场合需要扮演什么角色了! 想来也是晋国的高层发狠,不想再被吴国继续戏弄。 他们以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猛士,又或者说作为猛士的那些贵族资历太老(也能是年纪大了),不好让他们干这事。 这不,吕武是个年轻人啊! 既然是个年轻人,为国家干点不知轻重的事,很合适的吧? 郤至或许觉得聊到这里也就够了,表示告辞。 吕武嘴唇动了动,还是没突兀地再讲点什么。 他走了一段距离回头,却见棚帐布墙拉下了一些,与那个少年眼睛对视。 少年一个愣神,脸上露出了笑容。 吕武回以微笑,还抬手对少年摆了摆,用以告别。 这一刻,少年在想:“这就是帮助过我的阴武子吗?身上的甲胄看起来好恐怖,看着真是威武,人好年轻呀!” 第207章:理该高人一等 单公姬朝对郤至到来选择避而不见。 感到恼火的郤至没有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带着部队穿过“单”地,进入到一个属于周天子的平野。 因为是周天子的直属封地,该地区也就被称呼为“王野”。 吕武亲眼所见,属于周天子的封地非常空旷,相隔有一段距离才出现一个村庄,走了十来天一座城池都见不着。 实际上周天子东迁之后就势微了。 要不然,诸侯的“卿”哪敢对周天的“卿”不敬呢? 偏偏周天子知道后,至多就是派人去找晋君诉苦,一旦晋君不处理郤至的话,他顶多也就是生生闷气。 一同行走这一路线的郤锜,他觉得郤至表现还是过于软弱了一些。 吕武亲耳所听。 郤锜都要带兵直接杀到姬周家里,被郤犨和郤至好说歹劝才算放弃。 一样在军中的中行偃,他选择了全程旁观。 还是郤犨更加理智一些,觉得不应该逼周天子的“卿”太狠,建议部队从“单”地离开。 另外,郤犨知道郤至去见了姬周之后,详细询问郤至都跟姬周说了些什么。 郤至内心有些不喜,还是将过程详细地讲述出来。 在场的吕武就看到郤犨不断皱眉头和叹气。 郤至不理解郤犨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郤犨也就将事情讲得通透一些。 他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别看郤氏现在那么风光,得罪的人却是有些多了。 同等级的敌人中有栾氏,光是应付栾氏的明枪暗箭都需要小心翼翼,更别提国君一直在针对郤氏了。 在这种环境下,郤氏是该像一只刺猬没错,但也别再搞出点什么授人以口实的事呀! “与之一见,隐患实多。”郤犨看了一眼吕武,再看向也在场的中行偃,说道:“如有人多以口舌,郤氏必有大祸。” 话都讲得这么明白,郤至哪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看吕武,看着中行偃,说道:“你可会告知元帅?”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说:“在下非长舌之人。” 郤至又看向吕武,没有开口说话。 吕武行礼道:“武现如今在温子麾下效力,亦随温子前往。若有事端,武亦难以逃脱。” 郤至很满意吕武的态度。 倒是中行偃比较不解地看了吕武一眼,没琢磨明白老吕家的吕武究竟是怎么想的,别人都对郤氏避之不及,不知道想什么的吕武却凑了上去。 因为有智罃公开表示看好吕武的关系,中行偃觉得需要找个时间,私下好好地问一问吕武,不能让吕武把老智家给坑了。 他们一路沿着大河沿岸向东行军,经过了范氏、韩氏、栾氏、郤氏以及众多中小贵族的封地。 这一走,直接来到了卫国。 孙林父早早地带人在边境等待晋国上军和新军的到来。 他还很识趣地准备了犒劳晋军的物资,就是只够吃一顿,并且只有贵族有荤腥,武士以及辅兵那是别想能吃到一块肉的。 这位卫国执政,他遭到卫君卫臧驱逐之后,得益于晋国给力才重掌权柄,恰是对晋国最有好感的时候。 另外,范氏在孙林父受到那种待遇的时候没什么动作,导致孙林父对范氏失望,必须重新找根粗大腿。 按理说,孙林父为晋国的“卿”设宴,非卿位不能到场。 郤至却是刻意地带上吕武,并且要求在宴会上给吕武一个位置。 同一家的郤锜和郤犨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 中行偃刚刚成为“卿”,并且因为德不配位的关系,一直谨小慎微得很,同样没表示不满。 倒是作为东道主的孙林父内心里非常惊讶。 他在将几位晋国的“卿”给舔得舒服之后,没忘记吕武这么个人物,举起酒爵邀饮时,说道:“阴武子之勇列国皆知,请与我同饮。” 吕武伸手要握住酒盏,想了想站起来,行礼说道:“今日场合,武本不该来。得温子厚重,有护卫温子的差事,方不敢推辞。孙子为一国执政,武仅为晋国之‘帅’,安敢与孙子同饮?” 孙林父要说点什么,有人先开口了。 郤锜说道:“晋之‘大夫’位比列国之‘卿’,你亦为‘帅’,如何不能饮?” 中行偃先是愕然,随后用诧异的目光偷瞄郤锜,觉得这位不但脾气暴躁,好像也不怎么会讲人话。 很会做人的孙林父再次邀请吕武。 只是吕武再次委婉拒绝,并举起酒盏看向站在孙林父边上的那个年轻人,说道:“孙子盛情,武不敢推辞。我与此位良人年纪相仿,可否同饮一盏?” 这年头,想当个“良人”可不简单,首先名声要好,还得有背景。 通常称呼谁为“良人”的话,意思就是表达同等交往。 吕武好歹是晋国的“中大夫”,军中的职位也是“帅”的等级,跟卫国执政的儿子称兄道弟,资格上不但足够,还有余了。 等于说,他是给孙林父面子。 那个年轻人叫孙嘉,是孙林父的嫡长子。 他还在愣神,却被孙林父撞了一下,反应过来很是感激地看着吕武,说道:“阴子相邀,嘉荣幸。” 他说着赶紧命人酌酒,再邀请吕武,道:“满饮!” 矮油? 能被武勇名声响彻列国的人邀请共饮,跟小伙伴们吹嘘起来,绝对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孙林父则是时不时地看一眼吕武,眼眸里很有想法。 吕武到酒宴中途,找了个理由离开。 看着吕武离去的郤犨对郤至说道:“阴武年少有为,难得不见骄横。” 郤锜就在旁边,说道:“初得高位,胆气未足,谨小慎微罢了。” 郤至对这个大哥有些没办法,本来要说点什么,收口没讲出去。 其实,作为晋国的贵族,对上列国的贵族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 这个习惯还是列国的贵族对上晋国贵族说话不敢大声,深怕给得罪,给带来的规则。 渐渐的,晋国贵族习惯了列国贵族对自己的态度,不就觉得理所当然了吗? 在后续的行军中,他们一再受到当地贵族的招待。 每每进入一地,离开后总是能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礼物。 礼物收到最多的当然是那些“卿”,其余就看当地贵族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又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结个善缘。 一路走下来,一直到进入宋国地界。 吕武收到的极品美玉就有三四块,次一些的玉石甚至能装满一个小箱子。 其余杂七杂八的土特产,种类千奇百怪,甚至包括了女人。 其中两个越女最为让他感到满意。 不是越女的床上功夫太好,是她们竟然被训练得不差,有着一身很好的剑术。 吕武就缺能在内宅担任防卫力量的女性,得到两个越女肯定需要好好笼络一番。 至于是怎么个笼络法,自己去猜。 反正不但废腰子,财帛也没少给。 甚至,他还过问两个越女有什么亲人,要不要接到老吕家。 她们原本叫什么名字不再重要,到了吕武名下,被取名小白和小青。 为什么是这名字? 看她俩的水蛇腰,懂了吧。 上军和新军是在宋国都城商丘的郊外与中军、下军完成会合。 他们需要在商丘等待国君的队伍,也是进行必要的休整。 晋国四个军团来到宋国,得知消息的宋国贵族开心得跟什么似得。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感到开心,只因为晋人长途跋涉过来,之前携带的物资肯定消耗不少,能就近采购补充,谁会派人回去再运输过来? 这样一来,宋国贵族多多少少都能卖出点东西,要是门路够广,少不了赚个盆满钵溢。 对于一些宋国贵族来说,赚钱其实是次要的,能趁这个机会抱上晋国的哪条粗大腿,以后在面对同国贵族时,说话就能大声了。 享受列国贵族巴结这种事情,一般是晋国“卿”的权力。 毕竟,有晋国的“卿”在场,目标是那么的明显,谁还看得上实力和地位不如“卿”的晋国贵族? 他们抵达商丘时,季节已经进入到秋季。 要是人在自家的封地,一众贵族该是进入到准备秋收的忙碌中。 吕武跟很多远道而来的晋国贵族一样,派人进入商丘采购物资。 他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带上足够的护卫以及家臣,随处闲逛着查看营盘周边的环境。 其他家族是怎么样,老吕家管不着。 吕武每每去一个地方,能观察山川地势,绝对不会放过。 在观察地形的同时,他还会绘画地图,要是有机会更会品味风土人情。 “在下戴安。”他是本地贵族,得知有晋国贵族过来,亲自过来致以问候,不解而又小心谨慎地问道:“敢问足下来此何意?” 吕武正要回答,却听到一阵马蹄声,转身看去看到一支队伍正在朝这个方向笔直前来。 他没看错的话,那支队伍打头的战车上站着中行偃? 戴安又看到一支新的队伍过来,没有出现什么惶恐,有的只是好奇。 “足下便是晋国‘中大夫’阴武子罢?”戴安是看到那么多身穿铁甲的老吕家武士才有这样的认知。他笑呵呵地说:“阴武子能来我家,请一定接受我家的招待。” 吕武在纳闷中行偃来干什么,一看还是直奔着自己而来。 他对戴安行礼,提醒道:“新来者为我晋国上军佐。” 这一下戴安脸色呆滞了,着实搞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来名传列国的吕武,甚至引来了晋国的一位“卿”。 吕武说道:“还请回避。” 戴安并没有感觉受到冒犯,其实也不敢,只好行了一礼,之后离开。 第208章:俺其实老聪明了! 中行偃一样远远地就看到吕武和其余老吕家的人身影。 至于当地的贵族以及随行人员,他选择性无视了。 在一路上,中行偃不止一次有机会跟吕武聊天,只是赶路或驻营时,郤氏的人随时都在场,要不就是可能突然出现,要么是自己忙,见了面也只是简单聊聊。 好不容易来到商丘,需要驻扎等待国君的到来,中行偃觉得再不跟吕武详细谈谈,后面的机会将更少,不顾自己是一名“卿”,得知吕武外出又去了哪个方向,带人给追上来了。 其实,吕武能看出中行偃好几次对自己欲言又止,好几次都刻意回避中行偃的某些话题。 现在中行偃竟然追了上来? “见过上军佐!”吕武没等中行偃开口先致意,等中行偃下了战车,又问道:“不知有何吩咐?” 中行偃借着人肉垫下了战车,缓步走向吕武。 他并没有全副武装,只是身穿一套常服,腰间必然悬着一柄剑。 过来的应该有五百以上的中行氏武士,他们倒是全副武装的模样。 只不过吧? 现在的贵族谁出门不带护卫。 既然是作为防护力量,武士肯定要全副武装,不然怎么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呢? 讲究一些的话,不但要带武士,连弓箭都应该携带。 中行偃的武士没有一来就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为。 比如,散开并做出包围,他们只是站在中行偃身后。 老吕家的武士?他们在中行氏一伙人过来前,已经做出了防卫的举动,并且没有因为中行氏一伙人是什么举动而放弃警戒。 说白了,老吕家先过来,中行氏一伙人再来,别怪老吕家感到紧张,起了防备之心啊! 毕竟,现在是个什么年头,谁还没点忧患意识? “中行氏与智氏同出荀氏,叔父与你亲善……”中行偃先讲了一大堆话,就是梳理智罃与吕武的关系,之后再说:“叔父既与你亲善,韩氏与魏氏亦会栽培,你为何追随郤氏?” 吕武一开始脸上还带笑,后来渐渐没了笑容,等中行偃说完,才说道:“上军佐,武乃国之鹰犬,何来追随郤氏一说。” 之前的中行偃可不是这样,与吕武交流时用同辈人的身份,甚至有说有笑的。 吕武并不认为中行偃成了上军佐之后,还会有以前的态度。 可是,中行偃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阴氏并不是中行氏的附庸,选择与哪一家亲善,关中行偃屁事啊! 中行偃没料到吕武是这样的态度,给稍微愣了一下。 “韩伯和智伯有招,武履职听命;温子有招,武既已接下征召,自也听命纳赋。”吕武很奇怪地说:“上军佐何来此言?” 中行偃真没想到吕武会这么怼自己,好些想说的话堵在嘴巴里。 当前的中行偃其实心态很不平衡。 是,自己没有立下什么战功,同时也没有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 可特么的,自己是中行氏的家主了,同时还兼顾荀氏的家族事宜,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成了“卿”了吗? 几位老牌的“卿”,哪怕是栾书看待中行偃就是个工具人,其余“卿”也从来没有给予同等身份的敬意。 其余贵族来巴结中行偃,他很少看到对方是真的敬重自己,只是出于对荀氏和中行氏的敬畏,再加上卿位带来的加持罢了。 中行偃现在被这么一怼,愕然地说:“我为上军佐。” 吕武心说:“你要不是这身份,还懒得搭理你。” 中行偃估计没料到这么一出,脑子里有些乱的同时,本来想说的话也都忘了。 “在下力薄。”吕武也没多么不尊重,不忌惮中行偃,还要顾忌荀氏和中行氏,说道:“行事身不由己,中行子视而不见?” 你特么有种直接去针对郤氏啊! 来这里耍什么大佬的威风。 中行偃听到吕武在称呼上的转变,良好的教育使他冷静下来,开始慎思自己这么干会带来什么好处又或者坏处。 就是这样。 他才不会去思考该不该对吕武这么做。 这个也是贵族一贯的思维。对待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历来不会去考虑对方有什么难处。 他们要的是“我觉得”,不是“谁觉得”。 “如此说来,武乃身不由己?”中行偃注视着吕武,又说道:“韩伯未曾嘱咐武?” 吕武这下知道中行偃压根不清楚自家与韩氏的真正关系。 在外界看来,老吕家和老赵家都受到了韩厥的庇护。 这样一来的,吕武和赵武想干什么,理所当然需要请示韩厥。 所以,中行偃那么一问,其实是在问韩厥的态度。 吕武可以讲一些模糊的话来糊弄中行偃,甚至还能借韩氏来让中行偃产生某些忌惮。 他却是直说道:“韩伯并未干涉。” 中行偃深深地看着吕武,说道:“你与我早相识。如今我为上军佐,恰是一展英才之时。我若有招,武当如何?” 吕武说道:“我为晋国大夫。” “如此……”中行偃点了点,说道:“我知矣。” 吕武这才脸上出现笑容。 两个人没再说话,一起迈步在田野的阡陌纵横之间。 老吕家和中行氏的武士,自然是跟随在附近。 田地里还有一些宋国农夫在劳作。 这些农夫看到明显是贵族的两个人靠近,停下了手里的活,不顾地上是什么,跪下去并埋首贴地。 吕武还会多看几眼农夫。 中行偃就当农夫是路边野草,看都不带看一眼。 远远的地方,戴安一直在张望,犹豫着是过去问候,还是继续当空气人。 “若是在家乡,想必此时亦是如此罢。”中行偃其实是在没话找话,说道:“此间贵族何人?” 当然不是问吕武。 中行偃只是在责怪当地的贵族也太眼瞎,不知道自己是晋国的“卿”么,不懂过来问候。 吕武没搭腔。 自然有中行氏的家臣去问这边的管事,找到当地贵族,领着过来。 很快,戴安就被带了过来。 他先是行礼再一脸荣幸地说:“方知有贵人至,请往我家。” 中行偃让人过来却又压根不搭理。 实际上,晋国的贵族都有自己的骄傲,对列国的贵族一般都比较骄横。 晋国的贵族有骄横的资格。 谁让晋国强大呢,是不? 戴安见中行偃不搭理自己,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而吕武压根就没多做点什么事。 他就是来踩点的,没义务为了当地贵族的脸面,多讲点什么话。 这么一搞,戴安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军佐若无它事,武便告辞了。”吕武说完行了一礼就想走。 “武。”中行偃喊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吕武,说道:“你我相交于微末之时,还需多多亲近才是。” 屁个微末啊! 含着金钥匙出生,只因为是中行氏的嫡长子,天生就注定站在了别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的终点。 而吕武好歹也奋斗上来了,他与中行偃认识时已经是中大夫。 当然了,吕武不是傻子,听懂了中行偃想亲近的意思。 他站定,再次行了一礼。 守望相助啥的? 看看再说。 吕武其实也是逼不得已。 韩氏看似看顾老吕家,但只是个不顶用的纸招牌,谁轻轻一捅就破了。 至于说魏氏? 吕武其实对魏氏已经开始出现顾虑。 老吕家肯定要发展冶炼,不可能因为魏氏就停滞不前,甚至没可能放弃冶炼。 现在,已经有贵族找老吕家求购铁甲,天晓得魏氏会是什么想法。 所以,别怪吕武一会去韩厥账下效力,赵旃邀请又去新军,等郤至开口也没拒绝。 他真不是在反复横跳或是左右逢源。 但凡能紧抱一根粗大腿,还不会跟粗大腿产生竞争,谁不乐意死死抱住? 回到军营之后,吕武犹豫了很久的事情有了决定。 他先派梁兴去中军,知会魏琦要过去拜访。 梁兴回来后,告知吕武关于魏琦的原话,说是想去直接去。 既然已经有决定,吕武根本不愿意耽搁,直接来到魏琦处。 “大大。”吕武见到魏琦先问候,等魏琦示意才坐下,说道:“多家寻我,欲购铁甲。” 魏琦点了点头,看不出态度,应:“我知。” “大大多有看顾,武与晗情感深厚,亦与相同进退。”吕武看到魏琦脸上有了笑容,同样跟着笑起来,说道:“欲请魏氏代为出售,请大大允许。” 给技术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键是魏氏在老吕家困难的时候真的帮太多,吕武有今天也是魏氏给操作的渠道。 要是吕武直接翻脸不认人,郤氏是个什么名声,他也会步之后尘。 魏琦先满是感慨地唤了一声“小武啊。”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多人对我言,你已今非昔比,已不需我看顾。事也如此。我料你必来寻我,今日一事,作证并无错处。” 吕武想得很清楚。 老吕家能大批生产武器装备,但是没销售渠道啊! 不给魏氏技术很合情合理。 带上魏氏一起赚钱,看似吕武吃亏,但账目绝对不是这么算的。 换一个方向来理解这件事情,其实就是老吕家做生产商,魏氏成为进货方,其余人多道手续多给点钱,一样能买到货物。 说起来,老吕家和魏氏的关系得到缓解,甚至是更为加深,吃亏的只是购买者。 吕武觉得需要为自己的机智点三十二个赞! 第209章:长袖善舞 任何年代,吃独食是注定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很多想吃独食的人,他们刚刚展露头角,引来了投资方或掠夺者,能够挡住一个两个或几个,只要一个扛不住就是个玩儿蛋的下场。 所以了,很多人或许真的很牛逼,可是没等他们真正的发展起来,半途就被实力更强或资源更雄厚的一方给拍死了。 能够成功展露自己锋芒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懂得审时度势的那一批。 他们该怂的时候比谁都不要脸,该狠的时候比谁都要毒。 纵观历史长河,不懂厚黑学的人,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成功,更笑不到最后。 而想成功,难就难在面对每一个抉择时,做出正确的选择。 要不选择正确了无数次,只要一次选择错误,想从头再来都未必有那个机会。 很多成功人士讲到自己的奋斗史,他们总会刻意强调自己是如何的辛苦,流了多少汗水,死了多少脑细胞,鸡汤是一碗一碗的端出来,独独不会告诉人们那些阴暗的东西。 吕武从魏琦处离开时,背后其实是湿的。 他不会将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阴暗,却也清楚不管现在还是未来,牵扯到利益的时候,没谁会是圣人。 “主,如此是否……”梁兴看到吕武眉头皱起来,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干生产商这种事情,其实也挺美的。 只是现在的人不这么看。 现在的人,他们习惯的是自给自足,不管是什么玩意,只要是自己家的,别人就不能染指。 包括做买卖,生产到销售那是必需自家把持。 吕武轻声说道:“我家太弱,不得不如此。” 明明占了便宜,还做出一副利益受损的模样。 这种事,魏琦都没看出来,吕武并不觉得自己的家臣能懂。 就在刚才,魏琦不止一次暗示,不会让老吕家过于吃亏,魏氏一定会在其他事情上进行补偿。 吕武忍得很辛苦才没将心理的笑意表露在脸上。 他控制不住会表情有点怪,给了魏琦错误的信号,谋得了部分的销售权。 其实,老吕家自己去卖,老魏家也就是看着不爽而已,短时间内并不会干点什么过分的事情。 毕竟,对于魏氏来说,他们当前最重要的是争取卿位,其余的什么事情都能暂时让步。 既然吕武识相,愿意带着老魏家一块发财,魏琦肯定要做出一些让步,要不该让其余贵族怎么看待老魏家? 所以了,一旦有谁真的找到老吕家,吕武可以自己选择卖不卖,又或是卖多少。 魏氏得到的是全国的销售权。 老吕家连在新田都没有店铺,谈何去其它城市布置销售点? 并且要深切地知道一点。 现在这么个年头,不是谁都能肆意布置销售点,是要取得当地贵族许可的。 吕武或许有些名声,但要说能让所有贵族同意布置销售点,他自己都不信。 贵族之间的交情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去经营,能不能取得互信则看家族的名声。 吕武现在只有武勇的名声,其余的声望不是那么好刷。 他离开魏琦处,直接去找了智罃。 老智家的智罃虽然比较贪,却是一个拿了好处绝对会干人事的守信者。 事实上,吕武要是能选,更喜欢跟有原则的贪婪之辈进行交往。 贪婪的人,他们会将想要的利益摆在明处。 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还能持之以恒的这样一幅嘴脸,肯定是有着良好信誉。 要不然,他们能够得逞一次,还能次次得逞,也早该名声臭大街了。 “智伯。”吕武通传之后进入大帐,见到智罃握手竹简在看,招呼了一声,自己选了个位置屈膝跪坐下去,又说道:“上军佐方才特意寻我。” 智罃眼睛盯在竹简上,说道:“可是与郤氏有关?” 吕武笑呵呵地说:“上军佐问我,为何投效郤氏。” “伯游未经世事啊。”智罃放下竹简,说道:“他哪知你的难处。” 吕武点了点头。 “只是今次之后,你需回下军。”智罃重新拿起竹简,像是漫不经心那般地说:“若是魏氏需你相助,亦可往。” 吕武就知道智罃能将全局看得很明白。 老吕家是不可能在栾氏与郤氏的交锋中站队的。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就需要没机会也创造机会的左右横跳,用事实来证明自己的身不由己。 他还需要营造出一种跟几个大家族关系很好的环境,或者说至少让人觉得老吕家跟其余几个家族的关系不错。 “大大需我相助?”吕武怎么都要给智罃表现的机会。 智罃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魏氏于中军纳赋久时。元帅若真与三郤交锋,必借魏氏之手,使你入中军纳赋。” 吕武直白地问:“为何?” 智罃更直接,说道:“只因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你守护郤至,元帅怎能不怕你的悍勇。” 吕武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说道:“已到如此境地?” 智罃眼睛从竹简上挪开,转到吕武身上与之对视,不满地说:“装蠢,必真蠢。” 我擦! 这个怎么可能承认。 智罃低叹了一声,说道:“我为何亲近于你?” 他停了停,自答道:“因你悍勇啊!” 潜台词就是,吕武会是锋利的凶器,也能是一面很有安全感的盾牌。 几家真的要火拼,多一员悍将的话,也许能左右胜败。 另外,吕武不止是悍勇,哪怕未必能起到拉拢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大作用,要说完全不令人心生顾虑也是不可能的。 吕武嘀咕道:“元帅若真动手,不该大兵相交,必是……” 智罃露出了很有意思的表情。 以前栾书将自己的人设经营得很好,随着栾氏跟郤氏交恶,人设却是逐渐崩了。 现在只要关注局势,眼光不是太差,脑子也不至于太蠢,多多少少能看出元帅善于玩阴的。 大家就是看破不说破,防那是绝对会防一手的。 聊完该聊的事情,吕武向智罃告辞。 他从智罃这里得到的信息不少。 首先,智氏、中行氏和荀氏尽管有些矛盾,却依然会一致对外。 只不过,智氏绝不会像中行氏和荀氏那样死挺栾氏。 智罃更多的是希望处身事外,直至双方分出一个胜负,再去抢夺胜利方的果实。 这个也是晋国大贵族的老传统了。 先坐山观虎斗。 要是老虎斗得两败俱伤,他们不介意将两只老虎一块收拾掉。 两只老虎分出胜负,胜者的一方没有元气大伤,他们又会为胜利者鼓掌,只是该要的好处不能少。 栾氏是个多聪明的人啊? 他才不会去跟郤氏硬拼,给其余家族干点什么的机会。 趁着还有时间。 吕武后面又去韩厥那边坐了坐。 跟以往一样,韩厥的话太少,每每开口必然是教做人。 赵武则像是个大号的乖宝宝,没有平时独自跟吕武相处时的活跃。 到夜幕即将降临前,吕武才回到自己的营区。 “主,温季有招。”葛存的脸色有些不对,又补了一句,说道:“郤氏武士走时,带走十只羊。” 老吕家不管带来植物类的食物,羊也赶了五千只,牛的数量超过五百头。 羊可以挤羊奶,想吃了也能宰来吃。 牛则是能拉车,也能产牛奶,杀掉同样能煮来吃,只是轻易不会杀就是了。 至于马?肯定也要带的! 其余家族也是相似的情况,区别是带得多了或少了。 吕武直接来到郤至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温子命人牵走我处的羊?” 郤至被问得一愣,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转头看向旁边的蒲元,说道:“查!” 郤氏跋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只是顺手牵羊,给牵到老吕家的头上? 吕武没打算忍气吞声。 没有多久,蒲元回来,禀告道:“犯错之人已处鞭刑。” 郤至看向吕武,问道:“可满意?” 也就是他了,还能讲点道理。 换作郤锜的话,一贯是:欺负你,是给你面子。 吕武的态度已经表达出来,问正事,道:“不知温子召唤,有何吩咐?” 郤至说道:“君上明日便至,介时你着甲,随我前往迎接。” 其实不但国君没来,栾书也一样是落在后面。 与国君同行的人之中,吕武有过多次接触的还包括程滑和祁奚。 作为公族混得比较好的一个,祁奚其实没有固定的职位,完全是靠面子东蹭蹭西蹭蹭,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一帮公族打酱油。 说白了,情况跟吕武类似,只不过祁奚更加不受几个“卿”的待见。 只是,祁奚在中小贵族这个群体的名声很好,大家有什么难处愿意找他帮忙,出现矛盾也乐意找他进行调解。 程滑目前是国君的“仪仗队长”,负责国君的安全,同时也担负保管大纛和其余旗帜的责任。 别看是个管旗的职位,其实这个职位非常重要。 吕武听郤至刻意提醒要穿甲,不得不一直看着郤至,等待下文。 “列国之君与君上同行。”郤至露出嘲讽的表情,继续往下说:“君上有炫耀之心,我等臣工满足便是。” 吕武现在可是晋国的“头牌”。 这是被国君给翻牌了。 这个就好比如楚王去哪都喜欢带上养由基似得。 出门带上绝世猛将,不但能有十足的安全感,还能顺带装逼装到尽兴。 第210章:阴氏有甲三千 翌日。 东方还没有泛白,吕武从睡眠中苏醒过来。 按照往常那般,他躺着发了一小会的呆,等脑子真正清醒过来,才召唤亲卫进来。 呼唤了一声。 进来的是小白和小青。 她俩昨晚就在吕武的帐外,轮流进行值岗。 除了她们之外,还有青和凌也在场。 “主!” 两个越女身材很娇小,暴露在空气的皮肤倾向于麦子色,双手的皮肤其实也比较粗糙,右手的手掌甚至还有茧子。 那是练剑必然会导致的结果。 是个剑术高手,手上没有练出茧子,骗谁呢! 要是练武还能让手白白嫩嫩,才是一件极度奇怪的事情。 只有娇生惯养的人,才会是皮肤白皙,双手也是白白嫩嫩。 所以了,自称是绝世高手,结果身上看不到打磨的痕迹,直接上去一拳撂倒就是。 以吕武的审美观来说,小白和小青只能算是五官精致,要说绝世美女则不至于。 对了,以目前的年代来说,晋国的美女才响彻列国。 这个是中原列国与南方几个国家接触比较少的原因,再来也是因为晋国最为强大。 事实上,强大的一方永远主导世界的潮流,包括审美观的倾向,还有对待事情的喜好,进而将自己的价值观和思想观念辐射出去。 挺简单的道理。 强者喜欢什么,弱者就会思考,某一样东西必定很好,看不出好在哪里,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 在小白和小青的服侍下,吕武梳洗并穿戴完毕。 他来到外帐时,案几上已经摆着一天清晨的食物。 那是一盆稀饭,一碟的咸菜,几笼馒头。 葛存得知吕武已经醒来并在享用朝食,过来求见。 “主。”葛存行礼,问道:“家族武士如何安排?” 昨晚,郤至只是吩咐吕武着甲,一块去迎接国君,没做其余的交代。 吕武仅是知道来的队伍会比较庞大,并且里面的构成规格有点高,光是国君级别的人就有四个,还有几个来自列国的执政。 这个其实也是晋国的老传统了。 自从晋国称霸之后,历代国君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召唤其余的盟国进行会盟,动不动就带着一帮一国之君满世界乱跑,今年去这里会盟,明年又去哪里会盟。 晋国国君喜欢抖威风,很是将一些盟国的国君折腾得苦不堪言。 曾经,卫国的卫臧就向士燮抱怨,能不能别每年都搞会盟,弄得他什么事都没时间干。 也就士燮是个厚道人,没有对外嚼什么舌根。 要不晋国国君不收拾卫君卫臧,脾气暴躁的几个“卿”也绝对会给卫君卫臧找点事干,让卫君卫臧了解什么叫来自上国之“卿”的爱。 “以你之见,如何?”吕武对葛存的能力已经有所了解,越来越倚重。 葛存说道:“我家实力不厚,当竭尽显摆。” 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老吕家的家底当然不厚。 吕武就是再有能力,六年时间也未曾懈怠,实力也不是气球,吹一吹就能快速膨胀。 事实上,六年就能将总人口增加到十多万,吕武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牛逼了! 实力不强,却是尽情显摆,葛存是建议吕武造势啊! 吕武想了想,说道:“善!” 命令被下达。 老吕家的武士开始进行准备,能穿戴一身甲胄,绝不会只穿一身布衣。 另外,各级军官得到嘱咐,一定要将部队的精神面貌搞好,令人一看就是士气高昂。 “因何如此?”霍迁满脑子的问号,问梁挈,道:“可是有我等不知之事?” 他俩为什么会出现在吕武的部队? 这个就跟吕武还是个小贵族时,生活在魏氏的“吕”地,得到征召肯定要去听候差遣一样。 霍迁则是卖身投靠吕武的类型,某种意义上算是家臣。 “不知。”梁挈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老吕家当靠山,去跟异族做有本或是没本的买卖,别提心里有多稳了。 他们成了吕武的人。 老吕家在享受征召他们的权力的同时,肯定是需要对他们的家族提供一些帮助。 包括进行庇护,以及提供上升的渠道,另外就是提供货源。 吕武没有对外贩售铁甲,对依附自己的家族却是敞开了供应。 这个就算是魏氏知道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更别提表示不满。 霍迁身上穿的便是来自老吕家的铁甲,只不过并不是环片甲或是胸甲,是一种扎甲款式。 老霍家的一些有血缘关系的族人,他们则是穿上了胸甲。 数量不多,也就十个。 再多的话,老霍家就承担不起了。 “上位!(对上官的称呼)”一个有着狄人长相的老吕家骑兵,不但说着晋国话,也进行了束发,穿的却是一身皮甲,问道:“我等可要前往?” 霍迁没好气地说:“未得命令,不得擅动!” 他得到了一个训练两百骑兵的任务,骑兵队这一次也被吕武带了出来。 狄人本来叫什么不重要,给自己取了一个字,叫朔。 老吕家每年都会释放一些奴隶,来自列国的奴隶获得自由还会有人选择归乡,异族则是有一个算一个选择留在老吕家。 他们不傻。 明明有好日子过,脑子坏了才去过肚皮没保证,又要三天两头被追着满世界乱窜的苦日子。 那一边,梁挈已经在催促霍迁,说是吕武的战车已经过来。 “择一地建宅,家中若有合适人选,可报于(葛)存。”吕武是在跟青讲话,说道:“若有所缺,不必谨小慎微。” 青是老吕家的老人了。 他在老吕家最为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哪怕没有什么大本事,吕武也会厚待的。 吕武看向了凌,问道:“你家小子今年六岁?” 凌闷闷地答道:“如是。” “阳需玩伴,归家送来。”吕武还是很喜欢这个出身老魏家,却是一直尽忠职守的戎右的。 凌很激动地应:“唯!” 挑选家里某些人的子嗣,让他们跟自家儿子一块玩耍的这种事情,吕武也是今年才开始做。 这些孩子当然不会是作为纯粹的玩伴。 到时候吕武的几个孩子学什么,他们也会跟着一块学。 吕武当然也不是随便挑人。 必须是那些孩子的家长对老吕家有功,要么就是老吕家的老人。 像虞显这种在老吕家时间待不长的人,又或是没打算死绑老吕家,世世代代要为老吕家效力的人,吕武会给予其它的报酬,并且不会有半点吝啬,却独独不会让他们的子嗣加入到自己的人才培养计划当中。 因为现在是继承人享有一切的关系,一般情况下继承人也会是嫡长子,集中起来的孩子肯定是以吕阳为核心,包括吕武的次子吕伟和三子吕欢,自小也会被灌输效忠吕阳的思想。 这种事情并不是老吕家独一份,不管是大贵族还是中小贵族的家庭,都是这么玩的。 有现代人思维的吕武知道会对吕伟和吕欢非常不公平,但是绝不会搞什么分家。 他想得很透彻。 推恩令的用意是个啥? 不就是对实力强大的家族进行拆分嘛! 推恩令为什么会遭到抵抗? 因为那些家族知道一旦执行,自家被拆得七分八落就不说了,势必会实力一代不如一代。 以后会是什么个社会现状,吕武觉得自己管不着。 对孩子不公平,好过分家之后整体实力下降,搞得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了,吕武不得不猜想一些同行到底怎么想的,面对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又或者是觉得无所谓,怎么基本上会干出自损实力,乃至于埋下家族内斗的这种事呢?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很满意地看着自家的部队。 五百重步兵,一个不少地被集结起来,列成一个方阵。 两千五百名士兵虽然也是身穿铁甲,却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甲士,分为两个方阵也安静地待着。 郤至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个保持安静的方阵,很满意地对吕武点头,笑容满面地说:“如此军容,国君将无话可说。” 当然也有郤氏的部队被集结过来,其中就包括郤至自己的一百甲士。 他们之中身穿铜甲的将近三十,其余都是穿着很厚实的皮甲。 “阴武。”郤至想了想,问道:“你军中可有甲胄库存?” 吕武答道:“尚有余。若温子有需,可置换。” 送那是不可能送的! 想要,付出该有的代价来。 郤至立刻“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大声喊道:“善!” 他可是知道吕武婉拒了好多家,自己一提就成了,感到非常有面子。 一高兴,人也就显得精神气爽。 其余的郤氏家臣和武士,他们见吕武这么给郤至面子,一个个挺胸仰头。 去接国君的队伍,自然不会只是郤至,其余早来到商丘的“卿”,包括那些够资格的贵族,都会一块前往接驾。 只是,他们并不会带上多少人。 “阴武作甚?”韩厥看到打着老吕家旗号的部队,再看全是身穿铁甲的士兵,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此劳师动众。” 赵武本来是一脸的羡慕,听韩厥那么讲,不解地问道:“大大,有何不对?” 韩厥能说自己不喜欢高调,更不想跟自己有关系的谁,干高调的事情吗? 另一边,智罃则是乐呵呵地看着,并对自己的儿子智朔说道:“阴氏当兴。” 智朔眼睛一阵转悠,按耐不住表现欲望,说道:“阴氏有甲三千,何人敢于小觑。” 智罃扫了一眼儿子,眼眸里面出现了一丝丝的忧虑。 第211章:当代列国的国君没一个靠谱 国君来了! 这一次,他再次展现出了自己的不靠谱。 晋国的四个军团是在秋季中旬抵达宋国的商丘地界,等待了将近两个月才将国君给等了过来。 也就是说,季节很快就将进入冬季。 一般情况下,入冬之初的北方就会开始降雪,南方的降雪区会推迟一个月左右。 问题是,哪怕延后了一个月,会盟地点“钟离”终究还是会下雪的。 这么一搞,很多贵族需要派队伍回去自己的封地,武士的随扈将从家里带上冬衣,再次踏上前来“钟离”的道路。 要是回去的队伍无法在下雪之前抵达,事先没有携带冬衣的那些贵族应该不在受冻范围内,他们的武士和辅兵就要挨冻了。 什么年代,挨饿受冻的肯定不会是上层人物,倒霉的会是底层。 吕武在来时就让武士准备好足够的冬衣,自己也携带了一批,还包括了足够数量的油脂。 话说,带油脂是个什么操作? 可以作为燃烧物,也能涂抹在曝露空气中的皮肤上,能防止出现冻伤。 另外,老吕家大肆使用铁器,油脂也能作为防锈的一种物资。 临近冬季时,气候已经开始在转冷。 冰冷的天气中,穿一身金属甲并不会有好的体验。 当然了,天气热再穿戴甲胄会更受罪,跟被关在蒸笼里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寒风习习之下,来自老吕家的三千士兵安静站着。 士燮、郤锜、中行偃、韩厥、智罃、郤犨和郤至这些“卿”,他们站在宋君子成的后方。 每一个“卿”都是全副武装的打扮,背后还有一张红色披风,脖子上少不了动物皮毛的围脖。 几位“卿”正在聊郑国又被楚国教训的事情,能看出有些幸灾乐祸。 站在晋国那些“卿”后顺位的是来自几个列国的执政。 宋国的右师元华频频打量吕武,眼眸里有着太多的好奇。 其实,得知那三千身穿铁甲的士兵都是来自老吕家,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对吕武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 要说之前使用铁甲是很丢分的行为,吕武都带身穿铁甲的部队参加了几次大战,现在更是大肆装备,众贵族就必须好好思考变革的时代是不是已经来临。 他们能肯定是冶铁方面出现了新技术,并且有了防锈的手段,要不吕武毛病了才会大肆列装铁质装备。 好奇归于好奇,却是没有不开眼的家伙直接找吕武询问。 真的有人找吕武,也是为了购买铁甲。 他们也看到老吕家的士兵列装了铁质武器,只是没看过使用,暂时并未太过关注。 前方的队伍,出现的王旗就有五杆。 所谓的王旗,其实都是一块布料,配上一些动物翎羽和尾巴的大纛。 现在的布料,想要在上面涂画出图案比较困难,写字的难度一样,只能是在款式上玩出花样咯。 当然也不全是布料的锅,颜料和墨汁也存在问题。 吕武辨认了一下大纛,发现自己只对本国国君的大纛熟悉,看不出其余大纛都是哪一家的。 他只能从队伍中的士兵战袍颜色去分辨,看出来的有来自鲁国、卫国、邾国(大邾)和齐国的军队,数量看上去并不多。 出兵一起来会盟的国家就这么多,后面宋国肯定也有份。 一些列国并没有派出军队,只是本国的执政,又或是身份更低的贵族过来凑人头。 “呀!”齐君吕环看着前方的一片银光闪闪,仔细辨别一下才算看清楚,嘀咕道:“晋国已然贫穷至此?” 与齐君吕环同车的齐国大夫崔杼一个愣神,问道:“君上?” 吕环理所当然地说:“恶金制甲,大肆列装穿戴,不穷?” 他这话在目前真的没毛病。 真的要富庶,要穿就穿铜甲,要么就是穿犀牛皮甲,又穷又头铁的家族才会大肆穿铁甲。 崔杼说道:“晋之阴武子屡屡率穿戴恶金制甲之兵纳赋。听闻其人悍勇无双,阴氏之士骁勇善战?” 吕环倒是没到睁眼说瞎话的份上,有一说一地说道:“阴武子确实悍勇,阴氏之士屡次大战折损轻微。” “如此,阴氏大肆列装恶金之甲,定无不妥。”崔杼一脸的若有所思,又说道:“不知晋国各家是否大肆列装?” 吕环固持己见地说:“如无难言之隐,何至于此!” 崔杼不说话了。 齐国的贵族,不是太过于边缘化的话,谁不知道他们的国君是个很爱使小性子,又认定一件事情撞破头都要继续莽的人呢。 在另一辆车上。 鲁君黑肱在跟自己的执政季孙行父讲话,说的也是铁甲的事情。 季孙行父如实回答完鲁君黑肱的一些提问,建议道:“君上,或可寻阴氏购买铁甲?” 鲁君黑肱已经知道以往的事迹,先是点头,却问道:“不知售价几许?” “既是恶金所制,比之铜甲,精细皮甲廉价。”季孙行父在上一次参加完对秦国的惩戒之战,想找吕武谈一谈,没找到机会。 “非也!”鲁君黑肱用自己的理解,说道:“如可用,恶金便不恶。若甲胄精良,必不廉价。” 季孙行父不以为然。 要是铁甲跟铜甲一样的价钱,甚至比铜甲还贵,还不如直接买铜甲。 不是看的防御力,纯粹是穿铜甲的逼格比铁甲高。 季孙行父琢磨着,要是不比铜甲贵多少,看在吕武上升趋势那么明显的份上,鲁国的谁谁谁爱买不买,他家多少是要买一些的。 这个叫花钱结善缘。 “此阴武,祖上何人?”鲁君黑肱一直在看那些老吕家的士兵,越看越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幸好季孙行父有做过了解,答道:“武为林姓。” “林姓?”鲁君黑肱想了一小会,先“哦”了一声,又问道:“不知结发之妻出自哪家?” “妻乃赵氏赢(女竞),韩氏、魏氏、邯郸赵氏有女陪嫁。”季孙行父也是鲁国人,必须看出身,也要看妻族,笑呵呵地说:“听闻与智氏亲善,近来得郤氏看重。” 现在的女人是用姓来作为前缀。 赵(女竞)会被称呼为赢(女竞)。 魏晗和韩妏则是姬姓,会被称呼姬晗和姬妏。 当然了,在正式场合的话,女人是不会被喊名字的。 她们一般是冠以丈夫的姓氏和称号(谥号)。 比如赵庄姬,意思就是赵庄子的女人,赵是赵朔的氏,庄是赵朔的谥号,姬是她自己的姓。 鲁君黑肱一听愣了,呐呐地说:“善!” 看碟下菜是鲁国人的老标准了。 他们跟人交往前,怎么都要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出身。 一旦出身不够辉煌,实力强大也是可以的。 出身不好又没啥实力的人,是不配跟俺们鲁国贵族交朋友滴! 现在鲁君黑肱就在心里评估,想道:“阴氏林姓是晋国的新贵啊?妻族很是阔以的!” 能不可以吗? 以血统来论,赵氏和韩氏都是晋国的“卿”。 魏氏虽然不是“卿”,风光也不是一代人两代人了。 另外一个一国之君,卫国卫臧满脸吃了翔的表情。 他的不愉快很简单,只因为孙林父跟自己同车。 一国执政跟自家君上同乘一辆广车,要么是施恩,不然就是被迫。 那是晋国国君做的安排,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恶心或刁难卫君卫臧的。 晋国的国君姬寿曼一脸乐呵,时不时地打量一眼吃了翔似得卫君卫臧,偶尔会跟同车的祁奚唠嗑上两句。 “君上且看。”祁奚对国君姬寿曼的一些恶趣味不作评价,就是不希望还将看卫君卫臧笑话的事做得这么明显,说道:“此为阴氏之兵。” “寡人知晓。”国君姬寿曼只是打量几眼,浑不在意地说:“恶金制甲之法,寡人寻阴武讨要便是。” 祁奚先是一阵愕然,后面脸色大变,道:“不可如此!” 国君姬寿曼还是不在乎,说道:“阴武得寡人赏识方有今日。闻之与郤氏亲善,寡人不喜。” “非也!”祁奚十足的脑壳疼,说道:“阴武有今日乃因屡立奇功,君上酬功方是君者之本。” 至于说吕武跟郤至走得近,祁奚摸不清套路。 他跟吕武的交情一般般,没想维护而去恶了国君姬寿曼,只是讲了一些身为贵族该说的公道话来维持人设。 另外,他都懒得吐槽吕武有今天压根没国君姬寿曼的什么事,知道吕武要感激也是魏氏和韩氏,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智氏。 作为公族,他还必须提醒一句,说道:“阴武与韩氏、智氏、魏氏亲善。” “罢了。”国君姬寿曼一想也对,说道:“韩伯对寡人敬重,魏氏屡屡敬献礼物于寡人,智伯乃是可怜人。阴武既得他们看重,寡人先不与之计较。” 祁奚决定闭嘴不再说话。 魏氏讨好国君姬寿曼,纯粹是他们有强烈的述求。 并且魏氏也不是只讨好这一代的国君,甚至对其余卿位家族也是恭顺和礼让有加。 至于智罃为什么是可怜人,除了他有被俘的污点之外,侄子中行偃爬到他头上,作为叔父的确是很丢面子的一件事情。 国君姬寿曼安静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很是突兀地大喊道:“寡人要阅阵!” 在想事情的祁奚被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差点虎躯一震给从战车上栽倒下去。 第212章:温季,君上命我杀你 国君要阅兵的命令,经过一层一层的传达,送到了吕武的手上。 前来迎接的部队以老吕家最多,阅兵肯定是以老吕家为主角。 现在的阅兵可不是部队站成方阵,等领导走过去的时候喊声“XX好”,又或是走队列。 得知要阅兵,吕武需要立刻找宋国的右师元华。 这位跟晋国走得很近的宋国右师,他见到吕武立刻说道:“城西郊外有猎场。” 吕武行礼致谢,说道:“不知右师可否派遣家臣助我?” 元华很高兴,肯定答应啊! 老吕家的部队在各级军官的指示下开始进行转场。 他们需要前往那个猎场,先摸清楚当地的地形,再将一些动物驱赶成群,迫使它们进入各个达官贵人的狩猎范围。 那么,所谓的阅阵,其实就是考验一支部队的实际行动能力。 而围猎都干不好的部队,上了战场还怎么做到令行禁止? 所以了,现在的阅兵真不是部队走队列喊口号,练的不是踏步,是考验一支部队实际的行动力。 简单的来说,光是军容看着好看没啥用,注重的还是实际的战斗力。 吕武真没想到元华会这么给面子,派出家臣协助就不提了,本人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右师,此次情份在下已体会。”吕武觉得元华给自己面子,那肯定也要有所表示,说道:“若有事,可寻在下。” 元华都不带客气的,直接说道:“确有一事。” 他就提到了购买铁甲的事情,表达出了很强的购买欲望。 这种事情由一家之主亲自来谈,显得很是迫不及待,要不该是先让家臣探探风,买卖不成也不至于将场面搞得太尴尬。 “这……”吕武很为难地说:“可也,只是数量……” 元华一听有戏,振奋了一下,说道:“百八十即可。” 吕武之前已经讲了价钱,环片甲是铜甲的四分之一,胸甲则是铜甲的三分之一。 要是元华想要的是扎甲,价格会是铜甲的二分之一。 至于鱼鳞甲? 现在当然已经有鱼鳞甲,只是数量方面非常稀少。 原因当然是鱼鳞甲的制作过程非常繁琐,技术不够好的匠人制作不出来,有技术也要耗费很长的工时。 元华考虑得很清楚,有个百八十套真的够了,再多就不那么合适。 他也没问损坏了怎么办,保养又是个什么保养法。 吕武想了想还是没有主动提起。 不是老吕家不厚道,是一旦提供维护手段,不等于要教导技术吗? 防锈保养的话,元华要是问,吕武肯定会说。 现在能干的保养手段不多,尽量不触碰到水是一个,再来就是使用油脂了,镀的技术连老吕家都没摸索出来。 对了,吕武倒是已经开始在研究涂漆的方法,并且已经有少部分的成品,只是“漆”真的不便宜,需要先想办法制造出更廉价的漆。 一旦没有把“漆”的成本下降,会搞出涂漆之后,用在漆上的价钱,比铁甲本身还高这种事情出来。 山野之间到处能看到老吕家士兵在活跃的身影。 他们分工协作进行探索,再协同其余的友军将找到的动物活动空间进行压缩。 最后一道步骤就是将动物驱赶到狩猎区域。 元华倒是没坑吕武。 这一片区域还真是一个动物很多的地方,只是因为就在城池边上的关系,很是缺少凶残的猛兽。 国君张弓射箭射死一头麋鹿,高兴地大笑了几声,对祁奚说道:“阴氏之兵,观之可也。” 哪怕是老行伍祁奚想找毛病,除非是刻意刁难,要不真看不出老吕家的部队有太明显的毛病。 一支军队能在围猎中有良好的表现,基本上已经能够拉到战场上。 能不能打这种事情,有良好的令行禁止为前提,再差也不至于一触即溃。 “君上,阴武子只用六年,便练出此军。”祁奚就是提醒国君,吕武很有拉拢价值,别对吕武瞎搞了。 “寡人知晓。”国君乐呵呵地说:“寡人在位,阴武此类多多益善。” 祁奚笑着不断点头。 晋国几乎什么都被卿位家族把持,已经有两三代的国君努力着想要改变现状。 上一代的晋景公成功地布局让赵氏主宗玩儿蛋,比较可惜的是晋景公的寿命不允许,又让赵氏主宗得到复立,造成未尽全功的局面不提,对卿位家族的威慑几近于打了水漂。 打击卿位家族是晋国国君和公族的既定目标,他们已经知道那些卿位家族对公族有很强的防范。 国君想奶公族会被卿位家族阻止,他们思考着是不是能扶持一些中小贵族,并且实际上已经开始在做了。 两年前征召保护国君的程滑,就是国君和公族扶持的对象之一。 “召阴武前来。”国君对胥童吩咐完,看向祁奚,问道:“寡人屡屡示意阴武往宫城就职,为何不见回应?” 祁奚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道:“阴氏新晋,阴武自该留于封地。再则,不独君上看重阴武,几位‘卿’亦是如此,争不过温季罢了。” 国君点了点头,说道:“郤氏如今犹烈火一般,几位‘卿’避之不及,不敢与之相争。” 而这时,吕武已经过来。 他先对国君行礼,又对祁奚致意,看向国君,恭声问道:“君上有何差遣?” 国君一脸不悦,说道:“寡人可差遣你?” 吕武纳闷国君摆脸色是什么个意思。 “君上为君,臣为臣,岂有抗命之理?”他自己都不信这话。 国君说道:“如此,寡人让你杀了三郤呢?” 这一下吕武惊了! 祁奚也是一阵阵的身躯摇晃,脸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三郤屡屡欺凌寡人,岂是为臣之道?”国君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吕武,不爽地问:“如何,不敢罢?” 吕武反应过来,问道:“君上可保阴氏?” 潜台词就是:尼玛,你都自身难保,别来拉我下水了。 国君和祁奚却是听出了另外的意思,认为吕武不是不能杀三郤,只是害怕三郤的反扑,并且也怕其余的“卿”针对老吕家。 “阴武,你且忘却君上方才所言。”祁奚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他觉得国君是不是疯了! 想杀三郤的又不是一个两个,谁还大咧咧地说出来。 再则,那话从国君嘴巴里说出去,固然能够逼迫吕武站队,也能试探吕武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可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哪会干出这事啊! 吕武不知道国君和祁奚的内心戏是什么,又说道:“我家与郤氏并无冲突,实力亦不足与郤氏抗衡。君上若要臣杀三郤,介时绝无人相助于我。” 国君倒是有些懵了。 他搞不懂吕武是不是真的会听命去杀三郤,怎么讲起了一旦实施的后果呢? 尽管他会做出一些不靠谱的事情,该懂的人情世故以及为君之道却是懂的。 祁奚看到国君一脸的感兴趣,很无语地瞪了一眼吕武,赶紧对国君说道:“君上,阴武仅为‘中大夫’,新得‘阴’不过三岁,‘吕’不得两岁。” 草!(一种植物) 两个家伙是不是脑子都缺根筋啊? 要谈这种事情,找个密室再谈好不好。 你们脑子坏了。 俺脑子可没坏。 别把俺拖下水啊! “寡人手中唯有‘霍’可封赏。”国君没搭理祁奚,一脸笑意地问吕武,道:“你若再立功,想要‘霍’?” 别闹! 就算是真的脑子缺根筋,还是知道不能光让马儿跑,不给吃草的。(真·一种植物) 吕武还真的想要获得“霍”地,但他并不觉得国君敢给,其余的“卿”也不会让国君给成。 “若无事,臣告退。”吕武没给国君再讲点什么的机会,麻利地转身就走,身穿重甲还能利索地爬上战车,两轱辘转动着远离。 祁奚看着远去的吕武,一脑子的浆糊。 “阴武……乃是新晋之人。”国君收敛起了笑意,对祁奚说道:“此类人若有利可占,必不深思熟虑。” 祁奚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而国君那么想也没错。 一个家族刚奋斗起来,不但缺乏足够的财帛和资源、人口作为底蕴,必然也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贵族教育,很难看清楚某件事情里面的内涵。 “听闻阴武与程滑相识于微末?”国君一脸若有所思,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程滑乃是忠厚之人,可命其多多与阴武走动。” 另一边。 吕武阴着这一张脸回到自己的指挥地点,刚坐下还没将事情想清楚,外面通报郤至过来了。 “阴武,你家之兵……”郤至进来,看到吕武一脸阴沉,话说到一半停下来,改口说道:“出了何事?” 吕武让帐内的人都出去,并且任何人不得靠近十步之内。 郤至见吕武这么干,脸色不由变得非常严肃。 他坐着安静几十个呼吸,问道:“君上寻你,谈及何事?” 以他对国君的了解,说不定是要勒索吕武。 而这事,国君绝对干得出来。 “温子。”吕武已经将利弊权衡完毕,低沉着声线,说道:“君上命我杀你。” 郤至霍地站起来,盯着吕武看了很久,突兀地爆发出一串长笑。 第213章:聪明到没朋友 郤至笑得眼眶都湿润了,身躯更是一阵阵地乱颤。 他抬手指向吕武,话讲得断断续续,道:“君……上,果真……命、命你杀老夫?” 草!(一种植物)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笑就笑,咋地笑得梨花带雨。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被强迫干了啥,完事后舒爽中带着不甘、愤怒啥的情绪。 吕武只是静静与郤至对视。 国君与郤氏不对付。 栾氏已经和郤氏刚了起来。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分出胜负? 郤至抹了一把双眼,擦拭笑出来的眼油还是眼泪,很是怒发须张地吼:“想杀老夫者,多也!” 敢情是个明白人,知道郤氏得罪的家族太多了。 吕武保持着安静。 “唯有你对老夫直言。”郤至一脸欣慰地看着吕武,问道:“说罢,你想要何物?”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武如今在温子麾下,岂能做出犯上之事。告知温子,亦非有所求。” 哪天要是不替侬干活了,也就没有保护侬的义务。 晓得伐? “有功必赏!”郤至盯着吕武,眼睛形成对视,说道:“闻你长久求购匠人,老夫赠你三百。” 吕武嘴唇动了动,没有拒绝。 他就是觉得郤至不大气,怎么才三百匠人。 却听郤至又往下继续说道:“老夫在‘随’常驻两‘师’,你若兵力有缺,亦可调遣。” 匠人的话,吕武可以笑纳,军队的调动权利就免了。 另外,没见郤至给出什么令箭或信物,哪怕不是随口一说,真要调动还不知道会多整出多少幺蛾子。 郤至没留多久,离开前又是对吕武温言好语了一番,才算离去。 其实,吕武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多提醒郤至一些什么。 比如,栾书绝对不好对付,阴招是一个接着一个。 关键是郤至和郤犨或许靠谱,当家作主的郤锜却一点都不靠谱。 郤氏有今天这种局面,超过七成是郤锜搞出来。 剩下两成的锅,要扣在郤氏那帮族人身上。 郤至和郤犨也要各占半成。 但凡郤氏没搞得天怒人怨,吕武倒是有那个心思亲近亲近。 毕竟,郤氏的硬实力是真的很雄厚啊! 现在,别看郤氏是一条大船,却是随时都会被击沉,吕武毛病了才跟郤氏绑在一块。 他之所以将国君要自己杀三郤的事讲出来,怕的是国君那边搞什么骚操作,真的不是为了对郤至表忠心。 而国君搞骚操作的可能性达到九成九! 围猎的活动到临近傍晚前结束。 国君和其余列国的君主,包括晋国所有的“卿”以及列国执政,一块被宋君子成邀请进城进行款待。 吕武正在自己的营帐看书,外面的凌汇报,说是胥童求见。 已经是夜晚。 现在不是什么急事,没人会在夜幕降临之后进行拜访。 胥童进入帐内,行礼说道:“阴子,连夜拜访实属无奈。” 吕武只是看着胥童,没出声搭理。 “阴子,童与温季有所误会,方才众君宴席再被呼斥……”胥童讲了不少,表达希望吕武帮他跟郤至转圜一下的意愿。 “我与足下仅为泛泛之交,为何相助于你?”吕武的态度十足冷淡。 胥童露出错愕的表情,说道:“你我皆为君上之臣……” 吕武截断,说道:“虽为臣,却不相同。我为国征战方有今日,有所得皆为应得。” 你特么一个靠嘴巴搬弄是非的家伙。 说不定还卖屁股。 跟俺是一个量级? 瞧不起谁呢! 胥童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在下言语有所冒犯,却是衷心之言。”吕武摇着头,继续往下说道:“我等贵族若不在战场为国立功,其它皆为旁门左道。” 胥童低叹了一声,说道:“此为坦言。” “若你此行乃是试探于我,不必再言其它。”吕武比谁都不爽,说道:“转告君上,此非为君者应做之事。” 胥童行礼,而后转身离开。 这一下倒是让吕武确认了一件事情。 国君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知道派宠臣过来试探一番。 吕武讲那些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表露自己想要的是让家族发展起来,谁特么想要指示自己干点什么,多少动动脑子给点好处,别以为一句话就能差遣得动。 接下来的数天,局面显得比较风平浪静。 宋君子成连续在宫城招待几位国君与执政,自然少不了晋国的那些“卿”,宴会连续举行了半个月才算完事。 少了这些高层的闹腾,军中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 有事也是各家的基层出现什么冲突,没有那些高层参与进去,想将事情闹大都不可能。 这些天,跟吕武相处时间最多的不是其他人,是有事没事就会跑过来的智朔。 他找吕武就一个目的。 老吕家先后卖了一些铁甲。 得到铁甲的家族,迫不及待地进行着装。 智朔眼巴巴地等着老吕家的一千五百套铁甲,甚至还巴望着武器也能齐备。 老智家这是破罐子破摔,一点脸面都没打算要了啊! 吕武对此深感无语,明确告诉智朔一点,哪怕是要给出铁甲,也是等哪天智朔来自己麾下纳赋。 智朔表示理解,却又一次次跑过来。 这聪明少年一直跑来找吕武也不是没发挥点作用。 至少其他人知道智朔一直过来找吕武,郤氏的人不再频繁出现,国君的那几个宠臣也消失不见。 就是有一点,韩无忌、韩起和赵武、魏氏等一些小伙子,知道智朔一直出现在吕武这边,他们过来一次就绝对不会来第二次。 没其余的什么原因,纯粹是智朔这个聪明少年屡屡讲一些话,会使他们怀疑自己的智商。 跟智朔交流是一件令人开心不起来的事情。 每每讲点什么事,他总喜欢抢话,并且要么是将话说一半让别人猜,不然就是将事情解析得清清楚楚。 这么搞,真的会整得别人非常尴尬。 智朔却是每一次都自得其乐,完全没意识到这样搞,会让自己有天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吕武倒是觉得智朔挺可爱。 有智朔在场,吕武不会成为核心,想提高自己的存在感都有点困难。 吕武觉得有趣,其余同辈的小年轻则没感觉到有趣在什么地方。 谁还不是英姿勃发的少年,哪一个会承认的家世和智商不如人,去甘当绿叶,甚至是承托智朔聪明的陪衬? 现在,智朔又来了,见到吕武就是“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总而言之就是吴国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吴君率领的队伍已经距离“钟离”不远,就是不派人过来通知“商丘”的列国国君和执政,等着自己被发现呢。 “寿梦去岁称王!”智朔一脸的看戏表情,说道:“君上想必已后悔邀吴国会盟。” 在吕武的记忆中,春秋时期的吴国算是小强之一,却不知道吴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称王的。 他说道:“既已决定,必不半途而废。” “当作不知便是。”智朔觉得吕武跟自己聊得来,才会一直跑过来,真不是为了催促吕武赶紧给一千五百套铁甲。 他俩正聊着,有人来通知部队要拔营了。 “武,今次会盟事毕,你好杀人之名,必将传遍列国。”智朔没有幸灾乐祸,看上去还很羡慕。 尼玛! 不会讲人话啊! 说武勇之名,不行吗? 拔营了。 晋国的四个军团,以中军为“矛”头,上军、下军为“矛”中,新军和其余列国的军队为“矛”后。 要是用楚国的说法,吕武所在的新军和其余列国酱油队伍,要被称为后“劲”。 这件事情吕武是从智朔哪里得知。 他琢磨了一下,楚国为华夏贡献的成语好像不少。 比如,前方打生打死,后备队却是消耗得快见底了,“后劲不足”这个成语就诞生啦。 “武,你家畜力如此充足?”智朔指着坐在车架行军的老吕家部队,说道:“此法,智氏可用?” 吕武知道智朔为什么会问。 现在讲的是谁研究出的方法,哪一家就拥有“专利”权。 谁要是连问都不问,直接就给用上的话,属于侵权行为。 “还有一事。”智朔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说道:“阴氏有一美食名曰馒头,可否贩卖制作之法?” 吕武斜眼看着智朔,问道:“可予我何物?” 智朔笑着答道:“你要何物?” 这特么! 吕武能肯定这聪明少年一定没朋友! “朔,你如此聪慧,必知仅‘馒头’一物含‘术’甚多。”吕武已经摸清楚与智朔的交流方式,才不会有什么客套的话,免得被打蛇随棍上,说道:“若无法使我满意,少开尊口。” 智朔立刻闭嘴。 给东西,老智家的吝啬是出了名,要的是空手套白狼,并且好名声也要有。 他开始琢磨着,怎么不付出老智家的财帛或啥玩意,拿别家的东西,又或是干脆一毛不拔,获得想要的技术。 吕武看到智朔眼神飘忽不定,想到了智罃,心想:“果然是一家人啊!” 他们一路向南,临近许国地界时,全军进行了停驻。 而这时,智朔又找到了吕武,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武,若攻城取物尽归于你,可否置换‘馒头’之术?” 啥玩意??? 第214章:许国曰,我无罪! 什么个情况? 老智家现在已经强到能决定一场征战,获胜之后的物资归属了呀! 如果不能,智朔说个鸡儿。 而智朔看到吕武一脸怀疑地盯着自己,讪笑了一小会,才说道:“今次南下会盟,诸‘卿’以为不可无所获。许国为楚国盟友,攻之可也。” 去年,郑国没事先知会晋国就发兵攻打许国。 郑国的本意是想从许国这里获得一些保护费,用以补充赔偿给晋国的消耗。 他们明知道楚国不会眼睁睁看着许国被攻打,还是毅然决然的出兵了。 结果就是许国派人去楚国那边哭求援军,一贯反应很慢的楚国难得神速了一次,呼啦啦几万大军集结起来,准备对着郑国施以一阵劈头盖脸的老拳。 郑国也无愧于老牌投降国的传统,家里还没正式与楚国开打,参加对秦国惩戒之战的郑君在撤军途中知道楚国来打,二话不说派出使者前往楚国商量投降输多少。 晋国这边并不清楚郑国付出多少,才让楚国不暴揍郑国,跑去欺负卫国。 包括国君和几位“卿”在内,倒是从楚国快速出兵,知道许国成了楚国的心头肉。 这一次晋国又出动四个军团,尽管都是未满编的状态,甚至中军只来了两个“师”,可是打许国这种小朋友,那是绝对没问题滴! 四个军团,也就下军齐配一些。 韩厥带了两个“师”。 从来不吃亏的智罃打听到老实人韩厥变得不老实,哪里肯多带一个人,带上一个半的“师”。 只有三个半“师”的下军,还是四个军团中战兵最多的。 国君决定打许国,除了许国是楚国的“锅里肉”之外,主要还是想对吴国亮一亮晋国的肌肉。 几位“卿”本来就不喜欢没有任何收获的武装游行,没道理不同意。 高层的意志统一,军队瞬间就进入到备战模式。 “此次决议分兵扫荡,新军攻许之西……”郤至将部队中的贵族召唤过来,简略地讲了部署情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部署的。 许国是一个小国,包括都城“夷(又称城父)”在内也就三座城池。 另外,因为是个小国的关系,许国能集结的军队不会超过一个军团,还是周王室制度那种只有一万两千五百人的“军”。 新军贵族一听要打许国,没来得及振奋,再听攻击范围是许国的西边疆土,瞬间就有些焉里吧唧了。 郤至看向吕武,阴着一张脸说道:“君上将你剥离新军,中军佐、上军佐、下军佐皆附议。” 那是士燮、中行偃和智罃。 吕武有些愣神,想到了智朔这聪明少年的剧透。 一众郤氏部将露出怒容。 临时从某个军团抽调哪个贵族,其实不是什么个例,只是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关键是郤至用了“剥离”这个词。 郤犨温和声说道:“阴氏之师雄壮,阴武亦是攻城能者。君上之意,由阴氏独攻许国都城。” 他们就不得不想到吕武是个能单人破门的悍将。 吕武沉默不语,等着某个谁跳出来反对。 “震慑吴国使会盟顺利乃国事。”郤至还是阴沉着一张脸,不给其余人炸窝的机会,语速极快地说:“本军佐已许可。” 这时候,吕武是不是该推辞一下呢? 他并没有,而是说道:“舍我其谁!” 这一下,郤犨和郤至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 其余人,没一个觉得吕武狂妄。 这是建立在上次对秦国的战争,光是吕武参与的破城之战,攻陷的城池就多达四座。 没真正展开攻击,却名震列国的事迹是,独自一人破了秦国都城“雍”的城门。 而上一次,吕武指挥的部队只有一个“旅”出自老吕家,另外一个“旅”明显就是混编杂牌,剩下的两个“旅”来自邯郸赵。 这次,吕武可是带来了一个完整的“师”,战兵全是来自老吕家。 他们还没见识过老吕家这个“师”的战斗力,只是看上一次进行围猎的表现,能看出素质不差。 当然,郤至不爽那是不爽到了极致。 自己下达的征召令,带来了一个能打的猛将和一个“师”,等真的要开打却被调走,谁的心里能舒服? 新军走了,少了吕武的一个“师”之后,只有一个半“师”的兵力。 一万战兵扫荡许国的西部地区,尽管兵力不多,却没人认为存在什么麻烦。 这个不单单是因为许国太弱的关系,更多的是晋国贵都对自己的战斗力有自信。 吕武留在原地。 他后续才得到通知,自己的部队被编入中军,归于士燮指挥序列。 跟老范家合作这种事情,吕武还是第一次。 士燮并没有第一时间召唤吕武。 甚至,连续四五天内,压根没人去交代吕武干点什么。 上军、下军和新军都已经各自拔营离开,倒是来自列国的军队留了下来。 吕武稍微一打听,得知国君与各国的君主、执政这一段时间内是在醉生梦死,心里别提有多么纳闷了。 士燮没来下达命令也被吕武打听到原因。 按照道理,晋国哪怕是内斗再严重,事关对外征战方面也绝对不会有所马虎。 士燮没向吕武下达指示,锅需要让栾书来背。 作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栾书,他正在接见许国的使者,一见就断断续续谈了五天。 到底是在谈些什么玩意? 许国只知道晋君带着四个军团和一帮盟友来到自家门口,他们琢磨着自家也没招惹到晋国,派出使者询问干么要大兵逼近。 现在还是个讲“礼”的时代! 即便晋国想用攻打许国来震慑列国,真不是说打就打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着都要找个攻打的理由或是借口。 栾书当然能恃强凌弱,就是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要不然,临到真的进入交战状态,许君在战场上来一句:我无罪! 介时晋国这边拿不出来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和理由,让其余列国怎么看? 晋国本来就强大,再没有丝毫理由地去攻打其它国家,以后还要不要跟各个诸侯国交朋友啦? 吕武尽管纳闷,却不耽误他进行一些动作。 包括派出斥候前往许国都城“夷”刺探之外,还亲自教导并监督军中匠人打造器械。 出征那是肯定要携带匠人的。 一般就是用在修复损坏战车、兵器和甲胄,再来就是到了打造攻城器械时也能用得上。 吕武没有太过分,只是打造出临冲(攻城车),又对攻城梯进行改良。 现在的攻城梯就是两根长的木头或竹子作为框架,再一截又一截的绑上踏棍,顶部不存在咬“钩”这种装置,导致很容易就被推翻了。 至于说攻城车? 春秋中叶很少会爆发攻城战,没有多少家族会浪费那个精力和财力物力用在研究怎么攻城上面,自然也就不存在多种多样的攻城器械。 吕武打造的攻城车,其实就是一款底部有四个轮子,竖起一栋木头结构的楼层,前面加上蒙皮用来防箭,除了想让它能移动有点复杂之外,不是什么太复杂的玩意。 他也就打造了八辆,就是只完工两辆时,拔营进军的命令被传了过来。 “主!”葛存看上去很激动,说道:“此乃我阴氏崭露头角之时,若能速速攻下‘夷’必使善战之名传颂列国。” 吕武一点都不激动。 只是攻打一个小国而已。 根据斥候的回报,许国都城“夷”的城墙只有两丈左右的高度,并且没有瓮城。 现在一丈是2.31米,两丈也就是4.62米。 说实话,只是这样的高度,并且除了滚石和檑木之外,没有什么守城器械,搭个盾墙都能攻上去。 现在,吕武需要想的是用什么方式攻克“夷”,不用担心能不能攻打下来。 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老吕家的部队从日上三竿开始行军,抵达了许国都城“夷”的城北郊外。 一同前来的还有晋君、卿以及几个列国的国君,还少不了来自诸侯国的执政、使者之类。 吕武不慌不忙地让部队进行休整,等待两辆攻城车被拉上来。 同时,他也是需要等一等许国的军队会不会出城交战。 “武。”士匄乘车来到吕武处,不解地问:“为何停滞不前?” 吕武就说在等待许国军队会不会出来。 士匄笑着说道:“武不知许国胆小之名?” 吕武就纳闷士匄是个什么意思了。 先将许国说得那么不堪,哪怕是打下来也成了理所当然,功劳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大。 等到两辆攻城车被牛拉上来,许国依然是闭门不出。 再看看城头,能看到许国人正在忙碌着进行守城准备。 吕武之前也不是长久待在一个地方,亲自游弋着查看场地,主要是看看城外的地形。 这座叫“夷”的许国都城并没有护城河,只是东面和西面的地形崎岖不平,北面和南面倒是十分平坦。 许君姜宁已经上了城头,前面只看到晋军列阵静待,心里打定主意是绝对不出城交战的。 等待看到城外晋军有所行动,却是发现晋军只从北面发起进攻。 他赶紧从另外的城墙调来部队,又看到推着两个“怪物”在向城墙迫进,不由问道:“何人识得此物?” 晋军渐渐靠近,他总算知道晋军为什么会是一片银光闪闪,不由自主地猛吸了一口气! 第215章:树的影,人的名 草!(一种植物) 来了两辆不认识的怪车就算啦。 打俺,用得着出动数千甲士吗? 昂!?? 许君姜宁当然知道铁。 毕竟,许国真的就是楚国的“锅里肉”,与楚国交流不断,又跟不少楚国贵族关系不错。 楚国很早就研究出了对铁矿的冶炼,泛用性不是太广,靠近中原地段的楚国贵族却是多次让铁器的工具亮相。 当然了,他们的铁质工具在质量上有好有差,一般还比较差。 问题是不管质量怎么样,真的没少亮相。 许君姜宁也不是紧闭大门不打听事的君主。 他很胆小,而胆小的人通常很怕死。 因为怕死,肯定会更注意外间有什么传闻,深怕哪天不开眼了被弄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弄死了。 所以,他听说过阴武,也听说晋国有一家贵族已经开始在大肆使用铁质的装备。 “此……阴氏之兵?”他浑身一个哆嗦,大喊:“快快快,速速将城门封死!” 卧槽! 这可是单人攻破秦国都城“雍”城门的狠人啊! 许国的都城“夷”肯定跟秦国的都城“雍”没得比。 毕竟,两国的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比个什么比啊! 一些许国的贵族被国君喊得满脸懵逼,他们琢磨着都还没开打,怎么就要将城门封死? 这样一搞,城内的人还活不活啦??? 而这里就必须说一些事情了。 现在想吃饭就必须有柴薪。 再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在家里囤积上数量过多的柴薪,一般是囤半个月的用量。 普通人家存个三五天用量的柴薪就算是挺多了。 一旦爆发战争,不管是城外野战,又或是进行城池攻防战,城内的居民还是会出城收集燃烧物。 攻城的一方,除非是对方靠近营盘,否则并不会去管那些出城收集柴薪、杂草的平民。 这算是春秋时期独有的战场现象。 换作是其它朝代,肯定是逮住一个不是杀掉一个就是俘虏。 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非常简单。 春秋爆发战争,一般都是奔着收保护费去的,并不是以攻占对方的城池和土地为作战目标。 这样一来,击败对方的军队才是目的。 战胜对方之后,必然会索要财帛和人口,也能是进攻时劫掠或俘获。 杀死对方的平民,不是损毁自己的财产吗?并且还会落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吕武并不知道许君姜宁下令封死城门了。 这一次,他其实没打算上演什么单人破门,真要这么干也是自家军队出现难以攻克城池为前提。 老吕家的部队这两年加强训练,带出去纳赋就不必说了,去年不用纳赋也征召前往北疆实战拉练。 他们列成方阵正在朝“夷”缓缓逼近,靠近城墙弓箭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吕武人在战车之上,远远地对竖起大纛的城墙位置行了一礼,大声喊道:“晋国大夫阴氏林武,向许君致敬!” 声音传得很远。 不但待在城墙上的许君姜宁听到,连带处于军阵后方的晋君和其余列国的国君、执政,包括栾书和士燮等等晋国贵族和将士都能听到。 只是,随着距离的拉远,能不能听得真切就很难说了。 这是一个君权必须得到尊重的时代。 许国是一个小国,姜宁也只是一个男爵,但他的确是一国之君。 他站在城墙上露出身影,大声说道:“寡人从未冒犯晋国,为何遭此横祸?” 吕武大声喊道:“寡君远来,与诸国之君等候许君久矣。武为两国计较,特来邀请许君往军营拜会寡君。” 这个“寡君”是贵族对本国国君的称呼。 吕武就表达一个意思。 俺要打你了啊! 打你还是为了你好。 要不,俺的国君来都来了,你不懂礼貌前去拜会,又没有半点要履行地主之谊的意思,很不像话啊! 都这样了,许君姜宁还好意思说自己没犯错吗? 堂堂中原霸主来了,还带来了那么多诸侯国的国君,更是秉承周天子的意志而来,不去拜会就是一种错。 作为厚道人的士燮笑容满面地对栾书说道:“阴武乃为诚实之人啊。” 栾氏同样在笑,说道:“是该邀请许君前来作客。” 瞧瞧! 明明都要展开血腥厮杀了,两军在交战的前一刻,双方都还能这么的有礼貌。 另外,作为要进行攻击的一方,高层笑得那个叫情真意切,好像打进去只是单纯为了邀请对方的领导,来自己这边喝喝茶唠唠嗑而已。 许君姜宁扶着女墙才让自己站稳,对吕武喊道:“寡人抱恙,未曾远迎诸侯,实非不愿也。如今,大夫率士而来,但请不做无谓杀戮,寡人先行致谢。” 吕武大声喊道:“许为楚之盟,不尊天子为罪。武乃君上之臣,亦为天子守道,如有冒犯,尚请息怒。” 别哔哔了。 要么投降。 要么就等着挨揍。 就这样! 他已经看到两辆攻城车被拉了上来。 一些辅兵听从指示进入推车的位置。 这种攻城并不止在楼层有“Z”字梯能向上,后面还有一个从上向下倾斜的阶梯。 一旦它被推到城墙,本来作为防护的一道木排板就会被放下,扣在女墙上。 士兵们可以从内部攀爬而上,也能从后面的楼梯进军。 战鼓声被敲响。 携带盾牌的老吕家士兵搭好盾阵,喊出整齐的号子声,一步步地向前推进。 跟在盾墙后面第一梯队的是装备弓箭的射手。 他们显得是那么的不慌不忙,看似就在郊游。 城墙之上的许国兵已经开始在放箭,只是看上去箭矢有些稀稀落落,绝大部分射出的箭矢都被盾墙给挡了下去。 有些箭矢则是落在老吕家弓箭手的队列中。 老吕家的弓箭手至少身穿皮甲,中箭部位有皮革的遮挡,伤肯定是会受伤,却不会致命。 运气非常差的话,比如被射中脸门、脖子,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众所周知,一旦弓的质量都差不多,城墙上的弓箭手有高度的加成,他们的射程肯定会比城墙下远一些。 老吕家的弓箭手在盾墙的掩护中,顶着箭雨不断推进,直至向前十五步左右,一串密集的梆子声被敲响。 刹那间,挽弓带来了很大的动静,随后便是一片黑云从地面升空。 尖锐的破空声中,箭镞为三棱箭头的箭矢,它们飞越了一段距离,失去动能后,惯性使之开始下落,又产生了新的动能。 一支一支箭落下,大部分并没有命中目标,插在了女墙或是城墙过道的泥土中。 一旦命中目标,必然会三棱箭镞破开甲胄或是布料,再钻进人的血肉之躯,绽放出血色的花朵。 一波箭雨之后,老吕家又连续齐射了六波,直接将长度约四百米的城墙段给清空了。 其实也没将守军全射死。 超过一半的许国兵在老吕家的弓箭手开始射箭后,没死在第一波的许国兵肯定要躲。 他们不是躲在女墙下面,便是早早跑了。 而在老吕家的弓箭手发威时,一部分辅兵则是合力扛着攻城梯开始冲锋。 他们的任务是将攻城梯搭上去,完事不能往回跑,就近躲在城墙角便是。 推着攻城车的辅兵则是喊着整齐的号子声,不断不断地一寸一寸推着攻城车前进。 吕武嫌弃光凭人力推起来太慢,命令牵来牛开始拉动。 而一开始没出动牛,可以说是一种失误。 其实也不算是失误。 谁能想到仅是发射六波箭矢,城墙上的许国兵就躲着不敢现身呢? 攻城梯已经搭上去。 身穿铁甲的战戈兵以二十五人为一队(两),刻板地保持相对整齐的队形,小跑到一架攻城梯边上,有序地开始攀爬。 有了牛的拉动,攻城车行进的速度增快,耽误不了多久肯定能抵达该到的位置。 这时候,城门被封死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 要是城门没封死,许国军队打开城门出来冲一波,怎么都会打乱老吕家的攻城节奏,不至于城墙被攻城方远程部队压制,导致完全陷入被动。 事实上,正确的守城方式该是在城外留下数量合适的部队,不是将所有的部队都调进城中。 可是驻营或建造永驻工事,与之城池形成掎角之势,怎么都能迫使敌军不敢倾全力攻打城池,并且还能袭扰敌军,又或是作为反攻的机动力量。 哪有将军会傻乎乎将所有部队全调进城内,给予敌军合围的机会,又让自己陷入绝对的死地的呢? “阴氏‘师’攻之不紧不缓,有强军之相。”栾书自认眼光不差,却是又说道:“只是阴武过于谨慎,合该以雷霆之势一‘鼓’而下。” 这个“鼓”指的是一通鼓,泛指一定时间内。 士燮看了一眼栾书,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想道:“阴武攻陷城池为晋国之最,元帅并未有攻陷城池的战绩。言语苛刻为哪般?” 栾书并不是在没事找事。 他们这一次攻打许国,是要对吴国展示肌肉,肯定是越快攻陷越好。 而这时,两辆攻城车已经推到城墙边上,落在的木板搭在女墙上。 五百重步兵分为两队,分别从攻城车开始登城。 在重步兵发起进攻之前,早有战戈兵上去牢牢占据城墙段,并且在向另外的城墙段发起攻击。 吕武很是惬意地对葛存说道:“此城为我家独自攻取,城内之物六成归我。” 葛存两眼都快发光。 攻克一国都城,哪怕这个国家很弱小,但也是都城。 这一次,老吕家要发啊! 第216章:国君又不干人事啦! 仅是第一波攻击而已,老吕家的部队就成功攻上城墙。 这个让观战的贵族觉得正常,也感到意外。 会这么复杂没其余的什么原因。 许国真不是什么大国,不但国力不咋地,军队的战斗力也就那样。 不过,吕武只是攻击“夷”的北面城墙,对其余三面城墙并没有进行攻击,甚至都没有派出部队摆摆样子。 这样一来的话,但凡守军的指挥官智商正常,还不懂调来其它方向的守军,加强北面城墙的守卫力量吗? 现在的人对攻城没有太过于明确的概念,一般是采取围三阙一。 也就是说,会故意放开一面,使敌军不至于太过绝望。 他们在展开攻城之前,会事先决定主攻哪一面城墙,其余的两面可以是佯攻,也能从佯攻变成真的出死力攻打。 以晋国为首的阵营,一开始还在纳闷吕武什么个情况,有攻陷秦国四座城的战绩,不像一个不懂攻城的人,怎么只攻击北面呢。 结果,吕武的部队一次攻击就占据下部分城墙段,等待攻城车抵达位置,五百重步兵上了城墙再从左右两侧开始攻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成功占领“夷”的北面城墙,他们又有新的看法了。 “阴氏善战,许国太弱。”季孙行父觉得自己还是看到了一场很精彩的攻城战,对鲁君黑肱说道:“大显晋人好整以暇之英姿。” 攻击十足的有节奏,打起来看上去不慌不忙中就奠定了胜利,列国对晋军的看法一直都是这样。 “尤为可惜……”鲁君黑肱拉了一个长音,继续说道:“未见阴武单人破门之壮举。” 季孙行父一阵愕然。 说实话,他对阴武能一个人破开一座城门是有点不信的,认为是晋国在打造自己的“超级巨星”而已。 当然了,他相信吕武肯定是一员猛将,要不晋国也没那个脸去造势。 相对于个人的武勇,他们这种成了执政的贵族,更愿意看到一个家族的部队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 毕竟,一个人再武勇又怎么样,一支军队能打才是对国家最有助益的。 老吕家的部队成功占据北城墙,杀进城内要打开城门,却发现城门被各种杂物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吕武接到汇报不由庆幸自己没干单人破门的事,要不会很尴尬。 他将城门被堵死的情报派人禀告国君,又让士兵清理城门洞,同时命令其余部队做好进城的准备。 国君接到汇报,对旁人说道:“必是阴武事先得知,方未单人破门。” 士燮比较捧场地说:“定然如此。” 栾书不断“呵呵”笑着,手一再挽着胡须。 几个诸侯国的君主,他们之前很期待,没看到感到失望,只能接受晋君的说法。 曹国的姬负刍说道:“不若命阴武往它门而去?” 意思就是,今天还非看到吕武单人破门不可。 晋君姬寿曼有点意动。 他很愿意吕武上演一出单人破门,好好给自己挣面子。 曹君姬负刍在两年前继位(公元前578年),却是在曹宣公(姬庐)在受邀攻秦时阵亡,杀掉太子自立。 按理说,曹国的君主是为了晋国的霸业而牺牲,晋国不应该眼睁睁看到着曹国新君以不名誉的方式继位才是。 晋君姬寿曼本来也是一肚子火,想着要不要惩罚姬负刍。 结果,姬负刍很快速地派人前去周王室先行走完继位的程序,又派人押解数车财帛先给晋君姬寿曼,干掉太子自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列国都知道姬负刍是以不名誉的手段上位,他们非常不喜欢曹国这位新君,只是晋君姬寿曼没有什么表态,周王室那边也拿钱办事,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而已。 “君上。”祁奚看国君是个什么表情,猜出在想什么。他真不愿意横生什么枝节,说道:“阴武已上城墙。” 晋君姬寿曼视线看过去,确实看到吕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城墙上,不由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老吕家的部队已经在两支重步兵的推进下,攻到了西面和东面城墙段,各自占领了一部分。 上了城墙的重步兵,他们按照平时训练的那样,组成了“龟甲阵”的阵型,推进尽管缓慢却是坚定。 许国兵在面对这种完全被盾牌保护的对手时,手里的战戈不管是啄,还是捅,又或是其余什么攻击动作,每每只能磕碰到盾牌,压根就无法给对方造成杀伤。 而老吕家的重步兵,时不时掀开一面盾再投掷出短柄标枪,每一次都能将一个许国兵钉死。 他们也能在推进中挤压冲上来的许国兵,先用盾牌贴近许国兵,再将剑从盾牌的缝隙里面刺出来,剑尖将破开对方的甲或是衣服,再捅进对方的身体里面。 周边的同伴一个个相续倒下,对方却是丝毫未损,许国兵的心理素质不足以面对这样的战斗,先有一个精神崩溃转身逃跑,必然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于是呼啦啦一大群。 吕武站在没有女墙的城墙边沿向内城看去,没有看到城内发生什么乱象。 目所能及的区域,走道上倒是丢弃了很多东西,一家家都是门户紧闭,使人搞不清楚那些建筑物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他还看到一些许国兵正在集结,数量看上去有个一两千人。 更远的地方,不知道是矮山,还是夯土加高的台,有着一个又一个面积很大的阶梯,上面的建筑物不少,该是许国的宫城范围? “调来弓弩手。”吕武眯着眼睛看向城内那些正在整队的许国兵,说道:“先行驱散,再行定点围歼。” 话说,老吕家的弩手在这一场战争中还是一箭未发。 吕武并不是刻意要藏,主要是数量方面不足,适合用来进行定点狙击,不适合进行大范围覆盖。 他一直没找到许国的将领,要不很想让弩兵定点覆盖一下。 城门洞已经被清理出来,大批大批的老吕家士兵进城。 他们无视了建筑群那边的许国兵,在城墙边上的空地进行整队。 这一批士兵中,身穿铁甲的人排在了队列的前方,穿皮甲或是藤甲、木甲则是靠后。 命令被传达过来。 大概三分之二的士兵向左右两边移动,只是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部队。 建筑群的许国兵当然能看到老吕家的部队进行了分兵,感到茫然又是气馁。 没办法啊! 固城而守都能被一波流地攻上城墙,又能剩下多少士气呢? 要不是发怵的话,他们不应该顿足不前,该是立刻对北面城墙展开反扑,试图将城墙夺回来。 吕武在等集结起来的许国兵展开反扑,等啊等的,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对方却是还没什么动静。 他问:“左右两翼已经抵达位置?” 葛存立刻说道:“我家攻势如火,敌军一触即溃。” 是老吕家的士兵太能打,还是许国兵太废材? 吕武琢磨了一下,能大概猜测出是个什么情况。 老吕家已经全面列装铁质装备,但凡不是太废的铁质兵器与青铜武器对砍,可能不会一下子将青铜武器砍断,崩出缺口却绝对会是青铜武器崩的缺口大。 一下砍不断,第二下交击,怎么都能崩了。 在对身体的杀伤力方面,两种武器产生的效果也不一样,老吕家的铁质武器能更省力地刺进人的身体。 老吕家一直是以身穿铁甲的部队作为主力。 青铜武器能不能破开铁甲?要看是攻击到哪里,对着胸甲的铁片攻击,战戈或是剑想一击就有效果很难。 武器装备上有优势,再来是大国士兵的底气本来就足,压着许国兵打太正常了。 吕武这一次并没有想上演什么个人的无双。 不是他要低调。 是到该检验老吕家的部队到底有多少战斗力的时候了。 站在城墙上的吕武其实挺迷。 诸夏的战争中,一旦城墙和城门失守,不是代表着城破了吗? 一般打到这种程度,守军就该崩溃才对。 许国咋不派人来协商投降条件? 吕武让之前从左右两翼的部队,展开钳形攻势断掉建筑群的许国兵后路,正面的部队则是开始推进。 藏在建筑群的许国兵看到老吕家的部队从正面发起进攻,没有任何犹豫就进行撤退。 他们撞上了刚刚从左右两翼移动过来的两只老吕家部队,再被正面的老吕家部队推上来,只是轻微地抵抗了一小会,死伤超过一成就投降了。 各方向的战况信息汇集到吕武这边。 从开打到占下北面和东面全部城墙段,又占了西面城墙段大概三分之二,已经开始在向城区进行推进,老吕家这边的阵亡人数压根就没超过二十人,轻重伤也没破百;杀死多少许国兵一时间难以精确统计上来,预估超过七百;俘虏了三千余的许国兵。 吕武将战况向国君汇报。 国君姬寿曼带着几个国家的君主,自然还包括栾书和士燮,几位列国的执政、使者,来到北城墙上面眺望城内的情况。 而这时,吕武已经带着部队来到许国的宫城前方。 这就是一个地势较高的区域,上面有着绰绰的身影。 “没有城墙……”吕武知道新田的宫城也没有城墙,宋国商丘的宫城却有。他对葛存说道:“敌军龟缩宫城之内,我决议只围不攻,取城内收获。” 葛存当然赞成。 现在要不是必须,谁会去将一国之君逼迫得太狠? 许国的宫城看着没有多少防御工事,却是占据着地势高度。 老吕家当然不会感到发怵,想打肯定是能推上去,只是先挨家挨户地抢劫和抓人很合情合理的嘛。 接下来,北城墙上的晋君等一干人就看到了那么一幕。 老吕家的士兵分成五人一组,到了一家就敲门。 里面的人要是主动开门也就罢了,露头就被揪出来捆绑,躲藏的人很快也会被士兵带出来,一家整整齐齐地绑成串。 不肯开门就别怪老吕家的士兵动粗啦! 该绑的人绑上。 老吕家的士兵开始进屋不断搬出认为值得拿的东西,堆在门前就等着车辆过来再进行装车。 普通人家的话,没有遭遇到抵抗。 城南贵族居住的区域,老吕家遭到了坚决的抵抗。 这种坚决是坚决到什么程度呢? 反正远比许国兵守城时意志更加坚定,死伤超过半数还不肯认输。 有些许国贵族见着实扛不住就会破口大骂,什么老吕家不地道,连等自家国君赔偿都不愿意,过来不干人事,还是不是个有荣誉感的贵族啦! 后面,吕武知道情况,多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真不知道破城之后,不是想动城里的贵族就能动。 不过,干都干了不是? 他绝对不会叫停,等事后再道歉就好了。 道完歉,该补的玉就补上。 等对方接受了玉,轮到谈一谈赎金方面的事情了。 没错! 俺就是这么的有礼貌啊! “阴武!”胥童跑得气喘吁吁,先招呼了一声,才说道:“君上已至。” 干么? 胥童见吕武一脸的懵懂,说道:“还不前往拜见。” 吕武脸上换成了纳闷,说道:“此为战时,无此道理。” 现在谁还不知道国君的不靠谱? 能不见,那肯定是不想见。 免得又遭遇什么幺蛾子。 胥童一个愣神,倒是没感觉到吕武跋扈,凑近了才低声说道:“阴氏攻击宫城于名声有损。不若退让一步,改为公族攻之?” 吕武却是立刻露出不爽的表情,很直接地说:“除却宫城守军,其余皆已被我部歼灭,收获之时命我撤军?” 尼玛! 没这样的道理! 至于说攻击宫城会有不好的名声? 俺这不是围而不攻嘛! 所以,国君要让公族来摘桃子,是人干的事情!? 胥童被怼得无言以对,沉默了一小会才说:“君上乃是君上,几位国君亦在。” 吕武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纳罕地说:“岂不知君无戏言?命我独攻‘夷’,得胜又命我撤军,非失信于我,乃是失信于天下!” 胥童再次无话可说。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地道,作为跑腿的小角色,又能怎么样呢? 正要转身离开时,他听到吕武开口说话了。 “罢了。”吕武一脸的郁闷,说道:“转告君上,我让开道路便是。” 胥童一脸感激地行礼,转身迈步小跑离开。 葛存嘴唇动了动,低叹一声还是没讲话。 吕武却大声喊道:“命各部加快收获,取物掳人归营!我寻上军佐哭诉!” 草!(一种植物) 俺都暗示那么明显了! 胥童这个蠢货不懂什么叫,得加钱? 第217章:俺带你们品尝胜利的甘美 国君是个穷鬼在晋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的八个“卿”,随随便便的任何一个都比国君有钱,同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许多的公族就挤在国君的“自留地”那么一亩三分田。 所以,公族除了极少数的几家,其余一家家也穷,穷得举世闻名。 现在可不是什么“我穷我有理”的年代。 甚至穷的话,远比在其它年代更加不受待见。 一切只因为贵族要是穷,基本上都要自己背锅,跟时局那是一点关联都没有。 祁奚一样是公族的出身,怎么就能混得风生水起。 事实就摆在那里。 啥都甭说啦。 自己不行别怪环境。 八位“卿”没人会惯着一帮公族,结果在国君和公族看来就是在打压。 关键问题在于,一样的机会,甚至公族的机会比其余贵族都要多,跟国君没血缘关系的贵族能发展起来,公族凭什么就不行呢? 晋文公开始设立“卿大夫”这个职位,当时的公族还是很可以的。 赵衰执政时期,六“卿”甚至要为公族的发展让路。 现在公族成了这般模样,说来说去就是历任国君以及公族自己作的! 吕武拖啊拖的,一直拖到老吕家的战利品着实是没处安置,才算让自家的所有部队出城。 他则是带着少量的武士,一路调整面部表情,使自己看上去悲愤又委屈,找到了士燮这位直属上司。 士燮其实是想躲着吕武,只是又觉得躲着不见很不好。 他看到吕武时,很尴尬地说:“本军佐已劝谏君上,只是列国之君在者多也,实为难以一再劝谏。” 一位“卿”能放下身段解释,不愧是个忠厚人了。 吕武不吭声,只是保持悲愤和委屈的表情看着士燮。 “罢了。”士燮苦笑道:“你尽取城中庶人,发兵城南攻打各家,莫再如此。” 小家伙,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又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认为国君干得的确不地道,没人捅破你的心思而已。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军佐,武已统计收获,四成缴纳目录随后送来。”吕武见好就收,并且明确表示士燮非要帮自己做主不可。 士燮颔首说道:“此事老夫定议便是。” 乖。 该干么,干么去。 昂? 吕武行礼,正面对着士燮倒退了几步,转身快步离去。 得了! 大家都飙了演技。 适可而止就好。 吕武回到自己的驻地。 葛存得知家主回来,找到后满是期待地问:“主,上军佐如何说?” “点算收获,划出四成交予上军佐。”吕武满脸轻松地说完,甚至还吹起了口哨,听调调是《送别》。 这一次攻击“夷”,光是许国士兵就俘虏了三千多,别提还有将近四千的许国平民,让吕武最满意的是俘虏了许君在宫城外的近五百匠人。 另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是个什么种类以及数量还在加紧点算当中。 吕武正交代着。 中军司马过来了。 这是一位看着个性很死板的人物,名字都没通传,见到吕武就要求加入对战利品的统计。 起先吕武还以为是过来刁难的。 亲自陪同了下来,发现这个中军司马虽然看上去很死板,却是个懂事的人。 比如,他就站在旁边看着,见到老吕家光是将俘虏中年纪大的许国人挑出来,留下了年轻力壮的那些,只是全程安静瞅着。 死物类的战利品,老吕家选择是一些坛坛罐罐,跟铜有关的战利品只是意思意思拿出来一些。 中军司马还是保持安静地看着。 别人懂事,吕武不能不懂事。 他让葛存去拿来一套铁甲,还是扎甲款式,摆在小案里盖上红布,亲手奉上赠予这位中军司马。 来后只讲了两句话的中军司马掀开红布一看,默不吭声地收下,给了吕武一个僵硬的笑容。 肯拿礼物就是好事。 在临走前,中军司马才告知吕武自己叫张老。 吕武一听,怎么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听过。 事实上,吕武不是在哪本史书或是作品里面看到过张老的名字,是与赵武的通信里面,赵武几次提到张老这个人。 他是张氏,名老。 而张老对吕武只是没见过人,名声以及事迹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一些是吕武自己干出来的事情很轰动,更多的是赵武经常会跟张老提起吕武,言语中还掩藏不住感到崇拜。 吕武拿到收获清单,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了,以至于得到命令进城,再一次见到士燮时,需要绷紧一张脸。 就在老吕家清点收获时,公族已经向许国的宫城发起了一次攻击。 事实再一次证明当代公族是真的不行了。 他们将近六千士兵从四个方向进攻,倒是攻占了一些地段,却是被许国执政带头冲锋,重振士气的许国军队一下子将公族的主攻部队逆推,导致其它三个方向也崩了盘。 吕武来时,恰好是公族重整部队,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之前。 “阴武。”士燮指了指地势高的位置,又用下巴点了点正在做准备的公族部队,问道:“如若攻击无果,你可率部攻取?” 吕武比较僵硬地说:“军佐,武之部众归营卸甲矣。” “老夫知晓。”士燮眨了眨眼睛,看着有那么些调皮,说道:“用公族之士,由你统率攻击。” 吕武就纳闷什么个情况了。 第二次攻击开始。 公族的部队才刚推进,许国弓箭手借着地势的高度就是一波波的箭雨覆盖。 少有穿甲的公族士兵,他们应该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弄来了一些盾牌,还能看到举着门板的士兵,艰难地向前推进着。 正在现场的国君姬寿曼一开始还在大呼小叫,看到公族士兵一路推进又死了一路,仅仅是向上推进不到百米就溃退下来,铁青着一张脸给失声了。 士燮低叹了一声,对吕武说道:“可有把握?” 这叫吕武怎么回答? 那么多诸侯国的国君和执政、使者看着。 公族的部队第二次攻击退得太快,表现着实是丢脸丢到家了! 其实明眼人已经看出来。 完全是第一次攻击输得太惨,导致公族的部队精气神全失。 没人去鼓舞士气,一帮惊魂未定的士兵又立刻投入攻击,顶着箭雨还能死伤一成才崩溃,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士燮正要对吕武再讲点什么。 另一边的栾书已经在请示国君,栾氏愿意接手对许国宫城的进攻。 国君当然不愿意啦! 他宁愿让吕武将军队重新调进城发起攻击,也不愿意栾氏来攻打。 士燮轻声对吕武说道:“去罢。” 吕武也算看出来了。 这位“卿”之中的老好人,一方面不想国君太过于丢脸,另外也是让吕武有个给自己擦屁股的机会。 他行礼应“诺”,带上自己的护卫先去一看就信心受挫的公族部队那边。 而国君拒绝了栾书的提议,一肚子火气没得发泄,猛然间听到一阵欢呼声,转头看过去。 吕武多余的话没跟那些公族说什么,告知他们自己将加入进攻,同时老吕家的两百部队将作为前锋,让他们跟着自己收获胜利就是。 公族的贵族和士兵现在最缺的就是信心,得知老吕家的部队将率先发起攻击,觉得能赢再跟上去捡便宜,心里肯定愿意。 再来是,吕武的能打在晋国很有名,他们之前也亲眼看到老吕家部队的表现,多少恢复了一些士气。 “发生何事?”国君没明白一帮本来垂头丧气的败军,纳闷听了一些什么话,还能欢呼得出来。 胥童过去打听,回来之后凑到国君的耳朵边,说道:“阴武承诺将率他们获取胜利,众‘士’方才欢呼。” 国君给愣住了。 老实说,他是要再次下令吕武率部发起攻击,又感到非常的不甘心。 问题是,那批公族成员,外加他们的部队,真的是太不争气了,使得国君都不想他们继续上去丢脸。 现在吕武自己过来,还要带公族去收获胜利? 国君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呢喃道:“阴武解了寡人忧愁啊……” 胥童忍了忍,决定不将一些事情讲出来,要不得罪吕武不提,更会得罪提议者士燮。 他们这些宠臣一直在为国君跟“卿”的斗争中冲锋陷阵,不代表没有自己的述求嘛! 吕武排兵布阵完毕,率先发起冲锋。 他的左右牢牢跟紧了青和凌。 而青和凌都扛着盾牌,干的就是挡箭的活。 老吕家的两百士兵,他们紧跟在自家主人的身后。 上面的许国弓箭手又开始射箭,只是发现这一次射箭能取得的效果真不怎么样。 一些之前从城墙段撤到宫城的许国兵,他们看到是老吕家的部队发起进攻,想起了不久前的遭遇,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吕武就是顶着箭雨向前,大多数的箭矢被青和凌给挡了下来,少量射在身上,哪怕是插着也没给他造成实际伤害。 身穿铁甲的老吕家士兵,他们着重保护自己的脸门以及没有铁片的位置,足够倒霉才被一箭要了小命,不然身上中箭也不致命。 吕武正式与许国兵进入短兵相接时,战剑的每一次劈砍,便是带起一片血色,少不了还有连声的惨叫。 他的武器其实是开了单边刃的直刀,无限接近唐横刀,只是刀身的厚度更厚。 有他在前开路,后续跟上的老吕家士兵很轻易就打开了缺口。 看到老吕家的部队快速取得战果,公族的部队琢磨着能赢,大呼小叫着,也发起了冲锋。 面对吕武这个人形怪物,再加上老吕家的士兵团队协作扩大战果,各个防线的许国兵想挡也挡不住。 公族的部队后续跟上来,逆风仗打不了,顺风仗倒是打得很凶残。 这时,包括晋君姬寿曼,还有那帮国君等等的看客,很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公族的同一支部队。 怎么能前两次那么废材,第三次就雄起了呢??? 第218章:公室之悲,国之大利 公族军队在素质方面即便不比许国军队强太多,弱也不会弱上多少。 追根溯底,强国即便是二线部队,士兵心里的底气天然上会比小国更足。 只要不是统兵的将领过于废材,强国的军队对上弱国的军队,必然会在心理上更占优势。 说白了就是国家强大带来的自信Buff,跟士兵本身的战斗力无关。 比较关键的是,公族的那些贵族真的不行。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有没有一名好的将军来统率军队,真的太重要了! 吕武一路杀上去,开始之初许国兵还有勇气抵抗,看到同伴一个个死法那么血淋淋,许国兵的胆气尽丧了。 导致吕武杀到哪,许国兵一看到吕武转身就跑,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这样一来,士兵胆气尽丧根本不服从军令,许国将领想再努力一把都办不到。 吕武在后面已经没有再亲自发起冲锋。 他干的是观察战场局势,指挥公族的士兵该攻击哪个地方。 事实上,将领的个人武勇有利于提升本方的军心士气,可是只依靠个人武勇的将领则是绝对没有多少前途的,至多就是当把尖刀,指挥不了士兵数量太多的军队。 将军该干的事情是指挥军队,真不是冲锋陷阵。 公族的士兵在士气上已经恢复,甚至进入到对胜利深信不疑的程度。 他们现在考虑的是该怎么去杀死更多的敌人,好在接下来的功劳评定中得到更多的赏赐。 浑身上下全是鲜血的吕武,血没有一滴是他的。 战甲上有着不少的碎肉和内脏,甚至还有一条断臂被卡在护肩上。 两百老吕家的士兵,粗略一看并没有折损多少,他们成为三道圆圈,守护着吕武所在的建筑物。 这是一栋章台。 所谓的章台,其实就是将某个区域加高,上面建立“塔”一般模样的建筑物。 诸夏有“塔”这个字,还是需要等佛教大肆兴起之后,要不类似的建筑物都是叫“台”。 而“台”在诸夏泛指的就是一些高度较高的建筑物。 吕武就站在章台的顶层,眺望着即将进入尾声的战斗。 “主?”凌闷声闷气地问:“不取此处收获?” 国君要让公族攻取宫城,明显就是盯着收获来的。 一国宫城能得到什么收获呢? 人方面,除了守军之外,就是宫女、宦官,嫔妃之类。 在物品方面,会有大量的铜器,再来就是名贵的木头制品。 要是调来的部队多一些,吕武怎么可能放弃收获,只是两百老吕家的士兵加入战斗,公族却有四五千人。 要看国君到底还要不要脸,又或者公族的贵族会不会做人,不用吕武派出士兵参与在许国的宫城劫掠。 这里毕竟是一国的宫城,一些事情还是需要顾虑一下,公族干什么会有影响,只是不会太多,换作老吕家来干就不一样了。 毕竟,臣真的是臣,还是要尊重君权的。 观战的那些看客,他们对晋国获取胜利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阴武果真悍勇!”鲁君黑肱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说道:“同一军旅,阴武统率则为强军。” 季孙行父偷摸着看了一眼晋君姬寿曼,压低声音说道:“君上,慎言呐!” 大家都有眼睛,看了两次晋国公族拙劣的表演,等吕武上场却是另外一种结果。 看破不说破,好不啦? 曹君姬负刍正在问晋君姬寿曼,要对吕武怎么进行赏赐。 他话讲得太直接,提到两次进攻受挫,还是等吕武出现才获得胜利,不好好奖赏吕武的话,很说不过去。 其余的国君冷眼旁听。 他们不喜欢曹君姬负刍,未必喜欢晋君姬寿曼,不想参与那种明显是白痴人物才会现在讲的话题。 晋君姬寿曼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问士燮道:“寡人该如何奖赏阴武?” 士燮沉吟了一番,答道:“身为臣工为君上效劳乃是本份。君上赏赐阴武亦是为君者应做之事。”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臣工为国君效劳,没有得到应得的赏赐,下一次谁干活还出死力气? 栾书说道:“阴氏仅出兵两百。” 国君一听不断点头。 士燮看了一眼栾书,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问道:“元帅何意?” “赏赐,自是应当赏赐。”栾书笑吟吟地说:“主攻为公族,阴氏出兵寡也,得些许赏赐便是。” “寡人听闻阴武时时购买女隶?如此,宫娥尽赏赐阴武,可否?”国君觉得自己穷啊,铜器啥的肯定留下,宦官之类吕武也用不了。 至于说士兵类的俘虏? 国君想了想,之前吕武攻城已经有收获,本来是想截取七成,看在吕武这次帮了大忙,照旧例收四成好了。 栾书眯着眼与深皱眉头的士燮对视。 他觉得士燮这人挺好的,要不也不会让士燮来当任自己的副手。 这一次,他讲那些话,懂的自然懂,不懂他也不想解释太多。 国君是个啥人? 做事一点都不讲究,将要好处都做得那么明显。 去跟国君抢收获,不怕被惦记上,时不时找麻烦? 有些时候,吃亏那是一定要吃的,远比得罪一个什么正治艺术都不顾忌的国君要好。 士燮安静了一小会,说道:“君上可问阴武。” “君上乃是君上,有何赏赐何必过问臣工。”栾书见士燮还要说什么,拉着士燮聊起了别的话题。 “元帅,阴武乃是我之麾下。”士燮是老好人没错,也不是完全吃干饭,不满地说道:“我若无法看顾麾下,今后如何服众。” 栾书笑呵呵地说:“阴武必会感激于你。” 士燮听得一愣,想明白栾书的话是什么意思,低低地叹了一声。 “元帅为何看顾阴武?”士燮感到了不解。 栾书却是说道:“我为元帅,亦是执政,岂会使国之悍将受辱?” 这一点士燮不信。 他们这些“卿”相处的机会太多,除非是一演就是一辈子,要不谁还没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谁不知道谁呢。 孙林父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心想道:“栾伯与阴武子有何关联,为何看顾阴武子?” 尽管不是太明显,聪明又肯动脑子的人,都该看出栾书看似在拆士燮的台,却实际上是在保护吕武。 这个是建立在晋君姬寿曼的确不靠谱的前提上。 而栾书为什么会帮吕武一把? 里面的关系非常复杂。 的的确确是有栾书不希望一员猛将毁了的因素,基础却是吕武并没有站在郤氏那边。 栾书是个什么人?他哪能看不出吕武是迫不得己才去郤至麾下效力。 要不然,明明都已经在一支军团服役,哪怕是国君发出调动令,有军团的军将和军佐同时拒绝,还是调动不了的。 而军将和军佐拒绝,是建立在不想放人为前提。 栾书从中看出吕武并没有投效郤氏,否则郤犨和郤至绝对不会同意,吕武这一次也不会调动到中军。 他相信吕武不会是一个蠢货,要不也没可能只用六年的时间将家族经营到现在的规模。 吕武不蠢的话,非但不会怪栾书,甚至必须心生谢意。 许国宫城的战斗以许君姜宁亲自出现为结束。 没有公族的贵族会傻乎乎地去干掉一个一国之君,他们喜悦地将许君姜宁带到了国君姬寿曼那边。 吕武见战事结束,得知公族的贵族带许君姜宁去了哪里,后一脚也到了。 不抢功劳,不代表会完全放弃,是吧? 发现公族的贵族不会做人,吕武心里很不爽快,到了现场冷着一张脸,看那些公族的贵族花样表演。 公族的贵族在不断夸耀自己的厉害,什么指挥有方,作战武勇。 顺带的,他们还不断提到国君姬寿曼派他们出战是一件知人善用的事情。 “阴武观此些人等如何?”栾书是特意走向吕武,压低声音问了那么一句。 吕武事先已经察觉到栾书的靠近,躲当然不能躲,话也要回答,道:“观之,跳梁小丑尤甚。” 简直太没逼数,又特么太不要脸啦! 跳梁小丑出自《庄子·逍遥游》,栾书肯定不知道这个成语,一听却能品味得出来,不由露出了莞尔的表情。 “宗室之悲,国之喜事。”栾书发现吕武看向自己,与之眼睛现成对视,继续往下说道:“阴武以为如何?” 吕武恭敬行礼,答道:“元帅所言甚是。” 都是贵族哦。 国君一家子尽是废材,还是一帮没逼数的玩意,肯定对贵族阶层有利的咯。 “君上唤你。”栾书先提醒,又说道:“得之宫娥,挑些许送于老夫处。” 吕武一愣,答道:“自该如此。” 他听出来了,栾书在剧透,也是表明国君的赏赐是出自谁的建议。 果然,国君言语勉励了吕武一番,没讲立下什么功劳,当场就宣布要将许国宫城的宫娥赏赐给吕武,还出言讲了不少跟颜色的有关的话题。 总而言之,国君交代吕武要顾好自己的腰子,不要操之过度了。 这破路,也能开车? 吕武听得满心无语,不过问国君会怎么处置许君姜宁,更是看都不看那些公族一眼,只在乎能获得多少宫娥。 “宫娥啊?质量肯定很好的呀!”吕武满心的期待,琢磨着怎么进行处理。 第219章:吃到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 吕武要那么多女人当然不是要自己用…… 不对! 那些女人去了老吕家,肯定是会产生价值,等于吕武的确是在用。 关键这个“用”不是那个“用”啊! 他要是看到合眼的,也许是会睡一次或几次,但也仅仅是睡而已。 若是那些女人怀上了,会得到了一个嬖人的身份,就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想要更高的身份,得看她们的子嗣争不争气又愿不愿意争取。 通常在她们活着的时候,想要在身份上有所转变很难,死后则有可能得到追赠。 吕武一直没停地增加家族的女性人口,主要是明白人口的自然生长就依赖于有多少名女性。 跟尊重女性与否无关! 一名男性要是努力,能够使多名女性怀上孩子。 只有一名女性,却有多名男性,他们再怎么努力,女性一年也仅是能生育一次。 再拼一些的话,顶天就是两年一胎,就是这样会让女性很受罪。 都罗列得这么清楚。 该知道一个族群女性的多寡,意味着什么了吧? 老吕家的家臣压根就不懂吕武的心思。 他们以为自家的家主是被前期男多女少给吓住,留下了心理阴影,才不断不断地克服困难,来增加家族的女性数量。 吕武更加清楚一点! 因为医疗手段以及卫生方面的问题,当前的生育对于女性来说跟过鬼门关差不多。 并且,不是生下孩子就算完事。 现在这个年头,又或者说到步入现代的社会之前,孩子的夭折率相当恐怖! 十个孩子,能有一半被养育成人,算是很幸运了。 而这个并不是为人父母的两人不负责任,完全是时代不允许。 所以了,想要成为一个人,不光要跟数亿的同类竞争,干掉数亿个竞争者成为胚胎,但也只是有了出生的机会。 出生后能不能作为一个人创造出什么价值,竞争的对象变成了能不能健康成长。 吕武有专门调查过自家的新生儿出生率,花了三年的时间再观察存活率,发现情况比较堪忧。 他不是没有想过干点什么来进行保障。 然而,真不是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情,需要的一整个家族耗费长时间去做。 他已经在要求卫生方面的问题,医疗则是属于有心有力。 目前在医疗有关的地方,他所能做的就是培养更多的稳婆。 中医啥的? 大家族的家里都不一定有私人医生,指望老吕家能有? 甚至可以说,连晋国这种霸主国的国君生病,都要向秦国的扁鹊求助。 还能苛责什么呢? 现在是公元前576年。 没法呀! 吕武需要庆幸的是,至少诸夏不是生病就要放血,多少还知道应该尽量多休息。 对了,最重要的是多喝水。 可惜的不是经过煮沸的开水。 要不,开水包治百病,晓得伐? 不管是在封地,还是出征之后,吕武的要求是,喝水必须是经过煮沸的开水! 有了这个硬性要求,其他家族来到南方,很多人闹了个上吐下泻,认为是水土不服。 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突然间换了个环境,不适应当地气候的同时,生理系统也喝不惯当地的水。 一样是水,可是区域的不同,水里面的含有物质,其实是不一样的。 另一个可能是喝的水里面细菌太多! 而他们并不懂,只以为是水土不服的关系。 吕武向郤至提起过关于喝开水的重要性。 郤至听后的表情很迷。 新军在随后并没有硬性要求整个军团的人必须喝开水,倒是郤氏的重要族人不再随随便便喝生水了。 吕武在郤至那里得到教训,该提还是会向其余的同僚提一下。 至于那些贵族有没有当回事,不是吕武所能去强求的。 “主,归乡队伍已备妥。”葛存讲的是带战俘和战利品回去的事情。 他们还需要继续南下,带上数千战俘以及那么多杂物,太不合适了。 吕武请示了直属上司士燮,得到允许自然要挑出人手,将到手的人口和物资送回去。 而士燮就一个要求,限定吕武的“师”不能失去战斗力。 吕武带来的是一个满编“师”,留下五百重步兵是必须的,有铁甲的士兵挑出五百,再加上其余只穿藤甲和木甲的一千,一共一个“旅”的战兵,还有两千的辅兵,组成了归乡的队伍。 有士燮的同意。 栾书那边也没制止。 其余贵族自然不会叽叽歪歪。 国君知道之后,埋怨几句就被几个公族成员劝了下来。 所以,吕武帮了公族的贵族一次,不算没有得到什么反馈。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许君姜宁投降之后,国君下达了停止扫荡许国的命令。 出击的各支军团,上军和下军执行了国君的命令。 新军却是没有停止对“乾溪”的攻击。 这个“乾溪”是许国的三城之一,还是抵挡郑国的唯一前线。 在漫长的历史中,许国一直都要抵抗来自郑国的攻打。 他们可以不多么在乎都城“夷”的防御,却不能不重视“乾溪”的城防。 首要原因之一就是,作为都城的“夷”有来自国君权威的加持。 即便是持之以恒欺负许国的郑国,来到“夷”最多也就是耀武扬威地进行武力威慑,才不会真正展开攻城。 这样一来,搞得“乾溪”的城防远要比“夷”强大,不但城墙超过三丈,还搞了瓮城。 郤氏的军队当然能打,只是他们并没有重步兵,更不会打造什么攻城器械。 他们依靠的是不断又反复地架梯攀爬,能不能在某个城墙段站稳脚跟,不但要看士兵的战斗力,还要看许国兵反扑意志的强烈程度。 “武。”魏琦亲自给吕武倒了一杯不知道啥玩意,笑容满面地说:“今后便来中军纳赋罢。” 他当然也是在中军服役,除了是一‘师’之‘帅’外,还是中军的侯奄。 侯奄则是主掌刺探军情的军官。 能够一人身兼多职,还是军团中比较重要的职位,足以证明魏氏的强大。 尤其,魏琦是在中军。 吕武嘴唇动了动,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没有开口说点什么。 “你如有意,余事上军佐自可处置。”魏琦是真希望吕武不要在多个军团换来换去。 吕武到是想! 一样是纳赋,来中军肯定远比去其它军团更有正治份量一些。 再则,晋国的中军一般是参加某些会盟,只有必须才会奔赴某个战场。 一旦需要用到中军出战,代表那一场战争对晋国来说很重要,能够在战争中立功,功劳的分量会更足。 “大大,武如无根之萍,非本愿也。”吕武表现得很丧气,说道:“如若常在中军,自是愿意。” 他发现士燮真的是一个老好人,挺好讲话的。 有士燮顶在前面。 栾书也表达出了善意。 傻子才不愿意来中军混正治资历。 比较重要的是魏琦开口了。 既然魏琦开这个口,一旦吕武来中军服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魏氏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魏琦简单地说道:“善!” 有些话吕武没说谎,他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也明白是时候长期待在一个军团服役了。 一直换来换去,看似得到多个军团的大佬赏识,却也真的是一种反复横跳。 毕竟,晋国的每一个军团都遭到把持。 选择去哪个军团服役,可以视为是一种站队。 这一次郤氏没有执行国君的停战命令,势必又要闹出点什么幺蛾子。 吕武是绝对不会充当郤氏与国君较量的排头兵,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至于要是郤氏有意见? 不是郤犨先将吕武推到中军序列,郤至也没有拒绝嘛! 一连串的“选项”中,吕武是最被动的那一个,谁都难以责怪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军就待在“夷”周边。 比较搞笑的是,许国刚灭国又复国,只是“夷”里面的人口十不存三。 许君姜宁有要求晋国将人口归还。 晋君姬寿曼支支吾吾没正面回应,打定的主意就是不还。 这个不靠谱的晋君姬寿曼告诉许君姜宁,说是有功之臣已经将战俘押送回去,想还也还不了啦! 君主向臣工讨要赏赐,俺干不出来啊! 许君姜宁则说不是还有剩下的吗? 晋君姬寿曼被捅到了“G”点,差点没蹦起来。 还是胥童给解的围,表示国君已经赏赐给了有功之臣,不再拥有处理权。 几个外出扫荡的军团还没回来。 胥童嘴里那些所谓的功臣,自然是公族成员。 许君姜宁立刻就是一脸的惨白。 作为一个小国,许国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万的人口。 经过晋国的一阵扫荡,光是都城“夷”就没了一万以上的人口,其余地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估计也要损失惨重。 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一旦晋国不愿意归还被俘被掳的战俘,许国能剩下的选择不多。 首先是不能继续待在郑国边上。 要不然每年郑国都要到许国打秋风,许国怎么扛? 再来是,真的需要考虑是不是接受楚国的建议,搬迁到楚国腹地,依靠楚国的保护过安生小日子。 之前许君不答应,是觉得还能挣扎,历经严重打击,压根就没得选啦! 估计是被许君姜宁烦得受不了? 本来晋君姬寿曼是需要将许君姜宁一块带往“钟离”参加会盟,却是像丢包袱那样,率先带上自己的“仪仗队”跑路了。 第220章:偶尔使些小性子,挺好的 吕武对国君是真的服了。 不是服其它什么。 单纯佩服那种要钱不要脸的嘴脸。 一国之君做到这一份上,不止是国君自己丢脸,等于晋国八“卿”的脸被摆在台面上,不知道几只手伸出来“噼里啪啦”在他们的脸上抽。 吕武是贵族的一员,不是来自公族。 他对目前这种现状只有满意,才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国君和公族要刚也是去刚八“卿”,中小贵族肯定也会遭受鱼池之殃。 比较关键的是,哪天国君、公族不和那些卿位家族斗了,中小贵族才是会迎来难过的日子。 现在他们就眼睛放亮一些,选好边去站,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壮大自己。 吕武将获得的将近五千许国人和一应战利品派部队送回封地。 这五千许国人中,超过三千都是一家子整整齐齐,也就是整个家庭受掳;有大概一千七百名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年轻力壮者,不少就是“夷”的本地人;剩下的就是宫娥了。 公族从许国宫城俘获了多少人,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他们转交给吕武的就五百宫娥,有三百多年龄在二十岁以下,年龄超过三十岁的则有一百多,甚至还有几十个年龄没超过十岁的小女孩。 这些宫娥要说长得多么漂亮,其实是未必。 只是她们经过专业的训练,气质方面完胜村姑。 吕武没过多的打听,还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公族在许国宫城俘获的宫娥可不止五百,是将近一千之数。 许国是小国,人口也就十来万而已,许君竟然有这么多的宫娥,着实很奢靡哦! 而公族只拿出一半宫娥的数量来转交给吕武? 说好的许国宫城的宫娥全归属老吕家呢! 吕武并没有忍气吞声,先去找了祁奚,后面又上书给国君。 按照国君的尿性,以及那帮公族成员的嘴脸,吕武清楚不可能再从他们手里多要到一个人,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老吕家吃亏了而已。 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吃亏了可不能忍气吞声,要不大家怎么知道老吕家吃亏了? 众贵族不知道老吕家吃亏,又怎么会起同情心,又给国君记上一笔不靠谱的账? 有鉴于姬寿曼继位后几乎没干过什么人事,仅是瞎折腾地搞幺蛾子。 老吕家连续在国君和公族成员身上吃了亏。 以后的哪一天,吕武拒绝来自国君的命令,是不是就成了一种情有可原? 所以,他只是在先打预防针而已。 外出扫荡许国的几个军团先后回来。 几位率军的“卿”知道国君又干了什么,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动作。 “卿”之下有所收获的贵族,他们非常从心地立刻安排人手,反正就是将到手的俘虏和战利品也赶紧送回自己的封地。 栾书的儿子栾黡某天刻意来找吕武,闲聊了一阵子之后,提了一句吕武率先将收获送回封地这事,着实是干得漂亮。 吕武六年中才去了新田没几次,唯一一次跟栾黡有过接触的是某次很不愉快的狩猎,谈不上对栾黡有什么了解。 这一次吕武跟栾黡单独相处下来,体会到了栾黡的盛气凌人。 而栾黡应该是得到了什么交代,已经尽量在吕武面前收敛傲气,却还是有一股子“跟你说话,是你的荣幸”的嘴脸。 可想而知,栾黡平时的为人处世是个什么模样。 他会来找吕武,纯粹是栾书的交代。 另外,栾书因为职位的关系,是众贵族的领头人物,保证贵族的利益就是他该干的事情。 那些发生了的事已经发生,栾书在事后才让自己的儿子代替自己表露态度,只能说不愧是老正治家了。 这样做,表达了栾氏是站在贵族阶层这一边,又不会过份得罪国君。 什么叫正治艺术? 这就是啊! 栾黡希望吕武不要再有其它举动。 吕武当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比较耿直地问,国君出尔反尔,元帅、执政和中军将就这样的态度? 估计是没料到吕武会那么耿直? 栾黡既是气恼也是尴尬,直接用“溜了溜了”的动作直接回应。 此后的数天,吕武偶尔找魏相聚一聚,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自己的营地没动弹。 不知不觉中,天空飘落了雪花。 转场的命令却是被下达。 “冒雪行军……”吕武不想多抱怨,对同车的魏相说道:“吴君已抵‘钟离’?” 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要冒雪行军。 不得不提的是,会盟的时间也太会挑,什么季节不选,选了一个雪季。 其实刚下雪时行军还好,至少地面还是硬邦邦的。 等到冰雪融化的季节再行军,压根就是一件找罪受的事情。 他们穿过许国向南行军了七天,极其幸运地赶在雨夹雪的天气下抵达“钟离”这个地方。 “武,借我家些许工具。”魏相才不会跟吕武客气,笑嘻嘻地说道:“你家工具极佳。” 吕武让后面跟上来的卫睿去办。 老吕家的工具数量多又十分好用,自家再清楚不过,亲近的几家也知道。 不是亲密到一定程度,又或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倒是没人会随随便便过来找吕武借。 魏相来了就没打算立刻走。 他跟在吕武身边,观看老吕家的辅兵进行扎营。 看了很是有一会,他很感慨地说:“阴氏之速超乎众家。” 这个好像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吧? 吕武是一个干什么都讲究效率的人,有他的要求在前,家臣以及其余人,敢磨洋工吗? 再则,其实得到任务的人,他们动作要是慢,绝不是刻意磨洋工的原因。 好比如,各家的工具就那么些,并且相当不好用,人想快点干完活,使用的工具不允许啊! 一样是伐木,老吕家的辅兵拿着各种趁手又要用的工具去树林,没小会功夫已经伐完想要的木材收工,其余家族的辅兵还在那里“噗叽——噗叽——”地干着活。 等待老吕家的营地已经搭设完毕,其它家族的辅兵才将木材拉回来。 吕武想了想,将自家的辅兵分为几批,分派出去帮韩氏、智氏、范氏和郤氏。 另外,他没忘记程滑这个老上司。 帮了那么多人,忘了国君是不是不太好? 现在并不是“帝国时代”,晋国君主也没有说啥是啥的权威。 即便是一些君权比较重的列国,贵族为国君干活是出于责任,并不是义务。 所以了,吕武记得对自己有过帮助的那几家,独独没帮国君尽管不好,却不是什么罪行。 众贵族得知吕武的作为,中小贵族暗自纳闷吕武的胆子也肥了一些,不怕国君有意见给小鞋穿,大多数还是觉得吕武做人挺真实,吃了亏就用行动表达出来。 几位“卿”态度方面也不一致。 郤氏那边对吕武的做法感到最爽,派人送了一些许国的土特产到吕武处。 韩厥则是将吕武派去的辅兵给赶了回去,并命人告诉吕武要懂得为臣之道。 其余几家接受吕武协助的“卿”,没有多余的什么动作。 “姐夫……”赵武冒雪来到吕武处,讶异地发现智朔和魏相都在,还在吃着一种什么食物。他改口说道:“武,勿以韩伯而……” 吕武和智朔、魏相正在吃火锅呢! 其实也没有多么丰盛的食材,起码没有蔬菜,羊肉和牛肉却是管够的。 他招呼赵武坐下,并让小白给添加一应餐具,才说道:“我岂敢怪韩伯?” 谁不知道韩氏是出了名的怕事。 自家遇到了什么事都能认怂,别奢望韩厥主动去惹事。 要说韩厥干什么才显得有些胆量,独独是在帮赵氏主宗这件事情上,有点像是“卿”该有的气魄。 只不过,韩厥之所以出死力气帮助赵武,怎么看都带着正治诉求,只是藏得太深了而已。 吃火锅嘛! 吕武在四年前就吃上了。 冷嗖嗖的季节,还有什么比吃火锅更合适的吗? 比较可惜的是,弄不出火锅底料,只能搞骨头汤,再来是找不到辣椒来增添口味。 吕武倒是找到了茱萸这种大天朝自古就有的植物,只是并不怎么适合用来吃火锅,更适合晒干磨碎之后用在烧烤上。 他记得某些种类的辣椒其实在诸夏也有,只是忘记到底是在哪些区域了。 智朔在听到韩厥时,脸上闪过一丝的笑意,忍得很辛苦才没对韩厥做出什么评价。 魏相倒是说道:“韩伯乃是智者,深知有所为有所不为之道。” 现在还没道家,该有的道理则是早有了。 没人归纳出一个学科而已。 在吕武这次干的事情上,魏相其实也是看不懂的人之一。 他倒是没想问吕武,觉得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干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并且相信吕武这么干有自己的用意。 匆匆过来的赵武本来是想为老吕家和老韩家干点什么,只是有智朔和魏相在,很多话不好讲出来。 赵武在老吕家待过一段时间,对吃火锅并不感到陌生,熟练地刷着羊肉,默不吭声就是吃。 在这个帐篷里面,有着晋国第一才子魏相,还有一直在向第一才子发起挑战的第二才子智朔。 他俩在关于智慧上面绝对不承认不如人,赵武没来之前已经在某些事情上言语交锋了好几次。 这年头说是才子,并不是吟诗作对上有多么厉害,泛指脑子灵活又能言善道。 吕武和赵武就吃自己的,听着智朔和魏相不断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嗑。 “武为何不言?”在赵武看来,吕武的智慧很高,还有着比谁都强的眼光。 吕武笑着说:“我又不争第一才子的名头。” 赵武想了想,不知道是个什么理解方式,猛点其头。 第221章:来啦,老弟? 看人斗嘴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吕武觉得可惜的是,很多典籍目前还没有著作,听不到“子曰啥啥啥”之类。 晋国第一才子和第二才子,他们本身就是“子”。 而“子”现在是一种敬称,类似于先生、大佬、Boss。 魏相和智朔聊的是这一次与吴国顺利会盟,将对楚国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他们讲的是以后,并不是讲以前。 只讲以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聊起来不过是在“讲古”,能汲取教训或成功,自然是极好的。 谈论以后则很考验一个人的智慧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 吕武觉得这是才子该有的样子,不像宋和明两个朝代,才子只是文化科方面优秀,其它基本上就干啥啥不成,甚至满腔热血地尽帮倒忙。 汉和唐,才子还是挺牛逼,随便拉出一个都能干一些实事。 汉的才子能文能武,典型的人物太多太多。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即便是吃软饭写软文的司马相如,担任参谋也能出很靠谱的主意。 更不用提更风华绝代的几个人了。 只是他们绝没想到,自己干的一些丰功伟业,到了后世会成为某些忌讳。 唐的的才子?留下太多的绝美传世诗篇,更有力挽狂澜的郭子仪。 宋代才子很多,只是染了太多的胭脂水粉气,无论诗篇或词,不见了雄壮威武。 个别才子,比如砸缸的那个,压根就是遗祸万年。(割西北,弃交趾,还特么能上教科书,还是党争中保守派大佬) 对了,包黑子不审案,也没狗头铡。 人家作为首都市长,干的是总览民政的事,审判有衙司。 不过大天朝将演义当成历史已经是一种趋势。 就好像狄仁杰被塑造成侦探那样,谁管狄仁杰是日月当空的智囊啊! 自明代的“蛐蛐皇帝”之后,才子是一些米虫不说了,他们不干事才是国家的大幸运,任官只会使国家灭亡得更快更惨。 吕武一边听智朔和魏相讲时势,一边琢磨着来南方获取了多少收获。 这个收获不是抢劫的战利品。 他已经习惯每到一地,会去当地的市场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植物类种子,或是稀奇物件、水果之类。 并且,他还会到乡间走走看看,有时候能碰上惊喜。 例如一些就在旷野上的植物,别人不懂那是什么,又能有什么用。 他碰上了熟悉的东西,肯定会收集起来。 “武!”智朔说不过魏相,想要让吕武来拉偏架,说道:“朔以为吴弱于楚,难以助晋甚多,可是实言?” 现在的吴国当然比楚国弱小,正面肯定刚不过楚国。 要说吴国帮不到晋国,要看晋国付出多少,又是想要获得什么样的回报了。 吕武假装没搞懂,频繁眨着眼睛。 年纪小的赵武嘀咕道:“众‘卿’拟策,必有其意。” 就是呀! 拿主意的八“卿”认为吴国能在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过程中帮上忙,他们难不成没经过深思熟虑? 魏相忍不住乐了。 智朔一下子涨红了脸蛋,气咻咻地看向赵武。 “昂?食肉……”吕武迷糊着一张脸,劝智朔多吃点。 赵武这孩子现在这么耿直的吗? 又或者说,他是故意的? 一插刀,直接一刀插得智朔说什么都不对。 魏相一吸溜地将一长串肉羊肉片卷进嘴中,满脸爽快地嚼动起来。 其实智朔现在也没多大,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而已。 魏相大智朔没几岁。 他们四人中,赵武的年纪最小,吕武比智朔大一岁,魏相又比智朔大三岁。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等当代的“卿”都去历史长河躺着,他们肯定会接过各种“棒”,成为掌权的一代。 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韩无忌来了。 这家伙进来之后很不像话地抖着身上的雪,笑嘻嘻地扫了一眼吃火锅的四人。 赵武看到韩无忌立刻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行礼。 还在生闷气的智朔只是看了一眼韩无忌,无比郁闷地又低下头猛吃。 吕武和魏相没站起来,却放下手里的餐具,挺直腰板对韩无忌行了一礼。 他们是分开坐,并不是围着。 所以,每一个人的案几上都摆着火炉,上面就是一个盆状的铁锅。 至于说里面的其余人? 有贵族聚会时,只有贵族才算是人,其余等当然是会走路和说话的工具,俗称工具人。 吃的羊肉薄片和牛肉薄片,是冰镇之后用工具给刨成片,并不是刀工厉害的厨师去切。 后面,魏绛和魏颉,还有韩起,相继也都过来。 这些都是吕武能玩得来的小伙伴。 其余贵族家跟着来南方的孩子,他们即便知道吕武这边聚了不少年轻一代,想过来之前需要先思考自己够不够资格。 而一些有资格的人,他们则是要先考虑过来之后会有什么影响,再决定来不来。 因为是雨夹雪的关系,不是必要压根不会有人闲逛。 这种天气待在室内烤烤火,吃吃热的食物或喝汤,不香吗? 几个“卿”一开始是各自待在自己的地方,后来得到栾书的邀请。 像往常那般,韩厥是最先到的“卿”;郤氏一叔二侄则会是最后到的一批。 栾书等人都到了,没有任何客套地说:“吴君已距‘钟离’不足五里处安营扎寨,君上已命巫臣前往。” 他说的这个巫臣,其实原先是楚国的贵族,只是在二十三年前(公元前599年)就叛离楚国。 巫臣原本是不叫这个名字的。 他之所以叛离楚国跟一个叫夏姬的女人有关,算是诸夏历史上比较出名的一个“贪色误国”的例子。 晋国之所以会看重吴国,跟巫臣有非常大的关系,他更是提出“联吴疲楚”计策的策划者之一。 后面智罃的“疲楚之策”其实是拾了巫臣的智慧。 巫臣现在全称叫申公巫臣,他的封地在“申”,本来是芈姓,屈氏,名号叫子灵。 另外,他还是当代“楚才晋用”的典范! 在楚国他的名声极差,不简单是因为叛国,一切是因为带着美女私奔,自己或许爽翻了天,却是导致一众亲族被杀。 这么个年头,某个谁去哪个国家谋官效力,于道德其实无损,自己的行事作为致使家族受到伤害则是十恶不赦,牵扯上美色的话,名声必然坏掉。 晋国前两年发生了一件事。 郤氏内乱,伯宗出逃去了楚国。 现在伯宗已经被楚国接纳,成为楚君熊审的智囊之一。(他们自己称王,既楚共王) 晋国取的不是申公巫臣的名声,甚至都不一定需要他有多高的才能,哪怕只是能让楚国难堪都行。 申公巫臣却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尤其是十分了解吴国,肯定也了解楚国。 这不,晋国要跟吴国正式展开邦交,众“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申公巫臣,也派了出去。 晋国和吴国相距很远,尽管已经极力想要了解吴国人是个什么情况,能够得到的信息却是极为有限。 话说,不是有个了解吴国的申公巫臣在吗? 关键是,了解吴国就是申公巫臣在晋国的立身之本,他需要凸显自己的作用,却又不能不留一手,是吧? 智朔挽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问道:“元帅,吴国人数多寡?” 栾书说道:“探子回报,不下贰‘军’。” 吴国跟其余列国的军制一样,还是采取周王室的制度,一军为一万两千五百人。 韩厥问道:“戴甲者几许?” 栾书笑呵呵地说:“以晋国标准,少也。” 没错,现在就有标准了。 晋国对甲胄的有几套标准,对箭矢或近战兵器的防御力是其一,再来就是看材质。 不同的材质,相同的防御力,依然存在区别。 最为简单的区分,铜甲肯定最为高大上,再来就是犀牛皮甲。 现在又多了一个标准,出产自阴氏的铁甲也是极好的。 他们正交流着,外面的谒者报告,说是胥童携带国君意志求见。 郤锜立刻冷哼了一声。 郤犨和郤至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沉。 这一叔二侄对一再为国君冲锋陷阵的胥童极其不爽。 来的是胥童和步毅、栾纠。 胥童就不用说了。 步毅是郤至的同袍弟弟,职务是国君的御戎(车夫)。 栾纠则是栾书的儿子,他是国君的车右(戎右)。 三人以胥童为领前者,一块步入军帐。 “诸位大夫!”胥童行礼,说道:“君上有命,展旗昭昭,欢欣奉教,尽知法式……应时劫事,是维天子。” 吕武要是在场的话,会觉得有点熟。 晋君姬寿曼的意思是:赶紧地让吴国知道俺们的强大,教导他们属于我们的道理,能让他们行使晋国制度最佳,听从俺们的指示,一块欢乐地团结在周天子的领导下,一起干楚国呀! 几位“卿”听完行礼,齐声应道:“诺!” 步毅和栾纠手上都有盘子,里面装的是一些铜器。 作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栾书一一接过那些盘子,看向韩厥问道:“会盟台可布置妥当?” 韩厥严肃着脸,说道:“自然!” “如此,静待吴君前来罢。”栾书知道这一次会盟的重要性,又开始思索应该干点什么。 第222章:神奇的展开 会盟台是由韩厥来负责督建。 底座要有多大,高度是要多高,一切都有标准。 那就是一个像是金字塔一般的东西,正面留下可供拾级而上的台阶,顶上留下一个面积不小的平台。 其实,诸侯每每会盟,都会在当地留下这么一个会盟台,有重大事件还会刻下碑文。 一些对工程极其讲究的会盟台,甚至从春秋一直保留到现代。 只是,会盟台是夯土而成的关系,哪怕是留到现代都只是成了一个土堆,需要在旁边找到会盟时留下的碑文,才知道这个土堆就是一个诸侯会盟时的遗留。 这个会盟台就在晋军营地的边上不远处,派有重兵进行看守。 吕武曾经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搞来了麻布将会盟台给盖了起来,正面阶梯前方还摆上了一个四足鼎,边上也有一面石碑。 晋国相当重视这一次与吴国的会盟,不但国君亲自抵达,国家的八位“卿”也一个不少地来了。 同时,几个晋国的小弟,不是国君亲来,就是派来了执政或重要的公族成员。 吕武刚刚得知一件事情。 晋国每次进行会盟都很喜欢拉上鲁国的国君,从而也会将齐国的国君强制邀请过来。 这是没办法的呀! 鲁国和齐国是老世仇了,齐国但凡是找到机会总去暴揍鲁国一顿。 晋国需要鲁国这个周王室的“史官”来记录自己的辉煌一刻,想要让鲁君黑肱一块来,肯定是要带走齐君吕环。 并且! 晋国对齐国的要求很现实,一定要将国内的主力带上,免得齐国趁鲁君黑肱不在的时候去偷家。 吕武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评价是:会玩! 因为一直都是雨夹雪的关系,肯定不能在这种天气下进行会盟。 晋国与一众小弟就待在原地,贵族每天吃喝玩乐,战兵和辅兵则是躲在帐篷里,要不就是出去执行任务再被冻得瑟瑟发抖。 老吕家的战兵在这种天气下,主要是有携带个炉子,能美滋滋地待在帐篷内,时不时地煮上一些啥玩意。 其余家族的士兵发现老吕家的士兵这么冷都能每天红光满面,一开始肯定纳闷,后来彻底酸了。 老吕家携带了足够的冬衣,还能时不时地吃上热食,还是有肉味的那种。 这个是事先准备充分的原因。 不像有些家族,家里的冬衣都还没送上来,冻成鼻涕虫还是轻的,没被冻死就算身体强壮了。 至于说吃肉,老吕家是携带了牛和羊,但是士兵哪能顿顿吃上新鲜的肉,吃的是平时累积下来的肉脯干。 一般是煮沸了水,再将肉脯干丢进去炖。 因为肉脯干本身就有腌制的关系,自身带着咸味。 就是吧,味道吃起来真的不咋地。 比较关键的是,能吃肉就是幸福的年代,要啥自行车啊! 甚至可以说,谁都被冻得浑身颤抖,有口热的食物吃就算不错,还想怎么样呢? 另外,吕武是个对自家人挺大方的家主。 他每天都会命人煮上足够的热汤,其实也就是将自己和几个小伙伴吃不完的食物,再加上宰杀牛羊取肉后的骨头,一块丢进去煮。 最多就是隔天差五地杀上一二十只羊,又或是两三头牛,给尝一下肉味。 花不了几个钱,却能让自家人感到到来自家主的爱,收割一波忠心值。 很快,吃火锅这种事情就在晋国来南方的贵族中流行起来。 在之前,其实类似的吃法早有了,只是没吕武吃起来那么多花样而已。 简单的说,古时候贵族吃宴,也是摆个火炉子,上面放盆具,又或是弄个罐子,里面煮的也是汤水,差别只是不会一边吃一边放食物,是一开始就丢进去煮到稀烂,并且肉块是切成细条,不会切成薄片。 当然,身份地位足够吃东西是用“鼎”的! 必须说明的是,现在吃肉非常有讲究,该是切成多大的块,又是按照什么纹路来切,要是切得不对,特别讲究的人吃了一口就要骂人,还不愿意继续吃了。 既是所谓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咯。 雨夹雪下了小半个月可算是停了。 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只是光和热不是那么充足。 这个是光学角度,还有星球公转,等等一系列的知识,带来了季节的轮换。 在这一段时间,申公巫臣在两边营地来回跑。 吴君寿梦虽然带着人来了,却是显得有些傲娇。 他不乐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听从晋国的话,提出了不少的要求,包括会盟时的一些细节,晋国能给吴国什么好处之类。 晋国这一边对吴君寿梦那么多要求感到很不爽,偏偏现在是晋国有求于吴国,还想着将吴国改造成为一个制度跟晋国一样的国家,只能忍着点了。 天晴后的第八天。 吕武接到了来自士燮的命令。 士燮让吕武带上一个“旅”的部队,保护申公巫臣前去吴军营地那边。 他还吩咐了吕武不少事项。 前几次来回跑,申公巫臣只是携带自家的护卫而已。 这一次用到了老吕家? 吕武很懂事地让自家士兵穿戴整齐,务必展现出良好的军容,表现出属于强军该有的气势。 只是有一件事情非常麻烦! 经过长时间的雨夹雪,地表之上其实没有覆盖多厚的雪,超量的水份却让地面的泥土变得非常松软。 有点基础常识的人都该知道一点,地面泥土松软的话,经过反复的踩踏必然会使之泥泞;行车的话,车轱辘反复地辗轧,必然会辗轧出一条变成泥泞的道路。 吕武的解决方法比较粗糙,派出辅兵收割足够多的杂草,一层层地铺在地上;一些避不开的泥潭之类,则是弄来粗圆木编成排给覆盖上。 “此举……”申公巫臣第一次见到吕武,却已经对吕武的名声如雷贯耳,比较震惊地说:“是否过于铺张?” 吕武忍得很辛苦才没见到申公巫臣就问夏姬美不美。 话又说回来,夏姬在跟申公巫臣好上之前,是不是已经出嫁了两次,儿女都有几个了。 这位美女,她很厉害的! 跟申公巫臣私奔之前(第三任丈夫),不但嫁了两次,还有情夫若干个。 她的一个女儿嫁给了晋国贵族羊舌肸。 而这个羊舌肸其实就是晋国的公族,父亲羊舌职在晋景公时期受到重用,是中军的中军尉。 现在,羊舌氏看到国君姬寿曼那么能作,选择进行蛰伏。 吕武看到申公巫臣,一看就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猜测夏姬又是几岁。 甚至,他还很好奇夏姬在哪,年老体衰的申公巫臣能满足这么一个女人吗? 那啥,看在夏姬那么出名的份上,即便不漂亮,俺也可以帮一次忙的。 国际巨星啊! 玩一玩还是很有体验感的。 另外,夏姬在晋国有没有继续给申公巫臣戴帽子? 这个也是吕武将一切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到了极致,没有其余什么好操心的地方,有功夫花时间来搞八卦了。 申公巫臣毕竟是在异国他乡,再有那么丰富的阅历,对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很在意,有察觉到吕武眼神的怪异。 他却是保持着一个贵族该有的涵养,忍住没去问吕武怎么会好几次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申子,道路泥泞不好行军,我家皆穿重甲,乘车方便行军。”吕武解释了一句,对方听不听得懂,不会再多说些什么。 弄杂草而已,又没有被冰雪覆盖,困难度不大。 至于砍伐木头来铺路,又不是一整条路段都要铺上,花点功夫比陷在泥泞里好,是吧? 申公巫臣笑着说:“我以为足下为吴君铺路。” 啥? 还非得让吴君寿梦享受贵宾待遇!? 这特么! 到底是晋国强大,还是吴国强大,昂? 吕武比较诚实地说:“在下并非如此用意,只图我家方便罢了。” 俺是中原霸主国的贵族啊! 就算是巴结,也是吴国人来巴结俺! 申公巫臣一听,很是松了口气。 他之前在楚国,后来到了晋国,一样都是待在强国,真没体会过弱国寡民的悲哀。 要是晋国为了跟吴国结盟,搞得那么卑躬屈膝,他才会感到不适应,甚至该怀疑投奔晋国到底正不正确了。 这一路走,五六里路花了两个多时辰,来到吴军营盘前面。 吴君寿梦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没有派足够份量的人迎接,倒是派了一群看上去花里胡俏的不知道啥人,待在辕门外耍把戏。 说那群人花里胡俏,是真的有够五颜六色。 身穿兽皮,插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翎羽,脑子上披头散发,还会做一些比较夸张的动作。 他们的脸上以及胳膊甚至都有刺青。 吕武看得满脸茫然,问申公巫臣道:“这是作何?” 申公巫臣则是阴沉着脸,说道:“必是阴氏军威之盛,吴人回以挑衅。” 啥玩意? 不就是老吕家的队伍接近之后,士兵从车架下来,习惯性地整军列队嘛。 这还能让吴国人以为遭到冒犯? 什么脑回路啊!? 申公巫臣低声说道:“阴子可将此些人等尽数杀之?” 卧了个槽! 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考虑到士燮的吩咐。 申公巫臣也是非常了解吴国。 吕武再看向那些不断做出挑衅举动的吴人,默不吭声地下了车,再缓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右手抽出腰间的战剑,左手抬起来对着那些吴人勾了勾手指…… 第223章:满满的异域风格 嘛呢! 系不系傻? 站在原地发什么愣! 吕武都在勾手指了。 你们,过来啊? 这些吴人不是傻,他们只是奴隶而已,真的冲上去的话,面对一名贵族,杀那肯定是不敢杀,连用手里的武器磕碰一下贵族都不敢。 现在的年头就是这么的真实! 这群吴国奴隶很懵逼,郁闷晋国贵族怎么不按套路做事。 哪家贵族会动不动就亲自上阵厮杀的? 手底下养那么多人,是吃闲饭的咯! 吕武听不到那些吴国奴隶的心声。 他已经在这边生活了六年,又怎么不知道非贵族不能杀死贵族。 这种“潜规则”即便是在战场也是有效的。 所以了,贵族上战场除非是运气不好被流矢干掉,也能是碰上贵族被干掉,要不最多就是被俘而已。 他们甚至还能勇敢一把,突击那些并不敢杀死自己的敌兵,上演潇潇洒洒的突围。 需要勇敢,主要是怕突围不成被围,冒出个贵族向自己递上一块玉。 所以,吕武自己上场就一个意思,欺负那些吴国奴隶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一根毫毛都不会伤到,干掉敢于挑衅的吴国奴隶,不好吗? 不是在战场上,牺牲没有什么价值,为什么要让自己的部下上去冒着生命危险厮杀? 为了点面子,不顾及部下性命,划不划得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另外,就算这些吴国奴隶敢动手,他真没有半点发怵的地方。 值得思考的是,吴国君臣是个什么情况,对晋国使者摆这么一出。 吕武踩着小碎步冲锋,凑近了直接一挥长剑,腰斩了一个傻愣傻愣的吴国奴隶,霎时就是大肠小肠涌出,一时半会没死的吴国奴隶拼命要将肠子塞回肚子,不断发出惨嚎声。 他一个回旋,带血的剑刃斜着上挑,脸上带着错愕表情的另一个吴国奴隶,脑袋与脖子分家,旋转着飘出去一小段距离才落地。 不到一个呼吸死了两个同伴的一群吴国奴隶,他们眼神对视了一下,十分默契地开始配合吕武的表演。 这是一场吴国奴隶在舞蹈中一个又一个死去的演出,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给予土地带来了殷红的颜色,身体也将成为植物的肥料。 十八个吴国奴隶全部成为尸体之后,紧闭的辕门被打开。 一名一看就是贵族的吴国人徒步而出,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远远地对吕武行礼,又对申公巫臣行礼。 他刚才一定就躲在某处偷看,导致与吕武眼睛对视时,下意识地将视线挪开。 “在下子远,见过阴子,见过申子。”他弯腰九十度,再次见礼。 申公巫臣看到这个子远就下了车,缓步地走过去,靠近了才回礼说道:“今次与阴子同来,为寡君问候吴君。时日已久,不知天公作美何时,盼早赴会。” 子远一脸微笑,不搭申公巫臣的话,看向了排列成为一个大型方阵的老吕家部队。 而吕武有点琢磨过来了。 现在以“子”作为前缀的话,一般是南方某个列国的公族。 像是郑国,从执政到司空、司寇等等重要职位,绝对是以“子”作为前缀的某人担任。 他们不是与国君血缘关系近的公族成员,就是没隔几代的亲戚。 子远看着老吕家的部队,很努力地掩饰羡慕。 吴国的冶炼技术不差,甚至可能比北方的多个国家更好一些? 他们其实已经探索出了镀和鎏的技术。 只不过吧,跟这个时代所有的贵族一样,摸索出什么技术都会藏起来,自家享用也就是了,才不会公开和推广。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俺费时费力又费钱地搞研究,凭啥不求回报地拿出来造福社会啊! 别特么提对谁有利或对国家有利的什么话。 真的不想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共享,谁还费时费力又费钱的去搞什么研究。 一个两个大公无私的例子或许有。 最大的可能是不缺钱,又或者被逼的。 人人都被这么搞,一块等着享受免费的成果,让社会原地踏步好了。 “在下可有不妥之处?”子远发现吕武一直在看自己,准确的说是看自己腰间的剑,有些害怕的同时,随时准备拒绝决斗的邀请。 吕武为什么要一直看子远的剑? 这不是他听说吴国的冶金技术很好,想要亲眼看看好在哪嘛! “不知,我之‘旅’能否开进?”吕武当然不能明说,琢磨着找个机会试试。 子远笑得很牵强,说道:“这……已抵营前……” 俺们真的跟晋国不熟。 你们都已经进入到箭矢能射入营寨的位置,还想靠近? 申公巫臣其实认识子远,不想气氛继续尴尬下去,问道:“便在营前谈话?” 这完全是子远被吕武的凶残给吓到了! 要不然,来了客人,不邀请进入营寨好好招待,很说不过去的。 子远一愣,像是刚刚反应过来那般,赶紧说道:“请进,二位请进……” 吕武低头看一眼自己,决定还是不清洗身上的血迹。 他说道:“请允许我向麾下发令。” 子远本来都要转身在前带路,比较纠结地点了点头。 吕武大声命令原地待命。 来自老吕家的一千五百并士兵,齐声应了一声:“诺!” 因为太过于整齐的关系,回应声响彻了旷野。 子远就看到老吕家的士兵连动弹都没有,还是保持严谨的方阵。 他知道中原的晋国是个强国,却是没有亲眼见过晋国的军队。 “阴氏于晋国……”子远低声问道。 申公巫臣笑呵呵地说:“寡君有言,阴子乃是当世猛士。阴氏之士于惩戒秦国时多有建功,诸‘卿’皆盛赞。” 在一旁的吕武觉得申公巫臣不会讲话。 将老吕家的部队说得那么强干么? 应该告诉这个吴国大夫,老吕家的部队在晋国只能算马马虎虎,比几位“卿”家里的部队弱,才能承托出晋国的强大啊! 而要是排除掉装备的话,老吕家的部队应该不会比几位“卿”强。 毕竟,老牌卿位家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们有现在的身份地位绝非幸运或偶然。 算上装备则是另外一回事。 吕武有那个自信,动用一个“旅”能正面硬刚列国的一个“军”,跟晋国卿位家族的一个“师”较量也不会发怵。 老吕家现在差的是各种的“基础数量”方面,也就是合格的武士,人口基数所能支撑的生产力。 不然,老吕家在其余已经追赶上来,甚至进行了超越。 吕武已经做好了规划。 五年之内老吕家需要再训练出至少两千名合格的士兵,再将本来已经合格的那批士兵用实战去打成为精锐。 同时,领主临时武装的事情不能落下,甚至还要进行加强。 他们要进吴军营寨,肯定不能只是吕武和申公巫臣进去,甚至徒步是绝不可能徒步的。 贵族徒步而走,不要面子啦? 就算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国家的尊严还是要顾着的! 重新登车。 吕武调来了一个“卒”的重步兵。 战车在前,重步兵在后,一块缓速地经过辕门,进入吴军的营寨。 营盘之内。 靠近栏栅的百米之内并没有什么障碍物,营帐或是窝棚设在栏栅的百米之外。 一眼看去,吴军营中的帐篷并不多,更多的是砍来木头又找来杂草啥玩意搭建起来的窝棚。 吕武知道吴军的情况才是现在的常态。 很多国家的生产力就那样,尤其是各个贵族的实力不一,有些即便富庶也是贵族自家,武士的日子未必过得多好。 现在用来作为帐篷用料,并不是什么硬帆布,还是一种粗麻布,一般就是灰色。 进行染色这种事情,除非是钱多任性,不然没谁会闲着去弄。 所以不管是哪支军队,营盘里面看去就是灰扑扑的帐篷一个又一个。 站在战车上的申公巫臣频频抽着鼻子,主要是受不了旁边的吕武身上一直飘来血腥味。 吕武先是查看吴军对军营的布置,再看那些吴国士兵。 吴军的营盘肯定有经过规划,只是看上去显得比较乱。 很多吴国士兵走出帐篷或是窝棚,站在原地看着晋国的来人。 他们并没有身穿制式统一的战袍,衣服款式看去挺杂,却看不到太多的颜色。 有着太多披头散发的人,甚至还有不少人坦胸露肚。 “吴人便是如此。”申公巫臣压低声音对吕武说道:“且看手臂和胸膛。大江以南图腾崇拜之风盛行,大山部族以此辨认出身。” 吕武看到很多吴人身上有刺青,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刺青而已,商代就有了。 一些什么植物的汁,再用一种尖锐物粘上汁水,刺破皮肤就能留下洗不掉的痕迹。 他们看到站在战车上一身血迹的吕武时,脸上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开始打听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少不了看到老吕家的甲士,控制不住多看几眼。 辕门进来的通道,可能是一再经过反复踩踏的关系,成为了泥泞一片,甚至还有水洼。 吕武怀疑战车什么时候会被陷住。 这不,刚在想着会不会被陷住,战车猛地一顿,驭手挥鞭抽打拉车的牛,牛使了老大的力气还是拉不动。 走在前面的子远发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脸上瞬间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他大声呼喝旁边的吴国士兵赶紧帮忙。 而车轱辘陷住就陷住了,除非是必要,不然吕武和申公巫臣是绝对不可能下车的。 二十来个吴国士兵过来,拉牛的拉牛,推车的推车,折腾了一小会才算是将陷住的战车从泥泞里解救出来。 吕武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部队,怀疑吴国人是不是就盼着看到晋国人狼狈的模样,才刻意不将营盘内的道路维护好。 他也知道自己绝对是想多了,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只是,他不免要怀疑连自家营盘道路都能搞成这样,却不去维护的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 第224章:找事是吧?就是干! 话说,那些坦胸露肚的吴国人不会觉得冷吗? 看大多数吴国人的穿戴,好像也没缺少冬衣的样子。 “吴人无束发习俗?”吕武看到太多披头散发的吴国人,才有了这个疑问。 申公巫臣说道:“吴国贵族类中原衣冠,部众难也。” 其实也不是没看到身穿麻布战袍的吴国士兵,只是数量并不占大多数。 再听申公巫臣的介绍,营盘中的吴国士兵有太多来自山地的部落。 诸夏所栖息的区域,以大范围来算,山区真的太多了! 不管是北方或南方,几乎看不到什么大平原,南方的山则又比北方多得多。 中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代人的开发,才有现在的文明气息。 南方当然也有文明,只不过因为交通远比北方更加不便利,山隔着山很难有什么交流。 哪怕是到了天上飞机在飞,地上汽车、火车、动车满地跑的年代,山区里还是有很多只过自己小日子的群体。 这样一来,何况是公元前呢? 他们乘坐的战车,进入营寨被陷住了四次,每一次都要折腾一小会才能继续前行。 面对这样的局面,申公巫臣并没有半点异常,好像不这样才是反常。 吕武努力回忆了一下。 晋军的营寨对营中道路的要求非常严格,其中就包括下雨之后,不能让主交通干道影响出兵这一条。 列国没相同的讲究? 他们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算是来到一个看上去像点样的营地。 这里的通道能看出一再反复地弄来泥土覆盖,营区的帐篷数量远比其它区域多,士兵的穿戴更贴近中原那边。 吕武看到了一座用竹子搭建起来的建筑物。 那是一种底层加高裸空,用竹排架搭起的房舍,前方有一杆竖起的大纛。 房门前的走廊有几名一看就是贵族的人站立着。 外面则是身穿藤甲和手持战戈的士兵。 这一次吕武只是带着部队来充当晋国的门面,带嘴巴的是申公巫臣。 那些吴国贵族看到申公巫臣以及吕武时,还是安静地站立着。 他们在打量过来的晋国士兵。 因为已经不再下雨的关系,自然也就不用再穿蓑衣。 老吕家的士兵一个个身着红色战袍,外穿一套银亮色的铁甲,一手扛着盾牌,另一手握着细杆短矛,腰间还悬挂着一把战剑。 吴国贵族看得有些惊奇,不是老吕家的士兵身穿铁甲的关系,完全是惊讶晋国的贵族怎么那么富有,能有一身这么齐备的装备。 这还是吕武没全副武装的关系,要不吴国贵族看到穿甲的吕武会更惊叹。 子远招呼着申公巫臣和吕武下车。 那栋竹舍在申公巫臣和吕武下车之后,紧闭的房门才打开,只是没走出什么人。 申公巫臣熟稔地与认识的吴国贵族打招呼,闲谈着一块进入竹舍。 安排好家族武士后的吕武也进去,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到主位上一个中年人正在食脍。 其实就是在吃生鱼片。 “吴君,寡君久候多时……”申公巫臣讲了不少,核心就是催促吴君寿梦赶紧去赴约吧。 吴君寿梦手里有一支青铜的小钩子,一次次将切好的鱼片用小钩子挑起来,粘旁边一碟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蘸水,才放进嘴巴中嚼动。 齐国人和大多数南方人,目前有着很丰富的吃脍文化。 一般都是吃淡水鱼,不是咸水鱼。 吕武下意识地看了看吴国的这群贵族,发现他们多数大肚便便,心想:“淡水鱼的寄生虫可不少。这些家伙肚子这么大,不会满腹的虫子吧?” 这绝不是他的臆想。 有常吃脍习惯的人,不管是身在北方或南方,绝对会粘上寄生虫,少不了会被各种病痛折磨。 吕武现在最好奇的是吴君寿梦粘的是什么蘸水。 距离有些远的关系,闻不出有什么味道,看上去黑乎乎的。 倒是其中一碟让吕武觉得眼熟。 那一碟装着一些绿色的沫状物体,应该是芥末? 不对啊! 现在诸夏这边有芥末吗? 也许是姜末? 一盘薄鱼片被吴君寿梦吃光,他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一下懒腰,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看向申公巫臣,示意还想讲点什么就继续。 “君上……”子远踩着小碎步上去跟吴君寿梦咬起了耳朵。 吴君寿梦眼睛的视线移向吕武,脸上的懒洋洋不见了。 “足下便是阴武?”吴君寿梦一副高兴的表情,继续说道:“听闻秦国无人是你对手?” 吕武行礼说道:“征讨秦国之战,确实未逢敌手。” “你于我军营寨之外杀隶十八,并非当世猛士应有作为。”吴君寿梦没有嘲讽,没有怒气,只是在讲一件事实。 这个怎么说呢? 难道吕武说,自己就是欺负那些吴国奴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甚至要用生命来配合自己的演出? 申公巫臣犹豫了一下,说道:“吴君,此事……” “天已放晴,不见晋国之‘卿’前来拜会。”吴君寿梦看向申公巫臣,慢斯条理地继续说道:“晋君未至,寡人理解。寡人不足晋国卿大夫前来相邀?” 一帮吴国的贵族开始捧哏。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有看到晋国的诚意,更没发现得到尊重。 真的论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晋国邀请吴国过来“钟离”进行会盟,是作为邀请的一方,多一些客套会使受邀方更舒服一些。 吕武说道:“寡君千里迢迢南下,国之八‘卿’亦一位未落,皆至。一路风雪无阻,如何缺乏诚意?” 吴君寿梦看向吕武,嘴角勾了一些幅度。 吕武又说:“我等相隔数千里而来,吴君与诸位间隔‘钟离’几里?” 哪个才是没有诚意的一方? 算起来,吴国才是这边的本地人,没有隆重的迎接就算了,还不懂派人过去问候。 子远打了个哈哈,说道:“阴子……” 吕武扫视了这些吴国贵人一圈,一脸不解地问:“我与申子进屋时久,未落座,水不饮一滴。此为吴国的待客之道?” 尊重是互相的! 你们,特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哈哈哈!!!”吴君寿梦一阵长笑,满脸赞赏地看着吕武,大声说道:“阴武子,妙人啊!” “寡君相邀吴君,为两国计算。今次会盟,将赠吴国书经,亦允贵国遣人往新田而去。”吕武说的这些就是晋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方位提升吴国的国力。 他其实搞不懂国家高层是怎么想的。 拉上吴国给楚国找不痛快,招数那么的多,偏偏选了这么一个。 这个也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思想上与现在人的差异。 现代的话,傻到什么份上才会想与谁结盟,技术和知识不设立禁区? 杀兄囚父的李二,干的援助吐蕃和东瀛,给后人的教训还不够吗? 吐蕃得到李唐的帮助,技术层面直接从原始人社会被改造成为封建社会,然后干得李唐不要不要的。 以为李二只是坑了儿子、孙子吗? 东瀛的遣唐使知不知道? 那些家伙去了李唐享受超贵宾待遇,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一样从原始人变成了封建人,没多少年就去折腾棒子半岛。(唐高宗李治时期,倭国与百济联盟对抗李唐与新罗联军) 跟李唐一样大方的还有赵怂。 赵怂甚至对倭国还更加大方,不光技术不设限,堂堂天潢贵胄的血脉被倭国用“渡种”的办法搞去改善人种了。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要是后人争气点,也不至于被前面的傻蛋坑了。 现在吕武就在思索,吴国后面有全盘晋国化吗? 然后,吴国应该是没有坑晋国,只是吴国人的后裔绝对是坑了晋国人的后裔。 全面输出文化这种事,吕武当然是赞成的啦! 只是也分什么文化。 技术方面,谁向外输出都是傻! 吴君寿梦笑吟吟地看着吕武,问道:“若寡人向晋君求阴武前来吴国,不知能否成事?” 申公巫臣当即就是脸色大变! 这里必须提一点。 吴国跟晋国的很多事情存在区别,其中就包括吴国的贵族跟晋国的贵族是两回事。 在晋国那边,国君压根就不能动辄杀害臣工。 在吴国这边,国君杀臣子跟宰小鸡一样轻易。 “吴君,阴武子乃是我国贵族!非寡君隶人!”申公巫臣讲着话还随时准备拉住可能暴走的吕武,害怕这位怪物直接大开杀戒。 “啊?”吴君寿梦一脸的迷糊,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吕武也反应过来了,目光变得很锐利,说道:“在下封地广袤,当有吴国疆土十之二三,治下口众十余万,能战之兵万余。” 草!(一种植物) 你们是不是傻逼? 昂! 给你们脸了,一个小破国家,能容得下爹? 吴君寿梦半眯着眼睛,问道:“可是如营外之士?” 申公巫臣急声说道:“阴子乃韩氏、魏氏,两家赵氏之姻亲,得智氏、郤氏看重。” 喂喂喂,听懂了没有。 人老吕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吕武是真的懒得跟这帮傻逼再多逼逼叨,行礼都没有转身迈步就走。 其实,未必是吴君寿梦傻,可能是文化和思想观上面的差异。 只是,吕武管那么多干什么? 只管知道自己受到侮辱就好。 他没有直接离开,站在门外大声说道:“吴人可有勇士?” 尼玛! 谁站出来用鲜血浇熄我的怒火!? 第225章:晋国贵族,了解一下? 矮油! 怒火什么的是有一些,只是没多少。 吕武还在纠结怎么找借口发飙,好完成士燮的一些交代。 吴君应该不是故意,却将借口送到了吕武的手上。 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来着。 没错! 晋国是想要吴国全盘晋国化,只是更希望吴国能知道双方的差距,好好当个工具就行啦。 他们在南下时,顺手灭掉许国又给复立。 不知道是吴国消息不通,还是个什么情况? 反正吴国并没有因为许国被灭而有什么触动。 这样可不行的哟! 搞事。 必须搞事! 却又不能真的跟吴国翻脸。 要不好好的交朋友,给搞成了多一个敌人。 虽说吴国在遥远的南方,晋国也不怕多吴国这么一个敌人,可是没必要,对不对? 没有比弄死没脑子的吴国贵族,更能展现晋国霸主国气势的事情了。 至于为什么说死的会是没脑子的吴国贵族? 明知道吕武有很能打的名声,还出来交战,不能算是有脑子啊! 如果能小规模地拉出部队来打一场,用干脆利落的速度又摧枯拉朽地击败吴军,自然会有更佳的效果。 吕武那么一喊。 现场的吴国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懵逼了。 吴国要是一个遵从诸夏规则的国家。 吕武是贵族。 想要应战必须只能是贵族。 吴国的贵族都在竹舍里面,他们没有出来的意思,外面有吴国人想给吕武教训,不是个贵族无法吭声。 竹舍里面。 申公巫臣既是尴尬又是着急,语速极快地给吴君寿梦和一帮吴国贵族解释,事情为什么会搞成这般模样。 “寡人已了然。”吴君寿梦真的听懂了。 大江以北和大江以南存在国家制度和生活习俗上面的区别。 晋国又与其他国家有着不同的规则。 首先,晋国的国君自然身份尊贵,不止因为他是个侯爵,又是周天子的守护者,主要是统治着中原霸主国晋国,还有一帮小老弟。 再来,晋国的贵族远比其他国家牛逼。 这是牛逼到什么程度呢? 晋国的卿大夫位比列国的国君,也就是只差一个“君”的头衔,要不其实是能平起平坐的。 而这,是得到周天子所默认的。 因为这些“卿”的牛逼,其余级别的大夫自然也要跟着牛逼。 晋君姬寿曼无法对晋国的贵族一言而决生死,导致晋国贵族有着远比其他国家更强的荣誉感和自尊心。 当然,换个说法就是更加跋扈和嚣张。 吴君寿梦满脸不解地问道:“如此,寡人与晋侯商定何事,便是上苍见证亦不作数?” 申公巫臣彻底迷了。 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哟! 是发现晋君是个傀儡,不想跟晋国玩耍了吗? 申公巫臣不了解一个君主的思维。 吴君寿梦从君主思维的角度,觉得晋国是一个随时可能土崩瓦解掉的国家。 事实就摆在那里。 堂堂一国之君,但凡不是个糊涂蛋,谁乐意没有实权! 这么一搞,君主岂不是要没完没了地跟朝堂的臣工争权? 国家会不会是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内斗岂不是非常严重? 跟这么一个国家结盟会充满不稳定性。 只是,吴君寿梦又换了一下角度,猛地发现跟一个内斗严重的国家结盟,一旦操作得好一些,好像更容易占到便宜。 他思量着是不是派个臣子常驻晋国,时时关注晋国动向是其一,再来还能反复横跳,或许能争取一些在晋国内斗中失败的贵族投奔吴国? 那可是霸主国的贵族啊! 是个贵族必然掌握着某些知识或技术。 他们流亡到了吴国,想像在晋国那样横,属于绝对的没可能,却是能给吴国带来新的知识和技术,增加吴国的软硬实力。 外面又传来喊声。 申公巫臣简直要愁死了。 吴君寿梦的问题不是申公巫臣所能回答,又被吕武搞了这么一出。 直接站在一国之君的行辕外邀战了哦! 虽说是情有可原。 可是,嚣张那是真的嚣张啊! 一个看上去魁梧的吴国贵族忍不住,请示道:“君上,我出去教训教训他。” 吴君寿梦看了一眼那个贵族,很随意地摆了摆手。 他倒是想看看,晋国贵族到底敢不敢在营盘内杀吴国的贵族。 这个魁梧的吴国贵族出去了。 人在外面的吕武发现有人出来,一看这老兄还一脸怒气,琢磨着要杀掉的话,是不是省了递上玉的程序。 “在下武原突,愿与你一战!”他介绍完自己,抽出了腰间的战剑。 那啥,武原在哪? 吕武立刻看向武原突手里的剑,就是一时半会没看出什么。 他行了一个执剑礼,说道:“上苍厚土见证。” 武原突回了一个执剑礼,迫不及待就迈步前冲。 这人身高应该是有个一米八,因为是个吴国人的关系,怎么着也算是“巨人”了。 长得腰粗胳膊壮,下身则是有些短,还有着满脸的绕腮胡。 要是在某些影视作品里面,确实是有个猛将该有的形象。 吕武很小心地避开武原突刺来的剑,再疾步向侧面跑了两步,先一步来了一个扫堂腿,一下撂倒了一刺不中追上来的武原突,手里的战剑顺势一刺。 刚才,吕武那么一个扫堂腿,是直接将武原突的双腿给扫断。 他能用更血腥的方式干掉武原突,只是一来没那必要,再则不能将武原突的佩剑给弄坏了呀! 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呼吸,战斗结束。 生死搏杀绝对没什么花里胡俏,能一击毙命谁去上蹿下跳。 倒在地上的武原突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嘴巴里发出“呼叽——咕噜——”的抽气声,身躯卷得跟一只虾米似得。 吕武缓慢地抽出自己的剑身,再次行了一礼,算是感谢武原突让自己的佩剑饮血。 作为观众的吴国人全愣了。 他们知道武原突是谁,印象中是个挺能打的贵族,没明白怎么被干脆利索地杀掉。 一些可能是武原氏的士兵,他们先是感到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开始嚎叫出声,哗啦啦朝着吕武就是冲。 老吕家的部队有军官喊话,士兵们听从命令对着那些武原氏的士兵发起反冲锋。 双方直接发生遭遇,瞬间是老吕家的士兵列成一条横线,阻挡武原氏士兵的同时,发生交战。 而吕武看都不看交战那边,走过去捡起武原氏弃掉的战剑,瞧稀奇似得仔细观察起来。 开打的现场。 老吕家来的都是重步兵,他们在自身前方立起盾牌,接受武原氏士兵的冲撞,下一秒则是猛地向前推盾,手里的短矛也刺了出去。 呼喝声传到竹舍里面。 吴君寿梦的眉头皱了起来。 “君上,我外出一观。”子远愁容满面,走到外面一看直接愣住。 武原突挣扎了大约两分钟,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 吕武正捧着一把剑在仔细研究。 武原氏和老吕家的士兵差不多已经分出胜负。 发起冲锋的将近二十个武原氏的士兵,死的只剩下不到五个。 他们被老吕家的重步兵完成了三百六十度的合围,挤成一团还用手里的武器不断攻击老吕家士兵的盾牌,发出了很响的磕碰声。 子远扫了一眼武原氏士兵的尸体数量,再辨认老吕家的士兵数量,发现武原氏二十个打十个,没干掉哪怕一个,自己躺了那么多。 在他的见证下,老吕家的士兵用盾牌围死了剩下的五个武原氏士兵。 其余观看的吴国士兵,他们来自不同的家族,没有家主的命令不会上去帮忙。 另外属于吴君的护卫,他们的责任是保证国君的安全,已经在竹舍四周布下了严密的防线。 一名老吕家的军官大声问道:“主,杀不杀?” 不是他多此一举。 现场的情况是已经能够生俘武原氏的士兵,本着遵从上意的规则,肯定是要多问一句。 吕武一阵观察下来,发现武原突的剑就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剑,心里老失望了。 子远在等待吕武会下达什么指令。 吕武将剑放在武原突的身上,再次对着尸体行了一礼,才说道:“让勇士完成自己的责任。” 保护的贵族死了,并且还是自己的家主,以为回去还能活吗? 所以,武原氏的士兵死在与老吕家士兵的战斗中,对他们才是一种幸运。 要不然的话,他们现在不死,回去就得死全家。 将武原氏士兵围了个严严实实的老吕家士兵,稍微弄出一些盾牌之间的空隙,短矛速度极快地刺出来,带出一朵朵的血花,也引发了一声声的闷哼。 没错,就是闷哼。 惨叫是受伤没死,并且还有足够的力气,才能喊得出来。 真的一击致命,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该跟这个世界挥手道别。 真的遭受重创,能低声呻吟就算不错了,还惨叫个鸡儿! 吕武左顾右盼,看到了站在竹舍走廊上的子远,行礼致意后问道:“不知是否还有勇士应战?” 子远连回礼都没有,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竹舍,对等待消息的吴君寿梦说道:“突死于决斗,陪葬武原氏二十武士。” 一帮吴国贵族哗然。 申公巫臣则是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真不敢相信吕武就在人家地盘,直接就干掉一个吴国贵族。 至于死了二十个士兵这种事情,他们没人在乎。 一个吴国贵族问道:“晋人可有死伤?” 子远回想了一下,答道:“并无。” 另一个吴国贵族很愤怒地对吴君寿梦大声说道:“君上,晋人着实蛮横,调兵宰了他们!” “武原氏厚葬。另,赏赐武原氏十里封地、财帛若干,调其子为寡人牙(卫)。”吴君寿梦心里还是比较吃惊。 他知道武原突到底能不能打,出去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就没了命,侧面证明吕武更能打。 建议将吕武干掉的吴国贵族,又说:“君上!此僚……” 吴君寿梦“唔……”地拉着长音看过去。 那吴国贵族立刻闭嘴。 申公巫臣则是很紧张地看着吴君寿梦,内心里不断祈祷…… 第226章:可恶的晋人! 吴君寿梦同意尽快前往会盟,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吕武给他驾车。 如果是牵马,肯定是一种侮辱的行为。 驾车就不一样了! 领导的的司机是谁都能当的吗? 在目前这个时代,当君主的驭手更是一件非常有面子且荣耀的事情。 而驾车并不简单,尤其是现在的车。 吕武很是纠结地说:“在下自然愿意,只是……” 他不懂当驭手啊!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但却是一件事实。 现在的贵族其余可以不懂,就是不能不懂驾车,要不逃跑都会跑得很没有贵族风范。 问题是吕武真的不懂驾车! “阴子,事已至此,怎能……”申公巫臣有点生气了。 来人家营地杀对方的贵族,吴君寿梦没有勃然大怒已经算是有涵养。 怎么还给脸不要脸了呢? “要不……试试?”吕武还是犹豫。 这一下申公巫臣懵逼了。 不懂驾车的贵族,还是贵族吗? 申公巫臣见吕武不像是在说假话,回过神来一脸的踟躇,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我与吴君建言,阴子可为车右。” 吕武内心松了口气,说道:“善。” 能不瞎胡搞,还是最好不要瞎胡搞。 不然驾车期间出现意外,不单单是吕武自己的事情。 吴君寿梦听了申公巫臣的话之后,能看出表情有点懵。 估计,他也没有想到还有贵族不懂驾车? “阴武……”吴君寿梦开始打听老吕家是个什么情况。 申公巫臣不知道是没有保密意识,还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简略地讲了一些关于吕武的事情。 吴君寿梦听后非常感慨,说道:“晋国之‘卿’贤明啊……” 至于晋君姬寿曼?在吴君的眼里估计是个傀儡没跑了。 这样一来,能够允许一个小家族快速成长起来,还不能证明晋国的“卿”,还是有贤士的吗? 一个国家的下层上升通道没有被堵死,是这个国家的幸运。 等待哪天没有基层的人爬上来,国家基本上也是进入等死阶段了。 吴君寿梦继位之后,没有进行大的改革,发现有才能的人却是一定会任用。 作为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君主,他太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了。 申公巫臣得到吴君寿梦的许诺,出去跟吕武讲清楚,自己带上随扈回去晋国营盘。 留下来的吕武再一次去拜会吴君寿梦,无视了众多吴国贵族的敌意,请求就在吴军营地边上建造临时落脚的营地。 吴君寿梦先答应下来,没让吕武立刻离开,闲聊了将近两刻钟才放人。 “君上?”子远的印象中,自家这位君主并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可要做些安排?” “寡人此来将与晋侯会盟。”吴君寿梦心中肯定是有些不愉快,只不过能分得清缓急轻重,说道:“晋人霸道举世皆知,南下途中灭许是为示威,阴武此来亦是。且让晋人得意一时便是。” 吴国当然知道许国。 不就是一个南方的小国家嘛。 以为灭了这个小国就能吓到吴国。 不知道俺们吴国是出了名的头铁吗?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想多了啊! 倒是来了营盘还敢杀人这一点,着实是令吴国一帮人见识了晋国的霸道,心生了不小的忌惮。 吴国贵族还是相当愤怒的。 事实上,吴国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国家,认的道理是不服就干。 不是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明知道楚国不好惹,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楚国过不去。 吴国真的是相当头铁! 疆域面积只有楚国的大概十分之二三。 人口数量更是远远少于楚国。 另外,楚国是南方绝对的霸主国,与中原霸主晋国是当世的两“超”之一。 之前的国际局势是两“超”两“强”。 而两“强”,一个是秦国,另一个是齐国。 现在是两“超”一“强”的局面。 吴国人当然不认为自己弱,甚至觉得自己很强,否则也不会干出楚国称王,他们也非要称王的事情出来。 楚国称王至少还有列国认可。 吴国称王则是关起门,自家玩了。 “阴氏如何了?”吴君寿梦在隔天醒来,第一时间就问了这么一句。 侍者被问得一愣,答也不是,不答又害怕。 这位国君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啊! 早就等在门外的子远听到吴君寿梦的声音,在外面大声说道:“王上,臣能否入内?” 有晋国人在场的时候,吴国贵族当然不会称呼“王上”,没其他人在肯定是要这么喊的咯。 吴君寿梦看了一眼那个便秘表情的侍者,对外说道:“进来罢。” 子远入内,行礼说道:“王上,臣亲眼所见,阴氏只花一个时辰便建好营寨,其速……劲也!” 虽然说来吴军这边的老吕家部队只是一千五百左右,能用到的营地面积不会太大,只是一个时辰就建好营地,着实是让子远感到惊讶。 子远开始讲述一些打听到的事情。 包括老吕家的人伐木速度相当快,似乎每个人也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看不到有人清闲或是偷懒。 吴君寿梦有自己的理解角度。 伐木快很难去猜测因为什么。 每个人都知道该干什么这种事情,说明老吕家部队的纪律十分严苛,更能说明一帮管理者很优秀。 “阴氏仅是晋国中大夫之家。”吴君寿梦问子远,道:“若你家早有准备,可能一个时辰办妥同等之事?” 子远倒是想说能,怕吴君寿梦命他家去复制,如实说道:“不能。” 吴君寿梦说道:“若无事先准备,便是寡人亦不能。” “如晋军皆如此……”子远看到吴君寿梦眼睛看过来,顿了顿才往下继续说道:“无愧于中原霸主。” 吴君寿梦已经在侍者的服侍下穿戴好衣服,自己走过去伸手拿架子上的剑系好,迈步走出竹舍,远远地眺望北方。 目前各国的边界不但模糊且不固定。 很多地方很难说得清到底归属于谁,也就一直都存在争议。 真正想要让一块土地成为本国所有,一般需要去筑个城。 “钟离”这个地方是吴国与楚国、许国、郯国、邺国的一个交汇地,等于是个“交通枢纽”的位置。 当然了,没有现成的道路,只是哪些地段好走,哪些地段不好走,其实还是看山川地势的。 吴君寿梦想了想说道:“若与晋结盟,需得在此建城。” 其实,哪怕是在“钟离”建城,吴国与晋国还是不接壤,相隔上千里就不提了,中间还有不少国家。 子远能说啥?他一脸赞叹地说:“王上英明!” 在“钟离”建城还是有相当好处的。 向中原列国表达吴国想近亲的意思,也向楚国透露出北上的意图。 再则,有这么一座城的话,能跟宋国有更多的交流。 而宋国不是晋国的小弟吗? 介时通过宋国跟晋国互通有无,还是相当有必要的嘛。 吴君寿梦的鼻子突然抽了抽,嗅到了肉味,讶异道:“哪家大肆食肉?” 得是煮了多少肉,才能让满营飘着肉香啊! 子远让人去问。 去的人没一会回来,禀告说营盘内没人大肆煮肉。 吴君寿梦抬手感受了一下风吹来的方向,心目中已经有了答案。 “晋人胡闹。”子远很气愤。 他就纳闷吕武怎么能这么造作呢。 “非也。”吴君寿梦回忆了一下,说道:“阴氏之士高大壮实,非时时食肉,绝无此体格。” 子远敢反驳吗?不敢啊! 吴君寿梦又说道:“阴氏之‘吕’‘阴’皆在北疆,与戎、狄比邻,不缺牛羊。” 他们已经知道晋军南下时,携带了数量非常庞大的牧畜群。 而这种事情只有在少数几个国家才能看到。 比如晋国和秦国。 其余国家哪怕是携带牛也是用来拉车,羊只有贵族会少量带点自己打牙祭。 吴君寿梦命人稍微准备一下,亲自来到了老吕家的营地门口。 吕武得到汇报才赶过来,见礼之后邀请吴君寿梦一干人等入内。 吴君寿梦不发一语地逛了一圈。 他看到了太多的东西了。 其一就是老吕家对营地内帐篷的布置很讲究,必须是一帐连着一帐,每一个帐篷之间的间隔还是固定的。 再来就是某些路段被铺上了杂草,甚至用木头铺路。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饭点的关系,营地内看不见到处瞎逛的士兵,倒是能看到不少固定的关卡岗哨。 吕武没有随随便便地邀请吴君寿梦一行人吃饭。 这跟礼不礼貌没半点关系。 作为君王才不会随便跟人吃饭,就算要吃也是摆下大宴。 老吕家这边可没有鼎器,招待不起一位君主。 从头到尾不发一声的吴君寿梦走了。 他等回到营地才说道:“阴氏不乏肉食,见其士兵并未狼吞虎咽,足可表明时时可食。” 刚才一块跟过去的吴国贵族齐齐赞同。 “不知是阴氏之富,昂或晋国皆如此?”吴君寿梦绝不相信晋国的每一家贵族都能敞开了供应肉食,他说:“阴氏之兵必善战。” 用一名君主的心思,他觉得吕武收买自家武士也干得太过于明显了。 “吩咐下去,两日后与晋侯、诸位国君会盟。” 第227章:俺给晋国长脸了! 晋军的强大是体现在对军纪的严明上面,甚至可以说是严苛。 毕竟,现在哪个国家的军队都是由“徒”来充当主力,至不济也有训练的“羡”来作为预备队,并不是临时征召民间的农夫、商贩、或其它职业者。 这个“徒”不一定全是“士”。 也就是说,哪怕是一个武士,其实并不等于贵族。 想要成为一名“士”,起码需要在军队中担任“两司马”这个职位。 也就是说,只有爬到二十五名“徒”的带队官,才能成为一名“士”。 而“两司马”一般是由中士爵位的人来担任。 “卒”的卒长则是由上士来出任。 到了“旅”这个级别则是下大夫来作为指挥官。 春秋就有“中士”和“上士”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看晋国的三个军将,中、上、下、新都有一名将军来担任指挥官。 除了是以中军将作为老大之外,是不是有了上将、中将和下将,新军将则能视为准将(少将)。 晋军的军纪严苛到什么程度? 现在是以跟随战车为主要的作战方式,晋军中有一个硬性的军律,战时超乘者斩! 啥意思呢? 就是不管是谁,一旦冲锋的速度超过战车,等于犯下死罪。 而现在的战车速度其实并不是多么快,用马来拉应该有个三四十迈,牛可能就二十多迈,人要是跑得快一些真能超过。 有“超乘者斩”这条军律,主要是为了维护整体队形的严谨。 包括哪一辆战车是“矛头”,其余战车也不能超过,并不单纯约束某个“两”的士兵不能脱离战车。 其余的军律,包括可以当场斩杀之外,还有事后的切手指、脚趾、手掌、脚掌,乃至于砍掉手臂或腿,惩罚大多数跟人的损人肢体有关,鞭笞和打军棍反倒是最轻的惩戒。 有这些军律在,保证了晋军整体的严整性,使得士兵不敢违抗军令。 任何军队只要能够令行禁止,本身的战斗技巧不怎么样,战斗力也不会差到哪去。 吕武固然很爱惜自己的部队,对军纪的要求却丝毫没有放松过。 他会时不时给部队加餐的原因太过于简单。 想要加练,该给的营养就必须跟上。 一来让部队少了怨言。 再则也是保证身体不至于被练垮。 所以了,老吕家的士兵需要做的训练远比其他家多,却是少有怨言。 他们甚至巴不得额外多练一练,给家中省伙食还是次要,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不流血嘛! 吕武在巡视营寨时,发现栏栅之外来了不少吴国士兵。 他一问,吴国士兵是闻到了肉味,过来瞧稀奇来的。 “可还有剩余?”吕武得到答案,说道:“如此,搬出营寨,派人分食于吴兵。” 至于有多少吴国士兵能吃到,不关他的事了。 “约束吴人列队分食。”吕武想到了什么,给补充了一句。 这一次之后,老吕家每天吃完饭,有剩下的食物都会在抬出营寨。 他们也不招呼吴国人,只是摆好了等有人过来,约束吴国人排好队。 另外,上一次分食,老吕家的人发现吴国人没随身携带用餐工具,下一次就特地准备一些各种类的竹筒。 汤就装在切出口的竹筒罐。 面食或其它干类的食物,用切成对半的竹筒装。 筷子直接用竹子切细了就是。 勺子什么的就没有。 有了连续两次的例子,知道晋军这边有好事的吴国人没到饭点就会早早过来。 他们之中有的吃了三顿,有的只吃了两顿或一顿,到第三天发现这支晋军在拔营,不少就问是个什么情况。 得知这支晋军要离开,至少吃上一顿的吴国人感到十足失望,一顿都没吃上的吴国人就更失望了。 吕武是在两天前得到通知,吴君寿梦答应要去会盟,肯定是在今天下达拔营的命令。 其实也就是收拾好帐篷和需要带走的东西。 营地的大框架会保留下来,后面吴军要是想用,还是能用来驻扎的。 今天,吕武自身全副武装,带上五十名护卫,再一次来到吴君寿梦的营地。 吴军一点要拔营的迹象都没有,只是能看到大量的士兵被集结起来。 “阴子。”子远招待吕武,先致意问候,才说道:“能否由阴氏之兵护送寡君?” 吕武听得有些困惑。 这是什么个意思? 这里有两三万的吴国军队,还能缺了保护吴君寿梦的排场??? “深感荣幸。”吕武觉得给个面子也好。 部队已经集结完毕,等着前往“钟离”而已,并不会发生朝令夕改的事情。 吴君寿梦穿得很正式,也就是穿上了诸侯的冕服。 一辆看上去很大的车被四头牛给拉了过来,他在侍者的帮助下上去。 子远带着吕武过去问候。 吴君寿梦微笑邀请吕武上车。 吕武按照惯例推辞了两次,第三次才上了这辆广车。 “此甲狰狞。”吴君寿梦正大光明地观察吕武身穿的甲胄,笑着说道:“方才你上车,车很是簸了一下。” 一套扎甲,重量达到五十六斤。 扎甲里面还有一件胸甲,它的重量为十二斤。 再加上吕武本身一百五十左右的体重,一柄剑的五六斤,合起来就是两百斤往上,上车能不让车产生明显的颠簸吗? 吕武对吴君寿梦行礼,说道:“请吴君检阅我家之兵。” 吴君寿梦对御戎示意可以动了。 一帮吴国贵族看见吕武真的上了广车,不少贵族露出愤怒的表情。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吕武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遍。 广车打头,后面自然是跟着吴国贵族乘坐的战车,更后面就是君主护卫队了,五十人的老吕家士兵跟在第三梯队。 那支部队都是身穿皮甲的士兵,仔细辨认能发现不是犀牛皮甲,就是一种鳄鱼皮甲。 话说,用鳄鱼皮制作甲胄也就是南方特色了。 目前的大江流域,包括南方的很多河流、溪水,有一种体积不是太大的鳄鱼(扬子鳄),数量之多简直泛滥,是南方的三害之一。 吴君寿梦今天比较健谈,大多是问吕武一些北方的事情。 吕武没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地方,用比较丰富的词汇,讲述北疆的狄人,主要是将赤狄和白狄。 至于老吕家的事,他该讲的讲,不该讲的则是用话术来个避重就轻。 “如此说来,阴氏之地,长两百三十里,宽一百九十里?”吴君寿梦将震惊掩饰得很好。 “阴”地是四周边长一百五十里。 “吕”地一开始怎么回事不提,吕武很鸡贼地向北边进行了延伸,分别为长八十里、宽四十里。 合起来就是那个数字。 作为御戎的子远彻底酸了。 他家几块封地,最大的那一块也就长二十一里、宽十五里,全部的封地合起来还没老吕家的一块“吕”地大。 而他家在吴国已经算是很强的家族,要不会盟场合也轮不到来当吴君寿梦的御戎。 吴君寿梦则是郁闷中又激发了雄心。 吴国在南方算得上是大国,结果一个老吕家的封地,有吴国十分之二左右的大小,很伤自尊的啊! 现在吴国还没到雄起的时候。 吴国疆域最大时,国土面积只比楚国小,比晋国大一点。 当时的吴国,西边扩张到现代的湖北(差点将楚国一切两半),南边统治安徽、江苏和半个浙江,北边占了一小边的山东,东边当然就直接是到海岸线了。 现在的吴国,有效控制范围大概是在现代的安徽和江苏,其中安徽只是控制三分之一。 他们聊着,广车来到了老吕家部队的集结处。 吕武之前已经将命令传达下去。 得知将由自己来保护吴君前往会盟,老吕家的士兵还是感到无比骄傲的。 他们看到自家的家主跟吴君寿梦同车,哪怕是事先就已经知情,还是荣耀感爆棚。 广车走在整支部队的最前方。 后面就是来自老吕家的部队。 重步兵当然是搭乘车辆。 其余的士兵则是徒步。 谁都想表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迈步频率达到同一节奏,以至于每一次迈步都像是鼓槌在敲打地面那般,发出动静很大的声响。 发现这一点的吴君寿梦脸色变得非常严肃。 他不断打量着老吕家的部队,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出太多的信息。 吴国的贵族以及士兵,身临其境之下感到了十足的震撼。 话说,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 军队的外观面貌比不过就算了。 自家的部队队列歪歪扭扭,走起路来脚步声错落繁杂。 看看晋国的军队,队列整整齐齐,一个个昂首挺胸,整齐的踏步看上去气势十足。 这特么! 产生自我怀疑的吴军,不光队伍歪歪扭扭,太多的士兵开口说话,以至于部队出现了“嗡嗡嗡”的喧哗声。 吴君寿梦眉头皱了起来。 只是,他并没有干点什么。 列国都知道楚国人浪漫,其实吴国人也没好到哪去。 这年头的“浪漫”可不是什么好词,是指天生放荡爱自由。 而军队最是讲集体意志,不能有太鲜明的个人主观,个人自由是更不需要的东西。 “阴子。”吴君寿梦不知不觉改了对吕武的称呼,问道:“我吴兵,可如晋兵一般?” 吕武想了想,琢磨着地不分南北,人不分思想,只要找对方法,肯定能的。 所以,高层的不靠谱,别去埋怨基层了。 第228章:那啥,史官不用带了 晋军的纪律并不是一年两年塑造完成,花了将近四五代人,才给整肃成为现在的模样。 而其中发挥关键作用的是赵氏。 他们的看家本领是制定律法,也就是为各种事情设定条条框框。 所以,要论起来的话,法家这个学派虽然还没有被创立,赵氏玩律法却是很熟了。 任何国家的强大与否,考验的是高层怎么去使用基层。 因此,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从来都是高层,基层只是起到一种工具人的作用。 吕武对吴国知道的不多,记得大多是跟楚国和越国有关。 楚国现在是东方世界,可能还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越国现在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而吴国之所以有存在感则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找楚国的不痛快。 这一次,吴军并没有倾巢而出。 吴君寿梦只是调动了一个“军”,也就是包括五百辆战车在内的一万两千五百士兵。 规模方面其实已经算不少。 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像晋国那样,动辄就拉出几万战兵。 在东亚大陆上面(乃至于当前年代的全世界),军团编制最庞大的只有晋国,一个满编军就达到三万七千五百士兵。 一个晋国的满编军团是其它列国的三个“军”。 不是其他国家不想扩大自己的军团编制,其实是国家实力不允许。 几次大动干戈下来,晋国其实也有些受不了。 不然的话,晋君姬寿曼又再一次四个军团齐出动,几位“卿”怎么会有默契地不带上满编的军团。 知道军团未满编的晋君姬寿曼尽管不爽,却是没有脑子完全坏掉,多去苛责一些什么。 他想折腾的是几个卿位家族,又不是要将全国的贵族折腾个遍。 到了约定会盟的当天。 晋国这边早就做好了一应的准备。 包括整顿军纪,要求士兵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场。 幸亏老天也作美,近几天没有下雨或下雪,给了一段时间的晴空万里。 今天,晋君姬寿曼起了一个大早。 他知道自己将会创造历史,自然想要有更好的表现。 诸侯冕服肯定是要穿个全套,再来就是保证“仪仗队”看上去更像样一些。 长鱼娇之前建议去老吕家弄来铁甲。 意见被胥童给劝阻了下来。 那些“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找老吕家购买铁甲。 一些跟老吕家亲善的家族也去找了。 吕武能带多少备用的铁甲? 老吕家自己肯定也要留下数量合适的库存。 最最最重要的是,以国君的尿性,说是找老吕家买铁甲,能真的给钱? 接下来国君还要借点吕武的力,不去拉拢就算了,还想去勒索? 脑子呢! 再则,人吕武去吴国军营的表现很出色啊! 清沸魋附和了胥童的意见,才算让对长鱼娇建议很意动的国君按耐下来。 只是,国君换了个方法,不去让老吕家奉献,找其余人总行了吧? 几个卿位家族,去找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国君盯上了拿到五十套铁甲的老程家。 程滑拒绝拿出铁甲奉献给国君,却答应可以由老程家的士兵来充当“仪仗队”的角色。 一样拿到一些铁甲的祁奚,他同样被找上了门。 自家付钱购买的铁甲,白白奉献是不可能的事情! 暂时充当国君“仪仗队”则是没问题。 老吕家的铁甲什么时候这么吃香了? 这个是因为拿到铁甲的家族肯定要做相关的试验。 他们发现老吕家的铁甲在防御力方面比铜甲更强,甚至在做工方面也更讲究,穿起来不但没有不适感,还不妨碍做一些肢体动作。 跟现在的人,很难讲清楚什么叫人的肢体和动作相关科学,再根据相关的科学来设计甲胄的款式。 他们只知道自家的甲胄穿着会不灵活,一些动作也会被甲胄卡住。 穿老吕家的甲胄,则是没有相关的问题。 既然甲胄的防御力更强,穿起来舒服又不会妨碍做一些动作,能说不是好东西吗? 现在值得忧虑的只剩下一个,怎么防锈啊!? 后来,不是没有家族去问老吕家,得到的答案是刷油。 我靠! 刷油? 知道油多贵吗??? 当然,知道刷油是一种防锈手段,再心疼也得给用上啊! 废了老大的力气来七拼八凑,国君凑足了一支三百身穿铁甲的“仪仗队”来充门面。 除此之外,他本来也有几十名身穿铜甲的护卫,怎么都有点排面了。 要不是吕武不在营中,无法越过吕武去调老吕家的士兵,国君甚至还想做更多。 家主不在,一个家族的管事拒绝来自某某谁的命令,于当前是一件完全没毛病的行为。 拒绝国君或是某个高层的那个管事,他也不会因为干了这样的事情而得到赞赏。 本来就是那样,赞赏个什么? 要是没有经过家主的允许,去执行别人的命令,就是一个二五仔、叛徒、败类,事后要被清算,并且没人会同情。 简单的打个比方,公司的老板没开口,员工去执行其他公司某个谁的指示。 算怎么个回事? 晋国的几位“卿”准备完毕之后来国君这边。 随行的还有一些贵族。 其余列国那边,哪一家负责沟通,早早就已经协商完毕。 是的,没专门的外交官,晋国又是哪个“卿”负责哪国,肯定是要他们来担当沟通的角色。 “吴君到了何处?”国君在摆弄自己系在腰间腰带的剑。 胥童答道:“距会盟台不足三里。” 清沸魋笑嘻嘻地说:“君上,听闻阴武与吴君同车。我晋国之中大夫与一国之君同车,吴君是尊敬您呐。” 国君脸上泛起笑容,嘴中却说道:“必是吴君想从阴武嘴中知晓何事。” 几个宠臣有点意外了。 今天,国君的智商上线啦? 其实,姬寿曼没有继位之前,是一个看上去挺聪明的人。 不然的话,晋景公也不会选择他来继任君位。 至于姬寿曼为什么要继位之后屡屡干出失智的事情,只能说是那些“卿”太过于老奸巨猾,承托出他只有小聪明的事实。 智力玩不过。 俺还不能胡搅蛮缠??? “走罢。”国君率先迈步,出到账外在胥童和长鱼娇的帮助下上了广车。 帐外早早在等候的几位“卿”见国君连招呼都没对自己等人打,上车就让御戎驭马拉车动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之余,几个“卿”嘴角泛起了冷笑。 栾书在等郤氏的一叔二侄嘴巴里飙出点什么不敬国君的话,等了一小会却没看到郤氏一叔二侄有什么言语。 “跟上?”智罃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中行偃看向栾书,眉头有些轻皱。 郤至和郤犨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倒是郤锜脸上的怒意越来越明显了。 在晋君姬寿曼的一车当先之下,晋国的庞大队伍出营。 而这时,吴君的广车已经距离会盟台不足一里。 一国之君出行,必然少不了各种旗帜招展。 每一面旗帜都代表着一个家族。 许多旗帜看着就是一小片布承托上面的动物翎羽或是尾巴。 动物翎羽或尾巴种类越多,代表的是背后的家族历史更为辉煌。 当然了,祖上阔过,不代表到了这一代人依然风光。 只是在还讲血统的年代,旗帜上翎羽和尾巴还是能起到不俗作用,使人能高看一眼的。 吕武在半途的时候就已经主动请求换车。 吴君寿梦也没有强求。 等待吕武离开后,吴君寿梦对子远说道:“阴武此人武勇多智,且遵礼。” 子远小心翼翼地说:“或是谨小慎微?” 吴君寿梦听得一愣,没有发怒,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一个这么能打,说话充满条理和智慧的人,崛起速度也那么快,会害怕什么? 两个阵营的人在会盟台分站两个方向。 有各自的贵族向前,进行一些必要的沟通。 吕武再次向吴君寿梦请示,说是需要回到自家国君那边。 吴君寿梦没道理拒绝。 在万众瞩目之下,来自老吕家的部队刚停下,又在新的命令下动起来。 一千五百战兵成为四个部分,其中三个都是前面战车领前,后面跟随五百名士兵;剩下的一个则是辅兵或匠人的队伍,有携带着一些辎重。 在之前,吴国人已经看到其余晋军开拔来的行军姿态。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晋军不管是哪一家都有很强的纪律性,有差别只是队列有多么整齐。 从气势上来看的话,任何一支晋军都是同样的气势逼人。 “晋国乃是中原霸主啊。”吴君寿梦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想法了。 他之前想的是跟晋君姬寿曼同等地位来着。 好些吴国贵族都说不出话。 他们自己也有眼睛,更能分辨。 自家的军队看上去就那个样,跟晋军真不是一个等级。 傲气啥的? 还傲个什么傲! “君上,晋国已大肆列装恶金!”子远指向了前方的晋军。 吴君寿梦瞬间听懂了。 一定是晋国在冶炼上得到突破,解决了铁器的很多难题。 吴国的冶炼技术并不差,并且已经小规模在使用铁质的兵器,还用上了镀的技术。 他们早就知道铁比铜更坚硬的特点,只是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案来弥补铁器的某些不足之处。 “不必携带史官。”吴君寿梦吩咐了一句。 晋国和几个中原列国肯定有史官在场。 周天子的“史官”鲁国肯定也在。 他们爱怎么记载是一回事。 吴君寿梦已经打算放低身段,自家就不用去记录了。 第229章:糟老头子,坏滴很! 以会盟台为界线,东面是吴君率领的吴军,西面则是晋君带领的晋军。 两支军队看上去泾渭分明。 不止是站在不同的位置,光从军容来分辨,晋军这边一片红色,吴军那边却是一片杂色。 其实吴军的颜色也没有多杂,就是白和灰,再有少数的浅绿。 款式方面,两者从不穿甲胄的士兵来看,有一些差别,但是差别并不是太大。 晋军这边不是战时状态,手臂上的衣袖没有卷起来,垂下长长的衣袖。 吴军那边的衣服用料会比较省一些。 现在就是个讲究长袖飘飘的年代,只有穷人家才会在一些该长的位置节省布料。 吴军中还有一种比较奇特的人,他们身穿兽皮,又是披头散发,手里拿的家伙一般是木棒之类。 其实,他们是来自一些山地部落。 要面子的晋君姬寿曼,他事先交代下去,一定要让各家的“排面”摆在最前面,谁家要是让吴人看了笑话,事后是一定要罚款的! 晋国的贵族都知道国君的不靠谱,几乎不瞎折腾就不开心。 与吴国的会盟又是国际舞台,哪怕不给国君面子,晋国的贵族也不会瞎搞。 这样一来,各家肯定会将最光鲜靓丽的部队摆在前方。 站在显眼位置的禁军士兵,不是金属甲就是厚重的皮甲,身材相对也比较高大。 吴君寿梦以及一众吴国贵族过来,一看…… 噢嚯? 有点东西! 晋国原来真的已经大肆在列装铁甲,并且士兵的着甲率很高。 再看晋军在行军时表现出来的纪律性。 包括吴君寿梦在内的所有吴国人,内心里立刻承认晋国是个强国。 强者理应得到尊重。 这个是普世的真理。 决定放低身段的吴君寿梦,得到通知立刻让广车向前,没接近吴君姬寿曼多近,吩咐广车停了下来,自个儿下车徒步迎了上去。 晋君姬寿曼一瞅,心想:“矮油!这么给面子,俺也不能太拿捏。等这家伙再走上几十步,俺绝对下车相迎。” 众目睽睽之下,吴君寿梦拖着一个服饰的长后摆越走越快,只是眼角控制不住出现抽搐。 尼玛! 唔来啦,侬个小赤佬,阿拉勿要面子的伐? “住!”晋君姬寿曼先喊了一声,没等车完全停下,不顾御戎步毅的喊叫,利索地一跳下去,更没等戎右栾纠追上来,满脸带笑地迎向吴君寿梦,一边说道:“寡人候吴伯久矣。今日终得相见!” 这一幕看得许多晋国贵族一阵眼角抽搐。 周天子分封诸侯时,第一代吴君得了个伯爵的爵位。 至于寿梦见楚国称王也跟着称王,反正没哪个国家认可。 中原列国不是没听说吴君寿梦的胡闹,看在需要吴国找楚国不痛快的前提下,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晋侯!”吴君寿梦抬手行礼,凑近了一把抓住晋君姬寿曼的手臂,脸上笑眯眯地说:“来来来,一同登台。” 手臂抓住的晋君姬寿曼有些懵逼,闹不懂吴君寿梦是弄啥咧。 他想要挣脱,发现吴君寿梦抓得比较用力,想讲点什么,却见吴君寿梦一脸的笑眯眯。 跟上来的栾纠看见自家国君脸色不对,快步跟上去,喊道:“君上,且等候阍人!” 这个“阍人”就是国君的仪仗队。 他们在这种场合,需要扛着很多玩意。 包括大纛,以及一些“牌牌”,更少不了一些礼器。 晋君姬寿曼有些不开心了,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抽搐着脸颊盯着吴君寿梦,只差开口问是个什么意思。 吴君寿梦今年四十四岁,算是一个男人的壮年。 要是身体没有在耕耘中被玩垮掉,恰恰是最为风华并茂的年纪。 晋君姬寿曼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平时比较爱玩,锻炼那是不可能锻炼的。 不过,年纪轻肯定不缺一把子力气。 他很想卷起袖子看看手臂有没有乌青,偏偏这种场合又不能真的这么干,甭提多么郁闷了。 吴君寿梦依然一脸笑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像是刚想起什么似得,说道:“盼晋侯久矣,情急之下忘却礼仪。” 你个糟老头子! 坏滴很呐! “阴武?阴武!!!”晋君姬寿曼一边喊,一边左盼右顾。 栾纠会意,转身吩咐人赶紧将吕武带过来。 “这是何意?”吴君寿梦一脸的不解。 晋君姬寿曼不想搭理这个一脸笑嘻嘻却满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 这么一耽搁,落在后面的两国“排面”已经跟上来。 并且那些搞不懂是在上演哪一出的列国诸侯,包括来见证会盟的执政以及使者,一块凑近了。 申公巫臣肯定要在场。 他见国君的次数很少,不止一次听说国君的不靠谱,深怕会盟搞出什么幺蛾子,建议道:“君上?与吴伯一同登台?” 现在该是多么眼瞎,才没看出情况不对。 晋君姬寿曼却是打定主意,心想:“早听说南方都是蛮夷,一国之君都能这么‘蛮’,要是有哪个吴人蛮劲上来,给突然发疯可咋办?所以一定要等阴武过来!” 话说,吕武这个晋国第一猛士还是国君钦定的? 当然也要吕武的确够猛,不然不是坐实猛士的名号,该是被害死了。 “君上?”栾书跟了上来,看不懂局势是个什么情况,微笑说道:“请君上与吴伯登台。” 他说完,用询问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儿子栾纠。 而栾纠已经猜测出一点什么,脸上带着怒意,却不好对栾书解释什么。 吴君寿梦看到栾书,笑呵呵地招呼:“久仰卿大夫栾大名。” 这一下把栾书弄了个措手不及。 在这种场合,不该严肃且充满仪式感的吗? 君主就该只和君主交谈,保持住属于君主的逼格,怎么能随便跟他国的执政攀谈呢! 吴君寿梦认定晋君姬寿曼就是个傀儡,无法产生多少尊重感。 他因为是个君主,对晋国的卿更没好感。 一群乱臣贼子啊! 阿拉森新滴! “吴君谬赞。”栾书很快反应过来,只是内心里还是比较别扭。 晋国的几个“卿”发现吴君寿梦在扫视自己,一个个赶紧别开脸,一点都不想被打招呼。 哥,别闹! 这里可是有多国的史官在场! 每一句话都会被史官所记载,成为历史的一个片段,传于后世给后人见证。 你自己想出名,别拉上俺们啊! 晋君姬寿曼一张本来严肃的脸绽放笑容,抬起来对着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吕武对突然得到国君的召唤比较困惑。 这么重要的会盟,身份地位不够哪有露脸的机会? 看看国君的那些宠臣就知道,一个个平时和国君跟连体婴似得,遇到了这种场合还不是被撇得远远的。 吕武要上前,一只手臂突然伸出来。 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程滑那张木木的脸。 “程子?”吕武还是感到不解,为什么要拉住自己。 程滑木木地说道:“少言。” 吕武当然懂。 要是在这种场合说错一句话,是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供后人笑个几千上万年的。 他走过去,没凑得太近,行礼道:“君上。” 晋君姬寿曼再次招了招手,示意吕武离得近些,再更近一些。 看到这一幕的晋国几位“卿”,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 郤锜要开口讲点什么。 旁边一直在注意的郤犨立刻拽了拽郤锜的衣袖。 他们这些“卿”在这种场合也是盛装,才不会披甲。 智罃满脸阴沉地扫了一眼栾书与中行偃,目光最终停留在国君身上。 他压低声音对韩厥说道:“国之大事,岂可非为!” 韩厥全程面无表情,轻轻地“唔”了一声。 智罃的不爽是从发现栾书一直在给郤氏一叔二侄挖坑开始。 这一次郤氏的一叔二侄明显保持极大的克制。 郤锜好几次忍无可忍,不是被郤犨制止,就是郤至抢先开口说话。 在智罃看来,与吴国的会盟将会决定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走向,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还想着耍心眼。 另一边。 吕武默不吭声地走向国君,近了再次行礼,说道:“请君上吩咐。” 晋君姬寿曼要开口讲点什么,被人给抢先了。 抢话的是吴君寿梦,他一脸爽朗地说:“阴武,没曾想再次得见。” 哟。 小伙,可以的呢。 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能露脸。 吕武无声地对吴君寿梦行礼。 可能是因为身穿重甲的吕武给了晋君姬寿曼足够的安全感? 他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招呼道:“诸位,登台。”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吕武就是跟在晋君姬寿曼的三步之内,导致栾纠频频打量。 落在后面的栾书看到自家儿子一脸的不爽,自己却露出了更浓的笑意。 “叔父,君上乃是何意?”郤锜忍得非常辛苦啊! 郤犨笑呵呵地说:“此子受到惊吓。” 郤至却说:“吴君甚为无礼。” 郤犨笑意不减,说道:“南国之君,久不朝天子,自是如此。” 郤至见郤犨没听懂自己的话,想了想决定后面再交流。 会盟场合都能表现得无礼,不是吴君寿梦没将晋国当回事,要么就是晋国想“改造”吴国没那么容易。 不管是哪一个,郤至都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 第230章:这一下,进退失据啦 这一次晋国跟吴国的会盟,跟上一次与秦国会盟相比,更加正式的同时,动用的礼器也要多得多。 吕武自然看不懂哪种礼器代表着什么,甚至都不是那么听得懂双方在礼官都在念些什么。 他的本意是不跟着上会盟台的顶上平台,关键是晋君姬寿曼的态度很坚决。 站在高处能够眺望得更远。 以会盟台为中心,两个阵营的军队列阵站在旷野之上。 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士兵,某处偶尔传出一声马嘶牛哞。 晋国阵营这边,不管是晋军还是哪个列国的士兵,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立着。 吴国那边的士兵却是随意交谈,以至于有着很大的吵杂声。 会盟台的顶上平台。 一国之君皆有座位。 包括晋国的“卿”以及其他国家的执政、使者,则是只能站着。 晋君姬寿曼当然是坐在主位。 吴君寿梦被安排在了右边。 鲁君黑肱、齐君吕环,曹君姬负刍和卫君卫臧被安排在了左边。 一方的礼官念完,该是轮到另外一方的礼官上场。 他们念的是希望两国能够友谊长存的一些话,再一致批判楚国。 晋国与吴国要结下的是友好之盟,为的就是一同对付楚国,更细化的一些东西则是需要在后面商谈。 双方的礼官念完。 两国之君要是觉得没有异议,需要在列国君主的见证下,在两份盟约上各自盖印。 吕武拿眼一看,盟约是用黄色的绢布做成,上面写着一些文字。 目前使用的是大篆,只是每一个国家的写法都不一样,以至于同一个字却有多种形象,甚至会出现这个国家的字多几笔,那个国家少几笔的情况。 两份盟约分别以晋国这边的用字和吴国的用字来写。 到时候,晋国字体的这一份会被吴君寿梦拿回去,吴国字体的那一份自然归了晋国。 大篆这种字非常好看,只是写起来非常难。 辨认的话,肯定也不容易。 吕武已经在老吕家使用隶书。 推广? 那是不可能推广的。 自家怎么用是一回事,高调是绝对不能高调的。 他要是真的推广,信不信会出大事? 想让其他家也使用隶书,需要的是各家自己学。 只是一种完全新的字体,想学全绝不是用“偷”的方式能成功。 至于说拼音? 吕武倒是还记得字母的读法,写也能写得出来,关键是那些什么韵母、声母啥的,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注意,不是忘记拼音,是忘记什么是韵母之类。 事实上,没人会将平时不常用的知识牢牢记住。 还记得字母,完全是跟英文字母的写法没区别。 所以,搞拼音这件事情,吕武是会一点,但会的不全。 另外,其他家族发现老吕家出现新的知识,他们很难去苛责什么,想学也不会太容易。 一个家族研究出了什么,是这个家族自己的事情。 对外交流依然使用社会主流的方式,就可以了。 晋君姬寿曼与吴君寿梦交换了盟约。 他俩并肩开始走向会盟台的阶梯边上。 这时,各国的军队开始出声。 晋军很有节奏地喊着:“噢——噢——噢——” 吕武忍不住在脑子里补上“噢咧,噢咧噢咧噢咧”的旋律。 吴军则是在呐喊:“呜呜——哇啦啦——” 听着就是模仿什么鸟的叫声,用人话来讲就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两军倒是有一点一致。 手持长兵器就用杆的底部不断杵击地面。 只是佩剑则用右手有节奏的敲击左胸膛。 至于扛盾的士兵? 一般都是需要双手扛的大盾,他们只是嘴巴里发出欢呼。 事实上,诸夏一直到宋代才大肆列装小圆盾,此前都是使用塔盾。 所以在宋代以前,是看不到一手战剑(或刀、枪、矛)和一手小圆盾士兵的。 哪怕是有小盾,也就是小规模的列装,长方形的盾才是主流。 老吕家的重步兵倒是能一手持盾,另一手拿着短矛。 只是他们还没学过除了战斗技巧之外的东西,才不会拿短矛来敲击盾面。 吕武被交代要亦步亦趋地跟着国君,就听到国君开始显摆了。 “吴伯,寡人之师雄壮否?”晋君姬寿曼看上去意气风发。 吴君寿梦表现出了谦卑的一面,答道:“晋国为中原伯国(老大),自是雄壮。” 晋君姬寿曼有点飘了。 站在晋君姬寿曼和吴君寿梦后面的四位国君来了个面面相觑。 齐君吕环低声呢喃道:“见面不如闻名。” 他可听说吴君寿梦是个挺桀骜的一个君主,面对南方霸主楚国历来是不服就干。 晋国再强大也不与吴国比邻,有必要这么怂吗? 今天一看,吴君寿梦的人设崩了啊! 卫君卫臧听到了齐君吕环的呢喃,嘴唇动了动忍住了没搭腔。 上一次晋国干涉了卫国的内政,卫君卫臧正是最不爽的时候,只是畏惧于晋国的强大,只能是从了。 再来,他并不喜欢齐君吕环,换作是鲁君黑肱,就搭腔了。 而鲁君黑肱才不会这么没礼貌呢! 人鲁国是礼乐之邦啊! “阴武乃是寡人的猛士,吴伯麾下可有如此猛士?”晋君姬寿曼可没忘记手臂上的仇,还没来得及看看是不是乌青了呢! 吴君寿梦嘴角抽了抽,说道:“阴子单人破门之壮举,寡人远在南方亦有耳闻。” 杀掉一个武原氏贵族的事,拿到现在来提不合适。 他都决定要做小,肯定不会拿出来提。 觉得差不多就行了的栾书开口说道:“君上,使上苍见证。” 该去烧掉本来就是准备拿来烧的盟约啦。 牺牲也该摆上。 礼器什么的布置一下。 做戏做个全套。 接下来就该是两国执政找个能谈事的地方,好好协商国家与国家之间进行哪些交流。 一系列的流程做完。 几位国君自然是找个地方喝喝酒,聊聊天。 吴君寿梦这一次带来了乐队和歌舞团,会喊上来给众人的耳朵怀孕一下,也能瞅一瞅吴国美女的身段。 后面,吕武并没有参与。 他回到自己的帐篷,简单地梳洗一下,躺下开始睡。 一睡就睡到了隔天的清晨。 “主。”葛存得知吕武已经醒来,请示之后进来,说道:“宋君已至。” 吕武看到葛存身上有雪花。 他走到帐篷边上拉开帐帘往外一看,又开始在下雪了。 宋君子成才继位没多久,国家的权力被右师元华所把持,之前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才没有跟着晋君姬寿曼一块过来。 吕武对宋国人来不来没什么感觉。 但是! 晋国与吴国会盟,缺少宋国其实是不完整的。 晚来跟不来是两码子事。 宋君子成要是没到场,后面少不了会有麻烦。 这不,应该是急赶快赶,偏偏正式的会盟结束,给赶来了。 “下雪了啊……”吕武眉头轻皱。 也许真的是老天给面子? 早不下晚不下,等会盟仪式举行完才下。 在目前的年代,会有许多的解读。 其中就包括晋国与吴国的这一次结盟被老天所看好,要不怎么会给面子,等仪式完了才开始下雪呢? 事实上,几个国家的君主已经开始了狂欢,连带一些高层也陷入了某种程度的兴奋。 他们坚定地认为老天看好这一次会盟,接下来楚国要有难了。 吕武的头不铁,才不会傻乎乎地告诉旁人,下不下雪跟云层的变化有关。 气候的转变要讲科学。 这又不是一个有天道意识的世界。 天气转变跟看不看好这一次会盟没半点关系,脑补那么多不太好,巴拉巴拉的。 吕武在忧虑还需要在南方待多久。 要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还能去旷野寻寻宝,指不准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植物。 眼见这一次雪下得那么大,很快就会是满地的积雪。 接下来要是不冒雪行军,可能要在南方长期驻扎,一直等来冰雪融化,再等地面的水份不是那么足,才能拔营回国。 葛存说道:“主,楚军冒雪进犯郑国,郑君复降;楚军尽取郑国收获,挥师逼近宋国。” 郑国善于投降,又双叒叕再投降楚国,不是什么奇闻。 吕武说道:“楚军为何进犯宋国?” “不知。”葛存说道:“宋国将鉏(chú)、乐惧已率军进驻夫渠,防备进犯之楚军,来年必有大战。却不知君上与诸‘卿’将如何?” 还能咋地? 这一次晋国的四个军团并没有满编。 再则,离开晋国已经那么久,远远超出了纳赋该有的时限。 吕武扪心自问,要是这个时候让自己去跟楚军交锋,真的没有多少交战的欲望。 其余贵族绝对是相同的想法! 他们这一次就是跟国君来会盟,不是来作战的。 几位“卿”不可能不知道众贵族的想法,他们更清楚几个军团都是未满编,不管是因为贵族不想打,还是军团不满编,又或是与楚国还有停战协议,明显不适合去跟楚军大打出手。 吕武不知道的是,宋君子成一来,见到晋君姬寿曼就开始哭了。 宋君子成先哭权臣跋扈,又哭楚国欺负人,请晋君姬寿曼一定要给自己做主啊! 晋国的高层被宋君子成搞得非常尴尬。 首先,宋国是晋国的小弟来着,有难不能不救。 再则,一块南下的几个列国之君都在看着,特别是还有吴君寿梦在场,晋国不表态怎么行? 晋君姬寿曼将难题丢给了栾书。 他也不傻,知道有停战协议,更知道楚军不好对付。 栾书怀疑国君是不是跟谁学坏了,怎么懂得玩这么一出,陷入两难之中…… 第231章:很反常的国君 刚刚在会盟场合执牛耳的晋君姬寿曼,他当然是想展现出一个老大该有的尽责。 只是,他很清楚以南下晋军的实力,跑过去跟楚国硬拼会非常吃亏。 根据探报,北上的楚军拢共十万余,有多少战兵正在进一步核实,统兵将领是公子喜。 这个公子喜上一次已经逼降过郑国,还继续北上去威胁了卫国。 这一次,他再一次逼降郑国,矛头转向了宋国。 因为郑国再一次不战而降的关系,楚军正是士气最为高昂的时刻。 但凡懂得军事,谁都懂得应该避开士气正旺的敌军,才不会明知敌军士气高昂,一头给撞上去。 当然了,跟现在晋军士气不高也有关系。 几代晋君跟那些“卿”斗,无论是斗得再怎么凶,丝毫不敢拿国运来开玩笑。 他姬寿曼是想看几个卿位家族倒霉没错,没想过以损失四个军团为代价。 另外,才刚刚在会盟舞台上风光完,要是跑去跟楚军交战却输了,该是何等的丢脸啊! 将难题丢给栾书后,晋君全身放松了下来。 接了烫手山芋的栾书只是纳闷国君怎么突然懂正治,其余的事情倒是没有多想。 他态度鲜明地表示一定会救援宋国。 至于是什么时候去救? 这个需要详细地进行商议。 毕竟,晋军远道而来不提,荒郊野外驻扎了那么久,携带的粮秣已经很紧张。 要是宋国能负担起晋军的粮秣,救援的速度肯定会快一些。 能有多快,却还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论。 如果宋国无法支应晋军粮秣,肯定要等后方运输上来。 那么,宋国能拿出足够的粮秣来支应晋军以及一干盟友的军队吗? 宋君子成表示需要问一问,才能给栾书准确的信息。 吴君寿梦多了一嘴,问宋君子成要不要来自吴国的救援。 这一下整得宋君子成有些不明所以的同时,心动又犹豫。 “如吴伯可供求粮秣……”宋君子成一脸的不好意思。 吴君寿梦立刻将脸别开。 出兵是为了获得影响力,甚至可能还有所收获。 哪家的粮食不是土里长的? 白白给粮食这种事情,一两斗还行,一要就是几万石甚至更多,别说不姓雷,就算是姓雷也办不到啊! 齐君吕环撇了撇嘴,说道:“寡人不日便要回程。” 鲁君黑肱一听不得了,开口说道:“寡人离国久矣。” 你们爱咋,咋地。 俺们就是跟过来见证会盟过程,看晋君姬寿曼是怎么抖威风,不想干其余的事情。 事实上,齐君吕环要回去,说什么鲁君黑肱也不可能留下。 要不,出得来,回不去,鲁君黑肱想找个厕所哭都不能回自家的茅厕。 晋君姬寿曼已经在逗鸟玩。 是真·逗鸟。 好像是只鹦鹉? 诸夏自古就有鹦鹉,首次出现在文化作品是祢衡的《鹦鹉赋》。 晋君姬寿曼的鹦鹉是来自秦国。 而秦国是从蜀国那边获得。 晋国的几位“卿”在用眼神交流。 他们自然是想救援宋国,只是目前真心是力所不逮。 士燮开口说道:“如今我军已是疲惫之师,开赴战场亦无力参战。如宋国可支撑至来岁,援军必抵。” 其实这才是厚道人该讲的话。 说出实际的困难,还做出了保证。 吴君寿梦不免多看几眼士燮。 说来说去还是宋君子成不愿意,或者没办法拿出晋军需要的粮秣,要不然刚才就能顺着栾书的话,逼得晋军前往救援了。 既然晋军不可能也无法立刻前往救援? 宋君子成就再次提到右师元华跋扈的事情。 晋君姬寿曼不再玩鸟,他先请不相关的人退下,才对宋君子成说道:“宋君初登宝位,或不知国事。有右师相助,岂不美哉?” 宋国是一个公爵国。 晋国是个侯国。 姬寿曼才不会对子成称“公”。 按照道理来说,姬寿曼自己深受没有实权的苦恼,应该很痛恨权臣才对,怎么会为元华开脱呢? 只是想一想之前在处理卫国的事情上就能知道,他作为一国之君其实还是合格的。 晋国需要通过一些权贵来掌控列国,自然是选择站在某些权臣的一边。 当然了,要是哪个列国的国君是晋国的铁杆,优先选择的当然是一国之君。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并不知道刚刚即位的子成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坚定地站在晋国这一边。 宋国右师元华则是用无数次的实际行动,表明自己就是个铁杆的亲晋派。 往更深的层次再探索,国君姬寿曼对士燮的印象非常不错,认为值得拉拢。 士燮与元华是老交情了。 晋君姬寿曼不会故意去为难士燮,甚至找到机会还会帮一把。 一众留下来的晋国诸“卿”都惊了! 他们今天一再看到国君表现出正治智慧,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个假国君。 事出反常即有妖! 他们需要好好思考国君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君上。”士燮先看了一眼栾书,才比较纠结地建议道:“不如让中军、下军先行归国?” 国君没马上回答,先仔细想想在中军和下军纳赋的都有谁,才说道:“可。” 栾书一脸笑眯眯,好似没因为士燮越权而有什么不悦。 早就憋着气的郤锜很不客气地问:“上军与新军如何不能归国?” 作为厚道人的士燮说道:“此处须有‘军’作以威慑。中军与下军归国,需得再次整军南下。若驹伯愿意,自是可以。” 郤锜有些被呛住了。 已经外出一个年头,回去要冒着风雪,必然会出现非战斗损员。 回家了还要马上召集武士集结,又得立刻南下? 多么大公无私的行为啊! 郤锜问道:“来年上军与新军可要留下?” 这个问题士燮可回答不了,他看向栾书。 而栾书微笑挽着胡须,说道:“介时再议。” 智罃现在对栾书的反感简直是要突破天际,前身微微向前倾就要开口,却听旁边传出说话声。 韩厥面无表情地说:“如此,中军、下军先行归国。” 一直没吭声的郤犨与郤至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栾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开口说道:“阴武本在新军,后招至中军。该将作何安置?” 这里就是这个老阴逼的阴险之处了。 一名“帅”而已,不是太特殊的话,用得着在这种场合特别拿出来定议吗? 郤锜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十分不爽地说:“自是归建新军!” 栾书立刻乐呵呵地说:“那便如此。” 郤至的脸色有些变了。 能回家,谁乐意待在旷野忍受冰天雪地。 要是没有栾书提出来的话。 吕武现在是在中军的编制,也能跟着一块回国。 结果,又被从中军调到新军,需要等明年才能回国,甚至还有可能无法回去? 这要是让吕武知道是郤锜的主意,心里会是什么想法? 智罃着实是忍无可忍,对国君说道:“阴氏获爵不久,屡屡受征召,次次足‘徒’纳赋,封地不可长久无主。于国有功之臣,不当如此待遇。” 没想到还有自己当裁判机会的国君乐了。 “呵呵……”国君皮笑肉不笑地说:“寡人不善军事,诸卿定议便是。” 去吧。 狗咬狗一嘴毛。 很难得才能看到这场面,俺才不掺和呢! 郤锜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他觉得吧,某些人站队就好好站队,反复横跳着实太过讨厌。 郤至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没有开口讲点什么。 会议在不是那么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其中包括国君和几个列国的君主,他们同样会冒着风雪北上,该去哪就去哪。 吕武发现有部分友军在收拾营帐,没派人去打听消息前,胥童先来了。 胥童刚将国君与众“卿”会议上关于吕武的话题讲到一半,另外的人来了。 来者是郤周,带着郤至的调令。 得知自己又归于新军建制,吕武再结合胥童之前的一些话,很恰当地在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怒意。 草!(一种植物) 明明能归国了,凭什么因为郤锜的一句话,要留下来待在荒郊野外受冷挨冻啊! 而实际上,吕武才不乐意冒雪归国。 尤其是这一次是要回去解放早就纳赋超时的士兵,回去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要带着新一批士兵南下。 以现在的条件而言,风雪中急行军必定十分难受。 甚至不光是难不难受的问题,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少非必要损员。 郤周对胥童在场其实有点意外。 他再看吕武的表情,欲言又止了一小会,低叹一声说道:“阴子,营盘不必移动,便在原地罢。” 吕武比较牵强地笑着说道:“多谢。” “非我好意,乃是主(上)事先交代。”郤周说完行礼告辞。 胥童看着郤周远去的背影,冷笑说道:“郤氏先坏阴子好事,又来惺惺作态。” 吕武没搭话,比较明显地用不耐烦的态度找了个借口,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南下该扮演的角色还是挺成功。 还了郤至的人情,以后就是两不相欠。 至于国君那边要搞什么? 吕武一点参与的想法都欠奉。 他不知道的是,今年没回去,等明年的到来,压根还是回不去。 明年(公元前575年)注定会是非常精彩的一年! 第232章:意外收获 要长久驻扎? 吕武在后面派出辅兵砍伐更多的木材。 天晓得“钟离”这边的雪会下多久和下多大,长久住在帐篷是一件非常不理想的事情。 睡着睡着猛然间帐篷被雪压塌,人的肉体估计不会怎么样,免不了会受到惊吓。 梦中惊醒,体验很差劲的! 砍伐木材建造木舍,岂不是更好? 晋国的中军、下军转道回国。 晋君姬寿曼以及其它列国的国君也各自离开。 吴君寿梦耽搁了两三天,一样下令拔营归国。 有些来自列国的人却是没有走。 他们有吴国的子远,卫国的孙林父,鲁国的季孙行父。 其中,来自吴国的子远要长期留在晋国。 这一点吴君寿梦已经跟晋君姬寿曼商议妥当。 晋国当然欢迎吴国能派大臣常驻,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栾书的提议下,晋君姬寿曼还安排了一块食邑给吴国大夫子远,算是非常贴心的安排了。 这个“食邑”就是给了收税权,没有统治权和管理权。 花了大概半个月,老吕家的营地改了个样,再也看不到林立的帐篷,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木舍。 其余家族看到老吕家的动静,个别进行了模仿。 这是吕武第二次在荒郊野外过冬天,其实谈不上习不习惯了。 几个走得近的家族离开,吕武没打算走街串巷,每天在自己的木舍写写书,看看书啥的,小日子过得比较平静。 他在写什么书呢? 并不是进行什么大创作。 他就是将自己的一些经历写下来,算是日记的一种。 由于用的是简体字,压根就不怕弄丢了会怎么样。 毕竟,目前这个年头除了他会简体字,谁还懂得这种文字。 老吕家在公文上使用隶书,写的是繁体字。 不是用刻刀刻在竹简,也没拿竹简来写,更不是写在绢布或纸张上,用的是羊皮。 “要不要试一试造纸?”吕武琢磨着是能搞一搞了,心想:“平时如厕耗费的布有点多……” 他当然没可能用厕筹。 毕竟是个贵族,还能缺了布? 该奢靡的时候,必须奢靡。 为难哪里,也不能为难菊花啊! 对了,造纸怎么造来着??? 方法其实挺多的。 就看是要造哪一种纸了。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的日记要是被挖坟……不,见证历史的事,怎么能叫挖坟呢。 要是哪天吕武的墓被考古出来,发现这么一些写有简体字的羊皮,世界奇迹该是要增加一个了吧。 如果条件足够的话,他甚至都想拿些玉牌雕刻了作为陪葬品,给后世留下大大的惊喜。 条件不够还有另外的办法,比如弄碑文。 写上一部春秋中叶的架空文,什么神啊、仙啊、魔啊、鬼啊的,再弄上练气士、修真者。 甭管靠不靠谱,反正该有的剧情要有,再煞有其事地贴近当代的正史。 各个诸侯国必须是能飞天遁地的一大群,两军交战就是神仙打架。 后人一看:哎哟!你妈个大嚓啊!古人这么猛的!!? “不能让王莽专美于前……不对,是在后。”吕武想着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同样是穿越者,谁还比谁差,是不是? 这些事情却要等吕武什么时候能清闲下来再弄。 主业是领主,副业写架空文,很可以的! 留下来要说谁最难受,无疑是中行偃了。 上军的上军将是郤锜,他就是个脾气火暴又没情商的人。 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都是郤氏的大佬。 四位留在南方的“卿”,中行偃不就显得势单力孤了吗? 另外,郤氏的一叔二侄不单单在国内没少得罪人,列国也是得罪了一大批人。 鲁国执政季孙行父就是郤氏一叔二侄得罪得比较狠的人之一,他当然不会去找郤氏的一叔二侄自己闹委屈。 卫国执政孙林父倒是想巴结一下郤氏的一叔二侄,比较关键的是去了一两次,找了浑身的不自在,不乐意再去了。 比较活跃的只剩下吴国大夫子远。 他当然听过郤氏一叔二侄的名声,几次相处下来比较讶异。 郤锜脾气爆,某些时候讲话不经过大脑。 郤犨却是一个脾气比较温和的人,一些事情上面的见解很深远。 郤至脾气未必多好,却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 子远最为聊得来的人是郤至,总能在谈论楚国的时候,跟郤至聊得很起劲。 剩下的中行偃年纪轻轻就得配高位,人们天然会用带颜色的眼光看待。 再来是中行偃确实在一些见解上比不过老正治家,不管是季孙行父、孙林父或是子远都不会找中行偃谈正事。 这么一搞,同为“卿”的中行偃就有些做蜡了。 “武?”中行偃巡视营地,来到老吕家这边,碰见了一样在巡视营地的吕武,打了招呼才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些问题。 吕武听到声音看过去,看到是中行偃,稍微愣了愣神,行礼道:“见过中行伯。” 他俩以前认识。 当时中行偃还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贵家子弟。 吕武除了跟中行偃一块打过猎之外,还有几次一众小伙伴一块喝喝酒、聊聊天。 要说有多熟,那真没有。 吕武能从中行偃身上看到一种孤独感,不用过多思考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没打算做什么贴心小棉袄,排解中行偃的寂寞。 吴君寿梦很会做人。 他在离开前送了不少人礼物,一些来自吴国的土特产,包括一些吴国的妙龄女子。 话说,吕武也得到了六个。 几位晋国的“卿”得到的吴国美女数量绝对比吕武要多。 中行偃要是寂寞,可以去别营找乐子的嘛。 这个“别营”的存在,主要是军营内不能安置闲杂人等。 营地就在军营的边上。 只是什么算闲杂人等,有很多说道的地方。 吕武的小白和小青,作为护卫并不算。 只不过,她们绝对不能穿女装待在军营就是。 那些无法对作战起到任何作用的吴国美女,显然就是闲杂人等。 “阴氏营寨甚善。”中行偃却没打算一个照面就走,主动凑近吕武,温和声道:“如此,冬季亦无妨。” “多家亦作木舍。”吕武不能赶人,只能落在中行偃身后跟着走。 “叔父本属意你随中军归国。”中行偃的叔父就是智罃,他还在前面继续不紧不缓地迈步,说道:“可惜了。” 吕武需要判断中行偃是不是在搬弄是非。 只是,要搬弄是非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接下来中行偃又讲了不少话,大多数就是一些闲聊的感慨,没什么干货。 吕武时不时地迎合一句。 他没想到这样还能给了中行偃温暖。 往后,每隔几天中行偃都会到吕武这边来,一开始还只是闲聊,后来都是踩着饭点过来。 一来二去,吕武跟中行偃的友情急剧升温。 他也完全搞明白一件事情,知道中行偃被郤氏的一叔二侄排挤得相当严重,几个来自列国的执政或贵族不乐意跟中行偃一块玩耍,搞得中行偃很是需要朋友。 留在南方的晋国贵族当然不止吕武一个。 中行偃为什么不去找其它贵族玩耍? 要知道现在对门户高低很看重,出身好的人绝对不乐意跟比自己身份低的人玩耍,更别提交朋友。 中行偃乐意找吕武,除了吕武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之外,就是智罃的这一层关系。 最最最重要的是,中行偃原以为吕武会死命地去巴结郤氏,却发现吕武一点巴结郤氏的作为都没有。 文化人都喜欢跟猛士交朋友,觉得依靠自己的智商能将肌肉男玩得团团转。 长久地相处下来,中行偃当然不会认为吕武脑子里只长肌肉。 只是,他发现能跟吕武聊得下来,越加感到惊喜,理解自己那位叔叔为什么会看重吕武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期间,郤至没少招呼吕武过去,倒是没问吕武为什么会跟中行偃走得近。 同样作为贵族,老吕家又没向郤氏投书卖身,谁还没有交朋友的权利? 换作郤锜的话,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一直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前,几个消息传了过来。 首先,公子喜统率的楚军进入宋国地界,猫了一个冬天之后开始有所动作。 再来就是,宋国一直在加强“夫渠”的防御兵力。 栾书对郤锜和郤犨来了命令,要求上军和新军拔营向北,先进入宋国进行休整,再向郑国挥师。 得到命令的吕武稍微打探了一下,知道郑国与楚国成了盟友。 什么情况? 郑国是集体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啦! 一直挨揍,还能跟施暴者快乐玩到一起??? 之前,郑国只是投降楚国,没有跟楚国结盟,晋国知道郑国就是个老牌投降国,反应不会太大。 郑国跟楚国联盟,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此说来,今次我们要前往征讨郑国?”吕武对这个十足的感兴趣。 殴打老牌投降国,谁不喜欢? 说不准大军一逼近,郑国就老老实实送来战争赔款,很是美滋滋的! 中行偃说道:“先抵‘商丘’停驻休整,转道‘雍丘’等候中军、下军,便会开启对郑之战。武可一猜,为了哪般?” 这个还用说吗? 既然去了宋国,有意避开楚军再去“雍丘”,明显是想跟己方主力会合,一块收拾完郑国,再跟楚军刚正面啦! 第233章:老大,救命啊!!! 上军和新军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其实都非常郁闷! 他们从去年纳赋,整整一年没有回到自己的封地。 一年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情,通信不便的现在,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靠猜。 另外一点,带着出来纳赋的士兵已经超过服役时限,等于这些士兵的吃喝用度全算在了贵族的头上。 不是一个两个,更不是几十数百。 拿老吕家为例子,带出来一个满编“师”,还要加上数千的辅兵,一天人吃马嚼该消耗多少粮秣? 对了,幸亏牛是完全吃草,费点人工割草就是,不然就是多一项支出。 马当然也啃草,只是战马绝不能单纯吃草,需要另外一些料。 光吃草的马,无法提供足够的营养,成不了战马。 吕武在去年,也就是中军和下军回去时,派出家臣一同上路。 他需要征召另外一批士兵,来替换掉已经服役超限的这一批士兵。 不单纯是想节省开支。 外出着实太久,武士自家也有事情,他们满脑子里都是家里怎么样的问号,服役太久多少也会出现一些怨言,无法达到最佳的出战状态。 想回家的那一批士兵,抵达“雍丘”之后就能回去。 不想回去的话,自然是留下来继续服役。 凭的就是一个自愿。 郤氏的一叔二侄绝对也是相同的做法,会从封地调来新的部队,轮替出门一年的疲惫之师。 中行偃以及其他贵族也不用说,绝对也是那样。 谁还不是个宝宝,不会撒点娇? 账目应该怎么算,各自心里有杆秤秤。 大军北上,先是沿着泗水行军,穿过一片平原来到睢水,再向西北行军,花了整整一个半月才抵达“商丘”。 到了地头之后,该进城采购就去。 “商丘”的商贾又迎来了一次旺季。 郤锜拒绝了宋国右师元华的招待,连带郤犨、郤至和中行偃想去都去不成了。 这一下把元华搞得有些懵。 估计他怎么猜都猜不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到郤氏了。 其实,郤锜是因为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不希望参与正式外交场合。 郤犨和郤至知道郤锜的暴脾气,不希望在鲁国发生过的事情,来到宋国重演一次,自然巴不得没搞什么事情了。 另外,郤氏彻底得罪鲁国的主犯是郤犨,郤锜只是事后表现得强硬。 故事是郤犨出使鲁国,当时他还不是“卿”,鲁国用低于招待晋国“卿”的规格招待,使得郤犨觉得遭到了侮辱。 后面,郤犨还掺和了一次鲁国的内乱。 鲁国的军政权力被“三桓”把持,鲁君黑肱属于想反抗却难有作为的那种。 “三桓”虽然把持鲁国的军政大权,作为执政的季孙行父却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对鲁君黑肱也算尊重。 “三桓”之一的叔孙侨跟鲁君黑肱的母亲有一腿,就想行贿郤犨,再忽悠鲁君黑肱驱逐季氏与孟孙氏,诬告两家要背叛晋国。 郤犨的做法老霸气了! 他决定爱谁谁谁的,反正就是抓,先逮住季孙行父,后面要抓孟孙氏的家主却没抓到。 那可是一国执政啊! 再小的国家,那也是国家,还是执政。 村干部,就不是干部啦!? 当时的鲁君黑肱率先懵逼,还以为晋国是要把鲁国给怎么了。 知道了的列国也是瑟瑟发抖,纳闷晋国怎么能这么的不讲究。 后面士燮力主放了季孙行父,只是晋国的霸道也展现无疑,更让列国看出晋国的内部存在不小的矛盾。 就那样,鲁国彻底跟郤氏生了怨。 作为周天子的史官,鲁国此后就遵行一个宗旨,能在史书上黑郤氏一把,错过是不可能错过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鲁国黑也不止黑郤氏一家,但凡是有机会没少黑晋国。 一方面仰仗晋国的保护,遭到齐国收拾了才有人能帮着伸张正义,偏偏又可劲的黑晋国。 这是个什么操作? 现在,吕武就在跟季孙行父闲聊。 他多少知道鲁国的重要性,能不得罪千万别得罪,要不在史书上绝对要被黑出翔。 光从身份来讲,他对季孙行父彬彬有礼也不算什么毛病。 季孙行父找吕武是有原因的。 不然的话,讲究身份对等的鲁国人,怎么会放低身段? “购甲?”吕武当然欢迎,笑容满面地说:“自然可以。” “取千五之数,可否?”季孙行父本来不想亲自过来,打听又核实吕武受到多个卿位家族的看重,琢磨着抢先投资是个好主意,才自己过来。 吕武笑得更灿烂了一些,说道:“取千四之金。” 季孙行父不知道什么叫量多打折,只觉得吕武太给面子了,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阴子若得空,可往曲阜。”季孙行父发出了邀请。 现在吕武并不知道这个邀请意味着什么,需要等他的身份地位到了一定层次,才明白多么难得。 鲁国本来是依靠郤氏来跟晋国保持紧密关系的。 上一次郤氏玩了个狠的,彻彻底底得罪了鲁国上下。 鲁国一时半会无法摆脱郤氏,却已经在瞄着下一家。 季孙行父琢磨着吕武跟晋国的几个卿位家族关系很好,是不是能帮着打探一下口风。 他这么干没半点突兀的地方。 自己闷头就上,被拒绝既伤自尊,也没有回旋余地。 现在这个年头,付出适量的好处,请某国贵族当个媒介、桥梁啥的,也算是一个保证人。 要是成功建立起了良好的外交关系,于两国都算有功劳,跟吃里扒外啥的是一点关联都没有。 他们在“商丘”休整了半个月,重新进行开拔。 在这一段时间,南方的形势变化有点多。 首先,郑国是真的跟楚国进行了联盟。 老牌投降国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出动了两个“军”,也就是两万五千名“徒”或是“羡”,南下跟楚共王进行了会合。 没错,楚共王自己上场了! 这是楚国公子喜已经带着十数万大军威逼宋国之后,楚国的楚共王亲自又带上二十来万人进行了增援。 至于楚共王带来的二十多万都是些什么成份,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更别提楚国的其余贵族或他国了。 这一次,楚共王之所以亲征,主要是对晋国和吴国结盟做出回应。 他率军出征的同时,还命令一些楚国贵族集结家族私兵去找吴国的不痛快。 而这一次楚国出动的大贵族可不少,“三公”齐出动不提,还大肆召唤了臣服自己的蛮族,又拉上陈国、蔡国。 这些个蛮族,成份跟吴君寿梦带去会盟的差不多。 就是一些栖息在山林,穿一身兽皮,手里的家伙要么是木棒,不然就是骨棒的人。 要是时间再往后推个几百年,他们会被统称为百越。 现阶段,他们则是被楚国或吴国、越国打怕了的蛮族。 楚共王北上是为了给宋国足够大的教训,要是能逼迫宋国站在楚国一边,则是属于完美。 所以,不管是郑国还是楚国,可以说实际上还不知道晋国的中军和下军已经南下,还是满编的状态,要可劲地殴打郑国。 现在郑国正满心盘算跟着楚国混,打算好好地敲诈宋国一笔。 同时,宋国并不知道楚共王亲自北上,以为自己需要应付的就是公子喜统率的十万楚军。 晋国的上军和新军如期抵达了“雍丘”之后,中军和下军还不见影子。 根据之前的消息,国君正带着中军和下军通过周王室的“王野”,要是他们不直接入侵郑国的话,需要至少一个月以上才能抵达“雍丘”了。 而“雍丘”是宋国的地盘,等宋国发现楚国又出兵,来的还是楚共王,一下子被吓惨了。 宋国右师元华急匆匆地赶到“雍丘”,求见郤锜什么废话都没讲,直接告知楚共王带着二十多万联军北上的消息。 当时吕武正好被郤至邀请过来。 郤锜也没有让吕武回避的意思。 关于楚共王拉着二十多万人北上,吕武亲眼看见元华在描述时都快哭了。 “楚赠郑汝阴之田,诱使郑与楚为盟;公子喜有军十万,郑出兵两‘军’。”元华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说:“如今楚君率二十万北上,向我宋国而来;我宋国无罪,何至于此?” 老大! 楚国为什么要打俺们,你们可不能装糊涂哇! 还不是俺们撮合了晋国跟吴国结盟,才招来的横祸吗? 老大得了好处,俺们要遭罪啦,你们不能不管啊! 郤锜虎着一张脸,眼睛却是在到处乱瞄。 一样在场的郤犨和郤至则是面面相觑。 我靠! 上军和新军都是不满编。 荒郊野外挨了一个冬天,冻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病患,宋国知道吗? 让俺们两个不满编又是病患一大堆,还一个个疲惫得不像话的状态去跟楚军血拼??? 过份了啊! 更过份的是,先前宋国一毛不拔,等待需要了又是两手空空地跑过来。 以为掉两滴眼泪就完事了? 没半点好处,诚意不足哦! 郤锜现在估计是在想:“宋国是老范家负责外交的哦?现在宋国有难,老范家平时好处拿了,你们不去找范氏,跑来找俺?这是嘛呢!?” 第234章:小宋啊,你路走窄了! 作为老外交官的郤犨知道现在应该先稳住元华,说道:“右师,寡君已率中军、下军南来途中,岂会坐视宋国危局于不顾?” 元华一听,晋国的中军和下军在南下? 他心里多少稳了一些,只是觉得远水救不了近火,说道:“楚、郑、陈、蔡大兵已抵‘上蔡’。这……” 这个“上蔡”就是蔡国的都城。 而蔡国是一个小国,规模方面算是四流国家。 像许国则是属于不入流。 陈国比起蔡国强了那么一点点,算是一个三流国家。 晋国与吴国会盟时,边上有个徐国。 这个徐国以当前的实力划分来算是一个二流国家,也就是跟郑国、宋国差不多实力的国家。 既然是在边上,徐国怎么没在晋吴会盟时掺一脚? 他们现在奉行的是闭关锁国的国策,谁爱跟谁怎么样就去,反正就是我不见、我不听。 如果考究历史的话,会发现这个徐国比谁都要历史悠久。 相传徐国是夏朝的分封国,商朝时期就是玩自己的,一直到周穆王时期才肯臣服于周王室。 成为诸夏一员的徐国历来跟谁都玩不到一块去,搞得中原列国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国家;南方各国考虑到徐国不弱并且没招惹到自己,还是不去挑衅了吧。 这一次宋国病疾了乱投投医,派了使者去徐国。 人老徐家连接待都没有,直接让宋国使者滚蛋了。 元华抱着十万分的希望来到“雍丘”,就指望着晋国的上军和新军救命。 结果? 郤犨送走了元华,回到帐内,脸上泛着冷笑,说道:“宋人胆小。” 不给好处就要俺们去拼命? 想太多了! 这个想法极度靠谱! 现在是春秋中叶,国与国之间讲究礼法,也追求实际。 出兵肯定要奔着收益去的。 可以是征战时获得战利品,也能是获得正治影响力。 元华压根就是找错了人。 晋国负责跟宋国外交的是范氏,不是郤氏。 什么好处都让范氏拿了,等到要流血时却是郤氏去流,没这样的道理! 真的要救援宋国的话,怎么救有很多需要说道和计较的地方。 首先,老范家需要在国内让出多少利益? 国内的利益不让,别希望大家能拿出多少力气去拼。 不想让出国内的利益,外部的收益渠道总该拿出来一些。 要不然,虽然说是国家的事情,但更是老范家的事,凭啥让各家为了老范家的收益去付出! 真的要这么搞,别怪各家可劲地去瞎折腾,再来让所有人为自家的利益东奔西跑。 郤氏为什么名声能差到这地步? 他们又为什么在国内几乎没朋友? 不就是郤氏平时真的嚣张跋扈。 可是,晋国好几代“卿”中嚣张跋扈的多了去了,没有一家能像郤氏这么的没朋友。 真正让郤氏交不到朋友的原因挺简单,他们动用国家力量来为自家泄愤! 偏偏泄愤完,郤氏也没对各家表示表示。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无非郤氏双标了而已。 “楚国合兵三十余万?”郤犨眉头深皱,说道:“三‘军’齐出,国之重臣皆至。” 楚国一个“军”有多少人,建制怎么样,跟周王室的诸侯国并不一样。 只是,楚国的一个“军”绝没可能达到十万。 他们的“军”算是正经建制,该有多少战兵就是多少。 其余多出的人员是以各家贵族自成建制,人数方面没有一个固定。 比如,一个叫甲的楚国贵族带来了五百人,他这五百人不被算在“军”的序列里面,自己就带着这五百人玩;另一个叫乙的楚国贵族带来几千人,同样是带着自家的人玩。 因为这样,总是导致楚国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很多次坏事就是坏在不处在建制的贵族私军手里。 他们管这种现象叫“率部而战”,也就是自带干粮率领部众上战场立功。 往后数百年,以楚国人出身建立汉朝的老刘家,他们一直保存着上古先秦时期的楚国习俗,对外爆发战争的话,良家子也可以带着乡党上战场立功的。 (刘邦祖上是魏人) 吕武真不愿意在场听郤氏的一叔二侄商议,找了个机会告辞离开。 按照郤氏一叔二侄的意思,他们压根不可能现在去救援宋国。 不单单是宋国一毛不拔的关系。 留在南方的上军和新军合起来也就四个半的“师”,军队的士气不高,疲惫也真的是非常疲惫。 拿三万多士兵,又是这样的状态,去跟楚国的三十来万军队拼? 脑子瓦特了吧! 停留在“雍丘”的上军和新军没有动弹,只是做好了随时开拔的准备。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 期间,他们肯定是要关注楚军那边的动向。 已经进入宋国地盘的公子喜所部,长久时间没有异动。 聚兵在“上蔡”的的楚共王一样是待着没动弹。 在某一天,吕武得到了通知,说是国君率领的大军已经靠近“雍丘”这个地方。 他走出帐篷向西北面看去,果然看到了地平线上的大军。 长久待在南方的众将士,看到己方大军到来,忍不住爆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是一点都不想在南方待了,就盼着新的部队赶紧过来,好让自己能够回家。 欢呼完了,他们跑回自己的帐篷,什么东西该收拾,不收拾还等着什么? 郤至对新军的各级军官进行召集。 他没有别的什么废话,要求将需要归乡的人,成建制地进行集结待命,决不能与到来的部队造成冲击。 这个大家都懂。 郤至需要强调,只是真的在南方耗太久,进行一次强调而已。 新军中的贵族大部分是出自郤氏,要么就干脆是郤氏的部将,算是外人的也就吕武一人。 郤至特意将吕武留下来,问道:“今次阴氏作何安排?” 这是问要不要继续留在新军,还是在问调来了多少轮换的部队。 吕武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说道:“留驻之兵,归回大半。” 要不要继续留在新军这种事情,要是能选的话,他真不乐意继续待了。 郤至又问:“新来所部可有着甲?” 老吕家当然不是人人穿着铁甲,甚至有些连皮甲、藤甲和木甲都没有。 郤至说道:“今次楚军来势汹汹,必有人建言避其锋芒。我已决议主战,你若有所抱负,当在我之麾下。” 吕武很坦白地说:“温子,武仅为‘中大夫’,难以自己。” 其实,郤至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更看出吕武来新军服役是还人情。 郤锜干了什么事情,想必吕武已经知道。 新军九成九是郤氏的人,吕武感到格格不入很正常,再加上郤锜上次的作为,但凡是个有自主权的贵族,谁还心里没点想法? “范伯属意你往中军,智伯多次言及你归回下军。”郤至半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警告什么,说道:“将往何处,由你自决。” 吕武感受到了压力。 郤至挥了挥手,示意吕武可以离开了。 新来的部队离得近了。 看去远不止两个满编的军团,更像是四个满编的军团。 事实上吕武的目测没错。 不止中军和下军满编南下,人在南方的郤氏一叔二侄和中行偃,一样从封地征召了数量足够的士兵。 只是不清楚郤氏和中行氏是想在征讨郑国时得到足够的利益分配,又或者早预料到楚国会大举北上。 应该是前者居多? “主!”宋彬时隔一年再次看到吕武很激动,行礼过后说道:“家中一切安好。” 封地里更多的事情需要等一下再汇报。 宋彬先禀告带来了多少士兵以及辎重,士兵是个什么成份,辎重里面有多少物资和数量。 原先吕武带了七千五百士兵和将近三千辅兵南下。 有四千多的士兵想要回去。 辅兵没有自主权,看他们是来自哪个武士的家里,主人要走肯定也是跟着走。 吕武新征召过来的士兵只有一千五百,再加上随军的辅兵,一共是三千多人。 他这边在进行安置,包括让谁带着想回去的部队一块回去。 宋彬请求留下参与这次大战,没有得到吕武的同意。 老巢不能没人看顾。 吕武自己出征在外,老吕家在军事上值得信赖的只有宋彬这个家臣,压根就没得选。 重新南下的国君刚安顿好就召集军中的所有贵族。 吕武算是比较早过来的人之一,刚到就被程滑叫到了一边。 等待贵族聚齐,国君过问南方是个什么情况。 郤锜沉着一张脸讲述,主要讲楚国的动作,再稍微提下宋国危若累卵的局面。 他们本来是想南下打郑国,压根没想到楚国会大举北上。 几个“卿”中的士燮、智罃和韩厥立刻眉头皱了起来。 郤锜还在继续汇报,只是外面突然有人大声求见,着实令他有些恼火。 “报!!!”来人进入大帐,大声喊道:“郑国子罕率兵进攻宋国,宋将乐惧于‘汋陂’战败,退往‘汋陵’。” 众人一听有些发愣。 子罕是郑国的执政,这个大家都知道。 只是郑国什么时候这么猛,能对宋军一战既胜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叫“汋陵”的地方,距离“雍丘”也就一百几十里。 不得不让晋国的一众高层多想啊! 宋国这个小老弟,想干嘛??? 第235章:太特么唬人了! 晋军南下是要收拾郑国,顺便救一救宋国。 攻打郑国跟救援宋国并不造成矛盾。 郑国是个老牌投降国。 哪怕郑国硬气一把,晋国也绝对有信心收拾掉。 晋国的国君,还有众“卿”,应该预料到楚国会出兵干涉,只是绝没有想到楚共王会征发三十多万人一起北上。 弭兵大会才过去多少年? 晋国国内的内斗还没有解决。 楚国内部的矛盾那么快就得到解决啦? “君上,我等此次南下为讨伐背盟之郑国而来!”士燮先定了一个调子,才接着往下说:“事先未料楚君集大兵北上,是否暂避锋芒?” 没人去讲郑国大败宋国的事。 不是在晋国的意料之中,相反他们对郑国能击败宋国感到十足意外。 败退的宋军才离“商丘”多远,不退往“商丘”却朝“汋陵”的方向跑? 要是郑军进逼“汋陵”的话,宋军是不是该沿着睢水向上游继续跑? 这跑着跑着,是不是要直接跑来“雍丘”啦! 宋国是晋国的小弟,他们有难又进行求救,晋国怎么都要拉一把。 只是,宋国这个小老弟现在正在干什么??? 国君和多数“卿”对宋国的作为感到好气又好笑。 宋国与楚国比邻,又不是第一次遭遇楚国的入侵,很多次都能打得有模有样,甚至还能打得有来有往。 没听说宋国近期遭遇过什么大败,国内的内乱也很快就得到平息,实力方面并没有大降。 宋国能跟楚国打得有来有往,对上郑国却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谁爱信不信,反正俺们是不信的! 又不是不救,是吧? 晋国的信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小老弟何必搞这么一出呢。 不过,也能理解。 不是只有郑国要打宋国,还有个楚国。 楚共王一下子带上三十多万人北上,真的很唬人的! 很多列国全国的人口都不一定有十万人,一些二流国家也就几十万人,一流强国的总人口才破百万,超强国家也就是两三百万总人口的样子。 宋国的总人口大约是七八十万的样子,跟郑国没多少差距。 楚共王在楚国进行了征召,又带上郑国、陈国和蔡国,合起来三十余万。 别管那三十多万人到底有多少能打,又有多少是凑数的。 三十多万,差不多就是宋国总人口的一半了! 宋国要是不怕,才怪。 晋国的国君和众“卿”知道楚共王带来三十多万人,其实也懵了。 士燮不顾对宋国有保护的责任,提议暂避锋芒,算起来是打算舍弃自家的脸面,要顾全整个晋国。 所以,他真的是一名厚道人。 国君一脸迷糊地看向栾书,问道:“元帅意下如何?” 栾书沉吟了一下,并且接下来还是继续沉吟,没打算太快表态。 这一次晋国又是四个军团齐出,中军和下军是满编状态,上军和新军则没有。 郤氏只调来五个“师”的士兵,分到上军两个“师”,新军三个“师”。 上军的中行偃调来两个“师”,再加上郤氏的两个“师”,也就四个“师”。 晋军一个满编“军”的士兵为三万七千五百人,一个满编“师”是七千五百人。 几位“卿”麾下的兵力拢共十七个“师”,排个战斗力高低的话,实际上能打硬仗的“师”不会超过七个。 公族撑死了就一个半“师”,并且晋国赏赐攻打许国都城“夷”,已经被人看透,压根就不堪大用。 剩下的一些没被编入各军团的贵族,合起来大约是三个“师”的样子,只是太过于零散了一些。 用最多六七万真正的战兵去跟楚国血拼,是不是有点托大? 心里有笔账的士燮看了栾书一小会,视线转向其余的“卿”,希望能够获得支持。 老范家觉得自己挺倒霉。 去年因为卫国的事情,老范家的信誉度几近破产。 宋国会搞那么一出,其余人怎么想,士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认为正是因为老范家在卫国那边失了信用,才导致宋国害怕晋国不支援。 这就很难受,也恼火了。 士燮觉得还没到跟楚国硬刚的时候。 最起码要先内部取得共识,众“卿”不要将一些精锐留在国内互相提防,能够带到战场之上。 别带来一大堆凑数的啊! 胸不平……不是,是内部不平,何以平天下??? 是不是! 士燮一圈看下来,纳闷几个“卿”是个什么状况。 老范家都愿意放弃支援宋国,你们在纠结些什么? 估计是因为气氛过于沉闷的关系,栾书向中行偃打了个眼色。 中行偃一再犹豫,还是开口说道:“战与不战,岂是晋国一家之事?不若招来鲁、齐等国?” 智罃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家人的关系,开口说道:“自当如此。” 晋国一贯的国策就是折腾中原列国。 尤其是晋国有大动作,更不能让列国有安生日子过。 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自家在打生打死,千万别让邻国有猥琐发育的机会,要不被偷偷发展起来,此消彼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韩厥无声地点头,表示支持。 国君眯起眼睛看向栾书。 刚才,他可是有看到栾书偷偷向中行偃递眼色。 中行偃见得到赞同,像是信心大涨那般,又说道:“正所谓孤掌难鸣,晋虽强却不可无友邦。如今宋国有难不救,信用何在?” 又有几个“卿”点了点头。 士燮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他琢磨着,自己是以大局为重,退让了一两次,老范家就成了谁都能挤兑的小角色啦? 只是,以他厚道人的性格,选择用沉默来应对。 换作是郤锜,信不信直接发飙? 栾书在频频地打量郤氏的一叔二侄。 郤锜全程沉着一张脸,有点事不关己的意思。 郤犨则是全程笑眯眯,像是很注意在听,也很感兴趣,却一点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倒是郤至一脸的若有所思,盘算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中行偃与栾书眼神对视了一下,再次开口说道:“或可遣使见楚君……” “楚君可知我等盘踞于此?”郤至声音听上去很温和,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中行偃稍微愣了一下,问道:“新军佐何意?” 郤至比较直接地说:“如若楚人不知我等在此,岂不自曝行踪。” 他这差不多就是直接指着中行偃的鼻子骂,什么都不懂就别瞎哔哔了。 偏偏中行偃自己一想:“对啊!楚人未必知道,派人过去真的是自曝!” 小弟被喷得一脸懵逼,栾书不得不亲自上阵,问道:“新军佐若有高见,尽可道来。” 决定当个看客的国君看得津津有味。 他就喜欢几个“卿”怼来怼去,要是能开口互喷就更完美了。 郤至说道:“此次我等南下为讨伐背盟之郑国,岂可因楚出大兵而无功而返?” 栾书颔首,赞同道:“合该如此。” 郤锜有些意外地看向栾书,很纳闷栾书怎么突然讲起了道理。 其实,国君也感到意外,不由说道:“难得元帅与新军佐意见并无左右。” 听听。 满满的嘲讽味道。 这是国君该说的话吗? 不过,鉴于国君即位之后大多数时间不干人事,他们没感到意外,只能当作没听见。 士燮在接下来还是几次反对,认为最合适的做法就是收兵退回晋国。 比较诡异的是,栾书和郤至成了同一个阵营。 栾书没讲得太明白,不想回去的态度却是非常明显的。 郤至则是说的话有些呛人,认为一旦这一次不战而退,以后没有谁会再尊重晋国。 所以,打不打得过,他们这一次都要跟楚国打。 只是怎么打,主动权应该掌握在晋国手里,不是被楚国牵着鼻子走。 几个不想选边站的“卿”,比如韩厥和智罃看到栾氏和郤氏能不再斗,内心里多少是有些藉慰。 成了里外不是人的士燮好几次被怼,后面只光顾着生闷气了。 会议之后,几个“卿”对自己的军团下达命令。 “雍丘”是不能待了! 下军拔营向东南,沿着睢水朝“汋陵”开进。 韩厥得到的命令是,先决绝郑国子罕的这一支郑军,表明保卫宋国的决心,再解放宋国的战斗力。 一旦下军击败子罕率领的郑军,需要接手宋军的指挥权,合兵之后再向郑国的都城“新郑”逼近。 中军、上军和新军则是分散,一路扫荡郑国的城池和村落,后面一样是朝“新郑”靠拢。 这样做的安排比较直接,他们必须先在郑国身上取得足够多的收获,提振军心士气的同时,收集所能拿到手的物资,不与楚军交战就罢了,一旦与楚军交战就是战争的军需品。 所以,抢到了什么东西,栾书命令先记录再集中起来,想分就等战事结束。 国君一千万个赞同栾书的提议,开口讨要保管战利品的权力。 栾书尽管并不同意,只是并没有开口拒绝。 其余的“卿”觉得现在事情这么大条,国君近期长进了不少,不至于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吧? 因此没有“卿”对国君保管战利品提出异议。 倒是祁奚事后知道,忧心忡忡地找了国君一趟,要求国君保证不胡来,得到保证还是不放心,想插手保管却被拒绝。 这一下,祁奚可以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肯定是要闹出幺蛾子的! 他去找到了吕武。 而吕武从新军序列脱离,一时间也没有得到哪个军团的大佬征召,跟许多一起来纳赋的贵族一样,成了一帮预备役力量。 他们暂时跟随国君一起行动。 对此,吕武不免会多想,是不是反复横跳的次数多了,不受到各个“卿”的待见了呀! 然而,并不是那样。 其实是栾书和士燮认为吕武该到中军服役,很直接地被郤锜给怼了。 智罃则是希望吕武到下军服役,只是韩厥态度比较暧昧。 中行偃在南方时跟吕武相处得非常不错,表达吕武可以来上军,暴脾气的郤锜却是不乐意。 而吕武刚从新军脱离,郤犨和郤至才不会再次征召。 结果,吕武悲剧了! 第236章:进击的老魏家 祁奚找到吕武,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国君待吕武不薄,要是出什么事情的话,请吕武务必以国事为重。 一开始吕武听得有些懵。 国君待自己不薄吗? 老吕家至少有两次被国君吞侵了战利品的事。 其余各家其实也差不多。 至于说吕武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来的? 能够成为一名中大夫,并且有两块封地,并不是无缘无故获取。 吕武尽到了一名晋国贵族该尽的责任,立功获得了应有的奖赏,并没有超出规则之外。 要说谁对老吕家有恩,独独没有来自国君的恩情! 什么时候一国之君按规矩办事,成了恩情啦? 要是吕武没立下什么功劳,平白无故从国君那里获得赏赐,才算是一种施恩。 又或者,国君给予吕武的赏赐大大超过了功劳,也能是施以恩惠。 关键问题在于,国君不但坑了吕武两次战利品,封地与爵位的给予只是按规矩,并且封地真不怎么样。 如果吕武不是真的足够悍勇,甚至都要被国君坑死了。 真正给予吕武上进渠道的是魏氏、韩氏。 算起来,智氏都算对吕武有恩,独独没有国君的份。 在一套既有规则里面,国君才是屡屡打破规则的那位! 吕武假装没有听懂,开始为自己的无所事事而感到担忧。 尼玛! 要说哪个群体受到国君的恩惠,绝对是一帮公族! 这些家伙干啥啥不成,只会跟在国君屁股后面捡便宜。 他们不敢去侵占卿位家族的利益,对中小贵族倒是蛮横得很。 吕武还记得上次攻打许国都城“夷”之后,一帮公族的嘴脸,决定从今往后是绝对不会与之合作的。 一直在淡化公族身份的祁奚,他再怎么淡化也还是公族的一员,算在吕武不想交往过深的对象之一。 “唉!”祁奚不知道吕武是真没听懂,还是假装没听懂,说道:“此为多事之秋,武若可担待,便多担待些许。” 吕武“嗯嗯”“哦哦”地应着。 瞧瞧。 什么好处都不漏一些。 甚至连许诺都没有。 想让马儿跑,又不喂一喂。 要不是头脑清醒的话,吕武都要怀疑自己是身处帝国时代了。 他都表达得那么明显:俺现在哪个军团都不是,整日无所事事呢。 祁奚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 结果,来个装糊涂。 跟谁不会装糊涂似得! 祁奚走了,走前深深地看了吕武一眼,脸上满满都是失望。 不就是露出失望的表情吗? 吕武也会啊! 艺术家未必人人担当得起,临时客串戏子这种事情又不需要太专业的演技。 在接下来。 分散而出的几个军团,隔三岔五地传回捷报。 今天这个军团攻破了郑国的哪座村落,有多少缴获之类。 明天那个军团被哪座城池挡住,需要多少天来攻破,又或是决定围城再洗劫村落。 搞得晋国就是一群强盗团伙,冲进郑国烧杀抢掠来了。 这样的行为其实不是一个霸主国该干的事情。 一方面是晋国在讨伐秦国时吃到了甜头,再来就是郑国这次真的把晋国惹得够呛。 更深层的原因则是,近些年晋国的众贵族支出远远超过收入,不凶恶一些真要扛不住了。 无所事事地听谁取得多少收获,又是俘虏了多少,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吕武这些天没少在一些贵族面前唉声叹气。 自以为很聪明,也真的非常聪明的智朔再次看到吕武表现得落寞,说道:“武该择一军团长久服役。” 一帮二代大多没有跟随军团出征,留在国君的行辕。 吕武苦笑说道:“若我可自决,何至于此。” 智朔比较认同地点头,却说:“如今阴氏当可自决。” 现在的老吕家已经不是以前的老吕家,是有点自主选择的权利了。 智朔说道:“如武愿意长留下军,朔可向大大请求。” 吕武比较讶异地看了一眼智朔,直白地说:“智伯多次言及,韩伯并无表态。” 没发现最近韩无忌和韩起都没脸来找吕武了吗? 不就是韩厥没同意智罃将吕武调进下军服役。 致力于低调的韩厥未必是不喜欢吕武,只是觉得有吕武在压根就低调不了,跟老韩家的当前决策不符合,才表现出排斥。 好几家其实很愿意看到韩氏与阴氏的关系淡化,巴不得两家就此分道扬镳。 吕武猜懂了韩厥的心思,自然不会热切地巴结上去。 他甚至觉得韩厥非常聪明,作为一位“卿”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甚至懂得运营人设。 这么低调的老韩家,本身实力又还可以。 不管其余几家再怎么闹,对老韩家只会拉拢,不是列为打击对象。 这样一来,老韩家就能继续猥琐发育啦! 每一家的情况都不相同。 有些是不争就要衰弱,甚至是败亡。 比如魏氏一直在奋进,他们能像韩氏那样吗? 再来说吕武。 刚刚崛起的老吕家不到低调的时候。 相反,吕武还是应该奋勇争前,取得足够的成绩,也让老吕家多一些横财。 某天。 吕武跟随大部队一起来到一个叫“菟氏”的地方。 营地还没有立好,魏相急匆匆地过来了。 “宋军再败,龟缩往‘夫渠’而去。”魏相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然后呢? 之前前往支援宋国的下军,得知宋军退缩到“夫渠”之后,鉴于楚国的公子喜也开始向“夫渠”逼近,停在一个叫“巢”的地方。 吕武能体会出宋国连续两次败给郑国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宋国不行之后,南下的晋军就等于侧翼不再安全了! “中军佐再次建言退兵,元帅大怒驳斥。”魏相真的感到震惊,为的是栾书竟然训斥士燮。 他们这种大贵族,身份地位虽然是有些差距,但也只是一时的差距而已。 晋国的元帅历来就是轮流当,栾书这么不给士燮面子,以后轮到老范家当元帅,不怕被报复? 魏相说道:“郤氏与栾氏同气连枝!” 这个是他另一个感到震惊的地方。 吕武想了想,说道:“我料若与楚交战,此战必胜。” 他不是在当什么预言家。 栾书与郤氏的矛盾谁不知道? 都快成为生死仇人的两家,不管是为了什么而团结起来,说明这一次至少不会互相坏事。 栾氏和郤氏愿意为了同一件事情发力,别以为只是一加一等于二! 中行氏本来就是栾氏的铁杆。 智氏跟中行氏关系大不如前,大方向上还是会互相配合。 韩氏则是属于随大流的类型。 一旦栾氏和郤氏成了同伙,以士燮老好人的性格只会妥协。 这样一搞,晋国形成了空前的团结局面。 魏相惊讶地看着吕武,开口说为什么过来,道:“今次武麾下仅有两‘旅’,可愿往大大麾下?” 吕武是中大夫,军职是“帅”。 魏琦其实也只是中大夫,军职一样是“帅”,只不过还兼任其它的职位。 不过,魏琦是魏氏的一支,背后还有实力强大的魏氏,尽管吕武与之爵位和军职一样,却还是存在区别的。 话是那么说,同样的爵位和军职,却邀请去麾下任职,得看双方是什么关系。 换作是跟吕武没什么交情,又或直说不是老丈人,吕武直接弄死那人都算是保卫自己的尊严。 吕武满脸怪异地说:“我已落魄于斯?” 之前是不知道没被调入哪个军团有那么多波折。 后面不是将事情搞清楚了嘛! 俺不是没人要! 是太多人想要俺了! 魏相露出了恳求的表情,说道:“今次魏氏当奋起,望武相助!” 吕武先“哈哈”大笑两声,走过去亲热地搂住魏相,笑呵呵地说:“阴氏与魏氏何等关系,武岂有不往之理。” 这跟落魄了被人收留不一样。 再则,吕武也乐意看到魏氏崛起。 晋国的旧局面需要被打破。 魏氏有实力又有决心,他们祖上累积下来的声望与功劳也都足够,差的就是临门一脚。 有了魏氏打破旧局面,吕武才有更多的机会。 要是晋国还是保持旧局面,不但对老吕家是坏事,其余的中小贵族估计也会绝望的吧? 大喜的魏相离开。 吕武后一脚却是得到命令,不需要扎营,需要前往一个叫“制田”的地方。 “制田”就在“菟氏”的西南方二十里。 这一片地方并没有郑军,一些村落早被晋军给洗劫了一遍。 而当地就离郑国的都城“新郑”不超过五十里。 吕武率军来到地方,发现当地并没有驻军。 他们在这里扎营了三天,等啊等的,等来了新的传令使,要求老吕家再次拔营。 这一次吕武需要率军前往一个叫“棐林”的地方,与魏琦本部进行会合。 短短七八天,连续来了两次让挪窝的命令。 敏感的吕武明显察觉到时局的不确定性,甚至还有些不知道的艰难之处。 他见到魏琦,行礼过后进行归于建制的手续。 魏琦对吕武能来当然非常高兴,甚至可以说十足兴奋,却是压抑地说:“楚军舍弃宋国,向郑国而来。” 这么说,老宋家得救啦? 然后,轮到晋国该头疼了! 魏琦说道:“未探知楚军动向,元帅决议先行屯兵于‘棐林’,再往‘鄢陵’进逼!” 等等! 吕武怎么觉得“鄢陵”这个地方,好像是在哪听过??? 第237章:谁?阴武?快堵门!!! 后续,有更多的消息传过来了。 宋国连续败了两次,兵力的损失却是不大,但像是被吓破胆了那样,死活要坚守“夫渠”这个地方,不愿意再挪动哪怕一步。 驻扎在“巢”的韩厥和智罃得到命令,不用再去管其余什么事情,必须马上过来跟其余军团会合。 晋国已经派出军团救援宋国,只是宋国自己不争气,锅不在晋国身上。 并且! 宋国的国君子成明确拒绝派出兵力征讨郑国。 这样一搞,宋国跟晋国长久的联盟关系算是出现裂缝了。 只是以目前的局势,晋国高层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宋国,要算账也是等以后。 楚共王已经离开蔡国,原本是朝着宋国的方向行军,进入陈国的境内却突然转向朝北。 他们这边一共有三个满编军团,还带上了陈国、蔡国和南方各蛮族,总人数大约是二十万左右。 且不论二十万人中有多少战兵,光看数量其实挺唬人的。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上一次,晋国集全国之力讨伐秦国,四个军团满编出击,再加上相应的辅兵,人数也就是三十万上下,并且还要算上齐、宋、卫、鲁、郑、曹、邾、滕八国的军队。 这一次,楚共王一共出动了三十多万人,明显就是在跟晋国别苗头。 楚军北上之后,先是渡过颍水,已经抵达一个叫“鬼阎”的地方。 看平面地图的话,晋军与楚军的间隔大约是一百八十里。 考虑到交通不便,再来是不可能直线行军,哪怕都是朝着对方行军,两军按脚程来计算,起码要七八天才能碰头。 当然,前提是楚军也向鄢陵进发。 现在天上没有卫星,无法时时刻刻侦查对方的位置。 再来是没有即时的通讯设备,友方发现敌军所在地,想通知也要耗费时间。 晋军和楚军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形成了一种战争迷雾的现状。 “武,若是攻打‘新郑’,可几日破城?”魏琦问得比较严肃,并且有着很深的期待。 晋军的三个军团一度距离“新郑”很近,却是进行了转移。 他们所在的“棐林”距离“新郑”约是六七十里路。 要是急赶一些话的话,两天左右就能抵达“新郑”城下了。 吕武比较好奇的是魏琦这么问,是高层又决定打“新郑”啦? 魏琦看出吕武的迷惑,说道:“楚军未现踪迹,元帅决意出偏师远袭‘新郑’,逼楚军来救。” 既然是偏师,数量肯定不多的咯? 看魏琦那么兴奋,又是充满了期待,极可能就是由魏氏来负责指挥。 果然。 魏琦索性就讲得明白透彻一些。 这一次去攻打“新郑”就是由他来指挥。 魏氏将会出动一个满编“师”,再加上吕武麾下的两个半“旅”,就是七个半的“旅”去攻击“新郑”。 “新郑”是郑国的都城。 郑国是个曾经称霸过的国家,后来虽然衰弱,却还是个二流强国,只不过是高层习惯投降了而已,并不是真的太弱。 现在,郑国的执政子罕带一个“军”去攻打宋国,另一个“军”则是跟楚共王合兵。 二流强国也就两个“军”的兵力,目前都不在“新郑”驻防。 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新郑”没有守军,起码还有郑君姬睔(gùn)的直属部队,再加上作为一国都城有相当数量的贵族。 哪家贵族还没点看家护院的武士? 根据魏琦的估算,一旦攻击“新郑”将会面对起码一个“军”兵力的守军。 现在的贵族对攻城和守城都不是太熟。 魏琦要带上一万左右的士兵去攻打“新郑”。 根据探报,作为郑国都城的“新郑”,城墙高度超过三丈,北面与南边筑有瓮城。 另外,“新郑”城外还有一个永固的军城,长期驻扎约一个“旅”的守兵。 魏琦就指望着吕武上演单人破门的壮举,再乘势杀进城内。 “大大,若是守军未将门洞封死,武自然把握十足。”吕武没半点谦虚,却是多补了一句,说道:“我听闻郑人胆小,城内尚有三道护墙。” 魏琦一听有些懵。 那不是吕武的道听途说。 他在南下时就派人装作商旅,去“新郑”提前进行了摸底。 毕竟,他早料到晋国会攻打郑国,肯定是要事先侦查的嘛。 只是,留下人手作为内应之类,则是没干了。 不是怕被提前发现。 纯粹是现在还处于讲“礼”的时代。 真要那么干,九成九是能将计划成功实施。 然后,名声就会彻底臭大街。 先人半步是天才。 早早跨越出几十步则是妖孽。 而妖孽是要被烧死祭天的! “三道护墙?”魏琦很难体会郑国高层的担惊受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多高?” 吕武答道:“最低有两丈,最高有三丈,且宫城建于山体之上,有层层关卡。” 现在的宫城,有山绝对是建在山上,没山则会夯土砌高。 他一度好奇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建那么高的话,用水怎么保障。 后来,他给整明白了。 贵族都有那么多的人手。 国君又缺了能肩挑手抬的人啦? 时时刻刻肩挑手抬的蓄水,贵人们怎么可能少了用水。 魏琦并不觉得吕武是在推脱,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 打,肯定是要去打的。 只是“新郑”的防御那么变态,想要完全攻克的难度太大。 魏琦接到的命令是攻打“新郑”,目的是吸引楚军向“新郑”靠拢,并不是得到攻陷“新郑”的命令。 在准备就绪之后。 七个半“旅”的部队开拔。 他们没有在沿途做过耽搁,只是途径“长葛”时,顺手收割了属于郑人的农作物。 绝对不是吕武率先动的手。 是由一个叫丘平的贵族带头。 魏琦没有制止,队伍中的贵族也就有样学样。 只是这样导致了很搞笑的后续。 他们行军到“新郑”郊外,“长葛”那边的贵族亲自跑了过来。 这个郑国贵族质问魏琦为什么要偷他家的农作物,要求将偷的农作物交还。 正好在场的吕武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也就是在目前的年代还能遇上这种事情。 偏偏魏琦还被质问得非常尴尬。 至于说让收割农作物的贵族将东西交还? 魏琦该是多傻才能干出这事。 晋国第一才子魏相只好赤膊上阵。 他先对郑国贵族遭遇的不幸进行慰问,提到两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行军途中没有义务帮郑国肃清荒野的义务,只好眼睁睁看着来历不明的人收割走农作物。 没错,收割郑国农作物的锅,直接被推了个一干二净。 郑国贵族估计没想到能碰上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不要脸。 他被搞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发现一只拿着玉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吕武满脸笑眯眯地告诉这名郑国贵族,佩服在交战状态下还能只带几个人就跑过来。 你这个朋友,俺交定了啊! 请务必收下玉哦。 那个时候,魏琦直接别开了脸。 魏相后悔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一招。 其余贵族傻眼地看着吕武和魏相的配合。 完全没毛病的事。 两国已经发生交战。 先佩服那个郑国贵族的勇气,再进行俘虏。 有郑国背盟在先。 郑国又是弱势的一方。 碰上强国这种不要脸的贵族。 能咋办呀!? 一个插曲过后。 魏琦派出家臣去拜访郑君姬睔,宣告对“新郑”的攻城马上就要展开。 作为“新郑”卫星城池的军城,派出一个“旅”给围了起来。 郑君姬睔当然不会亲自接待魏氏的家臣,只会让自己臣子的臣子出面。 这是在搞什么呢? 魏琦这么干非常有贵族风范,进行必要的宣战手续,给郑君姬睔一个投降的机会,赶紧地送上战败赔款。 郑国人很礼貌地接待的魏琦派去的家臣,再客客气气地让晋军要攻城就开始。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吕武还是觉得挺荒谬。 偏偏这才是春秋中叶正儿八经的风格。 晋军初到,魏琦不可能没经过休整就立即发动攻势。 该打造的攻城器械,能造多少就加紧打造。 翌日。 魏琦召唤各级军官开会,前茅(先锋)的位置交给了吕武,中茅(第二梯队)则是交给魏相,他本人将率领预备队指挥整场战争。 有贵族提出疑问,怎么只攻击一面城墙。 魏琦让他们听命行事就是。 晋军对军令的服从要求很高。 指挥官发话,再感到困惑也没人多哔哔。 魏琦确认“新郑”里面派出人手离开,开始着手攻城。 选择的进攻方向就是郑君姬睔开门放出报信队伍的那一面城墙。 郑国守军还在纳闷晋军怎么没有围城,没想出个所以然之前,晋军行动了起来。 “此……”郑君姬睔没到城墙,接着宫城的地势,远远地进行观望,问左右:“何许人也?” 他们看到的是一支能在阳光下反射一片银光闪闪的部队。 离得太远,别说是看不清人的脸,旗帜也难以进行辨认,没人能回答郑君姬睔的提问。 城墙上一片忙碌。 守军严阵以待的同时,临时从城里征调的民伕来来往往地搬箭矢、石块、檑木,就等着给攻城晋军一个惨痛的教训。 吕武示意青可以驱动战车向前,又对另外一辆战车上的葛存给了一个眼色。 由于只有一辆战车向前,城墙上的守军并没有射箭。 吕武没有一向前就发起攻击,他需要按照现在的礼仪,先跟城墙上的守军指挥官唠嗑几句。 等待他通报来历。 却听城墙上的守军指挥官失声大喊:“不好!”,随后用慌张的声音喊道:“来者是阴武子!快快堵死城门!!!” 面对守军指挥官的不礼貌行为。 吕武当然是下车,抱着粗圆木就是冲…… 第238章:阴武,真猛士也! 吕武头顶箭雨,耳朵听着箭镞与甲片磕碰发出来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城门。 在后面的老吕家士兵,他们在自己家主冲门时,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展开了攻城。 只是箭矢阻击的话? 吕武其实心不太虚。 他外层的扎甲被射了甲片之间的空隙,里面还有一层胸甲挡着,其余部位也有皮革作为缓冲。 另外,他家现在富裕了,买得起丝绸来穿,最里面可是穿了三层的丝绸内衬。 丝绸当然无法起到挡住箭矢的作用,只是被箭矢命中后,箭镞钻开皮肤射进肌肉,会带着一部分的丝绸材料一块陷进去。 所以,穿丝绸的作用只是在处理伤口时,能保护不被多次撕裂,更轻易地取出箭镞。 城墙上不断有石块和檑木被砸下来。 吕武不怕箭矢,却受不了石块与檑木的重击。 大多数的甲胄能防住锐器的砍、刺,却少有甲胄能防住钝器的敲击。 老吕家还没有研究出能防护钝器的甲胄。 吕武再怎么勇猛,身躯被石块或檑木砸中会受伤,脑袋被直接命中少不了遭受重创或是直接嗝屁。 这个时候就需要扛盾的士兵来掩护。 青和凌率先上来,交替格挡城墙上砸下来的石块或檑木。 后面,重步兵掩护着弓箭手向前,对城墙上的敌军进行覆盖射击掩护。 吕武撞了八次,城门板在一阵怪异的声音中倒了下去。 城门板的倒下泛起了一阵尘烟。 城门洞里面传出惨叫和惊慌失措的呼声。 吕武丢弃手里已经不像样的粗圆木,率先抽出战剑杀了进去。 他身后的青和凌立刻跟上。 重步兵不再掩护弓箭手,整队之后发起冲锋。 在城门板倒下的刹那,晋军这一边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郑国守军则是发出了哀嚎。 一直在督战的魏琦一看“新郑”城门板倒下,猛地给自己的大腿来了一下,喊道:“阴武,真猛士也!” 他没忘记进行下一步行动,留下数量足够的预备队,再让魏绛对围困起来的军城发起攻势。 事实上,已经击破“新郑”的城门,城外形成掎角之势的敌方军城肯定不能留。 作为第二梯队的魏相一脸急切地看着城门洞,离得远了还是能听见里面连串的惨叫。 而待在城墙上的守军指挥官,他在吕武撞击城门时,果断地溜到第二道防线去了,并且带走了相当数量的守军。 吕武正在昏暗的城门洞内大开杀戒。 那是一种只要站在自己前方,必然是不断挥出武器斩杀的果决。 进入城门洞,里面已经堆积了一些杂物。 这是守军要堵死城门洞,没来的完成,城门板就倒下了。 吕武压根没数自己杀了多少敌军,一直向前杀戮推进,杀到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一块杀进来的老吕家士兵。 重步兵在少量友军的跟随下组成龟甲阵,一起持续向前推进。 另外的士兵则是占领城墙的走道,接下来要肃清这面城墙的敌兵。 等待老吕家的部队都杀进城内,魏相带着第二梯队进城了。 城内山间之上的宫城。 包括郑君姬睔在内的一帮郑国高层满脸的懵逼。 他们对已经发生的一切简直感到难以置信,哪怕是晋军真的杀进城内,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子羽为何不落千斤闸?”郑君姬睔反应过来,问了那么一句。 这个叫子羽的人是郑国的大夫,自告奋勇抵御晋军的攻击。 子羽是他的名号,名字叫挥,又称公孙挥。 其余的郑国高层正懵着呢。 没错啊! 因为晋国和楚国争霸,战场不是在郑国附近,干脆就是在郑国境内。 这就导致郑国一直有被害妄想症。 作为郑国都城的“新郑”真的有在城门装千斤闸,还在城内多修了三道护墙。 所谓的护墙其实也是一种城墙,只是高度和厚度没有城池的城墙那么高和厚。 郑君姬睔发出了灵魂一问,整个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这倒不是他没听说过吕武能单人破门。 他上一次也跟随晋国前往征讨秦国,只是没亲眼见证吕武能办到,不代表不相信。 要是子羽在这里,他会回答郑君姬睔,说是第一次带兵作战,只光记得要堵死城门,一时间忘记城门有安装千斤闸这件事情了。 而子羽的家臣没忘记,没来得及提醒,自己的家主就当机立断跑路。 说白了,眼高手低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平时对自己信心百倍,以为自己要多牛逼就有多牛逼,等真的任事其实也能干得有模有样,遭遇突发事件就慌了。 这人一慌,很多事情就会忘记和忽略,想更多的是保存自己。 用人话来讲,不是某些人不行,纯粹是缺乏控场能力。 老吕家攻破了第一道城墙,一部分前往卡住郑军的增援路线,进入到肃清残余守军的阶段。 吕武指挥自己的部队,没有去干涉魏相的行动。 这也就导致他不知道子羽逃到第二道防线后,第一时间下令堵死了城门。 子羽这么干,来不及退到第二道防线的守军和一些想躲进去的郑人彻底懵了。 这特么! 老子还没进去啊! 他们拥挤在城门口一片哀求和哭嚎,发现追兵已经跟上来,转身作战是不可能的事情,能干的就是继续哀求和哭嚎。 魏相一上来看到那一幕,呼喝赶紧去将后面的攻城器械带上来。 他没有不要脸地让魏氏的士兵捡便宜,看向正在主持的葛存,说道:“此些残兵尽归阴氏。” 拥挤在第二道防线入口的郑军,数量应该是有个七八百? 不止只有郑军,还有不少想要逃进第二道城郭的平民。 将近两千人就在那边人挤着人。 葛存正在调集远程部队,想的是用远程兵种逼迫那些残余郑军投降,一点让自家士兵顶着城墙守军箭雨覆盖上去厮杀的想法都没有。 老吕家的士兵数量就那么多,赢那是绝对赢定了,只是看赢多少。 哪能平白无故地损失,是不是? 大嗓门的老吕家士兵已经在奉劝那些残余郑军投降。 然而,被堵在外面的残余郑军和郑人只顾着乱嚎。 葛存见远程部队跟上来,下令道:“弩手一轮覆盖。” 魏相已经发现过来的老吕家士兵手里有没见过的武器,正好奇是什么玩意,下一秒看到那些老吕家弩手抬起弩机,扣动扳机发射出弩箭。 五百老吕家的弩手射箭,他们的攻击目标是一群将背面对着自己的残余郑军和普通郑人。 弩箭落下,闷哼声是一声连着一声,至少有两百多郑人直接挺尸。 那一瞬间,惨嚎停了下来,没死的郑人转头看后看,看到的是正在装箭的老吕家弩手。 城墙之上的子羽。 他张大嘴巴,一副看呆了的模样。 不是因为己方的人一下子被干掉两百多。 是纳闷什么武器能将箭矢射得那么远。 他之前还在盘算,一旦晋军向前压进,就要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射箭来着。 结果? 特么! 什么玩意能射一百八十步远啊??? 魏相一脸的震惊!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的很想抢一部弩机好好研究一下。 没死的郑国人可算听见老吕家的人在喊些什么了。 他们在发愣之际,对方又射来一轮箭雨。 身边中箭的人倒下。 死了也就直接死掉。 中箭没死则是哀嚎,或是发出低声的呻吟。 一个郑军先受不了,丢掉武器喊着要投降。 有人带动,剩下的人也不想死,肯定是降了。 城墙上的子羽以及其余郑军,他们倒是没有呼喝不准投降。 子羽忙着加强防御,才没空去管被堵在外面的人怎么样。 其余的郑军则是一脸的哀痛。 外面的人之中,可能有他们的亲朋故旧。 吕武下令部队开始有序收获,人来到这边。 什么叫有序收获呢? 其实就是尽量不杀人,控制好秩序,人要绑走,值钱的玩意也该带走。 别以为抢劫很简单,想将这事业干好,还是很考验临场能力的! “武?”魏相还在等攻城器械被挪上来,皱眉看着第二道护墙的人影绰绰,很发愁地问:“该将如何?” 这时候吕武不会泼冷水,比如早干么去了,不会趁着敌军慌乱,赶紧地追在乱军后面杀进去。 魏相其实想那么干,他怎么知道子羽会那么果断地放弃第一道防线,会在第一道防线还在激战,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来第二道防线组织防御。 因为这样,魏相甚至觉得守军的指挥官很当机立断,评估不会太好对付。 刚进城的魏琦得知子羽的选择,赞叹地说:“我知公孙挥此人,未曾想可担任大事。” 他真不是为了帮自己儿子推脱,才发出那样的感慨,是按照常理来进行推断。 发现攻城晋军没有马上对第二道护墙发起进攻,一个叫子产年轻人对自己的父亲说道:“子羽可堪大任!” 他父亲叫子国,为郑国的大夫,反对这一次跟楚国搅和到一块去。 恰恰是那样,子国这一家子在发生城池攻防战时,没有被接到宫城上面,也没有被委任任何的职务,只能当看客。 “早闻阴武子此人,传言乃晋国新晋贵人,与韩氏、智氏、郤氏相善?”子产其实连十岁都不到,却非常老成地说道:“此人,必为晋国新星。父亲若有机会,需与之相交。” 子国知道自己的儿子聪明到有些妖孽,闻言猛点其头。 第239章:心态炸裂 吕武已经从魏琦那里知道这次攻打“新郑”的目标是什么。 再加上目前年代,俘虏一国之君只有同样身为国君能做。 话说,他也就失去了死力攻打“新郑”的欲望。 就是这么的真实! 真的能打下来,兵力损失可能会有点大。 打下来了却不能对郑君姬睔怎么样。 这样一来,为什么要去血拼呢? 攻下外城,愉快地洗劫一波,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吧? 他们偏偏打的是北城区,不是达官贵人会居住的城南,更不是囤积一大堆物资的城东或城西。 这就有点难受了! 不过,老吕家其实不挑食。 能抓到人就是一笔赚了的买卖。 魏琦已经进城,亲自观看魏相会怎么率兵进攻“新郑”的第二道防线。 这一条防线的城墙高度两丈到三丈不等,厚度也并不统一。 从第一道防线的城墙眺望,能看到第二道城墙厚度从两丈到一丈都有。 与第一道防线准备了大量的箭矢、石块和檑木不同的是,郑人对第二道防线的准备明显不足。 这个其实也能理解。 谁能想到第一道防线连一天都没能撑下来就宣告失守? 所以,第二道防线肯定不会准备大量的守城器械。 “武可将甲士借调于我?”魏相查看了一圈,找到吕武说了那么一句。 吕武没有犹豫,答曰:“可。” 在他发家时,魏氏对老吕家帮助太多,甚至某些小细节也做得很到位。 这年头不懂知恩图报是要被唾弃的。 吕武大概猜测出魏相想干什么,没有不借兵的道理。 五百重步兵被集结起来,他们接受魏相的亲自讲话。 “新郑”的第二道城墙很多只有两丈高度,吕武上一次就给晋国的很多贵族上了一课,魏相也是其中的一员。 魏相很明显要学以致用。 他将老吕家的五百重步兵布置在最前面,要求他们将盾墙搭在城墙,形成一个倾斜的坡度。 老魏家的甲士也被集结起来,他们一手塔盾一手战戈,会成为进攻的第二梯队。 其余的魏氏士兵,他们被要求一旦盾墙搭设起来,必须跟在甲士后面发起进攻。 吕武看到这支魏氏的重步兵,想道:“这就是魏武卒的前身?” 为了能一次成功,魏相再一次找吕武借远程部队,借的就是装备了弩机的弩手。 这样就非常明显了。 要利用倾斜的盾墙作为进攻的通道,直接杀上城墙进行占领。 “如此与我家自行进攻有何区别?”葛存没经历老吕家艰难的时期,来时老吕家就处在上升期。 他倒是知道魏氏对老吕家的帮助不小,可一码事归一码事。 吕武笑了笑没有说话。 恩情其实就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消磨,直至谁也不再欠谁。 他长久以来一直找机会能将魏氏的恩情还了,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还恩情的同时,何尝不是缔结新友谊的开端? 六七年相处下来,吕武觉得跟魏氏交往还是挺舒服。 他更清楚魏氏离成为“卿”已经不远,没有雪中送炭的机会,还能积少成多嘛! 葛存见吕武没有说话,不再多说自己的见解。 另一边。 魏相已经该做的准备做好,下令辅兵扛着攻城梯发起冲击。 辅兵很少才有参与战斗的机会,他们来战场的责任就是干一些杂活。 大多数的辅兵还是非常期待能够参与战斗,好找到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能够成为一名有恒产的阶级,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一架攻城梯由六个辅兵合力扛着,他们嘴巴里发出“Waaaaaal”的喊声,快节奏地迈动双腿奔跑。 城墙上的郑军弓箭手在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中开始射箭了。 没有身穿防具,连一面盾牌都没有的魏氏辅兵,不中箭算是运气好,一旦中箭不管是被射中哪里,肯定是扑倒在地。 六个辅兵合力抬动一架梯子,有一人中箭摔倒,长长的梯子就会失去平衡。 旁边要是有另外的辅兵,他们会接力继续扛着就是跑。 没有人接力的话,辅兵会调整好重心,直至一架梯子完全无法抬动为止。 吕武已经知道现在真没有太多种类的攻城器械。 最为常见就是两根长木或竹子,再一截又一截捆绑可踩踏阶梯的梯子。 少不了用来撞击城门的攻城锤。 再来就是真正的攻城梯。 所谓“真正”的,其实是一种底部有底盘,底盘有轮子用来移动,上层结构是类似箭塔的款式,一直向前倾斜到一定高度,顶端有一个带绳套的咬钩装置。 这种攻城梯一旦搭上女墙,真不是想推就能推倒,只能倒油再放火烧掉。 当然了,目前的攻城战发生得太少太少,掌握攻城器械制造的也就没几家。 毕竟,用到的次数不多,谁会去研究。 反正,吕武除了自己命人打造过攻城器械之外,真没看过谁拿出正儿八经的攻城器械。 魏氏辅兵将梯子扛上去再竖起来。 很多梯子刚刚搭在女墙上,没一会功夫就被推倒。 结果是魏氏辅兵顶着箭矢与砸下来的石块,或其它奇奇怪怪的东西,卖力又卖命地继续竖梯子。 跟上去的魏氏士兵,呐喊着进行攀爬。 很多魏氏士兵攀爬到一半,梯子被上面的守军推倒,怪叫着连同梯子砸在地上。 由于不是太高的关系,其实砸倒也受不了太重的伤,爬起来还能继续作战。 而在守军被攀爬部队所吸引的时候,老吕家的重步兵掩护自家弩手和魏氏弓箭手向前推进。 老吕家的弩手停在距离城墙约一百六十步远的位置。 队列从左到右,站在第一序列的两名弩手在军官的口令声中进行校射。 没错,不是一整个队列射箭。 远程部队很少有不经过校射,一股脑直接射箭的情况,必然是要先行测试射程,又或者射出“校射箭”来标注可覆盖范围。 继续向前推进的魏氏弓箭部队,他们需要在老吕家重步兵的掩护下,抵近到距离城墙六十步。 躲在盾墙里面的魏氏弓箭手,他们已经能听到盾牌与箭矢磕碰发出来的动静。 “律?你是律!” “乔?” “你为阴氏甲士?” “正是!” 看上去高高瘦瘦的魏氏弓箭手认出老朋友,确认之后一脸的羡慕。 本来在老魏家,后来成为陪嫁到老吕家的律,看到老熟人先是感到高兴,后面则是一脸的傲娇。 俺可是甲士了哦! 知道什么是甲士不? 除了一应待遇远超普通的武士,还是一家之主的心腹。 待遇不好,哪能担任得起甲士这个职业? 不是心腹则没可能成为甲士。 盾阵在缓慢但是坚定地继续推进。 乔问道:“坚、远、平……几人尚好?” 律答道:“有田四百亩,家有隶十余,牛、马、羊无缺,尚可。” 这叫尚可? 乔心态有点炸裂。 他曾经也是一个能穿重甲的人,直至一次小腿中了一箭,失血过多又发脓,幸运地没死,只是养伤太久,家境不免衰弱,改行当起了弓箭手。 老魏家当然有重步兵,数量方面一点都不输给卿位家族的甲士。 魏氏在甄选甲士方面非常严格,起码要能双臂举起超过一百五十斤的物体,再来就是跑多少里而气不喘。 其它诸如身高和体重,一样是有硬性的要求。 家境不好的话,谁能长得又高又壮,还需要平时吃喝不错才能保持状态。 一旦被选拔成为甲士,魏氏肯定会划拨数量足够的耕田,用以“养士”消耗。 只是,魏氏赐田也就让甲士凑足三百亩。 奴隶,包括牛、马、羊,需要武士自己去奋斗了。 不同的人,相似的一幕,发生在老吕家与老魏家的配合队列中。 以前还觉得去老吕家会受苦的那些人,听到相熟的人讲自己的现状,免不了进行实名羡慕。 他们能交谈的时间不多。 部队推进到一定距离,老魏家的弓箭手停下来射箭,老吕家的重步兵则是继续向前推进。 进行防守的郑人,发现晋军中披甲的士兵数量那么多,心态不够好就直接临近精神崩溃点。 子羽其实也感到了极度的震惊。 他当然知道晋军能打,并且还知道晋国各“卿”对每个贵族带来多少穿甲士兵有硬性要求。 发起进攻的晋军,起码一半以上有一身皮甲,更多的士兵是穿金属甲。 城墙上的弓箭手一再射箭,取得的效果很是差强人意。 子羽正在庆幸早早将城门堵死之际,听到了连串的惨叫声。 他转头看去,右边的己方弓箭手遭遇了一波箭雨覆盖,直接被清空了大半。 “反击,射……”他话说到一半,硬是没找到晋军的哪一支远程部队抵近到射程范围,往更远的地方看才看到老吕家的弩手大队,讶异道:“是何箭手,能射如此之远!” 没有多久。 魏氏弓箭手也进入可发射距离,开始与城墙上的守军弓箭手进行对射。 现在的子羽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还在第一道防线的那个子羽了! 他认为战况还在掌握之中,派人去向国君请求支援更多的远程部队,并且对国君保证一定会坚守住第二道防线。 派去的人刚走。 子羽听到了连串的惊呼声。 原来是一支身穿重甲的晋军,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一面面互搭起来的盾牌缓缓地升高,守军怎么都无法阻止盾墙搭在女墙边上。 子羽一面组织人抵抗从斜面盾墙向上攻击的晋兵,一边有些慌神,想道:“我是不是该将派去向国君表决心的家臣喊回来?” 第240章:老吕家已经站起来啦! 盾墙搭上了城头,魏氏士兵源源不断地杀上去。 城内的第二道护墙之上,双方展开了血腥的拼杀,每分每秒都有人鲜血狂飙,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成为一具尸体。 更多的则是受伤,无法再继续参与接下来的作战。 子羽发现守不住,再一次很是审时度势地撤退了。 只是,他第二次撤退未能带走太多的兵力。 郑人对那么快失守都有点习惯了,很多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丢掉武器进行投降。 魏相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发现敌军指挥官撤离,派出部队死死地咬住。 跟上去的魏氏士兵一度杀进第三道护墙里面,却是被郑人玩命地反扑,给打了出来。 子羽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他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一定是晋军太能打的关系。 “连楚国都一再输给晋国,秦国更是一战差点亡国,我已经尽力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仅是一天而已,郑国花了大力气打造的“新郑”防线,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被攻破了两层。 战局的发展让郑君姬睔勃然大怒。 他上一刻还在听子羽派来的家臣信誓旦旦保证会守住第二道防线,甚至要给攻城的晋军沉痛的教训。 才过去多久? 估计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 然后,第二道防线特么失守了! 感觉到自己被愚弄的郑君姬睔多少还有一些理智。 他撤掉了子羽的职务,却是没有抓捕起来。 话说,子羽只是被撤销职务,没有被杀,更没有被抓,真的是相当幸运了。 没人敢为子羽说好话。 郑国的高层不但懵了,并且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他们对一天不到就陷落了两道防线,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同时,对己方军队的战斗力出现怀疑,觉得晋军远比自己料想中更能打。 由于现在是个还讲“礼”的时代。 新接手防御城防的郑国大夫侯晋,派出自己的家臣向城下问话,就想知道攻打“新郑”的是晋国的哪位贵族。 魏氏士兵回答是魏相。 侯晋一听是来自魏氏,对旁人说道:“早闻魏氏仗兵甲之利横行列国,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老魏家在甲胄和兵器的生意上做得极大,不但会卖给本国的贵族,列国也会去采购。 晋国是当世的中原霸主,各国其实非常在乎晋国内部的变动。 侯晋是个有抱负的人,没少关注晋国的动向,自然也会关注楚国那边。 他想起了一件传言,讲的是魏氏近期封地变动有些大,讨伐秦国之后将几块封地进行了相连。 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十分羡慕晋国的贵族。 不是羡慕其它。 羡慕的是晋国贵族在国内的话语权很大,尤其卿位家族更是权势滔天。 他们清楚晋国贵族为什么能跟国君叫板,纯粹是国君掌握的力量没有卿位家族雄厚。 更多的诸侯国,国君所在的公族才是实力最强的一方。 晋国由贵族掌握话语权。 楚国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两大霸主国都是贵族有很大的话语权,偏偏还是个霸主,一些诸侯国的贵族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侯晋作为一名有抱负的贵族,对郑国的现状极度不满意。 要是能选的话,他真不想作为一个老牌投降国的贵族,很希望能够改变郑国的现状。 只是吧,郑国长久是这个这样,想改变真的需要一剂猛药! “可惜来的不是晋国的‘卿’啊!”侯晋对自己的心腹说了那么一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晋期待跟晋国的“卿”交手呢。 只有心腹能听懂侯晋在可惜什么。 要是晋国的“卿”亲自来,侯晋也许能将“新郑”卖个好价钱? 尽管感到可惜,侯晋却准备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好好地让晋国人知道自己的能耐。 为此,他联系了几个交好的家族,请他们给予更大的支持。 而魏相在攻下第二道防线后,只是对第三道防线摆出要进攻的姿态,干的却是立刻让魏氏士兵扫荡第二道城郭。 “如此即可。”魏琦将随军贵族召唤到第二道护墙之上,指着第三道护墙,说道:“如若要攻,易也!” 老吕家的重步兵再一次给他们上了一课。 对付这种最高三丈的城墙,上去用盾牌搭建倾斜面,提供士兵冲击城墙就是了。 其实,攻打城池困难在什么地方? 不就是因为守军有城墙作为依托嘛! 进攻的一方要上去不容易,很多士兵都是倒在城头的箭矢、石块和檑木之下。 在场贵族就不免看向吕武,眼眸里有太多的探究。 他们现在需要死死围住,等候楚军的到来,再进行下一步。 “武?”魏相凑近吕武,低声说道:“阴氏何时涉及强弓研制?” 强弓??? 说的是弩吧? 吕武不解地看向魏相,表示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家可迁就于你,韩氏……”魏相摇了摇头,索性讲得更透一些,道:“勿恶了韩伯。” 老吕家已经对老魏家的甲胄行业发起挑战了哦! 还是用新时代的产品,一下子将老魏家撂倒在地。 要不是魏氏的一帮话事人理智,也有吕武愿意让出利润,两家早就该势如水火。 韩氏现在已经是卿位家族,不需要为了获取卿位而忍耐。 因为吕武愿意让老魏家做二道贩子。 再来是魏氏跟韩氏走得很近。 老吕家正在充当老魏家向卿位发起冲击的助力,魏相才不愿意看到韩氏和老吕家交恶。 吕武对晋国的卿位家族霸道有很深的认知。 那些卿位家族,每一家都有自己的行当,死死把持住市场,会对每一个发起挑战的家族进行打击。 他们不止是打击本国的挑战者,对列国的挑战者也是同等做法。 本国的挑战,他们的做法是直接吞了。 来自列国的挑战,他们则是让自己的代言人动手。 吕武心虚了吗? 他其实多少有些心虚。 只是要说怕,其实未必。 “非弓,我取名为弩。”吕武笑着解释,说道:“韩氏并无此兵器,乃我家独创。” 老吕家造的不是铜甲、皮甲、藤甲,是铁甲。 老魏家愿意忍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多少讲点道理,清楚老吕家跟他们玩的不是一个套路。 韩氏在“弓”上面从未停止研究,连点各种战法也没落下。 吕武将弩给研究出来,只是少量列装,卖更是没有的事。 他会找个机会跟韩氏沟通一下。 至于会是什么沟通结果,到时候再说了。 “罢了。”魏相与吕武眼睛对视,苦笑说道:“如今之阴氏,已非五岁之前。” 老吕家现在怎么都是个中等家族。 如果是不是缺乏足够的底蕴的话,封地和人口方面其实在中等贵族中都算雄厚。 再看看几次战争中吕武的表现,他带来的部队战斗力也不差。 尤其是吕武得到智氏和郤氏的赏识。 近期中行偃也对吕武表达善意。 一旦将吕武逼急了,他还不能投靠其中一家? 没人乐意看到吕武完全倒向一家。 起到的结果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甚至,他们发现国君对吕武有很明显的拉拢,只是国君在拉拢的同时,非得干一些十足恶心人的事情。 所以,但凡是头脑清醒的人,谁没看出老吕家不再是一个刻意任人搓圆搓扁的家族了呢? 老吕家的人在清空“新郑”的一道城郭。 老魏家的人一样在干帮郑人搬家这种事业。 一群又一群的郑人被押解到城外,他们哭着喊着,没有得到任何的同情。 在接下来,老吕家和老魏家又干起了相同的事,也就是给抓到的郑人脸上黥面。 “妙龄女子可免。”葛存很忙,手里时时刻刻拿着一册竹简,时不时地记上几笔。 老吕家对女性的爱护远超其余各家。 要是买来的也就算了,上一家早早进行了黥面。 如果是自己抓来,没必要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甚至,一些年纪小的娃娃,老吕家也没进行黥面这道程序。 “成人一千七百零二……”葛存扫了一眼被绑成串串的郑人,继续记录,一边呢喃:“妙龄女子两百二十……” 至于坛坛罐罐那些玩意,值钱的东西才会详细记录,要不就取一个大概数量。 吕武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给自家增加人口的机会。 因为日后可能会释放,抓到俘虏只要没有反抗,不会去进行虐待。 北郭临觉得自己相当倒霉,没能来得及逃到第二道护墙。 他就是一个住在“新郑”城北的小人物。 现在,他还不知道第二道护墙已经陷落的消息,对自己被俘感到深深的不幸,以后就是个任打任杀的奴隶,不再是个能穿街走巷干点保护邻居收点费用的棒小伙了。 摸着自己脸上十足疼痛的伤口,他一双眼睛没能控制住地四处乱瞄。 逃走? 那是不可能逃的! 不说跟好几个人一块被绑成串,跑还能跑得过一帮凶神恶煞的晋国兵? 只是,北郭临有些纳闷,晋国兵里面怎么会有脸上黥面的人,看着还能佩戴武器。 他想:“应该是有被俘经历的晋国人?” 关键是听口音,怎么是一口浓浓的秦国话? 第241章:这是两个文明的对决 以保护邻居收取费用度日的北郭临觉得自己的脑子很灵活,要不保护邻居这份事业早就干不下去了。 他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又绝对不能去惹。 在收取保护费用这件事情上,他也干得相当灵活。 比如哪一家里面有个愣头青,他要么干脆免了费用,不然就是将愣头青吸纳进入自己的社会活力团体。 他现在就动用自己灵活的脑子在对那个脸上有黥面的人套话。 这个辅兵是秦人没错,几年之前还是个奴隶,后来得到释放。 这对北郭临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郑国这边当然也有奴隶这个群体,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没听过哪家会释放奴隶。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什么? 奴隶成为自由人就算了,还能当辅兵??? 简直是在挑战社会奇迹啊! 黑石对这个看上去鬼头鬼脑的郑人有问必答,讲的都是真话。 “额家主人经常干这事。”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乐意向人分享自己的精彩人生,说道:“不独额,狄人、戎人都是这样。” 北郭临看到不少辅兵脸上都有黥面,一下子就信了。 “既会释放,为何黥面?”他对自己脸上多了一块‘印’还是十分不甘的。 “擦这儿就这样。”黑石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说道:“来的不止额们,要不就包这咧。” 自己倒霉过,有人跟着一块倒霉肯定乐啊! 北郭临也就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认识一些秦国的商贾,要不肯定听不懂黑石在讲些什么。 一阵闲聊。 他得知要是老吕家自己出动,其实是不会在脸上黥面。 老吕家跟其余家族一块行动,为了辨别哪个俘虏是自家,肯定会有一道黥面的手续。 不然的话,后期都有释放的可能性,能少了黥面就不会去做。 至于怎么辨别奴隶身份,依靠的就是管理制度了。 北郭临很庆幸自己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状,不用去经历妻离子散的悲惨。 他问了相当多,包括被俘之后会有什么待遇,最为重视的是怎么恢复自由身份。 一得知只要努力干活就能重获自由,他心里的压力泄了个一干二净,庆幸地想道:“不是一辈子当奴隶,子子孙孙也是奴隶,着实太好了!” 现在的很多列国,脸上有黥面的人不要太多。 而脸上有黥面不一定是奴隶身份。 拿鲁国为例,他们一直在努力地赎买他国的鲁人,回到家乡之后的鲁人,他们脸上的黥面还能就不见了? 其余的列国当然也会赎买自己人,只是力度方面没有鲁国那么大。 北郭临看到一群辅兵在搬动一些支架,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一次黑石没有回答,相反还给了北郭临一脚。 被一踹拉着几个人一起倒下的北郭临露出赔笑,不敢再问什么了。 老吕家的重步兵为什么能用盾牌搭上城墙? 光是依靠盾牌互扣,撑不住上面有人又是跑又是厮杀,下面必然是要有东西支撑。 那些支架就是盾墙的承重柱,支撑着互扣的盾牌,免得剧烈踩踏给造成塌陷。 这个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缺的只是一种创意,或者说叫灵感。 接下来指不定还需要用到支架,随意丢在战场上就有些不合适了。 吕武已经出城。 他看了收获名单,按照惯例将一些有技能的人先藏起来,其余倒是没做特别安排。 这种事情各家都会干,起先只是一种事先归类,后来国君搞了几次骚操作,成了一种必要手段。 “适龄女人也先行安置罢。”吕武总觉得国君这次还会搞骚操作。 至于说魏琦那边发现了会怎么样? 魏琦又不是韩厥,再来是老魏家正需要收买人心,一些事情只要不是干得太过分,必然是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们自己倒是不会搞什么小动作,要的就是不顾小利益,为取得更大的格局而牺牲。 这里有一个疑问。 要是老吕家俘虏了已经嫁人的女子,会怎么安排? 那肯定是当没嫁过人这一回事,该分配出去,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那个女人的丈夫? 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是怎么样。 倒是那女人要是有孩子,一般会出现“买一送一”的情况,便宜了得到分配的男人。 喜当爹在目前并不是坏事,甚至还是一件大喜事。 已经破了两道防线的“新郑”,除非是要彻底攻占下来,不然已经没有继续攻打的必要。 接下来郑人绝对会玩命地守住第三道防线。 再则,打破第三道防线就该是直面宫城。 这里没有与郑君姬睔同等身份的人。(卿就可以俘虏郑君,楚王就不行了) 攻破一国宫城的影响也太大。 太过于吃力不讨好,魏琦手头只有一万左右的兵力,怎么可能拿去血拼。 “如若郑人迈出护墙,呵呵……”魏相笑得有些阴险。 他们已经放弃了攻打下来的第二道护墙,走之前不是什么都没有干。 城门肯定是要拆了。 再来就是挖开一些薄弱的护墙段。 要是郑人出来,别怪他们再进去打一次。 吕武对打不打没有太大的意见,他就是过来配合老魏家积累正治资历,好好当个工具人就行啦。 这一次给“新郑”剃了一次外围,不但取得了人口和物资的收获,对于想要获得正治资历的老魏家,正治上的收获更大。 因为这样,魏琦显得非常彬彬有礼,没有刻意去攻打城南就算了,连带城东和城西都没打。 要清楚地知道一点。 因为郑国地理位置的关系,好几个列国都是将交易地点放在“新郑”这个地方。 简单的说,也就是“新郑”里面不缺商贾。 只是魏琦太清楚什么人打击,哪些群体需要视而不见。 现在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商人。 每一个大商人,要么本身就是贵族,还是实力不俗的贵族;不然就是背后有大贵族撑腰。 不是这样,他们怎么往来行走。 毕竟,旷野真的不安全啊! 现在还是春秋中叶,到战国时代之后,商贾的强势更是超乎想象。 一名大商贾就能供应一个国家的战争消耗,敢信?! 因为魏琦的冷静,困守在“新郑”的商贾就表现得很灵性了。 一些商贾送来犒劳晋军的物资。 从粮食到布匹、食盐,甚至还有马、牛、羊。 数量有多有少,聚少就能成多。 偏偏郑国人对那些商贾还无可奈何,禁止那是不可能禁止的。 作为侵略的一方,享受到了被犒劳的待遇。 看着好像有些好笑,却不独独“新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一幕在很多场战争中都能看到。 吕武对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 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怪异的那个。 某些事情相反是这个时期的正常操作。 在某一天,魏琦接到了转移的命令。 原因是栾书已经确切知道楚军的踪迹,需要将分散的兵力聚拢,准备跟楚军来一场血拼。 他们重新回到了“棐林”。 其余散出去的部队,有的是整个军团回来,更多则是零零散散地各自归来。 没有例外的是,每一支军队都带着自己的收获。 战利品按照先前所指定的计划那般,交给了国君暂时保管。 各家该藏起什么,又是藏多少,看胆子和胃口到底有多大。 当然,藏东西最好是做得妥善一些,嘴巴也要把好门。 要是让军中司马或军尉知道,受到惩罚是一定的事情,严重甚至会被处死。 吕武刚刚扎好营寨,得到召唤也就来到国君所处的大帐。 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有谁正在大声念着什么。 仔细听,念的是“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下一句“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 吕武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进行“复盘”啊! 也就是之前士燮一再的表态,栾书给予了正式的回应。 这种“复盘”在晋国十分常见。 主要目的是将各位“卿”的态度再重申一次,留作战后的赏罚依据。 通报之后,吕武走进进去。 他发现众“卿”已经全在,坐主位的国君正双眼游离。 里面当然还有其余的贵族。 来的都是要参与历史,并见证历史的人。 没错! 无论是晋国贵族还是楚国那边,一致认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必然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现在的人对历史的尊重超乎想象,没人愿意被钉上历史耻辱柱,必然会严正对待。 所以,晋国和楚国上下,知道开战已经无法避免,都准备拼命了。 “君上。”栾书等祁奚念完,站起来说道:“楚军已至‘桐丘’,距‘鄢陵’不足二十里。我军应夺先机,早驻‘鄢陵’以逸待劳!” 发现对方在哪,突袭是不可能突袭的。 两个霸主国的争霸,也是两个文明之间争取主导权,不能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迫使对方屈服,又无法将对方的人杀干净,只会让后续的战争变得更残酷。 国君先“啊?”了一声,回过神来赶紧摆出一脸的严肃,说道:“元帅所言,甚合寡人之意。便如此做罢!” 这货绝对是在计算众贵族上交了多少战利品,里面又是一些什么。 第242章:晋国人的使命感 晋国贵族一般会有一种使命感。 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保卫文明得以延续,有着其余列国所没有的心气与骄傲。 这么说其实也没有错。 不止晋国有这样的使命感,先前称霸的各国也是相同的心思。 不知道多少年前,周王室分封天下。 周王室的分封可不是打下一块地盘,任命谁去享福。 他们需要带上自己的人手,去到一个地方首先遭遇的是当地土著的反抗。 有人要来宣布某块地属于谁,当地人能答应吗? 那肯定是不答应的! 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赢的通吃,死了拉倒。 成批成批的土著被消灭和吞并,又或者走马上任的某个诸侯身死业消。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曾经的村长,一再跟异族斗争,又要与天地争命,成为镇长、市长、高官。 其过程中灭掉的异族不知道有多少。 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在与大自然的搏斗之中。 格局逐渐走到了当下。 晋国并不是列国中第一个称霸的诸侯,有着几位前任。 曾经的霸主不说了。 晋国的历史使命就是跟楚国争霸。 一旦晋国输了,代表的是以周王室为首的文明,输给了野蛮。 野蛮当然是指楚国。 关键是人家楚国其实并没野蛮到哪里去,制度方面不好说谁好谁坏,甚至某些技术方面还胜过中原列国。 人在军帐的吕武一再听到“文明”二字。 他的理解中,文明当然是极其高大上的层次。 只是在奇怪,目前才是什么时候,怎么就出现文明争霸了呢? 后世的人,不去做了解的话,会以为东亚开局就是一家子,只是随着分封的时间太久,各家老大互相之间的血缘关系淡了,才进入到你死我活的阶段。 吕武一开始也是那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认真地絮叨起来,荒淫无道的帝辛能考究的只有三个儿子,伟大、光明、正义的西伯侯姬昌却有二十多个儿子。(谣传是一百多。) 老周家其实是得位不正。 各个诸侯国并不是全部出自老姬家。 人老殷家正在开疆拓土,谈什么为民族奋斗,是后人去说的。 帝辛要的是增加商族人的生存空间,才拳打东夷,脚踹南蛮。 跟西岐、北苏、南楚、庸、卢……等等诸侯,还真没关系。 他们只是奉殷商为共主而已。 为什么要说西岐得位不正? 老姬家几代人干的就是运营人设,一边偷偷摸摸地抹黑殷商。 而老姬家可是殷商的臣子哦! 以臣伐主,不管是在什么时代,都属于以下犯上。 老姬家不惜重金贿赂和收买,看到帝辛与内部大臣不合,甚至还头铁地去挑战宗教,甭提有多开心了。 在那个时代,什么都能挑战,独独要对宗教谨慎。 老姬家依靠什么起家?就是捧一些神明代言人的脚,搞什么凤鸣岐山,依靠祥瑞来增加自己的光环。 他们趁着殷商主力在外去搞偷家,偏偏还成功了。 不是依靠实打实的方式获得扛把子的地位,朝歌陷落,人王帝辛也自焚而亡。 老姬家为什么没完全灭掉殷商,甚至要将殷商原有的地盘分封给帝辛的儿子? 需要牵扯到“商人不食周粟”这件事情上。 事实证明商人是爱戴帝辛的。 老姬家依靠运营人设才上的位,好些诸侯未必服气,本身的实力并不能吊打一切,再来是商人的主力还在,只能选择安抚商人咯。 商人内部的二五仔太多,尤其是帝辛的两个儿子也跳反,要不西岐未必能成为扛把子。 而就这样,后来还有诸侯愿意帮殷商后裔拨乱反正,只是没成功而已。 说到二五仔,吕武发现自己被安排的那位祖先,也就是比干,好像就是一个二五仔? 他很庆幸的是,殷商内部的二五仔简直不要太多。 比如吕尚,也就是那个钓鱼的姜太公,他其实也是一名商族人。 名气大的姜太公是一位。 后来封圣的孔子,也就是孔丘,祖上其实也是商族人。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值得吕武感到庆幸。 有些时候,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时不时地黑殷商一把。 毕竟,不管是前面的姜太公,还是后面的孔圣人,逮住机会绝对是要黑殷商。 吕武琢磨着自己也青史留名了,是不是要保持队形? 不管前事如何。 胜者为王是一种真理。 只是老姬家现在没落,只成为一块招牌了。 不得不说的是,老姬家这块招牌现在其实还挺好用的。 哪个诸侯国老旧君主更替,少了周王室派出公卿赐予胙肉的流程,是要被诟病的! 这块胙肉,换个说法就是欧罗巴那边的王冠。 没有周天子赐予胙肉,信不信周边的诸侯国就敢出兵吞了? 楚国在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他们有没有成为殷商的臣子,无法进行考究。 能够得到证实的是,楚国一开始并不是周王室分封的诸侯国。 他们跟徐国一样,是在后面才得到周天子的册封。 根据徐国自己的文献,他们的祖先在夏朝禹时,伯益因为辅佐禹治水有功,他的儿子嬴若木受封于“徐”(今邳郯地区),建立了徐国。 周公旦时期,到周成王、周康王时期,西周和徐国的战争非常频繁。 徐国参加以武庚为首的商朝残余贵族针对周王室的叛乱,反抗周公的东征。 徐驹王起兵直接攻打周王室一直打黄河边,徐人自豪于“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 一直到周穆王打败徐国以后,徐偃王于彭城(今江苏徐州)一带山林隐居,徐国才归于周王室的分封诸侯国队列。 而楚国是在周成王时期得到册封,却只是一个子爵的爵位。 后来楚国一再兼并周边诸国,渐渐就脱离了周王室的阵营。 直至发生了“楚王问鼎”的事件,楚国正式宣告自己为一阵营,开始与周王室互相叫板。 所以,那之后两个阵营就是两个文明,开始了关于话语权的争夺。 赢的一方有资格玩弄历史这位可怜的小姑娘。 输了?认命躺下就是。 现在,栾书就在大谈特谈历史使命感。 他要求所有贵族放下平时的成见,团结一致来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 另外,他还要求其他“卿”务必赶紧派人出使列国,该喊的小弟全部给召唤过来,哪怕无法在战场上发挥什么实际作用,摇旗呐喊也是挺好的。 鲁国的季孙行父和卫国的孙林父听得面面相觑。 什么叫摇旗呐喊也挺好的? 看不起人啊,这是! 只是,他们心里很清楚,那么大的场面之下,自家好像真的只能摇旗呐喊。 另一个人,也就是来自吴国的子远,觉得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中原霸主国,一看就是摆出要跟南方霸主国拼命的架势。 楚国那边出动了三十多万人,有个十万左右摆在侧面威胁宋国,楚共王亲率二十万左右进逼“鄢陵”。 晋国不但自己出动了四个军团,还要拉上一帮小弟,该会聚拢多少人? 这注定将是一场旷世大战啊! 一直谨言慎行的韩厥,开口说道:“列国之军,快者三月方至,慢者四五月。” 现在的月份已经是五月。 等各个小弟带人过来,有的是秋天才能抵达,更慢的需要到冬季。 他们要不要等小弟都来了,再与楚军交战? 他们看出韩厥心里有些没底。 国君继续双眼迷离地算计着什么。 栾书没吭声。 其余各“卿”保持安静。 没谁出声,代表都不是那么有把握。 有一小会,栾书才说道:“如前所制方略,开拔‘鄢陵’。” 会议结束。 国君和众“卿”留在军帐内,其余的贵族退了出去。 吕武与魏琦等老魏家的人结伴而行。 季孙行父不喜欢孙林父,却是并肩交谈着远去。 子远站在军账外看了许久,摇了摇头也离开。 晋军拔营了! 以上军为前茅,中军、下军为中茅,新军垫后,浩浩荡荡地向着“鄢陵”开进。 行军途中,好些贵族派出人手回去封地。 他们不是要临战逃遁,完全是觉得先前的准备不足,需要派人回去再调些物资过来。 吕武也在干相同的事情。 他们很默契,该偷偷带回家的东西,悄悄地带回去。 这一场旷世大战,不可能短时间内结束。 没有事先做好相应的准备,还等事到临头再摆出一脸的愁苦? 他们抵达“鄢陵”之后,被严格要求需要将营地设在哪里,规格方面又是怎么样。 因为评估会打很久,营地的建设不得马虎,周边的树林又彻底倒了血霉。 栾书还下令,哪怕用不到那么多的木材,周边树木能砍的就全砍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啊! 分明是要给即将到来的楚军制造难题。 毕竟,楚军扎营也是需要用到木材的。 晋军先行抵达,过了八天之后,楚军的先劲(先锋军),目测有个两三万人的样子,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头。 眼见楚军果然来了。 事到临头的份上,士燮再一次找到栾书,沉重地说:“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老哥,俺们已经在中原称霸。 现在秦、狄、齐已经跪下,对楚国是不是要悠着点? 咱们不能将所有强敌都打服咯。 要不子孙没了敌人,是不是会懈怠啊? 栾书经过一小会的沉默,尽管觉得士燮讲得非常有道理,却还是力主跟楚国分出胜负。 这样一来,大战无可避免! 第243章:魏琦要玩狠的 晋国是在栾书手里失去了霸业,尽管一番努力下来,打服了齐国、秦国和狄人,事业却是不显得完整。 那一场“邲之战”,晋国输得有些惨。 直接被楚军饮马黄河了啊? 是他们这一代人的耻辱! 不找机会洗涮耻辱的话,他们死后怎么向先辈交代,又或是留下一个什么样的身后名? 栾书对权力有很强的追求,更希望能够在死后留下好名声。 这样一来,能够获得击败楚国的机会,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的。 士燮认为应该给子孙后辈留下足够的威胁,好让子孙不敢有所懈怠。 他的主张对了也错了。 国无外敌者国恒亡,是大道理。 关键是外敌要是强得有些过头了呢? 这一辈人不将强敌解决掉,去将希望寄托在子孙后代身上,是不是有点不自信,外加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楚国绝对是一个强敌! 并且,楚国长久以来没有发挥出来自体量的优势,从国土资源到人口利用,楚国历来只是拿出一半多一点。 他们也不是不想尽力,纯粹是没办法使用那些资源和人口。 要说楚国完全被自己的制度拖累也不尽然。 楚国好几次都面临灭国危机,一次次能够最后翻盘,不就是有相当的力量没被使用出来,导致有足够大的后劲吗? 每每逆风都能翻盘,了解一下。 这一次郤氏选择站台栾氏。 晋国实力最强的两家站到了一块,其余的“卿”已经有老范家反对无果,不再发表反战言论。 士燮将该讲都讲了,要是继续反战,回去必然要被收拾。 他再感到忧心,都不能再继续了。 楚国的先劲来到战场,他们好像没看见严阵以待的晋军,很莽地推进到晋军营盘前方不足五里的地方,慢悠悠地开始自己的驻营。 周边能被砍伐的树木,一早就被晋军伐了个光秃秃。 楚人一度有些懵逼。 率军而来的右尹子革只好命人去更远的地方伐木,一边亲自向前观察晋军。 “晋人着实顽劣。”子革脸上笑嘻嘻,说道:“如此伎俩,安能难我?” 以为将周边的树林都砍伐干净,可以为难我们啦? 不可能的! 难道我们还不能去更远的地方伐木吗? 一众楚国贵族听得“哈哈”大笑。 他们喜欢子革用教训小孩的口气调侃晋人,一样觉得晋人实在是太调皮了。 至于说晋军会不会来捣乱? 强国与强国的较量讲究的就是堂堂正正,谁搞小动作都算心虚。 这一次楚国可是集结好几十万人北上哦! 为了能够显得人多势众,他们连蛮军都进行了召唤。 人一多,胆子不免就壮,对胜利也就更有信心。 子革决定派人去跟晋国高层打个招呼,证明他们来了,并且有恃无恐。 晋国这边。 一众高层看到楚军竟然选择离己方营盘五里地扎营,一下子就给气歪了鼻子。 是说楚国人头铁,还是没有军事常识好呢? 哪有逼近到五里地扎营的嘛! 让出来的那点空间,怎么够两军摆开阵势,会战还怎么进行下去? 暴脾气的郤锜提议出兵,不能逼迫楚军退后扎营,就直接攻一波,打得楚军不得不退后。 栾书很沉着地说道:“尔来,尔便来。我自岿然不动。” 本来很讨厌栾书的郤锜一听,暗自想道:“我靠!这个老家伙这么霸气的?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另外几个“卿”显然也被栾书的霸气给震惊到了,纷纷觉得栾书不愧是元帅、执政兼任中军将。 而栾书的真实想法是:“俺不能怂!哪怕心里怕得要死,还是要让楚国高层觉得俺胜券在握。” 事实上,子革还真的是故意刺激晋军,才逼近到那么近的距离扎营。 他觉得哪怕是被揍得满头包,不得不败退一波,还是会诱发出晋国高层的底气不足。 这一下晋军没动静,相反让他自己心里开始有点犯虚,想道:“尼玛!这都能忍?很是有点东西啊!” 本来是要派人去挑衅,临走前改了吩咐。 去的人要彬彬有礼,展现出南方霸主国的风度,用礼仪气度先稳住晋军。 吕武得知楚军那边来了使者,好奇地走出军帐围观。 来人乘坐一架牛车,慢慢悠悠地进了营区,安坐在上面目不斜视。 楚国人似乎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 那个人一身浅绿色的袍服,头顶有着绿意盎然的幞头,脑袋一直是向上昂起的姿态,看去骄傲极了。 等待楚国使者离开,吕武对葛存说道:“元帅连敌军逼近五里驻营都能忍,是在示敌以弱,还是示敌以静?” 葛存比较直接地反问:“有何区别?” 这话怎么讲的。 哪能没区别啊! 前一个是信心十足,并且还想搞事情。 后一个属于拿对方没办法,只能是故意无视。 “主,今次必是旷世大战!”葛存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说道:“楚广邀盟友,聚众多也;晋只一方,或显势单力孤?” 吕武有点不赞同地说:“楚会同蛮军,蛮人有何战力?” 北方人对南边的蛮军其实没有太深刻的认知,却知道楚军能够吊打一切蛮人部落。 葛存觉得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严肃说道:“主若能在此旷世大战立下不世之功,必可更进一步!” 呀!? 完全没有毛病啊! 吕武几次参加会议,能够看出晋国的高层心里有些泛虚。 他能理解高层的不安。 毕竟,晋国这次大举南下本身是想教训背盟了的郑国,不是一开始就想跟楚国来一场旷世大战。 他们觉得楚国是蓄意北上,做的准备必然比晋军要更充分。 一方可能是蓄谋已久。 另一方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心理准备的一方要是不显得心虚,要么是盲目自大,不然就是缺乏忧患意识了! 其实,吕武心里也有些虚。 不是别的。 楚共王每次出征都会带上左右护法。 天下第一的养由基。 天下第二的潘党。 怕不怕? 另外,楚国还有其余的猛人,比如彭名和许偃。 他们是楚共王的近卫保镖团队,一个个的名气都是在跟中原列国交战中,实打实地打出来,真不是靠一张嘴吹的。 吕武琢磨着,自己很可能被推出去跟养由基展开较量,心里是真的有些没底。 楚国使者来了。 然后,楚国使者走了。 他来时意气风发,走时却是一脸沉重。 这一幕被晋国的很多人看在眼里。 大多数的晋国人对自己充满自信,觉得跟谁打都是一个样,反正最后的胜利必然归于自己。 高层的脑子不能这么简单。 自信自然是该自信,却不能盲目自信。 吕武忙碌时被召唤。 人一走进军帐,受到了里面所有人的目光注视。 他心里一突,却非常镇定地先向国君行礼,在向众“卿”一一行礼。 “武。”魏琦出声说道:“且来我处。” 这个军帐里面,是个“卿”必然有座位,一般是在左右两侧的第一排。 爵位高的贵族,则是坐在众“卿”的后方,还会根据在哪个军团服役,座位就在哪位军将的后面。 魏琦前方当然是栾书和士燮。 吕武的座位在魏琦的右侧。 他能跟自己的老丈人并排,原因之一是爵位相同,再来肯定是有些刻意的安排。 像是魏相和魏绛,座位不就落在了第三排了吗? “楚君便在其后,迟则七八日必来。”魏琦压低了声音,见吕武镇定地点头,才继续往下说:“楚君来则养由基必在。我已请命为前茅,介时我将挑衅,先寻楚君致敬,再战养由基。” 吕武还是一脸的镇定,内心却是呐喊:“我的老哥!你这么猛,让我有点怕怕。” 人老魏家也是有猛将的。 就是魏琦本身啦! 另外,魏琦其实很清楚自己打不过养由基,只是为了老魏家的前途,打不过也必须去打。 现在? 魏琦觉得有吕武相助,其实还是有相当把握,说不定能把养由基的不败神话给终结咯。 真要是能办到,老魏家的正治资本必然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哪怕是办不到,其余谁都不敢去跟养由基刚正面,偏偏老魏家敢,一样是能获得正治资历。 吕武猛然间觉得有点什么不对? 他刚才好像认魏琦当哥? 那自己与魏晗是个什么关系??? “武。”魏相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担忧,低声说道:“介时你为我父戎右。若时机不对,还请……” 魏琦有些恼火地低喝了一声:“闭嘴!” 这儿子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开打,先拆老爹的台! 不知道作为爹,其实心里也很怕的吗??? 为了家族,爹不惜以身犯险,甚至已经有赴死的心理准备。 儿子这么拆台,不等于有人要跳楼,明明一狠心就能跺脚低飞,被一吓反而就不敢飞了。 魏相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是有点坑爹了,还是用期盼的目光死盯吕武,就想获得一个保证。 而吕武刚知道自己会成为魏琦的戎右,有些小失望的同时,需要感谢魏琦对自己的信任。 那可是作为护身牌的戎右! 不是绝对信任,谁敢轻易任命戎右呢? 吕武不能怂,说道:“大大宽心便是。” 大不了,到时候眼疾手快推你一把…… 咦! 好像有点什么不对? 第244章:晋君的肉不好吃! 正当晋军这边严阵以待的时候,先期到来的那一支楚军退了。 发现楚军退却的晋军有些发懵。 刚来呢! 一场都还没有打过,怎么就退啦??? 子革在破口大骂晋人够阴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了个干干净净,继续待在原地的话,晚上就只能风餐露宿了。 他们还不得退后? 这一退,楚军直接退到了洧(wěi)水的南岸。 “当进逼!”郤至吼得那个叫慷概激昂。 有些骑虎难下的栾书能怎么样? 他既得意将早早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又对略施小计就将楚军先锋逼退感到满意。 敌军未战先退? 虽说没有造成什么人员杀伤,对敌我士气的影响还是有的。 只是,他们要进逼的话,需要越过洧水。 吕武得知己方将要渡过洧水进逼楚军,心里感到有点不踏实。 他怕的是楚军对晋军来个半渡而击,到时候就要损失大发了! 晋军的高层却一点忧虑都没有的样子。 国君和自己的仪仗队牛逼哄哄地先过河,随后是中军,再来才是上军、下军和新军。 半渡而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有的只是少数楚军离得近了看热闹。 过河到洧水南岸的吕武略略有些茫然。 军事上能够半渡而击的机会可不常有。 一旦抓住机会给敌军来个半渡而击,几乎能够奠定胜局。 楚军只是默默看着晋军渡河,一点点的小动作都没有干。 子革甚至还派人来问晋君姬寿曼,要不要接受楚军的帮助。 这是在搞笑吗? 关键并不是啊! 他国的臣子对待异国的国君,心里再怎么想干掉对方,行为上彬彬有礼是必须的。 这个叫尊重君权。 相反,要是作为臣子对君主做出不礼貌的行为,本国的君主治罪都能治得理所当然。 作为君主,他们看重的是君主不可冒犯的庄严性。 臣子今天敢对他国国君龇牙,谁敢保证这个臣子哪天会不会对自己也那样? 子革对晋君姬寿曼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暗地里却是派出所有能派的人手。 晋人做了初一,别怪俺们做十五。 周边的树林必须也伐个光秃秃啊!!! 七天之后,晋军到来了。 栾书得知楚军将周边的树林砍伐干净,只是笑而不语。 晋军过来时,带上了充足的木材,不但扎营没困难,平时的用度也能支撑一阵子。 他们这是早知道楚人顽劣,压根不给予欺负自己的机会。 晋军很理智地在距离楚军营地的五里之外扎营,安顿下来就开始进行交战准备。 魏相出去逛了一圈,回到说道:“营前乃是泥泽之地,为何在此扎营。” 他们待的地方就在洧水边上。 任何的河流,河滩边上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要是河流不乖一些,时不时地变动河床位置,真的会让周边的环境更糟糕。 魏琦说道:“此为楚军难题。” 要不怎么说栾书是个老阴逼。 晋军就这么驻营了,咋地? 楚军想打,要么等烈日将泥沼晒硬,不然就自己去人工搞定。 当然,楚军也能拔营,换到晋军的西面或西北边驻扎。 总而言之,楚国那边不爽,栾书就爽了。 双方在面对面的半个月内,谁都没有派人叫阵。 两边忙着互派使者,能用嘴巴先搞得对方恼火,算哪边先赢了一仗。 因为没有军队拼杀,多少算是相安无事。 背后则是两国不断摇人。 晋国当然是派人催促盟友,还给制定了什么时候必须抵达的期限。 楚国一看晋军四个军团都旗号都打出来,琢磨着二十万人着实不太够,还是赶紧继续在国内调人吧。 两国还在做一件相同的事情。 一场两个阵营合起来几十万人的大战,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肯定是要多准备一些粮秣的。 在后勤上面,晋军明显是要吃亏太多。 他们的老巢距离“鄢陵”太远,补给难以及时不提,运输途中的消耗也会比较多。 而“鄢陵”虽然离楚国本土也有点距离,关键是比晋国要近得多。 另外,楚国什么时候在粮秣上有过困难? 要是楚共王熊审发起狠,信不信能直接用粮食把南下的四个晋国军团全埋啦! 大概是将近半个月后,楚共王熊审的旗号出现了。 过来的队伍非常庞大,就是看上去有点乱糟糟。 手头上没事的晋国贵族,要么是在军营的箭塔上观看,胆子大一些则是找个地势高的山头,注视着浩浩荡荡开来的楚军。 小兵兵则是被约束,反正就是不能乱跑。 来到地头的楚国贵族,他们派人出去砍伐木材,接下来得到的回报却是令他们傻眼。 什么!? 周边的树林全秃了??? 草!(一种植物) 没有木头,营帐拿什么来支撑。 另外,做饭和烧水光拿草来当材料??? 他们得知是子革先派人砍伐,后面晋军也出动大量辅兵去搞,有些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晋人先为,我深觉有趣,效之游戏罢了。”子革像是讲一件笑话那般,得意洋洋地告知楚国众贵族。 他看着傻了眼的贵族,脸上更乐。 滴酒未沾的楚国贵族,一听觉得自己简直醉了。 打仗这么严肃的事情,搞得好像是在恶作剧,给史官记录之后,情何以堪啊! 子革却不那么想,他是真心觉得有意思。 也许,还能成为传颂千古的雅事? 楚共王熊审知道后,表情很是奇怪。 他觉得晋国的栾书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这一点从之前将周边树林砍伐干净,到后来选择在泥沼后面扎营,都能品味得出来。 楚共王熊审想了想,说道:“唤大宰前来。” 这个大宰的官位一点都不低。 《周礼》:天子六卿,天官为大宰。诸侯则并六为三而兼职焉。 时任楚国大宰的是伯宗之子伯州犁,他的儿子就是跟吕武有过交往的郤宛(现在叫伯郤宛)。 “栾书?”伯州犁回忆了一下,说道:“臣与之并未深交,听闻其人善计多谋。” 伯氏是郤氏的小宗,还被郤氏迫害。 而作为郤氏的小宗,伯氏是没资格直接与栾氏交往的。 伯氏逃亡到楚国之后,受到了楚共王熊审的善待。 楚共王熊审为什么看重伯氏? 不就是想从伯氏这边,了解晋国更多的事情嘛。 伯氏当然感谢楚共王熊审的善待,只是他们怨恨的是郤氏,不是整个晋国,暂时倒是没干出什么太掉节操的事情。 而晋军这一边。 晋君姬寿曼一样是找来了解楚国的苗贲皇。 这位叫苗贲皇的人,名字听着很是高大上,出身也的确很高大上。 他是芈姓,斗氏,名贲皇,后来在晋国得到一块叫“苗”的封地,就改称苗贲皇。 他的父亲斗越椒原是楚国令尹,只不过参与了叛乱,在斗氏因斗越椒叛乱而被灭族时出奔晋国,受到晋景公重用。 现在这年头可不兴什么二五仔。 讲的是良禽择木而栖。 只是相较于晋国这边同情伯氏,楚国那边对苗氏的感官就不一样了。 而不一样的态度,导致苗贲皇在面对楚国时,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他如实地对晋君姬寿曼和几位“卿”讲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楚国虚实,复道:“今次楚君倾巢而来,国内必然空虚。如若让吴君率军伐之,必有所获。” 这一点栾书早就做了。 只不过,吴国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回馈。 人在晋军这边的子远,告知晋君姬寿曼,上一次吴君来参加会盟,动用了不少的国库,吴国贵族也需要缓一缓,短期内恐怕很难有什么大动作。 考虑到吴国跟晋国的国情不一样,晋国高层尽管感到失望,难听话却是讲不出口的。 苗贲皇得知吴国那边难以有什么行动,没有感到失望,说道:“楚君既已倾巢而来,必遣人攻伐吴国。吴人心性狭隘,岂有不战之理?” 尽管已经投靠晋国,他却还是一名楚人。 作为楚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吴国。 逮住机会抹黑一把,是必须的! 可能……也不是抹黑? 两边都想在战前更多的了解对方,短时间内也就更打不起来了。 这么等啊等的。 楚共王熊审率先感到了不耐烦。 他也的确烦透了每天都要互相派人致意,觉得晋国那边的伙食一点都不好吃。 这个是什么情况? 带来大军的两国之君,他们每天的的确确是在互相送食物。 来来去去就是装在小铜鼎的炖肉,花样都不带变的。 他们真的敢吃对方送来的食物,一点点忌惮都没有。 要是哪一方使阴招? 比如下毒。 君主死了也就死了,敌国使了这样的阴招,等着群起而攻之吧! “中原列国已响应晋国号召?”楚共王熊审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的小情绪就起来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一跟晋国开战,每次都要应对七八个国家组成的联军。 当然,楚国要是能喊来那么多盟友,肯定也会喊。 只是楚国周边的国家,不是早早被吞并,就是被欺负得成了弱鸡,只能喊来撑场面。 “六日之后将有浓雾?”楚共王熊审捏着下巴,又问道:“晋军营前泥沼可踏实了?” 令伊子重答曰:“必有雾!” 司马子反不甘其后,说道:“泥沼不利我军,更不利于晋军!” 楚共王熊审一阵沉吟,看向郑君,问道:“愿战否?” 郑君姬睔被盯得小心肝“噗通——噗通——”一阵狂跳。 这一次战争,名义上是楚国救援郑国,他敢说不愿意跟晋军打吗? “如此,六日后与晋交兵!”楚共王说得斩钉截铁。 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小声哔哔道:“王上,六日之后乃是晦日。” 一时间,现场静到落针可闻。 第245章:深入虎穴 晦日其实就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大月的三十,小月的二十九。 因为现在并不是《太初历》的关系,一些日子跟《颛顼历》是不一样的。 在《颛顼历》的晦日中,存在相当多的忌讳,其中就包括不适合用兵。 楚共王熊审眯着眼睛看过去,一脸“你是在教我做事”的表情。 小声哔哔的那人立刻跪地瑟瑟发抖。 幸好他的是干“巫”这个职业。 各国的“巫”社会地位都很超然,有着各自的拥护者,也掌握着某些话语权和解释权。 在楚国,“巫”的地位远比在晋国要好。 楚共王熊审心里无比恼火,却是说不出“拉下去砍了”的话。 子反低声说道:“恰是晦日,晋人必不可料。” 一群贵族开始拍楚共王熊审的马屁。 那个“巫”选择禁声。 他可是知道楚共王熊审是个狠角色,还是别多哔哔了。 要不,哪天失踪了可咋整? 伯州犁说道:“两国还未宣战。” 一众楚国高层愣了愣神。 楚共王赞叹道:“幸有大宰提醒,使寡人未失道义。” 现在是个讲“礼”的时代。 楚国未必对每一个国家都讲礼,甚至更多的时候是蛮不讲“礼”,对晋国却不能那样的。 在很多时候,楚国跟晋国对上,甚至表现得比晋国还更尊“礼”一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楚国与晋国的争锋是败多胜少呢! 作为一再战败的那一方,天然在心里就更没底气,理所当然是要迁就强者更多一些。 令伊子重一拍额头,说道:“臣当派人告知栾书。” 官职是司马的子反一直跟子重不对付,想要开口嘲讽几句,想了想还是按耐下来。 没错! 楚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子反和子重是对头。 两人各自还有一些拥护者。 他们的斗争不比晋国那边少,甚至还更血腥一些,动辄就是给对头栽赃,才会让楚国频频爆发叛乱。 这个所谓的叛乱,其实是某些家族在斗争中失败,导致“被叛乱”了而已。 历代的楚君很乐意顺水推舟,整死了谁谁谁,分掉其中的大部分利益,漏出一些汤汤水水就算了。 因为这样的操作,楚国的君权才得以保证。 能保证的前提是楚国的公族实力一直得到壮大,不像晋国的公族被削弱到不成样子。 不独楚国,能够做到一言九鼎的列国君主,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公族实力够强。 就是这么一个现实。 手里没兵,快快乐乐地当个招牌,顶多就是某些时刻哔哔几句。 敢哔哔,还是仗着群臣未必有那个胆子干掉自己。 两国聚拢了这么庞大的兵力,已经来了个面对面,却是还没有进行宣战? 这在当前年代其实是一件挺令人尴尬的事情。 事实上,也是双方你来我往地打太久,事先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才导致尴尬的事情发生。 子重还在挑人,晋国的使者先到了。 来的是魏氏的魏相。 楚共王熊审本来没打算亲自接见使者,一听是魏相就不想错过了。 上一次魏相出使秦国,一封《绝秦书》使之名声响彻列国。 楚国这边其实没得到《绝秦书》的全文,只是知道魏相这个人文采斐然,后续又知道魏相在列国的名气很大。 现在没有什么名士效应。 毕竟,当前的文化程度也就那样,再来是列国也没义务帮某个国家的谁扬名。 魏相是干得太漂亮,连被骂的秦国人都叫好。 另外,参与攻打秦国的诸侯国得到不少收获,愿意卖晋国一个面子。 要不,宣传费给了没有,没给的话,凭啥白干活啊! 楚共王熊审平时还是一个挺地道的君主,一听魏相过来,没忘记给臣子开眼界的机会,该召唤的都喊了。 楚国的贵族有的听过魏相的名声,更多则是压根没听过。 毕竟,楚国的疆域真的很大,受限于交通的制约,好些贵族除了平时纳赋之外,压根就没想出门,消息真的闭塞得很。 他们在事先补了课,得知魏相都干过一些什么,好奇这个年轻人会怎么骂楚国。 “武,稍候站我近些。”魏相可是听说了,楚人远比秦人还野蛮,动辄就拔剑砍人,心里有些负担。 吕武无声地颔首,算是答应下来。 中原列国对楚国的看法当然不会公正,时不时黑一把都算轻的,有些列国简直要把楚国给黑出翔。 敌对不黑? 算是什么敌对。 是不是? 吕武这一次过来,没有穿着一身的重甲,只是一身的常服。 他纯粹就是过来认一认人,不是来干仗的。 初到楚国军营时,他们立刻被围观了。 看上去楚国人普遍要比晋国人略微矮小一些,取个身高平均差的话,应该是矮个八厘米左右。 别看楚人个头矮小,平均身高却是达到一米六以上。 其实这个也正常。 能上战场一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谁会特别带着一帮歪瓜裂枣上战场玩命? 另外,能够传承下去的武士,跟平民的身体素质绝不是一个样。 武士再怎么破落,伙食方面绝对要比平民好,身体素质再比平民差,就显得很不像话了。 官方场面上,肯定是跟实际情况不符合。 简单的说,各国的仪仗队必然是门面队伍,不等于该国全是一个模子。 看到的仪仗队全部是一米八二的身高,不等于该国的人全是一米八二。 只是,连门面队伍都差的话,可想而知那个国家是个什么样。 在吕武看来,楚国要比吴国讲究一些。 吴国那一次来了太多披头散发的人,显得一点都不讲究。 什么叫作诸夏? 重衣冠是基础,束发是一种既定习俗。 穿肯定也特别讲究,必然是衣襟右祍。 要是衣襟左祍,谁都能张口来一句“你这个禽兽”。 他们不知道的是,楚国的贵族得知有晋国的使者过来,早早将一帮蛮军给驱赶走。 不然,吕武和魏相过来,看到身穿一身兽皮的蛮人还是正常,少不了看到一些拿树叶遮羞的马赛克人。 吕武和魏相,还有其余的护卫,一块站在大帐之外等着通传。 他们没有交谈,只是扫视着周边的情况。 应该是因为来到核心区域,随随便便扫过去,看到的就是一帮讲究人。 讲究到什么份上呢? 看着干干净净是必须的。 是个士兵就至少身穿一身皮甲。 吕武看到大部分楚兵都是穿犀牛皮或鳄鱼皮,习惯性地评估甲胄的防御力。 现在犀牛皮和鳄鱼皮制作的甲胄都算是奢侈品! 不是犀牛和鳄鱼的数量少。 其实在某些区域,犀牛和鳄鱼的数量简直是泛滥成灾。 之所以使用犀牛皮和鳄鱼皮来制作甲胄属于奢侈品,原因在于捕杀的代价很大。 犀牛是一种脾气暴躁的动物,狂暴起来一顶一个死。 想用弓箭射杀犀牛? 不是说弓箭绝对无法杀死犀牛,但通常还真杀不死。 这样一来,捕杀犀牛需要是需要近身搏杀,经常是搞得犀牛浑身淌血,尤其是犀牛角上的血更多。 而那些血是捕杀者留下的。 诸夏这边的鳄鱼体积比较小,坑人的是诸夏的鳄鱼属于群居习性,独自活动的太过稀少。 每一次捕杀鳄鱼比贵族举行围猎的场面都要大。 贵族围猎老虎、熊、狼和其余食草动物,场面虽然看上去很大,死人的情况却极少发生。 围杀鳄鱼则是两回事。 每一次围杀鳄鱼,死的人都很多。 不就是因为捕杀困难,才导致获取难度大吗? 否则,都知道犀牛皮和鳄鱼皮好用,怎么不像其余动物皮革制成的皮甲那样,用的人更多呢! 比较诡异的是,犀牛后来在诸夏疆域内绝迹,连鳄鱼都成了濒危物种。 吕武看到了什么,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他看到一个胸前挂着两根象牙的胖子。 那个胖子穿的是一身的藤甲,与一个身穿华服的人,像是发生了争吵。 胖子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脸颊两边有着看上去很丑的刺青。 “蛮人首领。”魏相显然有事先做过功课,压低声音说道:“像是云梦泽以南的蛮族。” 现在当然已经有云梦泽了。 这个云梦泽的占地面积很大,都快有一个吴国的大小,比中原很多列国的疆域面积还要大。 楚国的都城“郢”就在云梦泽边上,往南就是一片蛮荒之地。 他们称呼“郢”西南边的地方叫“百濮”,东南方向则统称“杨越”。 早期的楚国还会向南开拓。 可能是南边环境着实太恶劣的关系,楚人渐渐停止了开拓的脚步,改为打服一些蛮人部落,制定了一种羁糜政策。 所谓“羁糜”,其实就是“以夷制夷”的策略。 在某些群体的脖子上套根绳,让他们乖乖的听话,去找其余想管又管不到群体的麻烦。 就在吕武的注视下,发生争吵的楚国贵族突然拔剑,一剑捅进那个蛮族首领的脖子。 蛮族首领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双手下意识捂住受创的脖子,睁大眼睛看着捅自己的楚国贵族。 他像是力气耗尽那般,先跪倒下去,脖子的血止不住往外流淌,又重重地倾斜躺地,浑身做着抽搐的动作,两分多钟才被自己的鲜血淹死。 没错。 绝对靠谱! 脖子受到重创,只要不是脑袋搬家,血液涌进去堵塞气管,一般就是被鲜血堵住气管至死。 幸运的话,是流血过多而死。 当然还能是疼死。 看到那一幕的魏相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想当然以为楚人是在示威。 杀了人的楚国贵族,蹲下去再伸手抓住有绳子固定的两根象牙,来了个扬长而去。 周边的楚国人没什么举动,他们就是那么看着,很多在低声交谈。 个别楚国人甚至还大声笑了出来。 “荒唐。”魏相一脸的不屑,复道:“可笑。” 搞嘛呢! 以为这样就能吓到俺们? 想多了吧! 魏相看向大帐前的执戟郎,彬彬有礼地问道:“楚君何时召见?” 那真的是执戟郎,只是跟以后的执戟郎是两回事。 楚国有一个王牌兵种,他们有一种跟战戈差不多的武器,只是在戈的部分多加了一种能用来刺的矛。 这种武器远比战戈使用起来困难,能用得好却是一种大杀器。 手持战戟的楚国士兵,身高明显比其余楚人要高大一些,看上去也更魁梧。 那个执戟郎只是扫了魏相一眼,一声都没有吭。 吕武低声问道:“此兵器如何?” 魏相稍微一愣,说道:“为楚人独用。” 吕武不再说话。 现在是楚国独用? 以后老魏家会剽窃这种技术,列装在自家的重步兵身上,搞出魏武卒这个兵种。 吕武琢磨着,自家的重步兵参战了几次,好些不足之处已经显露出来。 其中包括破阵能力的不足。 那是老吕家士兵列装武器受到了制约,不管是短矛还是战剑,破阵效果上都不占优势。 他琢磨着,不就是战戟吗? 自家完全造得出来! 要不,先老魏家一步,搞个吕武卒? 这个,其实完全可以有啊! 他们等啊等,等了起码两刻钟,楚共王熊审可算是让进去了。 在等待期间,不断有楚国的贵族过来。 每一个过来的楚国贵族,少不了会在进去前多看他们几眼。 没有楚国贵族刻意地摆出凶神恶煞的态度。 当然也没有楚国贵族跟他们攀谈。 魏相走在前面。 吕武跟在后面。 其余一块过来的晋国人则是待在帐篷外。 吕武一走进去,一股子油脂的味道扑面而来,闻着比较呛鼻。 大帐真的挺大,里面的空间不小。 正面对着主位。 一名看上去挺有气度,面貌却显得很年轻的人,屈膝跪坐在主位之上。 他的身后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后盾。 那真的就是一面盾,看着还是全铜的结构? 这种不是屏风的屏风,是目前的主流。 只不过,不是谁都有财力使用全铜,一般是铜包木。 大帐里面的楚国贵族并不少,分坐在左右的两侧。 吕武进去之后开始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就想认出谁是养由基,谁又是潘党。 先进去的魏相在距离楚共王熊审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行礼说道:“寡君向楚君致意问候……” 话没说完呢。 一个老头子直接暴喝道:“大胆!我王乃是王,岂是君!” 第246章:俺是来挑战养由基的 小老头叫屈雍,是屈瑕的后代。 要是再深究下去,他说不定还是屈原的某位先人。 因为楚国没有“大夫”这个爵位,一般是以自身的实力来争取官职,官越大就等于家族实力越强。 屈姓的始祖便是屈瑕。 而屈瑕则是楚武王熊通的儿子。 屈雍是屈瑕的孙子辈,关系上与楚共王则是出了五服。 如果讲道理的话,屈雍不能算作是公族了。 只不过,楚国跟晋国的不一样就在于,晋国那边能跟公族划清关系,谁都巴不得公众忘记自己是个公族,楚国这边则是腼着脸死命往公族上靠。 屈雍的官职是“师”。 他的这个师可不是晋国那边的一个“师”,其实是一个宫廷的官职,主要是管楚王后裔教育的。 以为这样的官职没什么权力或影响力吗? 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王宗室的给力,导致跟宗室扯上点关系的官职,一般都挺有实权或影响力的。 魏相很有礼貌地询问屈雍的名号和官职,随后露出讶异的表情,说道:“楚称王,晋并未认可,何来大胆一说?” 屈雍又是一声:“大胆!” 魏相开始了花样表演,述说楚国的由来,再讲一些黑历史。 他全程规避了楚国的高光时刻,对于楚军曾经饮马大河更是一字不提。 “如今,楚不顾两国弭兵之盟约定率众而来。此失信诸侯之举,楚人未感忧虑?”魏相用一副很为楚人担忧的表情,扫了帐内的楚国贵族一圈。 一阵“哈哈”大笑从楚共王熊审的嘴巴里发出来。 本来想站出来喷魏相的一些楚国贵族,忍住了站起来口吐芬芳的冲动。 楚共王熊审看向伯州犁,问道:“此便是晋之骁楚?” 这个“骁楚”其实是用来形容美丽的林木,问题是渐渐被楚人玩成了另一种定义,其中包括用来称赞人才。 伯州犁用一脸欣慰的表情说:“魏琦之子出使秦庭,赚下偌大名声。” 这话没什么歹意,甚至还明白地袒露出感到骄傲的情绪。 见了伯州犁那副模样的楚国贵族,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不满。 这年头投奔了哪一国,心还在本国才是常态。 要是换个国家之后,恨不得母国立刻灭亡,才会令人觉得人品有问题。 当然了,心可以在母国,屁股却是要坐得正,拿谁的好处就该为谁干活。 可以将这种行为当作矫情,也能视为是一种人设。 反正,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都相当吃这一套。 魏相像是刚发现伯州犁的存在那般,露出惊讶的表情,恭敬行了一礼,只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直在当背景墙的吕武,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腻歪。 各位大哥大爷的演技其实都挺一般。 好些楚国贵族的表演全程依靠瞪大一双眼睛,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做都不做。 吕武琢磨着,那么一副“任你惊涛骇浪,我自瞪大双眼”的演技,片酬怎么也有个八千万吧? 他已经看出了一点什么。 现场有好几位双臂长得异于常人的楚国贵族,其中两个看上去气势方面更强。 善射的人,双臂还真是会比平常人更长。 再来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心态跟平常人也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多强的演技,只需要全程保持风轻云淡的这一种逼格。 这两个人,一人看上去已经五十来岁的模样,另一个看着四十来岁。 吕武无法判断哪一位才是养由基,却能确认必是其中一位。 他频频打量两人。 那两个人的直觉十分敏锐,发现吕武一直在观察,他们不再看魏相,视线集中到吕武身上。 楚共王熊审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爱将的异常,眼睛视线跟着移到吕武身上。 渐渐地,帐内安静了下来。 吕武已经能够肯定五十来岁的那位是养由基。 不是什么玄学。 一切只因为五十来岁的那一位只是看了吕武一阵子就不再关注,四十来岁的那一位却是用挑衅的目光一直盯着吕武。 养由基早就成名,并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不惧任何人在任何地点发起挑战。 说白了,他早就能够做到处之泰然的地步。 只有一些不上不下的人,心态上面才会更锐意一些,想的是怎么来超越自己的巅峰,也就显得更加有攻击性一些。 “闻晋有猛士,名曰武。”子重受到楚共王的眼神提示,说了这么一句。 这年头叫“武”的人没有数十万也有数万。 另外一些烂大街的名就是“琦”、“朔”、“庸”、“书”等等。 硬要有个排名的话,其中的“武”最为锐意进取。 毕竟是一个大争之世,诸夏取名又特别有讲究。 哪一家都希望能出个猛人,带着家族走向辉煌。 现在有没有人将“文”取作自己的名? 事实上,不是不能取,只是取“文”为名的人没几个。 相反是在一些谥号上面,能追求得个“文”字,比“武”的谥号更吃香。 四十来岁手臂又长的楚国贵族稍微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吕武向子重行礼,只是没有出声。 子重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吕武,问道:“阴武为何而来?” 这一下吕武不能再沉默,说道:“在下此来乃是认人。” 养由基用很有意思的目光看向吕武。 子重像是没听明白,说道:“为何?” 吕武笑着说:“郑国背盟,寡君率将士南下惩戒,不料楚国背弃弭兵之盟,举大兵北上。战事无可避免,在下闻养叔大名久矣,特来事先一见。” “叔”是养由基的字。 在这个场合用“字”来称呼,吕武算是甘当后辈。 只不过,没什么好丢脸的地方。 毕竟,养由基的威名早就传遍“世界”,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服气,自认后辈或许还抬举了。 当然了,这个自认后辈,其实也是一种发起挑战的意思。 这么一搞,有人就不开心了。 潘党虎目一瞪,闷声闷气地说:“且先胜我!” 他对输给养由基是万般服气,只是同样作为一名神射手,日日夜夜想的就是超越养由基。 现在晋国自己吹嘘的猛士,没有直接说要挑战养由基,意思却是那么一个意思,潘党当然不能忍。 吕武装作不知情,好奇问道:“足下是?” 这个举动将潘党气了个够呛。 他是天下第二没错,关键是射箭准头上并不比养由基差,差的只是射出箭矢的穿透力没有养由基那么强。 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养由基和潘党。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养由基看到潘党连射三箭,箭箭都射中前面箭牌的红心,很不服气,就想与潘党一比高低。 于是,他们站在百步之外,若谁能够射中,就算谁本领高强。 结果当然是两个人都射中了。 他们又选了三片柳叶,不但在柳叶中心涂上黑色,而且注明一、二、三等符号。 养由基描准柳叶上的墨道和符号,然后搭弓上箭,依着一、二、三的顺序,箭箭命中,观看者都拍手称赞他“百发百中”的本领。 这就是成语“百发百中”典故的由来。 虽然潘党也同样能做到,但是养由基能一箭射穿七层甲,而潘党做不到,于是就只能做当时的天下第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传闻,说的是潘党与养由基进行生死对决,潘党在对决中活了下来,才成为天下第二。 吕武听潘党自报名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欲在阵上领教养叔高绝射艺,需得先与足下过招?在下知了。” 一直没出声的养由基觉得倍有面子。 不是其它。 现场都是谁。 来者又是谁。 养由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抬花轿子,得到吹捧却还是能心生愉悦感的。 事实是那么个事实。 潘党听后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话讲挺明白的。 吕武说的是“阵上”,也就是在战阵上照面时。 等于说他现在可没想发起挑战。 而养由基是谁? 他是历任楚王的贴身护卫。 有他在的地方,楚王必然也在。 谁要是想跟养由基过招,需要突破楚军的层层阻击,才有机会杀到楚王面前。 一些品味出吕武话中意思的楚国贵族。 他们觉得这个小子看似彬彬有礼,甚至还懂讲话,只是有着晋人那种骨子里的嚣张。 接下来又到了魏相的表演时间。 他之前说得楚国众贵族哑口无言,数落够了才询问是不是无法避免兵戎相见。 其实,不是楚国贵族没个会讲话的人。 他们提了“邲之战”,对饮马大河更是大谈特谈。 只是无法绕过一个话题。 这一次他们的确是背弃了弭兵之盟的约定。 从头到尾没提到宣战的魏相,喷爽了选择告辞。 吕武当然是跟在魏相后面出去。 他俩走到帐外,双双地吐出一口荤气。 “未曾想楚人还知礼节。”魏相说完自己笑出声。 这完全是属于无端黑。 楚国该讲“礼”的时候,比谁都死板。 也不看看楚国周边都是些什么国家。 那些国家到底讲不讲“礼”这玩意。 不提蛮人部落。 一直找楚国不痛快的吴国,哪一次讲“礼”了? 总不能其它对手不讲“礼”,还要让楚国尊“礼”去应对吧! 魏相想起了什么,问道:“感觉如何?” 吕武知道是在问什么,答道:“养繇基地位超然。” 这个“养繇(yóu)基”就是养由基。 现在人们都是称呼养繇基的。 至于养由基,是后世的人才这么叫。 魏相立刻收敛笑意。 他们回到己方军营。 魏相将过程详细地讲了出来。 其他人没说什么。 智罃一脸慎重地说:“楚人信心百倍啊!” 苗贲皇满脸严肃,说道:“需得小心。” 两个对楚国有足够了解的人都那么说,其余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国君有些奇怪地说:“如此跋扈,楚君能忍?” 他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是说楚人很感性的么,怎么神奇地没立刻发飙。 现在“感性”跟“浪漫”一样不是什么好词。 讲的就是容易意气用事。 韩厥慢吞吞地说:“两国还未宣战。” 现在没宣战就开打,会是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宣而战都是属于不道德。 只是战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跟道德扯得上关系了? 结果是韩厥话音刚落,外面通报说是楚国来人了。 来的是屈雍。 他按照流程对晋君姬寿曼表达来自楚共王熊审的问候,不讲其余的废话,宣告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干完事,他也没想留下来接受晋国这边的招待,麻溜地离开了。 栾书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交战便在近日!” 没人担心楚国会偷袭。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直接。 两个超级大国,除非是有一下将对方撂倒在地的大杀器,要不想彻底分出胜负,真不是一场偷袭所能解决。 体量都那么大,不是一两次战争能耗光对方的家底,更没想战到最后一人。 他们在打生打死的同时,很清楚绝对不能被第三方占便宜。 一致的想法都很简单。 堂堂正正地开打。 这次打完,下一次接着打,只是看谁先撑不下去,选择认输了事。 晋军这边进入到最后的备战时刻。 携带来牛羊的贵族,开始大批地宰杀牛羊,给予士兵痛快地吃起来。 因为临近晦日的关系,晋军这边虽然警惕,却是有个自以为的共识,觉得哪怕很快要开战,怎么也该是到下一个月份。 “今天的雾气怎么比前几天更浓?”吕武习惯性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走出军帐,感到受空气里过剩的水分子,看去又是伸手不见五指。 往常这个时候,一些鸟叫和虫鸣很热闹。 他起先还没有在意,慢慢觉得事情极度的不对劲,回到军帐开始全副武装,选择去找魏琦。 “大大!”他过来时,看见魏琦正在着甲,说道:“楚军趁雾来攻!” 魏琦看到吕武已经是全副武装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才说道:“却是我军失了一阵。” 晋军这边的高层在发现楚军大举逼近后,没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只是觉得楚国忒不讲究,选择在晦日开战。 栾书上了巢车,很努力地想观察情况,却是被浓雾给遮挡住视野。 他已经下令严守营寨,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对士燮说道:“来者甚众!” 第247章:你们楚人太无耻了! 晋国人对楚国在晦日用兵感到极度的不适应,又多了一个可以骂楚人野蛮的证据。 因为雾气太浓关系,着实看不清营寨之外是个什么情况,晋军只能做好防御和出击的准备,多余的轻举妄动则是没有的。 事实上,雾气又不止挡住了晋军的视野,对楚人来说其实是一样的结果。 上演了真·战争迷雾,也是楚国高层的胆子够大,才会选择在这种天气下启动战事。 某种程度来说,楚军其实是欺负晋军“传统”,抱定晋军会在晦日松懈,才敢干这么一出。 吕武的营区就在全军的靠前位置。 浓雾里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楚人的交谈声音。 光是听动静,不符合吕武的想法。 他调来了自家的弓弩手,指着满是交谈声的方向,低声喝道:“放箭!” 老吕家的弓箭手和弩手并不多,合起来也就是一千左右,不少还是临时客串。 一波箭矢被射出去。 大概过去五六个呼吸的时间,浓雾中传出频繁的闷哼,自然少不了惨叫和怒喝。 吕武一听动静,心想:“尼玛!这是多少人啊?” 接下来又是连续几波箭雨,覆盖往不同的方位。 每一波箭雨都能一连串的杂声。 其余晋国贵族渐渐跟随动作,调集自家的弓箭手对营外射箭。 他们就是盲目射箭罢了,偏偏无论怎么射都能取得战果。 可想而知,楚军该是出动多少人迫进晋军的营寨。 浓雾一点要散去的迹象都没有。 楚军没打算只挨射不反击。 只不过,晋军是待在自己的营寨,辨认起方位非常容易,楚军不知道在浓雾里面摸了多久,时常走错方向是一种必然,射起箭来也别奢望不射错位置。 认真来讲,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远比去玩绕迷宫辨认方位的难度更大。 晋军开始射箭之后,身在浓雾中的楚军一再听见惨叫和呻吟,一颗心别提有多慌了。 人一慌,判断力也就跟着乱。 结果是楚军不进行反击还好,一反击不知道射死了多少友军。 偏偏在这种情况,楚军根本无法辨认射来箭矢的是晋军还是友军。 恐慌心理趋势下,楚军的反击不免变得更加坚决,没有远程武器的楚军则是开始乱跑乱窜。 吕武听到营寨外浓雾里的喊叫声越来越清晰,大声喊道:“准备接敌!” 浓雾弥漫,晋军哪怕是待在营寨里面,兵力集结还是有相当难度。 他们都这个样,天晓得楚军是个什么样的调度法。 射了七八波箭雨的弓箭手已经退后。 弩手射箭对体力的消耗较小,他们还在一次又一次对外面射箭。 真实的情况是,弓箭手射上十箭左右就该歇息,平均极限是连续射十八箭,再多手臂的筋和肌肉就该拉伤了。 列装弩机的弩兵则没这样的烦恼,制约他们不再射箭的是弩机有没有出现故障,或者箭矢的储备到底充不充足。 当然了,弩兵的射击频率会比弓箭手慢一些,射程和持久则是弩兵完胜弓箭手。 要说用弩兵完全取代弓箭手,则是属于开玩笑了。 一名老吕家的长矛手发现自己手上的长矛出现受力情况,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方出现了一声闷哼。 他下一个呼吸知道自己捡了便宜。 是一个乱冲的楚军士兵,一头自己撞上从栏栅伸出去的长矛,冲击速度的惯性加持之下,直接来个透心凉。 怪叫在响彻! 老吕家的长矛手越来越多觉得长矛传来受力,他们一旦发现长矛无法平衡,人就开始往后退。 一些长矛直接纠扯着死掉的楚兵,挨住栏栅卡住尸体,才算是得以让矛尖解放。 晋军营寨各处的前端都遭到楚国士兵的冲击,只是数量方面有多有少而已。 不知道该说是庆幸还是失望,冲击而来的楚军中并没发现战车的身影。 “王上,不可再增兵啊。”子反耳朵里全是前方传来的惨叫声,能判断前方的情况非常糟糕。 力主晦日迫进晋军营寨的楚共王熊审神色如常,平静地下令:“再增援!” 子重嘲弄地看了一眼子反,补充道:“驱赶蛮兵上前。” 楚共王熊审看了子重一眼,眼眸里很是满意。 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的。 尤其是那些蛮人。 以为楚国喜欢带蛮族部落一块玩耍吗? 谁都清楚蛮人上了战场只会“Waaaaaaagh”的喊,要让他们真正顶用是没有的事。 带上来又不能只光吃粮食,是吧? 该用还是得用的咯。 蛮人不多死一些,楚国的背后总是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楚共王熊审也不是单纯为了让蛮人去送死。 脑子没抽的人,谁不知道浓雾天气用兵会发生什么情况。 别讲什么军队素质。 再是怎么样的精锐,成群结队地进入浓雾里行军,顶多就是遭遇突发事件能稳住不乱,其余什么的就省省吧。 楚共王的心思很简单。 他清楚自己统治的是一批什么样的人,没奢望这些人能安安静静地行军,发现是肯定会被晋军发现的。 晋国是当世的中原霸主,没可能傻乎乎地只听着,肯定是要做出反击。 楚军跟晋军摆开阵势交锋,胜负一般是四六开。 晋军有六成的可能性获胜,楚军只有四成。 楚共王熊审肯定是要玩点花样,迫进晋军营寨列阵就挺不错,能提升己方的军心士气,还能吓唬一下晋军。 最最最重要的是,晋军选了个前方有泥沼的地方驻营,一旦楚军逼得足够近,晋军不但没足够的位置摆开阵势,战车也跑不起来。 能欺负晋军的机会可不多。 抓住了机会就要往死里欺负,真办成了岂不美滋滋? “浓雾几时散去?”楚共王熊审问道。 作为大宰的伯州犁不需要懂得怎么判断天气,他的下属官员中有专业的人才,答道:“最迟一个时辰便会散去。” 诸夏很早之前就有人摸索出怎么判断天气。 过于长久的话,需要的是区域性的经验。 短时间之内,自己进行判断,再结合当地人的说法,一般还是比较靠谱的。 现在应该过了巳时?(早上九点) 那就是临近中午,浓雾才会散去。 这个跟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 边上就是洧(wěi)水。 懂得一些地理常识的人都明白一点,越是气候湿润的地方,更容易出现浓雾天气。 一旦某个地方是在河边,起雾通常就是需要有大风,不然就该等阳光比较充足的中午,雾才会渐渐淡去。 晋军这一边。 高层集中在国君的营帐内。 他们一样得出结论,雾会在临近中午的时分散去。 在浓雾散掉之前,栾书的意见是固守营寨。 这是一个非常理智的选择。 伸手不见五指的视野,派部队出营的话,除了送人头还能有什么作用? 至于说武装侦察? 人出的去要能回得来。 派出去,回不来,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楚国那边有蛮族的人头能送。 晋国这边来的都是自己的子弟兵,命金贵得很。 是的,包括国君在内的一帮高层,他们已经取得了第一手信息,冲击营寨的都是一些蛮人。 知道这个情况,他们都能猜测派人去责问的话,楚国那边会有什么回复。 不要脸的楚人,一定会说蛮人的蛮劲上来,控制不住赶着送死。 话说,晋国派人去责问是个什么操作? 看似挺搞笑。 关键的问题在于,晋国派人去责问,楚国偏偏还要给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再荒谬。 吕武从一开始的重视,到后来都有些麻木了。 老吕家的弩兵还在往外射箭,只是能射到的人在慢慢减少。 渐渐地,连冲击栏栅的敌人都在减少,直至完全没有。 吕武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前看上去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目前已经能够看到一个蛋黄了。 蛋黄是什么鬼? 浓雾天气不常有。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月亮够圆,一定能够看到月亮被云遮住的画面,就是那么个场景。 “武!”魏相转悠了几圈才算是找到吕武,见面就急声说道:“归拢士兵,以备列阵。” 现在已经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 能见视野增加到了十来米。 不独吕武得到这样的命令。 他是归属魏琦指挥序列,自然是魏相来提醒。 其他人都有自己的直属上级传达相关命令。 当视线变得越来越清晰时,晋军向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错错落落的尸体。 一些没死的敌兵,他们还在继续哀嚎或者呻吟。 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浓雾说散就散。 营寨内的晋人猛然间发现,前方特么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楚军! 尽管已经有些心理准备,晋军这边还是怒气蹭蹭蹭地往上涨。 操!(一种运动) 楚人太特么不讲究了啊! 晦日开战就罢了。 竟然还搞了这么一出! 栾书派人过去楚军那边,要求楚军往后退一退,好让晋军有空间摆开阵势。 他派出去的人完好无缺地回来,带来了楚国令伊子重的回复。 子重表示,退是不可能退的,咱们直接开干吧! 饶是栾书自认涵养不错,血还是控制不住往头顶涌。 “诸位!”栾书面临不小的难题,问道:“如之奈何?” 众“卿”免不了有些愣神。 他们察觉到栾书有退缩的想法,一颗心揪了起来…… 第248章:属于吕武的高光时刻 栾书肩上的胆子很重! 没错。 他对掌握权力有着偏执的执着,却不想再来一次“邲之战”的下场。 真的要是再来一场“邲之战”的情况,晋国哪怕不彻底完犊子,霸主什么的绝对是要没有了的。 楚军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着实让栾书心有些乱,深怕重蹈“邲之战”的覆辙。 其余的“卿”。 士燮本来就觉得不应该在目前与楚国大肆交战。 也就郤至坚定认为不能退缩,一旦这一次退缩的话,晋国的霸业就要失去。 常年打酱油的韩厥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发表意见。 智罃则是深切地想要复仇,只是懂得审时度势,也怕再来一次“邲之战”的下场。 中行偃刚刚成为“卿”,他有什么想法都不重要。 暴脾气的郤锜当然想打。 郤犨则是很犹豫。 至于国君? 什么时候晋国由国君说了算啦? 其实也有,像晋景公就能拿主意。 姬寿曼还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威信,表现上面未必多么不堪,却是不得人心。 现在要说谁能决定晋国的未来,无疑是栾书这位元帅、执政和中军将。 见所有人都一副死人脸,郤至略微恼火,说道:“韩之战,惠公不振旅。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 操!(一种运动) 你们这些家伙什么情况啊! 之前受到的耻辱还不够吗? 楚军已经特么压上来了。 难道我们(晋国)身上又要背负新的耻辱?! 栾书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 老兄! 看看情况啊! 楚人明显气势汹汹,还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没发现咱们已经进退失据了吗? 现在最好是先固守,看看不要脸的楚人会不会退去。 一场会议大有不欢而散的趋势。 国君才不会放过这个打众“卿”脸的机会,说道:“诸卿若无良策,可唤众人来议也。” 那一声“啪”响在了八位“卿”的脑海中。 换作平时,他们绝对有人控制不住暴脾气。 现在,一个个却是觉得国君的提议或许不错? 步毅得到郤至的眼神提醒,对国君行了一礼,出去摇人了。 没有多久,晋国的贵族一个个相续到来。 情况很是不妙,晋国贵族的纪律却没有乱。 他们到来后该行礼的行礼,一声不吭地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坐下或站立。 国君虽然很想在诸“卿”的脸上再“啪啪”地抽几下,却不是一个完全不顾大局的人。 他让祁奚将情况介绍一下,亲自问道:“可有良策献予寡人?” 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些“卿”有一个算一个都表现出没辙的意思。 其实,他们就算谁想到了什么好办法,还能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打栾书的脸? 还偏偏有人迫不及待了。 士匄一脸稀奇地说:“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 只有士匄聪明,其余人都傻吗? 看看那些“卿”的脸色,绝对有人事先想到了这么一招! 只是栾书有退缩迹象。 其余的“卿”没有把握战而胜之。 栾书都怂了! 哪位“卿”会傻乎乎站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知道栾书是个老阴逼啊!? 等着事后算账吧! 其余的贵族就没个聪明人了? 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不少是拿看傻子的眼神在偷瞄士匄。 魏相和智朔的表情甚至有些肆虐。 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 完全是没人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这个时候站出来多哔哔,打赢了没功劳,输了必然要顶缸。 作为老子的士燮被气了个半死,暴怒地吼道:“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 你特么个臭小子是要害死全家啊! 看老子抽不死你! 大家伙,听听就算了! 不要把我家傻儿子的话当真。 士燮霍地站起来,跑出去不知道抢了谁的战戈,进来就冲向士匄,一副今天要把这个傻儿子当场打死的姿态。 众人看到这一幕,有各自的表现。 大多数的贵族都在躲,他们才不乐意蹚这趟浑水。 少数几个贵族假惺惺地劝,只是动嘴巴,人是绝对不可能凑向前的。 “武,救我!”士匄被追得狼狈逃窜,躲到了吕武的身后。 他发现自家老子的脸很狰狞,怕被错手干掉了。 吕武并不觉得士燮真会弄死自己的儿子。 现在谁都在看戏,并且不少人表情戏谑。 闹剧始终就是闹剧而已。 顺手卖个人情的事,吕武就递了个台阶,将士匄护在身后,说道:“范伯,在下私以为匄所言甚是。” 一时间,帐内大半的人都愣住了。 这种场合,本来身份地位不够,千万不要轻易开口说话。 要不然,哪怕是说出正确的意见,后果却还是难料的。 那些“卿”早就不需要冒险,要的是稳妥。 吕武则是需要机会。 现在,老范家的两父子让吕武有了开口的机会。 他要是不懂得抓住,赶紧地表演一番,会遭雷劈的! 自家的傻儿子表现欲太强,话或许没什么错,却没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没行冠礼。 没有什么职务。 哔哔个什么啊!!! 士燮用奇异地眼神看着吕武,做出一副追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刻意让出时间让吕武开口说话。 “君上,诸位!”吕武礼行了一圈,平静地问道:“在下可否一言?” 已经有士匄开了个头。 他们之前就只是看戏,又有人想发表意见,还能是咋地? “上军佐所言,国之存亡非童子所能言语。在下不敢妄言,仅列举亲眼所见之事。”吕武内心里其实很是有些小激动,过了这村没这店的事,好歹给自己碰上。 国君表态,说道:“阴武屡立功勋,为国之勇士,何人敢言你为童子?” 躲在吕武身后的士匄表示不开心,还瘪了瘪嘴。 这一幕被士燮看到,心更累了。 吕武看得非常明白。 这一场战争爆发的意外也突然。 既然两军都已经面对面杵着,没有打出一个胜负,谁想退都退不得。 栾书有心要退,却表态可以固守,说明连他都不能轻易说出撤军的话。 所以,其它废话少说,打是绝对会打,只是无法保证获胜。 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是心里没底,意志难以得到统一。 吕武看了郤至一眼,得到点头的精神力量支持,说道:“武随相往,见其二卿相恶。今观阵列,王卒以旧,郑陈而不整,蛮军而不陈。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战必克之。” 郤至脸上的笑容先是僵住,随后却是露出了极度惊喜的表情。 他琢磨着,俺酝酿了很久,正等机会开波大。 这脑子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吕武竟然说出了俺的心里话? 这特么! 难不成,吕武跟俺是同样心思? 这小伙子,很阔以啊! 郤锜很直接地大喝:“善!” 郤犨和郤至真情实意地喊了声:“彩!” 智罃和韩厥对视了一眼,能看出对方都感到了惊艳,默不出声互相点头。 而之前有傻儿子逼得自己不得不进行拙劣演出的士燮,他几乎是双眼放光,想道:“有阴武的补充,我家傻儿子变得不傻。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啊!支持,必须支持!” 中行偃无法控制地用嫉妒的目光看着吕武。 嫉妒那是真的非常嫉妒! 他觉得自己挺聪明,怎么就看不出那么多。 只是嫉妒之后,他想到了跟吕武相处的那个冬天,两人经常会开心地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建立了很深厚的友情。 “没有想到阴武还有这样的见识与智慧,以后应该多走动啊!”中行偃这么想着。 栾书全程笑眯眯,还会一直笑眯眯下去。 一直在默默观察的国君,他伸手捅了捅祁奚,低声问道:“阴武有此谋略?” 祁奚其实也感到了震惊。 看看那些“卿”,再看看众贵族。 吕武说完之后,一个又一个都不迷惘了。 他们变得对这一战充满信心,还有点迫不及待要跟楚军开战的架势。 “君上,阴武子所言甚是,不战则已,战必克之!”祁奚觉得听完吕武的那些话,自己对这一战获得胜利变得充满了信心。 国君看向正在挥笔书写的史官,琢磨着是时候表现自己果决的时刻了! “诸位!”国君站起来,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直直的,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伟岸一些,说道:“我意采纳士匄所言,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 士燮瞪了一眼自己那个露出大喜表情的傻儿子。 沉吟了一声的栾书跟着站起来,说道:“如此,各归各处,静待我令!” 国君不满地看了栾书一眼。 你特么! 俺还没有表演完啊? 就不能给个专场时间??? 栾书假装没看到国君的不满,对吕武说道:“阴武,你且候住。”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补了一句,说道:“魏子也暂留。” 魏琦本来就没动。 他一直都在研究众“卿”,早知道栾书是个老阴逼,对这种明显上眼药的挑拨离间,用膝盖都能思考出来。 栾书没等人都离开,故意大声地问:“听闻阴武往楚营而去,于行辕邀战养由基?” 这一下,没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情不自禁地看向吕武…… 第249章:坏了老夫好事! 栾书这是什么意思? 嘲讽? 昂或是提振己方士气? 吕武跟养由基当然不是一个级别。 养由基早就名传“世界”,还是用无数猛将的鲜血来浇灌威名,搞得现在都不屑于对没名气的人射箭了。 挑战养由基的人很多。 一个个以为自己能拿养由基当垫脚石,取得“天下第一”的桂冠。 然后,他们用自己的血染红了养由基射出的箭矢,成为养由基箭下的又一条亡魂。 吕武不能怂,径直答道:“确有此事。” 没走的贵族下意识地“噢!”了一声。 栾书先是眉头一皱,随后鼓励似得说道:“志气可嘉。” 原来不是嘲讽。 也不是鼓舞士气。 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殷切期待。 吕武见没自己什么事,自然是下去准备干仗。 魏琦被刻意地留住。 想来,栾书是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向魏琦进行交代。 高层商议出结果。 大军开始了听命从事。 战车和步兵开始一队又一队地向前开进。 准备拆除营帐和夷平灶炉。 这个当然需要一个步骤,不是一股脑全部这么干。 要不然,楚军抓住机会给来一下狠的,己方没有严阵以待的部队,岂不是要被一波流? 站在巢车之上观看的楚共王熊审,指向了晋军营寨里面,有些不解地问道:“骋而左右,何也?” 晋军的营寨,前方的营帐已经全被拆除,部队向前开进时,有不少没跟随步兵的车辆在驰骋。 伯州犁为了随时听候问话,跟楚共王熊审一起上了巢车,答道:“此为召唤军吏。” 临战才紧急下令? 楚共王熊审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寡人举兵迫营,如何?” 伯州犁想说很不要脸,只是已经在楚国混了,违心说道:“已致晋军失却方寸。” 从没觉得自己不要脸的楚共王熊审看到伯州犁脸上笑容很勉强,不知道伯州犁在内心非议,以为是为晋国未来担忧,笑呵呵地说:“大宰或可有重回晋国之日,介时寡人为大宰风光送行。” 这是觉得能打赢晋国,已经在布局准备干涉晋国的内政啦? 伯州犁知道楚国的老传统。 一旦楚国将哪个诸侯国给打残了,必然会遣送早先投靠的贵族归国,再利用他们把持那个国家的朝政,某天来个水乳交融的成为一家人啦。 他们用这样的方法兼并了数十个国家,才有了楚国现在的体量。 即便是养由基所在的养国,也是被这么搞没了的。 近期楚国已经在操作许国,不出意外许国没几年好蹦跶了。 看了一小会的楚共王熊审突然看到晋军营内张起了一个很大的帐幕,纳闷地说:“晋人虔卜之风,盛也!” 在这件事情上,伯州犁可不会开任何玩笑,极度严肃地说:“虔卜于先君也!” 楚人在宗教文化上自然也是虔诚的。 只是,楚国在作战时,也就是让巫师意思意思,并且每次绝对是大吉的卦象。 很多时候,楚王都没来得及让巫师表演一番,等事后才补了个流程。 巫文化在南方十分盛行,掌握的话语权超过北方。 历任楚君(王)这么干只有一个目的,削弱巫师的话语权,斩断向军队伸手的爪子。 晋国那边的话,巫师自然也有话语权,只不过已经被削弱到通报时节,主持一些祭奠。 偏偏晋国每次出兵之前都要先卜卦,战前也肯定要进行庄严的祈祷。 楚共王熊审听到晋军营寨里面吵杂声一片,还有烟尘漫天,声音略大地喊道:“甚嚣,且尘上矣!” 不愧是晋人的伯州犁立刻猜到晋军的选择,深沉地说:“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 晋军很少会有全军喧哗的时候。 一定是得到了过于突然的命令,导致士兵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是带着疑问,下意识地惊呼出声。 接下来的吵杂声则是因为干活才发出。 一个又一个营帐被拆除,事发突然也顾不得将活干得精细,能怎么快就那么干。 吕武就在营寨前端,看着自家的营帐被蛮横地拔除。 尽管知道这样的损失无法避免,他还是控制不住眼角一抽一抽。 玛德! 现在的布可不便宜,帐篷损坏一两顶没关系,数百座帐篷被弄坏,要花不少钱来补的! 最要命的是,栾书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却是没提补偿的事! 心疼的不止吕武一个。 只是没有贵族敢于多哔哔。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是心疼那些帐篷的时机么! 这一仗胜了还好说,或许能够得到一些补偿。 一旦战败,损失就不止是那么点了。 营寨前端的帐篷被拆除之后,大批的辅兵涌上来,甭管手里有没有工具,杂物被搬走,地面被平整。 栾书在祈祷楚军不要这个时候压上来,要不然绝对有晋军难受。 事实上,楚军这边也乱得可以。 他们摆出了一个三“矩”的阵型。 司马子反将中军,令尹子重将左军,右尹子革将右军。 看上去,楚军只有中“矩”还算守纪律,布好阵势虽然也有吵杂声,却远没有左“矩”和右“矩”快吵死人的喧闹。 楚军中“矩”的士兵也不见随意走动,他们摆出了两“彻”的阵型,只有一些军官在来回约束士兵,除此没人乱跑乱动。 关键在于左“矩”和右“矩”就显得有些不堪了。 左右两“矩”的人,不管是楚兵还是蛮兵,好像是得了多动症那样,不动就浑身不舒服。 楚兵其实还略略好一些,他们会挪动,却不至于乱寄吧跑。 蛮人就不一样了! 可能是觉得某个位置不吉利,蛮人就会动起来,有些甚至一动就从前方给跑到后面去了。 栾书看着楚军左右两“矩”像是蠕动的啥玩意,没个阵型不提,还在飘忽不定地挪着,一颗提起的心重新安稳了下来。 “阴武识兵啊!”他对士燮说:“楚军浪漫,少有精锐,皆聚于中军。” 按照晋国高层的理解,楚共王熊审摆出了一个进攻姿态的大阵,三“军”其实可以视作一个整体,中军自然是阵眼,左右则是随时会压上来的“钳”,只是看着太过于虚浮了一些。 士燮还记得吕武拉着自己那个傻儿子一把,愿意抬一下花轿子,说道:“此番若胜,阴武功劳大也!” 栾书脸上笑眯眯,心里多少有些妈卖批。 他有意要稳一稳,甚至都打算退兵,只是有太多的顾虑,只是想拖到合适退兵的时机。 楚共王熊审摆明了就是想尽早决战。 栾书清楚自己的想法难以得到落实,只是发现众“卿”意志不统一,觉得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只能选择稳一波。 他正感到着急,想着赶紧刺激郤氏的一叔二侄一下,使得暴脾气的郤至或极力主战的郤至爆发一波,没想到站出来的会是吕武。 有人站出来,话还讲得非常漂亮。 按照道理栾书该高兴才对。 关键是话真的讲得漂亮又有道理,直接让众人被打了鸡血那样。 表露出退缩迹象的栾书,一下子就显得很尴尬了。 他能看得出士燮因为自家傻儿子的关系,会在近一段时间内“捧”吕武,只是难以判断会出多大的力气去“捧”。 另外,他知道韩厥是个什么人。 仅是以国事为重,韩厥都会力挺吕武这个重新让众“卿”意志变得统一的人。 郤氏的一叔二侄更不用说。 郤至的立场非常坚定,就是打得过就痛揍楚人,打不过就跟楚人拼了。 这样一来,郤氏在这一场战争中,必然也会看顾“力挽狂澜”的吕武。 中行偃和智罃不必多说。 栾书已经试探了中行偃,发现这位小跟班对吕武非常欣赏。 智罃则是早早表态看好吕武。 经过这一次,智罃只会更看好吕武,甚至可能心生感激。 这就很特么难受了啊! 栾书很清楚一点。 若是这一战,晋国败了的话,吕武超大概率是一点屁事都不会有。 毕竟,胜负是全军的事情,吕武在合适的时间站出来,担当了那位该出现的人选。 要是这一战晋国获胜? 栾书可以断定吕武必然要一飞冲天了! “或许无意,却是坏了老夫的好事!”他感到恼火的是这个。 为什么要刺激郤氏? 不就是希望郤锜或郤至站出来挑大梁,无论胜败都能使栾氏获利嘛! 要是获胜,郤氏在其中充当了关键作用,以郤氏的尿性绝对要更嚣张和跋扈数十倍。 知道什么叫烈火烹油吗? 去了解一下! 栾纠过来,告知国君要求过去集合,准备进行战前祈祷。 下了巢车,栾书与士燮过来,国君和其余的“卿”都已经齐了。 楚军这边。 左右两边的阵型还在动,并且好像完全停不下来。 楚共王熊审听着“嗡嗡嗡”的吵杂声,脸上表情很是不悦,说道:“蛮兵恐会误了寡人!” 伯州犁心想:“您才知道呐?” 其实,郑军、陈军和蔡军也都列阵,只是他们被摆在最后面。 并不是楚共王熊审爱惜这三个国家,纯粹是觉得不信任,尤其对郑国更是那样。 “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楚共王熊审这是第一次率军跟晋国交战,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他是周定王三年即位(公元前590年),经过“邲之战”大胜后,楚国跟晋国有过多次交锋,只是规模方面都不大,也就没有亲征的机会。 晋军营寨之中。 大量的贵族和战车兵上车,却是又拿着武器下来。 伯州犁没有解释,他知道这是晋军要进行战前祈祷,将由栾书发布誓师令,晋军众将士聆听誓言。 楚共王熊审听不见对面的栾书都喊了些什么,多少有些紧张,问道:“将战乎?” 伯州犁没看到晋军的贵族重新上车,如实答道:“尤未可知。” 结果,没多久之后,晋军的贵族重新上车。 贵族乘坐的战车向前,没有走多远的距离重新停下。 在楚军的注视下,晋军的贵族重新下车,全军来了个单膝跪地。 楚共王熊审知道那是在干什么,明白战争就要开启,情不自禁大声喊道:“晋人祈祷矣!” 这时,潘党快步而来,昂头喊道:“我欲邀战阴武,请王上允之。” 楚共王熊审微微探出身躯,看着杀气腾腾的潘党,满脸笑容地回应:“可!” 在战前,潘党被认命为楚共王熊审的车右(戎右)。 另一个叫彭名的战将则是楚共王熊审的御戎。 现在潘党要锐意进取,楚共王熊审不介意继续待在军中的巢车上面,等着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晋军这一边,万众共同低吟祷词,听着很是气势磅礴。 晋军的战前祈祷完全压过了楚军的吵杂声,后知后觉的一众蛮兵开始面面相觑。 列阵的楚军后面的郑军、陈军和蔡军。 完全打酱油的陈军和蔡军比较无所谓,他们的打算是楚王下达什么命令就干什么,赢了跟着往前跑,输了转身就溜。 郑军听到晋军的战前祈祷则是一个个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他们的老家之前被抄了,应该对晋军无比忿恨,怎么会是一脸的恐惧? 这个完全是郑国跟陈国、蔡国不一样。 郑国很多次会参与中原的战争,才不像陈国和蔡国那么无知。 “王上且看!”伯州犁指着某个位置,说道:“晋君便在此处!” 楚共王熊审顺着伯州犁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讶异道:“此军为何如此不同?” 啥情况??? 这支军队怎么跟杀气腾腾的其余晋军那么不一样。 伯州犁如实说道:“当为公族之兵。” 楚共王熊审下意识看向自家公族的部队,发现是楚军中状态最好的,不免感到自得。 他后一秒反应过来。 特么不对呀? 自家公族的部队看着精锐,只是其余的部队则很拉稀! 楚共王熊审目光移到孤独向前的那一辆战车,说道:“阴武可会应战?” 一提起这个,伯州犁就觉得有些荒谬。 吕武在晋国是中大夫,军职为“帅”。 楚国没大夫这个爵位,潘党的地位却是一点都不低,平时是楚共王熊审的贴身保镖,战时是一名车右(戎右)。 明显是身份不对等。 伯州犁没搞懂潘党为什么会主动邀战。 他也搞不懂楚共王熊审怎么会同意。 这不是平白自降身份嘛! 第250章:天下第二 伯州犁会那么想,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 潘党的名气很大,家族实力方面则只能说还过得去。 比较关键的是,潘党受到了楚共王熊审的看重,不出意外家族会迅速发展起来。 在伯州犁逃亡到楚国这边前,他所知道的吕武只拥有一块“阴”地,爵位当时还只是下大夫。 那块“阴”地是个什么模样,只要不是太孤陋寡闻的话,哪一个晋国贵族不知道是块被打烂了的废地呢? 并且还有很多信息让伯州犁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比如,吕武动辄就会大肆购买奴隶,一直获得几个家族的劳动力支持。 肯定是人力不足,才会出现那种情况。 是不是? 一个得到废地又人力不足的家族,实力方面肯定不怎么样的嘛! 至于说吕武是晋国第一猛士啥的? 伯州犁很清楚晋君姬寿曼是个大嘴巴,说的话信上三分也就算不错了。 如果吕武真的干了一些很轰动的事情,估计也是其他人创造机会,想要打造属于晋国的超级巨星。 而做出这种判断的因素之一,是伯州犁的儿子伯郤宛提到过吕武。 在伯郤宛的讲述中,吕武是一个挺温润儒雅的少年郎。 什么时候温润儒雅能跟勇猛挂钩啦! 猛士不该是粗犷,且行为粗鲁的吗? 之前,吕武和魏相一起面见楚共王熊审。 伯州犁详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吕武跟自家儿子说的差不多,不管从长相还是行为举止,看着就是一个温润的少年郎,没有半点猛士该有的形象。 “潘党必定阵杀阴武,破灭晋人妄想。”楚共王熊审对此充满了信心。 他说的妄想,指的是晋国竟然想打造自己的超级巨星。 挑战养由基啥的? 晋人这是打算让出征的楚人都笑死,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咯??? 先过天下第二那关再说! 晋军这一边。 晋君姬寿曼对苗贲皇询问楚共王熊审的所在位置。 苗贲皇如实相告。 这一边的晋国贵族不少,得知楚共王熊审的位置,进行认真的观察。 祁奚满脸忧色地说:“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 苗贲皇却一脸不屑,说道:“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啊! 楚国最出色的武士都在中军,而且人数众多,看着不可抵挡。 其余的楚军看上去则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栾纠低声呢喃道:“失却中军,先击左右,或可得胜?” 周边的晋国贵族看了一眼重复苗贲皇意见的栾纠,可能在心里暗骂:“这家伙真不要脸。” 哪个国家都有二代。 平时大家多少会给二代一点面子。 等上了战阵之后,身上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懂点事,少哔哔。 反正不管说什么,压根没人会当回事。 说对了没奖赏。 说错不但自己要被笑话,家族也将蒙羞。 这个就是士燮会觉得自家儿子傻的原因,甚至因为士匄在不对的地点说出正确的建议,迫使士燮进行了拙劣的表演。 晋君姬寿曼一听,以为栾纠是在转述栾书的意见,对旁边的巫师说道:“筮之。” 卜官见来活,认为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他的随从拿来卜卦的龟壳、石子,少不了一些另外的辅助工具,忙活了起来。 这卜官神神叨叨了一小会,对着龟壳一阵猛如虎的操作,随后露出大喜的表情。 他对晋君姬寿曼喊道:“君上,卦象大吉!” 晋君姬寿曼先是一喜,又好奇地问:“如何讲?” 卜官毫不犹豫地说:“其卦遇《复》三;南国戚,射其元王中厥目。” 这一下,包括晋君姬寿曼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 卧槽! 这特么是在逗我? 卜官这是要上天啊! 竟然预言楚共王会被射伤眼睛,导致楚军大败亏输??? 关键是现在的人还真信这一套! 史官如实将卜官说的话记载下来,用以后人见证。 晋君姬寿曼离开将卜卦的结果告之栾书,并提醒是苗贲皇和栾纠的共同建议,先攻击楚军薄弱的左右两翼,再派悍将先牵扯楚军的中军。 没得到来自国君的命令前,栾书遇到了稀奇的事情。 那位天下第二单车出阵,吆喝着要找人单挑。 潘党当然不是喊要单挑,比较文雅地说要为两军献上精彩的致师,只不过没特别点名要晋军的谁上来。 这种事情也就是发生在春秋中叶了。 不然的话,两军数千、数万、十几万士兵面对面,哪来的时间给武将用来C位表演。 栾书只是看着,等候有人来请示上去跟潘党决个高低。 这种能出风头的事情,要是对自己有自信的话,贵族还是很希望能扬名的。 就有贵族来请示栾书,提到要出战。 栾书对过来的贵族进行甄别,一看就是弱鸡就别上去丢人,还打击了己方的军心士气。 他同意一个叫范正的贵族出战的请求。 范正出自老范家,有勇猛的名声。 乘车在来回驰骋的潘党看到晋军那边有战车出来。 神射手一般会有一双视力很好的眼睛,他一看来的不是吕武,是一个中年人,没表现出什么不屑。 两人按照流程互相致意,阵前单挑也就开始了。 “出战者乃是范正,为士燮族弟,颇有……”魏相对吕武的话没讲完,也不需要再讲下去。 战场上,敌我两辆战车驰骋起来。 潘党压根就不想浪费时间,战车靠近到射程范围,抬手一箭射出,准确命中范正的脖子。 那一瞬间,范正其实也射出了自己的箭矢,只是没来得及观看战果,脖子一麻再一凉,知道自己中箭,下意识就伸手捂住脖子。 他看到自己射出去的箭矢落空,再不甘心也闭上了眼睛,注意力全集中被脖子上的痛楚吸引,耳朵里听着自己的戎右在呼唤,意识却逐渐被黑暗所吞没。 “这……”士匄当然认识范正,很是伤心,又感到懵逼,呢喃道:“叔父便这般战陨?” 没有你来我往。 对面的楚将只是射出一箭而已。 吕武已经在给自己加上一些小玩意。 脖子光有头盔延伸下来的甲叶是不够的! 里面再套上一层钢圈就挺不错。 护肩还要加搭,有着两个往外供的装置。 头盔也要换一换,弄成不但有面甲,还能一低头遮住眼睛的飞碟帽。 他正在忙碌时,晋军这边又有人上去。 潘党连续解决三个上来应战的晋国贵族,听着本方大军的欢呼声,心里却是觉得很无趣。 楚军放声欢呼。 晋军则是陷入失声状态。 栾书都有些骑虎难下。 他也是着实无语了。 上去的晋国贵族多少有些勇名,只是怎么会被一人一箭就撂倒! “魏琦在作甚?”栾书已经急了。 不独栾书,其实大多数晋国贵族都急躁了起来。 楚国的天下第一还没有上场。 仅是天下第二出场而已,偏偏晋军这边没人能对付。 栾书都不敢轻易应允己方贵族再上,深怕被继续一箭撂倒,己方大军的士气就该跌入谷底! 晋国的整体意志决定了一点,要是碰上难题就退缩,绝对成不了中原霸主。 面对一再有人请战,栾书的脸色都有些青了。 直至魏琦派人过来,代替吕武请求出战。 栾书松了口气的同时,好奇地问士燮,道:“可曾听闻阴武善射?” 士燮表情有些怪,默不吭声地摇头。 栾书努力回忆了一小会,没有关于吕武射箭很好的传闻。 而这时,吕武已经扛上自己的全金属圆盾踏上战车,拍了拍青的后背,又看向更换甲胄的凌。 他们三个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三头金属怪物,并且战车主将和戎右又一同扛着全金属的盾牌。 再看车壁,能挂的地方都挂上了一部弩机,并且已经上弦完毕。 一杆长长的长矛则是横着系在车辕之上。 吕武所在的战车驰出本阵。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可算是松了口气。 潘党当然也看到了,只是看到那辆战车上的三人组合,脸上表情比较精彩。 因为都成了金属怪兽,战车光靠两匹马肯定拉不动,请示国君之后,吕武的战车换成了一辆驷马的款式。 潘党的战车则是由两头牛来拉车。 两辆战车会先拉近距离,互相之间进行致意,才会重新拉开距离。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已经将盾牌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手里的家伙换成了弩机。 他举起弩机向潘党致意。 “这家伙手里的是什么玩意?”潘党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举起手里的弓进行致意。 双方礼节健全,战车开始互相拉开距离。 这时,潘党已经有些抓瞎。 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一箭毙命的薄弱位置。 万众就看到两辆战车一直在驰骋,可是双方一箭都没有射出。 楚共王熊审特意喊来养由基,看到那副场面,纳闷地问:“何故?” 养由基视力很好,只是距离真的太远,只是能看个大概,迟疑着说:“必是晋人具装太厚?” 楚共王熊审的视力没问题,却没有神箭手的锐利,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养由基的解释。 战场之上。 潘党眉头就没松开过,他一直让自己的驭手更换战车角度,寻找射箭的机会,只是看来看去真的有点无处下手。 而这时,瞄了半天的吕武,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第251章:这双手应该剁掉! 强劲的后座力根本没让射出箭矢的吕武身躯有什么回馈。 他要是身躯出现摇晃,也是地面不平坦,车辆颠簸所导致。 箭矢离开箭槽飞出去,它爆出了破空之声,往前飞的时候,箭尾的翎羽在随风震动,箭杆则是有规律地向前钻动着。 任何的物体,飞会都产生一种“滚筒”效应。 也就是说,不管是什么形状的物体,飞行必然会出现翻滚轨迹。 长形物体,比如箭矢,要是没有后面的翎羽,射近目标不会太明显,太远则会是箭杆变成横的驱动作用。 这个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射箭,一些人明明是直着射出去,等到了靶子却是“啪”的一声,来个箭杆与靶子的碰撞,不是箭镞首先触碰靶子的原因了。 战车在移动。 吕武看都没看,将弩丢在车斗内,顺手操起了那面金属盾。 下一秒,盾面传来了“Duang”的一声。 扁头的青铜箭镞磕在光滑的盾面之上,摩擦出一排火星,顺着方向装载车壁上发出“叩”的声响,箭镞钻进木头里面,箭杆发出轻微的颤动。 这是潘党上阵之后,射出的箭矢首次没有见血。 他脸上有一道血痕,是刚才弩箭擦着脸颊激射过去,撕开了皮肤所留下。 对这种场面,他心里有些后怕! 刚才在弩箭射来时,他那双眼睛捕捉到,脑子里判断出飞行轨迹,稍微一偏头,双手已经进行反击。 要是加上特效,会是他的脑子里出现无数计算公式,可能还需要点闪电带火花。 判断出只要偏一下就能躲开箭矢。 却是出现了判断失误。 那支箭的飞行速度太快。 不然,脸上不至于被擦了一下! “那东西原来是弓……”潘党重新抽出一支箭矢,目光变得更为锐利。 观战的万众,他们只看到双方对射了一箭,没看到有人倒下,下意识嘴巴里发出了声音。 结果是有太多人一起发声,导致战场上响彻了一声“嚯!!!”的惊叹。 楚共王熊审看到养由基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不由问道:“如何?” 养由基说道:“晋将之弓,箭矢极劲!” 楚共王熊审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也是养由基的眼睛足够好,远远地还能捕捉到吕武射出去的弩箭。 身为一名神射手,他太知道箭矢速度代表着什么了! 箭矢速度快,首先动能就是足够,所能产生的穿透力也更强;再来就是能给出的反应时间短,很难让人做出及时的躲避动作。 本来就不觉得自己能射中目标的吕武,一点气馁的念头都没有产生。 随缘箭法,了解一下? 他是没看到自己刚才那箭其实挺有准头,要不倒会产生惊讶。 “凌,等下我射,你亦射!”吕武很清楚致师不止是战车主将的较量,是战车组员全体的事情。 凌神情变得肃然,应:“诺!” 双方的战车都在移动,只是速度其实并没有多快。 吕武这一辆四匹马拉动的战车,速度应该是有个三十五迈左右? 两头牛拉动的潘党所在战车,速度方面绝不超过二十迈。 晋军和楚军,包括郑军、陈军和蔡军,列阵等待致师结果的出现。 事实上,之前连续折损了三名出战贵族的晋军,士气方面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本方出战的贵族被潘党一箭一个射杀,没出现心理波动才是怪事。 至于说被吓得连打都没有勇气? 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乌合之众身上。 晋军是一种有组织有纪律的部队,士气低落是会产生影响,说连战都不敢战,则是属于不可能。 栾书已经接到国君的命令。 他听到行动方案还有自己儿子的一份参详,免不了感觉有些腻歪。 在一群二代中,栾纠一点都不起眼,能有什么好建议? 只是,国君既然那么给面子,肯定要投桃报李的咯。 “此处交给上军将与下军将。”栾书看向士燮,肃声说道:“我往左,中军佐往右。阴武与潘党战罢,当即发起攻势。” 这是要各领本部,加强左右两翼的攻坚力量。 士燮没什么意见。 楚军的精锐明显是在中间,左右两翼都是软柿子,捏起来肯定会很有感觉。 得到通知的郤锜和韩厥,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其实,他们就算有意见,还能不遵从命令? 两军空出来的位置,两辆战车正在驰骋着。 “便是现在!” 吕武再次扣动扳机。 凌也随后张弓射箭。 对于潘党来说,他遭遇到了比较糟糕的情况,战车的轱辘辗到石块,产生了明显的颠簸,以至于身躯不稳没能射箭反击。 潘党捕捉到飞射而来的箭矢,下意识地一蹲身。 他的戎右及时抬盾,挡住了射来的箭矢。 驭手刚稳住战车,没来得及窃喜,脑子好像是被重锤敲了一记,眼前被黑暗所吞没。 潘党感觉到了鼻尖的灼热,下一刻脑袋插着箭的驭手往自己这边倒来。 失去驭手拉住缰绳,拉扯的两头牛瞬间得到解放,它们要分道扬镳时,又感觉缰绳被拉扯住,很不开心地甩了甩脑袋。 而吕武其实无法判断是自己的箭射死对方驭手,还是凌的箭命中。 他让青赶紧地追上去,却见潘党亲自控制战车降速,还朝自己大声喊了句什么。 凌倒是听清楚了,复述道:“敌将请求唤来驭手。” 啥!?? 还能喊暂停的??? 这特么是在逗我! 却见潘党真的将战车完全停下来,他的戎右跳下战车往己方本阵跑了过去。 吕武看得有些懵,手痒到不行,琢磨着:“冲上去干掉?” 青却是控制战车来了个改换方向,慢慢地也停了下来。 “我特么!回去一定要换个驭手!!!”吕武是强制忍耐才没伸手将青给掐死。 楚军那边先是一静,随后齐声高喝:“彩!” 晋军随后也是高声喊:“彩!” 两军一定在赞叹,觉得这一场致师是多么有贵族风度啊! 潘党的戎右带着新的驭手回来了,上车后开始操控战车重新动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吕武讲得那个叫咬牙切齿。 打架都没叫暂停的。 两国开战,大将进行单挑,还能摁下暂停键? 要是被历史所记载,后人会怎么看??? 吕武不知道的是,晋国、楚国和其余国家的贵族,他们已经将刚才的事情视为一件雅事,觉得应该传颂得举世皆知。 青能听出自家主人的声音很严厉,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脸的委屈。 两辆战车重新动起来。 驰骋之间,你来我往的射箭。 潘党射出的箭,准头着实是奇准无比。 关键是吕武三人都不止套着一层甲,一些要害甚至还特别套着钢板。 结果是潘党想射死吕武的驭手,也就是青,用以回报吕武刚才愿意停下来等待的恩情。 青中了三箭却是屁事没有,专心地控制着战车。 这一下,潘党一颗心就不免往下沉了。 他发现吕武的那一辆战车一直向本方接近,无比清楚吕武是想干什么。 左等右等,等不出一个结果的栾书一再抬头看天色。 要不是事先跟士燮约定好,他实际上已经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致师这种事情,有瞬间就分出胜负,也有来来回回地玩上一整天,甚至各自回营吃饭和睡觉,隔天接着玩的例子。 太阳已经当空在照。 两军的士兵站了小半天,继续站下去的话,还有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厮杀吗? 晋军这边其实还好。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没人乱跑乱动。 楚军那边的情况就有些糟糕了。 中军的阵型已经扭曲。 左右两翼则是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要是继续拖下去,信不信一些蛮兵就该回去营中睡午觉? 发现吕武所在战车一再逼近的潘党开始变得急切。 他一共射出七箭,三箭命中青,四箭对着吕武而去。 射向吕武的箭,有两箭被作为戎右的凌抬盾挡了下来,两箭射中吕武。 中了两箭的吕武没感觉到疼痛感,心里则是多少有些慌。 原因是一箭插在脖子,另一箭则插在脑袋上。 要不是防具够给力,一箭就能将他干掉了! 吕武也不是没有反击,只是准头着实太过差劲,恨得他都想砍了自己的双手。 双方距离拉近到二十米以内。 潘党不再频繁射箭,死死地盯着吕武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形成对视。 “凌,你射牛。”吕武对自己的箭法已经感到绝望,选择弃掉弩机,伸手操起长锥,又对青说道:“尽你所能,靠拢十步之内!” “主,相距太近,我需持盾护……”凌被吕武严厉地瞪了一眼,下一秒举起盾,并喊道:“小心!” 吕武下意识做出低头的动作,脑袋瓜感觉到了受力,一阵金属交鸣也在耳膜回荡。 射出一箭,再次被防具挡下来的潘党都快心生绝望了。 这特么怎么回事啊! 明明射得很准。 就是特么射不穿防具啊!!! 刚才吕武是真心被吓一大跳,恼火地掷出长锥。 凌满脸铁青,心生极度的后怕感,忘记换成弓射箭了。 长锥被投掷而出。 吕武操起弩机连瞄准都没有,扣动扳机就射。 先躲过长锥的潘党,看到自己的戎右连人带盾牌被长锥穿透而死,脸上带着惊恐回头向吕武看去,却是感觉自己额头像是被什么玩意点了一下,什么都没来及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那一刻,战场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 只不过,晋军是在欢呼,楚军却是在哀嚎。 第252章:诡异一幕 楚共王熊审满脸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天下第二就这么战陨了。 “潘党……”他看向养由基,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养由基先是闭目,随后睁开眼睛,说道:“潘党战死。” 楚共王熊审的身躯踉跄了一下,幸好养由基眼疾手快给扯了一下,才没从巢车掉下去。 “寡人的天下第二啊!”他发出了哀嚎。 弩箭穿透潘党的头盔,破开皮肤又钻进骨头,直接给插到了脑仁位置。 这样要是再不死,运气就该是逆天了! 当然,真有人脑子中弹或插进长形异物却没死,到最后还能痊愈,可以活蹦乱跳,真真是属于运气逆天。 栾书看到致师出现结果,还是吕武杀掉潘党这个天下第二,奋发怒吼:“攻击!!!”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晋军的右翼。 士燮却远要比栾书更加振奋,人站在战车之上,手中的战剑下劈,大喊:“攻!攻!!!” 排在最前面的战车率先动起来。 得到命令的晋军士兵先是大喝一声“杀!”,再小跑地跟上战车,随后缓慢加速。 位处中军的晋君姬寿曼在击掌庆贺,满脸喜色地喊着:“寡人有天下第二矣!”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振奋。 没人推翻国君的话,尽管谁都清楚那是晋国的天下第二,才不是国君个人的天下第二。 吕武发现自己干掉了潘党,没来得及消化,喜悦的情绪没泛在脸上,却发现己方的左右两翼已经发起攻势。 看旗号,是栾氏与范氏的部队展开攻击? 战场上已经充斥着各种杂声。 踏蹄声,车轱辘转动声,马嘶和牛哞,自然还有人的喊杀之声。 哪怕是清楚自己即将陷入险地,吕武还是不得不赞叹这波攻势真会抓住时机。 楚军估计正处在己方天下第二战死的震惊之中,士气肯定是会遭受影响,再看到晋军发起攻势,短时间内肯定来不及反应。 事实上也是那样。 栾氏与范氏的部队攻上去,抵近到楚军五十步以内,才遭受楚军的箭雨覆盖。 正常情况下,两军开战之后,发起冲锋的一方冲到七十步就该受到箭雨的阻击了。 别看只是相差二十步而已,守军起码失去一次箭雨覆盖的机会,本阵也少了三五个呼吸的调整时间。 左右两翼的楚军,他们射出去的箭矢有些稀稀落落,阵列更是出现了扭曲。 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楚军的左右两翼,兵源素质方面本来就不怎么样,军心一乱导致表现更拙劣。 左右两翼发生交战! 晋军的战车快扎进楚军阵列,楚军的战车才动弹起来。 这样就显得很糟糕了! 晋军的战车大多是马来拉。 楚军的区域少有产马区,马都是依靠贸易或是抢。 南方缺少马,却是不那么缺牛。 楚军的战车自然是多用牛来拉车。 牛的力气比马大,但速度就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只不过,楚军使用牛来拉车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 牛拉动战车跑动,不需要太长的距离来加速,很快就能进入到它们拉动战车的极限速度。 楚军有些战车动起来,有些则是留在原地发懵。 晋军的战车早就加速完毕,一辆又一辆地撞进楚军步兵队列。 那一瞬间就是拉车的马撞着楚军士兵,致使倒飞出去,又或者被车轱辘辗在轮下。 人对危险都有闪躲的本能。 没有被晋军战车撞到的楚军士兵,他们想的不是怎么进行反击,是下意识就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保住小命。 随后,晋军的步兵跟了上来,他们的动作不慢,看上去却有点不急不缓。 晋军优先解决的是楚军的战车,再像是剥洋葱那样,一层又一层地解决掉楚军士兵。 栾书看到自家的部队稳健推进,脸上的表情依然严肃,时不时看向楚军的中军方位。 另一个位置的士燮率部发起进攻,顺利地切进楚军的阵中,却一样会抽空就看一眼楚军中军所在的方向。 他们对左右两翼的攻击,纯粹是想要创造机会,使友军能够顺利攻击楚军的中军。 所以,决定这一场战争胜负的地方,是两军的中军位置。 吕武听到了正对面敲响了鼓声。 他没有让青改变方向,还是朝着潘党的那辆战车而去,路过时将潘党的尸体抄起来,战车才向着本方阵列驰骋。 这并不是要拿尸体回去显摆。 鞭尸什么的? 什么仇什么怨啊! 纯粹是给予死者尊重,免得丢弃在战场上被踩踏成肉泥,又或是受到损毁。 换作死的是吕武? 获胜后的潘党愿意保持贵族的骄傲,也会是相同的做法。 当然,吕武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虽然潘党成了一具尸体,却还是有剩余价值的。 楚共王熊审看到吕武将潘党的尸体带去晋军那边,唉声道:“悠悠我心,魂魄归来!无远遥只……” 养由基感动了,却是一点都不敢动,深怕楚共王熊审又来一个踉踉跄跄没扶住。 回到军阵的吕武,享受到了万众的注目礼,还有那振奋的欢呼之声。 这个时候,新军的郤犨和郤至已经受命调动到正中间的位置。 他们正在准备发起攻势。 郤氏的士兵在做的举动比较怪异。 身穿木甲的士兵脱掉了一身的木甲,甚至坦胸露肚。 他们被安排在最前面。 身后则是一群装备了来自老吕家铁甲的士兵。 郤犨和郤至各自的战车在不对前面来回驰骋,不断举剑进行呐喊,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回到军阵的吕武看到这样的场面,多少是有些讶异。 他再认真辨别旗号,发现下军和上军都有部队在向左右两翼拉伸。 要是从高空俯视,会发现晋军有了一双向前扑击的“翅膀”,栾氏和范氏在最前面拼杀,郤锜和韩厥带着本部紧随而上;作为“鸟首”的变成了新军,由郤犨和郤至共同率领;“脖子”部分则是有中行偃和智罃带队跟随。 并不是所有晋军都投入战斗之中,也就存在一些“腹胸”待在原地没动。 吕武找到魏琦,耳边也传来了发动攻击的呐喊声。 新军排成一条直线,在郤犨和郤至的率领下,比楚军早一步发起了进攻。 魏琦看到吕武脖子和脑袋上都插着箭,无视掉一样身上插着箭的青和凌,后怕道:“幸非养由基!” 吕武觉得也是! 潘党射箭准是准,箭的穿透力却只能说是一般。 天下第一的养由基不一样! 他可是能射穿七层甲的猛人! 魏绛羡慕又兴奋地说:“武已是天下第二矣!” 现在可不是谦虚的时候。 吕武微微昂了昂头,露出了一脸的骄傲。 一阵鼓噪声从远处传来。 楚军的中军,鼓声敲得更加激烈。 能看到有战车在来回地驰骋,想必是军吏在传达命令。 要是视力足够好,会发现楚共王熊审和养由基已经下了巢车。 此时此刻的楚共王熊审是一种哀伤的心情,对战局的判断力也足够,决定由自己亲率王族部队迎击正面发起攻势的晋军。 他没有带上养由基。 不是为了纪念已经阵亡的潘党。 纯粹是天下第二已经阵亡,不想天下第一出现意外。 再来是,不管是君主还是王,上了战阵压根就没有阵亡的压力,独独就是怕被俘而已。 因为暂时没有出战,吕武还有空补充一些水份。 “武,尚能战否?”魏琦像是即将踏上什么重要的舞台,一副慎重的模样。 魏相希冀地看向吕武。 魏氏的家臣也同样在看吕武。 他们这一副模样,很是能说明问题。 这一战对魏氏至关重要! 吕武怎么可能反悔? 只是,他需要给魏琦多增加一些保险! 得到通知的葛存,很快就带着人过来。 这些人手里捧着各自的盘子。 他们带来的是几套甲胄的部件。 魏琦得知吕武特地为自己准备了甲胄,先是一个愣神,随后笑呵呵地接受好意,赶紧让人拉了一个围幕,当场更换着装。 “大大,养由基便在中军……”吕武说着说,一边给魏琦加上一层围脖钢圈(顿项),复道:“楚君为保获胜,必派养由基出战。大大肩负重任,不可有所损伤。” 他们这个位置暂时还看不到楚王的大纛,要不吕武才不会说那话。 魏琦先是穿上五层的丝绸内衬,一套软皮革套上,又套上一件胸甲,外面则是扎甲,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丝绸其实没什么重量。 皮甲约是五斤左右。 胸甲大约十斤。 扎甲则是三十五斤。 比较关键的是,吕武不但给魏琦加上了脖子钢圈,又弄上了两肩的“挡箭盾”,带面甲的飞碟帽必须整上,一系列下来少说有个十来斤。 另外,魏琦不能只穿防具,肯定是要列装武器。 虽然说武器可以放在车斗内,他手上至少也要一件家伙的吧? 负重了差不多六十斤的魏琦稍微活动了一下,发现肢体没有任何受到阻碍,脸上出现了惊喜,心里则是吃惊老吕家的甲胄制造技艺发展迅猛。 吕武想了想,决定给魏琦再加一层脖子的钢圈。 “此为哪般?”魏琦能感受到吕武的拳拳爱护之心,就是真的很纳闷。 吕武想都没想,说道:“神箭手喜射脖颈。” 看看被潘党射死的那三名晋国贵族,哪一个不是被射中脖子飙血而死的? 其实射脖子完全没什么毛病,甚至可以说很有科学依据。 脑门上有头盔。 胸前要害也有甲胄。 独独是脖子没有防具,并且脖子非常脆弱。 不射脖子又该是射哪里? 吕武没忘记楚国有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神箭手,几年前就开始在研究防具。 每一次南下,他都会带足家当,怕的就是哪天跟天下第一或天下第二遭遇上。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吕武幸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要是致师的时候,没佩戴上钢圈和换上飞碟帽,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换装没耗费太多的时间。 这个又让魏琦感到惊讶。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甲胄穿戴起来并不简单,越是精良的甲胄,穿戴的时间就越长。 老吕家的甲胄穿起来合身,耗费的时间又短。 已经有吕武和驭手、戎右在战场上证明老吕家甲胄的防御力,魏琦的心情老复杂了。 等他们来到阵列前沿,才知道新军已经与楚军的王族部队已经打了起来。 战场的范围比较大,他们很难知道左右两翼的战况。 郤氏的部队撞上楚共王熊审亲率的部队,双方的战车部队竟然在碰面的一刹那,互相抵消了七成以上。 那是一种比凶悍的打法,不弯不绕不躲,逮住目标直接就是撞。 剩下的战车蛮横地撞进步兵阵列,带去短暂的杀戮,先后被废掉。 “皆决死矣!”魏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或者说,看到刚才那一幕交战的所有人,谁的脸色都好看不到哪去。 魏琦决定给自己的子侄上一课,说道:“决胜便在中军,唯有以决死之志冲阵。此便是郤氏为何袒胸冲阵!” 还太年轻的魏绛听了个半懂不懂。 魏相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表情看上有些紧张。 中军这边的战场已经成为步兵的舞台。 郤氏的士兵排成了纵列队,他们像是海浪那般,一排汹涌着朝前冲锋,撞上楚军不是拍死,就是浪头散在原地。 通常情况下,是郤氏士兵将楚军拍死,很少发生攻击失效的情况。 哪怕是一个“浪花”没拍死挡路的楚军士兵,下一个“浪花”很快就席卷了过来。 面对这种攻击战术,楚共王熊审很快发现己方部队压根就招架不住。 “王上,向后撤吧?”彭名不是胆小,他纯粹是不想楚共王熊审冒险。 “寡人不退!”楚共王熊审老实讲有些怕,自尊心却不允许后退。 郤氏的“浪头”还在朝前翻滚,拍死了一队又一队的楚军士兵。 很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楚共王熊审在茫然间发现自己前方已经没有多少楚军士兵,看到郤氏士兵杀了上来,已经打算让自己手中的武器饮血,却发现冲上来的郤至远远对自己行了一礼,然后率队进行了退却。 刚才彭名都想操控拉车牛逃奔,看到郤氏士兵杀上来却退回去,被搞得一愣一愣。 只是,郤至带着部队后退,换成了郤犨率队杀上来。 结果! 已经杀到楚共王熊审前面的郤犨还是行了一礼带兵后退。 第一次的时候,楚共王熊审还纳闷,到了第二次有点回过神来,郁闷地说:“郤氏懂礼,尊礼。” 站在晋军本阵巢车之上的晋君姬寿曼先是一脸的迷惘,后来表情就变得很诡异了…… 第253章:蛤!对阵楚王??? 新军在郤犨和郤至率领下,来来回回地攻击了楚共王熊审的部队五次。 他们每一次都是堪堪进攻到楚共王熊审的战车二十步左右,一次次不是郤犨行礼退下,便是郤至行礼转身。 其实,他们对楚共王熊审行礼三次之后,楚共王熊审就该心里有点逼数,命令战车向后撤了。 毕竟,目前是个霸主只能让霸主来俘虏的时代。 会需要特别提到“霸主”,主要是晋国的“卿”能位比大多数诸侯国的君主。 晋国和楚国都是当世的霸主级别国家,两国的首脑自然会与其余诸侯国存在级别上的差距。 楚共王熊审知道,但他就是不想退! 这样一来,除非是晋君姬寿曼上前,要不郤犨和郤至就彻底无奈了。 新军明明打赢,面对楚共王熊审牢牢钉在原地,赢了却是只能郁闷地掉头转身。 楚共王熊审在看自己的部队。 他有些没搞明白是自己的部队太废,还是郤氏的部队太能打。 这特么被来来回回凿穿了五次啊! 要不是他死皮赖脸地钉在原地,楚军的中军是不是要直接被郤氏一波带走? 心里出现阴影的楚共王熊审不得不进行思考,他觉得很能打的公族部队都这样,左右两翼岂不是要更糟糕? 左右两翼的战况比楚共王熊审猜测的要更糟糕! 啥情况啊??? 二十一年前(公元前597年)的时候,楚军还能在“邲之战”狠狠地欺负晋军,甚至干出了饮马大河的伟业。 一代人过去,楚军不行啦!? 楚共王熊审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连带怀疑楚国的这一代人不行。 他却是不甘心,顺带不服输。 不是人不行。 一定是开打的方式不对。 那啥? 二十一年前,楚军是怎么跟晋军的展开方式来着??? 战局从打开就没有出现过变化。 栾书和士燮带着自己的部队,发生接触战之后,切进去的进度比切油脂慢不了多少。 面对晋军的凶悍攻势,楚军的人多势众并没有发挥出优势。 现在每个国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士兵效忠的并不是国家,是他们的家主。 这样的话,士兵上了战场能有多少战斗欲望,取决的是家主平时的作风。 晋国这边远比楚国好得多。 如果说晋国想要上进是“困难难度”的话,楚国的上进渠道则是“地狱难度”。 等于说,楚国的上进渠道差不多要被完全堵死了。 另外,晋国的贵族要是“收成”好,愿意跟麾下的武士分享战果。 也就是进行额外的赏赐。 楚国则是一种极端的情况了。 送死肯定是士兵去,好处则一点没有。 楚国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春秋时期的现象,一直到亡国都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到战国时代,楚国与秦国进行争锋,某次楚国大败亏输又被秦国继续挑衅,一位楚将就很通透地告诉当代楚王: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楚将跟楚王讲完,真的带上一家子归隐去了(liǎo)。 现在楚国的国情就已经逐渐在显露弊端。 好些有抱负又有能力的楚人,他们无法在楚国寻找到自己的舞台,无奈之下只能另谋它处。 一般是会到晋国,找个贵族投效于门下。 晋国发明了一个成语叫“楚才晋用”,专门用来形容当下的潮流。 其实,晋人坏滴很。 跑到晋国找机会的绝对不止楚人。 晋国一度是唯一的霸主,后来楚国迎头赶上,成为两大霸主之一。 不是没人跑去楚国想要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关键是想在楚国太难太难了。 晋国虽然也难,关键是不少成功的例子啊! 看到有人成功,觉得自己有才能的人,肯定是要前仆后继涌去晋国找机会。 “主,新军退矣!”程蒲就是从楚国跑来晋国投奔栾氏的人之一。 他发现新军退却,第一时间告诉了栾书,脸上表情有些着急。 栾书当然没有亲自冲杀,他的责任是指挥军队,不是用手里的剑去追求杀多少敌兵。 中间战场,郤氏的两杆旌旗都在往后移动。 “郤犨、郤至误我!”栾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 这特么! 两翼好不容易好击溃对应的楚军,结果责任重大的中间部队拉稀了。 这一刻,栾书对郤氏的一叔一侄忿恨到骨子里! 另一侧,士燮自己发现了中间战场的不对劲,他的剑砍向了车壁,愤怒声道:“郤氏误国!” 别说是知道郤犨和郤至碰上了不要脸的楚共王熊审,无奈之下才撤军。 就算是他们知道郤犨和郤至的无奈,一样会满肚子火。 楚共王熊审不要脸? 那就将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撇在原地,去击杀另外的楚军啊! 到时候谁尴尬,谁知道。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 战场除了楚共王熊审的战车,剩下的全是晋军。 独自待在战场又陷入重重包围的楚共王熊审,一定是满脸的懵逼表情。 可惜的是压根没想到那茬。 又或者,他们不愿意背负逼迫楚共王熊审的名声? 总之,郤犨和郤至带着新军退下了。 养由基带着本部将楚共王熊审给保护回到本阵。 “今日休兵!”楚共王熊审感觉到极度的窝火。 一阵鸣金声现在楚军的中军敲响,随后各处鸣金回应。 这个时候,楚国贵族的聪明劲到了发挥的时刻。 他们将蛮兵一堆又一堆地赶到前线,自己则是带着本家私兵往后撤。 正在进攻的晋军士兵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碰上的楚兵变得不一样。 之前还是有个人样的楚兵。 后来渐渐被披头散发又身上没几块布的敌兵取代。 一声又一声的鸣金声覆盖了各种吵杂声。 身在战场的士兵,他们其实很难辨认声音到底从哪里传过来,会下意识频频地看向自己的长官。 站在巢车之上的晋君姬寿曼看到楚军全线后撤,脸上却没有露出开心或兴奋的表情。 “君上?”胥童有些阴鸷地说:“新军延误战机……” “噤声!”晋君姬寿曼眯起了眼睛,说道:“奉礼、知礼,何错之有。” 尼玛! 尊重君权(王权)要是错误的话,俺们这些老大岂不是会很危险? 所以,郤犨和郤至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却不算犯什么大错误。 于君主来讲,郤犨和郤至的行为甚至要得到认可。 上眼药失败的胥童一点都没感到气馁。 这种事情,持之以恒才是王道。 另外,他很清楚国君非常反感郤氏,有这点就够了。 战场之上,能跑的楚军都跑了,留下没来得及跑和被调上来阻碍晋军继续推进的蛮兵。 等待这些楚兵和蛮兵发现自己成了“垫背”,想跑却已经跑不了。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成为一具尸体,就是迎来成为奴隶的生涯。 “寡人要大大嘉奖阴武!”国君说着,已经让下面的人放低车斗,不想在巢车继续风干。 楚军主动退却,还是丢下数量不等的蛮兵和楚兵,来了个断尾求生。 毫无疑问,发生在“鄢陵”的第一战,以晋军取得胜利,迎来了日头的西落。 等待四周的光线逐渐在变得昏暗,好些人才反应过来。 这一打就从中午打到傍晚? 原来夜幕已经要降临了啊! 浓雾一直笼罩到将近中午才散去。 算上潘党主动出来致师,再被吕武杀掉;晋军的左右两翼率先发起进攻,中军互相接战,等于一打就是一整天。 楚国主动退却。 晋军抓住机会向前推进。 一退。 一进。 双方向南移动了约有六里左右,阵线重新稳了下来。 晋军这一方的辅兵被召唤起来,他们需要清理战场。 敌我双方的战车,破损不严重就拉回去交给“贰车”修修补补,用在接下来的交战中。 兵器肯定是要捡起来,记录之后交给“司戈盾”保管。 阵亡的士兵,分清敌我地装车。 属于晋军的这一方,会辨别身份,再去找个合适的地方进行合葬。 在辨别身份上面没有多么复杂。 一般会检查己方阵亡士兵有没有携带家书。 无法辨别的话,战后各个贵族自己清点,看不到人又没找到尸体,都会定义为失踪。 一场战争下来,失踪名单通常会比阵亡名单还多。 现在还不是当兵可耻的年代,逃兵是会有,却是极少数。 因此被列上失踪名单,几乎可以判定为阵亡了。 敌方的士兵就没那么讲究了。 拔掉身上的甲胄,搜一搜有什么值钱的玩意,挖个大坑一块埋了。 本来收尸这种事情是两军各自的事情。 只是,楚军退得太仓皇,晋军需要地盘来扎营,讲究不起来。 将战场收拾之后,辅兵搬动所需要的物资和工具,到新展现进行扎营。 新的营地扎好。 做好了准备,却是没有上场机会的魏琦,有些松了口气,又感到失望。 肯定是失望更多! 老魏家非常重视这次“鄢陵之战”,清楚能不能获得卿位门票,就看这一次的表现。 夜幕降临之后,高层又集中起来开会。 因为第一战打赢,出战的部队自然是需要犒劳,营盘内的气氛显得既是轻松,也充满了热切。 没有机会出战的部队,亲眼看到楚军的拉稀,期待轮到发挥自己武勇的机会。 魏琦不够格去参加会议。 吕武倒是被邀请了过去。 原因当然是他白天的时候,阵上杀掉了潘党。 国君一看到吕武就开怀大笑,没来得及说话被郤至抢了个先。 郤至看上去对吕武充满了垂涎,大声赞叹吕武的勇猛,表态希望看到吕武更出色的表现。 高兴归高兴,喝酒也能少许喝一点,喝个伶仃大醉则是不可能。 事实上,禁酒令啥的,历来跟高层没什么关系。 就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克制。 要是喝高了,自己碰上事死了拉倒,还要害得万众士兵一块陪葬。 士燮找到机会,问道:“与天下第二对阵,感受如何?” 这是要捧哏啊! 吕武恭敬对士燮行礼,才说道:“初上阵略微惶恐,交战则心无旁贷。” 没人取笑。 又不是二愣子。 不管是上了多少次战场,又或是干掉了多少个敌人。 再次踏上战场,心里感到害怕,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心有敬畏,头脑方能清醒。 能够克服恐惧,才是真正的勇敢! 他们见到吕武没有胡吹海侃,皆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来来,寡人的天下第二,与寡人同饮一爵。”晋君姬寿曼率先举起自己的酒爵。 吕武的案几上该有的都有,只不过盛酒的并不是“爵”,是“盏”。 几位“卿”的盛酒皿具一样不是“爵”,都是“盏”。 周礼就是这么个规定。 晋国的“卿”地位超然,该讲的“礼”却不能逾越。 这场“鄢陵之战”还没有彻底分出胜负,胜了一仗小小庆贺,也是借这个机会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临到中场,众“卿”开始商议战事,很有逼数的吕武选择告退。 他走出帐外,听到了郤锜朝栾书大吼。 接下来却不能继续听了。 哪怕不听,用膝盖骨都能猜测为什么会发生冲突。 无非就是白天时,新军面对楚共王熊审,做对了事情,却没将事情做得更完美。 比如,不嫩楚共王熊审,逮着其余的楚军可劲的嫩。 夜间。 晋军这边灯火通明。 楚军那边也是光亮十足。 因为地面的光线充足,天上的云层都出现了倒映。 远离战场数十里外的“桐丘”和“棐林”都能看到“鄢陵”云层倒映的亮光。 两军当然是在连夜备战。 一阵阵“叮铃当啷”的声音响彻了一整夜。 “叮铃”是修补兵器或打造兵器的动静。 “当啷”则是在修补战车。 到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一道道炊烟从灶里升向天空,食物的香味也开始弥漫和荡漾开来。 已经被通知今天会上阵,并且是作为前茅一员的吕武,早早地醒过来用餐。 穿戴完毕后,他来到魏琦这边。 魏琦已经披甲完毕。 就是吕武昨天给的那一身。 “今日,中军首战。”魏琦当然不是讲中军第一次上阵,指的是中军将作为当日率先发起攻击的部队。 吕武这次不是一“师”之“帅”,没接到来自高层的命令。 “依众‘卿’所料,楚君当率‘王卒’为前劲。”魏琦满怀期待,更多的是忐忑。 这种忐忑不像是畏惧,是害怕表现不够优秀? 吕武一听是要跟楚共王熊审直接对阵,想到了郤氏一叔一侄的五进五退,猜测魏琦会不会有样学样。 第254章:你倒是射箭啊! 本来清静宁和的清晨,空气里飘荡着各种的杂声。 两军营寨之内,军官的呼喝,士兵的回应,此起彼伏没有停歇。 另有马的嘶鸣,以及牛的哞嚎,遥相呼应着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新一天的东方天空,布着一层血红之色。 联想力丰富的人,免不了感叹这是老天在为即将爆发的大战注释。 不然,怎么会是一个满布血色的清晨呢。 其实,那只是一种很自然而然的现象。 老天存在了多久,见证了无数的生生死死,怎么可能会为一场战争,展露什么天象嘛! 耐不住人类是一种很喜欢以自我为中心的生物,偏偏想象力还非常丰富。 一些自然现象总能解释得像模像样,一点都不承认与浩瀚的宇宙相比,自己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早霞不出门……”吕武注视着东方的血色,如此感叹。 要是正常的话,血色会被一种蛋黄色逐渐取代,然后再慢慢泛成鱼白? 吃完朝食的晋军已经出营。 中军被摆在正中间,上军和下军则是分列左右两翼。 其中,中军列成了一个“品”字的阵型,以老魏家为主力的一个“师”顶在最前面,来自栾氏的两个“师”在阵型的左侧,另外两个来自范氏的“师”摆在右侧。 上军与下军则是列出了两“彻”的阵型。 一面面的旌旗在迎风招展。 旗面没有多大,响不了太大声的猎猎声动。 倒是动物的翎羽以及尾巴被风吹着极尽招拂,看去颇有些群魔乱舞的架势。 吕武看向了老魏家的战旗,旗面有着属于魏氏的图腾,翎羽和尾巴倒是没多少。 只是,魏氏旌旗的旗面也没多大,就是一块成三角形的布在飘着。 没错。 现在的旌旗大多就是一块三角形的布,颜色方面看各家自己的喜好,一般还是从上而下的垂直,并不是竖着系在杆上。 所以,看到的旌旗,会是系在一条横杠之上,杠再系着挂在杆上。 吕武要是带着一个“师”出战,也有资格摆出自家的战旗。 只是一个“旅”的话,则就没资格亮出战旗了。 他这一次是相助老魏家,也就没有自己乘坐一辆战车。 其实,他是首次当别人的戎右。 老实讲,有那么点不习惯。 能看出魏琦有些紧张,以至于频频地检查自己的弓、箭与车战用的中戈。 那是一柄五石弓,看上去做工颇为精良。 箭则是吕武提供,除了正常的箭矢之外,还有三支全金属的铁箭。 老吕家跟其他家族不一样的咯。 有专门的工具用来加工箭杆,直度甚至重量都有标准,质量方面绝对是杠杠的。 要是完全依靠于匠人的手艺和经验,每一支箭的规格都会不一样,质量什么的就别太讲究啦。 吕武会专门去研究,不是因为弩已经研制出来了吗? 相较于弓射的箭,弩需要用到的弩箭要求更高。 长度以及杆的粗度不符合,放进弩的箭槽都困难,还怎么拿来射? 吕武给魏琦的铁箭,重量约有个一斤多。 他本来也就制作了十支,看魏琦重视这一场战斗,才给了三支。 东方果然是从血红色转向蛋黄色,渐渐成了一种鱼白色。 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斜照向大地。 晋军在北面,楚军在南面。 朝阳是从东方升起,射来的阳光是侧面,哪怕阳光会造成影响,对双方都是公平的。 吕武看向了对面。 那里楚王的大纛正在招展。 其余的旗帜,吕武认不出来,只是感觉旗帜的数量,好像多得有些过份了! 今天,楚军没有再列出三个战阵。 他们以楚共王熊审的“王卒”为核心,直接列出了一个看着像是长方形的大阵。 这是楚共王熊审发现了什么? 反正,昨天楚军摆出了三个大阵,左右两翼着实拉稀到不行,中军也被郤氏的一叔一侄来来回回地干穿了五次。 吕武再仔细地辨认一下。 不是看旌旗。 他真无法辨别每一杆旌旗都属于哪个家族。 看士兵穿着的话,楚国的士兵一般喜欢穿跟大自然有关的颜色,不是绿,就是青;蛮兵则是什么穿着都有,甚至还有什么都没穿的。 郑国那边倒是战袍颜色统一,一片茫茫的白色。 杂色的应该是属于陈国和蔡国? 吕武一看,陈国和蔡国压根就是来打酱油啊! 两国合起来的兵力,似乎连五千个人头都无法凑足? 只是,今天楚共王将郑国的军队摆在了左翼,还是列在了楚军的前方。 比较突然的,楚军那边发出了欢呼之声。 却见楚共王熊审所在的战车向前,身后跟着看上去趋势汹汹的“王卒”劲旅。 “哦嚯!?”吕武心想:“楚王这是要找国君单挑?” 想啥呢! 堂堂一国之君,玩什么单挑。 另外,楚共王熊审真的想,晋君姬寿曼也不敢啊! 一辆战车驰骋过来。 上面的人对魏琦出示了令符,大声喊道:“元帅命魏‘帅’出击。” 魏琦大声应“诺!”,转头看了一眼吕武,再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驭手后肩一下。 老魏家的战旗在反复地向前倾斜,向全“师”传达进击的命令。 战鼓声在这个时候敲响。 敲击的节奏有些缓慢,听上去却气势磅礴。 魏琦和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在缓缓地加速,身后跟着的是随着鼓声节奏在迈步的徒步士兵。 当然不止他们这一辆战车。 拢共有一百辆战车成为一个纵队,成为一条不规则的直线,每辆间隔起码十五米以上,缓缓地向前推进。 对面的楚军,战车数量远超过老魏家这一边。 今天的楚军看上去远要比昨天沉着非常多! 他们以楚共王熊审所在的车辆为前导,没有像昨天那样一窝蜂就是冲。 相距大约一百二十步时,魏琦远远地对楚共王熊审行礼致意。 楚共王熊审应该是看到了,却没有回礼。 这不是什么不礼貌。 一个是王(自封的)。 另一个才是大夫。 楚共王熊审已经知道出战的是老魏家,心里绝对感到了愤怒。 晋国人太不是东西啦! 俺好歹是个王,哪怕是自封的,派个大夫来对战是啥意思??? 然而,晋国高层不那么想。 在晋国一众高层的认知中,楚国从来都只是一个子爵国,楚君也只是一个子爵,要啥自行车啊! 当然,他们是这么想,却从来不会小觑楚国的强大,甚至清楚楚国强大到什么份上。 这个就是晋国高层矛盾的地方了。 承认楚国的强大,却难以在一些礼节上做到对等,以至于每次都搞得楚国异常火大。 双方接近到百步。 两军阵列中,几乎是同一时间升起了一朵黑色。 那些黑色并不是什么气体,是腾空而起的众多箭矢。 射箭的是战车兵,还有一些弓箭手一边小跑一边射箭。 里面还有来自老吕家的五百弩手,他们凭感觉来对楚共王熊审所在的区域进行弩箭覆盖。 事实上,老吕家的弩手在一百八十步之外就能射箭,他们只是没得到射箭的命令而已。 各种吼声被暴喝出来。 一声声的“箭袭”连串叫喊。 吕武已经抬盾,将自己和驭手保护起来。 驭手双手在操持缰绳,肯定需要得到保护,要不被射翻就会很尴尬了。 作为战车主将的魏琦有双手可以持盾来保护自己。 两军的箭矢在半空中飞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带着破空声落下。 刹那之间,一片杂声在两军阵列之中频繁发出。 而在这时,晋军的左右两翼开始向前推进。 起到的效应是楚军的左右两翼也做出反应,一样是向前推进。 吕武移开盾牌向前看去,却见正对面的楚军陷入一片混乱。 “楚君中箭矣!!!”魏琦叫得很大声。 吕武看到了! 楚共王熊审的戎右失职,导致左胸上中了一箭。 作为戎右的彭名一下子懵逼,反应过来控制不住嘴巴大喊大叫,才致使左右的楚兵出现恐慌。 “刚才魏琦有射箭吗?”吕武没回忆点什么,反正就是口胡,喊道:“魏‘帅’神射!” 那么多人射箭,哪能辨别是谁射中了楚共王熊审,将功劳扣在魏琦头上就很合适。 魏琦一听稍微有些懵,有兴奋,更多的是惶恐,低声喝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操!(一种运动) 射中楚共王熊审,固然是对战局有大贡献。 可是! 谁特么胆子那么大,敢刻意瞄着一位君主射箭? 这可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啊! 一旦让列国的国君知道,岂不是要得到个“国君杀手”的称号,遭到非议的同时,也要被忌惮??? 吕武扣“锅”失败,闷闷地吐了口气,将盾换成长矛,开始收割楚兵的性命。 他们已经与楚军正面撞上。 大多数的战车蛮横地来个碰碰车,撞击的巨响频频出现,惨叫声更是凄厉。 老魏家的士兵悍不畏死地顶着楚军的战车,承受刹那间的巨大伤亡,再围着楚军的战车进行歼灭。 更多的士兵继续向前,喊“杀”声中操持手里的战戈一阵地猛啄。 鲜血在狂飙。 生命一条条地逝去。 吕武看到的是左胸中箭的楚共王熊审重新站立起来,嘴角涩着鲜血,张口在大声咆哮。 而在这时,魏琦拿起弓搭箭,瞄向楚共王熊审,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吕武看出了魏琦的迟疑,心里比较纳闷,想道:“到底射不射啊???” 魏琦要是能听到吕武的心声,会非常纠结地说:“我特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射啊!!!” 第255章:我了个妈呀!? 魏琦的呼吸有些喘。 绝对不是因为身上负重六十多斤的关系。 他这是心里在剧烈的挣扎,以至于呼吸频率乱了。 肯定是有心玩把大的? 要不,他张弓又瞄准楚共王熊审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吧? 这年头干掉一个一国之君绝对会出名,还不是什么好名声。 晋君姬寿曼会因为魏琦杀死楚共王熊审而高兴,肯定老魏家为这一次战争立下的汗马功劳。 等高兴完了,晋君姬寿曼又会有新的想法。 卧槽! 魏琦敢弄死楚共王熊审??? 哪天会不会把寡人也弄死啊!!! 春秋之时,死于刺客之手的国君挺多。 战死在疆场的国君却是没有几个,一般还是被流矢所误杀。 上一次晋国讨伐秦国,曹君姬庐就是亡于流矢。 秦国战败后,特地派出使者前往曹国赔罪来着。 魏琦瞄了有几个呼吸,想着不能射楚共王熊审,又没把握射车辕或其它位置,不会射到楚共王熊审,有心放弃了。 吕武一边用长戈收割楚兵的性命,一边留了点注意力在魏琦身上。 作为一名戎右,帮助战车主将挡箭是主职业,副业则是阻止敌兵靠近,有时候还要兼顾一下弓箭手的职能。 魏琦穿着那么一身重甲,不是碰上神箭手,又或是运气倒霉到一定程度,有箭射过来也会被甲胄挡下。 身在战场,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不可预料的事情。 耳朵里满满都是各种负面的声音,惨叫以及哀嚎,怒喝以及惶恐叫喊,声声像是魔音一般。 吕武看到魏琦有将双手放下的趋势,着实是忍不了啦! 他操戈扫飞了一个楚兵,作势回收长戈,戈的底端碰了一下魏琦的右手肘。 那一刻,魏琦只感觉自己的右臂麻了一下,没控制好松开了握住箭矢的手指。 一声弓弦的嘣动响起。 箭矢发出破空声激射而出。 魏琦错愕之下“呀!!!”的一声喊了出来,睁大眼睛看着飞出的箭矢,楚共王熊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然后箭矢很准地命中楚共王熊审的眼睛。 本来就中了一发弩箭,硬撑着要与晋军决战到天黑的楚共王熊审,他恨不得将之前喊叫“王上中箭”的戎右彭名,给当场砍死。 强制振作让己方将士能看到自己的楚共王熊审,他一再呐喊鼓舞士气。 楚兵看到自己的王上受伤还坚持作战,的的确确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参战热情,甚至一个个远比任何时候都要勇气倍增。 他们估计是在心里想:“王上这么尊贵的人受伤都坚持作战,我这条贱命还有什么好珍惜的?一定要奋勇作战,报答王上啊!” 爆发起来的楚兵很凶猛,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凶悍,以至于前仆后继地向前冲。 前面一个倒下,后面那个一点迟疑都没有,甚至迫不及待呐喊着扑上去。 冲锋在前的老魏家士兵在遭受严峻的考验。 魏氏士兵非常庆幸自己身穿重甲,挨到攻击的位置不是要害,还能挺住继续作战。 只是,楚兵着实凶悍,完全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导致魏氏士兵被从气势上压制了。 一层一层地相撞之后,轮到老吕家的士兵进入交战状态。 第一队顶上来的是身穿重甲又手持盾牌的甲士。 他们没管其余的更多,列成了五排,盾顶着前方袍泽的后背,口中“哟呵——哟呵——”喊着,每喊一声就向前迈一步。 前面的魏氏士兵被楚军反扑之下,不是战死当场,便是无法控制地往后退却。 老吕家甲士扛着盾牌向前推进,碰上魏氏士兵就一别盾牌将之收纳进来,大声让魏氏士兵向后退;撞上楚兵则是抵住,再用手中的短矛刺出去,或挡住攻击再进行反击。 更多身穿铁甲的老吕家士兵上来。 由于魏氏士兵跟楚兵混在了一起,后方的弓箭手无法射箭,老吕家的士兵也无法发起成排的冲击,只能选择先稳住阵线。 这个时候,装备的优势得到了极大的体现。 不管是老吕家的士兵,还是魏氏的士兵,只要是身穿铁甲,很难被一击毙命,哪怕受伤也是在四肢。 经常是楚兵的战戟啄下来被甲片挡住,兵器与甲片摩擦出一道火花。 受到攻击的魏氏士兵会被一股力道推着后退,可能还会跌倒在地上。 老吕家的士兵则是对身上的甲胄更有信心,受到攻击的一刹那进行反击,每每是自己没什么事,反击之下杀掉攻击自己的楚兵。 当然,并不是身穿铁甲就不会死,只是防御力会更强一些,能给士兵带去更多的自信。 这一支楚军大量装备战戟。 这玩意的使用方法比战戈多了一个能刺的动作,增加的威胁不止一点半点。 绝大多数阵亡的魏氏士兵,便是死在楚兵的刺击之下。 “王上中箭!!!” 又是彭名。 他之前已经喊了一次,惊得附近的楚兵一团乱。 这一次,他真心觉得事情大条! 楚共王熊审穿着一身犀牛皮甲,左胸中箭应该是没伤到心脏,只是体内绝对出血,还能依靠意志力坚持。 眼睛中箭的话,箭矢力道不强为前提,中箭的眼睛绝对是废了,看着也更可怖。 在中箭的一瞬间,楚共王熊审来个直挺挺的往后倒。 彭名下意识地伸手给拉住,好歹没让楚共王熊审从车后斗掉下去。 听到喊叫声的楚兵眼睛看过去,没看到楚共王熊审的身影,霎时就有些慌了。 离得近了倒是能听到楚共王熊审的惨嚎之声,知道暂时没死。 同一次交战,相隔不到半个时辰中了两箭? 第一箭大家都猜测是流矢,只能纳闷楚共王熊审的运气太差劲。 进入到肉搏战,两军的弓箭手已经没往混着厮杀的位置射箭,不会存在什么流矢。 等于说,谁都知道楚共王熊审再次中箭绝不是什么意外。 那一时间。 楚国的贵族懵逼了! 他们着实无法想象哪个晋人的胆子那么大,敢朝着一国之君射箭。 这特么是要搞得两国不死光不停战啊! 普通的楚国士兵则是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惊呆了。 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楚兵有一部分被杀死。 等待魏氏士兵和老吕家的士兵也都知道楚共王熊审再次中箭,一样是停下厮杀,怔怔地看向楚共王熊审所在的战车位置。 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 这一支楚军偃旗了! 所谓的偃旗,就是将旗帜向前倾斜放下到一定高度,使旗面下垂到地面。 代表请求退出作战序列。 在其它年代,管你偃旗还是什么。 总之,打起来就是打起来,除非一方撤退、投降或是被杀光,要不很难停下来。 现在是春秋中叶。 不但投降能输一半,偃旗也能平平安安地退出交战区域。 反应过来的魏琦,意识到自己射中了楚共王熊审,脸色变得苍白。 他看到这一支楚军做出偃旗的行为,开始约束部队不得再发起攻击。 “我、我……”他哆嗦着嘴唇,惨叫道:“只愿射车辕,未曾想……” 吕武纳闷地看着脸色变得苍白的魏琦,没搞明白怎么会这么沮丧和惶恐。 如果要让吕武做出评价的话,大概就是矫情? 明明一开始就想要做良好表现。 一副上了战阵要搞大事的模样。 这搞出了大事。 怎么这么一副鬼样子。 闹啥咧!? 偃旗的楚军开始退却了。 左右两翼。 晋国上军面对的是郑军,交战之后其实打得有些像模像样。 只是不排除郤锜没动真格。 晋国下军对上的是楚国右伊子反统率的楚军。 韩厥采取了比较保守的打法,不急于推进突破,稳健地杀死杀伤更多的楚兵,却是控制节奏不使楚军一下子崩溃。 中间战场出现了偃旗的行为。 等待楚共王熊审亲率的楚军退下去,左右两翼才发现中间战场没了鼓噪之声。 一直跟随在后方的栾氏部队和范氏部队,他们将全场看了个仔细。 率领栾氏部队的是栾黡。 范氏则是士匄在率领部队。 而士匄是苦苦哀求才让士燮同意率领部队。 这位聪明的小年轻上次大大地表现了一次,缺的是战场的功劳,急迫想要增加自己的履历。 士燮也觉得士匄是时候发出鹰啸之声,派出了很靠谱的家臣随同协助。 偃旗的楚军退下。 魏琦留在原地重新整合部队。 “武?”他想起了自己右手肘麻了一下的事情,说道:“方才……” 只是讲了两个字,他停下没继续往下说。 吕武在看楚军的本阵,转头困惑地看向魏琦,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模样。 “罢了。”魏琦朝后面大喊:“寻‘司兵’补我卒兵!” 刚才打了一场,获得胜利不代表没有损失,肯定是要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地把损失补上来。 被送回本阵的楚共王熊审一直咬牙坚持才没让自己疼得昏厥过去。 他一回去,呼啦啦就围上来一大群楚国贵族。 这些楚国贵族用一种天仿佛要塌下来的态度,不断地问疼得要昏厥的楚共王共熊审,接下来要怎么办。 楚共王熊审咬牙坚持的唯一目的,就是等着见到养由基,有这个执念才能坚持住。 大概是一盏茶的时间,养由基过来了。 楚共王熊审得知养由基已经到来,呼唤着养由基的名字,抓住伸过来的手,一边呻吟,一边低声说:“为寡人报仇!” 一群楚国贵族惊了! 左翼的郑军已经出现崩盘的趋势。 子反那边也支撑得非常辛苦。 一旦楚共王熊审有个三长两短,甚至是陷入昏迷,谁来指挥? 这!!! 还要继续打啊??? 第256章:我本蛮夷,你将奈何 楚国一众贵族有种要疯的感觉。 他们是贵族哦! 不是没什么见识的普通人。 战场态势已经非常明显啦! 中军的基础战力或许没问题,“王卒”甚至一度压着魏氏部队在一顿爆锤,耐不住楚共王熊审连续中了两箭,部队偃旗退却。 左翼的郑军一开始打得挺好,后面却是来了个非常突然的崩溃。 右翼的子反从开打就是一种被压着打的趋势,支撑得非常辛苦。 战局随时可能全面崩盘! 难道不是该想着稳住,择机再战吗? 养由基紧紧握住楚共王熊审的手掌,坚定地保证道:“我必取魏琦性命!” 楚共王熊审作势要起来,折腾了两下,嘴巴里涩出更多的鲜血,吓得周边的楚国贵族一阵阵惊呼。 他也不挣扎了,躺好后说道:“今日免战。” 一句话让楚国贵族提起来的那颗心重新放回去,别提有多么松了口气。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郑军负责的左翼已经完全崩溃。 郤锜率领的上军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地全军团压上。 同样是一国之君,郑君姬睔尽管清楚自己杵在原地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就是再次被俘而已。 然而,他已经有过被俘的经历,不愿意再去晋国作客,眼见战局已经无法扭转,干脆利索地让自己车夫赶紧驾车逃窜。 本来就已经崩溃的郑军,士兵看到自家君主的大纛灰溜溜地远去,并且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些有心停下来阻击,好让自家君主能逃的郑国贵族,转身麻溜地加入到逃跑的行列。 “郑君此举……”郤锜一阵“哈哈”大笑,没明白嘲笑郑君姬睔是个胆小鬼,意思却是那么个意思。 他连续下了几道命令。 驱赶崩溃的郑兵去冲撞列阵待命的楚军,要一股脑地完全击溃楚国阵营的左翼。 比较可惜的是,左翼的楚军接到后撤的命令,有序地来个缓缓而退。 看到楚军撤退,郤锜感到非常的可惜,转而下令俘虏所能俘虏的郑兵,自己则是带着一些部队去追郑君姬睔了。 这一追一逃,上演了百里追击的场面。 差不多是左翼进入到收尾时间的时候,右翼的子反也得到撤军的命令。 他知道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王上可还坚持?”他不断提醒自己别晕,更祈祷楚共王熊审的意识是清醒状态。 前来下令的许偃给出了正面答案。 楚共王熊审是个狠人啊! 中了两箭,伤势其实一点都不轻,却是还保持意识清醒。 子反听后嚎哭出声,没忘记下令军队进行有序撤退。 正在指挥军队进攻的韩厥听到对面楚军敲响铜锣,发现撤退姿态大体上有序,没有命令军队进行追击。 从开战到楚军撤退,耗费的时间约是两个时辰左右? 日头来到了正中央。 出战的晋军,除了去追击郑君姬睔的郤锜所部之外,其余回到营寨。 楚国那边来了使者,谈的是双方辅兵清理战场的事情。 栾书没有理由拒绝。 他一脸关切地问楚国使者,道:“楚子伤势如何?” 楚国使者一听栾书称呼的是“楚子”,好歹稳住才没让心态炸裂,脸色却是比较难看,答道:“我王并无大碍。” “如此两军再战。”栾书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 在场的魏琦心态有些复杂。 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没死对魏琦是一种幸运,又是一种不幸。 这射都射了。 是不是? 要是楚共王熊审阵亡,老魏家头上就会有“国君杀手”的称号。 楚共王熊审没死,老魏家还是会有“国君杀手”的称号,只是杀而未死而已。 不管怎么说,一口锅已经扣在老魏家头上,摘那是绝对摘不掉啦! 楚国使者气势没弱,坚定说道:“自是应当分出胜负!” 说完的楚国使者对晋君姬寿曼行了一礼,眼睛巡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魏琦身上。 “敢问,可是魏寿余之子?”楚国使者用要杀人的目光盯着魏琦。 寻人问其祖,本身没什么不礼貌的地方。 只不过吧? 楚国使者是喊出魏琦父亲的全称,就几乎是指着脸侮辱先祖了。 魏琦这要是能忍,必将遭人唾弃,怒声道:“尔为楚使,不顾国体,甚是无礼!” 楚国使者却是一点不怂,环视了一圈,昂天笑了几声,用不屑的表情说道:“我本蛮夷,你将奈何。” 这是报复栾书刚才“楚子”的称呼,也是明摆着要报复魏琦对楚共王熊审的两箭之仇。 反正,俺们又要开始不讲“礼”了。 你们走着瞧! 士匄没忍住,低声哔哔道:“此些蛮夷,以为得胜乎?” 听到自己儿子哔哔的士燮忍住,没转身回头瞪眼。 吕武也在场,看到国君和众“卿”沉默,魏琦被气得满脸铁青,开口说道:“楚使今次前来,可要讨回潘叔党遗体?” 楚国使者露出讶异表情,没认出说话的是谁。 交战已经结束。 虽说吕武压根不介意身负几十斤甲胄的重量,可是也没那个必要。 他脱掉了扎甲和胸甲,只是身穿皮甲,看着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问题这里是晋君姬寿曼的军帐,小虾米怎么可能进得来,又没有被驱赶走。 “你、你……”楚国使者能来,肯定是个口齿伶俐的人,再来就是脑子必须灵活,问道:“足下便是阴武子?” 哟呵? 用敬称啦! 一直没吭声的晋君姬寿曼,笑嘻嘻地说:“对极,乃是寡人的天下第二。” 那一瞬间,不止楚国使者脸色变得奇怪,连带晋国的好几个“卿”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普通小兵兵死了也就死了,尸体能被收起来下葬,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要不然,尸体被丢在原地,等待两军撤离,该是无数肉食动物进入盛宴的狂欢。 现在这个年头,贵族战死一般会被对手收尸。 想要取回尸体的话,一般会在后面派专门的人前去协商。 双方都要脸面,会是一种很有体面的互相交割。 魏琦大致知道吕武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讲话。 除了解围,又能是为什么。 话题还一点不显得突兀,几乎就是无缝接入。 毕竟,楚国使者对魏琦表现得很不尊重。 魏琦再不爽也只能开口破骂。 吕武那么一问,等于在告诉楚国使者,你们的天下第二已经完蛋,接下来轮到天下第一,要小心了哦! 而之前,楚共王熊审不止一次嘲笑吕武的不自量力,提到想挑战天下第一先胜了天下第二。 不打算讲“礼”的楚国使者,需要顾着点武力值方面的问题。 他肯定是楚共王熊审的亲近人,便是没有亲眼看见吕武与潘党的致师,后面也能从其它渠道详细了解。 潘党的尸体被吕武带走。 那个连人带盾牌被长锥穿透的戎右却是留在原地。 当然,吕武肯定是没忘记拿走长锥。 戎右连人带盾牌被利器穿透,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当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凶残的一幕被太多人看见,他们不知道吕武投掷出去的是什么,多少能从伤口判断出力气的重量绝对不轻。 攻击手段凶残。 潘党一射再射无法造成杀伤。 楚人必须进行思考,对上了这么一个人,该怎么应对。 “足下请准备交接。”楚国使者选择正面回应这个话题,又自顾自往下说道:“我王决议今日休战;明日,天下第一邀请魏琦致师。” 魏琦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开口说道:“何惧之有!” 楚国使者冷“哼”了一声,连对晋君姬寿曼行礼都没有,拂袖离开了。 军帐内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国君回过神来,纳闷地问道:“楚人停战,便停战?” 栾书刚才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来笑呵呵地说:“怎能如此!” 楚军连续败了两阵,军心士气肯定遭受打击。 再则,楚共王熊审上阵受伤,必是楚军陷入人心惶惶的时刻。 作为老阴逼的栾书,怎么可能放过继续打击楚军的机会。 他将挑衅楚军的任务交给了新军,并且要求郤犨和郤至务必激怒楚军,使之出营再战。 说实话,郤犨并不想接这个任务。 楚军已经在营寨辕门挂起免战牌。 再跑过去挑衅,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了一些,也不符合当下时代的礼节。 郤至则无所谓,甚至很愉快地接下命令。 等待所有人都离开,特意留下的栾书轻声对国君说道:“君上,昨日新军五进五退。我观新军将与新军佐礼遇楚子(爵),联想甚多。” 国君比较不以为意,随口说道:“郤氏知礼、懂礼,寡人甚为欣慰。” 谁不知道郤氏嚣张跋扈啊? 没少欺负国内的中小贵族,连同样是卿位的家族也没少挑衅。 另外,郤氏之前也一直跟国君产生冲突,只是一次次都以退让为结局。 国君见郤氏开始对君主有了尊重,高兴还来不及呢。 栾书提醒道:“君上,弭兵之盟温季出力甚多。此前,与楚邦交乃是郤氏专属。” 讲的是,晋国的“卿”都有外交权力,每一个家族对应的国家都不相同。 这个老阴逼只差明白说,要国君小心郤氏跟楚国有所勾结了。 国君盯着栾书一直看。 看得栾书心里有些毛毛的。 “寡人知矣。”国君脸上笑容有点灿烂。 老家伙要搞事? 寡人很赞同啊! 第257章:难得智商在线的国君 国君原本还以为栾氏与郤氏是在作戏。 毕竟,郤氏的郤克对栾书的恩情大得顶天。 没有郤克超格提拔的话,临死之前栾书还不知道能不能摸到成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门槛。 是有郤克将栾书比火箭更快速度的提拔,才让栾书从下军将一跃成为中军将。 在晋国,成为中军将就等于是将中军。 不是在水字数! 将中军才有资格成为元帅。 由于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元帅历来就是兼任执政一职,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格大人物。 用西方的说法,其实就是国王之手。 这恩情难道不是比天还大!? 栾书其实也没少看顾郤氏,要不然郤氏怎么可能一门两“卿”呢。 只是郤氏的郤锜太过于崇拜自己的父亲,又学了个其形,没学到精髓。 郤克的嚣张跋扈只是一种姿态,没有怼天怼地对空气,有拉拢几位“卿”来压制其余的“卿”。 他对待中小贵族也比较温和,允许一些小贵族有更多的上升空间。 所以,在郤克执政时期,晋国的小贵族最为好过。 在郤克去世之后的十数年之内,绝大多数晋国贵族还是感念他的贤良。 然后,郤氏的好名声在郤锜的手里败了个一干二净,正面转为负面。 要是郤克真的有“灵”,绝对会趁郤锜睡觉的时候,给一把掐死算球。 晋景公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现任的晋君姬寿曼没少被晋景公耳提命面,却只记住众“卿”的威胁,即位之后将自己老爹的其余交代给忘得差不多。 国君会怀疑栾氏跟郤氏在演戏的理由很简单。 郤氏嚣张和跋扈太久了,某种程度其实是栾书的锅。 晋景公得到栾书的支持,才有发动“下宫之难”的基础。 栾书早想解决对自己地位有十足威胁的赵氏,一直延续之前的策略,与郤氏结成紧密的同盟。 国君和栾氏、郤氏达成一致,一起对赵氏进行了发难。 有栾书这么一个老阴逼的布局,赵氏连扑腾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那么扑街了。 要不然,以当时赵氏一门三“卿”的格局,真的给时间做反应的话,少不了战火要席卷大半个晋国。 当然了,在那一场赵氏劫难中,邯郸赵扮演的角色比较不光彩,也就注定了赵旃在卿位上的黯然退场。 结局比较黯淡,只是赵旃其实很幸运。 只要他不继续显示存在感,只会有韩厥去针对,其余的“卿”基本会当晋国没邯郸赵这么一家。 这个并不是开玩笑。 晋国后续又爆发了不少战争,看到过邯郸赵的部队了吗? 没有的事。 邯郸赵像是得到了一个免于纳赋的特权。 比较关键的是,邯郸赵不知道多少年之内,反正也就是那样了。 一旦晋国的高层真忘记有邯郸赵这么一家子,他们成为真正的小透明,估计是某天真正消失的时候,才会令人后知后觉地纳闷:原来还有个邯郸赵啊? 国君对栾书很忌惮,原因之一就是看到栾书轻而易举地就操控住了邯郸赵,又耐得下心思将郤氏弄成了一门三“卿”的格局。 他现在很需要栾书去对付郤氏。 一旦哪天郤氏完儿蛋,他也不想对栾书怎么样,等着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家伙自己自然死亡就算了。 “没几年好活的老家伙,怎么还这么阴恻恻的?”国君看着栾书离去的背影,心里非议着。 当前阶段最重要的是击败楚国! 国君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极力地控制自己的小性子。 明明是个国君,来到“鄢陵”却当起了小透明,很难受的啊! “命阴武前来。”国君想到了什么,对长鱼娇吩咐了那么一句。 吕武在干嘛? 他正在看处理过后潘党的尸体。 谁上了战场都会被搞得一身脏兮兮,不是尘土,就是血迹,压根没可能一身的光鲜靓丽。 潘党还是那一身甲胄,只是头盔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清理过后的潘党,看上去干干净净,只是脸色非常的苍白。 营盘的南面,鼓噪和谩骂是一阵接着一阵。 那是郤犨和郤至带着新军去了楚军的营盘前,想要激怒楚军,继续今天的交战。 本身不愿意干这活的郤犨只是让人应付式地邀战。 郤至却极度的认真,想要激怒楚军再做上几场。 郤氏一叔二侄中的郤锜,跑去追击郑君姬睔,一时半会还没有回营。 吕武听鼓噪的频率,很清楚压根就没打起来。 如果真的开打,鼓声其实非常容易辨认。 正在等潘氏家人来领尸体的吕武得到国君召唤,带着满脑子的纳闷就过去了。 “阴武,寡人命你前往破营。”国君看到吕武,没任何废话就来了这么一句。 吕武被搞得有些懵逼。 “楚使又言蛮夷之论,元帅与众‘卿’无可对应,寡人需得给予教训。”国君不是在解释给吕武听,纯粹是需要让史官这么记载。 吕武反应过来,不得不进行确认,问道:“君上命臣破营?” 国君满脸奇怪,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啊。 吕武则是满心的妈卖批。 操!(一种运动) 老吕家这一次只来了一个“旅”。 楚军连续败了两阵,损失约是三四万人,不还有十来万人吗? 并且,老吕家上阵了好几次,损失是比较轻微,但也失去了两三百的战斗力。 这些战斗力折损,阵亡的人数其实只有数十,其余都是受伤或残废,无法再进行参战。 拿一个没有满编的“旅”去冲击十数万人的军营! 国君这是要让吕武去送死吗? 胥童低声说道:“君上,阴武为中大夫,今次仅有一‘旅’。如何逾越新军将、新军佐?” 国君愣了愣神,问道:“果然如此?” 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那便罢了。”国君一拍额头,说道:“寡人以为阴武带来一‘师’,以阴氏之‘徒’,便是讨不到好,亦吃不了亏。” 胥童对此倒是比较认同。 首先,吕武真的非常莽。 再来是,老吕家的装备极度优良。 一个老吕家的“师”扛列国一个军绝对没有问题。 开战后,楚军的表现比中原一些列国还不如,其实是被晋国的高层看在眼里。 国君听多了类似的言论,想当然觉得吕武带一个“师”很能有所作为。 吕武算是明白怎么回事,有点骄傲,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国君问道:“天下第一邀战魏琦已成定论,阴武明日仍是魏琦戎右?” 说到这个,吕武心里有些迷。 魏琦亲自告诉吕武,明天出战不用吕武担任戎右,甚至都不用吕武带着老吕家的部队参战。 吕武搞不懂魏琦是个什么意思,却清楚不是什么过河拆桥。 魏琦不愿意多说。 吕武找了个机会问魏相。 结果魏相尽管脸色非常难看,也是一样不愿意多讲。 魏氏的态度很明确。 他们记住了吕武的帮助,约定以后老魏家和老吕家就是最坚定的攻守同盟,但明天真的不用吕武跟随魏琦一起出战了。 魏相还有些推心置腹地告诉吕武,要是没有“卿”发布命令,老吕家就会继续挂靠在魏氏编制内,只是随后能低调就低调。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信号! 像极了魏氏得到什么内幕消息,晋国内部又要出问题。 吕武有很大的困惑感,怎么都觉得魏琦有种要去送人头的感觉。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主要是魏琦将那一套甲胄转赠给了魏颉。 而魏颉肯定是要交给自己的父亲魏颗(令狐颗)。 魏氏那边的气氛很古怪,弥漫着悲伤,却是又显得极为庄严,搞得吕武都不好多说什么。 这特么! 魏琦明天的交战对手可是天下第一神射手养由基。 不是要送死,明明有防御力极为强悍的甲胄,为什么不穿??? “阴武为何脸色如此沉重?”国君不是在问吕武,刚才吕武已经离开。他问的是自己的宠臣。 几个宠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地摇头。 “奇也,怪哉。”国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早前魏琦来寻,言及射伤‘楚子’,明誓非己所愿,乃是误伤。” 胥童有些好笑地说:“楚君虽是子爵,却为一国之君,魏氏自然要向君上解释。” 谁特么敢背负一个“国君杀手”的头衔啊! 真要出事,一定就是大事。 并且,哪个国君不会感到忌惮? 没想起来就算了,怀疑哪天自己会不会成为“国君杀手”的又一个“成就”,是不是该琢磨着赶紧弄死这个“国君杀手”得了。 “寡人自然愿意相信魏琦。”国君看上去不像是在口胡。 魏氏是晋献公在位时崛起,他们本来也不是“魏”氏,是因为毕万追随晋献公消灭耿、霍、魏三国有功,晋献公将魏地赐封给毕万,并任命他为大夫。 毕万死后,毕万子孙以其封地为氏,称魏氏。 后面,魏犨(毕万之子)追随公子重耳流亡在外十九年。 晋文公(重耳)回国当上国君后,封魏犨为大夫,曾任戎右。 到魏犨这一代,老魏家才得到真正的崛起,有了向卿位发起冲击的实力。 晋国流行打造人设,老魏家花了三代人的时间用来经营,口碑其实挺不错的。 国君目光变得深邃,像是在自言自语那般,呢喃道:“魏琦之子魏相要当家作主了啊……” 第258章:君权不可冒犯? 吕武其实能看得出来,自家那位老丈人是不想活了。 一切的缘由只因为魏琦对楚王射箭,不管射死、射伤或射空,反正就是射了。 哪怕是射空,有人看见的话,也是对君权的大不敬。 现在这么个年头,君权其实属于能够欺凌,却不能无视。 很多列国的权臣,他们哪怕再嚣张和跋扈,面对君主时该飙演技还是得飙,甚至在面对同僚以及其余贵族,再怎么蔑视依然要表现出对君权的尊重。 另外,其实现在没人能真正蔑视君权,再无能的君主都有莫大影响力,会有大批人前仆后继的报效。 在这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对君主不敬不但是在挑战一国之君,其实挑战的是包括君主和贵族在内的这个阶层,必然是会受到整个阶层的反扑和针对。 所以,魏琦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结束“国君杀手”对魏氏的影响,免得哪天魏氏遭到灭门的滔天大祸。 为家族牺牲自己,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只要这个人对家族有足够强的归属感,基本上都会义无反顾去做。 吕武理解了这一层,想救魏琦又怕变得里外不是人。 毕竟,魏琦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消除魏氏的隐患。 对于魏氏来讲,魏琦的情操很伟大,理想很高尚。 要是吕武阻止魏琦的牺牲? 魏琦会是感激,还是愤怒? 已经接受魏琦即将死亡事实的魏氏,会不会对吕武产生滔天的愤懑? 几位“卿”绝对已经知道魏琦的决定。 一些贵族应该也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魏氏并不止有老吕家这个关系近的家族。 他们这个家族存在了那么久,怎么都该有一些朋友的吧? 去见魏琦的人不少,却没有任何一人试图阻止。 与魏琦的见面,更像是一种送别。 而之前,魏琦先去见了栾书,像是得到了什么许诺? 当代贵族的复杂,展露得清清楚楚。 也许魏琦在开战前就已经跟栾书交谈过,双方达成了什么意向? 老魏家长期在中军服役,说明跟栾氏的关系不会太差。 只是,吕武根本没听过魏氏与栾氏有过什么合作。 另外,魏氏在晋国几乎不参与各家的纷争。 这一点跟韩氏挺像。 吕武跟潘氏的来人交接了潘党的遗体,来到魏氏营地这边。 潘氏来的是潘党的家臣。 会这样,是出征的人中并不包括潘党的亲人。 那个潘氏家臣做足了礼节,感谢吕武能够将潘党的遗体保持完整并清理整洁。 他给吕武奉上了一口藤条编织的箱子。 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看人抱着有点重量。 吕武等潘氏的人走了再掀开一看,里面是金灿灿的一坨坨。 之所以是用“一坨坨”来形容,只因为它们是一种马蹄的造型。 这种金属吕武很熟悉,不就是黄金嘛! 现在不管是市面上,还是在哪里,黄金都不是作为货币。 事实上,目前拥有黄金的诸侯国也不多,以楚国拥有的数量最多,却只是作为一些饰物的材料。 不大的一口箱子,叠着三十“坨”马蹄金,一“坨”应该是半斤左右? 吕武还不知道黄金的稀缺,只是看一眼就让小白收起来。 他对杀死潘党其实感到很骄傲。 毕竟,杀的可是天下第二。 只不过,他对自己超过二十米就没什么准头的远程攻击力,着实是感到极度无语。 这个是无论他怎么练,反正就是练不好的情况。 为此,他都被逼得准备了五柄全金属长锥,用来在二十米内进行投掷。 晋国这边对潘党死亡,一来是高兴自己这边的贵族杀了楚国的天下第二,再来就是无比的解气。 不是潘党在战阵上杀了多少晋国将士,是另外的事情。 完全是“邲之战”结束之后,潘党对楚庄王建议,收集晋军战死者的遗体打造“京观”。 这个“京观”是什么,不用过多解释。 当前是春秋中叶,诸夏内战中没人干出筑造“京观”的事情,再怎么恨也只是针对某个有血海深仇的个体。 以现在来定论,晋国和楚国不算同一个体系,甚至已经不统属一个文明。 可是,两国交战其实还算讲“礼”啊! 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潘党对楚庄王建议收集晋军战死者的遗体,干筑造“京观”来炫耀武功这种事情? 楚庄王并没有接受潘党的建议。 然而,潘党所说的话,不但被史官记载,还传到了中原列国。 事情没干成。 建议却被传播了出来。 其余诸侯国对潘党是什么看法? 反正晋国这边有自己的看法。 那个看法就是,无一恨潘党不死! 也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之久,仇恨随着时间变淡。 要是相隔的时间不久。 吕武干掉潘党并将尸体带回晋军营盘。 说不定潘党的尸体会被扒光吊在旗杆上暴尸。 吕武只是知道“邲之战”,并不知道“邲之战”的详细过往。 可能是事情太多,又或是晋国的高层也忘了。 没人过问吕武对潘党遗体的处理。 要不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晋国人非常记仇,并且报复心也极重! 吕武所不知道的是,潘氏的家臣带着潘党回去的半途被晋国几个贵族带兵追上,发生了一连串的后续。 他来到魏琦军账外,发现里面挺热闹,有着各种欢声笑语,时不时还传出一声吆喝。 军营外,新军正在郤犨和郤至的统率下,对闭营不出的楚军邀战。 晋军营盘前方,几个军团抽调出来的“师”列阵等待;营盘之内的绝大多数位置一片肃然,时不时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 魏琦营帐这里的欢声笑语过于显眼了一些。 按照道理来讲,平时要是这么喧闹,军司马早该带人来砸场子了。 然而,军司马对魏琦这边的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吕武站在帐帘之外,要伸手撩开帐帘,帐帘却被人先一步撩开了。 他与魏相来了个面对面。 魏相看见是吕武,脸上强装的笑容渐渐淡去,换上了忧愁,说道:“可随相漫步?” 作为儿子,知道自己的父亲即将赴死,伤心和忧愁是应该的。 魏相与父亲魏琦的亲情很浓,没有情绪崩溃已经算是意志力很坚强了。 吕武嘴唇动了动,选择无声地跟魏相并肩而走。 “我父出战之时已决议对楚君射箭。”魏相低着头,走得很慢,一边说:“未曾想,一箭射中楚君‘厥目’。” 听到魏相这么说,吕武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吕武并没有选择性地遗忘,是他战戈杵中了魏琦的右手肘,才导致魏琦将箭给射了出去。 他说道:“相,我为大大戎右,射楚君一箭,亦有我……” “既无人言,不可有所牵扯。”魏相一脸的严肃,甚至是严厉。 说完的魏相,脸上表情换成了感激,又说:“武,我已知你意。” 有担当啊! 并且情义也够! “阴氏新晋,不可无你。”魏相有些推心置腹地说:“我魏氏奋斗数代方有今日。此战过后,魏氏获卿位只待时机,介时必不负阴氏!” 什么意思??? 魏氏想要获得晋国卿位的门票很久了。 又与楚国爆发大战,他们想要有精彩的亮相。 老魏家拉上老吕家跟楚国的“王卒”打得有模有样,对内对外都表现出了实力。 魏相说自己的父亲魏琦打从一开始就想要攻击楚共王熊审,肯定是为了迫使楚共王熊审退却,引发楚国“王卒”的恐慌,再一举击败楚国“王卒”获得胜利。 楚国“王卒”偃旗而退,毫无疑问的是老魏家和老吕家的联合部队获得那一场交战的胜利。 “我记得魏琦是射中了楚王的眼睛没错啊?”吕武说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好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这个历史片段。 要不,他在战阵上看到魏琦有点不想射,哪会那么惊讶。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魏氏肯定会发展起来。 否则,魏氏怎么跟赵氏和韩氏瓜分了晋国? 只是看晋国目前的情况,不但魏氏实力只能说中上游,赵氏也历经了破灭再复立,韩氏在卿位家族中其实是垫底。 晋国现在最为强大的是郤氏,再来是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的联合体,栾氏大概是和范氏一起排在第三的位置,再往后则是韩氏。 魏氏只比韩氏的实力弱了一丢丢,相差不是太大。 硬要排比老吕家的实力,或许已经跟祁奚的家族是同等级别? 现在,吕武已经知道魏琦是打定主意要攻击楚共王熊审,心里的负罪感轻了一些,却还在想办法。 要是能保住魏琦的命,还能让魏氏免受“国君杀手”称号的困扰,肯定是完美的。 只是! 吕武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相,我有一事不明。”吕武用着真情意切的困扰表情,说道:“战阵相接,生死有命,击君岂可为罪?” 那么多场战争,真的没人刻意想要杀死一国之君? 无论怎么样,吕武都不会相信的。 怎么轮到了魏琦,后果会这么的严重!? 一阵阵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听动静,不是楚军出营应战,是出去追击郑君姬睔的郤锜所部回来了。 现在,日头已经偏西。 郤锜也不知道追了郑君姬睔多少里,带回了郑君姬睔的大纛,引发了营寨内晋军将士的欢呼。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吕武也就再次提出疑问,说道:“驹伯(郤锜)追袭郑君,可为罪?” 魏相看上去有些发愣。 对啊! 如果冒犯君权是一种罪过,郤锜又会怎么样。 难道楚共王熊审因为楚国是霸主国的一位“君”,只因为郑君姬睔的郑国是个二等强国就不是“君”啦? “郤氏名声已毁,恐时日不久。”魏相没被吕武绕进去,讲了这么一句。 吕武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相,慎言!” 就算魏氏从各方各面评估后,觉得老吕家是非常好的盟友,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啊! 魏相看到吕武这个反应,又说道:“此为实情。如若所料不差,此战罢了,元帅必算计郤氏。” 这是知道栾书找国君给郤氏上眼药啦? 又或者,栾书的人设已经彻底崩盘? 应该是后者居多。 吕武自己都能看得出来,另外的那些历史悠久的家族,还能缺了聪明人? 魏相很苦涩地说道:“我家……” 老魏家的情况比较特殊! 想要获得什么,一些代价就必须付出。 吕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忧愁起来。 看来想发展家族真的需要考虑太多,不止是壮大实力方面,更要懂得取舍,人际交往也是一项技术活。 他们正交谈着,一阵鸣金之声传了过来。 楚军还是没有出营接战。 邀战了一个下午的新军,鸣金声响起之后,有序地退回到营寨。 夜幕降临。 去见过魏琦的吕武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不久,得到了郤至的召唤。 他来郤至这边,进帐一看,郤氏一叔二侄都在场。 “潘党遗体可在?”郤锜讲话的时候,一脸意气风发。 吕武就纳了个闷,觉得郤锜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和蠢蛋啊! “潘党曾言以我军尸首筑造京观。”郤至清楚自家堂哥是个什么鸟样,感到极度的无语,说道:“此为大恨,不可不报。” 说起来。 郤氏的一叔二侄,郤锜跑去追击郑君姬睔,郤犨和郤至这率军前去邀战,还真不知道吕武已经跟潘氏家臣交接了潘党的遗体。 吕武说道:“已由潘氏家臣接回。” 郤锜稍微愣了一下,一脸臭臭地说:“你不曾听闻潘党京观之论?” “阴氏新晋,孤陋寡闻也。”吕武再次认清一个事实,也就是郤锜着实混蛋。 这特么! 潘党是吕武杀的! 处理权在吕武的手里。 看样子,郤锜是想要白嫖,偏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受过郤锜气的晋国贵族,甚至是其余列国的贵族,真的太多太多。 难怪郤氏的名声会这么臭。 “无事矣。”郤至还想着拉拢吕武为己所用,可不想被郤锜坏事。 吕武满心不痛快地走了。 一天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这一夜注定很难睡着,哪怕睡过去也必然睡眠质量极差。 “到底救不救,又该怎么救?” 迷迷糊糊睡去之前,他还在想着。 而这一夜,难以入眠的人会有很多。 其中包括楚国右伊子反,搞得他决定来点辅助,也就是喝酒…… 第259章:明明该我先的! 翌日。 吕武从睡眠中醒来,莫名地感觉脑子有些木木的,甚至还有些发胀。 这是感冒的生理反应啊! 现在这个年头,感冒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很多人就是因为小小的感冒而病死。 他检查了自己身体的状况,发现没有流鼻水或鼻塞,喉咙也没有不舒服。 这样一来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他是想太多事情,或是睡眠质量过于差劲,产生了后遗症。 梳洗过后,就是一连串的着甲后续。 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东方只是有着鱼白。 战时,军队一般是五更左右开始造饭(寅时,即黎明前的3点至5点钟),将士们到六更左右用饭(卯时,5点到7点)。 要是有什么特别行动,比如打突袭之类,则是会选择三更造饭五更出击。 毕竟,黎明前不但是最为黑暗的时刻,也是人睡得最死的时间段。 突袭之所以会选在黎明前,不光是趁黑,也不单纯是人睡得最死,更重要的是天马上就要亮了,不至于彻夜乱战。 晋军的四个军团比邻着扎营,导致营盘占了极大的空间。 对面的楚军情况也差不多。 军队太多,营盘又大,还要留出交战场地,很难一眼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这个战场是在河边,两军都没有取水上面的难度。 晋军是处于洧水上游,楚军则是在洧水下游。 要是换作其余年代,其实可以在水源下文章。 只不过现在是春秋中叶。 哪怕是这样,处于洧水下游的楚军还是要喝晋军的各种洗涮水,甚至马尿、牛尿啥的也缺不了。 相隔约有五六里的两个营盘,早不见了道道的炊烟。 远远地能听见楚军那边的喧哗声,与之相对比的是晋军这边要安静许多。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双方会在辰时一刻(早上7点)就出营列阵,等着展开面对面的厮杀? 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原因当然是昨日楚使来到晋军营盘,通知了养由基邀请魏琦致师的事。 魏琦已经正面回应,接受了养由基的单挑邀请。 那么,今天两军正式交战之前,会是魏琦与养由基先在两军注视下决出生死。 吕武现在是挂靠在魏氏名下。 只是,魏氏已经将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今天不用吕武带上自家的部队一同出战。 吕武刚穿甲完毕,胥童过来转达国君的召唤。 他来到国君这边。 国君竟然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阴武今日无甚军务?”国君打了哈欠,还扣了扣眼屎。 吕武就实答道:“无出战使命。” “如此不妥。”国君像是要摆出严肃的表情,却是又打了个哈欠,才说道:“魏氏多虑!魏琦乃是寡人猛士,岂可折损?你已为天下第二,理当应战天下第一。” 什么意思来着? 也就是说,国君很清楚魏氏的负担是什么,愿意帮魏氏解套? 只是,国君能不能别一边说,一边又哈欠连天啊! 吕武像是第一次认识国君,控制不住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寡人予你持节之权。”国君说着给了长鱼娇一个眼色。 长鱼娇过去拿起一杆什么玩意,走向吕武。 这是一杆有着金属支架,又在上面劈了叉的节杖。 它看上去是全铜的结构,系着一些翎羽和动物尾巴,还悬挂了铃铛。 吕武接过节杖,对国君行礼,说道:“必不负君上之命!” 国君含笑又说:“若是事不可为,偃旗而走,可也。” 他说完,示意吕武可以走了。 吕武再次行礼,心想:“国君没被掉包吧?怎么懂得收拢人心了。” 过去,国君的种种表现只有不堪。 这个绝不是诋毁,是一件又一件事情摆出来的事实。 国君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这一次南下之后? 等待吕武离开,长鱼娇说道:“君上此举必能使魏氏归心。” 胥童接着话题往下说道:“魏氏归心,能得韩氏,又可得阴氏,此乃一石三鸟。” 国君没笑。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从国君处获得“权宜之权”的吕武,先下令自家的骑兵进行集结,急匆匆地又赶到魏氏营地。 他过来却是得知魏琦已经带着老魏家的部队出营列阵。 “相!”吕武对着魏相和魏颉展示自己刚得到的‘权杖’,发现魏颗(令狐颗)也在,没顾得上诧异,赶紧说道:“君上……” 就是将国君的态度给讲明白。 然后,又询问魏氏有什么意见。 他必须有这么一道步骤。 要不然,没通知魏氏,自个儿闷不吭声直接冲进魏琦和养由基的决斗场地,魏氏会是什么反应? “果真如此?”魏颗先是激动,随后却是一脸的讶异,应该也是对国君的反常感到茫然。 吕武则是更讶异地问道:“君上未遣人知会?” 好像真的没有。 不然的话,魏氏这一家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样一来,吕武就需要思考是个什么回事了。 国君给了“权杖”却是没有通知魏氏。 是不是能断定,其余各家族也没有得到通知呢? 这样搞的话,大家怎么知道国君不在乎魏琦“国君杀手”的称号。 事实上,国君还真能够免去魏氏的麻烦,只要公开表示不在意就行了。 有国君的态度,列国是什么看法对魏氏的影响不会太大,晋国内部的影响则会减到最小。 正当吕武想着自己要不要持节满大营的乱窜,再派人宣示国君的意思时,一名魏氏的家臣进来。 这名魏氏家臣通知了一个消息,讲的是国君派人去找元帅,宣布是他下令魏琦对楚共王熊审射箭。 听到这个消息,魏氏的一群人露出了大喜的表情。 他们这一刻必然会国君产生了感激之情。 魏琦要是自己对楚共王熊审射箭,无疑问就是在挑衅君权。 如果换成晋君姬寿曼下的命令,事情则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魏颗愣了很久,回过神来看向吕武,着急地说:“武,快快出营!” 他说着,命左右赶紧给自己着甲。 吕武也不犹豫,行礼就转身,快跑着离开。 魏颗看到吕武急不可耐地离去,一边穿甲,一边对两个小辈说道:“你等不可负阴氏!” 魏相和魏颉无比肃穆地应了下来。 当然了,一时感动产生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 像是栾书。 他在获得郤克提拔的时候,肯定也产生了极致的感激,心中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 然后呢? 现在栾书算计郤氏有留情面吗??? 国君做出的举动已经渐渐开始传出去,得知的晋国贵族无一不是一阵愣神。 他们绝对在奇怪国君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情商,与过往判若两人。 栾书正在核对出战各家的名录,得到消息也是发了很久的愣。 他对自己的儿子栾黡说道:“君上此举尽收魏氏之心矣。” 栾黡多少有些高兴地说:“君上如此,天之幸也。” 栾书被自家儿子一句话,搞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晋国的贵族有一个默契,说什么也不会让国君成为一言可决的实权之君。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花了整整四代人的努力,无论是哪个家族成为元帅、执政和中军将,都在约束君权。 到了晋景公这一代人,他们实际上已经完成既定目标。 结果就轮到“卿”之间上演倾轧了。 “你寻阴武询问可有相助之处。”栾书对栾黡讲了这么一句。 栾黡想要问为什么,结果被自家老子狠狠地一瞪眼,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他找了一大圈,硬是没找到吕武。 越来越多贵族知道国君的举动,他们先是愕然,随后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 家族实力越强,听到国君的举动,反应就越诡异。 栾书的感慨从另外几位“卿”里嘴巴说出来,又或者在脑海中默念。 他们不会允许国君得到助力,可能已经开始在思索怎么劝告魏氏,又或是威胁。 人已经在战场上的魏琦听到国君的举动,眉头却是皱得都变形了。 能活着的话,又有谁想死呢? 有时候,死了远比活着对家族的贡献更大啊! 魏琦刚才都已经跟养由基完成了远远的互相致意问候,只等着两军的阵型摆开,要进入到决斗环节了。 流程已经走完。 他还能告诉养由基,俺突然间不用死了,要不决斗的事就算啦? 而这时,一阵狂暴的马蹄声在远处响彻。 听动静绝不是几匹马的踏蹄声,至少有个几百匹马在奔跑驰骋。 当然是吕武领着自家的骑兵……或者应该说骑马步兵,首次来了个亮相。 他身穿重甲,没有马能驮得起,只能是乘坐战车。 另有一百五十名左右的老吕家士兵,他们骑马紧紧地跟在吕武乘坐的战车后方。 站在战车上面的吕武,手里高高举着那根“权杖”,公示给己方将士看。 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单骑走马的人,着实是感到了极度的讶异,没搞懂是个什么情况。 而楚军这边,他们也看到了突入战场的老吕家骑兵,猛然间爆发出嘲笑声。 这么个年头,单纯骑马一般会被视为狼狈,尤其是对不跟狄人、戎人接壤的楚人来说。 楚人比较了解的是各种山地和林区的蛮人,狄人和戎人离他们太遥远了。 吕武还在找魏琦在哪,看到魏琦的旌旗,也看到了楚军那边有一辆战车独自向前。 而魏琦看到养由基已经出场,贵族的尊严不允许他不做回应,迟疑了一下也让驭手驱车向前。 战场上逐渐安静了下来。 双方士兵早先多少听说养由基要跟魏琦致师,且不论愿意谁胜谁负的问题,能够看到天下第二出战,还是感到无比期待的。 吕武看到魏琦的战车向前,赶紧催促青加速。 他视线转向楚军阵列,发现楚军的阵型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出营的楚军数量方面很奇怪。 左右两翼看上去挺厚实,中军位置却是非常的薄弱,并且楚军的中间战场竟然没有大纛。 楚共王熊审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关键是,没人顶替楚共王熊审,来指挥楚军的作战吗? 晋军这边并不清楚一件事情。 本来应该顶替楚共王熊审指挥全军的楚国右伊子反昨晚喝太多酒,搞到新一天的战事即将开启都还没有醒过来。 还是楚国的令伊子重发现情况不对劲,赶紧地接过军队的指挥权。 要不然的话,今天就该又是个休战日了。 偏偏楚共王熊审派去晋军代替养由基邀战魏琦的事情已经干了,今天哪能休战呢! 子重暂时都没敢将子反贪杯误事告诉楚共王熊审,怕就怕把有伤的楚共王熊审给气死了。 晋军的高层早就发现了楚军的异状。 楚军应该再一次庆幸现在是春秋中叶,约定单挑,肯定是先让两个要单挑的人决出胜负。 换作是不讲“礼”的年代,晋军就该直接向楚军的薄弱位置发起攻击,争取获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 养由基搭乘的战车减速。 魏琦所在的战车在做相同的动作。 他们相距约有二十步,将要进行致师的最后流程,也就是阵前谈话。 而这时,吕武已经单车过来,一群骑兵则是留在五十步之外。 他让青在三十步以外停下来,自己下车快步跑过去。 “武,你来作甚?”魏琦大声喝问,为的是向养由基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吕武手里还拿着“权杖”,快步跑过来先对魏琦行礼,再对养由基行礼。 他该做的礼节完毕,对养由基说道:“‘阴’武问候养叔。闻养叔武勇日久,早先前往面见楚君,已向养叔致意。” 养由基那个时候并没有当回事,现下却不能不当回事,颔首道:“确实如此。” 毕竟,吕武已经干掉天下第二潘党了,养由基不重视吕武,也该尊重已经阵亡的潘党。 “寡君有言,武既已是天下第二,如何不窥探天下第一。武听罢如醍醐灌耳,不敢辜负寡君期望。”吕武一脸的诚恳。 魏琦没法再虎着一张脸了。 看似吕武在提醒养由基,明明是他率先发起挑战,怎么能让魏琦抢了先。 有了晋君姬寿曼之前的举动。 再有吕武急急忙忙赶过来。 魏琦再不明白是个什么情况,绝对是失智了。 第260章:我正在向养由基冲锋! 魏琦现在的心态很复杂。 谈不上什么死里逃生的庆幸。 更多的是忧虑会不会给家族留下什么隐患。 作为一名老行伍,他知道在战场走神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只是控制不住会思绪有些发散。 养由基则是在打量吕武。 他看到的是一个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包裹在金属里面的人。 作为一名神射手,尤其有着天下第一的称号,他下意识开始判断一旦对上这么一个金属怪物,射哪里才合适。 无疑问,只有一双眼睛没有甲片保护,射眼睛已经成为唯一选择。 神箭手啊! 不就是想射哪里,就能射中那里吗? 所以说,只要存在破绽,神箭手就能达到给予目标一击毙命的一箭。 吕武则是依然诚恳地看着养由基,内心多少则是有些惴惴。 这可是公认的中华第一神箭手啊! 后世关于养由基的故事太多。 当代的中原列国……尤其是晋国,一直被养由基支配着恐惧。 养由基的箭不但准,并且力道出奇的大。 传闻中,养由基可是一位没(mò)金饮羽的箭手。 什么叫“没金饮羽”呢? 就是射箭入石,箭镞和箭杆后的雕翎全都隐没不见! 到底射的是什么石头啊? 能整支箭给全射进去! 石头当然有许许多多的种类。 养由基究竟射的是金刚石,还是滑石? 金刚石是已知中最硬的石头。 滑石则是已知中最软的石头。 当然啦,诸夏这边不盛产金刚石。 另外,金刚石也没有大到能用来包含整支箭矢的地步。 吕武知道有人射箭能几乎没(mò)入石中,那人叫李广。 他还真不知道养由基也能,不然心中会更加惴惴不安。 战场上已经没有了喧哗声。 鼓声停了下来,只有偶尔想起的马嘶和牛哞之声。 一片肃杀气氛之下,是两军旗帜迎风招展,还有一张张各种表情的脸。 楚军的士兵相对狂热。 他们坚信养由基将获得胜利,等待见证获取胜利的过程与结果。 蛮人当然听说过养由基的大名,他们对武勇的人更加崇拜,瞪大眼睛就那么盯着。 暂时归属于楚国阵营的郑兵、陈兵和蔡兵,他们的心态则是要复杂许多。 由于郑君姬睔逃离战场迟迟没有归来,遗留在“鄢陵”这边的郑兵现在已经成了被遗弃的弃子。 陈君与蔡君倒是在场,只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就是来凑个人数的。 晋军这一边。 无论是贵族还是士兵,其实都不相信魏琦能在致师中战胜养由基,只是猜测魏琦能支撑多久,会不会被杀死而已。 因此,晋军将士的看法相对悲观一些,甚至都已经有了接受魏琦战死的心理准备。 至于说替魏琦报仇的想法? 谁都知道想法只是想法,根本没可能成功。 毕竟,那可是纵横疆场数十年未尝一败的养由基啊! 并不是说有养由基在场,楚军就不会失败。 指的是压根没人是养由基的对手。 而养由基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难以决定数千、数万、十数万人对战的胜败,他是战将,不是统帅。 养由基有一个列国公认的外号,叫猛将杀手。 无论是多么勇猛的战将,碰上养由基都只有一个下场,便是洒血于养由基射出的箭矢之下。 这个称号不是养由基自己“养望”而来,是用中原列国一个又一个猛将的鲜血浇灌而成。 悲观的晋军看到吕武突然上场,先是感到不明所以,等待看到吕武手中持“节”,没有恍然大悟,有的只是产生更多的疑惑。 君王赐予的“权杖”用途其实挺少,一般是给予出使的使节用来免于遭受冒犯,再来就是代表君王意志。 养由基早早就看到吕武手上的“权杖”,要不早就对敢过来砸场子的人射箭了。 当然,他也从穿戴上认出来人是谁,多少是感到有些期待。 不是期待什么。 吕武在战阵上杀死了潘党。 养由基与潘党的交情只能说一般,但好歹是相识一场,不能没有表示。 并且他作为天下第一神射手,觉得有义务干掉晋国新晋的天下第二神箭手。 现在,他面对吕武的挑衅,思考着是先为楚共王熊审报两箭之仇,还是先干掉晋国的天下第二。 站在巢车之上的栾书心情有点差劲。 他已经看出楚军的严重疏忽,期盼致师赶紧结束,好抓住机会让这一场战役出现结果。 本来,魏琦对上养由基,致师应该会很快结束才对? 现在因为吕武的出现,魏琦和养由基的致师不知道还会不会进行,哪怕他们结束,还有吕武与养由基的下一场。 如果楚国高层及时察觉到自己的疏忽,晋军还怎么抓住机会呢? 栾书倒是没想不管不顾地一举压上。 其余看到楚军出现破绽的晋军高层,一样着急到不行,却没想打破规则。 并不是晋国高层的道德有多么高尚,他们该不讲“礼”的时候,比谁都野蛮。 纯粹是知道跟楚国的战争不能取巧,明白取巧获得的胜利无法让楚国服气。 晋国要的是楚国承认失败,有无法灭亡楚国这个国家的自知之明。 养由基想清楚了! 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无论对手是谁,只要手中有弓有箭,必然会成为最终的获胜者。 这样一来,敌人是谁并不重要,跟谁先打都一样。 “我将实现承诺。”养由基一脸平静地看着吕武……手上的‘权杖’,继续说道:“若你死亡,此物归于我。” 啊呀! 杀掉敌方猛将的事情干得太多了。 能杀掉敌方猛将,再缴获“王节”的机会,也许就这么一次? 要是错过了的话,神灵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啊! 吕武当即看向魏琦。 魏琦当然也在看吕武。 两人目光形成对视。 魏琦的眼眸中有担忧,也有感激,更多的是欣慰。 事实上,魏琦也清楚自己不是养由基的对手,没致师之前就有战死的觉悟。 他不得不感叹。 姬晗嫁了一位好丈夫啊! 不但短短数年内将家族发展起来,还获得了偌大的名望。 现在,姬晗的丈夫记得我是他的长辈,不忍我战死在疆场,甘冒奇险来保护我。 魏琦是姬姓。 现在女子称姓而不称氏。 也就是说,外人要是提起某个家世显赫的女人,前缀是姓而不是氏。 要是女子嫁人,一般是以丈夫的氏来作为前缀,再加上她的本姓。 如果丈夫有谥号,则是前缀加氏和谥号,如赵庄姬例子。 魏琦脑子里有太多的情绪,一时间像是失去的语言的能力,嘴唇一直在动,就是讲不出话来。 吕武的心态就更复杂了。 经过这么一件事情,老魏家还好意思对付老吕家吗? 但凡魏氏要点脸,不但不能对付或限制老吕家,还要想着怎么报答。 一旦吕武有个三长两短,魏氏则是要庇护老吕家至少一代人。 不这么干? 魏氏能够崛起,也会极快地衰弱。 一切只因为没人愿意跟这样的家族当朋友。 吕武给了魏琦的戎右一个眼色。 戎右得到信号,跟驭手对视了一眼,下车开始挪动战车的方位。 养由基温和声问道:“魏琦乃是你的长辈?” 吕武看着这位五十多岁的天下第一,看着养由基斑白的两鬓,还有花白的胡须。 养由基也在看吕武,只不过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不由说道:“可将兜摘下?” 兜就是头盔。 吕武一直带着头盔,确实是有些不礼貌。 他却是没打算摘下来,要不就该被养由基看到自己戴着两层头盔,也要看到脖颈的顿项内层防护了。 “武之具装穿戴难也,摘下恐难再复。”吕武给出了一个解释,又说道:“将请天下第一赐教,怎敢不全力以赴。” 养由基受到的恭维太多,同时也没少被对手尊重,脸上只是有着礼节性的微笑,没有太特别的感触。 吕武又说:“武听闻‘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养叔以为呢?” 养由基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句话现在还没有出现。 出自《淮南子·原道训》,全文为“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养由基听懂了吕武想要表达的意思,思索下来觉得非常有道理。 表达类似言论的人已经有了,还是出自吴国。 说不好是多久之前,有吴国人传出一种言论。 他们说既然养由基善射,某天必然也会死于他人的箭下,并且诅咒养由基受万箭穿心而死。 一万支箭穿透一颗心? 箭该细到什么份上。 所以只是一种助词,并不是事实。 养由基说道:“稚子敢言?” 小屁孩,还真什么话都敢说啊。 吕武则说:“涸辙遗鲋,旦暮成枯;人而无志,与彼何殊。” 老伯,人生没有理想,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这时。 承载着魏琦的战车已经远去。 楚军那边出现了哗然。 他们不明白啊! 魏氏的魏琦不是说好要跟养由基致师的吗?怎么没打就退场了。 晋军这边安静不再。 如果说是魏琦对阵养由基,晋军上下着实没信心。 换成吕武就不一样了。 从吕武出道……出战以来,一开始的默默无名,到成名之后从未让晋国上下感到过失望。 他们开始期待吕武再一次给予惊喜。 如果有装逼犯……不是,是文青在场,感慨一句“阴武不出,苍生奈何”或是“天不生阴武,万古如长夜”,对晋国来说可能会非常应景? 可惜的是现在词汇太少,有才子也不是诗词型选手。 现在只有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可以担当起才子这个称号。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阴武子”,越来越多的晋军士兵跟着呐喊起来。 站在巢车之上的栾书松开了眉头,心想:“若是阴武此战不死,名望必然养成。如此,国有猛士,于国大利。于我将如何?” 至于说干掉养由基? 栾书愿意想一想,只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国家当然需要猛将,名气越大越好,算是古代版的核弹。 看一看养由基就知道了。 哪个国家碰上了不害怕? 没打就先心虚了! 一样是在巢车之上观看的其余几位“卿”,他们也在进行思考。 智罃很希望吕武能够获胜,能干掉养由基最好。 毕竟,他可是不止一次公开表态看重吕武啊! 中行偃与智罃同在一辆巢车,有点关心吕武这个小老弟,不由说道:“叔父,阴武他……” “无有性命之忧。”智罃只能这么说。 老吕家就是属乌龟的。 有点时间就在研究防具。 哪一次吕武出战,不是用金属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智罃又补了一句,说道:“我听闻君上允许阴武偃兵而退。” 中行偃却说:“阴武必不会如此。” 智罃稍微愣了愣神,用比较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位侄子,想道:“他俩只是相处了一个冬季,感情就这么好了?” 他又想到了许多,纳闷吕武好像跟谁都能相处得过来,在晋国内部好像没什么仇人。 韩厥则是在对韩起教导,说道:“阴武崛起之速,为人之圆滑,人缘之好,不类处子。” 这里的“处子”可不是用来形容那层膜啊! 就是不知道深浅小年轻的意思。 韩起表情有些迷,愕然道:“父亲不喜武?” 韩厥沉默以对。 他的确不喜欢张扬的人,无论是从性格,还是行事作为。 老吕家需要发展,必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能理解是一回事,不喜欢这样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韩厥给韩氏制定的发展就是“细润无声”的策略。 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老韩家已经有了屹立不倒的资本,有实力去谋求更大的格局。 韩起突然间一声喊叫,将沉浸在自己思考中的韩厥注意力拉到战场上。 那里,吕武搭乘的战车已经跟养由基所在的战车拉开距离。 双方相距约有六十步左右,正在做致师的流程。 养由基已经戴上了头盔,举起手里的弓对吕武示意。 吕武则是将“权杖”放好,举起手里的弩对养由基致意。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和楚军,嘴巴不再呐喊,紧紧地闭上嘴,瞪大眼睛紧张地注视着。 来自老吕家的骑马步兵,他们则是退到远远的地方。 按照常规的致师,互相致意之后,双方就该让战车向左右移动加速起来,等战车的速度完全上来,再展开比拼。 楚军安静了几个呼吸,爆发出一阵呐喊。 晋军这边则是发出了惊呼之声。 原来是养由基发现吕武的这一辆战车笔直朝自己方向而来,选择率先射了一箭。 箭矢被吕武举起的盾牌挡下。 他再怎么不懂射箭,也知道这是养由基在警告自己守点规矩,哪有刚致师就朝对手冲过来的? 关键是,对阵养由基,肯定是不能拉开距离。 吕武也就耍了个小花样,命青控制好战车行进的方向。 从两军的角度,他所在的战车并不是朝养由基而去,可是在养由基的角度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这里利用了视觉角度的科学。 有了养由基率先射箭的行为,甭管是警告还是什么,反正就是养由基先射箭了。 吕武达到意图,肯定要让青不管不顾就是对养由基所在的战车冲锋。 警告无效的养由基怒了。 都说楚国是蛮夷之国? 现在晋国的第一猛士,刚刚获得天下第二称号的家伙,干么呢! 吕武想要的是第一时间靠近养由基,绝不想形成远远对射的交战状态。 养由基的战车是由两头牛来拉动,速度方面比不上吕武用四匹马来拉的战车。 以往不是没人想要第一时间冲向养由基,只是他们体会了养由基可怕的射艺,冲锋的过程中就被射死了。 现在,吕武自己是个金属人,驭手和戎右一样浑身包着金属。 更过分的是拉动战车的马也披上了一层金属褂! 养由基用眼神不断寻觅,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一箭杀掉吕武,转而观察驭手青,快速地射出了一箭。 随时注意养由基的吕武,看到养由基射箭。 他下意识用左臂挡住自己的眼睛,持盾的右臂则是为驭手青提供掩护。 一声金属的交鸣响彻。 驾驭战车的青控制不住浑身一个颤栗。 刚才要不是吕武反应及时的话,作为驭手的青就要报销了。 “射他的牛!”吕武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射人? 吕武经历过潘党打到一半还能喊暂停换驭手,肯定不能给养由基也这么干啊! 戎右凌听到命令,一手持盾,另一只手抓起挂在车壁上的弩,瞄准之后扣动扳机。 “青,便是死,也要向养由基冲锋!”吕武担心作为驭手的青像上次那样,没得到命令私自做出行动。 一声惨烈的牛哞之声被嚎出来。 作为观众的两军将士,随之也发出了惊呼之声。 只见,身上中箭的牛开始扑腾,拿牛角在顶自己的同伴,导致养由基所在的战车出现极大的颠簸,甚至有要倾斜的趋势。 楚军在骂吕武卑鄙。 晋军则是猜测刚才那箭到底是不是意外。 如果吕武想要公平公正地战胜养由基,他们这个时候就该暂停。 而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以极快的速度还在冲锋…… 第261章:今天开始,我才是天下第一 养由基在战车颠簸之下还是继续射箭。 第一箭射向吕武那一辆拉车的马,只是箭很准,笔直朝着马的眼睛而去,却是被金属板给挡了下来。 拉车的战马批了褂甲,马脸部位则是被金属板给挡住,脑子上也有飞碟帽,跑动时上下摆动恰好挡住了箭。 第二箭却是命中了青手臂的甲片链接空隙处,没有射到金属板,只是有两三层皮革抵消了绝大多数的穿透力,贯穿到皮肉却没形成穿透。 那一时间,青大吼了一声,知道自己中箭,却牢记使命控制战车继续向养由基所在的位置冲锋。 养由基估计心里无比纳闷,怎么会有人走彻彻底底的“乌龟流”,简直是不给神箭手发挥的机会。 他在战车即将发生颠覆时纵身一跃,人落到地面翻滚几圈卸去作用力,身躯在站立起来之前,成半蹲状态又是射出一箭。 这一箭立功了! 吕武也是一直在射箭,不过射的是弩箭。 非常郁闷的是,两箭全部落空。 倒是凌发射了一箭,差一丢丢就命中养由基。 这使得吕武怀疑自己“不准”是不是会传染,要不凌的命中率其实并不差。 比较突兀的,拉车的其中一匹战马发出一声惨嘶,前蹄先立起来,再被其余三匹马拉着往前跑,直接来了个后蹄向前、前蹄向后的倒头栽,再倒在地上马屁股摩擦着地面被拉着跑。 吕武没看到养由基射出的箭命中其中一匹马的腹部,只庆幸“事故”没有让战车发生颠覆。 两军观战的将士,他们倒是看清楚了养由基的举动。 吕武这一辆车命中养由基拉车的牛,由于当时是在对射状态,不好说是意外还是故意。 作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不可能让自己射出的箭失去准确率,肯定是故意射吕武所在战车的马。 这样一来,养由基射出那一箭的始末就再明白不过了。 他就是瞄准马腹射箭的! 楚军那边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是蛮夷,羞耻感还是有的。 不明白自己的天下第一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被逼迫到极致了吗? 还是在报复晋人刚才的射牛之举? 晋军这边则是发出了嘲弄声。 好歹是天下第一啊! 成名数十年了。 对战俺们这边的第一猛士,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二,没有天下第一的尊严和骄傲,干出这种事情。 楚军那边听清楚晋军在喊什么,发出了蛮夷警告。 要说养由基是什么心情,大致上也是在心里破骂。 他只有在对阵吴国的时候,才被搞得这么狼狈过。 跟中原列国打,讲“礼”的中原人哪怕性命不要,还是会保持贵族该有的风度和骄傲。 正是在这种讲“礼”的战争中,养由基也习惯性地以“礼”相待。 结果呢? 那个听说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晋国第一猛士,干出了射牛的卑鄙行为。 这个真的是养由基事先所没有料到的! 他的字典中没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却会用相同的行为来进行报复。 晋国的第一猛士射牛就是对的? 轮到天下第一进行报复式射马,成了没有贵族的骄傲和尊严??? 养由基的字典中需要增加一个新词汇,破骂晋人双标! 然而,遇到不可战胜就想着无所不用其极,楚人类似的事情做得有些多。 不是说他国没有这样的人,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少。 吕武对于射牛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之前楚使谒见晋君姬寿曼,已经明确表示就是蛮夷。 见证了那一幕的吕武,认为高尚者该用高尚的行为对待,蛮夷则用蛮夷的方式回应。 马的踏蹄声以及车轱辘的辗动声一直在持续。 经过一阵子的冲锋,吕武所在的战车已经靠近到养由基二十步以内。 那一瞬间,吕武舍弃了盾牌和弩,操起长锥就是投掷。 作为戎右的凌则是双手持盾,随时准备为吕武挡下射来的箭矢。 干驭手这种活的青,却是一手持着缰绳,另一只手操起了弩在射箭。 养由基险险地避开投掷来的长锥,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控制不住脸颊一阵阵地抽搐。 长锥为全金属构造,看上去是一种暗银色的色泽。 吕武投掷出去的长锥没有命中目标,直接没入地表,只留下五分之一左右的末端。 这要是被命中,还得了!? 正常情况下的致师,打到这份上其实已经应该暂停,等待双方回去各自的军阵,重新准备就绪,再出来接着打。 晋军这边。 有指挥权的栾书没有任何指示。 楚军今天的指挥官子重宿醉刚醒,晕懵状态中被伺候梳洗。 临时接过指挥权的子重正在前往找楚共王熊审的路上,要告子反的状,也要汇报当前的情况。 而作为致师主角的吕武和养由基? 吕武肯定不想暂停。 养由基被彻底惹怒,同样没打算临时喊停。 “青,降速!”吕武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战车奔跑起来有点颠簸,使得无论是操弩射箭,还是投掷长锥,一点准头都没有。 刚才天下第一已经对拉车的马射箭,一旦被逮住机会必然还将再射。 第一匹马被射死,战车没有发生颠覆是一种幸运。 谁能确定第二匹马被射死,还能继续侥幸下去?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吕武先后中了三箭。 一箭射在脖颈,幸亏顿项着实有用,没被射死。 另外一箭被射在面甲,还是他在箭矢激射来时,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免于被射中眼睛。 第三箭则是被射在肋下的甲片空隙处,里面辛亏胸甲有防御,不然绝对要重伤。 “养叔射艺天下无双。武来讨教养叔近战技法!” 拉车的马只活着三匹,还有一匹死去的马被拉拽着,战车的速度其实已经降了下来。 依靠当前速度,绝对撞不上灵活奔跑的养由基。 继续待在战车上有颠覆的危险。 再则,人在战车上成了明显的靶子,最主要的是难以做出有效反击。 养由基箭术天下无双。 选择跟养由基对射,是一种很傻的行为。 尤其是吕武的射艺着实惨不忍睹。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才是正确的选择! 吕武觉得过了今天,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至于说,其他人会怎么看? 以后要是谁不服,吕武会邀请那个人近身肉搏,看谁怕谁! 养由基听到了吕武的喊声,脸上瞬间出现了笑容。 没错! 太靠谱了! 以往那些挑战者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我射艺天下第一,怎么还想着在射艺上超越我? 这个少年活得很真实啊! 知道无法在射艺上跟我较量,耍了花招创造出这样的条件,很像楚国人啊! 只要能击败敌人,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合理的。 楚国人对这个信念深信不疑!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秦国人。 所以,他们被各个诸侯国痛骂是蛮夷。 养由基再次抓住机会,对着将要下车的吕武射出一箭。 这个时候,吕武正在下车,戎右凌无法为他挡箭。 看到这一幕的两军将士,一致发出了呐喊之声。 只不过,晋军是在惊呼,楚军却是在欢呼。 箭很准,射中了吕武脖颈的甲片空隙处,却是没有飙出殷红色的鲜血。 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 连续被射中脖颈! 吕武只感觉到脖子好像是被锤子敲了一下,控制不住歪了歪脑袋,双手的摆动幅度有点大。 他的耳膜里响了一声“Duang”,没有疼痛感从脖颈处传来,人下地就是先对着养由基所在的方向投掷出一柄长锥,再从后背的匣子抽出另外一柄长锥,左手握着步槊开始奔跑起来。 下一秒,肋部也传来了重击的感觉。 对自己箭术无比自信的养由基知道不能发愣,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好几次射中甲片空隙处了啊!!! 为什么没有鲜血飙出来?! 这个家伙到底套了多少层甲? 养由基一边想着,另一边没忘记奔跑起来。 他猜想吕武穿那么厚重的甲胄,负重太大肯定跑不快的吧? 结果,他看到吕武好像没有半点负担那般,以极快的速度追上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两军又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一开始,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致师,会演变成现在所看到的模样。 在楚军看来,养由基会很轻松惬意地干掉对手。 每一次养由基射箭,楚军都会发出欢呼。 可是! 那个晋人战将为什么就是不死?! 而晋军想象的画面更多,超过半数以上觉得吕武会浑身插满了箭,就是屹立不倒;剩下的则是觉得吕武会死。 他们看到吕武多次中箭,每一次一颗心都会提起来。 一再中箭的吕武果然没有倒下,使得晋国贵族下了决定,砸锅卖铁也要买老吕家的甲胄。 现在,致师的双方从车战,打成了步战。 很快,就要上演近身肉搏啦? 晋军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随后兴奋起来。 养由基射艺天下第一,没听说近战技击有多厉害。 吕武则是以有一身神力而闻名,有着近身肉搏杀死近百敌兵的战绩。 俺们要见证晋国第一猛士近身杀掉天下第一神箭手的画面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很多晋军将士的呼吸变得很粗重。 楚军那边突然间有三辆战车向前,后面跟随着徒步的士兵。 他们是笔直向着吕武和养由基所在的方向在发起冲锋。 看到这一幕的晋军响彻哗然之声。 站在巢车上的栾书则是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随后大声喊道:“楚人蛮夷也?全军——出击!!!” 战鼓被敲响。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晋军本来就感到气愤,听到进军的战鼓声,排在“彻”一的各辆战车驭手驱动马或是牛跑起来,徒步的士兵迈步跟随而上。 摆在战阵中间的晋军早就得到随时投入战斗的命令,再加上感到气愤,率先发起了冲锋。 左右矩(方阵)的晋军则是慢了半拍,纯粹是他们无法看到致师经过,只能从呐喊来辨别情势,一样冲锋起来。 栾书下达全军出击的命令。 回到军阵观看致师的魏琦没有参与冲锋。 不是他害怕。 更不是他不想冲锋。 他只是遵守这个时代的礼节,吕武与养由基还没有决出胜负,等待致师的前提下,需要继续等待。 魏氏的部队是在魏颗的率领下,贯彻元帅的命令,发起了攻击。 而魏颗的冲锋方向是对着不尊“礼”的那三“两”楚军而去,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楚军杀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会有三辆楚军战车发起冲锋? 并不是来自楚共王熊审或子重、子反的命令。 他们是潘党的家臣,看到养由基没有像想象中快速杀掉吕武,甚至陷入苦战,报仇心切也就不管不顾地私自行动了。 这种行为发生在“浪漫”的楚国这边,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就是,不管有没有成功为潘党报仇,事后他们都该自裁。 而在潘党的家臣发起冲锋之时,吕武和养由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并没发现那边的情况。 直至晋军敲响了战鼓,他们才看到有小股楚军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同时晋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养由基觉得这一场致师可以停止了,要不然会成为终生的污点。 不是指打得狼狈。 是指竟然有楚军在致师的时候突然加入。 而在潘党的家臣发起进攻时,停在百步之外的老吕家骑马步兵并不会干看着。 老吕家的骑马步兵迎着潘党的家臣而上,驰骋时一个个手里拿着弩机。 他们骑跨的战马装备了马鞍和马镫,双脚有借力点,能射弩箭,也能在马背上持弓射箭,准不准就看个人了。 两种武器的远程攻击方式之外,他们近战还有短矛和战剑,只是还不熟练。 不算“吕”地以北的练兵,也就是跟狄人交战。 这是老吕家的骑马步兵首次亮相。 他们就在战场正中间,没有多久就靠近到远程武器的射程之内,对着潘党家臣率领的部队扣动扳机,一支支弩箭被激发出去。 潘党家臣的部队看到一支单骑走马冲向自己,老实说一个个心里是有些迷的。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嘲笑,决定突破这一群单骑走马,趁着其余晋军没杀上来,赶紧杀死吕武为潘党报仇。 至于说养由基会不会盛怒? 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弩箭飞行了一段时间落下。 刹那间,一声声的闷哼被从嘴巴里发出来。 顶着伤亡继续冲锋的潘党家臣,看到那支单骑走马持弓射箭,脑子里多少是有些懵逼。 他们生活在南方,没见识过北方的狄人或戎人,中原各诸侯国并没有骑兵部队,真的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打法。 接下来,老吕家的骑马步兵开始拉着距离,一再朝潘党家臣率领的部队射箭。 看到那副场景的养由基停下来要说点什么,却见吕武再一次投掷来长锥,张开的嘴巴一个字没说出去,往边上躲避,下一秒却感受到手臂上的痛楚。 而吕武看到养由基快速往侧边“迎上”自己投掷出去的长锥,表情呆滞了不到一个呼吸,换成了喜悦的表情。 当然了,他浑身上下就露出一双眼睛,脸上是什么表情,谁都看不见。 养由基发誓自己真的是在躲,不是找死去“迎”那柄长锥! 他还在移动,只是感觉到好像失了点平衡感? 手臂的疼痛感传达到脑子。 咦!!! 我手肘以下的手臂呢??? 长锥为全金属结构,长度约一米二左右,头是一种扁状的尖锐,身为圆形,底部有一颗圆滚滚的疙瘩。 吕武的力气很大,非常大! 扁状的尖锐直接命中养由基的手臂,很直接地“咬”下了手肘以下的小臂。 养由基跑着跑着歪倒在地上,可算是看到没有了小臂部分的手,一时间完全呆滞了! 他控制不住地想:“没有了一只手,哪怕只是小臂,还能当神箭手吗?” 吕武刚才太激动没注意看,离得近了才发现养由基的情况,看向养由基时与之眼睛形成对视。 战场的两军已经互相发起冲锋。 只有一直在关注吕武和养由基的人,才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 看到的晋军当然激动和兴奋,楚军则是如丧考妣了。 还在继续向前奔跑的吕武心里犹豫,握着步槊的手臂则很诚实地做出刺杀的动作。 锋锐的矛尖先破开了铜片与铜片相接的结绳,矛身撑开了相连的铜片,撕开了甲胄的内衬皮革,碰触到衣裳使之遇锐而开,再钻破皮肤进入肉层,血管在一刹那破损,随后矛尖进入到体内,又再穿透出去。 吕武反应过来时,步槊已经穿过养由基的胸膛,被自己高高地举了起来。 而养由基紧闭嘴巴没有发生任何的声音,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步槊的金属杆,像流鼻血那样鼻子涌出鲜血,一双朦胧的眼睛注视着吕武。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养将军走好!”吕武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养由基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是觉得这个少年说得真好啊! 他不再看吕武,看向了没有小臂的手,嘴角扯了一定幅度,脑袋猛地往下垂,成为历史篇章上的人物。 第262章:误国之贼! 完成致师的吕武内心有激动,更多的是庆幸。 射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没有半点吹嘘的地方,完全是指哪射哪,准到了夸张的程度。 吕武很清楚一点,要不是甲胄的防御力够强悍,自己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射手不会穿重甲,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加灵活,也就是注定了射手不具备多好的防护力。 不过,哪怕养由基有穿重甲,一旦被吕武近身,城门都扛不住吕武的攻击,一套防御力还行的甲胄就可以了吗? 会不会有人骂吕武欺负人,不跟神箭手比拼射艺,搞近战? 那么骂的人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养由基也没跟人比拼过近战搏杀,是不是? 今天以后,要是谁问吕武,是不是故意射牛。 他绝对会义正言辞地回答,是个意外。 至于信不信,不是胜利者该管的事情。 晋国不会有人去那么问。 有人提问,必定会被晋人教导怎么好好地当个人。 这是立场问题,不是其它什么关系。 吕武将养由基的遗体放到战车的车斗,对青和凌说道:“我们继续作战吧!” 大兵团的交锋早就展开。 左右两翼搅在一起,短时间内难以发生态势上的变化。 中间战场这边,楚军看到养由基阵亡,心悸、恐惧和哀伤的复杂心情下,爆发出了短暂的高强战斗力。 如果晋军碰上了这样的楚军而被打退,楚军绝对会越战越勇。 要是晋军扛住了爆发中的楚军,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使得楚军的恐惧多过于哀伤,导致楚军出现怯战心理。 楚共王熊审已经从子重这里得知养由基致师的对象换成了吕武,更知道了潘党的家臣不管不顾发起进攻。 他暂时还不知道养由基阵亡的消息,对潘党家臣的举动感到有些心态复杂。 听子重所讲,养由基的状况似乎并不怎么好? 那么在楚共王熊审看来,潘党家臣的不“义”行为,是对楚国有利的。 事后,潘党的家臣肯定活不了。 牺牲自己照亮他人的行为,站在楚国的立场,其实是应该得到楚人的赞赏。 子重正在告子反的状。 楚共王熊审听了差点晕过去。 这特么! 寡人中箭重伤,将大军交给子反指挥。 子反就是这么回报寡人的? 晋人没有自己标榜的那么高尚,该无耻的时候比谁都无耻啊! 中军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其余的晋国高层或许会讲点规矩,栾书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过的! 是的。 楚共王熊审因为是个首脑,更加知道栾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阵阵的战鼓之声从远方传来,随后就是晋军战前祈祷的声音。 没错,就是祈祷。 突然间的遭遇战就算了。 列阵而战时,晋军肯定会先“战祷”再发起攻势。 楚共王熊审听到晋军的祈祷,瞪大眼睛看着子重,想说什么全给堵在嗓子眼里。 子重有些懵了。 老夫刚离开阵前,晋军发动了攻势! 这是致师出现结果了吗? 从晋军进行祷告来猜测,是吕武获得了致师的胜利啊! 他这么猜很有逻辑规律。 之前,楚共王熊审让养由基报仇,要杀的是魏琦。 如果是养由基获得致师的胜利,接下来就还有跟魏琦的致师。 按照晋人要脸的特点,怎么都该等养由基跟魏琦的致师出现结果,才会发起进攻。 这是子重被晋国给绕了进去。 毕竟,晋国在跟楚国交战时,每一次都很讲“礼”。 楚共王熊审的想法跟子重一样,猜测养由基是不是输了,否则晋军不会发动攻势。 “寡人的天下第一啊!”楚共王熊审虚弱地喊了一声,脑袋一歪给昏厥了过去。 瞬间,军帐内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宿醉刚醒不久的子反本来还慢斯条理,听到远方传来的喊杀声,脸色一阵青白,顾不上穿戴甲胄,也没来得及拿剑,空手就跑出帐外。 他不但听到了前方的喊杀之声,还看见尘土漫天,控制不住浑身开始哆嗦。 这特么完犊子了啊! 老夫担忧王上的伤势才睡不着,想要依靠酒精的麻醉入睡,错了吗? 酒精助眠的效果很好,甚至好得有些过份,给导致睡过了头。 这是老夫的错。 但出发点是因为担忧王上啊! 这么解释,会不会有人信,能不能得到原谅? 前线没人指挥的楚军失去了哀伤所带来的心理力量,晋军攻势凶猛,又有那个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一冲杀上来,没坚持多久就崩盘了。 吕武也没有多么残暴。 他就是带着自家的骑马步兵,谁挡在前面都是摧枯拉朽地击溃,杀死的楚兵数量并不多。 事实上,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数量太少,吕武又没有命令他们冲上去跟楚人进行短兵相接。 能够造成摧枯拉朽的威力,靠的是吕武刷脸……不,是那刷那一身金属,使楚兵知道吕武来了,不敢进行阻挡,吓得转身就跑。 来自老吕家的这支骑马步兵能在马背上射箭,战阵上的楚兵太多,不用刻意强调什么准头,一直射就是了。 用弩还能击杀或射伤身穿一层甲的楚兵。 使用弓箭则是对身穿具装的楚兵威胁不大。 毕竟,穿上甲胄是为了防砍和刺,对箭矢也有防御力。 只要是有穿上靠谱的甲胄,除非是被射中没有防护的脖颈或脸门,不然很难被一箭射死。 这样一来,经常能够看到某些人身上插着不少箭,却是还能继续作战,直至流的血太多,陷入虚弱无法再战,或是失血休克过去。 说起来,甲胄本身的意义就是提供防护,遭到有效的攻击也只是受伤,并不会一下子毙命。 要是穿甲和没穿甲都能被一箭射死,或是一剑和一刀弄死,穿上甲胄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没有身穿甲胄是两种士兵。 没有穿甲的士兵,是远程攻击部队的最爱。 弓箭手射有穿甲的士兵,更多只是一种干扰作用,也是从心理上击垮作战意志。 中间战场的楚军败了! 这一次战败跟上一次不一样。 上次楚军也败,却还能有序地撤出战场。 这一次战败的楚军没有指挥官进行协调,楚国贵族的聪明劲再次上来,争先恐后地逃跑。 没有楚军被严令停在原地阻击晋军,谁都用背后对着晋军,生命正在被快速地收割。 已经下了巢车的栾书找到国君,没有多么的兴奋,有着一名重臣的老成持重,说道:“君上,楚军中军已败,不见‘王卒’出营。” 国君一听大喜,问道:“两翼如何?” 栾书过来前,楚军的两翼也显露出支撑不住的趋势,说道:“击垮楚军两翼只在旦夕之间。” 楚国的士兵分两种。 一种是属于贵族的私军,他们在贵族的征召下,跟着踏上战场。 另一种则是属于公族的士兵,而公族跟楚王是一家子,也就被称为“王卒”。 国君问道:“楚‘王卒’不出,可算获胜?” 栾书却改了个话题,说道:“阴武阵斩养由基,已是天下第一。” 这一句话让国君从座位上蹦起来,手舞足蹈地欢呼道:“寡人新得天下第二,不曾想寡人的天下第二已成天下第一。” 他们多少听说过吕武的射艺惨不忍睹。 只是,射箭不咋地,又怎么啦! 天下第一的名头才是关键。 栾书讲那些不是为了其它,非常认真地说:“天下第一阵亡,楚国如是退却,或不死不休。” 傻孩子啊! 你在高兴自己的臣工取得成就。 老夫则是在忧虑楚共王熊审会不会不管不顾跟咱们拼了。 其实国君并不傻,他只是会将聪明劲用在错误的地方。 国君眨巴着双眼,问道:“楚君舍命,如何?” 栾书答道:“两败俱伤也。” “寡人不信!”国君按照自己的了解,说道:“楚兵多浪漫,我军一‘徒’可敌其五。” 栾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君上,世间非独晋、楚。有秦、有齐、有诸国。晋国屡屡伐楚国,所为者,霸业也。” 打赢了楚国,稳固了霸主国的地位,好向各个诸侯国收取保护费。 一旦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晋国赢了也是输,很可能霸业不稳,会有其它的国家超越晋国。 国君问道:“元帅欲意如何?” 栾书原本也没奢望国君能接纳意见,见国君听进去并且进行讨教,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元帅?”国君就纳闷了,寡人在问话呐,发什么呆啊! 从怔怔出神状态恢复正常的栾书心里比较复杂,一张脸则是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欺楚之新败,多杀多俘楚兵,使其衰弱;逼迫郑国割城、赔款,争取陈国、蔡国。” 国君喜欢获得赔款,只是纳闷郑国就算同意割出城池和土地,要赏赐给谁? “臣听闻许君弃土归附了楚国,土地与城池尽归楚国所有。”栾书先讲了一句,停下来等国君消化,才继续往下说道:“以郑国城池和土地争取陈国和蔡国。” 正沉浸在即将击败楚国喜悦中的国君,满心的欢喜与激动,听到能够将陈国和蔡国争取过来,想到的是自己的功业应该会变得更加伟大。 “元帅与众卿商议便是。”国君想到了什么,呼喊着赶紧来帮自己换上甲胄。 栾书见国君赶人,清楚这位国君是要出去展现存在感,不再多说,告辞离开。 他出了大帐,迎头碰见紧急赶来的智罃,说道:“下军佐,君上将要出阵。” 智罃本身就不是要来找国君,要找的就是栾书,说道:“元帅,阴武已突入楚营,为日后计算,还请下令阴武返回!” 只是一句话却让栾书联想到太多。 楚军的中军崩溃得太彻底,败兵冲击营寨,必然使得营中出现大乱。 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吕武杀进楚军营寨,是一件极度正常的事情。 而吕武都杀进去了,后续的晋军肯定也大批冲了进去。 栾书笑吟吟地问道:“下军佐不想新晋天下第一犯险?” “非也。”智罃还真不信谁能拿吕武怎么样,说道:“阴武在前,各贵族以之为前茅,阵无阵势,形无其形……” 总得来说就是,晋国贵族的脑子太过于发热,眼中只看到吕武,导致跟在吕武后面的部队数量越来越多,战事正在往不可预料和无法控制的趋势发展。 晋国不是其他国家。 晋军也不是列国的军队。 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偏偏还不是谁的错。 栾书和智罃的意见非常一致。 什么时候晋军需要谁来展现个人武勇,导致所有部队不按阵列作战啦? 这样的部队,还是晋国的军队吗? 看看是那种风格的楚国。 是楚国作为一个国家,国力方面不强吗? 猛将最多的就是楚国,打起来最没有章法的也是楚国。 晋国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晋军的强大,强在纪律,强在团队合作! 栾书不知道“强国无名将,弱国无强军”这一句话。 国家各方各面的强大,用不着以冒险的方式去争取胜利,只需要用资源将对手堆死就行了。 弱小的国家,指挥官其实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一次次选择进行军事冒险,试图以小搏大。 强国就算败了无数次也能败得起,反正国力摆在那里,也许唯一一次获得的胜利就将对方给灭了。 弱国可能会一直打赢,却是在一次次的胜利中走向灭亡。 他们临到亡国时,会感到困惑和不解。 不是一直在获取胜利吗? 一次失败都没有啊! 为什么灭亡的反倒是我们??? 这特么不科学啊!!! 其实,无比的科学,只因为国力就摆在那里。 现在栾书和智罃需要考虑的就是晋国和楚国的国力问题。 他们的头脑一直都很清醒,知道想要迫使楚国屈服,绝对不是一次两次的胜利所能达到。 军队正在获得胜利,只是这个胜利需要依照他们想要获得的方式来进行。 反复冲杀的吕武早就发现自己身边聚集越来越多的友军,他们在跟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信任。 “武!”魏颗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头脑保持着清醒,靠近吕武之后先喊了一声,又接着喊道:“已致乱阵矣!” 吕武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引领者”。 正是意识到,他才会带着友军左冲右突,不断地击溃一支又一支试图组织反击的楚军。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栾书给出战的贵族下达什么命令,经由魏颗一提醒才知道跟栾书所下的命令不符合。 “青,靠过去!”吕武觉得现在问问栾书是什么命令完全来得及。 魏颗也就将栾书的命令转述了一下。 这样一来,吕武搞明白状况,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晋军开始在吕武的引领下,干起了将楚军分割开的战术。 魏颗则是带着老魏家的士兵,尽可能地招降楚兵。 人在后方的栾书和智罃。 他们本来是要派人找到吕武进行召回,发现吕武率兵在分割楚军,魏颗则是在收拢楚军降兵,相视一笑选择性遗忘要将吕武喊回去的想法。 “可惜……”栾书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去。 晋国有将军这个职位,各“卿”本身就是将军。 有这些“卿”在,其余家族的某个谁再有才能,除非是能跟他们同样获得卿位,要不然有再大的才能,永远都只是“卿”之下。 其余国家的情况大致一样。 楚国那边却有一个领先中原诸侯国的地方,就是楚王能够自行挖掘人才进行超格任用。 比如养由基和潘党,还有彭名与许偃,他们所在的家族历史悠不悠久另外说,实力方面则强不到哪去,却能获得楚共王熊审的重用。 这个在其他国家其实是没有的。 在很多国家,再有才能,是奴隶就永远是奴隶,绝绝对对改变不了身份。 当然,无法依靠能力来改变自身的命运,是当前的社会主流。 老吕家的情况,相反是一种个例。 智罃将脸别到其余的方向,嘴角扯了一下。 国君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几个宠臣宣扬给了几位“卿”,其中不包括郤氏的一叔二侄。 栾书跑去给郤氏上眼药,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几位“卿”已经知道栾书下决断要搞郤氏,真让栾书给做成了的话,郤氏还能继续一门三“卿”吗? 所以,只要有多位“卿”联合起来,还是能决定由谁来补上卿位的。 只看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将肉送到别家。 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会将肉给吃到自己的嘴里。 智罃其实已经极度厌烦国内的一再内斗,只是无力去进行阻止。 他绝不允许已经显露出胜利迹象的“鄢陵之战”出现什么意外,开口说道:“元帅,左右两翼需加强攻势!” 栾书点了点头,吩咐自己的军尉去传达军令。 楚军的营盘被入侵,但两军的参战人数太多,营盘占据的空间很大,受到影响的只是楚军营盘的前端位置。 晋军要是想,绝对能够强攻进去,只是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很难说了。 栾书已经看到获得“鄢陵之战”胜利的曙光,以战略角度来思量,认为见好就收是最恰当的选择。 他说道:“可惜列国之兵未至!” 这样讲,是在补上之前的感叹吗? 智罃不那么理解。 他理解为栾书时时刻刻想要让郤氏灭亡。 战争还在继续。 昏厥的楚共王熊审意识迷糊间,听到了一阵阵的喧闹声,先是微微地睁开眼睛,控制不住又合闭上。 周围有人看到楚共王熊审刚才睁开了眼睛,赶紧提醒子重。 “王上?王上!”子重连续呼唤,看到楚共王熊审眼皮子抖得比较厉害,知道意识在半清醒之间,大声喊道:“事不可为,下令撤军吧!” 没有睁开眼睛的楚共王熊审还在抖着眼皮子,张开干涩的嘴唇,虚弱地说着什么。 子重将脑袋凑过去,压根什么都没听清楚。 他重新站好之后,喊道:“王上有令……” 一连串的命令从子重口中发出。 正中间的营寨前端已经没有救了,需要在营盘内设下防线阻止晋军继续侵入。 子重任命许偃为第一道防线的指挥官,严令除非战死,否则不能让晋军再前进一步。 然后,子重再任命彭名为将,集结所能集结的部队,试图进行反攻。 他正在下达一连串命令时,有人跑过来讲了一个消息。 右伊子反集结了自己的部队,又拉上了养由基和潘党的私兵,已经在右翼开始进行反击。 “误国之贼啊!”子重听了不但没有惊喜,相反更加怒火冲天,喊道:“传我之令,命子反带兵从右向中,切断晋军后路!” 这位老哥现在只想逼迫晋军撤兵,好让楚军能够进行休整。 另外,这一战楚国简直损失惨重! 不是折损了多少兵力。 首先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 眼睛的那一箭已经诊断完毕,瞎那是绝对瞎了,却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左胸中的那一箭才严重! 取箭的时候,为了不钩出更多的肉,医者进行了第二次的切割伤口,使得楚共王熊审流的血有点多。 人少许地流一些血,其实对人有好处。 一旦流的血多了,不过份地过量,是会使人变得衰弱,严重则是致死。 伤口在后续会不会发炎生脓之类,看的是医者怎么个处理方式。 楚共王熊审哪怕不会死,短时间内也难以指挥军队。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已经战死,对楚军产生的士气打击,不亚于楚共王熊审中箭。 子重看不到楚军有成为“哀兵”的迹象。 要是军队能够成为“哀兵”,楚共王熊审无法指挥,子重自认军事才能不足,其实楚军也只能打一场一波流的血拼式战争。 子重再怎么不愿意,都要承认这场“鄢陵之战”是楚国败了。 他召集来能脱得开身的楚国贵族,阴着一张脸说道:“诸位谁能扭转战局?” 没人吭声。 他们能在这里,只说明才能都一般般。 真的要是有能力,该是身在战场拼杀。 “晋有‘邲之战’,知耻而后勇,方有今日。”子重一脸的振作,大声说道:“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我等勿忘‘鄢陵’之耻!” 这些楚国贵族一听,无不松了口气。 谁都能看得出这一战是败了。 那么,是不是应该考虑撤出“鄢陵”呢? 第263章:咦!楚军呢??? 夜幕降临之前,晋军才得意洋洋地退兵。 这一夜,晋军一个个脸上带着洋溢的笑容,谈论白天时候的见闻。 最大的事情并不是战胜了楚军。 晋国跟楚国较量了半个世纪之久,大小战事近百,有胜也有败,大部分时候晋军是胜利的那一方。 大型战役的话,不算还没有打完的这一次“鄢陵之战”,暂时是一胜一负的结果。 而这一次“鄢陵之战”,晋军连续跟楚国比较大地对阵了两场,皆是获得胜利。 晋军谈论最多的是阴武。 他们昨天刚刚见证阴武阵战天下第二,杀掉潘党获得天下第二的头衔。 没来及消化晋国有天下第二的喜悦呢。 今天,新鲜出炉的天下第二挑战天下第一,阵斩各个诸侯国猛将的噩梦,摘取了天下第一的桂冠。 一种狂喜涌上了晋军的脑海,使之人人眉笑眼开。 比晋国人更加喜悦的其实是来自吴国的子远。 楚国是中原列国的大敌,要说哪个国家对楚国更加恐惧,绝对同样位处南方的吴国。 中原列国对养由基的如果说只是惊骇其箭法,吴国对养由基则是怕到了骨子里头。 死在养由基箭下的吴国猛将几乎是中原列国的总合,并且吴军多次被养由基统率的军队所击败。 吴国人时时刻刻在诅咒养由基,单挑是不敢继续找养由基单挑了,不止一次设下陷阱想要杀死养由基,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现在,属于吴国人的梦魇终结在了晋国的吕武手中,子远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吴君寿梦。 子远也写好了信,派人马不停蹄地送回去。 他不止告诉吴君寿梦养由基死了的消息,还建议立刻对楚国展开大举入侵。 作为一名大臣,他并不是单纯因为养由基死亡才建议吴君寿梦入侵楚国。 晋国跟楚国在鄢陵这个地方展开会战,不出意外会是以楚军战败而拉下帷幕。 子远看到了楚军虽然人多势众,战斗力却是极差,很希望吴国也能从楚国身上咬一口。 至于说楚军为什么表现得战斗力不行? 傲娇的吴国人才不会承认是晋军太厉害。 回到营中的吕武一再受到祝贺。 这些人热情到有些过份,甚至还开始动起了手。 不是打架。 他们逮住机会就想摸吕武一把,好像摸到了吕武就能得到赐福似得。 过来的客人七嘴八舌,赞叹吕武的勇猛,取得了偌大的功业。 吕武却看见申公巫臣用忧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 这是弄啥? 表演的痕迹着实太明显啦! 吕武能够猜测得出申公巫臣在等其余的客人离开,再对自己讲一些为什么忧虑的话。 绝对是吕武表现得太出色,提醒小心受到忌惮,提防遭到迫害的话。 不但要小心国内。 最为应该小心的是来自楚国的报复。 现在可是春秋中叶,属于一个刺客横行的年代。 春秋中叶其实还好,到了春秋末期的年代,玩刺杀简直不要玩得太溜。 吕武在思考自己不要配合申公巫臣的演出,努力捧哏每一个小细节呢? 剧情走向却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申公巫臣没能等到其余来客离去,自己却是先受到了国君的召唤。 晋国高层需要了解楚国,光是向苗贲皇讨教还觉得不够,紧急召唤同样出身楚国的申公巫臣进行询问。 依照晋国高层这边的推测,楚军现在只剩下两个选择。 第一个当然是撤军。 毕竟,楚共王熊审中箭受伤,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先后战死,士兵的损失超过六万。 郑君姬睔昨天逃跑,好像直接逃回了新郑? 反正,郑君姬睔的旗号没有再一次出现在“鄢陵”这个战场上。 楚共王熊审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是重伤濒临死亡,却是人清醒着。 还是伤势不会严重到危及性命,人却是昏迷当中。 楚共王熊审是不是醒着,关乎到晋国高层推测楚军的第二个判断基础。 一旦楚共王熊审是清醒的状态? 晋国高层根据楚共王熊审以往的行事作为来进行判断,认为楚军非但不会撤兵,还会不惜代价跟晋军拼了。 为了能搞清楚楚共王熊审的状态,栾书请国君姬寿曼派人前往楚军营地请见。 理由都给找好了。 俺们虽然是敌对,却是没有断绝往来。 现在,楚共王熊审中箭,同样是一国之君派人来慰问,挺合情合理的吧? 结果是晋国的使者别说是没见着楚共王熊审,连一名楚国的高层都没见到,先是被楚军士兵一阵谩骂,再被箭矢吓了几次,甚至被追出来赶跑了。 楚国那么干,反倒是让晋国高层有些琢磨不透楚共王熊审的状态。 苗贲皇和申公巫臣被召唤回去。 他们一致认为楚共王熊审是不是保持清醒最为关键。 现在的问题是无法窥探楚共王熊审的状态。 晋国高层一阵讨论下来,倾向于楚军不会退兵,选择了最稳妥和保守的策略,防着楚军干出不计代价的血拼举动。 贵族开始约束士兵,明确告知士兵不要高兴得太早,做好面对楚军拼死反扑的心理准备。 士兵一听很是深以为然。 他们将心比心地思考下来,认为要是自家的国君遭受重创,军中猛将也一再折损,肯定是要不管不顾跟造成这一切的敌人拼了。 会有这种思维,跟晋国的社会氛围有关。 晋人很骄傲也很小气,性格上普遍死板而又刚硬。 恰恰是那样的社会氛围以及整体性格,造就了晋国取得霸业的基础。 晋人愿意尊重能跟自己争锋数十年的楚国,想当然地认为楚人的思想和选择会跟自己相似。 而事实上,楚人真的非常坚韧,报复心一点都不比晋人差。 只是由于制度上的关系,再加上性格方面的一些原因,楚国每每大动干戈想要进行什么报复,有三分之一的机率会将事情搞得虎头蛇尾。 送走客人之后,吕武进行了梳洗,过于疲惫也就选择早早休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阵“啪啪啪”的声音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原来不是梦见了为爱鼓掌,是雨点落在帐篷上面的回响。 “主?”小青在守夜,借微弱的光亮看到吕武醒来,轻声说道:“方是寅时三刻。” 三点四十五分? 吕武并没有完全醒来,只是身在战场,保持着警惕心,有点动静下意识想起来。 帐外传来凌的声音,说道:“主,天忽降大雨。” 下雨而已。 不是要出战,或是有人来夜袭。 吕武迷迷糊糊地想着:“昨天好像有早霞来着?” 晚霞行千里。 早霞不出门。 果然是诚不欺我啊! 他又给睡着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早霞不出门,不是当天就该下雨。 怎么是第二天? 翌日。 醒来的吕武可算没有脑子发胀的难受感。 他安静躺着,等待意识完全清醒过来。 也就免不了回忆昨天都干了一些什么。 养由基的勇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顿项中箭的地方两层皮革被穿透,箭镞甚至在撞击钢圈之后折断了。 肋下中了两箭! 外面扎甲的甲片破损,内衬皮革被射穿,里面的胸甲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摩擦痕迹,箭镞崩了之后,箭杆碎了一小节。 在步槊刺出的那一刻,他其实脑子里想的是生俘养由基,只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 当然,杀都已经杀了。 不存在任何的懊恼。 他事后思考为什么会想俘虏养由基。 答案是养由基的手已经废掉,希望养由基来教自己射艺。 不然的话,自己一手箭术简直是臭到不忍直视的地步。 至于说凭什么会觉得养由基会教? 现在是春秋中叶,贵族与贵族的交往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完全清醒过来的吕武发现小白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没有心理波动地吩咐准备梳洗用具。 为什么不是小青? 因为换班呗。 小白出去。 青却是进来。 他说道:“主,昨夜大雨,今日乌云盖天。” 那么就是说,昨晚的雨下得很大,中间雨势完全停了下来,今天是个阴天咯? 正常情况下,已经下了一场雨,又是阴天,两军是不会选在这种天气下交战的。 吕武穿戴完毕走出军帐,抬头看向天空,的确是布满了乌云。 老吕家的营地已经不是在最前端。 晋军昨天侵入楚军营寨,一阵拼杀与破坏下来,迫使楚军不得不进行取舍。 楚军放弃了自己的前端营寨,以新建的栏栅为界线,摆上了数量极多的拒马与鹿角,弄出了一条防线。 拒马是将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 鹿角则是三根木桩交叉固定,一般会一个连着一个,可以是笔直线摆放,也能堆叠成一堆,没镶嵌金属凶器。 楚军的“线”往后移动。 晋军的“线”自然是要推进。 如果观看扎营痕迹,会发现晋军已经向南移了至少八里;楚军的营寨则是往南边不止移动八里,已经极为靠近一个叫“瑕”的地方,再退都要退到原先许国的疆域。 这个“原先”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许国一直一次进行迁徙,每每都是被吓得举国搬“家”来着。 能一直搬的前提是,目前各国的国界线比较模糊,再来就是没有城池的地方不算有固定归属,谁去建城又能防住都算是自己的。 许人搬走之后,土地被郑国和陈国所瓜分,还能记得“瑕”附近是许国旧有疆域的人已经不多了。 晋军和楚军的一进一退,已经很能说明战局的走向。 处于优势的晋军在情绪上要放松一些,只是全军上下都拿捏不准楚军会不会跟自己血拼,战役结果没有真正呈现前,不敢完全真正放松下来。 朝食的时间过去。 吕武得到了国君的召唤。 他过来时,韩厥、智罃和士燮已经到了,还有另外一些贵族。 国君看到吕武就是一阵“哈哈”大笑,重复说着“寡人的天下第一”,再一阵阵的感叹。 大多数的贵族进行了捧哏。 少数的几个贵族不像是个晋人,不但捧国君的哏,还凑到吕武跟前就是一阵阿谀奉承,搞得吕武多少有些尴尬。 而吕武之所以尴尬,是发现韩厥看自己的目光非常冷淡。 站在韩厥身后的赵武,他看吕武既是亲近又是崇拜,好几次想要干点什么,却是又在忌惮什么。 郤至来了之后,尽管只是简单地对吕武笑着点了点头,亲近之意却是表达得非常明显。 后续郤锜和郤犨联袂而来。 郤锜没顾忌其余人的眼光,虎着一张脸走到吕武身边,对着站起来的吕武拍了拍肩膀,提到是郤氏征召吕武来参战,才有了吕武在“鄢陵”这边表现的机会。 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郤氏的征召是去年的事情了。 跟吴国会盟之后,吕武已经从新军建制脱离,再被归纳到中军序列。 所以郤锜完全是在牵强附会。 该到的人都到齐,谈的是昨天交战的事项。 吕武对这种总结已经很习惯,认为晋国的这个传统挺好,能使人认清什么地方做得不足够,以后更加注意去避免再次犯错。 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认为今天会显得很平静。 事实上也是那么一回事。 晋军倒是想继续打,只是今天可能会下雨,不宜进行作战。 淋雨而战这种事情,打着打着突然下雨当然没办法。 明知道会下雨又出兵,是嫌弃生病的人太少,不满意非战斗损员的数量咯? 别说现在还是讲“礼”的时代,即便是到了礼崩乐坏的年代,除非是必需,要不雨天不战是共识,也是用兵常识。 楚军那边高挂起了免战牌,一点出战的迹象都看不到。 当天果然大雨临盆。 在后续,雨或大或小地下了四天。 等待第五日,天空才算放晴。 在这些天里,晋军得到了极大的休息,吕武却是被人一再拜访,搞得有些烦躁了。 他知道哪怕是天晴,大概率也需要等待地面重新变得坚硬才会继续交战,没穿甲来到营盘前端的箭塔之上,远远地眺望楚军营盘的情况。 晋军当然会有人负责盯着楚军,只是过去的几天都在下雨,不管是哪个阵营的士兵,大多只会待在能躲雨的地方,不会出来闲逛。 今天已经放晴,窝了好些天的士兵,有的选会出来晒晒太阳。 吕武皱眉看着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楚军营地,确认什么似得转身再看向己方满是人影的营区。 这时,赵武爬上箭塔,他要开口说话,却听吕武先讲了。 “不对啊!雨下了那么多天,楚人不用出来晒太阳驱寒气吗?” 第264章:意外频出 赵武这些天没少来找吕武。 或者应该说,吕武在近一段时间接待的客人太多。 认识的和之前没接触过的,非常愿意跟吕武加深感情,或是进行结交。 这个就是名头所带来的好处,也是一种烦恼。 吕武不想被贴上一种嚣张跋扈的标签,肯定会尽量招待好每一位来客。 顾不过来时,他就会让自己的几个小舅子帮忙,赵武、魏相和韩无忌、韩起都被拉了壮丁。 连带,交情越来越不错的智朔,一样被吕武给安排了戏份。 几个小伙伴很乐意能够帮得上吕武的忙。 他们也能趁这个机会多扩展人脉,为将来的发展夯实更好的基础。 其中最为卖力的是魏相。 他不止感激吕武帮自己的父亲魏琦免于劫难才这么卖力,更重要的原因是魏氏离卿位只差临门一脚,需要获得更好的人缘,拉拢更多的贵族为己助力。 其实,吕武还是非常愿意看到魏氏获取卿位的。 晋国的卿位家族在几十年内来来去去就那么些家族在轮替,哪怕是赵氏给摔了一大跤,卿位家族也只是少了一个赵氏,没增加新的家族进去。 正治上面的固态对那些老牌卿位家族自然是好事,对其余家族则是噩耗了。 有改变才有机遇。 一再地延续固定趋势,阶层无法出现和平又成功的变动,对国家其实是一种灾难。 等待固定成为一种既定事实,实力上来的家族肯定要遇到灭顶之灾。 这是相当简单的道理。 那些老牌的卿位家族不允许谁来插一脚,肯定是要将挑战者给灭了呀! 察觉到魏氏正想干什么的中等贵族,但凡是能助一臂之力很愿意帮忙。 不想助力? 只要脑子正常,哪怕不相助,也不会去破坏的。 吕武觉得自己在这战的表现已经足够,发现楚军营寨内的异常,功劳算在自己头上也就那样。 他对赵武说道:“可想获立功勋?” 赵武全程参加了“鄢陵之战”,功劳方面却是没多少。 毕竟,老赵家现在的实力在晋国只是中下水平。 他只带来一个“旅”,还是一个实力平平的“旅”。 韩厥愿意帮助老赵家,只是以他的尿性,帮助也只是在恢复老赵家的民生方面,不会选择在能引人侧面的军事上进行相助。 这关乎到韩厥公事公办的人设。 为什么不将这个功劳送给老魏家? 吕武没忘记“升米恩,斗米仇”的规律。 郤氏对栾氏的恩情大上了天,栾书现在在干什么? 然后,赵氏对郤氏的恩情也很大,大得郤氏觉得还不上,选择送赵氏一家子归了西。 暂时不需要功劳的吕武,琢磨着自己这个来自老赵家的小舅子好像很需要功劳啊? 赵武一听愣了愣,顺着吕武的目光看向楚营,有些反应过来了。 “楚军已撤?”他问。 天已经放晴,阳光非常充足。 忍受了好几天的下雨天气,有太阳谁不想出来晒一晒,好去一去身上的寒气呢? 晋军的士兵就是这么干的。 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们都想把潮湿的衣服拿出来晾一晾了。 没道理楚军的士兵还继续窝在帐篷或是窝棚。 再则,楚军那边可是有相当数量的蛮人。 那些蛮人平时都不遵从楚国军官的命令,现在反倒那么听话了? 赵武不笨,脸色大变,同样的话用不同的语气说道:“楚军已撤!” 其实,吕武也不完全确认。 只是楚军营地内的异状太明显了而已。 可能是楚国高层搞阴谋,故意摆出这个样子,试图引诱晋军进营,藏在帐篷和窝棚的楚兵再一举杀出来,杀得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藏兵袭击的可能性无限小。 晋军也不是傻子。 除非是中了降智光环,要不晋军士兵进去了难道还不懂查看营帐,一根筋地在过道上喊着“杀”再乱跑乱窜? 吕武现在只是纳闷一点。 楚军是怎么做到悄声无息的大举撤退? 晋军这边难道没派人时时刻刻关注? 他想起来了! 现在还是讲“礼”的时代啊!!! 两军交战,几乎不会派出斥候在外警戒和巡弋,即便是遭遇到对方的传令兵也会视而不见。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 现在又是个“君子之战”的年代。 楚军只要小心一些,趁着雨势进行撤退,还真的能瞒过晋军! 另外,楚军还有一个这个年代他国没有的“技能”,他们很擅长夜遁! 这个“技能”多次在跟吴军交战的时候使用,搞得吴军隔天看到对面的楚军不见了,每一次都惊得下巴快要脱臼。 赵武走了。 他要去找韩厥将吕武的发现告知。 吕武等了一段时间,纳闷赵武明明都已经禀告,韩厥怎么还没半点动作。 楚军那边的异常过于明显。 韩厥没什么举动。 其余的晋国高层饭照吃、酒照喝,该开会继续开会。 是除了吕武之外,没人发现楚军营地的异常吗? 绝对不是!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那样,吕武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可是,每一个人都好像突然间瞎了和聋了一样,事情就不再是诡异,变成一种共识。 “姐夫,韩伯训斥武。”赵武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不解。 吕武知道现在这个年代没“姐夫”这个称呼,还是他教赵武的。 他的妻子是赢(女竞)(jìng)……也就是赵氏的(女竞)。 像魏相、韩无忌等等魏氏和韩氏的小伙伴,他们的姐妹只是从嫁,是没资格喊吕武姐夫的。 这个也是为什么姬(魏)晗和姬(韩)妏生了孩子,母亲只能是赢(女竞)的原因。 魏相一样在吕武这边。 一同前来的还有魏绛和魏颉。 倒是韩氏的韩起和韩无忌自从赵武找韩厥告知楚营空了,后面就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尽管吕武知道韩厥是个什么路数。 老实说,他面对这样的韩厥开始觉得亲近不起来。 一天、两天过去。 到了第三天! 装聋作哑的晋国高层才好像从睡梦中醒来那般,很是装模作样地表示才发现楚军营盘的异常。 一连串的命令被栾书下达。 新军集结起来,向“瑕”追击楚军。 下军则是得了一个朝“鉏任”迂回的命令。 这个“鉏任”是在“鄢陵”的西南方向,当地是平原地形,有着很大片的农耕区。 郑国和陈国为了感谢许人先辈的开发,将那片区域取名叫“许田”这个名字。 中军和上军则是开始向楚军营地探索。 “郤氏遇楚君,五进五退尽显礼仪,元帅命新军追击楚军并非好意。”魏相现在很愿意跟吕武分享自己的看法,并且少了很多的顾忌,几乎什么话都敢说。 当然了,栾书要搞郤氏在晋国的顶级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晋国的贵族有了相当的默契,没谁去提醒郤氏的一叔二侄。 这是觉得郤氏早察觉,没必要? 又或是不想扯进越来越激烈的斗争里面? 吕武挂靠在魏氏编制下,属于中军的一员,肯定是要跟着进入楚军营盘之内。 他们进去后发现楚军营寨内并不是完全没人。 一些伤患以及生病的楚兵被留在营寨。 这些人只能互相照顾,缺乏医疗手段为前提,无限等同于是在等死。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伤患或病人,选择用自杀来减少要经受的痛苦。 进入楚军营寨的晋军只是选择将那些楚兵伤患和病人集中看押,没有进行不必要的杀戮。 至于说去治疗? 晋军连己方的伤患和病人都没什么好的医疗手段,还能顾得上楚兵??? 遭到遗弃的楚兵不少,并不完全是楚人,蛮人的数量要更多。 一阵欢呼声从前方传来。 吕武侧耳倾听了一下,喊的是发现了楚军丢弃的粮食。 本着谁发现就是属于谁战利品的原则,除非是要抢,要不各家其实都只顾着自家的事情,没人涌过去。 看楚军营寨的状况,走得并不是过份匆忙。 帐篷之类的东西,需要迷惑晋军被留下。 找到军需库,也是被搬得干干净净的空荡荡。 越来越多的粮仓被找到。 吕武都没刻意去找,也获得了一个粮食储藏基地。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储存粮食的筒仓,数量不下于两百座。 这个“筒仓”其实就是用席子、庄稼秸秆围上成圆柱状,上面是用稻草席子等苫垫物作成园锥状防雨雪。 每一个筒仓储存约一百石的粮食。 约两百座筒仓,就是差不多两万石粮食? 春秋的一石是现代的五十斤。 吕武都没刻意去找都能获得一百万斤粮食??? 考虑到楚军出动的人数太多,带来的粮食数量肯定不会少。 栾书就收到了相关的汇报,仅仅是已经发现的粮食,楚军就丢下了超过三十万石,并且还在陆陆续续地发现粮食。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到心情很沉重。 楚国不愧是两大霸主国之一啊! 并且,南方也太特么富庶了吧? 楚军带来的大部分是稻米。 而中原人的主食并不是稻米,不是不能吃,是吃起来不习惯。 搞得获得数量庞大的粮食,晋军上下还是高兴不起来。 栾书问士燮,道:“此战消灭楚兵多寡?” 士燮先是诧异,估计纳闷自己是中军佐,又不是书记官,却还是说道:“合计约有八万?” 他们说的消灭,包含杀掉与俘虏。 数量方面肯定不准确,只是取一个大概值。 栾书做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说道:“如此便是削弱楚国了罢!” 士燮却一本正经地说:“楚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非其余列国可比。” 栾书也知道啊! 中原的诸侯国,好些国家的兵力也就一两万,多一些也就三四万,压根就没资格在战场上损失八万人。 要是晋国在战场折损八万人,简直跟天塌了没有太大的区别,却是多少还顶着住。 只不过,一旦折损八万士兵,晋国就别想当什么霸主,拼老命维持个一流强国的地位才是正经事。 二十一年前,晋军在“邲之战”败北,折进去四万多士兵,损失惨重的一些家族,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士燮觉得自己不用过多的提醒才对啊! 楚国的制度跟周王室下面的各个诸侯国不一样。 像是晋国,士兵虽然是来自贵族,关键的是士兵都在平时接受严格的自律训练,一些武士属于“徒”,另外一些“羡”则是预备役。 楚国那边的贵族,他们收拢少数人作为“部曲”,也就是相当于晋国的“徒”,绝大部分却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夫。 这些农夫被楚国的贵族拉上战场,穿上士兵的战袍,手里拿着武器,改变不了还是个农夫的事实。 因为楚国的这种现象,导致的是楚军总是人数众多,战斗力方面则是比较堪忧了。 栾书没道理不知道楚国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楚军损失八万,要看是个什么成份。 如果“部曲”和“王卒”损失不大,对楚国的打击会显得相当有限。 后续的消息在一个个地传递过来。 楚军营寨被丢弃的伤患和病人,数量超过了四千。 这些人一问三不知。 倒不是他们有意保密什么,是身份地位不到一定程度,知道的东西相当有限。 根据一些回答,晋军这边知道楚军是在三天前摸黑进行第一梯次的撤退。 带着第一批部队撤走的是彭名,有着开路的任务。 楚共王熊审则是在隔天天亮才在“王卒”的保护下进行撤离。 随后,子重安排部队分梯次逐步撤退。 这一次,蛮人没有被安排在最后撤退的序列,相反撤离的序列非常靠前。 得知子重是这么安排,晋军高层赞叹子重是个聪明人啊。 毕竟,蛮人远比楚人还要浪漫,一旦知道会被留在最后撤离,搞不好要当场兵变。 子重肯定是知道蛮人的尿性,才会将蛮人的撤离序列排到前面。 “新军抵‘瑕’遇子反率军阻拦,郤至阵斩子反。”栾书将得到的新消息公布出来。 士燮下意识露出笑容,看到栾书脸色有些阴沉,导致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他们还不知道楚国右伊子反喝酒误事的事情。 要是知道的话,栾书的脸色会更差劲。 犯了那种大错的子反,不管怎么样都活不成了。 最好的赎罪方式不是战死,是选择自裁。 郤至阵上杀了子反。 而子反是楚国的右伊,地位方面跟晋国这边的上军将差不多。 郤至这是要轰动“世界”啊! 像这么高的地位,只有在意外中会死去,杀那绝对没人会故意去杀的。 其实,杀什么杀啊? 俘虏的好处更大! 栾书不开心的理由只有一个,对付获得那种成就的郤至,自己的名声会很臭。 毕竟,晋国内斗再怎么严重,有功之臣还是会受到爱戴的。 “元帅,君上命近臣收缴收获!”中行偃急匆匆地进入帐内,看上去还挺慌张。 在谈事的栾书和士燮听得面面相觑。 国君的近臣又能是谁。 他们只是国君的近臣,没有公职,代表不具备行使权力的身份。 栾书几乎是扭曲着脸,问道:“诸位可有上缴?” 他是元帅,哪怕需要走程序,也就是让亲征的国君来收取参战贵族该交的战利品份额,收缴与统计战利品的活也该是元帅来做。 现在,国君连通知都没有,直接派出自己的宠臣收缴战利品,等于是抓住栾书的脖子,再伸手一阵“啪啪啪”地抽着。 中行偃一看栾书的脸色,怒声道:“上军将带头上缴!” 上军将是郤锜。 栾书脑袋上冒出一排问号。 一个以嚣张和跋扈出了名的人。 这一次怎么会这么乖?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了。 老夫是元帅啊! 郤锜配合国君,为的就是打老夫的脸! 栾书霍地站起来,阴沉的脸在撩开帐帘后变得和煦,只是怎么看怎么假。 他要去找国君,不是要阻止收缴战利品的事,是要去打探口风,搞清楚国君跟郤氏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留在军帐里面的士燮满脸悲哀。 中行偃看士燮是这样的表情,微微地愣了愣,行个礼走了。 等待没人之后,士燮走到栾书之前坐的位置,拿起栾书刚才没看完的军情。 上面写着郤至阵斩子反,消灭将近三万楚军的汇报。 还有另外的消息汇总。 下军也有军情传来。 韩厥和智罃在“许田”那边截住了陈军和部分楚军,放走了陈军,逼迫约两万楚军投降。 只是这两万楚军中大多数是蛮人,只有三千不到的楚人。 士燮看完情报,想了想走出军帐,问清楚吕武是在哪,带上护卫过去。 吕武看到士燮亲自过来找,其实感到非常惊讶。 按照道理,作为中军佐的士燮想见吕武,派人过来传唤也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过来呢! “中军佐,楚营粮食为何无人处置?”吕武真心觉得挺迷。 晋军在楚军遗弃的营地发现那么多的粮食,肯搬回去的却是极少。 吕武问了不少贵族,结果是每一个贵族一致的一脸嫌弃,没人对那些稻米感兴趣。 士燮来找吕武有挺重要的事情,话还没有说出去,被一问,问得有些瞠目结舌。 而吕武是真的不理解! 稻米难道就不是粮食? 只是因为吃的不习惯,嫌弃到连搬都不愿意? 要是这样的话,老吕家就不客气了啊! 第265章:老贼,吾誓杀汝! 楚国有多大的产粮能力,跟这一次带来多少粮食,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不是说楚国因为带来的粮食多了就是有大片的产粮区。 带了多少粮食,可以是极尽地搜刮,或是以前的库存,所以只跟楚共王熊审能调动多少有关。 现在的人,吃饭时极少能粘上荤腥,导致对植物类的粮食消耗量会更大一些。 一名成年人想要完全吃饱,两斤不算多,一斤不算少。 很多人在平时,其实只是维持一个不会被饿死的现状,极少人才能有吃饱的幸福日子过。 楚共王熊审带来了二十多万人。 先不用去管这二十多万人里面有多少真正能打的,是二十多万张要吃饭的嘴巴。 楚国的制度跟晋国不一样,或者跟中原列国有太多的不一样。 不单纯是官职的名称或职责。 其中就包括战时状态下,楚军的粮食消耗是算在国家身上的。 而楚国贵族得到出征任务,不但要带上人手听从调度,他们平时也需要交税。 这个就跟晋国的贵族不一样。 晋国的贵族,封地上有多少产出都算自家的,交税是没有的事,要交的是“赋”。 所以晋国贵族不但要带上足够的士兵出征,连带后勤方面也是由自家负责,跟楚国那边的后勤统一调度存在巨大的区别。 这里,或许楚国的制度算是走在前面,属于比较先进的一方? 二十万张嘴巴,一顿饭吃掉至少二十万斤的粮食,一天吃四十万斤,十天就是四百万斤。 那么,三十万石的一千五百万斤,够二十万人吃多少天? 所以也就能够推测出,楚军在这一次出征不止携带了三十万石粮食。 一定有很大的一部分已经被吃掉,并且带走了不少的量。 当然了,并不是每一个人在每一顿都能保证获得一斤的粮食,供应必然是存在有多有少的区别。 以保守估计来进行计算,三十万石粮食也就够二十万楚军吃上一个月左右。 这里也证明了一件事情,战争还真不是谁都能打得起,出征人数的多与寡跟能不能保证后勤供应进行挂钩。 吕武以为晋国贵族对楚军遗弃的粮食不感兴趣,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主要原因是楚军撤兵了,不是由单独的哪一个军团来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也不是独一家获得了这批缴获。 再来,与粮食相比起来,各家贵族现在眼巴巴等着的是关于功勋的评定,次一等的关注侧重则是俘虏的分配。 老吕家也就是有粮食不足恐惧症,另外就是吕武笃定自己的功劳无法被抹掉,才会将关注重点放在楚军遗弃的粮食上面。 士燮被吕武这么一整,都有点忘记自己是过来要干么的了。 那是三十万石粮食。 由中军与上军共同缴获。 参与的家族众多。 晋人的主食并不是稻米。 种种因素相加起来,处理那批粮食会是最后的事情。 一般会进行分配,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剩下的焚毁了事。 另外,楚军遗弃的不止是三十万石,后续又发现了不少储粮地,正确的数量是在五十万石上下。 其实,五十万石这个数据才算合理,维持二十万大军两个月所需的军粮是关键,要不楚军随时都有因为缺粮而哗变的危险。 士燮纠结了半天,只是跟吕武随意地聊了聊,隐晦地提醒不要参与到内部倾轧之中,人就走了。 吕武当然听出了士燮的提醒。 楚国这个大敌战败? 依照晋国的老传统,接下来又到了内部斗争的时间。 吕武才不乐意掺和到栾氏与郤氏的争斗之中,决定这一次回去后,苟在西北疆,发展自己的封地,盘算着怎么向北边继续扩张。 得到出击任务的新军和下军,新军最先回来,相隔四天之后下军也归师。 他们带回了大量的俘虏。 没有例外的是,刚刚带回俘虏,进入营地就被国君派人接管。 郤至本来不乐意。 郤锜出面进行了劝解。 而韩厥是个老好人嘛,继续一副谁想怎么样,俺已经躺好的态度。 确认“鄢陵之战”就是己方获得最终胜利,晋军上下一致放松下来。 众贵族以为国君那么着急收纳战利品,也会很快做出功勋评定,再将属于众人的战利品下发。 然而,他们却是得到了国君下令拔营向北的指示。 这是什么情况啊??? 战役都已经结束,不是应该排排站分果果么! 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倒是来了一个拔营的命令。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冲突点。 国君是一国之君没错,可是在晋国,元帅指挥军队已经形成传统,什么时候轮到国君直接下令啦? 诡异的事情也就发生了。 只有公族在收拾营地,进行拔营准备开拔的准备。 其余属于众贵族的部队,有一家算一家都没有半点动作。 国君得知众贵族没有听命行事,发了一通脾气,派出自己的宠臣前往重申命令。 然后,其余家族一边应付,一边赶紧找栾书确认。 只有郤氏的回应很直接,逮住犯了错的栾纠要军法从事。 栾纠犯的错是不管不顾驾车在军营里乱冲乱撞,罪行等同于“超乘”。 郤至当然不会将栾纠杀掉,只是杀了栾纠的驭手。 得知这么一件事情的栾书用沉默来应对。 栾纠现在的职位是国君的车右(御戎)。 那么干的郤至可能有挑衅栾氏的意思,更多是在打国君的脸。 偏偏栾书在国君越过自己下令之后,某种程度上要维护郤至的作为。 这样就……既是尴尬,又是难受了啊! 看到国君、元帅、新军佐在轮番花样表演,士燮一改之前的勤奋,来了个刚醒就饮酒,偏偏从早上喝到傍晚就是没喝醉。 士匄对父亲这幅样子很心痛,更多的是不解。 “下军将与下军佐如此作为?”士燮这么问儿子。 士匄还真不知道韩厥和智罃都在干什么。 他特地去了解一下,发现韩厥自“鄢陵之战”结束后,每天就是待在军帐里面看书;智罃也是待在自己的军帐教导智朔,一次都没有离开。 韩氏历来不掺和国内的斗争,基本操作是谁赢为谁喝彩。 智氏当家作主的是智罃,他有被俘客居的污点,很少掺和其余家族的事情。 按照道理来说,晋国这一次在“鄢陵”战胜了楚国,智罃身上的耻辱也算得到洗刷,不该继续这么沉默的。 士匄打探好消息之后找到自己的父亲提到了另外的事。 那就是之前活跃了一阵子的魏氏,近一段时间彻底沉寂了下去。 “魏氏之主乃是魏悼子,决议者为魏琦。”士燮觉得有必要教导自己的儿子,说道:“魏琦有大智慧,深知此时不可轻动。” 士匄是晋国的第二才子,已经搞清楚时局,低叹一声说道:“大乱至矣!” 士燮心想:“谁说不是呢?或许赵氏的大祸将要重演,只是不知道会落在栾氏还是郤氏身上。” 这个也是他为什么反对打这一场“鄢陵之战”的原因。 晋国外部有大敌的时候,几个矛盾重重的卿位家族只是争,斗方面会存在顾虑。 现在楚国战败了,晋国眼见又要恢复霸业。 为了获取利益,卿位家族的纷争必然加剧,等待矛盾大到不可调节,诸以武力会成为唯一的选项。 士燮只期盼楚国不要那么快认怂。 一旦楚国认怂,举目四望没有敌手的晋国必定要立刻乱起来。 “我听闻郤氏屡屡宣扬今次之战为他首功。”士匄讲这句话的事情,脸上有些没光彩,低声说道:“父亲早前避战,或被攻击?” 士燮洒脱一笑,道:“如之所愿。” 士匄嘴唇动了动,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他们老范家自从士燮当家作主就一直低调行事,风格方面其余与前几代家主不一样。 要是有的选,士匄真不想老范家这么低调,以至于近几年一再被冒犯。 作为老范家尽心尽力培养的下一代家主,士匄却也知道士燮为什么要低调。 这一代的几位“卿”都不是省油的灯,先不提郤氏在郤锜的领导下充满攻击性,元帅栾书对权力的把持欲望就容不得谁蹦跶。 士燮选择低调是早早发现真实的栾书啊! 对于这点,士匄已经不止一次被士燮告诫,惹谁都不要去惹栾书,要不老范家绝对要遭罪。 士燮想了想对士匄说道:“你可与阴武多多走动。” 士匄比较诧异,却答应了下来。 现在军中最为活跃的只有两家,也就是郤氏和老吕家。 郤氏的郤锜频繁邀请贵族前去与会,没搞出大场面的饮酒作乐,只是凑了不少人在吹牛逼。 比如,晋军这一次能击败楚军,完全是因为郤至的主战和出谋划策。 郤至还杀死了楚国的右伊子反。 林林总总地算下来,郤氏无疑问是这一场胜利的最大功臣。 国君对郤氏的做法相当愤怒。 他琢磨着,寡人亲征了啊! 哪怕寡人屁事没干,仅仅是亲自来到战场,功劳难道不是最大吗? 栾书之前跟郤至意见向左。 要是没打起来,自然是栾书怎么说怎么正确。 偏偏是打起来又打赢了,主战的郤至后背出现光晕,有了光芒万丈的特效。 一样力主不打的士燮,他被郤锜拉出来鞭尸,却是一点态度都没有表示。 栾书试探完士燮,发现这位晋国第一老好人非常颓废。 他本来还计划了一步、两步……无数步的暗手,结果士燮完全不接茬,只能去找比较好忽悠的国君。 吕武恰好被国君召唤。 国君纳闷吕武近一段时间到底在干么,怎么频繁派出人手。 吕武给的解释是,属于贵族的粮食已经分配下去,还有数量极大的粮食被丢弃在那边,看着好心疼啊! 他派出梁兴回家摇人,又派卫睿去宋国找虞显(已经不是家臣),为的就是尽量将没人要的粮食拿回去。 “穷困如斯!?”国君听后目瞪口呆。 老吕家其实不穷。 以前没怎么用到青铜器,很多能熔了制造钱币,也才能让吕武每次去新田能大肆采购一波。 同时,“阴”地不是发现铜矿了吗? 当时的吕武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人要是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深山老林的铜矿悄悄地开采一波,很合情合理的吧! 胥童强行解释了一波。 讲了“阴”地多山,农耕区又在以前荒废,吧啦吧啦一大堆。 国君立刻就信了。 吕武则是惊诧地看着为自己解释的胥童,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稻不好吃。”国君评价了一句,复道:“如此,今番评功,寡人为阴武寻一块好地。” 啥??? 又要增加封地了!? 那么,是不是爵位又要晋升一级? 一瞬间,吕武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纳闷国君好像没有能够拿出来封赏的土地。 至于说升爵,又获得封地,其实是正常操作。 谁也不能抹掉吕武战阵上杀死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事实。 他还是第一个冲进楚军营寨的人。 其余功劳与上面两个比起来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能抹掉。 要是这样的功劳都不能获得应有的回报,以后谁还卖力作战? 这时,外面的谒者通报,说是栾书来了。 国君正等着栾书来为自己的儿子栾纠撑腰,一听赶紧让栾书进来,只是没让吕武退下。 栾书进入帐内看到吕武在场,先是一个愣神,再向国君行礼。 “君上……”吕武历来很有逼数,肯定是要告退。 “你且稍候,寡人还有事于你相商。”国君先对吕武说了一句,再看向进帐后一言不发的栾书,问道:“元帅此来为栾纠之事罢?” 栾书才不是为了栾纠的事。 他心里有疙瘩,无比的想搞郤氏,却不能拿栾纠当借口。 “君上……”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吕武,欲言又止之下却见国君一点让吕武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索性就说道:“臣闻郤至与楚君有所苟且。” 卧槽! 吕武后悔自己留下来了! 不是因为郤至可能与楚共王熊审睡过同一张床。 栾书说的苟且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一句话,是栾书不但要对付郤氏,甚至是要灭郤氏满门啊! 听了这样的话,吕武还能处身事外??? 这也能看得出栾书做事的果决与阴险,压根就是要把吕武拉下水啊! 第266章:姬周什么时候即位啊? 人并不是知道越多的事情越好,知道了一些秘密反而会有杀身之祸。 那一句“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该死”真不是什么梗,是一件残酷的真实。 有些秘密不知道也就罢了,一旦知道想脱身都脱不得。 吕武内心开始破骂栾书是个老阴逼! 他人在呢! 老吕家与郤氏的关系,哪怕是有郤锜这个作死小能手一再搞神奇操作,还是维持表面上过得去的场面。 这不,国君听到栾书那么说,脸上带着一丝喜悦,下意识看向了吕武。 “阴武以为呢?”国君真不傻,是在逼吕武表态。 所以了,一些话没听见也就罢了,听到很容易被架起来! 栾书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看吕武的眼神里隐藏着得逞的满意。 “君上,臣为晋臣。”吕武不能没表示。 郤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还是一门三“卿”啊! 有点脑子的人,谁会相信他们巴不得晋国完蛋? 能干得出这种神奇操作的人,怎么爬上高位的? 一个两个会是傻子,能坐稳位置的不会全是傻子吧! 正治上的竞争远比其它更加残酷。 谁都盯着对方,真有傻子的话,该是爬到一半被人一脚踹下去,再挖个坑给埋了。 曾经只是表现得稍微有些傻的赵氏,一家子的坟头草绝对已经超过两米高。 郤氏作为晋国的利益既得阶层,盼的应该是晋国越来越好才对。 晋国好,他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不香吗? 他们要是真的勾结楚国,不会是抱着弄残国家为目标,想针对的人是谁,用膝盖骨都能想得出来了。 栾书见国君没有勃然大怒有些意外,控制不住用审视的目光观察国君。 而国君对吕武的表态并不满意。 寡人刚才已经许诺会给老吕家足够的好处。 有点正治智慧的人,怎么都该抓住机会,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吧? 怎么能反应这么平淡! 他转念一想:“阴武这样倒也不错,不用担心他成为某个家族的利刃。” “元帅。”他看向栾书,说道:“寡人不可因元帅一人之言处置郤氏。” 栾书再一次意外了。 国君没有大怒,表现出绝对的理智,甚至都知道反将一军。 确定国君没有被掉包? 为什么看着有点一国之君该有的城府了呢! 得出这个结论的栾书心情很复杂。 他都七十好几了,其实再蹦跶也没有多少年,没想过死前会放弃权力,内心里则是希望国君多少能靠点谱的。 只是希望能靠点谱,并不希望国君有多么优秀,要不贵族阶层就该痛苦了。 “臣听闻郤至过王野遇周公子,与之密会。”栾书这不是在丢炸弹,是在丢核弹。 果然! 国君脸色一下子变了。 郤氏单单联系楚国并不是多么大的事。 至少在曝出郤氏联合楚国想对付谁之前,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几个卿位家族都负责跟一些列国展开邦交,只要没有卖国的实际行为,算是一种功劳,并不是什么罪行。 现在什么情况!? 郤氏不但联系楚国,还跟公子周有过密会??? 这尼玛…… 寡人忍不住了啊! 充当背景墙的吕武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个老阴逼已经赤膊上阵,摆出不搞死郤氏满门绝不罢手的架势。 栾氏与郤氏是矛盾不小,之前也没有到只能活一家的地步。 吕武开始思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栾书非搞死郤氏不可。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一场“鄢陵之战”爆发之前,栾书的权威已经遭受到郤氏的挑战,不再有说一不二的威势。 在“鄢陵之战”爆发之前,栾书多次表达不想打的意思,偏偏每次郤至都坚决要打。 作为中军佐的士燮也多次反战,算是为栾书分散了一些火力。 栾书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 士燮是中军佐,还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顺位接班人。 现在,晋军获得了“鄢陵之战”的胜利。 栾书和士燮之前的表现却是很拉胯,眼光不行已经被实锤,智商方面难免也要遭受质疑。 他们不能否认“鄢陵之战”对晋国的重要性。 但凡是有点智慧,谁看不出“鄢陵之战”是晋国的一个转折点? 要是打输了,其实对晋国来说也就那样。 反正“邲之战”晋国已经输了一次,顶多也就证明晋国已经不行,没有更坏的结果。 一旦打赢了“鄢陵之战”却是另外一种意义了! 取得“鄢陵之战”的胜利,代表晋国不是不行了,上次“邲之战”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只要晋国贵族能精诚团结,重回巅峰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这一次“鄢陵之战”的含金量十足。 所以一再力主开战的郤至必然要光芒万丈,进而使郤氏的威势更足。 这样结果也就很明显。 栾书和士燮的无能,承托起了郤至的果决与睿智。 卿位的第一和第二一起拉稀,排位第三的郤锜却得到加持,能不使栾书爆发极度的危机感吗? 吕武联想到士燮的作为,清楚栾书必须做点什么,要不郤锜的上位也就是下一次卿位轮替的事。 这不是取决于栾书、士燮或郤锜,会是除了栾氏……可能还有范氏,之外所有贵族阶层的选择。 以士燮行事作为,超过八成的机率会接受。 看栾书一直以来的表现,再联想到栾氏与郤氏的矛盾,他绝对是要挣扎。 这样一搞,除开栾氏之外,整个贵族阶层的意志无法得到伸张,栾氏就是下一个赵氏。 有了强烈危机感的栾书想要借国君去处理掉郤氏,很是顺理成章。 军帐里的人看着暴跳如雷的国君,不算吕武,其余人无不是尽力在掩饰笑意。 吕武暗中观察下来。 作为老阴逼的栾书尽管绷着脸却在伸展眉头。 胥童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家与郤氏的大仇人尽皆知,心中喜悦该笑就笑。 长鱼娇以及清沸魋要含蓄一些,勾起的嘴角却很能表明态度。 达到目标的栾书在离开前,很有深意地盯着吕武看了一小会。 他没有多说什么,离开后派了个绝对的心腹去追楚共王熊审,名义上是要进行赔罪。 理由都是现成的。 楚共王熊审毕竟被射了两箭。 栾书是晋国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假惺惺地派人赔罪,很符合当下的礼节。 他才不会傻乎乎地直接跟楚共王熊审勾结,吩咐心腹利用话术让楚共王熊审得知晋国内部矛盾却是很轻易能够办到。 楚共王熊审年轻却是一个雄主。 即便楚共王熊审没听栾氏家臣出话外之意,难道楚国的众臣中就没有一个聪明人? 栾书离开没有多久。 吕武也找了个理由向国君告辞。 回到军帐,他让里面的人退出去。 “栾书这是要搞大事啊!”他闭着眼睛深思,想道:“我之前也一再向姬周释放善意,甚至还多次资助,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国君接下来肯定会调查姬周那边的情况。 吕武见姬周,包括进行资助,肯定是要被国君查到的。 他不太确定国君会有什么态度。 要说后悔? 那肯定也是不后悔的。 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事。 好不容易记得关于这个年代的一些事情,知道姬周会是下一任晋国的一国之君,却是没提前去抱大腿,会被当成傻子的吧? 既然干都已经干了,后悔个什么。 吕武现在应该做的是思考一旦国君发现,怎么才能避免被打击。 “存,你前去拜会温季……”他对着葛存一阵吩咐,大体上就是将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没干什么加油添醋的多余事,让葛存转告郤至。 “若需选边,臣以为当选元帅。”葛存说得非常慎重。 吕武却说:“我非选边,亦有把握,郤氏不会妄动。” 葛存或许不缺智慧,可是他的地位阶层就那样的高度,露出了一脸困惑。 “此番获胜,郤氏声望必然见涨。驹伯(郤锜)冲动易怒,苦成叔子(郤犨)老谋深算,温季(郤至)谋而后动。”吕武顿了顿,看到葛存脸色变成恍然大悟,才笑着继续往下说:“便是驹伯有所举止,苦成叔子与温季必然奉劝缓而图之。” 情况没发生意外的话,郤氏明明能声望“蹭蹭蹭”地往上涨,需要做的也就只是稳住国君罢了。 他们立即跟栾书撕破脸才是下策。 一切只因为栾书要点脸或不要脸,显露出没有长远目光,年纪摆在那里,怎么都该给其他人让位了。 栾书要是不让位,其实也能死皮赖脸。 就看郤氏的脑容量够不够。 要是郤氏有聪明人,懂得为晋国的贵族阶层找好处。 到时候,栾书不让位,整个晋国阶层会将栾书从宝座上推下去。 吕武很怀疑郤氏能给晋国贵族阶层找好处。 不是郤氏没人想到这层。 完全是郤氏吃相历来很难看。 这样一来,吕武认为郤氏和栾氏会形成僵持。 他觉得,整个晋国只有国君才是唯一不受控制的不稳定因素。 “姬周是什么时候即位的来着?”他想到这个,猛然间有点反应过来了! 现在的国君很年轻,看着身体还倍棒。 他记忆中姬周也是很年轻就成了晋君。 这样事情就很明显了! 现任国君的身体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姬周却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即位。 吕武浑身一个激灵,想道:“国君是突发暴毙,还是被谁杀的?” 在接下来,他会很低调,甚至还会干点其余贵族觉得荒唐又好笑的事情出来。 道具都是现成的。 楚军营盘那边,好多储藏粮食的筒仓摆着。 一些筒仓被破坏,引来了数量极多的麻雀。 它们简直是爽翻了,能够肆无忌惮地吃。 “阴武在作甚?”郤至脸色比较阴沉,提到吕武的时候才嘴角勾了一下,算是在笑了。 蒲元脸色比较怪地答道:“阴武子每日往来运粮,昼夜不曾停歇。” 郤至知道啊! 他就是想搞明白吕武为什么那么做。 这里得到粮食,千里迢迢运回去,不划算吧? 他听说,吕武觉得自家人手不够用,还去找魏氏和智氏借人。 “阴武为何不寻韩氏?”郤至话锋一转,吩咐道:“你问阴武,可要老夫助力。” 蒲元很清楚郤至想拉拢吕武不是一天两天。 也就是“鄢陵之战”爆发前,郤至还在计划怎么毁掉吕武。 结果近期郤至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对吕武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这个是郤至没将吕武派遣葛存来告密讲给蒲元知道。 他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堂兄和堂叔。 只因为郤锜的脾气着实太暴躁,知道了必然立刻爆发。 郤至连郤犨都没告诉的原因只有一个,打算回去了再详细商讨。 而吕武那边的确没找韩氏帮忙。 韩厥不想亲近,甚至对吕武表现出了排斥。 吕武何必硬要贴上去? 倒是赵武知道吕武这边缺一些工具人,带着自家的人手过来帮忙,帮着帮着却变成在替自己搬粮食。 老赵家也不富裕啊! 是不是? 同时,所有人最为关心的事情却是没有着落,搞得他们都没心情看吕武的笑话。 国君迟迟没有通过栾书做好的军功评定,分配战利品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进行。 本来打赢“鄢陵之战”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被国君这么一搞,喜悦指数直接被一个腰斩。 军营中开始有传言。 讲的是大家没按照国君的命令拆掉营帐开拔,使得国君有了小性子。 另外,国君认为这一场“鄢陵之战”是在他的指挥下获得胜利,国中的贵族应该对他有更多的尊重。 为此国君很是训斥了一再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的郤锜,话还讲得非常不好听。 虽然国君只是过来,一点什么屁事都没有干。 他却是挂了个总指挥官的名头。 这样一来,说“鄢陵之战”是在他的指挥下获得胜利,好像没什么毛病? 毕竟,总指挥的名头真的是国君挂着。 史书进行记载,会写是在国君的领导与指挥下,晋国在“鄢陵”打赢了楚共王熊审率领的军队,获得“鄢陵之战”这一场战役的胜利。 其实这样挺合情合理的。 比如,明明是楚国的全军不给力,才导致楚国输了“鄢陵之战”。 这一局,只因为楚共王熊审亲自出征,打输了之后,最大的锅肯定是扣在楚共王熊审的脑袋上。 承担起多大的名头,就要接受成功或失败产生的名声,怎么看都没毛病。 就好像数百年之后,始皇帝统一了六国,少了秦国六代之君的努力,还有当代文武百官与士兵的拼搏,始皇帝一个人能干出那样的伟业吗? 单独一个人,明显干不出那种伟业的。 不是说始皇帝不牛逼,他当然无比的牛逼。 而始皇帝的牛逼,是坐在那个位置,无数次选择中,选对了人,做对了事。 别以为,每一次选对了人和做对了事很简单。 真的要是简单,是个人都会光芒万丈。 时间又再继续往后推,能找到更多成功和失败的例子。 没有例外的是,谁是首脑,就要享受美誉,或是接下失败后的锅。 现在的一国之君无论再怎么荒唐,该有的节操却还是有的。 他们干不出好事自己占,祸事让人背锅的事情。 当然了,这跟现在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有关。 一国之君的权力没后世那么大。 再来是,其余人也不会允许一国之君那么没节操。 撤退中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楚共王熊审,没有半点犹豫地接下了战败该承担的责任,少不了痛骂醉酒误事的子反。 然后,参与“鄢陵之战”的其余楚国众臣,一个个开始了自我检讨,该背的锅老实背起来。 他们一致发誓,一定要雪耻! 楚共王熊审看到众臣这般,一颗因为战败变得有些冰冷的心开始有些热乎了。 就是,特么伤口好疼啊! 栾书派出的心腹追了上来,求见之下成功得到谒见。 为了某些目标,楚共王熊审很怕疼,还是收拾出有王者气象的打扮,正坐听取了来人的道歉。 这人用心观察楚共王熊审的精神状态,一边讲着一些废话,就等着有人能问一些关键词,好透露出晋君姬寿曼对郤氏已经感到无比忌惮。 军事能力平平无奇的子重,正治能力方面则是业务不错。 他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栾书派来的人比较配合,三言两句就将想知道的情报给套了出来。 当然,他不会是来人说什么都信。 等待栾书派来的人退下。 子重说道:“王上可遣人面见晋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楚共王熊审怎么可能不研究晋国? 他清楚晋国的传统艺能,爽快地应下子重的建议。 一件插曲过去。 事情干了,会是怎么样的后续,楚国会时刻关注。 楚共王熊审问了损失,听后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信心满满地过来。 只是打了两战而已。 出征时二十多万人,还没撤回到国境内,丢了十三四万人。 哪怕楚共王熊审知道实际损失不可能那么大,还是觉得这口锅很重,有点要背不起。 “遣使问候晋侯。”楚共王熊审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咳嗽了好几声才止住,复道:“言及郤氏与公子周之事为实。此次寡人北上,为迎公子周,不料辜负信任。” 在场的楚国众臣一听,有一个算一个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第267章:暴躁老哥,在线…… 上交给国君的战利品分配了! 关于军功评定,则是会回到“新田”再行公布。 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国君这一次竟然没有搞什么太大的幺蛾子,除了极少数倒霉的家伙拿到的数目不对之外,绝大多数贵族获得了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同时,个别几个贵族获得的战利品,超过了自己该得的那一部分。 其中包括郤氏的一叔二侄以及祁氏、阴氏、魏氏、张氏。 这个张氏是哪一家? 他们在晋国其实算是实力中等偏上的一个家族,与赵氏主宗有着良好关系。 赵氏主宗灭亡之后,张氏进入了消沉期,差不多要淡出高层的视野之外了。 国君重奖郤氏和阴氏、魏氏都能够理解。 没有郤氏的主战,大概率这一次“鄢陵之战”打不起来,会在栾书以及士燮的建议下进行退兵。 吕武阵斩楚国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其余功劳也有不少。 魏琦阵上射伤楚共王熊审,为这一次“鄢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国君重赏祁氏与张氏就有些惹人非议了。 祁氏就是祁奚的家族嘛! 国君一直以来都想扶持公族,挑来挑去只有祁氏可以用一用,只能继续进行扶持这一家了。 关键的是祁奚好像没立下什么功劳吧? 最令人意外的是国君将张氏重新拉回众人的视野之内,使人搞不懂国君这是在进行什么操作。 “我听闻过张氏。”吕武想了想,说道:“赵武行冠礼,往之请求张老赐‘语’。” 葛存是唯一一个还在“鄢陵”辅佐吕武的家臣了。 他是鲁国人,来晋国找机遇,肯定是要打听清楚晋国有哪些家族。 可能无法打听到晋国的所有贵族,一些该注意的家族却一定会有印象的。 只是,他听到张氏,脸上只有困惑,也就是之前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家。 名声不显在目前是一件挺糟糕的事情。 代表的是,没人知道有这么一家子,一些想寻找机会的人,肯定不会去投效。 而接纳人才,是任何一个家族都很喜欢干的事情。 “君上要延续先君的策略,扶持赵氏?”吕武听说赵武这一次也得到了赏赐。 当然了,因为赵武没立下什么功劳,获得的赏赐不会太多。 也因为赵武没立下功劳却是获得赏赐,等于白捡的。 同时,国君对赵武的赏赐是一种信号,尤其还重赏了同样没什么功劳的张氏。 葛存说道:“主,君上此举乃是扶持贵族,为拉拢与稳固。晋国或将大乱。” 这都能跟晋国要大乱扯得上关系??? 吕武却很赞赏葛存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 国君一改常态没有继续打压郤氏,难道是因为郤氏的功劳无法抹煞吗? 以国君之前的作为来看,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偏偏这一次国君非但没刁难郤氏,甚至还非常大方地进行赏赐,使得事情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我听说元帅赞同君上厚赐郤氏。”吕武一想起那个老阴逼就有些头疼。 葛存是知道栾书在国君那边干了什么的人,压低声音说道:“资敌以厚,使之骄纵。” 看吧! 知道栾书干了什么。 结果栾书只是一撅屁股,知情者就会这么思考。 某种程度上来讲,栾书的计划成功了。 郤氏当家作主的郤锜,近些天来简直疯狂,军中举行大宴不提,受到邀请不去还骂人,甚至干出了鞭挞他人家臣的事情。 也就是郤氏足够强大,目前也处在如日中天的声势之中……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以往郤锜也没少干那些事,其余贵族同样屁都不敢放一个。 郤锜的疯狂使得本来想去抱郤氏大腿的贵族怯步,还跟自己的堂弟郤至起了冲突。 郤至可是知道栾书在干什么的人。 只是他清楚郤锜的脾气,暂时还没有告知罢了。 现在郤锜越加骄纵? 郤至应该感到身心疲惫又极度无奈。 总得来说,国君这一次没有搞出太大的幺蛾子,还是令众贵族多少松了口气。 其中,感到最为意外的是士燮和郤氏的一叔二侄。 国君才刚即位多少年,不止一次在战利品上面搞骚操作,吃相一点都不好看。 是国君转性了吗? 或许不是的。 经历这一场“鄢陵之战”,楚军肯定是损失惨重的一方,晋军光是俘虏就抓了四五万,别说还有其余的缴获。 话说,其余的缴获也没有多少。 除了接近五十万石粮食之外,也就是一些收拾战场的武器、甲胄。 遗失在战场的兵器和防具,大部分其实是毁坏状态,又以甲胄的损坏量最多。 只是处理一下,比如将武器熔了重新打造,修补破损甲胄,还是能继续利用的。 晋军获得最大的好处并不是在“鄢陵之战”中,是对郑国的抢劫行动。 他们在郑国抓的农夫数量就超过七万,还有将近一万名战俘,妇孺的数量也接近四万。 郑国还在“鄢陵之战”丢了约一万三千左右的士兵。 也就郑国是个二流强国了,换作一些小国,哪来的十多万人能被抓,被杀的肯定也有个数万,别提其余的经济损失。 经此一战,郑国的人口去了五分之一,不修养个几十年绝对恢复不过来。 晋国获得“鄢陵之战”胜利得到的好处不会只是这些。 战事结束后的第十二天,陈国和蔡国派来了使者,赔罪的同时献上了战争赔款。 其中以陈国最有诚意,送来了数量不少的瑙、珠、玉、器和四千奴隶。 这个“器”专门指青铜礼器。 陈国使者解释这一次为什么会跟晋军战场相见,说是被楚国给逼的。 真假是挺无所谓的事情。 晋君姬寿曼看在陈君妫午(妫姓、陈氏)那么识相的份上,代表晋国原谅了陈国。 他告诫陈国的使者,眼睛最好放亮一些,下一次不要再冒犯晋国。 相比陈国赔偿的诚意,蔡国要寒酸非常多。 蔡国使者只是拿来了少量的“器”和玉,其余那是一点都没有的。 然而,不但晋君姬寿曼,包括栾书以及其余“卿”,对待蔡国使者的态度却远比对待陈国使者和蔼。 搞不懂状况的话,需要说一说蔡国的悲惨。 如果说许国是一直生活在“搬家”的路途中,蔡国的境遇要比许国更被动和惨一些。 许国之所以“搬家”,至少还能自己做主要不要搬,又或是搬去哪里。 蔡国则早早就被楚国所控制,要不要搬,或是搬去哪里,事实上不但蔡国的一国之君做不了主,蔡人也只能听楚国的命令。 了解到蔡国的遭遇,简直是听者流泪、闻者伤心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蔡国作为一个国家还存在,很多有相同际遇的诸侯国已经成为楚国的一部分。 晋军开始进行撤离。 他们转道北上再一个拐弯进入到郑国的疆域,吓得郑国人赶紧躲进城中,紧闭城门不敢出来。 在离开前,吕武再次确认楚军营寨中的粮食没人要,留下了一部分的队伍看守。 其余晋国贵族对吕武的行为感到不理解,却没人取笑。 干掉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吕武理所当然就接过了原本属于养由基的“桂冠”,成为现任的天下第一。 只不过,养由基和潘党是在射艺上取得的成就,吕武不是这么一回事。 等待时间一长,吕武的射艺没练上来,肯定会再次出现天下第一神箭手。 却是不知道要多久之后了。 可能吕武在世的时候,没人敢称自己为天下第一,不管是神射手,还是作为一名战将。 吕武已经派人回家摇人,也去找回国了的虞显。 他现在声望很高,国君乐意将没人要的粮食交给老吕家来处置。 其余的“卿”没人表示反对。 等同于晋国决议那些粮食归属于老吕家,其余想动那批粮食的人就要悠着点了。 真去动那些楚军遗留的粮食,不单纯是在跟老吕家过不去,还是在跟晋国过不去。 其他人想不明白一点。 “鄢陵”离晋国很远,离吕武的封地就更远了。 这么远地将粮食运回去,性价比方面真的合适? 他们认为吕武绝对非常缺粮食,缺到了不惜千里迢迢不顾人力的地步。 而吕武其实没想将那些粮食全运回老吕家。 他已经联系虞显,想的是先运到宋国,能卖就卖,卖不掉就酿酒。 原本是五十多万石,晋国的一些贵族分掉了接近十五万石,无缘无故地损失了约三万石,还剩下三十多万石。 老吕家在归途携带了五万石,留在原地的也就还有二十多万石。 这么多粮食要是集中,堆起来就跟一座小山一样。 对了。 赵武其实也拉了两万五千石。 老赵家现在挺惨的。 缺人、缺钱、缺粮,还顾着什么老牌贵族的骄傲,才是真的傻。 大军再一次来到“新郑”。 数万士兵摆开阵势,吓得郑国君臣一阵瑟瑟发抖。 上一次晋军进攻“新郑”,剥洋葱似得剥了两层“皮”,短时间内还没有被修复。 郑君姬睔派人谒见晋君姬寿曼。 来使哭诉上一次郤锜百里追击郑君姬睔的恶劣行径。 郑君姬睔是一个二流强国的一国之君。 实际上,以郤锜是晋国上军将的身份,两人某种程度上是地位相等的。 之前,晋君姬寿曼就是这么想的。 后来,他的看法出现了改变。 晋国的“卿”在地位上与列国的“君”身份相等,算是属于晋国的骄傲。 问题是晋君姬寿曼已经知道郤氏暗中联系姬周(公子周),跟楚国那边有所勾结的事也没查证个结果。 情况不一样了啊! 这就导致晋君姬寿曼要求郤锜向郑君姬睔道歉。 正意气风发的郤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且话里话外还怪晋君姬寿曼分不清楚事情轻重。 堂堂晋国的“卿”对一个二流强国的国君道歉? 晋国的面子不要啦??? 在郑使的见证下,郤锜拂袖离去,晋君姬寿曼被气得脸色发青,其余“卿”以及贵族看得面面相觑。 同样在场的吕武心想:“这位暴躁老哥是在将郤氏往鬼门关使劲推啊!” 他下意识看向栾书,却见栾书眯起了眼睛在看自己。 关于这个,吕武一点都不怕。 暴躁老哥用自己的行为在宣布,郤氏还不知道栾书又下了黑手。 要不然,郤锜哪有闲工夫去怼国君,该是逮住了劲跟栾氏过不去才对。 某种程度上,暴躁老哥的作为给吕武打了十足的掩护,甚至还会让栾书觉得吕武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这样,挺好的。 栾书将视线移到郑使身上,说道:“郑国背盟,将受天弃。为今尚可补救,还不速速道来。” 叛徒没人权,尤其这个叛徒的实力还不如人。 栾书代表晋国展现态度了。 尼玛! 叛徒! 老实巴交赔偿! 要不然,俺要动手了! 郑使显然早就得到交代,老老实实地献上了礼单。 多是一些财帛,人那是没有的。 毕竟,郑国的人口损失很惨重,拿不出更多的人来当赔偿。 栾书照单全收,还要求与郑国重新修订盟书。 郑使拒绝了“城下之盟”,请求晋君姬寿曼将摆开阵势的部队撤走,双方进行正常的“会盟”。 栾书继续扮演“红脸”。 进修了演技的国君则是扮“白脸”。 已经没什么话语权的郑国,不得不接受充满羞辱的“城下之盟”。 “此举并无益处。”智罃在事后找到吕武,先提了跟郑国的‘城下之盟’举措,又对吕武说道:“你或可遣家臣前往谒见郑君,为上次破门致以歉意。” 吕武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其它。 以现在的社会风气,为做过的事情找一国之君道歉,不是真的后悔干了什么,只是一种对整个社会阶层的表态。 吕武意外的是,自己已经有资格跟一国之君对话啦? 他接受了智罃的建议,决定派葛存去谒见郑君。 智罃见吕武愿意接受劝解,感到非常高兴,提到了智朔与吕武的约定,明确表示下一次出征,智朔会在吕武建制下纳赋。 对此,吕武没什么好反悔的地方。 “智伯,武欲意三岁之内不再出战。”吕武讲得非常认真。 智罃一听微微愣了愣,想了想,点点头。 吕武晋升上来,本来就有五年的调整时间,却每一年都出征纳赋。 这一点,其实非常难得。 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真的需要歇一歇,再则就是认定国内必然要大乱。 这个时候,不蓄积实力,机会送上门来,有那个抓住机遇的实力吗? 第268章:阴武,友乎? 出征大军返回途中经过周王室的地盘。 国君姬寿曼按照以前的传统派人去邀请周天子前来阅兵。 每一次晋国出征获胜都会邀请周天子来阅兵。 周天子大多数时候并不会真的到场,只是会派出一些公卿代表自己。 同时,晋国每每对外获得胜利,一般会挑选一些战利品送给周天子。 在现如今,是因为晋国将周王室当回事,各个诸侯国才不敢过多扎刺。 要不然,东周已经衰弱下去,一个“师”的兵力都组不起,拉出来也只是当啦啦队的料。 空有名份,没有武力,哪怕现在还是个讲“礼”的年代,但是真没有多少诸侯国害怕周王室了。 因为晋国的国策,基本上就是晋国在,周王室的颜面多少还能保存。 等待哪天晋国没了,周王室最后一丝遮羞布也该被扯下来了。 孔夫子说的礼崩乐坏,其实因为晋国的存在,真的还保留着一些。 等待晋国没了,才是真正进入到礼崩乐坏的时代。 “君上特意指定单公代天子前来?”葛存有些紧张了。 关于国君要调查公子周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没多少人知道国君要调查公子周什么事。 吕武作为知情者,需要跟人进行商量,伴随在身边的家臣也就葛存,肯定是会透露一些。 “公室在外公子多也。”他比较不明白国君怎么会独独忌惮姬周。 算起来,现任国君是公子周的堂叔。 公子周的祖父是晋襄公的二儿子。 从世系上来看,国君与公子周是有血缘关系,但是挺远的呀! 不是没有血缘关系跟国君近的公子在国外,没见国君对那些公子起了什么忌惮之心。 只能说,晋室在国外的公子挺多,国君忌惮的是跟国内“卿”有联系的公子。 另外一点,国君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真的是一个硬伤。 作为首脑,二十多岁,不缺女人,一个子嗣都没有,权力是得不到稳固的! 部队停驻在“王野”。 单公代表周天子过来。 他带来了周天子的祝贺,还有几块不知道割下来放了多久的肉。 在“鄢陵”战胜楚军的晋国上下正处于意气风发的时候,展露出了更为鼎盛的军容。 军队摆开阵势,接受了周天子代表的检阅。 作为“鄢陵之战”英雄之一的吕武,理所当然有自己的咖位。 他看到单公端着盘子上来,眼睛视线扫过分别摆在三个案几上的牛、羊、豕(shǐ,猪)。 不是整只放上去,其实就三颗脑袋。 这是晋君姬寿曼装模作样地请示了周天子,获得同意摆出来的“太牢”。 懂“礼”的一帮人有些蛋疼。 其实只有“大礼议”才用得着准备“太牢”。 也就是摊上大事,才用得上。 平时的祭祀有另外的一套礼仪规范。 另外,“太牢”并不固定使用三牲,简约一些用牛就够了。 在“鄢陵”获得胜利当然值得喜悦。 毕竟,晋国在“邲之战”输得很是难看,还让楚军饮马大河。 楚国饮马大河不单单是晋国的耻辱,也是周王室麾下各个诸侯国的耻辱。 谁让晋国以周王室的保护者自居? 最大的一口锅,理所当然该由晋国来背。 这一次获得“鄢陵之战”的胜利,国君在周天子代表过来后,估计是想用这样的阵仗来表示:晋国在寡人的领导下,再一次站起来啦! 现在晋国再一次打赢楚国。 等于晋国牛逼。 单公虽然有些看不过去,鉴于周王室需要来自晋国的庇护,自己闭上嘴巴的同时,嘱咐其他人不要乱说话。 晋军在“鄢陵”战胜楚军? 实际上对于国家硬实力的增涨没多少,只是声望方面获得了挽救。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本来得到召唤走得拖拖拉拉的各个盟友,听到晋军已经获胜,麻溜地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只不过,急赶慢赶,也就卫国和鲁国的部队过来,其余各个得到召唤的诸侯国还在路途上。 全程见证了晋军与楚军交战过程的季孙行父以及孙林父,一再派人催促自家国君,才有了鲁君黑肱和卫君卫臧来到“王野”,赶上了晋国的耀武扬威。 卫君卫臧的脸色非常不好,不知道是赶路给赶的,还是早就有病在身。 按照传统,晋君姬寿曼献上了要给周天子的礼单。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就是一些缴获自楚国的旌旗,还有一些礼器,少量的兵器以及奴隶。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东西的数量不多。 要是对个人,礼物算起来还挺可观的。 不算荣誉价值的旌旗和必须要有的礼器,数量将近三千的武器,还有一千名奴隶。 三千的武器足够周天子武装起一个“师”了。 当然,是周王室制度下的“师”。 也就是两百辆战车、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师”。 这些东西在其余诸侯国,足够让一个小贵族变成一个大贵族。 在晋国的话,仅是那些东西也就是加强一下中等贵族的实力,并且实力的增加会显得比较有限。 作为周天子代表的单公表现出了高兴的态度。 周王室已经没有资格在战争中去取得收获,摆明了就是扁鹊三连的结局。 晋国吃肉,周王室什么都不用付出还能跟着喝汤,再表现出不高兴的一面,是想连汤都没得喝咯? 一套礼仪做完。 晋君姬寿曼将单公邀请到自己的军帐,打算私下谈一谈。 没有多久,吕武得到了召唤。 他到时,发现在帐外等候的胥童看自己的眼神非常诡异,能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 “阴武,你为何屡屡赠物于周?”国君没多余的废话,脸色很不好看的直接发问。 吕武看了脸色尴尬的单公一眼,对国君行礼道:“两岁前,臣在‘新田’……” 他将姬周生活困顿到派人到“新田”化缘的事情讲出来。 没有多余的加油添醋。 只是多少会用语言的艺术,加工一些姬周的悲惨,再提到自己看到没人帮助公子周,不想晋国公子有那样的境地,伸出了友谊的双手。 国君听后脸色好看了一些。 两年前的吕武也就是一个新晋不久的下大夫,晋国那种爵位和实力的贵族并不少,不是没人跟国外的公子有接触。 一些贵族根本没避讳,去了某个公子那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唱就唱,该睡就睡。 他们是因为身份地位和家族实力也就那样,再怎么接触某位公子,也无法给国君造成什么威胁。 两年前,吕武爵位一般般,家族实力更是一般般,也就个人比较勇猛。 那些爵位不高和家族实力不强的贵族能结交某位公子,吕武就不能啦? 再则,吕武也不是特意去找姬周,是恰好碰上了姬周的家臣在“新田”化缘,才有了接触。 国君说道:“寡人不许你再会姬周!” 毕竟是自己的子侄,用得着指名道姓??? 吕武脸色很不好看地回道:“君上,臣与何人为友,非是国事。” 国君估计没想到吕武会这么强硬,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阴武子,君上乃是善意。”胥童是宠臣中唯一在场的人。 吕武却没给什么好脸色,有一说一地说道:“臣非隶人!” 普通平民都有交友的选择权。 贵族交朋友还要得到谁的允许? 那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确。 他吕武虽然是国君的臣工,但并不是国君的奴隶。 哪怕是国君也没有那个权力,去限制臣下想跟谁交朋友。 当然,国君有权力因为某个臣下不听话而厌恶,甚至也能找不痛快。 只是一旦国君这样干,会被贵族阶层所排斥。 胥童是个宠臣,也是一名贵族。 说实话,他的心理比较矛盾,觉得吕武并没做错什么,又不免认为吕武太不给国君面子了。 “汝果要如此!?”国君没有发怒,看上去还挺失望的。 吕武说道:“君上为君,周为公子,臣为臣下。” 老兄,你到底是多心虚,才会害怕公子周啊? 俺跟公子周交朋友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微末之时,懂不懂? 正常情况下,只是纯粹交朋友而已,跟什么阴谋是扯不上关系的! 当然,吕武结交公子周不是正常情况。 “寡人知了。”国君深深地看了吕武一眼,再挥手让吕武退下。 吕武也不废话,行礼转身离开。 他全程也就进入帐篷里扫了单公一眼,其余时候不是在看国君,就是在看胥童。 “君上,阴武子磊落啊。”胥童低声说了一句。 他的意思是,吕武跟公子周做朋友没有任何的掩盖,连国君制止都明确表示不愿意绝交,不像参与了阴谋。 国君听懂了,该不爽还是感到不爽。 要说想干点什么,倒是真的已经想好要干什么。 “寡人本欲将‘霍’赏赐于阴武……”国君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去,意思是什么则很明显。 单公保持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心里却是想道:“姬周能交到阴武这样的朋友,着实太幸福了!” 人已经离开的吕武却是在心里不断破骂单公。 国君找人调查是一回事,从单公这里知道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单公被一问就什么都抖落出来? 是怕自己的徒弟死得不够快,还是想表达出一种问心无愧的姿态? 不管是什么。 反正吕武被卷了进去。 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续,又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吕武要是得知国君将本来要给“霍”地,只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又不想给,肯定会非常心痛。 却是不知道单公有没有将郤氏也牵扯进去? 接下来,吕武遭遇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首先是魏琦过来,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大意上是赞赏吕武有节操有原则,只是显得过于有节操和原则了一些。 他劝吕武看开一些,只是不要再继续惹怒国君了。 啥玩意啊,这是? 后面,智罃将吕武请过去。 没看错,就是“请”。 吕武琢磨着,天下第一的名头也太管用了,连“卿”都用“请”的字眼,不是派人召唤,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我听闻你拒绝国君?”智罃一脸笑吟吟,看到吕武脸上的莫名其妙,继续说道:“阴氏有你,可为友。” 智朔直白地说:“事关国君忌惮郤氏,武不顾牵连,直言拒绝国君,人品着实高尚!” 那啥,现在有“人品”这个词吗? 吕武事先只是认为现任国君吃了药丸,恰好姬周的师傅单公在场,努力地表演了一波。 他真没想到那种做还有另外的好处,得了一个有节操有原则的人设。 “难怪最近谁看到我都是一脸‘友乎’的殷切笑意!”他想。 大军过了“王野”,正式进入到晋国的疆域。 没有贵族半路上自己回家。 因为这一次跟楚国交战获胜,参战的贵族必然是要去“新田”,等待解散之后再参加国宴。 吕武一直在关注郤氏那边的动静。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郤锜越来越跋扈,时时刻刻宣扬是因为有郤氏,才有了“鄢陵之战”的胜利。 这位暴躁老哥揽功,揽得过份到突破天际了! 国君一直在表演无能狂怒,另一边却多次赏赐郤至。 栾书仿佛不知道郤锜的花样表演那般,保持了全程的噤声。 倒是士燮劝了郤锜一次,却得到了浓浓味道的嘲讽。 在经过范氏封地的时候,士燮病了,病到连去“新田”都没办法的地步。 范氏的部队由士匄暂时接手,他也将代表范氏参加国宴。 抵达“新田”时已经是秋末。 国宴的食物其实并不丰盛,并且到处充满了规矩。 另外,气氛方面一点都不热烈。 真正感到欢乐的是解散后的士兵。 他们或多或少获得了主人的赏赐,兜里有钱就能找乐子。 吕武刚参加完国宴,回到自己在“新田”的家,有客人过来拜访。 来者是公子周的家臣。 他代表公子周前来致歉,另一方面也是道谢。 吕武从来客这里得知,国君派人过去申饬,警告公子周必须老实本分。 除此,国君倒是没对公子周做什么。 吕武送走了来客,打算按照惯例在“新田”采购一批物资带回封地,采购名单做到一半,葛存慌慌张张地过来了。 “主,楚君遣使前来。来使言及与郤氏共谋,迎接公子周事败!” 第269章:大阴帝国,板载!!! 智障到何等程度,才会楚共王熊审派遣使者过来,说什么就信什么。 现在的关键是,国君不需要去信了楚共王熊审的话。 国君早就看郤氏不爽了。 他拿定主意想搞郤氏为前提,别人说了什么,郤氏做了什么,一切都不是事。 总之,想搞就是想搞,很难因为额外因素起到变化。 吕武听说国君多次厚赏郤氏,主要是赏赐郤至,可是连郤锜都在赏赐名单。 他想道:“这是在助涨郤氏气焰?以郤锜的为人和行事作为,肯定膨胀到没边了!” 不止吕武一个人这么想的。 了解一些内幕的人,无一不是相同的想法。 他们觉得自己应该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国君。 从今以后,不能只看到国君荒唐的一面,需要小心哪天被算计了。 郤锜也没令人失望。 有郤至多次劝阻还是劝郤锜不住。 暴躁老哥反而觉得郤至太怂,认为郤氏声势大涨,肯定要更显赫一些才配得上现如今的声望。 郤锜的想法很现实,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老大。 成为老大该有的模样后,他希望几位“卿”能联合起来,再喊上一些有份量的贵族,合力将栾书从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位置给搞下去。 如果可以的话,昏庸无能的士燮,也不是不可以顺带搞一搞。 一再努力还是无法遏止郤锜作死的郤至感到极度心累和惶恐。 郤至本来想告诉郤锜,说是栾书已经在国君那边上了很多郤氏的黑料。 结果郤锜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怎么拉都拉不住。 郤至反而不敢告诉郤锜了。 怕就怕郤锜一旦知道,极可能直接操家伙跟栾书拼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郤锜真的发出号令,郤氏还能无视? 已经别出了的郤至,他其实该被称呼为温至。 郤犨则已经是苦成氏。 他们只是依然抱团,要不实际上已经是三个家族。 作为主宗的郤锜发动,温氏和苦成氏不可能处身事外。 现实很直接,他们抱团获得了那么多利益,郤氏一旦完了,对付郤氏的家族还能放过温氏和苦成氏? 做梦呐。 不可能的啊! 哪有得好处的时候是一家人,等要遭殃了却不承认的道理。 即便郤至和郤犨不想,其他家族会告诉他们:不,你们其实很想! 楚共王熊审派来使节玩了一波骚操作。 但凡是脑子正常,郤锜应该收敛一些,并且极力解释自己没干那些事情了吧? 这位暴躁老哥偏偏不! 他的做法是知道楚使要离开“新田”,派出私兵早早堵在城门外,众目睽睽之下将除了楚使之外的楚人,杀的干干净净。 这种一点都不整整齐齐的事,干得挺不利索。 做都做了,还要表现出尊重君权的一面。 那个时候,吕武已经在“新田”采购完毕,也等到封地来人汇报组织人手去“鄢陵”处理粮食,带着部队正要回去自己的封地。 他看着楚使坐在牛车上瑟瑟发抖,再扫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给出了一个差评。 城门内外的晋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反正就是看戏。 吕武发现执行任务的郤氏家臣要过来,没给任何攀谈的机会,下令部队出发。 特么的什么毛病! 截杀完楚国使者的队伍,一身血迹也就算了,还想来套近乎? 那个郤氏家臣看到吕武的举动愣了愣神,还是想要过去。 吕武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家伙一眼,又让凌过去。 在“鄢陵之战”结束后,青和凌已经成为老吕家的家臣,算是吕武感谢他们近些年来的服务和战战兢兢做事。 成为阴氏家臣的凌,已经能够跟其他家族的家臣对话。 换作之前,他一来没资格跟贵族交谈,连带不够身份去跟贵族的家臣交往。 吕武彻底出名了。 在“新田”寻找机会的人,一般是流浪贵族,或是想出来历练的贵族子弟,蛮多前往投效。 经过一阵必要的选拔,主要是葛存先行考验,觉得合适再引荐给吕武见面。 老吕家接纳了二十三人,只有四人得到家臣的身份,其余会以客居的身份会一同前往“阴”地。 以前吕武当然不能这么摆谱。 现在不是情况不一样了吗? 有天下第一的称号。 老吕家私军的战斗力得到承认。 爵位也晋升为上大夫。 尽管屡立战功,甚至名传列国,吕武这个上大夫的含金量却是显得有些不足。 跟实力无关。 其实是家族的历史不够悠久,缺少底蕴的同时,家族实力方面也显得不足。 吕武比较纳闷的是,爵位得到晋升,封地却没增加一寸。 考虑到这一次爵位得到晋升的其余贵族,他们同样没有获得新封地,吕武也就没有多想了。 关于国君本来想将“霍”地给吕武,后面因为吕武拒绝跟公子周绝交又没给,风声只限制在“卿”的层次。 胥童是觉得吕武还能争取,不想泄露出去。 哪怕争取不来,也不该将这么一个绝世猛将往对手那边推,是吧? 单公则是属于尴尬又心虚的那一方,还与自己的徒弟有关,自然也不会到处传。 因为不知道,吕武跟智罃、中行偃交流,觉得这两位“卿”的态度很奇怪,缺乏信息支撑也就没有产生联想。 等于说,吕武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获得“霍”地的机会。 他要是知道也不会感到可惜。 那个“霍”地不但比“阴”地还残破,地理位置以及自然环境还更加恶劣。 真的要是接手“霍”地,老吕家等于要面对赤狄的同时,与白翟也接壤。 有国君在前面顶着白翟,老吕家干么要自己顶上去? 其实最为主要的是,吕武已经接纳了不少来自“霍”地的贵族投效。 他从实际上掌握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霍”地。 所以,有名份会更好,没名份就继续慢慢蚕食,不算多大的事。 国君不给新的封地,吕武一直在默默为晋国做贡献来着。 可不是什么地图开疆。 他纳赋出征的这两年,老吕家一直持续在向北扩张,已经开拓到狐氏边上。 说起这个狐氏,收到汇报的吕武一开始其实是懵逼的。 他都不知道“吕梁山”附近还有晋国的贵族,等宋彬写来书信告知,老吕家的开荒队一直朝北,撞上了一家自称是晋人的贵族,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经过打听,他搞明白什么个情况。 说狐氏是晋国的贵族,对也错误。 他们是唐叔虞的后代沦落于狄族的枝属,始于狐突。 在很久之前狐氏的狐偃还是晋国的六卿之一。 后来为什么成了小透明? 只因为赵氏的赵盾很牛逼,联合几个“卿”将狐氏给搞了。 赵盾的牛逼之处不止这样。 他连先氏、胥氏、臾氏、箕氏都一起搞,魏氏曾经也没少被压制。 一改重耳(晋文公)建立的格局,才有了晋国后来的局面。 现在的栾氏、郤氏、荀氏、范氏,包括一些实力较强的中等贵族,他们实际上或多或少都获得过赵氏的一些恩惠。 这个也是赵氏主宗虽然被灭,独留一个赵武,后面还能再次崛起的至关因素。 吕武有找魏氏和智氏进行确认。 比较令人纳闷的是,不管魏氏还是智氏,一致说的确有狐氏,却又说狐氏已经不仕晋国。 这个“不仕”用得很有灵性啊! 那啥。 听说过“永不朝商”这句话吗? 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吕武的理解就是,愿意和平相处的话,老吕家能跟狐氏井水不犯河水,想打也不是不能打。 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回到了“阴”地。 因为爵位得到晋升,出征带回的收获也大,手头上没什么事情的人,没谁去刻意组织,还是万人空巷地进行迎接。 现在,他们已经有资格称呼自己为阴人。 得知这个自称的吕武有些抑郁。 听听都叫什么! 阴人??? 简直是卧了个大槽的!!! 偏偏除了吕武之外,上到家臣,下到属民,有一个算一个觉得“阴人”这个称呼没什么问题。 甚至因为吕武屡屡建功立业,使他们在称呼自己为“阴人”时,有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吕武能怎么样? 他感到很绝望啊! 总不能去打击自家人的热情,是不是? 至于说改封地名字什么的。 阴氏没出名之前没什么,也就是向晋国高层提议,得到通过,改了也就改了。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 阴氏已经彻底出名,还是名传列国的程度。 出名到什么份上呢? 连天涯海角的南方蛮人部落都知道北方有个阴氏,他们吓唬自家不听话的小孩子,讲的是再不乖就要被阴人吃了。 苍天啊! 大地啊! 吕武只能接受现实。 他经常表情抑郁地念叨:“赵人、韩人、魏人、秦人、齐人、燕人、楚人……阴人着实太能拿得出手了。” 另一方面,他则是暗自琢磨着,赵人和韩人或许能够没有,换成阴人、智人和魏人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家了! 吕武不管是出征在外,还是回到封地,一样会是劳碌命。 他人在外时,只能每相隔一个半月才能了解封地上的情况,很多细节因为书写篇幅的关系,是没有的。 “一切都是为了大阴帝国啊!”他埋首于各种文牍中,连老婆都没热乎一下,如此的勉励自己。 第270章:大喜事啊! 吕武记得隋朝的“隋”一开始其实并不是这个“隋”,而是“随”这个字号的。 对了,好像杨坚一开始是被封为随国公? 这样一来,杨坚开了一国,国号要么是按照地域性质,不然就是用自己的“封号”,来作为国家的名字。 为什么会被改成“隋”,吕武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想起来。 不管是按照地域性质,还是封号,都符合诸夏规律。 比如,刘备在巴蜀立国,他自己选的国号是延续“汉”,当代人称为“季汉”,后人却叫蜀国,算是地域性质的国名。 又比如李唐,他们是出身陇西李氏,李渊是唐国公,国号用爵位来命名。 西方文化没有入侵之前,华夏选国号基本上就是这么来的。 这就说明开国的话,国号其实是能选的。 吕武想得有些远。 他现在需要确认的是,自己差不多两年没有在封地,起到的变化是自己接到汇报的那些,还是有什么被遗漏掉。 文牍看到一半,室外走廊传来了几声动静。 有孩子在外面打闹? 吕武心脏抽搐了一下! 他离开前,自己的几个孩子最大也就一周岁,剩下的是几个月大。 出征归来的迎接仪式上。 吕阳那种用看陌生人的目光,却是张口叫父亲的画面,令吕武一辈子都忘不掉。 其余的几个子嗣,他们不会出现在迎接仪式上。 “阿大现在已经三岁了啊……”吕武站起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走廊的远处,女仆小心翼翼地带着吕阳、吕伟、吕欢和吕怡在玩耍。 吕武刚开门,他们听到动静全看过来。 女仆脸上出现惊色,第一时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别提现在这个年代了。 哪怕是以后世的开明。 特殊家庭的一家之主,威严还是大到顶天的程度,亲人丝毫不敢冒犯,佣人更是内心充满了恐惧。 而现在一家之主的权力更大,处死几个仆人,不会比杀鸡的难度更高。 或者说,杀鸡的难度远比杀仆人更高。 毕竟,鸡不是那么好抓的。 吕武觉得几个孩子过来的事情很有蹊跷。 他是一家之主哦! 回来肯定是需要了解封地的情况,再掌握各项数据。 以现在贵族的行事作为,与亲人温存其实理所应当被推迟的。 这一点不独是老吕家,每一家的情况都相同。 老吕家的底蕴是差了点,还能差到孩子能跑来干扰一家之主干正事? 吕武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招了招手。 作为老大的吕阳站在原地看着吕武几个呼吸的时间,迈着小腿率先走动起来,身后跟着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吕武看向那些想跟上来的仆众,吓得那些仆人继续以头触地。 “怎么过来了?”他将孩子带进室内。 几个孩子估计也没少过来这边玩耍? 吕阳还能站在原地。 其余三个孩子撒欢似得到处乱跑起来。 吕阳还没有回答,外面走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是赢(女竞)。 她在外面请示,进入后问安,略略惶恐地说:“已有交代,不想阿大……” 吕武制止赢(女竞)将话说下去。 他在等吕阳自己回答。 “阿母言你乃我父,不知何为阿父,只知为至亲至爱,心有所念故而前来。”吕阳说得奶里奶气,却是一副小大人的语气用词。 吕武听得眉头挑了挑。 这是一个三岁孩子会讲的话吗? 应该是有人教的。 吕武想到了一个在自己家住了两年的人。 那人叫师旷,平时就是由他在教导吕阳。 关于这一点,是吕武同意的。 另外,吕阳和师旷并没有正式的师徒名份。 吕武有些搞清楚状况了。 这些孩子过来,很明显赢(女竞)是后来才知道,也就不是出于她的主意。 考虑到老吕家的家臣对家族发展非常看重,更知道一家之主的责任,一样不会搞出这种事情。 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只剩下吕阳自己拿主意,要不就是师旷教的了。 吕武并不想进行追究。 他干脆让赢(女竞)将姬晗、姬妏和赢幸也一块喊过来。 将仆人给挥退,自己一家子待在这件室内。 一家之主的吕武观看文牍,几个女人要么看孩子,要么是在干一些手工活,再时不时地互相聊一句。 吕武没追究。 赢(女竞)却不能当作没发生。 那些仆人会彻底倒了霉,管事说不定小命不保,其余仆众最轻也要遭到鞭挞。 没有例外的是,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失去照顾吕武子嗣的资格,对他们来说这个惩罚跟丢命没区别。 “口众接近二十万了?”吕武略略有些恍惚。 他离开之前,老吕家不计身份的总人口也就十万出头。 两年间不但抓捕野人和胡人,吸引一些破落户过来定居,购买奴隶,少不了吕武一再送俘获的俘虏回来。 可是,人口的增涨也太快了一些。 “不能再吸纳人口了啊!”吕武知道这样很不正常,主要是家族历史还太短。 一个家族的人口多寡当然重要。 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些人有归属感。 要不人越多,家族就会越混乱。 得益于老吕家特殊的管理制度,人口暴涨暂时没有出什么乱子,劳动力大致上还是能够得到有效利用。 可是,归属感真的不能少,不然发生点什么事,超大概率会是一个树倒弥孙散的结果。 吕武很清楚一点,归属感这种东西很重要,又显得很虚。 华夏类似的例子多得是,朝代更替那么多次,能说没人留念前朝吗? 赵氏主宗被灭,他们的一切都被瓜分,没见那些赵人有太激烈的反抗。 现在赵武重新抬起了赵氏主宗的大旗。 赵氏主宗覆灭又得到复立只是七年内的事情,不能说没有赵人怀念赵氏,却看不到赵武复立后,有出现从者云集的画面。 人心所向的前提是自身够强。 比如: 来自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陆。 不可明说的吃人魔王向格腊斯逼近。 卑鄙无耻的窃国大盗进入格尔勒诺布尔。 拿破仑·波拿巴占领里昂。 破仑将军接近枫丹白露。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于今日抵达自己忠实的巴黎。 蛤!!? 是不是太过于现实了? 说白了,所谓的人心所向,其实就是锦上添花。 当然,没有人心的基础,什么大业那是绝对干不成的。 矛盾,就矛盾在这个地方。 “奴隶数量多达十二万……”吕武看到这个数据,眉头控制不住皱了起来。 其实这个才正常。 谁让吕武的发展路线就是尽力收拢野人,又去北方不断掳掠? 另外,他还在战场上不断地抓人,光是这一次南下,抓到的俘虏就超过一万,别说后面国君又赏赐了八千郑人。 不知道是不是国君刻意,分配给吕武的八千郑人中,妇孺占了绝对的多数,壮年男性只有数百。 其他家族肯定不会满意,甚至会满腹牢骚。 吕武对女人的数量占了六千,孩子占了一千多,剩下才是成年男性,感到无比的满意。 尤其是事先已经知道老吕家人口突破二十万为前提。 现在老吕家已经相对不缺劳动力了。 不看兵源素质,“徒”与“羡”合起来能有两个“师”,已经符合一个中等贵族该持有的武力。 “徒”就是正式的武士。 “羡”则是属于贵族的临时武装,以国家层面叫预备役。 平时的话,吕武当然没可能拉起两个“师”,就算一个“师”都显得有些勉强。 这个勉强是因为“徒”的数量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晋国“师”该有的战斗力。 所以了,老吕家拉出一个“旅”,有军备优势的加持,跟其余家族的一个“师”掰腕子是没问题的。 要是拉出一个“师”,对上其余家族的两个“师”,不出意外其实会是输掉的局面。 等于说,动用的兵力越多,老吕家就越赢不了。 这种硬伤,是每一个新兴家族都有的。 吕武知道对自家来说,接下来注重什么才是关键。 除了保证有足够的产粮区之外。 他需要用三年的时间,将一个“师”的战斗力给弄上来,同时加强对“羡”的训练。 而三年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释放将近两万名奴隶? 到时候能留下多少不好说,总归不会太差。 吕武正想着事情,几个家人很努力维持温馨的气氛。 外面却传来了通报声。 宋彬笑容满面地进来,说道:“主,数岁往北而去之人,归来矣!” 吕武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稍微一愣,抓住“往北”这个关键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霍地站了起来。 也就是三年……还是四年前,他分别派出两支队伍,一支去了西北,另一支去了北方,为的就是寻找好的马。 这些年,不管是哪一支都没传回音信。 吕武后面又陆陆续续派出小队,说什么都要改善自家的战马质量。 “归来者几人?可带回好马?”他先问人,再问有没有完成任务,与现在的贵族有点格格不入。 葛存不断点头,说道:“带回数百匹马,又有自称楼烦之人随行。” 楼烦? 吕武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是诸夏早期的北方游牧民族。 根据一些史料,关于楼烦有两个说法。 第一个是,楼烦为北狄的一支。 另一个则是,楼烦其实是周王室的分封国之一,爵位为子爵。 没有争论的是,楼烦人极度善于骑射。 吕武想了想,对吕阳招了招手。 这大儿子表现得跟小大人一样? 吕武不愿意玩什么非主流,去公平地对待每一个子嗣。 现在那么干,其实才是取乱之道。 吕武甭管吕阳到底懂不懂,打算时常带在身边,来个自小的耳目濡染。 寻找良马对老吕家非常重要! 事关老吕家能不能搞出自己的特色兵种。 吕武带着迫切的心情,抱起吕阳急急地出门了…… 第271章:骑兵啊,骑兵! 吕武“阴”地上的城池已经在今年建好。 它是一座长三里和宽三里,看上去四四方方的城池。 在城墙的高度上,有一套规格限制下,“阴”城的城墙高度接近七米、厚度四米。 如果能选的话,吕武其实并不想造这么一座城池。 他会造有曲线的城墙,也就是并非笔直,存在一些棱角,增加城墙上弓箭手可射箭的角度,造成攻方在攻城期间更多的损失。 在建城方面,其实可以借鉴一下西方。 不是说要完全模仿。 西方的城,某种程度来说就是领主的私人城堡,用来保护领主本身的侧重更多一些。 东方的城池,主要用途是将包括贵族在内的更多人一块保护起来。 因为东方和西方建城的出发点并不一样,导致的是形成两种理念。 西方人并不是无法建造大城,他们更加注重的是某个区域的防御价值,比如领主的居住区,导致外围城墙一般也就四五米高度,再高就不乐意去弄了。 他们会在城内弄出更多的防御工事,增加一些低矮城墙之类,或是非主观的让城内交通变得乱七八糟。 总之,西方城的布局看着会更乱,乱到好像根本没规划。 乱有乱的好处,不熟悉地形的敌人进攻速度遭到遏止;熟悉地形的守军则能层层抵抗,甚至还能依托防御工事进行反攻。 最重要的是,西方人不会因为外围城墙失守,心理防线也跟着崩溃。 东方的城池会更加注重城墙,有能力会尽量加高,并且会在城墙上部署足够的防御器械。 可是到了城内,东方城几乎就看不到什么防御工事了。 导致的是,一旦东方城的城墙失守,基本上就难以依托防御工事继续坚持下去。 这个也是为什么每次城墙失守,东方城池的守军会立即崩溃的原因。 毕竟,西方城的规模也就那样,只有领主以及一帮封臣、近侍、亲族,自然还有军队,才有资格居住在城堡,普通平民是在城外的小村庄之类。 另外,西方领主其实没有保护平民的义务或责任。 东方的话,不管是真正封建时代的贵族,还是到帝国时代的官员,保护平民都是责任和义务。 这样的话,东方城池里面最多的是哪类人呢? 肯定是平民的数量最多。 当然了,那是以后,春秋时期的诸夏,能居住在城内的人,其实也是经过特别甄选的。 关于这一点,公元前春秋时期的诸夏,倒是跟中世纪的西方一样。 吕武已经看过相关的数据。 居住在“阴”城的人口约有四千,除开常备的贵族护卫之外,仅是奴仆的数量就占了数百,家臣以及家属占了少数的一部分,更多的则是不属于贵族护卫的武士。 平民……也就是属民,其实是不够格住在城内的。 “阴”城外围还有“郭”以及“町”。 属民被安置在各个“郭”,要不就是周边的各个农庄。 “町”则是用来安置商户以及奴隶。 只是“阴”地现在根本没多少商户,“町”也就主要用来安置奴隶。 更多的奴隶是在各处农庄。 现在“城”是“城”,“郭”是“郭”,“町”是“町”,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吕武要见的人在郊外。 这也就导致他们不但要先出“阴”城,还要途径好几个“郭”和“町”。 看不到太多没事可干的人在游荡。 街道之上,孩子与妇孺的身影最多。 他们看到吕武的队伍经过,大人会将小孩拉到路边,拉着孩子一起跪在地上参拜。 其实,春秋的贵族不至于骄横到这份上。 平时属民看到吕武不用下跪,只需要让开路,愿意就行礼问候,笑嘻嘻看着也行。 奴隶则不一样。 奴隶不能走贵族会走的道路,不是在干活看到贵族必须下跪,甚至不能盯着贵族看。 老吕家讲究的是将劳动力合理分配工作。 想看到到处都是人,要么是清晨时分的上工之前,不然就是傍晚下工之后。 其余时候,劳动力都在义务或有偿劳动。 出征归来后,吕武还没有认真巡视自己的领地。 其余贵族是怎么建设自己的领地,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吕武对建城的要求比较多,注重的是规划。 这也就导致在老吕家这边看不到乱七八糟的建筑,不管是什么用途的房屋,必定是排得整整齐齐。 对他来说,整整齐齐远比其它什么更重要! 不是什么强迫症犯了。 是作为一个新兴家族,不止要在军事上有自己的特色,民政上需要将规则显示在方方面面。 来到郊外。 还是那个迎来送往的亭子。 远远地能看到亭子周边的空地聚了不少人,男女都有。 离得近了立刻能看出那些人的穿着与诸夏人是不同的。 那些人甚至在肤色上面也看上去更深一些。 肤色深,可能不是天生长得黑,也许是风吹日晒? 更可能是出生洗一次澡,死后再洗一次澡,一生仅有的两次洗澡所导致。 吕武知道有楼烦人过来,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没可能带着自己的大儿子,两人就给大大咧咧地过来。 随行的还有五百护卫。 这些护卫中存在两百名真正意义上的甲士,其余也是一身铁甲。 吕武在看那些楼烦人。 楼烦人发现有队伍靠近,也在观察。 在吕武眼中的楼烦人跟赤狄没有太大的区别。 很少才能身穿布料做的衣服,更多的是一身兽皮或羊皮,一致的是披头散发。 穿着打扮没什么好看的。 吕武主要是观察这批楼烦人携带的武器。 大多数楼烦人都背着弓与箭囊。 弓看上去跟诸夏这边的款式差不多,只是用材方面会存在区别。 箭囊里面的箭是箭镞朝下,倒是看不出箭镞是用什么材料做成。 “仔细观察他们。”吕武还抱着吕阳,没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装扮不用多看,看他们的言行举止,再看他们携带的武器。” 其实,吕阳有点排斥被吕武抱着。 小孩子已经开口抗议,只是没啥卵用。 对他来说,吕武的臂弯以及胸膛,一点都没有小姐姐的柔软以及香喷喷,硬邦邦的感觉不太好受。 “木棒,石头,骨头。”吕阳软萌萌地说。 吕武却是感到了意外。 自家儿子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对于事物的分辨也很犀利嘛! 游牧民族没有掌握冶炼技术,他们现在也不敢南下烧杀掳掠。 说他们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会显得很过份。 只是无论从社会等级,还是各项技术的掌握,楼烦人绝对高级不到哪去。 现在为吕武驾车的人换成了倬,青已经荣誉退休了。 这件事情吕武早就拿定主意。 起因是青没有得到吕武的允许,作战对象潘党喊暂停,真的就给暂停了。 只是,吕武没讲这事,说法是青的服务应该得到回报。 他要是如实讲出为什么不让青再当自己的驭手。 青肯定会自杀的。 而这,并不是吕武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楼烦人在喧闹。 不是要搞事。 他们看到了护卫吕武过来的部队,脸上满满都是羡慕,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要是能够听得懂楼烦话,他们在品头论足的是老吕家士兵的装备。 吕武看到了几张熟面孔,再看他们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对吕阳说道:“若是事成,此些人等皆是我家功臣。” 小朋友脑子里列出一排问号。 他不理解那些束发,却是一个个看着像乞丐的人,算是什么功臣。 那些像是乞丐的人,他们出发之前队伍中有六十六人,回来时却只剩下二十三,有四十三倒在了路途之中。 吕武问清楚带回了多少马匹,检查了一番。 这一次带回来的马数量超过四百。 其中公马五十八,剩下的全是母马。 吕武不懂相马,却能分辨出跟中原马不一样。 他再一次过问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并且教导吕阳向他们致谢。 明明是一群经历九死一生的人,只是因为吕阳的道谢,一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再发誓必定效忠阴氏,至死不渝。 不是一出生就拥有一切的吕武太明白这群人的不容易了,不但之前的许诺也会一一兑现,还会进行额外的奖赏。 不用赏赐,只因为所获得的,都是他们所应得的。 没有活着回来的人,亲人也会得到吕武的奖励,他们的子嗣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前途。 吕武也接见了楼烦人的代表。 那是一个约四十来岁的人,面相什么的不论,长得比较矮。 经过翻译,吕武才知道这个中年人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带来了自己部落的所有人,只是绝大部分滞留在边境线。 这个人口只有四百来人的部落,他们是来投靠老吕家的。 吕武麾下并不缺养马人,缺的是对草原那边熟悉的人。 至于这个部落是不是诚心来投靠? 几百人而已,能扑腾出多大的水花? 根本不用有过多的纠结。 北方贵族经常有北方的部落想要投靠,只是绝大多数贵族压根不乐意接纳。 现在这个年代,过于遥远的地方不论,东方还有超过诸夏的文明吗? 尤其是诸夏现在压根就不缺乏武力,真要搞事,还不知道是谁搞谁。 “阿大,等你成为一个小伙子……或许也不用?”吕武沉吟了一小会,继续说道:“打开获取蒙古马的渠道。最多再过五六年,咱们家就能成规模地发展骑兵了。” 小朋友脑子里再次出现一排问号。 第272章:睚眦必报吕某人 想走精英骑兵路线的话,蒙古马其实并不合适。 蒙古马的优点很多,其中包括好养活以及耐力足,却不包含高大以及负重能力强。 简单的来说,蒙古马应该走的是量大优惠路线。 不重质量,只看数量,大批大批的轻骑兵给安排上。 这样的骑兵在真正战场的作用会很有限,用来袭扰后勤线则会很强力! 从草原那边带回来的马,马背高度平均在一米二十五厘米左右,它们的身躯粗,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 吕武想道:“到蒙古人鞭挞全世界的时候,就是带着这样的马进行长途跋涉。蒙古帝国的重骑兵,用的马并不是蒙古马,是西域马?” 在很多人的认知中,以为蒙古帝国打天下全依靠弓骑兵? 这个,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误解。 事实上,蒙古帝国能肆虐大半个世界岛,是建立在他们拥有足够的重骑兵前提下。 真正将弓骑兵用到极致的是帕提亚帝国,一度将罗马人摁在地上锤,后面弓骑兵战术被罗马人破解,从此以后帕提亚帝国就被罗马人锤到再也站不起来。 而蒙古人用来组建重骑兵的马,真的不是蒙古马。 他们占领并控制西域,获得了西域的良马,又向东欧进军,再次获得顿河马,甚至在早期也从穆斯林那边获得了相当数量的阿拉伯马。 蒙古帝国的扩张史,是伴随着找到更多的马种在进行。 比较诡异的是,建立元朝的忽必烈这一支,到最后连一支像样的骑兵都莫得啦,跟起义军作战玩的是步战。 在寻找到马背高度更高、负重能力更强的战马之后,蒙古人进行了军事改革。 他们将重骑兵和轻骑兵进行混编。 吕武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个记录片,讲的就是蒙古人跟欧洲人的一场战役。 面对欧洲联军的罐头骑兵,蒙古人采用的是将轻骑兵布在战线前端,利用轻骑兵拉扯以及不断射箭袭扰欧洲人的罐头骑兵。 一再消耗下来,等待欧洲罐头骑兵连人带马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又派出重骑兵与轻骑兵的混编部队。 新出场的蒙古混编骑兵,队形是前三排都是轻骑兵,到第四排之后,每一名重骑兵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名轻骑兵的交叉队形,两侧再布置数量足够的轻骑兵护卫中间。 那是一场人跟马在体力上的消耗战。 事实证明欧洲人的罐头骑兵一点都不适合投入作战时间太长的战斗,整场战役打下来,欧洲联军的罐头骑兵几乎被全歼,后面还是欧洲联军步兵给救的场! “阿大,骑兵,尤其是轻骑兵,从来都不是用来冲阵的。要记住这一点。”吕武其实已经看得出儿子听不懂,讲出来更多是用来提醒自己。 老吕家肯定会发展骑兵的! 骑兵冲不冲阵看的是需要,不因为适不适合。 弓骑兵的话? 对上没有披甲的敌人,威胁自然会很大。 一旦对战的敌军人均穿甲,只能起到袭扰作用了。 “骑兵,不管数量够不够,历来很难在正面战场起到决胜作用。他们的最大用处在正面战场之外。”吕武真不是在口胡。 东方的战争,骑兵从来只是一种配角地位。 这个跟东方缺少重骑兵有关。 在东方,骑兵更大的用处是袭扰,胜利之后追击掩杀之类。 这一点不管是上古先秦,还是到汉匈之战,又或者到了隋唐与突爵,骑兵都是属于配角地位。 在这一段时期,骑兵的优势就是想打就能打,不想打能立即跑,扛正面对阵是不可能的。 因此,骑兵对上步兵,胜必然是斩获无算,败则损失轻微。 骑兵真正开始变得高大上,是马蹄铁、马鞍和马镫发展成熟之后。 在此之前,骑兵冲击密集阵型步兵的画面,只会出现在演绎作品里面,现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直在旁听的宋彬发出灵魂一问,道:“如此,主为何念念不忘寻觅良马?” 吕武才不会被噎住,说道:“兵种的配合是关键。” 不能冲击正面,还打不了两翼的侧击? 即便两翼也不发起冲锋,仅仅是外围奔射也够敌军喝一壶,甚至敌军还要时时刻刻害怕两翼遭到冲击。 毕竟,真的逮到机会,冲锋后的收获远比折损大,还是要顾全大局的嘛。 “有了蒙古马,对咱们家的意义很大。”吕武已经讲出了重点。 葛存一直没搞明白“蒙古”这个词的由来,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问也没有得到答案。 他倒是听明白一些关键词,蒙古马甚至比中原马还要好养活,给足够的草料就行,没其它更费劲的事。 还有另外一点,蒙古马的长途脚力很强,是其余品种的马所没有的优点。 比如广为人知的西极马……也就是乌孙马或伊犁马,平均马背高度一米五左右,短途冲刺能力极强,是一种很适合用来作为冲阵骑兵的战马。 可是,西极马的长途行军方面就很捉鸡了。 它们走三天,可能就要歇息上五六天,不像蒙古马粗糙耐操。 西极马养起来的难度,也远超蒙古马。 吕武正在讲述什么是冲锋型的骑兵,有家臣过来汇报,另一支派往西北的队伍回来了。 这是好事连双? 吕武这个念头刚出现,立刻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 他派去西北的人手远比去北方的人多,一共两百五十人,回来的却只剩下十人! 这十人当中,还有三人永久残疾! 吕武一样到迎来送往的亭子迎接,将人接回城内先安顿,显得很沉得住气。 “主,我等往西远途数千里……”粗糙壮士,看着各方面真的很粗糙,脸上甚至还有一条像蜈蚣一般的伤疤。 他讲述了任务期间的见闻。 这一支队伍向西北而去,初次路过白翟地盘并没有遭遇到什么灾难,甚至接受了良好的招待。 他们是带着寻觅良马的任务出去,人在白翟领地时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良马,马种跟中原这边其实是差不多的。 这个也能理解。 白翟所处的栖息地,其实就是现代的陕西西部,厉来不是什么好的良马培育地。 他们穿过白翟的地盘,进入义渠人的栖息地,一开始情况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并且发现了跟中原马有别的马种。 这个义渠,他们现在的栖息地是在现代的宁夏,距离西域其实还挺远的。 所谓的有别于中原马,只是马背平均高度达到一米三五左右,耐力以及负重比中原马好上一些。 现在的中原马,马背高度平均只有一米一五,多出二十厘米,其实已经算很多了。 “如此说来,义渠明知你等为晋人,先行攻杀,再长途追杀?”吕武脸色很臭。 他们向西北而去,距离方面比去北方短了不少,耗费的时间却差不多,时间主要就是用在耗费躲避追杀上面。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成功地带回了一匹公马和四匹母马,算起来是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只是代价太大了。 “主,据臣所知,白翟与义渠已在交战。”葛存阴恻恻地讲了这么一句。 在吕武的印象中,义渠长时间跟秦国过不去,最后也是被秦国所灭。 他本来还想派人打听一下,目前秦国跟义渠的关系怎么样,一旦秦国跟义渠是交战状态,琢磨着不是不能跟秦人合作一把。 经过葛存那么一提醒。 吕武记起了上一次白翟掺和了秦国对晋国的战争,晋军在正面战场击败白翟,迫使大批白翟部落向西迁徙。 晋国并不重视白翟战败的发展后续。 老吕家的队伍去到了白翟的地盘,白翟人非但没有太强的敌意,还进行了良好招待? 倒是历来跟晋国没有接触的义渠人,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袭击也就算了,还进行了长途追杀! 吕武能听得出葛存是想借白翟的手来惩罚义渠。 这一招晋国很擅长,总是先让小弟上,小弟解决不了再自己上。 他却需要进行思考。 白翟是大批从跟晋国接壤的区域撤离,看似也被晋国打怕了。 可是,以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性,没有多久绝对还是会重新回到晋国边境区域放牧。 老吕家跟白翟其实不接壤的。 关键的是“霍”地跟白翟接壤。 以吕武的想法,“霍”地迟早会属于自己,为了对付义渠而去扶持白翟,好像不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甚至,他想得更远。 有多少游牧民族就是被诸夏给扶持上来? 那些游牧民族没有任何意外,全部成了诸夏的大患。 这种事情,吕武琢磨着不能去干! “好好做生意不干?”吕武脑海中出现了地图,慢斯条理地继续往下说:“前次与秦一战,秦国割让渭水之土,魏氏封地以北百里之外,便是义渠疆域。” 葛存一瞬间就Get到了吕武的点了。 老吕家需要练兵。 赤狄经历一再的打击,已经衰弱到连让老吕家练兵的价值都快没有了。 接下来的三年,老吕家已经得到不用纳赋的权利。 义渠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老吕家需要练兵,找义渠人的不痛快,还能掳掠人口以及物资,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马。 果然,吕武的下一句话就是:“既然义渠人不想好好过日子,便将铁与火赋予他们!” 第273章:两件大事 吕武当然不会集结大军去攻打义渠。 报复,则是一定要报复的! 老吕家现在没有大军。 他治下,能够算是“徒”的兵源堪堪四千人,还是憋了七年给憋出来的;“羡”的数量不太好说,能集结的数量在九千到一万二之间。 一开始的基本盘就那样,前期想要迅猛发展,真迅猛不到哪去。 以吕武出征归来划出一个时间线。 给他三年的时间,“徒”的数量怎么都能翻一倍,也就是达到八千名“徒”,将“羡”的数量增加到两万五千到三万的数值。 这个是人口基础不同带来的变化。 只不过,武士的数量膨胀过快,老吕家的武力是上来了,经济收益以及可用劳动力却会减少。 毕竟,“徒”交的不是税,他们纳的是赋。 而“羡”就属于亦兵亦农的类别了。 想要达到三年内将“徒”增加到八千,老吕家起码需要再添四万到五万的人口。 这些增添的人口是算在吕武可收税范围,绝对不算武士自家拥有的奴隶。 三年再多添加四五万人? 一年也就一万多的增加量。 跟短短用四年时间激增十三万人是不一样的。 “主欲调北疆巡弋之旅?”宋彬不太赞成这个。 老吕家一直在对北疆的游牧部落进行持续的打击,干的就是攻打其部落,掳掠其人口与物资的事。 两年的时间而已,大河东岸的赤狄都快消失了。 那些赤狄不是被杀就是被抓,剩下的则向其余地方逃窜。 直接让老吕家的势力范围向北扩展了两百里。 这只是势力范围,跟有效的占领与利用是两码子事。 要是没有狐氏挡着,老吕家稍微向东边拐,越过吕梁山都直接是一片盆地了。(既是太原) 那块盆地目前是狄人与戎人占着,还不属于中原列国所有。 吕武知道吕梁山的东面是哪,更知道是一块什么样的地方,有余力肯定会伸手。 现在,老吕家长期有一支部队在北疆巡弋,没发现可以攻击的敌人就纯粹进行拉练,找到可攻击目标则是进行实战练兵。 部队维持在一千五百人左右,每三个月轮换一次。 简单的说,除了冬季之外,春、夏、秋三个季节,都有老吕家的部队在活动。 这个也是吕武为什么有信心,能够在三年内将“徒”增加到八千的原因所在。 要是他心再大一些,不顾后果为前提,将“徒”的数量增加到一万都不成问题。 “再出一‘旅’。”吕武可不想顾得了义渠,却放纵了赤狄或白翟,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借道魏氏,拆分为‘卒’,袭扰义渠;若有所需可合兵,不利则退,择机再战。” 同时出动两个“旅”而已,又不是全上的“徒”。 只需要数量合适的“徒”将部队的架子撑起来,征召“羡”去服役,才算是对老吕家有益的做法。 宋彬率先同意。 其余家臣没有反对意见。 这样符合了春秋时期每一个家族办事的流程。 不是家主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亲族需要过半亲族通过,没亲族则是需要家臣的鼎力支持。 他们支持的不是什么人力物力,是很多事情都需要有人去操办。 并不是家主一张嘴,没人干活,事情也能成了。 思想的一致。 行动力上面的配合。 无论什么年代都是至关重要的! “主,或可邀其余贵人?”茅坪是吕武在新田新接收的家臣之一。 他刚刚来老吕家效力,还是希望有所寸功的。 吕武看向其余家臣,想要获得意见。 老吕家在国内明面上没有什么仇人,暗地里……能算得上的就栾氏了。 要是吕武乐意的话,喊上几个友好家族,倒是能凑出一支万人以上的军队。 只是,他知道现在所有家族都注重国内,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国外。 葛存就说道:“宋国之事,卫国与曹国纠纷,朝中诸‘卿’、大夫,无一言道。” 茅坪瞬间有些傻了。 说到底,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才能得到足够的情报。 茅坪是卫国人,他出门太久太久,才刚刚投效老吕家,没来得及得到与身份匹配的消息来源。 吕武发现好些家臣都露出困惑的表情,只好让葛存叙述一下。 事情没有太复杂的地方。 晋国与楚国在“鄢陵”分出胜负,主战场战败的楚国却是在宋国那边取得了大胜。 楚国的公子喜以及公子尚率军正面击败宋国的军队,牛逼哄哄地带着大军到“商丘”一阵耀武扬威。 两位楚国公子是想敲诈宋国一笔,为自己增加正治资历不提,同样想要取得收获。 宋国跟以往一样,表现得非常强硬。 战场失败,俺们认了。 想敲诈? 没门! 宋国右师(执政)华元在城墙之上正告楚军,讲的是宋国跟晋国世代友好,晋军已经在“鄢陵”战胜楚共王熊审亲率的楚军。 他警告楚国的两位公子,宋国随时能求援晋国。 另外,楚共王熊审中了两箭,还不知道会不会薨。 两位公子有这功夫杵在“商丘”干根本不可能达到目标的事情,还不如赶紧回国。 公子喜与公子尚当然不是楚共王熊审的儿子,其实就是兄弟,还是堂兄弟。 他们是“公子”,依照现在的规则,还是“大位”继承人之一,只是排序有点靠后。 哪怕楚共王熊审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国祚也会交到长子芈姓、熊氏、名昭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身上。 比较关键的是,楚国跟中原诸侯国不一样。 楚国的“君”有实权,还是非常大的权力。 要是不知道楚共王熊审受伤也就罢了。 一旦知道楚共王熊审受伤又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甚至是干出一些遭忌讳的事情,极可能会因为新一任继任之君要上位,被当成障碍给“扫”了。 华元成功地将公子喜与公子尚给劝退了。 历经这么一件事,华元在宋国的威望猛涨,却也遭到了宋国新君子成更多的忌惮。 晋国对宋国发生了什么,有进行关注,只是关注力度很有限。 吕武会知道那么清楚,纯粹是华元进行了示好。 晋军在“鄢陵之战”获得胜利,不是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吗? 谁都不要为前提,粮食被吕武给讨到手。 他第一批运回了五万石。 现场还遗留二十万石左右的稻米。 后面陆陆续续有老吕家的队伍过去“鄢陵”,问题是到冬季来临前,再怎么也就多运个七八万石回到封地。 剩下的稻米怎么办? 吕武有一名家臣提交辞呈,那人叫虞显。 虞氏在周王室那边是履任公职,家族却是宋国的大族,实力方面多少过得去,就是不算顶尖。 现在虞显已经不是吕武的家臣,没反目成仇为前提,怎么都还有情份在。 这一点不止吕武和虞显看重,外人也不能无视掉。 华元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他早早地抱上晋国卿位家族范氏的大腿,士燮给面子在弭兵会盟露足了脸,成为弭兵会盟的重要主导者之一。 士燮在“鄢陵之战”爆发前力主不打,后来在“鄢陵之战”的表现着实过于平平无奇。 宋国跟晋国的外交是由范氏在进行。 楚国出兵入侵宋国,士燮缺少了作为,又不想打“鄢陵之战”这场战役,等同于背叛了宋国。 派人责斥什么的,华元没那个胆子。 宋国上下对士燮的反应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忍气吞声,再寻思着找条新大腿来抱。 当然了,吕武还不够层次成为一个二流强国的“大腿”。 关键的是,吕武跟智氏、韩氏、郤氏的关系好,早就是人尽皆知。 外人看到的就是那样。 实际上,现阶段吕武走得近的卿位家族也就一家智氏。 早期跟韩氏关系近,耐不住韩厥一点都不想再亲近,吕武很明事理地进行配合。 郤氏的话? 吕武要感谢暴躁老哥郤锜。 有这位暴躁老哥在,郤至再怎么努力,老吕家何其幸运不用被拉进坑里。 外人看不了那么清晰,他们看到的是吕武跟多个卿位家族的关系都很好。 这种状态下的吕武,帮忙或许是起不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想坏事则是分分钟的事情。 华元知道虞氏在帮吕武之后,给予了足够的支持,想要依靠这种方式示好,并且借由虞氏进行小试探。 话说,宋国不抱老范家的大腿,会不会遭到报复? 再来,宋国想找根新大腿的话,哪一个晋国的卿位家族合适? 这种事情,吕武想帮忙就搭桥牵线,不想则保持安静就行了。 另一件事情则有些操蛋。 卫国新即位的国君卫衎,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趁着晋国四个军团南下跟楚军作战期间,谋划对付曹国。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公元前576年) 晋国当时没闲工夫处理卫国与曹国的事情,打赢“鄢陵之战”归师回国,好像忘记了这么一件事情。 或许也不能说忘记? 明摆着就是晋国的高层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选择性遗忘。 吕武虽然不打算纳赋,却不会忘记关注国内外都发生什么大事。 他有渠道传递来消息,讲的是郑国不甘心损失惨重,种种意图都表明郑国要搞事。 连老吕家都能打听到的事情。 没道理其余的晋国高层就聋了瞎了。 考虑到近期晋国高层很喜欢装聋装瞎,郑国被“钓鱼执法”是可能性极大的概率。 等于说,吕武知道明年晋国还会大动干戈,讨伐对象必然有郑国,就是不知道楚国会不会出兵救援。 他都抱定主意了,其余人爱咋就咋地。 得到三年不纳赋许诺的老吕家,是时候进入到猥琐发育的阶段了! 第274章:老魏家的取经之旅 这一天,魏相带着魏绛来到“阴”地。 或者应该说,是魏绛带着魏相来才对? 毕竟,以关系上来算,魏绛是魏氏的家主继承者,他才是下一代的魏氏之主。 只不过,魏相跟吕武远比魏绛接触得更多,交情方面也要区分厚与薄。 魏相是来道谢的。 他们在事后进行了详细的分析,魏琦本来应该在“鄢陵之战”给光荣了,是吕武进行了干涉,才避免魏琦战死沙场。 不是魏琦觉得自己绝对打不过养由基……其实不死的机率也不到一成,只是因为射了楚共王熊审一箭,本身想死,会死的概率也就成了百分百。 如果吕武是单纯干涉魏琦与养由基的致师,事情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那样做的吕武必然成为魏氏的仇人。 魏氏害怕的是拥有不尊重君权的名声,担忧成为迈向卿位的阻碍,不是其余的什么。 吕武先去找国君。 再有国君明确表示魏琦对楚共王熊审射箭,是出自他的授意。 这样事情就变得相当简单了。 朝楚共王熊审射箭的魏琦只是在遵从命令行事,不是他自己想射。 这样一来,魏氏就不存在不尊重君权的污点了。 事实当然不是那么一个回事。 国君事先压根没授意魏琦对楚共王熊审射箭,只是事后将事情扛了下来。 其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行谋划的魏氏还能不知道? 如果进行区分,魏氏应该对国君感恩戴德,耐不住是吕武去找了国君,国君后面才那么干。 那么,恩情应该算在谁身上? 各个家族未必知道怎么回事。 后面,他们肯定会去进行调查。 可能无法将事情完全地复盘,察觉到一些端倪则不困难。 所以了,魏氏哪怕是装,也要装出必定要报答吕武的样子出来。 “数岁之前,此地一片荒芜……”魏绛站在战车上,眺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农田。 他也没少来“阴”地。 也就是三四年前,脚下的道路还相当坎坷不好走,同时也看不到连片的农田。 现在战车行走在平坦的大道之上,两边是已经收割完毕的农田。 “田亩栽树,此举为何?”魏相在思考这个。 老吕家大肆开荒,破坏了原本的自然生态环境。 后来吕武下令,农耕区每隔多少距离必须移栽来树木,又或是种下树苗。 现在看到的就是,“阴”地农耕区里面,或百亩被几排树给隔开,又或是更短更长的距离必然有几排树。 而水渠两旁,必然是有栽种树木。 会这样,是吕武很清楚什么叫水土流失,怎么都要挽救一波。 这样导致的是,老吕家的农耕区看上去人工规划的痕迹十足,却显得非常整洁与好看。 不止是农田用树来隔开,大道两旁其实也进行植树。 现在树还小,等它们成长起来的某一日,人走在大道之上,也许伸手就能从树上摘果子吃。 这种到处充满规划的景象很难在春秋时期看到。 不止魏绛和魏相看了感到惊奇。 包括早就习以为常的老吕家自己人,另外一些走过路过,又或是刻意来老吕家的人,一样会被震惊到的。 “砌石为路?”魏相打一开始最为关注的就是道路。 他们在进入“阴”地之前,路看着平整却是泥土路。 等待进入吕武的封地,路面看着是灰扑扑没错,车轱辘辗起来的感觉却是不一样,能明显分辨出非常硬。 当然不是砌来石头铺路啦! 即便石料好搞,又要耗费多大的人工? 他们走的是一条水泥路。 至于铺下钢筋做的网? 那是没有的事。 老吕家就算冶炼业越做越大,再怎么也不可能将金属用在铺路上面。 打造兵器和甲胄要用到的金属太多。 哪怕不弄军事装备,用在农具上不香吗? 吕武后来想明白了! 要什么自行车。 又没有载货几十吨重的重卡会来来回回,是不是? 地表挖了二十厘米的深度,铺上一层砂石,组合起木板,再将砂石搅拌水泥的混合土浇灌下去,弄成平整模样,一条水泥路就成了。 “城之大,亦不寻常。”魏绛离得近了才发现,不是城池的城墙,是外围弄了数量不少的郭。 在这个年代,其实“郭”特指城池之外又修建不少“墙”。 这种“郭”的城墙是不能合拢的,要不然就成了违章建筑,属于违背周礼。 它们的规格没有特别要求,爱建造几米高度或厚度随意,但是必须留下空隙,还不能建造城门。 结果魏氏两兄弟,老远就看到前方有一座大城,等离得近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这些“郭”并不是随意建。 城外的“郭”按照吕武的规划,一旦合拢起来,其实就会成为外城。 并且,“郭”的规格借鉴了杨隋建造大兴城的“坊”制度。 更直白一些,其实就是现代的“区”。 吕武在“阴”地建城,更多的是一种实验性质。 他需要累积足够的经验,以后再建城,超大概率会一下子就往大了来建。 地点可以是在北疆的盆地那边。 也能是在渭水边上。 看到时候老吕家能将实际控制范围搞多大。 水泥路从外围一直延伸到城池内,笔直地贯穿了整座城池,一直修到“霍太山”的山脚之下。 “霍太山”面向西边的山体,能看到一座又一座的山庄。 说起来,魏氏在“霍太山”也有一座山庄,只不过并不是属于他们,是吕武给魏氏长留的居住地。 有相同待遇的还有韩氏以及智氏、赵氏。 魏绛进入到城区,发现这边的建筑物也太整齐了一些,是其它城池所看不到的。 建筑物并不另类,除了夯土墙之外,便是茅草屋顶。 说白了,还是茅屋。 每家每户会在前面留个院子,扎起篱笆墙将院子围起来。 院子里面基本都有树,提供小憩的亭子,再来就是栽种蔬菜的田埂。 这种规格的宅院,其实不是武士家庭,便是小贵族的待遇了。 魏绛大道两旁的水沟给吸引住了。 水沟当然不会是什么稀奇玩意。 令他茫然的是,为什么每一条水沟都有流水,并且流水会从某个漏斗一般的装置倾斜到地下。 “武建城之初先挖一物,为下水道。”魏相看魏绛一脸迷惑,解释道:“外引汾水之水入城,城内之水复而出至汾水会流。”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利用汾水的流向,开挖出水渠将水给引进城内,还专门建了蓄水池,提供城内居民平时用水。 一些废水就顺着水的流向,再复又流到汾水里面,完成了一次循环。 大道两旁水沟里面的水很清澈,却不是直接拿来用的。 原理就跟一些老式厕所,自来水一直开着一样,反复进行冲刷。 不一样的是,城池内的循环水不用付钱。 居民真正的用水是一些陶管的输送水。 陶管连接着蓄水池,再分流到一些街坊地段的水池之中。 魏绛和魏相在大道上继续前行,看到不少夫妇直接就在自家门口的水沟边上浆洗衣物。 他们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其实能借鉴,就是不知道里面包含了多少技术含量。 街道边上每隔一百米左右会有一个水池,能看到居民正在提水。 至于为什么不是将水利用陶管送到每家每户? 这个是公共设施和私人工程的区别。 吕武自己居住的房子,就有输水陶管送水入户。 愿意出钱的人,一样可以搞一套。 如果有研究西方史的人过来一看,会发现“阴”城的水利公共设施,其实已经达到了罗马对水利工程利用的巅峰时期,只是在某些格局上存在区别。 比如,“阴”城之内看不到空中水渠,陶管是被埋在了地下。 为什么不搞空中水渠? 只能说,一切都是成本问题啊! 技术方面,并不是关键。 吕武为什么会对罗马这么了解? 这是一些“精分”的锅! 谁让某一段时期,一些砖家和叫兽,他们对普及西方历史的责任感,远超让人了解东方史。 这种现象是过了08年才得到遏止,过12年自来水再也拿不到五毛,自然没人去搞。 他们一路上看到太多,足够新奇为前提,印象也就极度深刻。 老魏家目前有建城的需要。 也就是,上一次秦国割土,老魏家在河西那边增加了一块封地。 想要对封地达到利用,不建一座城池是很难做到的。 “‘栎阳’之边有泾水……”魏绛对魏相说道。 河西的封地属于魏琦,魏氏没彻底分家之前,开发新封地,理所当然是全家族出钱出力。 而“栎阳”肯定是由魏相来继承。 河西的新封地面积一点都不小,只是因为秦国并没有开发的关系,几乎什么东西都要从头开始。 对于从零开始建设封地,任何家族都有相同的经历。 只是吧,吕武是晋国近些年来的第一家。 他们这次过来,不是专门想从吕武这里获得建城的方法,其实是想在其它方面取经。 另外,南下出征时期,老吕家与老魏家初步达成协议。 老魏家获得了甲胄贩售上面的总经销权,也就是成了二道贩子。 他们是过来谈这一件事情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长辈来? 谁又能说得清楚。 第275章:又开历史先河 事实上,魏相的感慨挺多的。 才过去多少年啊! 七年之前,老吕家还需要魏氏派来五百人守卫,要不吕武带上家族的武力去纳赋,还不知道回来之后,家到底还在不在。 当时老吕家可惨了! 吕武七拼八凑,连十个士兵都不拉出来。 还是用一些技术跟老魏家换了一批人。 不然的话,他就算是想纳赋,其实连当炮灰都不太够资格。 只是七年而已,老吕家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了? 魏相并不需要刻意去打听什么,很多道听途中基本上也会失去真实。 很多人看老吕家发展这么迅速,超过八成的人……其中还包括多数的卿位家族以及实力不差的中等贵族,觉得老吕家迟早是要出大事。 比不上老吕家的那些家族? 老老实实摆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注意擦口水就好了。 他们不看好老吕家的原因在于,吕武对人口的汲取太过于饥不择食。 老吕家原本也就七八百人口的样子? 吕武与赵氏、韩氏和魏氏联姻之后,增加到一万出多。 后来得到“阴”地,接收了“阴”地的近万人。 以上这些人口的增涨某种程度上算是正常,也就是不会有太大的忧患。 老吕家不被看好的主要原因是,吕武购买了超多的奴隶,战场俘获的战俘数量也很多。 吕武一开始释放少量奴隶,其实被人知道了,反应也不是太大。 等后来,他每次会释放数千乃至于近万的奴隶。 不是没人想找老吕家麻烦,只是出了更大的事情,牵扯了想找麻烦的那些家族。 一拖再拖下来,能继续找吕武麻烦的家族选择偃旗息鼓,想继续找麻烦的另外一些家族则发现自己跟吕武已经不是同一个级别。 这就很难受和无可奈何了啊! 这年头,一个家族的奴隶多了,有隐患是自然,但隐患其实不是那么大。 毕竟,有听说哪家的家主或成员被奴隶杀死的事情,却从来没发生过奴隶大肆暴动,并形成席卷之势的事件。 因为从来没有奴隶暴动造成极大的效应。 谁会将奴隶当回事? 他们认为老吕家会有麻烦的原因就是吕武一再释放奴隶,觉得是在损失自家财产,还得罪了整个贵族阶层。 现在没人找老吕家麻烦,只是因为找不到机会而已。 谁让吕武发迹之后顺风顺水? 是真的找不到机会发难。 他们在等着吕武倒霉的那一天,必定会看准时机扑咬上去。 “相,你已劝过武多次?”魏绛指的是释放奴隶这件事情。 魏相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 那里吕武正在释放奴隶,亲手递上每一面代表自由的身份竹牌。 接过竹牌的人跪在地上,一脸激动地对吕武磕头谢恩。 那些得到自由的人,下一刻立刻跑向一边,他们排在同样刚刚获得自由的人后面,等着登记造册,确认今后还是老吕家的人,只不过是成为属民,不再是作为一个奴隶。 他们记录上自己的名,会被分配各种基本的生活物资以及用具,甚至还有属于自己可耕作的土地。 当然,老吕家并不是将土地有偿或无偿给予他们。 其实就是,某个人今后负责多少亩的耕作,产出七三分。 家族获得七成,他们能留下三成。 这是一种全新的模式! 以前的话,属民干活归干活,住的、吃的、喝的、穿的……等等很多方面要看主家开不开恩,也就是会不会赏赐下来,又会赏赐多少。 吕武执行的则是一种“租佃”制度。 土地我家的,只是租给你们种田。 十抽七挺狠! 只是远比属民什么都无法自主更强,绝对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进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没吕武搞“租佃制”,等到战国再被搞出来,一开始抽税其实也差不多。 历来最狠的是秦国,收税的百分比是66%,也就是三分之二。 《汉书·食货志上》:收泰半之赋。 颜师古注:泰半,三分取其二。 其余各国看着可能税收挺低,只是别忘记还有各种杂税。 收税历来不看官方制定,看的是怎么去执行。 很多规定只收10%,只是国家收10%,架不住下面官员层层加一些,去收税的小吏继续往上加。 到底奉献多少,从来不看规定,看的是执行力。 吕武弄十抽七,一点都不会感到心虚。 开荒是用家族的资源在弄。 人吃牛马嚼,一样是消耗家族资源。 把地给开发出来,再分配下去。 又不是给一块荒地,让人去从零开始地进行开垦。 是不是? 再则,他觉得自己是好人,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没有他打开这扇“门”,普罗大众还要继续等个一两百年的。 当然,其中没有将武士阶层给算进去。 现阶段,除了贵族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之外,只剩下不是贵族胜似贵族的武士拥有自己的土地。 周王室的各个诸侯国,武士名下土地的产出,哪怕只有一粒米也都是自己的,压根不用交税,他们只纳赋。 楚国那边比较惨,不管是贵族还是武士……不对,楚国没武士这个阶级,他们叫“部曲”,不但要纳赋,也要缴税。 魏绛看懂吕武都在搞什么,一脸瞠目结舌地说道:“武不怕众人非议,乃至群起而攻之?” 他说的“人”,专门指贵族阶层。 “武为新晋,数岁发展过猛,行无奈之举罢了。”魏相也看懂了,下意识帮吕武开脱了一句。 作为一个聪明人,魏相觉得自己需要深入了解一下。 或许就能找到老吕家迅猛发展,却是家族一片欣欣向荣的秘密? 魏绛问了其它,道:“士匄为何而来?” 他俩早看到了站在吕武边上不远处的士匄,能看出士匄对吕武在做什么充满了好奇。 老吕家和老范家是邻居嘛。 按照道理来说,士匄来串门挺正常。 显得不正常的是,老吕家跟老范家当了快五年的邻居,士匄却是第一次来老吕家做客。 其实,士匄是来买装备的。 他进入吕武的封地后,为所见所闻感到震惊,买卖谈成也就干脆选择留下,已经在老吕家这边待了将近十天。 一开始,他就是到处走走看看,主要观察“阴”地用眼睛所能看到的方方面面。 觉得该看的已经全看到,他开始像个好奇宝宝似得,有机会就跟在吕武身边,遇到不懂的事情就问一问。 吕武要不要回答完全看心情,或者能不能回答。 通常情况下,吕武还是很愿意为士匄解惑,尤其是一些新制度方面的事。 不能只有老吕家自己显得特殊,能忽悠一个卿位家族加入到制度的改革,看似吃了亏,却是一件好事。 士匄对吕武制定一些制度的兴趣很大、超级大! 事实上,老范家在晋国是“士师”出身,也一直把持着“士师”这个职位。 所谓“士师”就是大法官。 因为祖传职业的关系,老范家对制度的制定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晋国很多律法就是由老范家制定并颁布实施的。 老范家已经很久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新制度,甚至对旧有律法的修改都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祖传的手艺怎么能丢!? 想将祖传手艺继续操持下来,却是没有新的脑洞。 这就很难受了啊! 这一次过来老吕家,士匄发现了太多的新鲜事,琢磨着终于不怕祖宗掀开棺材板爬出来掐死自己,有希望琢磨出新的可执行的律法。 没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吕武那么干会得罪多少人。 他想起了自家祖先与赵衰和赵盾的合作,很希望能够重复当时属于“士师”的辉煌。 发现魏氏两兄弟过来,吕武将剩下的活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吕阳。 三岁不能干活? 这也要看是在为谁干活。 有几名家臣帮衬着,吕阳刷个脸就行了。 “匄,武。” “绛,相。” 四个人很有贵族风范地互相行礼问候。 吕武并不是刚知道魏绛和魏相过来。 真要是等见上面才知道,老吕家知客以及一众家臣都该吊在杆子上风干。 有谁来了,一定是没进自家封地前,会有人先将消息传达过来。 这是每一个家族的基本操作。 很方便决定是躲着不见,还是见的话该采取什么样的礼仪规格。 另外,谁想拜访谁,肯定是会先派人进行知会,不怀好意才会搞突袭。 尽管已经很熟悉了,并且交情方面非比常人,吕武还是不能在这种场合招待魏绛和魏相,带着他们来到主宅。 “辞别两岁而来,所见所闻皆奇也。”魏绛藏不住话,讲了自己路上的见闻。 魏相更多时候是在观察士匄,搞不明白士匄看吕武的眼神怎么会那么热切。 老吕家与老范家的交往并不是始于今天。 吕武跟士匄的相识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魏相才不会往士匄对吕武有什么肉体想法的方向思考。 他记起了老范家的出身,结合一路上的见闻,很快就想明白士匄在馋吕武什么。 老范家馋的是吕武的脑子啊! 不是要抱起来啃。 是吕武有太多的奇思妙想,尤其是在制定制度上的想法和执行力。 魏相问士匄,道:“范伯勿恙?” 只是一句话,士匄的脸色却是彻底变了! 第276章:简直要吓尿了! 士燮有恙,并且非常严重,估计已经治不好的那种。 他得的病叫心病。 本来年纪也挺大了,再加上极度忧虑,可能还有点用脑过度,老人家从身体到精神一下子就垮了。 其他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士匄对父亲变成那样,将账算在了栾氏和郤氏头上,还要再加上一个国君。 如果范氏足够强的话,他真的想效仿曾经的赵氏,对那几家咆哮:无耻又愚蠢的家伙们,你们等死罢! 士匄下意识看向吕武,心中想道:“赵氏有五虎将,抵不过阴武一人!” 不是在搞笑。 赵氏主宗的确有过五虎将,然后在“下宫之难”全被砍死了。 “作甚?”吕武被士匄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士匄下意识露出笑容,说道:“武之勇,可为砥柱。” 现在还没有“中流砥柱”这个成语。 创造《晏子春秋》的晏子估计还在玩泥巴呢。 吕武对这么明显的拉拢并不接茬。 魏绛和魏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估计是在心想:“范氏忧患意识真强!” 晋国内乱已经成为必然。 只是看什么时候会爆发。 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爆发出来。 范氏其实挺强的。 只是,范氏没有强到力压国内诸“卿”的地步,再则他们也没有曾经赵氏那么强的号召力。 硬要有个排序,目前晋国的众卿位家族实力排名,由强到弱应该是郤氏、栾氏、范氏、荀氏、韩氏。 郤氏不但硬实力方面强大,还占据了三个卿位。 荀氏排在第四,却有两个卿位。 晋国现在的卿位。 中军将栾书,中军佐士燮。 上军将郤锜,上军佐中行偃。 下军将韩厥,下军佐智罃。 新军将郤犨,新军佐郤至。 同时,谁是中军将,其实就会兼任元帅与执政的职位。 士匄知道栾书已经七十好几,就算栾书的身体再怎么硬朗,其实最多也就在那些位置上再坐个十年八年。 以士燮之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等个十年八年的问题不是太大。 等于说,老范家还是有机会成为众“卿”之首的。 魏相非常想知道士燮的健康状况怎么样,心想:“若范伯真有不测,国内将如何?” 他又想道:“范伯该是大不妙,以致士匄如此。” 现在啥也别说了! 士匄不止是因为年轻才藏不住心思。 是有太多的事情,使他的情绪根本平静不了! 老父亲因为忧虑晋国的未来,又担心老范家会被扯到血淋淋的内斗中,身体和精神全方面垮掉了。 按照士燮的猜测,一旦郤氏和栾氏真的打起来,不会像赵氏主宗的覆灭那么突然而又平静。 话说,那么强大的赵氏主宗,垮掉真的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赵括和赵同被骗到“下宫”杀死。 赵氏主宗陷入群龙无首的窘境,没什么反应直接被扑灭了。 事后,参与者与旁观者其实是一阵阵的精神恍惚。 他们对赵氏主宗覆灭得那么轻易,是一种感到难以置信的态度。 而里面其实没那么简单。 首先是赵氏真正的主宗,也就是赵朔这一支,作为家主的赵朔早早病逝,继承人赵武则是被把持在赵庄姬手里。 换句话来说,赵氏主宗遭遇大变,是要坚决反抗,还是躺下来任由凌虐,赵庄姬的态度很关键! 另外,赵氏的旁支,也就是邯郸氏,他们在赵氏主宗灭亡过程中,绝对是做了不小的贡献。 表面上来看,邯郸赵只是没有支援赵氏主宗。 谁知道邯郸赵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赵氏实力强大,外面不单纯只有敌人,其实朋友也不少,偏偏一场“下宫之难”就彻底扑了街。 亲眼见证那些的士燮怕啊! 尤其是,他眼见着栾书给郤氏一步挖个坑,大坑小坑一起挖,偏偏郤氏还尤未察觉,甚至郤锜还帮着栾书一起在挖坑。 他看出一点什么之后,抱定的主意就是千万别得罪栾书,要不被栾书盯上的话,老范家真不够栾书坑的。 简单的说就是,士燮对栾书有一种恐惧心理。 在这种恐惧心理的驱使下,老范家开始低调,只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一再寻求暗地里的发展。 包括成批成批地将精锐藏起来,持续囤积粮草。 老吕家旁边的“霍太山”,里面就有不少老范家暗中经营的基地。 那些藏兵与粮草,是士燮准备给老范家用来绝地反击的! 士匄也是不久前才从老父亲嘴里知道那么一回事。 不止“霍太山”一处! 士燮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自家封地的一些山区,或多或少都进行了经营,各处藏兵和粮草有多有少。 他直至身体和精神垮了之后,才告知士匄这个家主之位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能告予人知。 甚至士燮垮掉的事情,老范家也没打算全面透露。 毕竟,生病跟治不好,是两码子事。 老范家没准备好之前,士燮再怎么辛苦都要将那口气撑着,要不栾氏和郤氏或许还没怎么样,老范家就要先糟糕了。 这个也是士匄为什么来老吕家采买装备的原因。 他已经察觉到新时代的来临,必须在军事装备上面进行革新,不然就显得落后了。 来到老吕家之后,发现那么多新制度? 对老范家来说,则是属于额外惊喜。 吕武已经察觉到了士匄的态度。 因为真的太过于明显了。 吕武一边应付着,一边想道:“以士燮的行事作为,极大可能性会选择死在内乱爆发之前吧?” 事实上,晋国现在的“士师”已经不是老范家来担任。 这个对老范家简直是一种耻辱! 目前的“士师”是郤氏拿了去。 之前担任“士师”的士鲂,差点没用自杀的方式来捍卫尊严。 结果就是,郤氏不但一门三“卿”,连带士师、司寇的职位也把持着,权势上几近滔天! 士匄在魏相提问之后,明显对魏氏提高了警觉心。 魏氏一直在寻求成为卿位家族,对顶尖家族来说压根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是这么来的。 目前的卿位家族,谁都是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逮住机会则是稳稳抓住。 他们的奋斗史或许会很励志。 正因为他们成功了,才知道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 压根就没公平竞争那么一回事。 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刀光剑影,又是干了多少阴暗的事情。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 权力的甘美是因为流血太多。 身居高位看上去很光彩,可是任何一个坐上高位的人,宝座之下绝对有累累白骨。 怎么着? 老魏家是想对老范家下手??? 士匄来了个相由心生,眼神凶恶地盯着魏氏两兄弟,心想:“但有迹象,必将先下手为强!” 或许觉得是敌意过于明显,士匄赶紧将视线移到别处。 魏相是聪明人,至少他是晋国第一才子,士匄和智朔一直在争夺晋国第二才子的位置排序。 第一肯定比第二强的嘛。 并且,士匄到底是第二才子还是第三才子,还没跟智朔分出一个胜负呢。 魏相想解释,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没错! 魏氏一直盯着卿位。 这样一来,肯定是现有的某位“卿”出现什么事情,导致不再是“卿”。 而那并没完! 现在是“有种”的年代。 老子死了,儿子顶上才符合主流。 哪怕是士燮死了,依照惯例必然还有一个卿位是属于老范家。 谁想打乱这个规则,老范家绝对要跟丫拼了! “魏氏不可遭至范氏敌意!”魏相有点急了,觉得必须稳住士匄,开始思索起来。 因为“鄢陵之战”时,栾书与士燮一致判断错误,他们肯定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个就要看国君是个什么想法。 再来是,贵族阶层到底会达成什么样的意见。 等于说,除了栾氏和范氏之外,包括郤氏、智氏、中行氏和韩氏的想法相当关键,再来才是有实力参与进去的中等家族。 因为韩厥努力运营人设,其实没有多少家族在乎韩氏的想法和看法。 在这一点上,韩厥知道了不会是感到耻辱,相反会觉得很开心。 同为一家的智氏和中行氏,因为中行偃选择站队栾书,导致老范家心里有点怕怕的。 那么搞,栾氏就带上了中行氏和智氏。 荀氏三分之后,别看智氏和中行氏面和心不合了,大事件上保持一致是绝对的。 并不取决于智罃或中行偃到底怎么想,是出自“同源”的一种捆绑。 结果是什么? 一样在“鄢陵之战”决策失误,栾书会得到中行氏和智氏的站台。 范氏却显得有些孤苦伶仃啊! “我家之友为谁?”士匄有点心焦,想道:“阴氏新晋,得多家善意,或可取为关键?” 现在士匄最为庆幸的是,还好有郤氏一定盯着栾氏。 他需要提防的是一旦魏氏拉上阴氏,极可能再将智氏和韩氏扯进去,形成一个新的同盟。 真的要形成这样的局面,天晓得栾氏会不会跟中行氏、智氏、韩氏、魏氏和阴氏成为一个阵营。 成为那样的格局,郤氏固然不会好受,显得孤苦伶仃的范氏绝对是最危险的一家。 “我要怎么办?”士匄觉得是时候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第277章:老魏家的憨憨 吕武大致上能猜到魏绛和魏相是来做什么。 他比较纳闷的是,怎么人来了,事情却不谈。 这个当然要从士匄表现出对魏氏的警惕开始。 抱定三年内,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管的吕武,一点都不想掺和任何一家的事情。 魏绛和魏相不谈,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冬季马上就要来临了。 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室外的活基本上想干还是能干,就是付出和效率不成正比。 吕武已经将劳动力的分配运用得非常熟练。 室外的活很难干。 室内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他将一些手工活给分派了出去。 包括对箭矢的制作和甲胄内衬的缝合。 在箭矢方面,吕武肯定不能继续“精罗”了,却能“精秦”呀! 秦国的流水线作业,箭镞、箭尾、箭身其实是可以分段的。 哪个部位要是坏了,拔掉其中的一段,其余则是能重复利用。 很多人知道秦箭牛逼,还以为是指射起来遮天蔽日,但并不是这么回事。 重要的是射程,另外就是回收利用上。 每一户只做箭矢的其中一段,算是一种分工合作。 这种事情,难就难在制式上面。 吕武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来搞“标准”,再慢慢地普及下去,其中包括了制作箭矢需要的工具。 甲胄内衬的缝合对比起箭矢的制作,需要的技术含量低一些。 现在每一个家庭的妇女多少会点女红,只需要稍微再培训一下就行。 “武治下之民,何其辛劳?”魏绛觉得吕武对自己的属民剥削有点过了。 现在的贵族,动用属民也就是在农耕和出征后勤方面,其余时候都是让属民自行活动的。 而当前时代一来商业不发达,再则就是属民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没事干就能和老婆做点爱做的事情,不然就是闲着打孩子,要不整天晒太阳和抓虱子。 吕武本来想一笑了之,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一说。 “我分田予之耕作,民已有所得;闲暇可做工,亦有所得。”他见魏绛一脸迷糊,不由看向了魏相。 没什么复杂的地方。 老吕家变着招,开始让普通平民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搞“租佃制”和分派手工活,只是吕武的第一步。 为什么不直接给田、给屋? 别说吕武愿不愿意的问题,首先家臣会跳脚,属民也不敢拿。 然后,贵族阶层应该团结起来,弄死越做越过分的老吕家! 慢慢来嘛! 就像吕武一开始只是释放几十数百个奴隶,引起的轰动也就没有那么大。 等他开始数千上万地在解放奴隶? 早知道老吕家有这种事情的其余贵族,他们事实上都有点习惯,很难再一下子被刺激得跳起来。 温水煮青蛙的那一套而已。 “绛,武经营七岁便如此。”魏相提醒了一句。 魏绛瞬间闭嘴不语。 甭管怎么样,吕武用七年的时间将一个本来什么都不是的家族,发展到现在都快追上祁氏、张氏、解氏、籍氏等等实力较强的中等贵族,都不能只说有可取之处,该是迅猛发展的秘术了! 不明真相的那些人,以为吕武是在韩氏、魏氏和赵氏的支持下……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智氏? 反正,他们将吕武现在所取得的成果,看作是几个家族的鼎力支持,并不是吕武真的有什么大本事。 外人口中竭尽全力帮助吕武的几个家族,他们从未对外解释过什么,却很清楚只是在吕武起步时帮一把,后面则是公平公正的交易,真没亏了自家去当好人。 正因为这样,包括魏氏在内,知情者其实很想搞清楚吕武是个什么样的操作方式,希望根据自家的情况进行借鉴。 而吕武干了什么,有些东西是摆在了明面。 比如,对劳动力的使用,经常来做客的魏氏和韩氏,他们没有得到制度的文本,用心去研究却能摸清楚一些的。 “武。”魏相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家之术,魏氏可用否?” 吕武没有犹豫,答曰:“自是可以。” 话是这么说,拿出制度文本什么的,就别想了。 魏相果然也有逼数,一点不提制度文本的事。 他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法,说道:“我有家臣名朔,善经营;可换卫睿否?” 其实,魏氏更想得到的是虞显。 老吕家从零开始发展,虞显是作为吕武的第一家臣。 各个家族的第一家臣,必定是掌握更多的资料,干最多的事情,并且还是“总督”的性质。 要是虞显还是吕武的家臣,提出换着用倒没什么。 关键是虞显已经跟吕武提出辞呈并回去自己老家。 如果魏氏马上去聘请,错倒是没什么错,情谊上却会对吕武很说不过去。 不止是魏氏。 其余家族再怎么馋虞显,都要考虑吕武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再则,一旦吕武不允许,成功聘请了虞显的家族,还能直接复制老吕家的制度啦?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 现在知识产权虽然没有成“法”,规矩却是摆在那里。 无所谓多一家仇人,不要家族的名声,爱咋就咋地。 不想多家仇人,也想顾着家族名声,没有贵族会直接拷贝使用的。 所以,不是贵族真的有贵族风范,纯粹是存在制约。 当然了,年代过于久远的不算。 再来,某个掌握知识产权的家族实力太弱,一般会是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 这一点,不管是在什么年代,其实都是一样的。 吕武在思考魏相的提议。 虞显在担任第一家臣时期,副手就是卫睿。 等于说,卫睿只是没干过总揽的职位,要不该懂的都懂。 “可。”吕武点头答应下来。 魏绛忍不住,喝道:“彩!” 不是赞赏什么表演。 纯粹是高兴阴氏跟魏氏关系更近一步。 事实上也是这样,关系不好的话,还能互换家臣? 吕武其实懂了魏相更深层次的意思。 阴氏与魏氏在利益上的矛盾,随着老吕家的防具质量被证实,事实上已经存在,并且在扩大。 哪怕魏氏得到了老吕家的甲胄经销权,晋国国内还是唯一一家,不等于矛盾就没有了。 魏氏送来擅长经营的家臣,意思就是不再纠结市场争夺这一方面。 而吕武也表达了一个意思,阴氏会成为魏氏的坚实盟友。 意向达成。 魏绛和魏相又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国君近期太过于优渥郤氏,导致郤锜越来越嚣张和跋扈,不止一次找栾氏和中行氏的麻烦。 另外,卫国囚禁了曹国的国君姬负刍,魏氏想揽下这个活。 “曹君杀兄夺位,卫君攻而囚之,实为顺天应命。”吕武不是那么理解魏氏为什么蹚浑水,说道:“齐、宋、卫、鲁、曹、邾之君皆未言语,魏氏何必?” 他的潜台词就是,国君和众“卿”都不想理会,魏氏想找存在感,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魏相说道:“正如武所言,我等必如此。” 老魏家从实力到功劳,已经够资格竞争卿位,是时候干点骚操作了。 没有比对外展示政治倾向更直接的做法。 他们就是要干成这么一件事情,使列国正视魏氏的存在,也需要依靠这件事情来展示魏氏的邦交能力。 吕武先一步说道:“数岁之内,我不再出门。” 熟归熟,打白工是不可能打白工的啊! 再则,前一脚申请不纳赋,后一脚帮魏氏干私活,国君和众“卿”会怎么看? 魏相想讲的话被堵在嘴巴里,说不出来了。 是! 他们的确是想吕武能跟着走一趟。 毕竟,吕武在“鄢陵之战”杀了养由基和潘党,事情已经在各个诸侯国传开,并渐渐发酵。 这么一位凶神,存在价值不止是在战场上震慑敌军,用来吓唬盟友也挺管用的。 吕武一看魏绛和魏相的脸色,愁着一张脸,说道:“我七岁,四岁不在封地,不可再如此。” 本来还想着能拿出什么交换,又或者用话术再劝一劝的魏相,知道吕武是不可能改主意了。 魏绛却说:“出使卫国,来回不足两月。再则,七岁有四岁不在封地,阴氏发展依旧……” 这一下,吕武就有点不高兴了。 坊间有传闻,老吕家能发展这么好这么快,是因为家臣能力强,跟吕武本身的关系不大。 这么传的依据就是,吕武常年不在家中。 不高兴的吕武没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摆出一张臭脸。 年轻人,你说话的对象是一个中等贵族。 晋国有这种实力的家族,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家。 讲话不经大脑。 再给老吕家另一个七年,信不信实力至少还能翻个两三倍? 耗子尾汁啊! 魏绛就是个憨憨。 作为晋国第一才子的魏相却在魏绛说错话之后没点挽救措施。 吕武心想:“果然家族历史不够悠久,哪怕实力够了,即便是盟友也依然得不到尊重吗?” 这一点倒是吕武有点想错了。 魏氏当然重视阴氏,否则也不会在防具贩售上让步。 只因为魏绛是魏氏的下一任家主。 哪怕魏相知道魏绛说错话,劝解也会在私下,不会立刻就有什么行动。 这是一个家族的成员,必须给家主继承人的尊重。 很多家族就是不知道,或做不到这一点,继承人在一次又一次缺乏尊重中被磨掉威信,埋下了家族内乱的祸根。 吕武没经过正儿八经的贵族教育,发现魏相不打算干点什么,臭着一张脸离开了。 魏绛估计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纳闷地说:“武不似以往谦恭……” “住口!” 魏相其实也不高兴吕武当场变脸,只是没表达出来,逮着魏绛开始一阵口水狂喷。 第278章:开宗立派的机会来啦? 魏氏为什么能够得到尊重与重视? 不单纯是因为魏氏的实力强大。 老魏家的历史很悠久,成为大夫都是四五代人的事情了。 要是在魏犨和魏寿余那一代(从毕万往下的第三代)抓住机会,都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了。 比较可惜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魏氏的第三代竞争不过同一时代的人杰,导致子孙后代需要继续奋发向上。 现在是“有种”的时代。 这个“有种”其实也看年份,发迹越早就越能得到同阶层的认可。 刚刚窜上来的家族,其实都会被视为暴发户,人们会顾忌实力,可要是想得到打从心里的尊敬或认可,自己想想就算了,不可能的。 吕武现在就面临这样的局面。 甭管老吕家有多少实力,免不了被用看暴发户的眼光对待。 跟吕武有多少个人武力无关。 甚至不因为老吕家到底多强大挂钩。 完全就是看“血统”这种操蛋的玩意! 这种情况因为吕武跟韩氏、赵氏和魏氏联姻的关系,到了吕阳这一代才会得到改观。 只不过,外人给吕阳这一代人面子,并不是因为阴氏本身,是他们身上有赵氏、韩氏和魏氏的血脉。 赵氏、韩氏和魏氏都有悠久的历史,也就存在底蕴。 别以为这种底蕴没什么用! 现实就是这么的令人哭笑不得。 比如,街上走来一名流浪贵族,他的境遇很惨,报上一个有名的祖宗,却还是能够得到别人的礼遇。 现在吕武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阴”地并不是什么交通枢纽,很难得才会有不是过来采购物资的商旅路过。 其余队伍之类? 都说“阴”地不是什么交通枢纽了,像老吕家的邻居,范氏、郤氏和其余小家族,他们要走也不会傻了去翻阅“霍太山”,肯定是走其余的路线,基本没什么其它队伍。 吕武正在巡视,纳闷地看到一名落魄中年人在大闹。 这个中年人穿着贵族的服饰,其实就是一套破旧的深衣,头上有冠,腰间有“禁步”。 这个“禁步”其实就是用来压住裙摆的装饰品。 中年人已经用不起玉,使用的是青铜吊坠。 他不断跟想驱离自己的人理论,大喊自己是霍伯子孙。 这个“霍伯”是个什么人物? 是人物,却特指一个爵位。 吕武听懂了。 这个中年人是霍国国君的子孙后代。 只是,霍国被晋国攻灭已经是八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晋国灭掉霍国之后,没有断绝霍伯的祭祀,其子孙也给了优待。 当然,那都是八十六年前的事,要是霍伯的子孙不争气,已经过去两三代人,家族给玩没了也挺正常。 “霍”地之前有分封贵族,一家家欢欢喜喜地过去,再凄凄惨惨地没了。 搞到最后,“霍”地成了国家财产,属于国君可赏赐出去的土地,却没人乐意去拿。 “问问,何事。”吕武吩咐了一句。 吕武不是一般人,当然也不是二般人,他会的制度挺多,有必要肯定拿出来用。 包括建城之后,搞起了收夜香,建立城内巡防制度。 巡防制度真不是用来制止摆摊,绝对不会对着摊贩打砸抢,也不会惯着占用道路就是。 他们更多是用来防止随处大小便,又乱丢垃圾。 在吕武的印象中,东方城池真不会像西方城市那样满大街乱倒屎尿,以至于不但行走在路上是踩着那些秽物,还要时刻提防天降……那个啥。 高跟鞋为什么被发明出来? 只因为不想踩那些玩意啊! 在东方,脑袋上砸下的会是撑杆,上面的窗户边还站着白白净净的娇娘子。 在西方,真的要随时小心,时时刻刻都可能被天降正义。 所以,西方绅士某段时期,出门必然带伞。 以为是遮雨遮阳的? 并不是! 他们是不想被天降正义。 东方不像西方,要归功于收夜香的制度。 吕武更进一步,每隔一段距离都搞了公共厕所。 都已经这么为市民着想,却还是需要用人去监督? 只能说一项规则,一开始都是需要被敦促和监督的。 已经问清楚了。 那个中年人自称霍伯之后,号霍擅,来“阴”地是想送当地贵族一块封地的。 这个当地贵族,除了阴氏还能是谁。 什么情况? 吕武对“霍”地一直很有想法,不可能没有收集关于“霍”地的信息。 霍国被灭已经有八十六年。 霍伯的子孙有被晋国好好对待,只是没超过一代就被迁徙离开。 现在霍伯的子孙还是贵族阶层,只不过被迁徙到了晋国的东部,靠近卫国的地方。 他们现在是晋国很寻常的小贵族,算是多了没增加多少国力,少了一两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那种。 吕武记得上次跟秦国交战,除了白翟和赤狄搅和进来,好像还有霍伯的子孙出来搅动风云? 现在蹦出来一个自称霍伯的子孙,还要将“霍”地送给阴氏? 不管那个自称霍伯子孙的人,出发点是什么,说自己是霍伯的后代,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悄悄处理了。”吕武只说了这么一句,继续迈步巡视。 哪怕那个中年人真的是霍伯的子孙,“霍”地也早轮不到霍伯子孙来做主了。 “霍”地那边的中小贵族早在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着有人能去接盘。 偏偏有实力去的家族,一家家唯恐不及,反正打死不干。 这个以众卿位家族最为明显。 本来收拾溃烂局面就是他们的事。 他们却一直在当瞎子和聋子。 吕武心想:“现在已经有纵横家了吗?” 纵横家就喜欢先声夺人,讲最牛逼的话,夸下最大的海口,引起最浓的兴趣,再一阵阵的忽悠。 已经过去八十六年,哪怕霍伯之前再怎么得人心,也已经是过去式。 那个中年人竟然说要将“霍”地献给吕武? 搞笑呐! “阴武,你死期已临近,还不……” 吕武纳闷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去,恰好看到中年人肚子中了一拳,身躯弓得跟虾米似得。 他心想:“真的有纵横家的那味啊!” 问题是,纵横家不是到战国时期才出现吗? “将他关押起来。”吕武改了主意。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什么状况。 念头一生出来? 他知道那个中年人先声夺人的策略成功了。 现在压根就没有百家。 作为百家之首的“道家”,老子几年前……好像是四年前?刚刚出生在周王室治下。 吕武也就不知道这回事,要不……极可能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这个“百家之首”,指的是先诞生,不是影响力、实力的排名。 连“道家”都还没有出现,其余各家就更没有了。 想要百家出现,先终结了春秋时期的贵族天下再说。 很多百家创始人,其实就是家道不行了,家族传承下来的知识进行非血缘关系的传播,才形成学派。 现在? 有一家算一家,全力培养的只有家主继承人,其余顺位继承人玩得是辅助类的教育。 简单说,第一继承人就是往全能的方向来培养,第二继承人则是教导忠诚、职守、守护……等等侧重于服务的方面,再往下基本也是差不多,反正就不是用教导成为“人主”的方式在教育。 西方到了中世纪,玩的就是东方春秋时代的这一套。 东方人玩了一千几百年,才轮到西方人来玩。 吕武走了一圈下来,发现“阴”城里面已经渐渐有了外人。 这个“外人”单纯指不是老吕家的人,来自其他家族。 回到家中,吕武招来宋彬,问道:“近日可有自荐之人?” 虞显辞职之后,宋彬如愿以偿地成为老吕家的第一家臣。 因为刚刚上任的关系,宋彬需要全面地了解一下自己都需要担负什么样的工作,手头的军事侧向也不能放下。 他刚处理完明年的出征义渠的事宜,恰好要找吕武汇报,过来被一问稍微愣了一下,答道:“少许?” 一个家族都是各司其职。 第一家臣属于总管。 接待投效之人的是知客,也是由知客先进行考较。 同时,知客还要担任起安排接待来客的规格。 等于说,知客这个职位或许不起眼,对于一个家族却很重要。 要不,来客觉得接待的规格不对,翻脸会很是有理有据。 吕武反正是没接见过任何一个来投效的人。 他要相信家臣的尽责,一旦发现人才是会推荐上来的。 宋彬见吕武已经问起,便说道:“主扬名天下,有意投效之人必众。多是失去封地贵人,少有列国持祀子弟……” 流浪贵族? 他们的确是会时时刻刻寻找机会,先投效某家贵族,寻求获得帮助重起家业。 持祀子弟就是拥有继承权的某家贵族子弟。 吕武听了下来,皱眉说道:“来‘阴’城持祀子弟众也?” 这特么什么情况啊! 老吕家又不是开培训班的! 来了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算了,怎么一个个家族连自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过来? 一定是虞显的例子被广为流传,成为一种效应。 等等…… 不对! 吕武换成了眉开眼笑。 好事啊! 他们来学习,固然是想从老吕家这里得到一些干货,好回去发展自己的家族。 何尝不是吕武将自家影响力散布出去的机会? 另外,他脑子里蹦出“开宗立派”这四个大字,还自带了金光闪耀的特效! 第279章:任重道远啊,亲! 吕武不止一次想要当“校长”来着! 只是吧,他之前的事情太多,关键的是将家族给发展起来,哪有闲暇功夫去大肆搞教育。 另外一点! 现在这个年头教育并不是那么好搞! 消耗多少家资不是关键,主要是怕引起太大的社会效应。 以现在的人来看,只有傻逼才会将知识教导给外人,不然都是侧重内部培养。 那一句“知识千金重”,用在当前年代是最合适的。 “我也不可能将谁都接纳成为家臣啊……”吕武开办一个学院的念头越来越强。 现在当然没什么学院。 即便是家族内部也没有。 不像往后的年代,但凡家族还过得去,一定会有个私塾。 吕武不止有家臣,还有不少门客。 一开始门客只是几个。 直至上一次晋国与秦国交战获胜,吕武在对秦之战中有了些名声,才有成批的人想过来投效。 这一次南下打完“鄢陵之战”后,每天都有人过来,大多数很有逼数,没提应聘家臣的事,寻求的就是请求成为吕武的门客。 家臣跟门客就是两码子事。 作为家臣,事实上就是跟主家荣辱与共。 主家发达了,家臣未必会获得多大的好处。 一旦主家完蛋,家臣则一定会跟着倒霉。 门客,字面意思已经非常直白。 不就是能进出得门,被接纳了之后,有能力就干一些力所能及的的活,不能就吃白饭的客人嘛。 他们被接纳,吃喝方面不会缺,工资那绝对是没有工资的。 门客想走,其实也能随时告辞。 以春秋中叶的社会规则,门客还不是专门的黑手套或白手套。 专门替主家干脏活,乃至于是作为死士之类的角色,要等到战国之后了。 现在死士是死士,门客就是门客,不能混为一谈。 做生意之类? 贵族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亲自上才是社会主流,用不着门客当白手套。 到战国之后,门客越多代表名望越盛。 绝大多数的贵族,养门客是用来当打手用的。 少数的贵族吸纳门客,只是拿来当点缀用,不需要门客去干点啥,帮忙吹牛逼就行了。 目前阶段,吕武所知道的是,没多少家族会吸纳太多的门客。 吸纳门客的主要用意是观察有没有需要用得上的人才。 一旦发现某个门客起不了什么作用,会客客气气地请这个门客离开。 这个跟战国时期是不一样的。 到了战国,门客再怎么没用处,还是要养着吃白饭。 另外,当前阶段想成为一名贵族的门客难度很大,首先要有个贵族祖宗,要不连想都不要想。 毕竟,战国贵族要的是名声,也就是有人替自己吹牛逼;春秋的贵族要的是实干的人才,硬实力远比名望更重要。 “稷下学宫是什么时候开办的?”吕武想不起太确切的时间。 他倒不是想开学宫。 齐威王搞稷下学宫,完全是战国时期养士用士之风的自然发展需要。 等于说,齐威王搞稷下学宫,还是为了名望,出发点不是挖掘人才。 吕武现在连传播知识都要小心翼翼,哪来头铁到开什么学宫(学院)。 “来我家之客,可安置于一处,查之学识,品其人性。”他唤来了想有表现的茅坪。 这位来自卫国的家臣,他很想展现自己的价值,尽管得到的差事不是自己所擅长,还是恭敬应命下来。 吕武已经抱定主意,开办学院是一定会做,只是一开始不能搞得太大。 还是那一套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开始小打小闹地来,给外界一点点适应的时间,等真正发展起来成为一种定局。 各个家族派来第一顺位继承人? 老吕家正好缺了很多干事的人手啊! 这些人来学习,交代一些事情让他们办,一点都不过份吧? 这种学了就要回去的类型,往死里用的话,说不得他们还要感恩戴德。 反倒是另外那些想一直为老吕家服务的人,需要认真进行对待。 毕竟,后一种人不止自己要用一生为老吕家挥洒汗水,连自家子孙都要给老吕家当牛做马,不能亏待了! “师旷何在?”吕武问了一句。 小白答曰:“山庄之上。” 来自越国的两个姑娘,她们平时就是吕武的贴身护卫,属于哪里都能去的那种。 吕武也不用担心她们搞事。 原因之一就是,他已经派人去接她们的家人。 人,要有牵挂,才能令人放心。 要不然,他哪怕是将两人睡了,平时也没少笼络,还是要小心她们成了无牵挂的那类人。 小白和小青已经知道吕武派人去接她们的家人。 她们现在最为期盼的不是其它,是盼着哪天吕武能提高她们的身份。 比如,给个嬖人的身份。 至于媵妾啥的? 吕武敢给,她们也不敢要。 对于这一点,赢(女竞)是一点忌惮都不会有的。 连从嫁的那些姐妹都不用担心,还能去忌惮两个一点出身都没有的嬖人?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吕武来到师旷所在的山庄。 他事先已经知道吕阳同样在这边,接受师旷的教导。 因为山庄是师旷在居住,哪怕吕武才是山庄真正的主人,还是要经过通报,得到同意才能进入。 这个是贵族与贵族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吕武进去,来到师旷与吕阳所在的室外走廊,听到里面师旷正在讲话。 “不可肆于民上,助以从其淫,你知何意?”师旷讲话慢斯条理,咬字清晰。 只有三岁的吕阳能懂,不是天才,会是妖孽。 要是刚穿越过来那会,吕武听后会在脑袋上列出一排问号。 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善待民众,引导他们正确的思想,不能使他们感到绝望。 吕武有看过师旷教导吕阳的记录,发现灌输的是一种以民为本的思想。 或许,师旷还真的是“民本”思想的先驱者,可惜的是没有什么著作。 以现在的贵族主流来说,师旷的“民为本”其实应该归纳为异端邪说,属于绝对不能去学,用更是绝对不能用的。 现在的贵族思想,要学的是怎么压榨治下各种人的价值。 然后,爱谁谁谁的,不能创造价值就属于无用。 也就是吕武了。 换作其余的任何一家,知道师旷在教自家继承人那一套,赶走都算是客气,悄悄埋了泄愤才是正经事。 这特么的! 教俺的继承人啥玩意啊!!? 为了普罗大众的美好生活,要不要散尽家财,昂!!! 其实在当下的社会现状中,真不是单独分了一个家族就能使多数人过上美好生活。 哪怕是将晋国的所有贵族给完全献祭了,一样办不到。 这个不是谁的错。 完全是社会等级还没到那种高度。 吕武知道师旷的某些见识没错,甚至可以说很好。 要是老吕家能成功引领社会进步,指不定还能搞出一套核心思想出来。 所以,他挡下了几位家臣的干涉,琢磨着年纪小的吕阳压根听不懂,老吕家倒是能记录师旷的那些知识。 盲人的耳力比正常人要好。 师旷在里面说道:“阴子已来?” 将其余人留在门外,吕武单独进去。 “阴子以为如何?”师旷是在问刚才那一句话。 吕武说道:“意正其意,行则任重道远。” 想法是很美好的。 想达到那种地步,还是再等等吧! 师旷说道:“肆于民上,以从其淫;如何?” 少了几个字,意思没变,说话的对象却是错了。 吕武答道:“言予国君便是。” 师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惟仁义为奉,恰为国君治国之道。” 吕武不接茬。 人家想的是奉献。 想将自己的思想灌输给愿意听的国君。 到底正不正确,又或者适不适合当下,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反正,师旷别拿老吕家当试验田就行了。 师旷说道:“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之明,炳烛之明孰于昧行乎?” 吕武能说啥?他击掌,大赞道:“善!” 得到赞赏的师旷又笑了。 双目失明并不是师旷想要。 作为一个因为眼盲而无法继承家业的人,他其实是悲哀的。 又因为是贵族出身,他不用担心失明之后吃喝用度的问题,一直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种前途,发现搞研究几乎成了唯一出路。 悟了的师旷,需要更多人为自己真正想要达到的高度,递上一道又一道台阶。 师旷笑着说道:“韩伯欲聘我为赵孟之师。” 是有这回事。 不但韩厥派来心腹家臣杜溷罗跟吕武亲自商谈过。 赵武本人也已经来老吕家,提了这么一回事。 只要吕武愿意放师旷离开。 师旷本人也同意。 韩厥的提议就算成了。 而赵武的意思是,他本人拜师旷为师,吕阳要不也一块拜了吧? 这件事情上,吕武给予了回绝。 启蒙是一回事。 塑造人生观和价值观,吕武打算亲自来。 吕武自己要小心谨慎,刻意地活得像个春秋人,免得被当成了异类。 下一辈? 那么多先进的思想。 好多只要肯花时间研究就能搞出来的新技术。 一套又一套的治理体系。 作为老爹是被逼着需要从头开始发展,努力地想有个作为肆意来干的基础。 下一代真要是成了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悲剧! 第280章:夭寿,晋国遭遇入侵啦! 雪,一片一片一片…… 好像是在拼凑谁的缘分。 雪季按时地到来了,大地重新被铺上一层银装。 阳光照射之下,大地一片刺眼的白色。 到这样的季节,万物不得不进入蛰伏期。 “为何室内如此温暖?”魏相真的感受不到寒冷。 对吕武来说,想让室内温度适合的方式挺多。 可以弄炉子,还是能排烟、排毒的那种。 也能弄水暖管道。 也就是打造金属管,再循环以热水,铺设在地板之下,为室内提供温度。 “所睡之榻,亦是暖和。”魏绛没见过加高的卧榻。 那叫“炕”。 就是用土与砖来造,铺设青石板,烧炉灶,设有排烟道,再设置火墙,提供适当的温度。 很久之前,吕武也不是不想搞“炕”,关键是当时砖都没弄出来。 现在,老吕家的砖已经有些生产过剩,不搞“炕”是不是讲不过去? “炕”这玩意并不是诸夏首创。 其实是到了隋朝年间,从靺鞨那边传到中原的。 根据《隋书·靺鞨传》记载:凿穴以居,开口向上,以梯出入。 魏相和魏绛在老吕家见识太多稀奇的玩意了。 他们比较纳闷,以前来的时候也能看到新鲜事物,加起来却没有这一次多。 吕武能告诉他们,以前没那个实力享受,只能小心翼翼地低调做人,现在不一样了吗? 饭都吃不饱…… 当然,饿也不至于会饿到吕武和亲人。 关键是,家族的状况并不好,需要烦恼的事情太多,要做的事情更多,哪来的闲工夫去搞什么享受。 就算是搞烹饪,那也是特么为了发家才弄出来的。 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吕武已经成为上大夫。 爵位不是什么关键。 主要是老吕家的生存压力没那么大了。 耕地增加到三百七十万亩。 这个数量其实还不够。 必将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耕地都算是吕武的,不算那一批武士所持有的耕地。 吕武需要养活的人口,不算武士以及家属、奴隶,堪堪十七万左右。 以人均来算,也就是人均21.8亩。 现在户籍造册并不普及,也就老吕家严格一些。 很多家庭的人口五六人,一些家庭则是有两三人。 取一个中间值的每户五人,一户的耕田也就是一百零九亩。 其实已经达到“一夫”治百亩的要求。 在执行“井田制”的时代,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 到了后面,开始以人均来计算。 比如到司马晋国男丁七十亩、女子三十亩。 吕武有进行过了解。 拿老魏家来做个例子。 魏氏持有的人口约三十万左右,到底是多是少,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 然后,魏氏的耕田大概是七百余万亩的样子? 以耕作需要来看,其实也是够的。 晋国拥有耕田数量最多的是郤氏,他们也是晋国的粮食出产大户。 好些晋国的贵族却从来不向郤氏购粮,宁愿找别家,或是跑到其他诸侯国采买。 而郤氏持有的人口约有五六十万,是所有卿位家族中最多的,占了晋国总人口的差不多十分之一。 其余各家,比如栾氏和荀氏(三家)、范氏,人口方面不会低于四十万,也就是韩氏少一些只有三十来万。 等于说,几个卿位家族相加起来,持有人口两百万出头的样子,占了晋国的五分之二。 这个也难怪晋国的“卿”能那么牛逼,是不是? 正常的中等贵族,人口其实不会超过十万,有些其实也就三万到五万之间。 像魏氏和阴氏是中等贵族,却有那么多的人口,才是中等贵族阶层的一种不正常。 另外一家就是祁氏,他们的人口有个十五万左右。 跟祁氏人口差不多的家族,晋国有个十来家。 现在的情况是,人口并不属于国家,是属于各家贵族。 这一点无论是在哪个诸侯国,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并不是晋国才显得特殊。 不看爵位,看能拉出多少武装,晋国历来就是这么区分到底强不强的。 一旦无法拉出纳赋所需的兵力,等着削爵,封地被回收罢! “卫国已会同齐、鲁、曹、邾诸国之军南下。”魏相讲的是今年秋收之后的事了。 卫君卫衎这一次搞了一个很大的骚操作,先控制曹君姬负刍,再带着曹军南下。 魏绛脸色有些奇怪地说:“统兵者乃是单公。” 吕武听得一个愣神,问道:“何人?” 魏绛以为吕武刚才没注意听,说道:“单公姬朝。” 不是! 这什么情况??? 难道周王室再次雄起,能够再一次号令群雄啦? 魏相看到吕武愣住,低声说道:“乃是元帅之意,由单公辖属六国之兵,先行南征郑国,待明岁君上再率军南下与之合兵。” 还是不对! 吕武记得高层的意见是消停至少一两年,喘口气再有动作。 怎么这么急切又想南下? 魏相再次提醒,说道:“郑国出兵‘虚’、‘滑’。” 这一下吕武明白过来了! 老郑头很头铁啊! 才挨了晋国一阵爆锤,不缩起来过日子。 他们等晋国四个军团回国解散,后一脚入侵了晋国的南部。 吕武需要在脑子里过滤一下。 他没记错的话,遭到郑军入侵的“虚”是属于韩氏的封地,“滑”则是属于范氏的封地? 郑君姬睔这是脑抽了吗? 晋国八“卿”中的士燮和韩厥,不管是装,还是努力维持人设,都是属于比较“软”的两位。 他们再怎么“软”,封地遭到攻击还能没有反应? 郑国这是想逼得老实人暴躁起来啊! 这也就不难解释卫国为什么反应那么迅速,又是那么的果决。 老范家跟卫国一直拉拉扯扯没个正经。 卫君卫衎超级不喜欢孙林父。 经过去年和今年士燮一再对盟友拉稀,孙林父实际上打算和老范家脱钩了。 卫君卫衎估计是带着“孙林父反对的他赞成,孙林父赞成他反对”的心理,琢磨着孙林父想拖拖拉拉,寡人偏偏要动作迅速地为晋国也为老范家服务。 这事,卫君卫衎真干得出来! 而卫国跟晋国接壤,同时也跟郑国接壤。 晋国刚解散四个军团,想再集结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受到招呼的几个诸侯国,他们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只是没等他们赶到战场,“鄢陵之战”就分出了结果。 晋国跟楚国较量,要是晋国输了? 各家诸侯国当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反正缺了晋国,他们联合起来还是惹不起楚国。 关键是晋国获得了“鄢陵之战”的胜利,还在郑国身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 军队还没来得及回国解散呢? 走到半途被招呼:来嘛,哥们!那个被揍得半身不遂的郑国,他们脑子犯抽,主动进犯咱们老大,是时候对老大表示俺们的忠心,再自己捞一把了! 晋国一时半会无法出兵。 各个诸侯国琢磨着“吃肉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喊着“Waaaaaaaagh”发起了无畏冲锋。 “君上已下令中军、下军集结,明岁开春便将挥师南下。”魏相说起这个也是表情怪怪的。 吕武反应比较平淡,只是“哦”了一声。 魏绛略略有些阴阳怪气地说:“范氏合兵四‘师’,韩氏合兵四‘师’。” 吕武觉得挺正常。 一个晋国的“军”有五个“师”。 平时老范家出征就拉出两个“师”,自家封地遭到入侵,不可能继续划水。 努力经营人畜无害人设的韩厥,一样不能坐视自家封地遭到入侵。 只是,韩氏的这一次爆发有点用力过猛。 平时韩厥最多就带上三个“师”意思意思。 这一次,韩厥一下子拉出四个“师”啊! 吕武心想:“老好人不等于好欺负。老范家应该是士匄觉得屈辱,小年轻的暴脾气忍不了;韩厥……这一次爆发,还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一下就拉出四个“师”跟韩氏一贯保持的低调不符合。 魏相说道:“韩伯此举,乃是示人以强。” 魏绛一脸面相诡异的笑容,附和着不断点头。 吕武则是用奇怪的目光看魏氏两兄弟,纳闷是在幸灾乐祸个什么劲。 “韩伯多次拒见。”魏绛是个憨憨嘛,能说不能说,反正就是说。 韩氏跟魏氏闹了不愉快? 魏相无奈地扫了一眼魏绛,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吭声。 “此些消息,乃是何时发生?”吕武问道。 魏绛刚要开口,外面的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武,我可否入内?”赵武的声音有些急。 魏相与魏绛对视了一眼。 吕武已经让赵武进来。 入内的赵武连行礼都忘了,好像也没注意看魏相和魏绛都在场,很急切地说:“阴氏之兵善战,韩伯求我率三‘旅’待招。武借我一‘旅’。” 啥? 赵武说韩伯求他。 这个“求”并不是恳求,其实就是要求。 求是个什么求不是关键。 老赵家现在能拉出三个‘旅’的部队吗? 确定韩厥这不是在强人所难??? 吕武转念一想:“韩厥是想让赵氏也亮一下肌肉?” 关键问题在于,韩厥料定赵武会向老吕家求助的吧!? 那么,韩厥是在试探什么? 第281章:属于我们的时代 赵氏现在压根就拉不出三个“旅”的部队。 哪怕是连“羡”也全部征召,赵武顶天也就只能拉出两个“旅”,再多就只能是携老带幼了! 诸夏一直秉承的就是“士不教,不得征”的理念。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能随随便便将什么人都拉上战场,一定是要应征者经过最起码的新兵训练。 这个理念是被后来的秦国所打破。 挨揍挨到不拼命不行的老赢家,国内上至五十岁,下到七八岁,能拿得动武器的男性,包括强壮的女性,有一个算一个给拉到战场上。 然后? 魏军用少于十倍的兵力教几十万秦军教做人,也让吴起练出来的魏武卒名扬天下。 拉女人上战场是胡虏的做法。 他们只要能拿得动武器,压根就不看性别。 秦国从秦穆公开始征讨西戎,作为征服者却学了不少西戎的理念。 卫鞅入秦变法,可算让秦国重新回归到诸夏的大家庭,至少让女人上战场搏命这种事情是没再发生了。 赵氏复立已经有几年的时间。 可是,赵武仅仅是接收了“赵”城,并没有其它的封地。 “赵”城原本有多少居民都是过去式了。 赵武在接收“赵”城之后,慢慢又将一些属城(邑)拿到手,治下人口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 因为是复立不久的关系,赵氏现在几乎什么都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士兵。 也就是说,除非有人相助,要不在“士不教,不得征”的前提下,赵武肯定拉不出三个“旅”的! 吕武一再欲言又止。 而这时,赵武好像才发现魏绛和魏相也在场? 他行礼,一脸抱歉地说:“见过两位世兄。” 老赵家和老魏家的交情还真的很久了,世兄这词并没有用错。 两个家族的交情是从赵衰和魏犨的那一代人建立起来的。 只是,交情也能分为好多种。 重耳回到晋国即位之后,甚至在之前,一块帮助他的那些贤人,明面上和暗地里就已经斗了起来。 赵氏强盛时期,魏氏就属于被打击的一家,只是没像其余家族被赵氏给打击没了。 等到赵括和赵同飞扬跋扈的时候,魏氏还在蓄积力量阶段,双方没有过多的纠扯。 魏绛和魏相对本家族的历史很了解,对赵武谈不上有什么好感,要说恶感也不至于。 “武,阴氏新晋,常有一‘旅’留驻北疆提防赤狄与白狄;明岁亦要遣一‘旅’借道魏地讨伐袭杀阴人之义渠。”魏绛用一脸‘你好意思吗’的表情说道。 魏氏会知道吕武要去讨伐义渠,纯粹是吕武需要取得魏氏的同意,不然军队肯定不能进入。 这样一来,保密那是不可能保密的。 至于老吕家一直以来有一个“旅”在北疆活跃,时间一久肯定也被人得知。 其他家族只是知道老吕家有一个“旅”在北疆活动,具体是干什么只能靠他们自己去猜。 那么,老吕家有多少兵力? 需要从吕武屡次带多少兵力纳赋来判断。 他最多的一次,是带一个“师”进行纳赋。 只是那个“师”并不完全是老吕家自己的“徒”或“羡”,有来自“霍”地、“杨”地和向智氏借了一部分。 魏绛差不多就是直言,埋怨赵武着实是太过于强人所难了。 对了,说起“杨”地,其实就是赵氏主宗以前的封地。 只是“杨”地的贵族到底是不是赵氏的旧臣,需要考究一下。 赵武没理会魏绛,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吕武,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韩伯不知你家状况?”吕武皱着眉头。 赵武说道:“韩伯前次损失数千,今次郑国进犯封地,不可无行动。” 晋国是在“鄢陵”获得胜利,却没可能自身不产生损失。 打得最凶的郤氏在“鄢陵之战”填进去了四千多人,其余的军械、马匹和辎重也不少。 韩厥是下军将,不可能只让下军佐智罃去拼命。 其实,就算韩厥想,智罃也绝不可能答应啊! 结果就是,看着没打多凶的下军,作为主力的韩氏也填进去了两千多人。 这些折损,包括当场战死,以及后面重伤不治,还有残废。 郤氏损失四千多人,以他们的体量并不算严重。 损失了两千多人的韩氏,则是稍微有那么点伤了。 毕竟,韩氏虽然说是卿位家族,以硬实力来看,却是最弱的一家。 吕武问道:“你来借兵,是韩伯之意?” 反正,韩氏没征召吕武,也没有过来借兵。 赵武就是再迟钝,也能看出吕武没打算借兵,将失望摆在了脸上,低声说道:“非是韩伯,乃我自主。” “我不知韩伯何意,只是人心最不可试探。”吕武干脆不管韩厥到底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的赵武一愣,随后脸色很不自然。 魏相则是赞同地点头。 魏绛笑得咧开了嘴,附和道:“有语,言之,人心不可称量。” 吕武没理会魏绛的捧哏,说道:“阴氏确为新晋,七岁如此极不易。” 赵武低头,说道:“我知。” 魏相听得挑了挑眉头。 既然知道,还过来强人所难? 这少年是个什么情况??? 也许,他是有什么能够交换。 可能,他被逼得没办法? “我之‘徒’不过三千,‘羡’不可计量。北疆已用一‘旅’,再遣一‘旅’往义渠……”吕武停下来看着赵武,等赵武与自己眼睛视线形成对视,才接着往下说道:“邀‘霍’、‘杨’之人相助,我回以军械、俘虏、财帛;请智伯相助,我赠予兵甲(武器和甲胄)。” 魏相补了一句:“魏氏相处,则获‘术’与经济。” 他说的“经济”特指甲胄销售权。 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 赵武需要懂得这个道理。 不是找谁一开口,别人就必须不计得失,甚至是倾家荡产地对其进行帮助。 “我无物可予。”赵武肯定是懂了那个道理,变得有些颓废。 让吕武把北疆的那一“旅”调回来,再借出去? 放弃对义渠展开报复? 又或者,封地内不留下可用的兵力? 三观不正确到何等地步,才敢开这个口! “我可借一‘旅’予你。”吕武就看到赵武先是不可置信又变得无比惊喜。 魏相和魏绛则是搞不懂吕武在操作什么。 “非为韩伯,只为赵氏。”吕武有自己的考虑,也该说清楚。 他并不是在搞什么提前投资。 “绛、相,我亦觉,魏氏应借一‘旅’予武。”吕武说得颇为认真。 脑子转得比较快的魏相率先反应过来,颔首说道:“可。” 魏绛则是没搞明白,诧异道:“为何?” 本以为彻底没戏的赵武同样感到困惑。 魏相说道:“栾氏与郤氏有乱,中行氏力助栾氏,智氏必受牵连;范氏范伯有隐世之心,士匄锐意进取,恐将操戈;众‘卿’唯有韩伯可处身事外;我等非‘卿’,亦为同辈,理当守望相助。” 这些就是吕武想说的,还有更多魏相没提的。 只是由他来说的话,会显得比较不合适。 魏相的身份不上不下,甚至也不是魏氏主宗的继承人,作为旁支一家的继承人,讲那些话就很合适。 只不过吧? 现在光是从表面上来看,赵武的赵氏是他们之中最弱的。 魏相不留痕迹地与吕武来一个点头致意,两人相视一笑。 别看赵氏现在很弱。 纯粹是赵武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打开方式而已。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其它,其实是得到自己老妈的全力支持,将自家那个老妈手里把持的力量拿到手。 一旦赵庄姬愿意放手,其它地方不太好说,光是“杨”地那一边,赵武立刻能够接收至少大半。 如果赵庄姬手腕足够,甚至还能从郤氏那边扒拉一些东西,好好地给赵武的赵氏补补血。 吕武会知道这些,是他对周边的土地很馋,有特地去收集情报。 他觉得自己拿下“霍”地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杨”地的话? 不是没有进行过试探。 老吕家跟那边的贵族进行了交流,窥探到“杨”地的大多数贵族就是受赵庄姬的遥控。 吕武不确认其余家族知不知道这一点,猜想应该是有人知道的。 他唯一不太确认的就是魏氏知不知道。 要是赵庄姬将手头的力量交给赵武,赵氏恢复到全盛时期属于没可能,却怎么都能补上来,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二左右。 不要看只是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二! 要看全盛时期的赵氏有多强才对。 当然了,吕武其实并不愿意看到赵氏强到过份。 “阴”地其实就在“赵”地边上。 吕武向北边进行扩张,又要拿到“霍”地,等于是将“赵”地给包在了“内陆”区域。 赵氏……至少从赵盾开始,赵氏是挺邪门的一个家族。 他们但凡有所余力,屡屡会盯着一些其余家族看不上的“蛮荒之地”,逮住机会将进行开发。 吕武不得不思考一点。 一旦老吕家将老赵家可以扩张的方向给堵死,老赵家会放弃扩张吗? 到时候,老赵家是南下跟魏氏、范氏和韩氏过不去,还是向北找老吕家的不痛快? 第282章:啥!?栾氏与郤氏要火拼啦??? 培养自己的潜在敌人这种事情? 吕武其实一点都不想做。 那么,赵武的赵氏会成为老吕家的潜在敌人吗? 不用浪费脑细胞去过多思考了。 终有那么一天,赵氏和阴氏必然会疆场交锋! 这个“那一天”到底是多遥远之后,则是有那么点不好讲了。 现在吕武不能对付赵氏,一来是韩厥一直都盯着,再则就是轮不到老吕家去针对赵氏。 相反,老吕家目前应该对老赵家伸出友谊的小手,力所能及地进行帮助。 说白了,人与人的关系很复杂,家族与家族的关系就更复杂了。 单纯以个人来看,一旦产生仇恨,想化解还要看面子上抹不抹得过去。 家族的话?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朋友亦然。 “对我来说没得选,一定会是堵住赵氏的路,让赵氏无路可走。”吕武心想。 “阴”地和“吕”地都是在晋国的西北疆。 吕武还想将“霍”地拿到手。 他们这一辈,老吕家与老魏家会是最合适的盟友。 两家封地相连,有事招呼一声就能立刻得到帮助。 这个也是吕武多次愿意跟魏氏进行利益交换的原因所在。 毕竟,魏氏的确在吕武奋发过程中帮了不少忙。 甚至可以说,没有魏氏就没有现在的阴氏。 这样一来,吕武哪怕是知道会吃亏,还是需要向魏氏让步。 别提,他其实一次次都没吃亏。 所幸的是魏氏有更大的目标,取舍方面很放得开。 要换作是另外的几个卿位家族? 吕武很清楚一点,平时笑眯眯,该捅刀的时候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和客气。 那是取决于双方实力的不对等,再加上卿位家族所求甚少。 这也是别人一提,老吕家立刻放弃了制陶的原因。 只因为范氏是晋国最大的陶器生产商,他们不会任由吕武去发展,察觉到遭受挑战的那一刻,必然是会采取行动。 吕武需要迟疑的是,等待魏氏真的成了卿位家族,到底会不会翻旧账? 比如,魏氏成功获得卿位,立刻追究老吕家侵占市场兵甲器械的事。 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吕武却还是要防着点。 担心需要担心。 怕那是有点怕,却又不怕。 等魏氏成功获取了卿位,不会是马上硬实力翻倍。 他们初登卿位,甚至更需要来自外部的支持,该多傻才会立即跟自己的盟友翻脸啊? 吕武有信心在五年之内将家族内部该做的建设弄好,武力方面也会得到极大的加强,谁想来搞事,小心玉石俱焚。 “对姬周的投资应该更关注了。”他想着。 说起姬周。 国君的反应有些奇怪。 上一次栾书给国君上眼药,明确指出郤氏与姬周有勾结,甚至还将楚国牵扯了进去。 国君只是派人调查并进行警告,没有更过分的作为。 吕武听说国君最近有些荒淫。 别人一听国君荒淫,评价肯定是负面,甚至还会感到痛心疾首。 足够聪明却会产生联想。 国君现在没有子嗣,才需要担心国外的那些公子。 一旦国君能够有子嗣? 国外那些对君位有继承权的公子,对国君的威胁必然降低到忽略不计。 所以,国君现在是越淫越好,整天在床榻不下地,早早折腾得某个女人有身孕,对国君和对晋国都是好事。 毕竟,继承人嘛,最好是现任国君的血脉,做到正常的传承有序,会让国家少了不必要的动荡。 吕武还听说栾书就一再给国君敬献美女。 这个老阴逼不是在讨好国君,应该是真切希望君位的传承有序? 堂堂的元帅、执政和中军将干那种事情,没少让郤锜开嘴炮。 郤锜这样搞? 栾书没有太多的反应。 国君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存!”吕武喊了一声,等了一小会,葛存过来之后,说道:“准备千金,选出忠诚勇悍之士,冒雪往周室而去。” 葛存直接愣住。 “你亦往。”吕武想了想,才继续往下说道:“见公子周,转达如下……” 葛存听得很认真。 公子周在众多公子中本来不显山不露水,还一再因为生活困顿四处求援。 吕武之前其实挺搞不懂的。 公子周不是拜师单公姬朝吗? 单公姬朝好歹是个公卿,还能饿了自己的徒弟? 话又说回来,周王室的日子不好过,周室的公卿收入来源也少。 可是,真不至于连顶层人物的一日两餐都无法保证啊! 吕武就猜测,公子周其实是不甘寂寞,一再求援是真,想看看能不能得到帮助也是真,而真正的目的在于结交晋国高层。 这些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人,不管是愚蠢还是聪明,少有甘于寂寞的。 不过,公子周就算是有野心,更多的是想要回到晋国,能有所发展。 他再聪慧,还能想着要某一天,自己能够窥视一下君位? 真要是一开始就盯着君位而去? 这人就妖孽到没边了! “主,郤氏或有资助公子周,却……”葛存闹不明白,自家这个主上怎么就这么的不惜重金。 那可是千金啊! 当然不是黄金。 其实就是铜。 而铜是现在最珍贵的金属货币。 另外一些带有交易货币属性的是布匹、粮食以及玉石。 千金? 足够采买数千奴隶,几万石的粮食,武装起数百士兵。 老吕家是有铜矿,一直在悄悄地开采和冶炼。 一下子拿出千金赠送一个流落在外的公子,是不是太不惜血本了? 吕武不给任何解释,极度严肃地说:“照办便是!” 另外,悄悄开采铜矿又怎么啦? 别说有没有人知道老吕家有铜矿。 哪一家发现自家封地有铜矿,没悄悄地进行开采!? 这种事情,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吗? 吕武能肯定没其余家族知道自家有铜矿。 其他家族只知道老吕家已经开始使用铁器,一再熔掉青铜再制作成钱币。 不知道有多少家羡慕老吕家能这么干。 没拿到真凭实据,谁会知道老吕家有铜矿。 就算知道,他们敢捅破吗? 这么干的又不止老吕家。 一旦他们去捅破,不是只得罪老吕家,是将那么干的家族都给得罪干净。 这种事情干了,只是得到一个忠君体国的名声,实际好处一点都不会有,还要给自己增加无数敌人。 所以了,真要捅破,那也是等干挺了自家的仇人,再搬出来佐以该死的罪证。 谁脑子犯抽,会搞这种成功没好处,不成功要被众家合力搞死的事。 葛存走了,当天就带着一支为数五百的队伍出发。 他们会根据吕武的命令,去周王室找到公子周,一直待到吕武某天让回来为止。 其实,吕武更倾向于宋彬带队。 只是宋彬手头上的事情有点多,老吕家离不开他。 吕武需要考察新的几位家臣,有些事情进行细化,再一一地将工作交给他们。 某天,他正带着吕阳一块与无事的家臣闲谈。 知客过来禀告,说是智朔来了。 智朔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有事先派人过来通知,直接带着队伍过来。 这种事情要是没急事,贵族干不出来。 吕武没去那个迎来送往的亭子进行迎接。 他见到智朔时,纳闷地发现智朔连身上的雪都没扫干净。 “武,恐有祸事!”智朔见到吕武,来个先声夺人。 猜到了。 要是没紧急的事,还是不能大肆声张的事,智朔不至于亲自冒雪赶路过来,该是派来智氏的家臣。 “上军将无故下令军队集结,元帅紧随其后;新军将与新军佐亦是下达征召,随后各回封地。”智朔一脸的着急,又说:“君上并未下令上军与新军出征,他们何意?” 有这事? 吕武边上就有郤氏的封地。 他一直在紧密关注几个邻居,尤其是郤氏。 没人来向他汇报,郤氏正在集结武士啊? 关键的是,现在是个什么季节。 三天两头就要大雪和小雪来一场,到哪都有积雪。 想火拼,不是时候吧? 吕武一直盯着智朔看。 老智家反应这么大,绝对不会只因为郤氏和栾氏在集结军队。 果然,就听智朔说道:“上军佐往我家,请求集结武士,往他处待命。” 中行偃要求智罃集结家族军队,然后听从他的命令??? 荀氏三分,中行氏和智氏虽然还是一家,可实际上不管政令还是发展方向都有自己的道路,只是维持着出自同宗,某些大方向上的步调一致而已。 吕武纳闷地说道:“据我所知,上军佐与元帅乃是……” “此为已故中军佐之故。”智朔说的是荀庚,也就是中行偃的爹。 荀庚是栾书的铁杆,追随栾书到言听计从的地步,甚至多次帮栾书撕咬其余同僚。 一样是“卿”,并且荀氏大宗和小宗中行氏加起来,实力方面其实并不差。 着实令人搞不懂荀庚对栾书有必要卑微到那种地步吗? 吕武决定不多想,直接问道:“为今,如何?” 智朔满脸纠结地说:“我父遣我而来,告武不可受人蛊惑,何人召唤皆不至!” 啊? 哦!!! 吕武是天下第一。 他的武勇已经得到“全世界”的认可。 再来,老吕家的部队数量不多,甲士却是晋国各家最多的。 这样一来,谁敢无视吕武? 这些力量能左右一场战局的胜败,更能守卫一家安全,乃至突袭一家进行灭门! 第283章:阴武,你站哪边? 智朔那么一讲。 吕武倒是反应过来了! 没错。 靠谱! 俺这么一个天下第一,家族士兵的数量虽然不多,却是很能拿得出手哇! 然后? 搞什么咧! 怎么没人过来进行拉拢??? 是栾氏和郤氏认为根本无法拉拢,还是没考虑好能拿出什么报酬? 不管怎么样。 他们真的要搞事,怎么都不会忘记晋国还有一个天下第一吧! “栾氏和郤氏也没有派人过来采购甲胄。”吕武想道。 一直想跟士匄争夺晋国第二才子的智朔像是猜出吕武在思考什么。 他说道:“未曾有栾氏、郤氏之人来寻武,亦未购甲?” 吕武有点怀疑老智家是不是派人盯着自家了。 “若是遣人而来,或不至乱。不遣人而来,将乱矣!”智朔精神状况看着有些奇怪,像是紧张,更多的是兴奋。 这个说法有点道理啊? 栾氏和郤氏的实力都不差。 他们真的要搞事,肯定是需要事先保密,避免被对方窥探到自己的行动。 真的打起来,能一开始就压着对方打,其他家族会很清楚该怎么站队。 要是打不过,也知道应该怎么加码,才能拉拢到其余各家族。 事实就是这么现实! 真的事先拉拢? 等到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原先拉拢的那些家族,最大的可能性是采取观望。 发现自家打不过,雪中送炭需要的代价太大。 代价不够则是逼着让拉拢的家族,没有丝毫羞耻心以及信誉,跑去投了自己的对手。 这种何等卧槽的事,在晋国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实就摆在那里,事先说好要站一队,没帮忙就等于得罪,干脆加入另一方搞死丫的算了。 好些卿位家族就是这么被搞没的! 吕武要说话,却见知客过来。 知客禀告道:“主,郤氏家臣蒲元,栾氏家臣程蒲于境外相遇。此时正在对峙。” 智朔先是有些迷,随后脸色大变。 他之前还说栾氏和郤氏没真正打起来之前,两家不会过来拉拢吕武。 现在? 两家的家臣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栾氏和郤氏已经开打? 吕武看向智朔,问道:“朔先往休憩?” 智朔想了想,说道:“朔随武而往。” 等等! 吕武满心郁闷。 他又没说自己要去。 来的又不是栾氏和郤氏的家族成员,是家臣。 别说他们只是在对峙,不进老吕家的地界,打起来都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真的要有栾氏和郤氏的人死了,有麻烦也是“杨”地的贵族。 吕武看向知客,说道:“命梁兴而往。” 在老吕家,梁兴就是负责吃喝玩乐。 别小看这个职业。 一个好的公关,对一个公司的帮助无限大。 一个家族要是有个能擅长交朋友的家臣,消息渠道就有保证,也能为家族吸纳人才,甚至必要时能救命。 梁兴没少跟郤氏打交道,跟蒲元的交情挺不错。 至于栾氏? 老吕家除了公事之外,基本没跟栾氏有什么纠葛。 决定这一点的是,吕武的封地没跟栾氏相连,多次纳赋的直属上司也不是栾书。 智朔看吕武这么稳,很高兴地说:“家父所言不差,武已有大夫之风。” 这是夸赞。 还是骂人? 谁不知道晋国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外征战比各个诸侯国的贵族更积极。 搞内斗也总是杀得血淋淋。 吕武问道:“智伯是否已下令召集封臣?” 智朔苦笑说道:“听闻消息之家族,何家敢不自保。” 这闹的。 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还不能让人好好窝冬了! 可以想象,知道栾氏和郤氏搞大动作的各个家族,甭管是想参与还是想自保,肯定需要集结军队。 怕的就是没做任何准备,等有人杀到自家,没给反应的时间。 关于自保,晋国的贵族还是非常擅长的! 吕武很纳闷地问:“何至于此?” 智朔知道吕武是在问什么,答道:“楚君遣使而至,言及郤氏与之有染,后有君上遣人往见公子周。君上不可逼迫公子周过甚,多次训斥郤氏不忠,元帅言语几句,上军将下令集结武士。” 这么说,又是暴躁老哥给弄的啊! 没有暴躁老哥先下令集结军队,就没有栾氏被动应对。 结果那么一搞,搞到晋国的贵族都要行动起来了。 吕武设下酒宴,与智朔喝到一半,蒲元和程蒲过来了。 能看出两人脸色都很差,有种恨不得将对方摁在地上锤的冲动。 “见过阴子,见过朔。”两人没忘记礼节。 智朔听两人的称呼,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瞧瞧都是什么个情况。 吕武就是阴子。 俺直接被呼名。 人与人之间的尊重哪去啦!!! “两位请坐。”吕武满脸笑眯眯。 问就是不知道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有事,反正别来到我家搞事。 蒲元走到自己的座位,却是没坐下,对吕武行礼说道:“我主数月未见阴子,今次归回‘随’,特遣蒲元邀阴子一行会猎。” 这个“随”就在“吕”地边上。 那边也是郤氏伯宗被搞流亡之后,由郤至占了去。 关于土地的事,郤氏其实没得到国君的同意,强行就那么给占了。 程蒲一看蒲元那么不要脸,没按照礼仪流程坐下客套,直接就来干货,紧随其后说道:“元帅听闻阴子久居于邑,又闻君上有意赐地于阴子,特遣蒲而来。若阴子闲暇,元帅邀阴子往‘新田’,商讨赐予封地一事。” 这一刻,智朔表示实名羡慕。 那是晋国最有实力的两家。 而吕武不过才过冠礼的年纪。 一样是年轻人,待遇却这么不同。 智朔琢磨着:“相比起来,元帅要比上军将更不要脸,直接开出了价码。” 吕武则是想道:“看来这一次国君站元帅这一边!” 栾书哪怕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一样不敢在贵族封地上糊弄作假。 一旦他这么干了一次,提到要赐予封地却没落实,威望什么的,必定尽丧。 这也就坐实一件事情! 国君铁定跟栾书有过沟通,要一起搞郤氏。 蒲元先是一阵冷笑,再说道:“阴子已是天下第一,阴氏之兵亦是善战,疆场建功有何难哉?该赏之功,君上自有论断,何必元帅代而为之?” 智朔却看到蒲元在这么冷的天都能额头有了汗水。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 鱼贯而入的是一群捧着盘子的女仆。 一个个皮肤白皙,有着满头的褐发或金发,端盘子走路时要小心翼翼,免得丰满的地方颠到盘子,以至于撞倒里面的皿具。 “武如此喜好,甚是猎奇。”智朔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批白种女仆了。 他现在再提,纯粹是冷一冷火热的气氛。 吕武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你我为诸夏,俱是黎庶。它族则异,征之拓土,收之女子则夺其血脉。” 现在“黎庶”并不是单纯指平民大众,说白了就是民族成份。 相反“诸夏”用的人比较少。 所以,吕武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兴致,是在干有益诸夏的大事。 这一点谁爱信不信的,反正他自己信了! 程蒲和蒲元看出来了,有智朔在的话,跟吕武是什么都谈不成的。 要是吕武真的起了意,会在私下进行接触。 因为有程蒲和蒲元在场,一场酒宴的过程,有的只是强颜欢笑,少不得还存在一些虚情假意。 酒宴散去。 智朔该讲的话都讲了,不会再去干扰吕武的选择,去了“霍太山”的一个庄园休息。 而吕武招来了家臣,打算跟他们说一说情况。 没等家臣到齐。 知客再一次禀告,说的是韩起与去而复返的赵武,一块来了。 这些天,知客很忙,来来回回地跑,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怎么着,脸色有些苍白。 吕武带着略略的醉意去见韩起和赵武。 “栾氏与郤氏之臣已抵?”韩起说话时,一口一口地喷出一道白雾。 其实,以现在的温度,谁说话都自带喷雾特效。 只是,韩起应该是肝火有些旺盛,自带气味。 吕武没回答,举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韩氏不是要疏离老吕家吗? 韩起也已经有些时日没来了。 既然韩氏要表演,吕武不配合,是不是很讲不过去? “武。”韩起苦笑道:“非我家本意……” “起,不必多言。”吕武笑呵呵地说道:“你久未前来,妏甚是想念,何不先叙亲情,再言其它。” 用不上的时候爱理不理。 吕武也没非要搞得现在让韩氏高攀不起。 再说,韩氏虽然硬实力也就那样,但至少是个卿位家族,老吕家还没资格让韩氏高攀。 他纯粹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才不乐意平时不亲近,有事一副“我说你办”的局面。 甭管是天下第一,又或是以吕武现在的家族实力。 他其实哪怕是面对栾氏和郤氏,真的已经有说“不”的资格,何况是韩氏。 当然,他也没跟韩氏切割的意思。 但是! 真就不能太“软”,要不没人会尊重的。 赵武抢在韩起的前面开口,说道:“确是许久未叙亲情,当一见。” 韩起愕然,搞不懂应该帮自己忙的赵武,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叛变啦? 第284章:我自岿然不动 赵武肯定也是觉得韩氏在与阴氏的交往上面,有些过于缺乏交流艺术了。 说白了,韩氏想低调不是错,一再疏离阴氏则显得过于刻意了一些。 对! 阴氏一直很高调。 可是,不看看阴氏的实际情况吗? 如果吕武甘于低调,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会还是一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贵族。 韩氏不能因为吕武想要奋发向上而有所责怪,看在姻亲的份上,或多或少都应该给予帮助才是。 “韩伯并未相助武哥,屡次不过公平交易。”赵武很感激韩厥对自己的看顾,心里却还是能分得清楚是非曲直的。 韩氏要说对吕武有什么帮助,好像只是先期给一张“虎皮”让吕武减少麻烦。 嫁女的陪嫁,怎么都算不上是帮助。 毕竟,现在这个年头,哪个大家族嫁女儿,哪怕是作为陪嫁,不需要有大批的嫁妆啦? 以韩氏作为卿位家族的逼格,韩厥给韩妏的陪嫁甚至可以说只是中规中矩。 不看姻亲带来的附加亲情,真的要一笔又一笔的论起来,在吕武奋发向上的过程中,韩氏的韩厥只是进行公事公办,从未有过私下的帮助。 关于韩厥对自己的看法? 吕武早在缺粮食向韩氏购粮被拒绝,摸透了韩厥的心思。 努力经营人畜无害人设的韩厥,一开始就没看重过吕武。 这也就很奇怪一点,韩氏跟赵氏不是亲族,为什么要出陪嫁女? 不过考虑到其它因素,其实也能解释得过来。 魏氏一样跟赵氏不是亲族,也出了陪嫁女。 只是,韩厥的出发点是想维持一个小圈子。 魏氏的出发点则是看到了吕武的潜力。 等待吕武展现出自己非凡的价值? 韩厥摆明就是一种深怕自家跟着高调,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虽然是姻亲,也只是姻亲而已,吕武才没那种娶了韩厥的女儿,韩厥就该对自己无条件支持的心思。 即便是有血缘关系,该亲近不起来,还是亲近不起来,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地方。 任何的感情都是需要经营的。 有亲戚关系再经营感情,只是天然上更容易走得近一些,少了互相之间不必要的提防。 吕武很配合韩厥。 不想被牵扯是吧? 那就一切都公事公办呗! “武,我家无甚所求,忧则忧武成为某家利刃,卷进仇杀。”韩起说得无比诚恳。 吕武像是听进去了那般,说道:“韩伯为诚诚君子,武与无忌、起乃是自幼相似,互有亲情。你我不实诚相待,置妏、欢儿于何地?此次起前来,关怀之意,我已明了。” “是极,你我皆为至交,尚有亲人之情,事不对事,情必有情,勿需因些许事情生分。”赵武说得那个叫情真意切。 韩起则是郁闷地看了赵武一眼。 自家那个爹,对韩无忌和他,就跟捡来的一样,对赵武更像是亲生的。 关于这一点,别说韩无忌和韩起有多么郁闷了! 而韩厥从来没有对韩无忌和韩起有过什么解释。 他其实应该教导家族继承人的! 只是韩氏的情况有点特殊。 韩氏因为韩无忌右手畸形,家族容不下一个这样的人来继承,社会更是难以接受。 这个其实也是被逼的。 现在任何一个家族的家主,再怎么不愿意也必定会有率领家族私军纳赋的一天。 身上有异样,再怎么练都是先天不足。 现在又不是个讲求战术谋略的时代,战场没有发挥“诡道”的空间。 就算韩厥对韩无忌右臂畸形不介意,他还要考虑其余族人,乃至于是家臣,甚至是其他家族,种种可能产生的看法。 韩无忌不管是洒脱,还是聪明,其实怎么都好,自行找韩厥提出让出继承人的身份。 韩厥没有立即给出回复,心里肯定是极大地松了口气,并且赞成的。 因为情况特殊,韩厥在教育上也就一再耽搁下来,不止是在教导怎么成为一个家主方面,对外的社交也出现遗漏。 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又或是什么身份,缺了教育都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一家之主该懂得什么,又该去对什么事情有别于普通人的看法,各家都有属于自己的教育方式。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教导方式,继承人怎么都该去学习当一个一家之主! 现在,韩无忌和韩起其实只知道自己的那个父亲想低调,却不知道为什么而低调。 两兄弟对这样的现状其实是不满的。 只是,他们无法改变什么,只能看着其余家族的二代各种风光,自己则连交朋友都要受到干涉。 “恰是如此,只是……”韩起满脸抑郁。 吕武笑着说道:“且看将来罢。” 总之,什么都别说。 就算说了,俺也有自己的考虑。 吕武在接下来并没有如程蒲或蒲元猜想的那样,去找他们进行私下商谈。 在他看来,就算真的要待价而沽,不管是选择栾氏还是郤氏,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另外,不知道其余人有没有看出来? 反正,吕武觉得除非是郤犨和郤至的话完全不管用了,要不单纯只是暴躁老哥冲动,郤氏还是和栾氏打不起来。 他们这种体量那么大和实力又那么强的家族,同时还是晋国的高层,牵一发必然动全身。 简而言之,他们的顾虑太多。 除非是有非打不可的理由,再加上有绝对的把握,要不极难打得起来。 这一天,吕武邀请智朔、韩起和赵武一块到山庄赏雪。 “霍太山”的范围非常大,西面的半山腰能够全面阅览整片平原。 只是一旦远了,看什么都会非常模糊。 现在大地一片银装,阳光充足时,看去十分刺眼。 等于说,赏雪什么的,很费眼睛。 吕武将他们聚集起来,赏雪只是一个由头,是希望大家能够聚一聚,聊一聊局势。 没将程蒲和蒲元邀请过来,则是吕武一种非常直白的表态。 赵武正在讲自家封地的建设状况,提到学了老吕家的管理学,能用更少的人力,对想做的某件事情,减少更多的消耗来完成建设。 “赵氏有此学问?”智朔假装好像是第一次知晓。 其实,跟老吕家亲近的几家,哪一家又不知道吕武有特别的管理技巧。 这种事情,哪怕他们是偷偷学了,只有吕武允许他们使用,他们才能正大光明地去用,要不就是属于偷窃。 赵武跟吕武一直有书信往来,后面更是来吕武这边常住了一两年。 一些东西哪怕吕武没教。 赵武有心去学,耳濡目染总是能够学到一些东西,差的就是让吕武同意他将学到的东西应用在赵氏。 就算再怎么迟钝,都已经当了几年的春秋人,吕武怎么可能还不知道知识的珍贵? 他会同意赵武去用,一来是当时没真的发展起来,出于赵武是个“名人”想建立非凡的交情;再则就是,拉拢了赵氏就等于捆绑了韩氏。 令他所没有想到的是,韩厥竟然能苟到那种份上! 智朔一再犹豫,还是没提出能不能也用老吕家知识的事。 这位少年的脸皮比较薄,再来是自家父亲,也就是智罃一见吕武就夺了一套甲胄的事,能说是雅事,其实就是一件丑闻。 换作智罃不是“卿”,能是雅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没智罃抢了吕武一套甲胄,两家也不会走得这么近。 韩起依然是那副抑郁的模样,话也就不多。 吕武见气氛不热烈,无法搞来音乐为前提,玩游戏又不合适,吩咐将自己的几个子女带过来。 没有多久,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过来。 赵武看到吕阳立刻大笑着招手。 韩起看到吕欢也终于不再那么抑郁。 唯一跟吕武不是姻亲的智朔看着有些羡慕。 智朔比较突然地问赵武,道:“赵孟何时与祁莹成婚?” 这个“祁莹”是老范家的贵女,范氏是祁姓。 赵武现在已经十六岁,没有到行冠礼的年纪,却是提早举行了冠礼,的确是能成婚了。 韩起看向智朔,笑着问道:“阿娇急不可耐?” 这个“阿娇”则是老智家的闺女。 吕武听了也不意外。 赵氏风光的时候,老赵家与老范家、老荀家玩了一出指腹为婚。 等于说,赵朔一下子给自己还没出生的儿子,找了范氏和荀氏当姻亲。 这种事情其实是一种正治联姻。 而在春秋中叶,一名男性其实是能够有多名正妻的,跟以后不是一个样子。 一名正妻,一般还会有多名陪嫁女伴,也就是媵女。(现在没妾) 只是吧,贵族之间的婚姻比较正式,反正不可能有什么恋爱自由那么一回事,都是以家族需要为出发点的。 智朔说完,看到赵武的脸色有着明显的尴尬。 他当然不会看作是在害羞,不由收敛笑意,问道:“范伯不至于此罢?” 老范家要反悔? 说好了要嫁女儿给赵武,现在又不干啦??? 赵武低声说道:“范伯病重,无族亲前来商议婚事。” 范氏的士燮想死。 在各个地位够高的家族,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士燮这么一搞,其实令很多知情的贵族,一致非常同情范氏,顺带也理解范氏忘记了跟赵朔的约定。 第285章:要不,还是亮下相? 老范家想对老赵家悔婚? 吕武琢磨着不可能啊! 哪怕指腹为婚的事情没流传出来,以范氏的地位以及社会声望,悔婚这种事情一样干不出来。 “范伯不致于此。”吕武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智朔也知道。 他们这种家族,再不要脸也不会干出那种事情。 嫁女是一定会嫁的。 付出多少陪嫁,又或是成为姻亲之后该怎么相处,另外再盘算就可以了。 韩氏与阴氏,不就是这样? “苦了我家娇娇。”智朔很感慨。 他这是在上眼药吗? 现在这个年头,女性的地位不高,却也低不到哪去。 其实要看女性是出生在什么家庭,又能获得多少来自亲人或夫家的宠爱。 最现成的例子就是赵庄姬。 她嫁给了正鼎盛和风光的赵朔。 而赵朔正是赵氏的宗主。 因为赵朔和晋景公的宠爱,谁敢小觑于她? 另外那些姬姓众女(宗室女),一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是能出的力气有多有少罢了。 而各个大家族的女子,她们虽然会成为“利益伴生品”,该获得的教育一点没缺,甚至比一些嫡系男丁接受的教育要多,别提远超一些旁支子弟。 赵庄姬最风光的时刻,是丈夫赵朔死了之后。 有来自晋景公的支持,使她以女子之身把持了赵氏主宗的大小事务。 后面赵氏主宗被灭,其实就是赵括与赵同联合反击赵庄姬对赵氏的把持,引发了一连贯的后续。 赵庄姬是晋景公的棋子。 她这颗棋子却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不但交好了郤氏,还跟很多姬姓众女形成同盟。 这些事情,有些是已经浮出水面,更多则是吕武有心窥视给挖出来的。 所以,吕武才会认为一旦赵庄姬真的为自己的儿子(赵武)着想,愿意将手中的力量交给赵武,赵氏立刻就能实力猛增。 智朔看到赵武依然苦笑,憋不住自己的聪明劲,问道:“不知贵母勿恙?” 这一刻,吕武挑了挑眉头。 上一次有人讲了类似的话,得到的答案是士燮想死了。 赵庄姬手中握着不俗的实力,果然也不止是吕武查到,只是知情者不愿也不想公开。 现在,智朔问赵庄姬的情况,明显是在提醒赵武啊。 那么,韩厥知道赵庄姬的事吗? 连智朔都知道,没道理韩厥不知道。 为什么韩厥从来不对赵武提起? 里面怕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武明显被问得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很是尴尬地说道:“自是安泰。” 智朔又说:“如此,不可告知贵母范氏之事?” 这些话也不算过份。 荀氏跟赵氏一样有指腹为婚的约定。 履行这个约定落到了智氏这边。 作为智氏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智朔来提这个建议,其实是一种好意。 韩起说道:“朔之言甚是有理。” 而赵武却是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吕武说道:“范伯有恙,举世皆知矣。” 老弟,你要是动作不快点,等士燮真的死了,婚事就要拖到至少一年之后,说不定拖了三年都有可能。 赵武叹息了一声,说道:“婚姻之事,武不好多言。” 这是屁话! 现在是春秋没错,赵武却已经成为一族的族长。 他的直系亲属也老妈一个长辈还健在。 至于邯郸赵? 不但赵氏主宗不觉得邯郸赵是一家人,其余家族也是相同的看法。 “有一事……”智朔看向吕武,问道:“邯郸赵曾言送女予你,为何迟迟未有动静?” 就你记性好,是吧! 现在提这个,合适吗? 没看到赵武和韩起听了,立刻就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 智朔明显就是嘴巴比脑子动的快的那一类人,知道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问了正确的问题,尴尬地笑了几声,举起酒盏自罚了一盏。 然而,吕武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的! “确有此事。”吕武不可能反驳,因为那是真事。 赵武听到吕武那么说,神情很是郁闷。 “邯郸赵于我有恩。”吕武不是在寻什么由头,很严肃地说:“如非邯郸赵与栎阳魏,武哪有此般光景?” 这个栎阳魏当然是指魏琦这一家。 话说得韩起有些郁闷,更多的是尴尬。 谁让韩氏真没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有过什么实质的帮助呢。 现在邯郸赵已经被晋国众贵族很有默契的遗忘掉。 主要是,赵旃干的事情很操蛋,各家那是绝不希望自家也出这么个旁支的。 要是人人都学邯郸赵? 各家绝对无法安稳。 所以,就让这么一家子被遗忘到天荒地老吧! 有些聪明人,偏偏就喜欢干自以为聪明的事情。 “智朔这是在离间我和赵武的关系?”吕武不得不这么想。 关键是,老赵家现在也就那样,智朔为什么要这么干,并且做得过于明显? 韩起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已经从父亲韩厥那里得到答案,老韩家不会跟老赵家形成姻亲关系。 是那种不嫁女成为妻子,陪嫁藤女也不做,很坚决的态度。 这样让韩起和韩无忌很不解。 关系亲近,亲上加亲不是挺好的嘛! 老赵家舍得嫡女……哪怕不是嫡长女,嫡女的身份也不算差,肯给吕武当藤女,明明就是要栽培赵武,咋就舍不得一个嫡女了? 两兄弟没敢多问,只能将困惑藏在心里。 一场宴会在多少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韩起后面拉着赵武一块去了自己的山庄。 智朔刻意等了等,跟吕武解释宴会上提到邯郸赵没有恶意。 甭管是什么,吕武只能是一笑了之,不然还跟智朔这么个老智家的未来接班人闹翻? 往后的几天。 程蒲和蒲元多次求见。 他们每一次得到的答复都是吕武很忙,请静待接见。 吕武在等外界传回讯息。 栾氏和郤氏闹到什么份上,到底有没有打起来。 要真的不顾冬季就开打,肯定是打起来就不死不休的那种。 吕武最为关注的还是国君那边。 某种程度上来讲,栾氏和郤氏会不会真的打取决于两个因素。 第一个是暴躁老哥到底莽到什么程度。 再来就是国君的推波助澜到底成没成功。 国君现在巴不得栾氏和郤氏打起来,就是不知道国君有没有详细的计划,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一心想要待在封地坐看风云跌宕的吕武,得知胥童代表国君而来,很清楚胥童是来干嘛的。 他更知道胥童跟郤氏有不共戴天之仇,国君一再针对郤氏,少不了胥童的火中添柴。 “阴子。”胥童见到吕武,恭敬行礼问候。 要是能避,吕武肯定不想见的。 关键在于,有时候避开不是最佳选择。 现在超大概率是打不起来的。 吕武琢磨着,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给自己的机会? “谒者。”吕武回礼。 胥童的身份是国君的谒者,也就是近侍,一般负责传唤谁,有人要见国君也需要经过谒者的通禀。 这种近侍并不是需要割掉蛋蛋或是小丁丁的那种。 失去那玩意的人,目前叫寺人。 胥童的好兄弟长鱼娇则是国君的中车令。 所谓的中车令就是个掌管车马的官,同样不是寺人,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官。 “阴子,国君有招。”胥童保持跟吕武交流的风格,也就是直来直往。 吕武直接伸出手。 他本以为胥童就是传达口谕之类的,没想到还真掏出一块白娟。 上面写的字不多,大意上就是希望吕武能够到“新田”进行保护,并且加盖了印章。 这是一个除了缺少元帅的印玺之外,符合正规流程的命令。 直白说,吕武要是尊重国君的权威,理所应当接令并听命行事,要是不乐意就问为什么没有加盖元帅的印玺。 “阴子,荀阍人亦来矣。”胥童提醒了一句。 吕武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稍微一愣神才想起程滑就是荀氏,真实的称呼应该叫荀滑,只是因为封地为“程”才号程滑。 关于称呼,现在反正是挺乱的。 不去特别了解的话,很难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另外程滑的那个荀氏,并不是中行氏、智氏的那个荀氏,是另外一家。 吕武知道程滑来了,以为是护送胥童。 他本打算见了胥童,再去见一见程滑。 招待什么的? 要看程滑的公务允不允许接受招待。 “请来。”吕武对旁边的茅坪吩咐了一句。 程滑就在外面,一身有着水迹的戎装进来。 外面没下雨,水迹该是雪融化之后产生。 吕武快步过去,伸手分别抱住程滑的双臂,很热情地说:“多日未见,勿恙?” 说完,他自己脑子懵了一下。 现在是不是都流行问一问身体状况? 程滑比较僵硬地笑了笑,恢复木木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他一贯就是这样,对谁都没区别。 “阴子,请做安排,不日随我等往‘新田’护卫君上。”胥童催促了一句。 程滑用着一张木木的脸,说道:“国中或恐生乱,君上安危不得有失,阴子为天下第一,君上需你维护。” 吕武倒也痛快,点头答应下来的同时,问道:“武需点兵否?” 胥童立刻说道:“阴子,多多益善。” 吕武就不得不问了,道:“不知中军尉(祁奚)可在护卫君上?” 胥童答曰:“自然。” 局势真的到了这等剑拔弩张的地步啦? 第286章:国君也要给钱! 得知吕武需要带兵去“新田”的赵武主动找了过来。 赵武的意思是,既然吕武需要用兵,借兵的事情可以延缓。 到时候,吕武完成了保护国君的任务,将带去“新田”的军队借给他就好了。 啊——tui! 吕武只想说,想得美! 先不提需要保护国君到什么时候。 吕武要带去“新田”的一个“旅”,其中会有三百名甲士,其余人人身穿铁甲,武器也将新配装一批铁质兵器。 这一个“旅”的士兵肯定会经过精挑细选,再加上装备上的加持,对上任何家族的两个“旅”都不会拉胯,要是普通家族完全能抵得上一个“师”。 是能说借就借的??? 如果赵武足够有逼数,该是主动来谈,暂时就不找吕武借兵了。 然而,他没那意思,甚至是知道吕武在封地调兵,获知都是些什么士兵,又列装了什么装备,想来占大便宜。 当时,吕武脸色很复杂地看着赵武,差点直接开口说:你小子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其余兵种其实还好说。 甲士? 借是不可能借出去的! 之所以是甲士,不简单只因为那一身装备。 士兵所经过的训练,平时的消耗,等等很多的方面综合起来,士兵素质达标才能成为一名甲士。 而一名甲士的话,价值抵得上五名普通的士兵。 还会因为甲士数量的增加,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成倍叠高。 比如,十名甲士的作用能抵得上五六十名普通士兵,百名甲士抵得上一千以上的普通士兵。 要是地形特殊,百名甲士挡住数千上万,甚至更多的敌军,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真要是单纯只比装备,不去看兵源素质,各家只光比拼谁更有钱就好了,何必再去卯足劲的打生打死。 要是能够? 老吕家明明能拿得出更多的重甲,为什么只有五百名甲士。 根本原因在于缺乏足够精锐的士兵啊! 普通士兵负重不起那身重甲,别说是跟敌军进行生死相搏,没跑几步路先自己气喘吁吁了。 所以,需要先能负担得起那身重甲,才够资格去穿。 并不是好的装备可劲地往士兵身上套,就等于增加了士兵的战斗力。 家主下达了征召令。 接到命令的人无不感到疑惑。 现在是冬天,适合打仗吗? 另外,今年的纳赋已经完成,需不需要自己准备后勤物资,还是吃、喝、用都由家主来出。 吕武就在跟胥童探讨这个问题。 不止老吕家的武士已经完成了今年的纳赋额度,吕武也一样。 现在还不是“帝国时代”,别来讲什么无私奉献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讲究的是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都是有“数”的。 简单的说就是,人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承担起各自的责任和义务。 我家的就是我家的,哪怕是国君都不能抢。 我已经对国家和国君进了该履行的责任和义务,想要让我再干活,不能是人力我来出,后勤还要我自己去供应。 甚至,哪怕是国家有大工程,没有取得各地封主(领主)的认可,有再大的好处,谁都不能来动我家的一丝一毫。 这,就是封建时代! 讲的就是责任与义务,保证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当然,目前这个年代,很少人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 吕武一问,见胥童被问得呆住,非常不愉快地说:“君上莫不能也!” 草!(一种植物) 国君没考虑到后勤供应就进行召唤? 还尼玛要求带去的兵力越多越好。 奶奶的!(一名亲属) 没这道理! 胥童也是贵族。 他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春秋人。 绝对没那个脸要求吕武无私奉献,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 “阴子,君上已决意划‘霍’予阴子。”胥童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霍”地早该给了。 只是上一次吕武没有让国君感到满意,才弄成这样。 所以,因公获赏的事,不能拿来抵这一次报酬。 换作是不了解春秋中叶社会规则的人,会觉得吕武这样做很大胆。 最高首脑让办事,还是去保护,怎么敢要求回报。 不该是首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问题是,春秋中叶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呀! 真的不求回报,就不是一名贵族。 而贵族其实也是被逼的。 他们有一大帮子需要养活,不求回报去做事,甚至还要消耗自家,破产了倒霉的不是几个人,是一整个整体。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思考的方向也就不同。 吕武从来没觉得春秋的“封建”有多么好,甚至觉得阻碍了社会的发展。 这样很矫情。 是个贵族,“封建”当然对吕武有好处。 只是大家都那样,不随波逐流地追求回报,多少家业够败的? 吕武问道:“中军尉(祁奚)粮草自给?” 胥童可算能理直气壮一些了,说道:“中军尉乃是公族。” 也对。 祁奚用公族的身份占了那么多便宜,到了该付出的时候就别叽叽歪歪,跟其余贵族是不一样的。 吕武不接受国君不提供后勤。 胥童明确表示国君拿不出来,会用其它来进行补偿。 等到吕武要率领部队出发的那一天,老天很给面子。 雪停了,来了个风和日丽。 吕武集结了三百名甲士、三百名弩手和满编的一个“旅”,再加上五百名辅兵,一共两千六百人。 因为不是正常纳赋,武士没有带自己的随扈,等于这两千六百人的消耗都要吕武来出。 不算所需的战车,他还动用了五百辆车架,不做拉车用途的战马三百余匹,携带用来吃的牛五百余头、羊六千余只。 这支部队出发时,受到了万众的相送。 “准备之充足,不过两日之间。”智朔要去‘新田’,也就一同随行了。 老智家能集结的部队绝对比老吕家多,但集结的速度真快不起来。 赵武满是羡慕地说:“我听闻,‘徒’与‘羡’皆配甲。” 老吕家已经开始对外销售甲胄。 客户可以直接买现成的。 他们也能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定制,前提是得加钱。 天寒地冻的天气,穿上一身甲胄并不好受。 另外,行军期间的话,其实军队中的大部分士兵是不穿甲的。 只有一些担负警戒任务的士兵,才会是甲不离身。 智朔与赵武同车,就跟在吕武的战车后面。 他们扫视着像是一条长龙的队伍,各有各自羡慕的理由。 第287章:都图的些什么吖? 老智家在各个卿位家族中的实力排行中等。 与顶级的卿位家族相比差了两三成的份量,跟中等家族比则就不一样了。 二十多年前的“邲之战”让荀氏元气大伤,其中就包括别出的智氏。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智罃从楚国回到晋国也已经有十四年。 智罃一直有贪财和吝啬的名声。 其实就是智氏急需恢复实力,致使他做事大气不了,抠抠索索的同时逮住便宜就占。 贪财和吝啬的名声并没有拖累智氏,只因为智罃贪归贪,贪了别人什么一般都会有所回报。 只是吧? 智罃回报一般是拿别人家的东西。 老智家在智罃的领导下已经十四年,恢复到能够拉出一个军团的实力。 就是吝啬早成了他的习惯,平时绝不愿意过于铺张,每一次纳赋最多也就拉出两个“师”,再多就得谈条件了。 智朔自行判断了一下。 老智家想拉出一个“旅”,再快也要花上至少五天的时间,并且物资供应不会多么充分。 “阴武将封地的人口进行集中,城中常驻两千余武士……”智朔觉得这个才是老吕家能那么快集结部队的原因。 他看出了武士集中的好处,学却不想去学,也学不来。 很多家族,尤其是历史足够悠久的家族,武士的分布一般比较散。 那是分配土地给武士时决定了的前提。 武士有自己的产业,他们平时不被征召,肯定是待在自己家中,自行锻炼的同时,监督奴隶干各种活。 而他们的土地不可能太过于靠近城池,一般会是在一些边角区域,也不会出现多名武士食邑集中的现象。 吕武这边的情况不一样。 他早期就那么多人手,土地也是大多荒废的现状,致使老吕家每每只能集中人力干大事。 在分配土地的问题上,他采取的方式不像各家,是将武士集中安置。 很多武士比邻,他们的周边为同一阶层,想偷偷扩展压根就没可能。 说白了,吕武是从小贵族起的家,太清楚有产业的人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奋发向上是大多数人的天性,也是催动社会发展的动力。 主家强盛,武士或小贵族自然是不敢干出占地的行为。 等待主家开始没落,还能阻止武士或小贵族有所行动? 其实,现在的很多诸侯国被周王室分封,就是不甘于自己所拥有太少,慢慢扩展自己的封地,形成现如今的诸夏格局。 很多的土地原本不属于诸夏,是异族的栖息地。 周天子分封的诸侯驱离或吞并了那些异族,才让诸夏的生存空间得到扩展。 已经成为一名中等贵族的吕武,他自己在向外开拓,很多边疆贵族其实都在干这事。 那些周边被同等实力的贵族,乃至于是实力更强的贵族,反正就是被包在“圈”里的贵族,只能苦逼地看着别人进行各种花式表演,自己不断流口水。 吕武不希望在创业阶段内部出现倾轧问题。 他也没有族人能够时刻盯着治下。 单纯寄望于家臣? 换作是地地道道的春秋贵族可能会无条件相信家臣。 然而,吕武并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呀! 几千年的历史中有太多的尔虞我诈,越是时间线靠后的人,越难以单纯去无条件地相信任何人。 吕武不会是个例外。 他们经过“赵”城时,一同随行的赵武向吕武告别。 赵武并不喜欢“新田”,小时候是没办法,长大了又回到自己的封地,没必要压根不想去“新田”这个赵氏的伤心地。 他带着自己的队伍回去“赵地”,走前停在原地看着吕武远去。 “阴氏兴盛由阴子而启。”师旷已经答应当赵武的师傅。 其实,只要对赵氏有足够的了解,没人会拒绝当赵武的师傅。 尤其是赵武得到了韩厥的偏爱,只要韩氏不倒,赵氏必然会有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师旷知道更多。 他说:“阴子钟爱于你,屡屡有求必应,切不可以为资本,索求无度。” 赵武问道:“师所讲,乃是我借兵一事?” 师旷说道:“阴子七岁方有今日,一丝一毫皆是亲手拼搏而来。自古创业者未有愚蠢之人,无不是有智达人。你需想,为何阴子次次应允。” “我赵氏如今势衰,无物以为姐夫索取。”赵武其实也想过,只是想不出原因。 师旷不再言语。 他其实也挺好奇吕武为什么会这么惯着赵武,要说是看重赵氏的人脉,阴氏的人脉并不差。 哪一家能同时获得几个卿位家族的看重与看顾? 再来,崛起过程中,又有谁能像吕武这么反复横跳,偏偏没交恶了任何一家? 师旷想到了什么,问道:“韩伯为何不喜阴子?” 赵武愕然问道:“如此明显?” 师旷笑了笑,说道:“阴子初次纳赋在韩伯麾下,往后便无再往下军纳赋。我听闻智伯多次与韩伯理论,怎奈韩伯为下军将。” 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吕武去下军纳赋是经由魏氏与韩氏协商的结果。 可是,智罃却先发现了吕武的潜力。 后来,智罃多次提议征召吕武到下军纳赋,一次次都被韩厥拒绝了。 韩厥拒绝的理由挺有意思的。 他不希望自己女婿来下军纳赋的理由是,担忧自己无法做到公事公办。 晋国谁不知道韩厥的铁面无私? 智罃听后很无奈,却什么话都不好再提了。 韩厥并没有打破自己的人设,他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法,哪怕再怎么栽培赵武,一样没在公事上给予什么便利。 这样一来,不了解实际情况的人,猜不到韩厥是担忧吕武的高调影响到韩氏的低调,信了韩厥高风亮节到不想借吕武的武勇为自己立功。 赵武对师旷刚当自己师傅没多久,问了这么敏感的问题,不想回答的同时,内心里也是很不喜的。 冬季并不是一个出门的好季节。 再好的路,除非像老吕家那种水泥路,不然一再经过踩踏必然变得泥泞。 吕武和智朔共乘一车。 走在前面还好。 前面的车多了,车轱辘会辗出车辙,很容易让后面的车陷在泥泞之中。 徒步就更难受了! 同样是前面的人好一些,后面则压根就是踩着泥泞在前行。 “韩伯为何如此?”智朔问的是韩厥为什么排斥吕武去下军纳赋。 吕武是不知道师旷也问了类似的问题,要不肯定怀疑智朔跟师旷有过交流。 他反问道:“因何谈及此事?” 智朔笑着说:“我辈几人交好。如今阴氏依然兴旺,赵氏不可滞后。” 吕武笑了笑没说话。 没记错的话? 智朔好像多次表态,老范家要是延后与赵氏履行婚约,他们老智家就不客气了。 不是要开干。 是老智家就要将自家的闺女先出嫁。 智朔的表态,以及近些日子的一些行动,很容易令人多想。 吕武猜想:“看来智氏已经决定带赵氏一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智氏想凭借赵武跟韩氏走得更近,其实没这个必要。 毕竟,智氏的实力比韩氏强,两家走得再近也只是抱团取暖,无法对智氏本身实力有什么增涨。 甚至可以说,智罃与韩厥共事那么多年,没道理看不出韩厥是个什么盘算。 吕武用眼角余光观察智朔,一边想道:“智氏该不会是想要谋取本该由赵武去继承的那些‘遗产’吧?” 只是,哪怕赵武拿不到,好像也轮不到智氏才对? 赵庄姬先前很倚重郤氏。 赵氏主宗覆灭之后,郤氏瓜分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大,再来就是栾氏。 大概两三成则是被赵庄姬以及姬姓众女得去。 剩下的汤汤水水被很多中小贵族瓜分了。 “我好像遗漏了什么?”吕武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深思道:“智罃毕竟位高权重,看到的和听到的远比我多,一定是知晓了一些什么,才会重新重视与赵武的婚约。” 一直到抵达“新田”,吕武多次想从智朔这么打听出些什么。 智朔怀疑是不是引起了吕武的好奇心,每次都是主动改掉话题。 抵达“新田”之后,一直躲着吕武的韩起没忘记礼节,告别后才离去。 智朔当然不想跟吕武一块去宫城,自然也是告辞离开。 而吕武带着部队入驻宫城还需要一个步骤。 他谒见了国君,办好了一应相关的手续。 是国君将吕武从封地上征召过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自然不会进行刁难。 吕武却还需要再去见栾书。 他只带着五十来人向栾氏在“新田”的府宅而去,队伍还没有靠近,远远地就看到门庭之前的守卫非常森严。 来到门庭前面,他对出来的栾氏家臣说道:“请转告元帅,武奉命前来保护君上,需元帅加章印玺。” 话音落,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吕武转头看去,远处的街道驰来数量战车,跟在后面的士兵少说近千。 看旗号,是郤氏的部队。 郤锜就在领头的战车之上,一身全副武装的打扮,手里还拿着弓箭。 吕武正在纳闷郤锜为什么带部队过来。 却见,郤锜张弓搭箭,好像还进行了冷笑,对着栾氏府宅的大门射出了一箭…… 第288章:郤氏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暴躁老哥这是演的哪一出??? 那一刻,吕武带来的护卫队伍立刻聚拢起来。 持盾的士兵在吕武周边立起了盾墙。 手持战剑和战戈的士兵,贴在里面的一层,战剑出鞘,战戈前指。 携带弓弩的成一个扇形,将箭镞对准了郤氏部队的方向。 而栾氏的人? 他们的反应慢了一拍。 大概是郤锜射出的箭钉在大门上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们才大呼小叫着摆出护卫的姿态,并且一个个看上去惊恐不定。 出来迎接吕武的栾氏家臣,朝郤锜的方向大声问道:“上军将此是为何?” 自然会有人进去禀告,就看栾氏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栾书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怎么都算是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一般会比较顾着脸面。 毕竟,他们一旦遭到挑衅和冒犯,丢的不止是脸面,还有威严。 位高权重的人一旦没有了威严,谁还会尊重? 谁都不尊重之后,等于他们也就没有了权威,想干成什么事,基本上就难以完成了。 俗套一些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啦! 吕武看着郤锜站在战车之上。 郤氏的徒步士兵越过前面的战车,稍微整顿列阵,再战戈前指缓步踏进。 “嚯!” “嚯!” “嚯嚯嚯!!!” 士兵有节奏地喊着。 他们看上去杀气腾腾! 附近街道上,以及住宅的人,全部被动静吸引或惊到,一个个顿足或是出门观看。 能居住在“新田”,哪怕之前认不出旗号归属,后来也能懂得辨别。 他们从旗号发现来的是郤氏军队,再看摆出杀气腾腾的姿态,一个个将内心的想法摆在了脸上。 一百个之中,三十个惊讶之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三十个先是愕然,再一副等着看戏的心态;剩下的四十个怕被遭到鱼池之殃,脸色一变赶紧跑路。 不是出战期间,吕武来见栾书肯定不会身穿重甲,该有的武器则全部在车上。 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需要暂时退到边上之际,栾氏府宅里面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 正门并没有被打开。 实际上,除非是必要,不然有点身份的人家,正门压根就不会打开。 一队队的士兵从左右侧门鱼贯而出,他们走到前庭再列成横队。 等待队列形成,栾氏的士兵战戈在口号声中前指,再齐齐高喝一声:“哈!” 不是在笑。 就是一种助词。 而在栾氏的士兵出来列队时,郤氏的部队已经停止推进。 “究竟发生何事?”吕武刚刚来到‘新田’,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两个家族的部队形成对峙。 关键地方是栾氏在“新田”的府宅。 这里既是栾氏平常住的地方,也是他用来办公的所在,意义上面跟纯粹的住宅是不一样的。 郤锜带来了部队,直接堵住了栾氏府宅的前庭。 却是不知道其余几个方向有没有完全包围起来? 吕武想了想,下令道:“让到一旁。” 来自老吕家的士兵听命行事。 他们在所有人待在原地的时候动起来,霎时间变得无比显眼。 郤锜这才好像发现老吕家的队伍,视线移过来扫视了一眼,看到了被团团保护起来的吕武,情不自禁地眉头挑了挑。 在这位暴躁老哥的世界观中,曾经在郤至麾下纳过赋的吕武,肯定该站到郤氏这一边。 他大声喊道:“阴武!” 吕武转头看过去,无声地行了一礼,再悄悄示意自己的士兵动作快一点。 栾氏和郤氏要打起来? 不能说完全不关老吕家什么事。 他们那种体量和实力的家族一旦开打,影响将是方方面面的。 郤锜还想喊些什么,却看到栾书一脸臭臭地走出来。 出了门的栾书先看了郤锜一眼,再转身看向钉在门板上的箭矢,大声喝道:“上军将此是何意!” 草!(一种植物) 诸夏的出入口就是门面,而门面可以是出入口,更是一种意义非凡的脸面。 普通人家的门被破坏,都要跟那么干的人翻脸,何况栾氏一点都不普通。 郤锜大笑了几声,喊道:“锜已带兵前来,元帅岂不知我为何意。” 栾书皱眉,再问:“斯为哪般?” “老匹夫!!!”郤锜一脸怒容,道:“多次暗伤于我郤氏,屡屡搬弄是非,欲置我郤氏于死地,何必装模作样!” 栾书却是惊讶中带着不解,说道:“绝无此事!” 门板中了一箭,出来后却没跟郤锜翻脸。 现在,又睁眼说瞎话。 栾书能忍,也将阴险发挥到了极致。 郤锜手中战戈前指,非常愤怒地喊道:“楚君遣使而来,未告知我郤氏,寻君上暗自言语重伤,言及我郤氏与楚国有所勾结。敢问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汝为元帅、执政,岂可行此祸国乱政之举!” 栾书面无表情,再次说道:“绝无此事!” 就在旁边的吕武觉得栾书再一次刷新下限。 上一次,楚使过来,吕武就在现场。 当时栾书也没顾忌吕武在场,很直接地在国君那边给郤氏上眼药,讲得那个叫言辞绰绰。 现在? 证人就在边上呐! 栾书不留痕迹地扫了吕武一眼,恰好被吕武给捕捉到。 那一眼里面,带着十足的警告。 说明这个老家伙还是怕被拆穿的。 爱咋咋地。 想开干趁早! 吕武毛病了才乐意卷进去。 “敢做不敢当,老匹夫不要脸皮!”郤锜先是破口大骂了一句,复道:“汝非止一次,蛊惑君上更甚,劝说君上设计谋害于我郤氏。真当密不透风?” 吕武静静地听着郤锜破骂和栾书反驳。 他开始有点搞懂国君为什么紧急召唤自己过来进行保护了。 国君肯定是进行了什么操作,使得郤氏和栾氏进一步交恶。 现在事情好像被士燮给说中了! 之前没成功向楚国复仇,国内诸“卿”虽然有矛盾,并且矛盾还不小,却都还能按耐得住。 现在,晋军取得“鄢陵之战”的胜利,来自楚国的威胁不再那么大。 结果? 本来就有不小矛盾的郤氏和栾氏可能再被国君一阵骚操作,闹得马上就要火拼啦! 远处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像是约好了那般? 中行氏的旗号出现不久,智氏的旗号也出现。 等待中行氏和智氏的部队离得近了,韩氏与范氏的旗号也出现。 几个卿位家族到齐后不久。 祁氏、羊舌氏、解氏、张氏、献氏……等等十三家,他们没资格亮出旗号,或是家主亲自过来,不然就是家族地位较高的人带兵前来。 这一片街区,很快就被各家的兵马给堵得严严实实。 阵仗太大,身份普通的纯路人,他们再感到好奇,也知道该撤了。 一些小家族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资格参与,老老实实继续当看客。 几位“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携带的兵力其实都不多。 少的也就三五百,甚至还有只带百人的。 带来士兵最多的是中行偃,一下子拉了一千多人。 他家与栾氏是铁杆盟友,得知出事肯定紧张,下的力气必然也是各家中最大。 道理就摆在那里。 一旦栾氏完蛋,作为栾氏铁杆的中行氏,必然是会步之后尘。 中行偃怎么可能会不紧张! 不算吕武在内的十三个中等家族,一家家倒是很有逼数,只是携带几十个士兵过来。 郤锜一点都不着急,老神在在地站在车上等着各家入场。 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郤氏的错。 是栾书在进行各种挑拨离间和火上添柴,错的只有栾书。 某种程度上来讲,演变到今天的局面,的确是栾书在各种操作。 比较关键的是,郤氏平时过于嚣张跋扈,特别是表现出对第一卿位的觊觎,才遭到栾书的忌惮。 中行偃带着自家的部队转了一个街区,自己则是来到栾氏府宅的前庭。 他像是离得近了才发现吕武也在场,本来要走向栾书,中间却拐了个弯…… “我勒个擦,你特么别过来啊!”吕武就想安安静静地看戏而已。 中行偃走到吕武前面不远,说道:“阴武为何在此?” 吕武有一说一,道:“武奉君上之命,率兵入宫城护卫。来元帅处,只因需元帅加章印玺。” 俺可不是来搞事的! 更不可能选边站! 您该干么就干么,别理俺! 吕武是带兵来“新田”,又不是轻车快马。 各家不可能不知道动静。 中行偃现在再那么问,有点小心思啊! 他要说话,却听一声大吼。 是暴躁老哥在讲述栾书是何等的老阴逼,又在明里暗里都搞了一些什么。 尤其是对栾书多次私下面见国君,屡屡挑拨国君跟郤氏的关系,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 暴躁老哥讲那些就一个意思。 栾书这个老阴逼太过于针对郤氏,尤其是成为元帅以来过于专权,对内没有执政该有的公允,对外则是失去了霸权。 “为晋国霸业计,栾书不可再任元帅!”郤锜一脸的正经,扫视了众人一圈,又喊道:“我郤氏于‘鄢陵’立有大功,种种国策予国有利……”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大家伙一块将栾书从位置上掀翻,等郤氏上位之后,不会亏待各家的。 其他人怎么想的? 吕武不知道。 哪怕栾书下台,不是还有中军佐士燮吗? 现在士燮还活着呐! 他只看到士匄一脸的愤怒,忍不住伸手扶额。 第289章:真莽夫与老阴货 范氏家主士燮只是想死,还没有死呢! 然后,他这个想死,只是一种选择,除了对自己的儿子和族中重要的人,压根就没有对外人提起过。 只不过,世界上不缺少聪明人,有人猜到了士燮的心思,但也没人去乱传。 暴躁老哥直接无视了中军佐士燮,差不多就是直接诅咒士燮赶紧死掉,又或者无视了范氏。 不管是哪一种,郤锜讲那些话,肯定是将范氏得罪得透透的! 范氏这些年来在士燮的领导下比较低调。 已经有好多次被栾氏和郤氏给冒犯到,却一次次没有什么举措。 估计郤锜觉得范氏变很软好欺负,压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 吕武想道:“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士燮只是顾全大局才不吵不闹,以范氏的实力也能被小觑。” 他要记住这个教训,遇到事了着实打不过认怂也要有硬的一面,打得过一定不能采取什么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一套。 不然,今天的范氏就是阴氏的明天。 一脸怒容的士匄做出了一个举动。 他命自己的驭手将战车驾驶到栾氏府宅前庭,命令带来的士兵摆出与郤氏对峙的姿态。 这一幕让郤锜觉得无比意外,一时间没什么反应。 “主战有功,余人功劳抹煞。此举着实目中无人。”中行偃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说给吕武听到吧? 毕竟,吕武可是在“鄢陵之战”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仅仅是杀掉楚国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已经足够吕武得到爵位晋升,别提吕武还有多次陷阵的功劳。 另外,参与“鄢陵之战”的又不是只有郤氏,四个军团一起参战,功劳却全算在郤氏的头上。 谁听了郤锜的那些话。 谁心里会服气,更别提会有多么不舒坦了。 中行偃的挑拨很没有技术含量。 吕武要是真的莽夫,会“哇哇”大叫几声,不过脑子直接站出去质疑。 然而,吕武并不是莽夫。 他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盯着自己的中行偃。 大哥。 咱们一块在南方猫了一个冬天。 相处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俺是个傻逼? 中行偃见吕武用困惑的目光看自己,低声道:“郤氏斗不过元帅。” 原来是提醒吕武提早站队啊? 事实上,吕武也觉得郤氏斗不过栾书。 跟家族实力无关。 纯粹是郤锜太莽,栾书却十足阴险。 相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真莽夫能斗得赢老阴逼了? 纵观历史长河,获胜的一方,无一例外是阴险……不,获胜者从来都是有智慧的那个。 吕武还是不给回应。 中行偃有些急,再次低声说道:“不可因小恩,而失大利。” 什么意思? 郤氏的郤至很欣赏吕武,两次征召也确实给了立功的机会。 以现在的规则来算,郤至的确是对吕武有恩。 吕武就不得不解释了,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温子之恩,武早已还清。驹伯多次休辱于我,只因看在温子,我难以计较。” 中行偃点了点头,迈步向栾书走去。 “阴武如何抉择?”栾书等中行偃靠近,很直接地问道。 中行偃迟疑了一下,答道:“阴武绝无意与元帅为难。” 栾书眼瞳收缩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如此便好。” 不会为难? 那也就是说,没选择站在老夫这一边啊! 过来的智罃先去跟韩厥会合。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选去跟栾书见面,也没走向郤锜那边。 十三个中等家族的人,他们看到智罃和韩厥自成一个阵营,商议了一番决定聚拢过去。 一时间,现场就成了三个阵营。 郤氏的郤锜自成一方,也是最为杀气腾腾的一家。 栾书和中行偃为一方。 因为这里就是栾氏的府宅,外面的兵力与中行氏合起来约一千七百八,里面肯定还有士兵等待。 韩厥与智罃合起来约六七百兵力,十三家聚拢过去,兵力一下子增加到一千二三百的样子。 这里是“新田”,每一家带过来的部队都很多。 幸亏对峙的是栾氏的府宅边上,有着宽敞的道路,还有面积足够的前庭。 哪怕是这样,周围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晋国之凶险,远超列国呀。”茅坪不是没见识,只是觉得晋国的贵族争斗起来,着实是有点莽过头了。 吕武听到,不免会扫一眼茅坪,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茅坪说道:“臣来自鲁国,国内亦有争斗。鲁国三桓皆为大族,平时相争少有血腥。” 咋地? 鲁国是礼仪之邦,出现矛盾是用唱诗歌的方式解决吗? 吕武看现场的对峙一时半会无法解决,问了一嘴,道:“鲁国可有孔氏?” “孔氏?”茅坪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答曰:“并无。” 吕武就纳闷了。 鲁国没有孔氏,那孔仲尼是怎么来的? 他也就不知道孔子的爹不一定要有孔的前缀,要不才不会那么问。 孔子的父亲叫叔梁纥,其实吕武有见过面。 叔梁纥是子姓,祖先是商朝的成汤,他们这一支是微仲的后裔。 而这位微仲是宋国的第二代君主,他是宋国第一代国君微子启的弟弟,殷商最后一代人王帝辛的兄长。 说白了,孔子就是殷商王室的后裔,只是离了十四代人。 吕武也就知道孔子的父亲到了六十六岁才有了孔子。 而叔梁纥是与一个叫颜徵在的女子,去一个地方叫“尼丘山”的地方,两人来了个天为被地为床的交合(野合),颜徵在才怀孕。 因为是在“尼丘山”怀了身孕,孩子生下来才取名为“丘”。 至于说孔子的父亲是谁,吕武没有专门去查过,哪里知道呢。 现在的叔梁纥还是一个鲁国的小贵族,也就是家族有个三五百亩耕田的那种。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需要等待某次鲁国被晋国召唤出征,叔梁纥立下“扛城门”让友军撤退的功劳,才能得到一块像样的封地。 他们攻打的那个地方在“清远”,城池属于宋国一位叫傅阳的士卿所拥有。 吕武对鲁国一直挺好奇的。 要说态度? 他想到了与季孙行父的几次见面,好感不太浓,却也没有恶感。 “主,可是因鲁国内乱迹象而关注?”茅坪自问,又自答:“传闻国君之母与……有染。” 吕武没听清楚茅坪讲的人名,要问清楚,却听到了智罃的呼唤。 他转头看向街道一侧,智罃正对着自己招手。 而这时,远方不知道谁在喊些什么玩意,声音越来越近。 吕武想了想,脱离栾氏和中行氏的这个“大坑”的机会就在眼前,带着自己的士兵靠拢向智罃所在的阵营。 跟智罃同车的韩厥一直都是半眯着眼睛,从头到尾没看吕武一眼。 喊叫声已经足够近了。 众人认出一再叫喊的胥童,又看到他手持代表国君的节杖,大多数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君上有诏,命众‘卿’、大夫,即刻入宫谒见。” 胥童是谒者,来传诏也算符合职位,不算胡来。 他本来也不用特意“持节”,估计是担忧众“卿”或大夫不给面子? “话说,诸侯能用‘诏’的吗?”吕武其实就是大家去,他就去的心态,比较无所谓。 只听韩厥率先应下诏命。 随后智罃跟上。 栾书和中行偃下令解除备战。 只剩下郤锜一脸的阴晴不定,没说要奉诏,也没解除备战姿态。 “上军将,我……”胥童话到一半,看到远远地有什么玩意朝自己飞过来,吓得躲在车壁后面。 是郤锜直接丢出了剑鞘,砸在木质的车壁上。 因为现场比较安静的关系,一砸动静有些不小。 这种行为,再一次让在场众人见识到郤锜的嚣张与跋扈。 “君上有命,锜本该前往,怎奈突感身体不适,便不去了!”郤锜中气十足地说完,挥手让部队后队改前队,不改攻击姿态,直接进行开拔。 众人目送郤锜远离。 “武。”智罃笑眯眯地问道:“如此之人,安敢与之为伍?” 吕武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厥,对智罃说道:“温子必被上军将拖累。” “同出一家,何来拖累之说?”智罃讲这话的时候,看上去挺无奈的。 他这是在暗指中行氏也会拖累到智氏? “智伯,请允许武往元帅处履行公务。”吕武说着,又向韩厥行了一礼。 韩厥搭不搭理或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吕武作为晚辈,又在爵位上低,才不会傻乎乎地连表面功夫都不做。 智罃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却说:“应我之事,不可忘却。” 老实说,吕武一时间没想起智罃说的是什么。 他来到栾书身前,行礼问候之后,说道:“元帅,武奉君上之命前来‘新田’,假阍卫之职。” 这个“阍卫”其实就是以后的卫尉,履行的职务范围一样,只是官名不同。 而“假”其实就是临时担任。 “阴武能来,站于门庭之前,本帅甚为欣慰。”栾书没给吕武讲话的机会,往下继续说道:“且随老夫入内,行加章印玺之。再一同面见君上。” 吕武琢磨着不太对呀? 他过来就是办公务。 站在栾氏大门前的门庭,不就是被堵住,导致进退不得的吗? 听栾书那么一讲。 怎么好像成了吕武刻意过来站台似得? 以这个老阴逼一贯的行事作为,必定是会做些骚操作的! 第290章:国君有几个师 以栾书为首的一帮贵族来到宫城。 在踏进宫城的时候,吕武心想:“要是郤犨和郤至在,估计能被郤锜气死。” 很明摆着的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君已经进行了召唤。 结果郤锜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到场都不愿意。 人不在,某种程度上等于失去话语权。 还不是栾书说什么就是什么! 晋国的国君在很多时候就是个摆设。 关键问题在于,一旦众“卿”和其余大夫将国君当回事之后,摆设也能发挥出作用的。 这么浅白的道理,郤锜怎么就不懂呢? “诸‘卿’、大夫。”国君等众人行礼,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之事为何?” 栾书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讲述。 其余各“卿”,也就是到场的上军佐中行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智罃,一样没有吭声。 另外的贵族就更不会讲话了。 倒是作为范氏的代表,士匄有点忍不住了的模样。 “君上,联军伐郑已成定局……”韩厥发现栾书在看自己,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周室,齐、宋、卫、鲁、曹、邾联军已集结于‘王野’,只待我等率军南下与之会合。” 这是要直接揭过今天发生的事情? 和稀泥这种事情,历来是高层人物的拿手本事。 问题是要看栾书到底愿不愿意吞下那口气。 要知道郤锜可是直接对着栾氏府宅的门板射箭,无疑是将栾氏的尊严踩在了脚底板之下反复践踏。 栾书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吧? 没人应和韩厥的话。 哪怕是作为老搭档的智罃,只顾着一脸的笑呵呵,无视了韩厥的眼神示意。 “国中不宁,如何出兵?”国君显然不打算对今天的事情轻拿轻放。 他看向栾书,说道:“元帅既为事主,且言道于寡人。” 栾书这才不慌不忙地对国君行了一礼,语速极为缓慢地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出于身为元帅的尊严,超大概率是不需要再加油添醋,他只是讲了缺乏前因后果的事实。 “上大夫阴武早在门庭,可为臣作证。”栾书不知道是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是什么,提了一句。 “喔?”国君看向了吕武,问道:“元帅之言,可有谬误?” 吕武就知道栾书会搞些什么操作,只是没想到玩得这么直接。 栾书被提问只需要在原位挺直腰杆行一礼,能继续屈膝跪坐答话。 吕武一来爵位和职位比不过栾书,年纪上也要年轻非常多,站起来行礼说道:“臣不知前因后果。臣见罢君上,往元帅处履行公务,确如元帅所讲,别无二致。” 尼玛! 俺是真不知道郤锜为什么突然跑去射箭,还摆出了要攻击的姿态。 至于栾书刚才讲的那些,确实是事情的经过。 而俺只肯为自己亲眼所见背书,其余一概不做评论。 栾书像是赞赏那般,笑着对吕武点了点头。 “如此,上军将可……上军将?”国君好像才发现郤锜没来。 胥童很合时机地补刀,禀告道:“君上,上军将声大如钟,言及身体不适,掷臣一剑,亲自驾车离去,并未如君上吩咐前来宫中。” “声大如钟?掷你一剑?亲自驾车?”国君越说声音越大,一甩衣袖,大声喝道:“荒谬!” 栾书声音不大地说:“掷出乃是剑鞘。” 这像是解释一般的话,气得国君重重地一拍案几,怒气冲冲地说:“胥童持‘节’,乃是代表寡人。郤锜怎敢掷、掷……剑鞘!” 吕武心中默念:“栾书牛逼!” 老阴逼,不愧是老阴逼。 栾书一句话而已,几近于递出一把利刃给国君,就看国君要不要接过利刃处置郤锜了。 国君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了韩厥和智罃,目光又扫了一圈包括吕武在内的其余贵族。 他想:“寡人倒是想对付,可是郤犨和郤至在封地,郤氏的大军也已经集结……” 赵氏是怎么一夜之间没的? 不就是主事人被召集到“下宫”,一下子全部干掉,导致赵氏群龙无首,再被轻易的收拾掉嘛! 现在郤犨和郤至并不在“新田”。 尤其是郤氏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只是光干掉郤锜,只会让郤氏全面爆发。 到时候,晋国就要陷入极大的内乱了。 另外,郤锜莽归莽,好像不容易骗来宫城? 国君情不自禁地看向栾书,心想:“一旦寡人杀死郤锜,栾书会不会跟郤氏开战?” 他不是那么了解栾书,也谈不上喜欢栾书,并且知道栾书对权力的欲望很强。 要是郤氏被收拾了。 栾氏会怎么样? 这个是国君必须思考进去的。 “罢了。”国君自嘲地一笑,对众人说道:“寡人虽为君。然,国中内外事,非寡人可独断。” 听到那句话的人,没谁跳出去。 晋国不就是这样吗? 国君被众“卿”压制。 对贵族阶层来说,其实这个是挺好的事情。 真让国君成为一言九鼎的人物,众贵族还不乐意呢! 祁奚觉得自己该说两句,直挺腰杆行礼说道:“君上即位不久,国中事务尚不熟悉,内外事交由众‘卿’,有何不可?” 国君要不是知道祁奚站在自己这边……或者说站在公族一边,听了那话会跳脚。 然而,事实却是祁奚站在自己这一边,只是他无法摆脱公族的身份而已。 智罃说道:“君上如若无事,臣等告退?” 谁乐意听国君倒苦水啊! 现在的情况颇为诡异,没人想再多生事端。 国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想走的,马上就能走。 韩厥率先站起来,对国君行了一礼,没搭理任何人,迈步离去。 第二个站在起来的是栾书,同样没忘记向国君行礼,走前看了中行偃一眼。 最先说想走的智罃却是留在原位没动弹。 那些中等贵族,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别向国君行礼告辞。 吕武现在是“阍卫”,属于想走都走不掉的那种。 等待想走的已经走了,现场留下的“卿”只剩下中行偃和智罃,还有吕武以及士匄、祁奚。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诡异而又安静的气氛保持了将近一刻钟,还是国君最先受不了。 “诸位留下必是有事。有何事,且道来。”国君看上去有些百般无聊。 士匄早就受不了,大声说道:“君上,郤锜辱我范氏太甚!” 国君差点蹦起来,止住站起来的冲动,很是假惺惺地问:“为何如此说?” 士匄也就将郤锜的一些表现说出来,讲述的时候一副暴怒又委屈的模样。 国君不断“嗯嗯”,“哦哦”,期间还一直在点头,听完很是无奈地说:“上军将且不将寡人放在眼中,寡人奈何?” 这还是国君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表态。 他说着,还比较希冀地看着士匄,想看看范氏能不能站在他这一边。 士匄却是收敛怒气,坐回去不再吭声。 这样的发展让国君失望又气愤,脸色也就变得比较不好看。 “君上,此次伐郑,楚国必然出兵救援郑国。”智罃好像根本没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自顾自往下继续说道:“臣所知,宋国大败不久,其余列国只愿伐郑,不愿与楚国抗衡。” 国君对这个话题好像根本不感兴趣,比较随意地说:“寡人已决意亲自率军南下。寡人能击败楚国一次,便能击败第二次。” “君上,国内栾氏与郤氏势同水火。中军南下,元帅岂敢抽空栾氏兵力?单以中行氏,一‘师’已是极限。”智罃看向中行偃。 都是别出,中行氏不像智氏的实力那般雄厚。 就如同智罃讲的那样,单凭中行氏一家,拉出一个“师”的兵力真的就是极限了。 国君说道:“上军佐乃中行氏之主,又兼管荀氏,岂能只有一‘师’之兵。” 荀氏现在没卿位,老底子却还是在的。 国君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智罃,说道:“智氏亦是荀氏别出,子侄若有所需,下军佐岂会坐视?” 智罃却非常直接地说:“臣若出战,恐无力再援上军佐。” 人就在现场的中行偃从头到尾没什么表情变化。 国君就看向中行偃,多少有些纳闷地问道:“上军佐只能带一‘师’之兵?” 中行偃面无表情地答道:“如下军佐所言,臣确实只有一‘师’之兵。” 至于为什么不拉出荀氏的部队? 现在看待事情是分层次的。 公务上只是中行氏的事情,才不会因为中行偃兼管荀氏家族事务,会动用荀氏的力量来给中行氏办事。 国君同样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怎么可能不理解? 他就是希望中行偃不用分得那么清楚,稍微努力一把。 一旦中行偃拒绝,国君也无法强求。 吕武只是带着一双耳朵在听。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闹不明白一点。 以晋国目前的局势来看,栾氏和郤氏关系恶劣到想打又没有开打,不是对国君最为有利吗? 要是国君真的聪明,又有足够强的手腕,该利用这个机会来进行操作,肯定能为自己谋得利益。 偏偏国君一副很希望栾氏和郤氏真的火拼起来的样子。 以公族的实力,再加上那种一盘散沙的情况,栾氏和郤氏真的打起来,国君真的能获得什么好处? “也许国君纯粹就是想看到其中一家倒霉,没考虑到哪怕真有一家被干挺,其余卿位家族肯定能扑咬到好处,国君想喝汤都难?”吕武这么想着。 第291章:真是够惨的 其实,吕武早早就察觉到国君不蠢,只是做事有些过于急躁了而已。 作为一名首脑,没有任何人能够忍受得了权柄不被自己所把持。 有名而无实权,再昏庸也受不了。 而事实上,诸夏历朝历代的君主,越是肯做事才有可能得到一个昏庸的身后名,甘于当个招牌的君主相反大多能得个不错的谥号。 想要权柄却斗输给了群臣,死后的谥号肯定好不到哪去。 这个其实就是众臣对以后君主的一种警告。 等于说:别折腾了,赢了等着儿子被算账;输了不但要憋屈死,身后名也会很差。 要是阅览史书,会发现大权在握的明君,他的继承人一般会比较惨。 这里有来自明君的压制。 其实更多的是一帮心怀恨意的臣子各种骚操作。 君权与臣权自古对立,不管时间再怎么流逝,永远不会改变。 很明显的是,晋国的君权遭到了压制,乃至于是限制。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 好几代的晋君自己玩的规则,害苦了自己的子孙。 等待子孙想要改变,发现自己手头连一个“师”的兵力都没有,一众公族更是废物。 而晋国公室的废物,大部分其实就是历代国君放纵,乃至于是进行引导。 等待有晋君需要来自公族的帮助,发现公族已经烂泥扶不上墙,甭提是多么悲剧了。 他们一再细思之后发现:玛德!寡人的境遇与周天子一样啊! 除了剩下一个名,想干什么都需要取得臣工的支持? 而事实上,哪位首脑又不是需要来自臣工的支持。 差别是,首脑得不到臣工的爱戴,甚至在臣工那边不存在任何威严。 其实,晋君的待遇还是比周天子强的。 至少,晋君的臣工实力强大,周天子的那帮臣工不说也罢。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压制君权,一旦国君手腕足够,他们还是能为国君所用。 简单的来说,周天子想翻盘已经属于不可能,晋君则是还有可能翻盘。 吕武答应智罃,只要有空就会过去拜访。 留在最后的智罃一走,该走的贵族都已经离开宫城。 手续齐全之后,吕武就成了“阍卫”,担负起了保卫宫城的重任。 他简单地巡视了一下宫城,发现这座宫城其实并不大。 不大的宫城,有个地方还不属于国君。 那个地方叫“下宫”,目前住的是赵庄姬。 吕武需要思考一番,要不要找个机会拜见一下赵庄姬。 他查看了名册,发现国君手头里并不是没有部队,还有一支为数四千五百士兵的卫队。 晋国的贵族很瞧不起这支部队。 哪怕是吕武,也是戏称为仪仗队。 他还亲眼见过这支部队在战场的拙劣表演。 这一支部队的兵源有点复杂。 绝大部分都是公族派来执勤的士兵,他们是公族的士兵,差不多也是国君的士兵。 一部分则是从非公族的家族抽调。 比如,程滑就带着三百多名士兵过来,成为守卫宫城的一部分力量。 这一次吕武带来了两千一百名士兵,一样成为归属于宫城的武装。 等于说,吕武的到来让宫城的部队增加到六千六百名士兵,其中还有三百名甲士。 某种程度上,国君能够直接向这六千六百名士兵下令。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士兵真正的主人,愿意执行来自国君的命令。 所以说,国君还是没有愿意直接听从他命令的士兵。 “这样的君主,当起来可真是够窝囊的。”吕武心想。 难道不是吗? 比起一名小贵族都有点不如了。 小贵族还有自己的家臣,也有属于自己的士兵。 堂堂一国之君连无条件听从自己命令的部队都没有,又哪可能存在什么威严。 别说是威严了。 甚至可以说,安全都没有实际的保障! 吕武正要集结宫城卫队进行观察,命令没来得及发出去。 茅坪来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以及清沸魋联袂而来。 吕武不想见,却又不能不见。 他想到了另外一层:“其实不怪国君依靠这帮宠臣。至少这帮宠臣愿意执行国君的命令,除了他们之外,多少人愿意给国君卖命?” 而国君的那一帮宠臣,实际上都是一帮失意的人,又或者处境逼得他们不得不紧紧地抱住国君的小胳膊小细腿。 没有多久,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来了。 他们人没到,笑声先传过来。 以胥童的笑声最大。 “阴武子,如今你我同殿为臣,日后还需多多走动!”胥童行礼,说了这么一句。 长鱼娇以及清沸魋也是双双行礼。 三人的热情劲头足够焐热一块石头。 吕武当然不是石头。 他先与三人寒暄,见差不多了就问道:“三位此来,有何见教?” 长鱼娇与胥童对视了一眼,由他开口说道:“阴武子初来宫城,我等已设宴,还请移步接受款待。” 胥童补了一句,说道:“君上知我等设宴,借出乐人,阴武子有耳福了。” 啥玩意? 国君借了交响乐团给他们,用来款待吕武? 这还真是超规格的礼遇! “乐之声,岂是武可耳闻?”吕武话是这么说,对现在的音乐则是半点兴趣都没有。 会那么说,是当今的年代,音乐并不是人人都够资格去听。 然后,他什么样的音乐没听过,对现在的“雅乐”真的不感冒。 什么是“雅乐”呢? 目前的“雅乐”就是一种平平仄仄的音乐,几乎不会有什么起伏,来来去去就是那个旋律。 真谈不上有什么动听的地方。 音乐之所以神圣,无非就是能够享受到的人很少。 等于说,就是被强行加上了门槛,能够显示出更高的逼格。 长鱼娇满脸认真地说:“阴子弱冠之年已是上大夫,更是如今的天下第一,自是能有此耳福。” 吕武摇头说道:“饮酒可也,听乐之事,休再提起。” 他没记错的话? 上一次南下的时候,宋国的国君安排了盛大的歌舞宴会。 国君对宋国的大型歌舞表演非常感兴趣。 先是智罃提出不适合听殷商传承至今的“采桑”,得到栾书的支持。 那样一搞,那么国君和其余几位“卿”再感兴趣,还是没享受成。 吕武对现在的音乐真的不感兴趣。 再来是,要是让其余贵族知道自己接受了有交响乐团的款待,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看法。 要知道,连“卿”听音乐都要看时间和地点。 招待吕武的又是名声不好的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 传出去,怕不是要成为佞臣之一啊! 吕武拒绝得很坚决。 喝酒没问题。 听音乐就算了。 要是交响乐团在场,他见了肯定会立刻离场。 胥童见吕武这么有逼数,内心里其实是佩服和喜欢的。 “换作其余人,哪能忍受如此诱惑?可见阴武的确是正直之人啊!”他这么想着。 要是想法被吕武知道? 吕武大概会发出猪哼一般的笑声。 其实,他很清楚一点。 听音乐未必是真的听音乐。 听的是那份逼格。 享受的是高人一等的与众不同。 现在的他要谦逊,不到浪得飞起的时候。 宴席之中。 吕武作为唯一的客人,肯定是整场宴席的核心人物。 胥童等三人刻意逢迎,使得酒宴非常热烈。 要说食物的话,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使用的用餐工具有着十足的宫廷之风。 “来,阴子请共饮一觞!”长鱼娇看着挺豪迈。 这个“觞”是一种像胖舟一般的盛器,两边有着一双提供握住的耳朵。 现在这个年头,什么都有讲究。 诸侯的城池多大,平时穿什么,吃东西用的是鼎,喝东西用的是爵,规矩是一套接着一套。 老吕家肯定是没有“鼎”和“爵”这么些玩意。 像是“觞”倒也不是不能弄。 毕竟,吕武的妻子赢(女竞)跟宫廷还是能够扯得上关系的。 现在的酒类很多,只是一般为米酒,只是酿造的过程不一样,陈酿的时间也不一样,水源不一样,喝起来自然也就不相同。 胥童拿来招待吕武的是来自齐国的酒。 看着一样浑浊,喝起来其实有点酸。 吕武喝酒时,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当成在喝醋,只是没现代的醋味那么浓而已。 有些酒喝起来很苦,越是北方的酒就越苦。 要说吕武有什么酒喝得比较喜欢,是来自楚国那边的酒。 喜欢的理由是没有醋味和酸味,更不会苦,相反楚国的酒喝起来有点甜。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现在看着不咋地。 其实,他们的祖上都阔过。 这样一来,酒宴也就少不了一些唱和。 唱的一般是诗经,也就是《唐风》的一些诗歌。 诗经里面的《唐风》,其实就是属于晋国的诗。 所以,诗经里面是没有“晋风”的。 刚才长鱼娇唱了一首《葛生》。 吕武也就是近些年来懂得讲逼格,有请来专门的老师进行教导,要不真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诗经·国风·唐风·葛生》讲的是出征将士想念家中妇人的事,妇人担忧出征在外的丈夫,也在埋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征战,期盼能够平安地早日归家。 读《诗经》要懂得当时的处境,结合现在的场合和需要。 所以,同一首诗,不同的场合听起来,可能是与诗想要表达的就是两个意思。 清沸魋就说:“君上时刻担忧国事啊!” 吕武心说:“罗里吧嗦了那么久,可算到了肉戏了。” 第292章:公子周与公子成 “阴子以为郤氏如何?”长鱼娇问道。 听见这么问,吕武举起觞的手稍微顿了一下。 郤氏还能怎么样呢? 但凡眼睛不瞎,能够看得清楚局势,谁看不出郤氏在郤锜的率领下,向着满门皆灭在狂奔。 当然也有不那么想的人。 他们看到了郤氏的势大。 一门三“卿”十足的有权势,都能和元帅直接硬顶,甚至带兵去堵门了! 别提郤氏的硬实力是越来越强大。 郤氏已经是一个能够拉出七个“师”的家族。 那可是七个“师”,还是晋国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名士兵的“师”。 要是郤氏想的话,完全能够单凭一个家族的力量在中原横行,干那种灭国夺地的事情。 而七个“师”还不是郤氏的全部力量! 真到了必要的时候,郤氏咬咬牙怎么都还能再凑出一两个“师”。 一个家族能差不多拉出两个军团的军队,曾经的赵氏都办不到! 中原各个诸侯国,算是一流强国的齐国,他们倒是能拉出个六七万的兵力,问题是兵员素质绝对比不上郤氏。 换句话说,仅仅是郤氏的军事实力,比一个一流强国也不差了。 比拼全部实力的话,郤氏肯定没办法跟齐国比。 毕竟,郤氏的封地虽然大,跟齐国相比还是要差一些,经济以及后勤实力也就没法比。 军事实力方面,只因为郤氏是晋国的家族,受益于晋国一百多年来的尚武之风,以及国中“徒”和“羡”的自律。 不带任何开玩笑的讲,东方世界的现在,没有任何国家的军队能比晋国更加精锐。 全世界? 能跟晋国比拼士兵精锐程度的或许有,却又在数量上比不过。 吕武实话实说,道:“郤氏之盛无人可比。” 长鱼娇当然知道这是实情,要说话却被胥童抢了个先。 “若元帅、上军佐与之相争,能否胜之?”胥童问道。 吕武就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胥童,反问道:“元帅岂会与郤氏兵戎相见?” 胥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的要拉出军队开干,栾书能被郤锜这么羞辱? 栾氏都已经被郤氏逼到家门口,再对着门板射出一箭,还是没打起来。 说明栾书在忍。 再结合栾书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凡是对栾书有所了解的人,会笃定栾书不会跟郤氏比拼硬实力,绝对是会选择玩阴的! 胥童冷笑了几声,说道:“元帅多次谒见君上,有多般言语。” “来来来,饮酒!”吕武才不想听。 有些事,哪怕是知道,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事情就当没存在。 可是,一旦听了之后,不想掺和进去,都不行了。 “元帅多次构陷公子周。此事君上已经查明。”胥童却不愿意就此住口。 长鱼娇说道:“阴子屡屡资助公子周,君上亦知。” 吕武就很奇怪地说:“武资助公子周,并未隐瞒啊。” 清沸魋笑呵呵地说:“正因如此,君上并无举动,甚者深信阴子乃是正直有义之臣,召阴子前来护卫。” 还能是这么理解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姬周只是流落在外的众多晋国公子之一,以血缘关系来算跟现任国君并不是最近的。 另外,再看那些公子所获得的支持,姬周也仅仅是拜师单公,其余公子有些可是诸侯的座上宾。 周王室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呢? 单公姬朝是周王室的公卿,撑死也就拉出两三千士兵,再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王室治下士兵的战斗力? 各国提到都是“呵呵”两个字就代过了。 真不是各个诸侯国要瞧不起周王室。 完全是周王室的军队过于拉胯,到了带去当啦啦队都嫌弃碍事的程度。 “君上对元帅构陷公子周深觉恼怒。”长鱼娇说道。 “是啊。”清沸魋满脸笑意地说:“元帅此举,不啻是陷君上于不义。” 对一个没获得什么强力家族支持的公子动手,真的没那个必要。 尤其是那个公子现在还很年少,只是束发之年罢了。 吕武能看得出清沸魋对栾氏那么干是真的挺不屑的。 然后,三个国君的宠臣,没任何一人对公子周看得上眼,有着十足的轻视。 他们是国君的宠臣,有什么样的态度,几乎就是国君的态度。 只是吕武不得不怀疑,自家资助公子周,是不是被忘了? “看来国君压根没觉得公子周是个威胁,甚至是同情中带着轻蔑。这么说的话?郤氏没有联络公子周,至少国君没掌握证据。”吕武心里思量着。 这个也难怪国君执意要让单公姬朝这一次也出兵,很大的可能就是想带着吃吃肉,补偿一下公子周? 吕武还知道一点。 栾书提意加上一个尹公。 这个尹公还是周天子的一名公卿,本身也是尹国的国君。 另外,单公其实也有自己的国家,叫单国。 只是他们的国家跟晋国、齐国、鲁国……等等诸侯国并不一样。 说白了,单公与尹公只是有个国家,这个国家未必有晋国中等贵族封地大,治下黎庶最多也就几万。 那个尹公也有一名来自晋国的公子作为徒弟,叫公子成。 栾书搞这么一出,不知道是个什么用意。 “真论起来,公子成乃是君上堂兄。”长鱼娇像是无意那般,说了一句。 却是解开了吕武心中的困惑。 胥童再次冷笑,说道:“元帅此举为何,用意昭然若揭啊!” 长鱼娇与清沸魋跟着开始冷笑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国君没个一儿半女的,没有证明自己在某些功能上有用。 只是吕武着实搞不明白一点。 栾书不蠢啊! 是个挺聪明,聪明到阴险的人。 这样一个老阴逼,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一个明显的坑? 吕武好奇问道:“此位公子成与元帅有旧?” 胥童“呵呵”两声,很是故意地扯开了话题。 长鱼娇和清沸魋也是避而不答。 过了一小会。 胥童比较突然地问:“若是郤氏对君上不敬,阴武子已是君上‘阍卫’,敢问将如何?” “履何之职,自是行职位之责。”吕武的回答没半点毛病,态度也很坚决。 长鱼娇先喝了一声:“彩!” 清沸魋却说:“如君上命阴子处置郤氏,将如何?” 啥玩意??? 吕武心中一动,想道:“国君要对郤氏下杀手了!?” 第293章:允文允武,世之良臣 一场酒宴多少拉近了吕武与胥童、长鱼娇、清沸魋的关系。 他早知道传闻有时候根本不能信。 比如,传闻中国君的这三个宠臣非常不堪,实际相处起来却是有礼有节的人。 他们某种程度上,其实还显得有些刻意的小心翼翼。 吕武能看得出来。 这些人肯定会有嚣张和跋扈的时候,只是要看在什么场合,又是什么时间与对谁。 而该他们小心谨慎时,也能低头认小,并且百般忍耐。 人其实都是这样。 面对什么样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不会是一成不变。 吕武也看出三人对自己很尊重,未必是尊重血脉与家族实力,是一种用得上的刻意逢迎。 他并不认为三人这样就是势利小人。 想要利用,假装一下尊敬都不愿意? 脑子怕不是有问题。 而三人对吕武的亲近,或许不止是想要一次性的利用,更多的是想接纳吕武进入他们的小圈子,成为紧密的盟友。 “郤氏之盛已是至极,元帅尚不敢与之正面争锋,君上如何对付?”吕武摇着头,很直白地表达不想参与的态度。 长鱼娇倒也实在,说道:“正面相争,自是不可。君上之意,效仿景公对赵氏‘下宫’之……” 胥童猛地一阵咳嗽,打断长鱼娇继续说下去。 吕武不以为意,很直接地说:“武有所猜测,余人自是相同。有赵氏在前,现如今可有‘卿’敢于轻易应诏入宫?” 胥童没半点尴尬,只是不满地瞪了长鱼娇一眼,再看向吕武,说道:“恰如是。如今,每每‘卿’入宫,何人不小心翼翼,便是入殿,亦有甲士在外。” 这么说,国君已经尝试要重演晋景公灭赵氏主宗的手段,只是郤氏没上当? 吕武再一次纳闷了! 郤氏嚣张和跋扈,却没有真正地冒犯到国君头上。 要说郤氏损害国君的利益? 晋国哪一个“卿”没损害国君的利益呀! 甚至可以说,晋国的贵族阶层,无论是个什么爵位,都是一种既损害国君权威,却为国效力的现状。 他们不会对国君言听必从,受到召唤却准备充分地为国征战。 这种现象,说白了就是春秋中叶各个诸侯国的现状。 差别是有的诸侯国,国君的权威更重一些。 列国中,国君最有实权的是楚国,而这个是楚国现在的制度跟周王室下面的诸侯国不一样。 吕武的纳闷就在于,国君手头上压根就没有可用的兵力,让郤氏与栾氏对立而不开打,岂不是更有利。 真到了郤氏和栾氏分个胜负? 国君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自己的国家则必然会陷入大乱。 几个卿位家族,哪一个都比国君更有实力,真到了占好处的时候,谁会跟国君客气? 甚至可以说,到时候中小贵族占的好处份额,合起来一定会比国君更多。 这个是贵族阶层之间的默契,他们是绝对不愿意国君重新拥有实力的。 “我的思考方向好像有点错了?”吕武已经离开,风冷扑扑地往脸上吹,本来就没多少醉意,风一吹更清醒了一些。 他想道:“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都是国君的宠臣,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国君是未必能拿到多少好处,他们能啊!” 这三人基本上都跟郤氏有仇。 报仇是他们的心愿之一。 真的瓦解了郤氏? 国君未必能拿多少好处,压在胥童和长鱼娇、清沸魋身上的大山却会被搬开。 仅是搬开压在身上的大山这一点,足够他们拥有动力去对付郤氏了。 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在灭郤氏的时候出了大力气,其余贵族多少是会分一些好处? 别提要是郤氏不倒,他们压根就没有翻身的日子这一点。 夜间的宫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存在光源。 可以是支起来的火盆。 也能是插在墙壁之上的火把。 时不时会有巡逻的队伍穿梭而过,一样手里拿着火把,看到吕武时会停下行礼,得到示意再继续巡逻。 “阍卫?”程滑亲自带队巡逻,碰上吕武有些意外。 吕武看程滑亲自巡逻,讶异道:“我并未安排程伯巡逻。这……” 他压根就没来得及安排什么,宫城的一切都是照旧。 “初来便饮酒?如此不妥!”程滑用着一种木木的脸,听语气还带着责怪。 吕武苦笑说道:“武自是知晓。只是君上命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设宴,武初来乍到,不好拒绝君上美意。” 面瘫的程滑点了点头,招呼都不打,带着队伍继续巡逻了。 吕武也没觉得有什么。 换作不是程滑? 吕武要么还是立即发作,不然就是后面准备无数双小鞋。 毕竟,再怎么样吕武都是“阍卫”了,算是直属上司。 什么时候直属上司的权威能被这么蔑视啦? 吕武还是比较感念程滑曾经的照顾,更知道程滑就是那样的脾气和性格。 不就是因为程滑这样的脾性,才不怎么受大多数贵族喜欢吗? 茅坪说道:“主,臣听闻元帅多次召程大夫,有意委以重任。” 吕武眼睛看过去,却没说话。 茅坪又说:“臣是鲁国人,得知执政(季孙行父)遣人抵‘新田’求见元帅,遣使往鲁国。程大夫或是出使人选。” 出使吗? 的确是委以重任了。 并且程滑这种人好像也很适合出使鲁国。 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在礼节上很死板,换作其余人去了基本受不了那一套又一套的。 程滑不懂变通,性格又是那种干什么都是反应慢一拍的人,等回过神来也没用的类型。 刻意的死板碰上真·死板? 也许鲁国君臣会很喜欢程滑的。 翌日。 吕武早早地起来梳洗并吃喝完毕,吩咐茅坪前往下达集结的命令。 他本人则是先去见了国君。 现在的各诸侯没规定一定有早朝,有事都是特别去传唤或禀告,再谈事。 当时国君还在睡觉,执勤的寺人在长鱼娇的吩咐下,去将国君给唤醒过来。 吕武告知国君需要集结不当值的阍人(宫城守卫),审阅一番好做到了解阍人的实际战斗力。 “做与不做别无二致。”国君一边打哈欠,一边这么说了一句。 他想到了什么,又说:“若是阴武愿意操练,便操练罢。需粮草可找祁奚,若需财帛寡人则无。” 这倒是很开门见山。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 国君即位之后,好几次在分配战利品的事情上干得很不地道,怎么会缺钱呢? 长鱼娇立刻说道:“臣有些许财帛,可为阴子练兵之用。” 而吕武只是想看看宫城守卫的成色,没说要练兵啊! “如此甚好!”国君看向吕武,不由分说,下令道:“那阴武便为寡人练出一支强兵!” 感觉自己被下套的吕武面不改色,行礼应道:“诺!” “阴氏七岁有此般,皆赖于阴武经营有方,尤军事更甚。”国君很是肯定吕武的才能。 吕武保持行礼的姿势,要告退的话已经在嘴边,却听国君继续说话。 “寡人已决议将‘霍’赏赐于你,只需众‘卿’通过即可生效。”他一边讲话,一边观察吕武会是什么反应。 吕武先皱眉,随后反应有些平淡,道:“谢君上!” 等待吕武离开。 国君有些纳闷地问:“何人得地皆是欣喜,为何阴武疑有烦恼?” 长鱼娇轻声答道:“‘霍’非良地,多沼泽,土皆为盐土,难以产粮。阴子七岁便获‘阴’、‘吕’,两地建设必使阴子耗力,再增‘霍’……” 国君其实也知道“霍”地不是块什么好地。 现在也就是秦国的威胁被解除,可不是还有白翟吗? 即便白翟不怎么样,仅是“霍”的地貌,开发的价值着实也太小。 “寡人手中再无空地。难道让寡人取公族之地赏赐?”国君有点羞愧,更多的是气恼。 他也就是已经从几个宠臣那里知道吕武的态度。 在对付郤氏上面,吕武的反应虽然并没有完全符合国君的希望,却不是一个更坏的结果。 国君只需要知道吕武不会站在郤氏那边,甚至有可能会参与对付郤氏,其实也就够了。 “若寡人许诺,得郤氏之地改而封建之。如何?”国君的意思是,拿郤氏的土地来换‘霍’地。 这个倒也不是他吝啬。 晋国的制度大体上还是清明的。 想要获得封地,拿军功来换。 有多大的功劳未必能获得封地,想要获得封地却一定需要有军功为前提。 这一点就是晋国战斗力的保证。 “‘吕’之边有‘随’、‘邬’,何不两地皆赏?”长鱼娇说的是属于郤至的封地。 国君摆了摆手,自顾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发表什么意见。 “‘阴’、‘吕’、‘霍’三地仅隔汾水便是相连。‘阴’与‘吕’乃是良地,听闻已开垦耕地数百万亩。”国君只是在自言自语,道:“不过七岁罢了。阴武以一人之力便能如此?若他可为我所用,开疆辟土,治理建设,易也!” 长鱼娇说道:“元帅与众‘卿’皆如君上想法。新军佐与下军佐更是卖力拉拢阴子。阴子独亲下军佐,君上或可由此入手?” “不。”国君有自己的思路,说道:“观阴武此人,其性薄也,厚也?” 说的是不亲近韩厥,亲近智罃。 却是对魏氏又十足的够意思。 国君很突然地问:“如若寡人选‘姬’下嫁,如何?” 长鱼娇直接呆住了。 第294章:郤犨与郤至回来了 长鱼娇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国君是这么没逼数的吗? 以前,姬姓公族女就比较难嫁。 不是难以门当户对,就是身为国之重臣的适合男子也是姬姓。 同姓不婚嘛! 公族姬姓女子要么是出嫁国外的大贵族,不然就是找国内还过得去的中等贵族下嫁。 唯一嫁得比较好的孟姬(赵庄姬)又出了那么件事。 搞得后面够资格娶姬姓女子的家族,没人愿意再娶了。 赵氏主宗灭亡的过程中,姬姓众女出力很大,算是让晋国的贵族阶层知道姬姓众女一点都不简单。 这样一来,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的贵族,更加不敢娶姬姓众女了。 晋国一直在跟秦国争锋,搞来搞去却没耽误婚姻的事。 姬姓众女外嫁最多的就是秦国,还是秦国的国君一系,同样没碍着两国一再开战。 关键国之联姻是一回事,下嫁臣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长鱼娇低声说道:“阴子未因联姻而抉择于行事。” 人家吕武将事情看得很明白,才不会因为一女子而误事。 国君也清楚姬姓众女的名声很坏,见长鱼娇不赞成,说道:“罢了。若真嫁女,或会坏事。” 现在正是姬姓众女最活跃的时候。 那是因为她们在赵氏主宗灭亡中有所发挥,觉得自己很厉害,也就尤其喜欢惹事。 并不知道国君想下嫁公族女子的吕武,他正在检阅集结起来的宫城卫队。 当然不可能所有宫城卫兵都来集结,要不宫城谁去看护与巡逻? 集结起来的宫城卫兵约有三千余人,其中的五百是吕武自家的士兵。 来自各个家族的士兵,他们队列站得很整齐,一个个看上去像模像样。 仅是从军容来看,有那么点威武之师的壳子。 问题是,吕武亲眼见识过宫城卫队的表现,知道样子也就只是样子,一旦开打就立刻拉胯掉。 “其实还是有救的。”吕武心想。 要是连队列都不会站了,才是完全没救。 能够站好队列,说明基本的纪律还保持得挺不错,对于军令的执行也能维持。 吕武站定,大声问道:“汝等,可知我为何人。” 霎时,三千余士兵齐声大喊:“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声音洪亮又整齐。 看着士气更是高昂。 吕武很清楚部队根本没进行过彩排,是士兵们听见问话后的第一个真实答案。 再看他们的士气,天下第一好像是有某种增益的Buff效果? 吕武放声大喊:“左为前队,跑起来!” 三千余士兵持兵为礼,大声迎合:“诺!” 随后,站在左侧的士兵开始带头奔跑起来。 光是队列站得好,其实没什么用处。 能得到命令又执行,说明作为宫城卫兵的这一帮士兵,其实是有所追求的。 现在就看他们的体能怎么样了。 吕武跟随奔跑,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如在需要选择方向的时候,宫城卫队的军官意见并不统一,跑着跑着分成了几队。 而宫城卫队的军官是来自公族,他们统领着本家族的士兵,并不是打散安置的现状。 说白了就是,这一支军队存在令出多门的现象。 吕武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干涉。 他后来干脆就回到原先发令的地方,还命人拿来坐圃,摆上了案几,一直就那么看着。 宫城卫队从分散之后就没有合流。 他们跑啊跑啊,一圈又一圈地跑下来。 跑到第七圈的时候,才有士兵出现体力不支的掉队现象。 宫城不大,跑的范围更不广,一圈下来大概是三千米左右。 跑了七圈才出现掉队? 考虑到士兵都是全副武装的状态,其实体力上并不是过份差劲。 所谓的全副武装是,至少有一身藤甲,手里拿着战戈。 负重方面应该是二十斤以上? 一出现有人掉队的现象,队列就开始乱了。 最先开始掉队的就是军官,也就是来自公族的贵族。 失去本家主人的约束,士兵想保持队列,关键是没有维护队列完整的人。 吕武知道宫城卫队的根结所在了。 士兵的训练和体能都不差,软肋是那些公族的贵族。 而晋国公族的放纵是出了名的。 他们的雄心壮志在几代国君的刻意压制下,早早就消失不见,学会了醉生梦死。 事实也是那样。 作为士兵之前,首先士兵是晋人。 晋国自有国情。 作为晋人,没人不想上战场立功,凭借军功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有追求就有动力。 有动力就肯下力气去锻炼。 缺的就是能够率领他们建立军功的人。 吕武没下令停。 跑不动的士兵分散得到处都是。 也有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 祁奚过来就看到这种散乱的现象,按耐住心中的不解与好奇,走过去对吕武行礼说道:“我得君上之命,前来见阴武子。” 吕武当然不能继续坐着,站起来回礼,吩咐道:“为中军尉添座。” 宫城还能少了坐圃? 没一小会,有人搬了一个过来。 祁奚坐下后,看着那些还在继续奔跑的士兵,说道:“君上言及阴武子欲练兵?” 这个是国君对吕武的误解。 吕武练自家的兵都没足够的时间,哪来的闲工夫为国君练出一支精兵。 只是,国君都那么以为,又带着热切的盼头。 吕武怎么都要装模作样一下。 “阴武子之才干,奚自是知晓。若有所需,奚无不应允。”祁奚看上去很高兴,也做出了保证。 吕武说道:“练兵非一朝一夕之功。” 祁奚立刻说道:“自然。” 吕武其实想表达就是,在宫城当值自然是可以帮着练一下,不在宫城当值就算了。 他又说道:“我听闻新军将与新军佐已返回‘新田’。” 祁奚苦笑道:“上军将率兵往上军佐府宅,被新军将与新军佐劝回。” 这个消息,吕武还真不知道。 那位暴躁老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刚带兵堵了元帅栾书还不够,又带兵去堵了上军佐中行偃的门? 而郤犨和郤至回到“新田”未必是一件好事。 果然就听祁奚说道:“新军将与新军佐携‘徒’三万,驻扎于城外。” 第295章:这是逼宫啊! 吕武一听愣了呀! 那是三万“徒”,也就是拥有自己恒产的武士,不是亦兵亦农的“羡”啊! 世人皆知道郤氏很强大。 一下子拉出来三万名“徒”,还是显得非常夸张。 早上几年,吕武不会明白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却已经是一名合格的贵族。 现在这个年头,一名“徒”,也就是武士,一般拥有不少于两百亩的耕地,家中的奴隶不会低于四个。 他们只有在农忙时才会监督奴隶进行农耕,自己平时除了训练就是纳赋出征。 这种人用现代的说法,其实就是职业的战士了。 依靠杀人来维持家业,乃至于是使家族更进一步,有着十足的训练源动力,可以想象是一种什么样的人。 “如此局面,一旦开战,恐‘新田’成为废墟。”祁奚一脸的担忧。 吕武回过神来,问道:“元帅与中军佐如何举动?” 祁奚说道:“元帅与中军佐皆闭门不出。” 吕武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就是想知道栾书和中行氏有没有调兵到“新田”来集结。 一旦栾氏和中行氏也调兵? 其余家族不会没有举动,必然也会跟着调兵过来。 可是,栾氏和中行氏不调兵的话,岂不是要将性命寄托在郤氏不会动手的前提上? 能看得出祁奚对局面的发展有点害怕。 他笃定栾氏和中行氏也会集结部队过来,随后就是各个的部队也聚拢到“新田”这边。 那样一旦打起来,场面会非常大。 “君上可有诏命予中军尉?”吕武问道。 他两次见国君,没发现国君有什么惊慌的地方。 这是国君觉得,哪怕是几个卿位家族打起来,自己的安全也不会有问题吗? 还是说,国君压根不知道局势已经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地步? 不管国君是哪一种,吕武开始觉得自己的处境正在变得糟糕。 祁奚摇头说道:“我亦不知。” 吕武现在是“阍卫”,等于说有保卫宫城的使命。 郤氏和栾氏、中行氏开战? 他们不会不懂控制国君是一种关键。 到时候,别说是国君愿不愿意放哪一方进来的问题。 吕武为国君也为自己考虑,肯定不能轻易放任何一方进入宫城。 谁特么知道进来的一方,进来前说了什么能不能信,做出的保证会不会履行。 进来后,国君与吕武的命运就不被自己所掌握。 不愿意打开宫禁,也就会直面可能攻城的部队。 吕武问道:“中军尉麾下兵力是否集结?” 祁奚倒也爽利,说道:“我在‘新田’有兵七百,已集结于府宅之内。” 吕武又问:“若君上有诏,公族可集结兵力几何?” 这个祁奚有点答不上来了。 在“新田”的公族数量并不是太多,几乎都有在宫城当差的公职,有兵基本上也都被安排成为宫城守卫。 祁奚先看了一眼还散布到处都是的宫城卫队,再看向吕武,说道:“‘阍卫’岂会不知阍人不可战?” 吕武说道:“世无不可战之兵,只有不堪之将。” 祁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露出大喜的表情,说道:“如此,我联络公族集结麾下,待‘阍卫’有需,必来支援。” 说完,他急冲冲地离去。 吕武看着祁奚的背影,眉头皱得很深。 没约定什么信号。 又没有指定联络人。 祁奚说的“待”,是要靠意念沟通吗? 吕武想道:“这个老家伙很狡猾啊!待价而沽,还是拥兵自重?就公族的实力,有那个资格吗?” 他更倾向于祁奚想要拥兵自保。 晋国的国君有被弑杀的例子,公族这么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甚至上演过公族想要拥立谁的事件。 只是公族的小胳膊小细腿拗不过卿位家族,折腾来又蒸腾去,还是没能干成点什么成绩。 倒是因为折腾了几次,搞得实力受损,想补又补不起来。 吕武正在思考要不要赶紧联络韩氏、智氏和魏氏时,胥童过来传达国君相招的指示。 “各部各归建制,整装待命。”吕武更想立刻整顿宫城卫队,只是国君有招,不能不见。 他到的时候,国君正在来回踱步。 国君看到吕武过来,快步走向前,说道:“郤氏集结大军于城外,‘阍卫’可知?” 吕武行礼,并提到了祁奚。 他讲述从祁奚那里已经获知消息,又说道:“臣正要谒见君上,请示君上是否联络诸‘卿’与众大夫。” 而这时,长鱼娇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喘着粗气,一脸‘不好了’的表情,惶恐声说道:“君上,郤氏大军已在进城!” “郤锜、郤犨、郤至眼中还有寡人!?”国君暴怒又恐惧,看到吕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急声说道:“阴武速速联络下军将与下军佐,再联络中军尉、上军尉(魏悼子),命他们带兵拱卫宫城!” 没提栾书和中行偃。 士燮不在“新田”这边。 只召唤韩厥与智罃,还有祁奚和魏悼子。 看来国君对栾氏和中行氏的提防心也不低? 吕武看已经彻底慌了的国君,只是应“诺”,没有立刻离开。 国君看向长鱼娇,语速极快地说:“中车令,你速速前去质问郤氏。未得寡人允许,安敢率大军入城。” 长鱼娇脸色大变,脱口说道:“臣此去,如此说词,恐死于上军将剑下?” 国君很气恼地喊:“寡人让你去,你便去!” 长鱼娇怔怔地看了国君至少四个呼吸的时间,一咬牙应“诺!”,快步离去。 而这时,国君似乎才发现吕武没走,问道:“为何逗留?” 吕武坦言道:“臣方任‘阍卫’一职,不宜轻离,应留于宫城安排守卫诸事。臣遣家臣而往,需君上赐予符节,以正身份。” 国君听后觉得很有道理,跑到办公的案几边上,翻翻找找了一小会,好像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他铺开一册竹简,拿起不律(笔)进行书写。 写完又是翻翻找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一册没有加盖印玺的竹简就交到了吕武的手上。 现在的盖章并不是直接盖在竹简上,其实是将竹简卷起来,铺上一层软泥,再在软泥上进行盖印。 “诸‘卿’与大夫皆识得寡人文字。”国君显得很急切。 吕武这才行礼告退。 他出了大殿,抖开竹简,一边看一边走。 里面写的字不多,意思也很直白。 就是国君说自己安全得不到保障,需要来自某某谁的保护。 “国君就是平时太能作了。到真的出事,想的不是其它,是别人会要了他的命。”吕武就知道国君多次打压郤氏。 现在郤氏的大军已经进城,国君肯定会紧张的。 来到自己的办公场所,也是在宫城内的下榻之处。 吕武将梁兴喊过来,吩咐道:“先去找韩伯,出示此册;再寻智伯,如见韩伯一般;后寻祁中军尉与魏上军尉;需牢记诸人听后举动,回来细细报于我。” 梁兴一直都是负责老吕家的外交,跟几家的家主没有说话的机会,却跟几家的家臣比较熟。 他去了之后,可以通过几个家族的家臣引荐,见到想见的人。 在接下来,吕武召集了带来的自家部队,同时也召集宫城卫队里面的贵族。 他一番吩咐之后,亲自来到宫城的城门处。 站在高的位置,能够将城内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城内有着整齐的踏步之声,还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骚乱。 踏步声肯定是来自于郤氏的部队。 骚乱则是出于惊慌,或是有谁在趁机干些不轨的事情。 吕武发现郤氏的部队是笔直朝着宫城而来,转身走到城墙内侧,对下面喊道:“备齐箭矢、石块、檑木。弓箭手上城墙,加固城门!” 听到命令的公族贵族,一个个有些傻眼。 他们来宫城就职,其实就是混个职位,免得真就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糟糕模样,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宫城这边抵御进攻。 吕武看到他们不堪的反应,大喝道:“愣着作甚!” 那些公族这才慌慌张张地听命行事。 整齐的踏步声越来越近。 “郤犨和郤至不是回到‘新田’了吗?他们是没劝住暴躁老哥,还是进逼宫城本就是出自他们的主意?”吕武一时间有些看不懂郤氏到底想整些什么幺蛾子。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来的是胥童。 “‘阍卫’,元帅与上军佐闭门不出,城外亦无栾氏、中行氏军队。”胥童说的都是吕武已经知道的事情。 他很紧张地问:“若郤氏攻城,‘阍卫’可有守住之把握?” 吕武现在其实不想搭理胥童,不回答又不行,比较敷衍地说:“我在,君上便安。” 胥童好像没发现吕武的敷衍,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呢喃道:“如此便好。” 他猛然间破骂道:“元帅惹祸,竟闭门避祸!郤氏不往栾氏而去,进逼宫城,欲意何为!” 现在骂,有个屁用啊! 吕武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么一出,刚就任“阍卫”就碰上这种事情,非但没觉得倒霉,还认为郤氏送上给予明确立场的机会。 要是郤氏真的对宫城发起进攻? 吕武是真的有信心能守上一段时间。 其余的“卿”要是坐视郤氏攻城? 吕武也能带国君突围。 只是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晋国直接完蛋倒不至于。 霸主什么的? 晋国则是别想再当了! 第296章:俺是大大的忠臣呐!!! 此刻,作为国都的“新田”已经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景象。 但凡是家里有点实力的人,莫不是召集可战之人,大多是为了自保,少数则蠢蠢欲动想要参与大事件。 栾氏府宅。 前庭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之中,约有两百人是甲士。 这种甲士是里面穿了一身厚实的皮甲,外面又套上了一层购买自老吕家的铁甲(胸甲)。 一个个负重五六十斤,手持战戈肃穆而立。 另有至少三千名士兵散落于府宅的各处。 这三千名士兵中,将近五百也有一身的铁甲,却不算是甲士。 说白了,不是身穿铁甲就是甲士,看的是士兵本身的精锐程度。 两千五百士兵多数身穿藤甲,少量穿着皮甲。 只有军官才腰间悬着一柄战剑,其余都是手持长戈。 以栾书府宅之大,装三千人还是显得拥挤。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新田”占地不小。 各个“卿”的府宅占地面积才能那么大。 “父上,我为君上车右(戎右),此时不在宫城,极为不妥。”栾纠一脸的纠结与挣扎。 栾黡也在,他说道:“你若在必死。” 还有另外一些栾书的子侄。 他们都是居住于“新田”,只不过并不是人人拥有公职。 栾纠一瞪眼,难以置信地说:“郤氏真敢杀我?” 栾黡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才说道:“恐死于君上之手。” 这一下,栾纠完全懵了。 栾纠搞不懂国君为什么要杀他。 “你兄长所言不差。”栾书看上去很镇定,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自觉,顿了顿才往下继续说道:“今上乃是薄幸之人,一旦郤氏大军逼近宫城,为求解难必推你出城。介时你出不出城,皆必死。” 栾纠还是懵着,很是难以理解地问:“为何?” 栾书“呵呵”笑了两声,语气森冷地说:“只因栾氏需你赴死。” 这句话让栾纠先是脸色一变,随后说道:“如此,我愿赴死。” 栾黡应该是喜欢栾纠这个弟弟的? 他说:“栾氏无需你去赴死。” 好一个兄友弟恭的模样。 看两兄弟含情脉脉地对视,栾书眼眸里有着很浓的欣慰。 “父上。”栾黡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闭目安坐的中行偃,正视栾书,说道:“郤氏真敢逼宫?” “呵呵!”栾书摇着头,很轻松地说道:“大军进城必是上军将传达军令,新军将与新军佐阻止不及。大军既已入城,自是不可原门而出,假意逼近宫城罢了。” 中行偃被郤锜带兵堵门之后,来了栾书这边。 他来后就是不慌不忙的模样,被邀请到这个大厅,坐好之后一直是闭目小憩的状态。 这时,他睁开了眼睛,缓声说道:“若是上军将,自然敢率兵逼宫;新军将、新军佐即来,迫于大军已入城,顺势震慑君上为假,恫吓众‘卿’为真。” 当然,这个也只是栾书和中行偃的猜测而已。 怎么说是一回事,局势的发展却不受他们的控制。 别看他们很镇定的模样,实际上内心里紧张得一批。 他们也有紧张的理由。 只因为他们的命运不被自己所掌控。 要是郤锜足够莽,压制了郤犨和郤至,今天说什么都不会善了。 目下,他们一方面寄托于郤犨和郤至还有理智,另一方面并不是坐着等死,早早就派出心腹前往联络众“卿”以及众大夫。 没出现结果之前,跟小辈多说无益。 只需要摆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维持身为“卿”的威严,也是作为长辈的自信。 毕竟,一旦在小辈面前失去逼格,以后想再维持高大上的形象,会很难的吖! “步毅在宫内。”栾纠说道。 这个步毅是郤至的弟弟,也是国君的御戎(车夫)。 栾书和中行偃都没有当回事。 甚至可以说,他们很期盼步毅能干点什么。 “主,新军将家臣杜溷罗求见。” 栾氏的家臣过来禀告。 没有多久,杜溷罗被带了过来。 “拜见元帅、中军佐。”杜溷罗先行礼问候,复道:“我主遣我而来,询问元帅可有私军藏于城外。” 栾书先露出不悦的表情,觉得人品遭到质疑,权威也遭受挑战。 他安静地注视杜溷罗至少十个呼吸的时间,开口说道:“不错。城外确有栾氏之军。” 杜溷罗很平静地说:“我主以为,以如今局势,元帅不可调私军入城。” 栾书心中已经怒极,脸上却是浮现笑意。 他不相信杜溷罗进来时没看到满庭院的士兵。 知道栾氏府宅一副戒备的模样? 杜溷罗进来后还敢要求栾氏不要轻举妄动? 别说韩厥这样的表态等于承诺保障栾书的安全,谁家敢将一家的安危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承诺上面? 中行偃问道:“叔父如何?” 杜溷罗当然知道中行偃说的叔父是谁,答道:“我主与下军佐已往宫城而去。” 中行偃又问:“可有带兵?” 杜溷罗说道:“仅带少许护卫。” 一片哗然之声在大厅响起。 现在可是郤氏大军入城。 韩厥与智罃的心就能那么大,只是带着少量的护卫就去宫城? 另外,智罃怎么都是荀氏的一份子,就不怕半路上被郤氏怎么样??? “阴武已是‘阍卫’。”栾书点出了关键。 这个他们都知道啊。 栾纠说道:“阴武子虽勇……” “宫城另有阴氏三百甲士,一‘旅’精锐。”栾书有意教导自己的儿子。 这些部队,栾纠昨天就见过了。 而这时,有栾氏家臣入内,禀告道:“主,郤氏……” 宫城这边。 吕武依然站在城墙之上。 郤氏的大军已经肉眼可见,他们距离宫城最近的一个街区已经停下来。 吕武的视力不错,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叫郤周。 他正在大声地对部队下达什么军令,随后搭乘的战车独自向着宫城而来。 “阴武子!”他的战车停在宫城前方五十米,行了一礼,大声喊道:“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作为都城的“新田”是很大,只是里面本来就有不少人,三万大军再一起开进来,就该是将整座城堵得严严实实了。 郤氏只有一个“师”进城,剩下的则是待在城外。 吕武没回应。 郤周再次大喊了一声。 吕武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场面一度很尴尬。 郤周所在的战车向前一小段距离,一支箭矢从城头射下去,堪堪钉在拉车战马前方。 这一箭是吕武所射。 他其实是瞄着马射的。 箭矢不出所料没命中目标。 城墙上的士兵齐声高喊:“向前者,死!” 郤周错愕地看着城墙之上的吕武,目光闪烁,脸色也是变幻不定。 某个街角,一辆战车先出现,后面跟着近百徒步跟随的士兵。 战车有两杆旗帜,分别属于韩氏与智氏。 没有多久,韩厥与智罃共乘的战车也靠近这个城门。 驭手进行减速,战车就停在郤周边上。 而韩厥和智罃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看郤周一眼。 他们看着城墙上站满弓弩手,又看到吕武持弓站立,目光停留在地上没入地表只剩下箭羽的箭。 “无君上许可,任何人不准打开城门!” 不知道谁呐喊了那么一句。 由于现场十分安静,喊话吐字清晰,该听清楚的人,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 吕武正在思考要是韩厥和智罃搭乘的战车向前,自己要不要射一箭。 他今天要做一个大大的忠臣,没有国君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宫城,谁来都不会打开城门。 人在战车之上的韩厥与智罃对视了一眼。 “如何?”智罃问道。 韩厥说道:“君上任阴武为‘阍卫’,此举甚妙。” 也不知道梁兴见了他们没有? 另外,他们才不会对吕武喊话让开城门。 要是吕武连他们想进去都不开门,场面会非常尴尬。 “我不适合见郤氏之人。”智罃没忘记智氏和中行氏同出荀氏。 韩厥颔首,说道:“如此,下军佐留在此处,厥去寻新军将与新军佐。” 没提郤锜。 这位暴躁老哥近期的举动一再刷新众人的下限。 现在连调兵进入“新田”都干了出来。 幸亏郤氏的军队没真的逼近宫城。 只不过,哪怕是停留在一个街区之外,今天的事情肯定也不能当没发生。 “阴武子。”郤周尴尬到不行,又不能杵着不吭声,再次喊话,道:“不念往日旧情吗?” 本来要走的韩厥,车在继续前行,人却转身看过来。 城墙上的吕武依然手中握弓,皱眉大声说道:“今日武为‘阍卫’,只履行职务之责。” 旧情? 因为郤锜的种种作为,还有个鸟的旧情。 另外,别怪吕武现实。 那位暴躁老哥想死,拖着郤氏去死就算了,能不拉上其余家族陪葬吗? 吕武没给郤周再讲什么的机会,喊道:“今日局面如此,恐非温子所愿。避免事态不可收拾,周何不引兵而退。” 郤周却是再次高声呐喊:“请君上检阅郤氏之兵!” 远处,几千郤氏的士兵放声大吼:“请君上阅兵!” 部队开进城了啊! 要是国君没亮相,好歹看一眼郤氏的军队。 郤氏这一关是绝对绕不过去的。 一旦国君现身,不管好坏都还能转圜一下。 智罃对着吕武喊道:“且去禀告君上,检阅与否,君上自有主意。” 吕武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智罃。 看样子,智罃还是公心为重。 不然的话,今天的局面有太多能操作的地方了。 第297章:总有奸臣想害寡人 郤周尽管也有郤的前缀,却不是郤氏的族人。 他只是一名能够带兵的郤氏家臣罢了,还是郤至这位别出的温氏家臣。 论起来,隔着一层都嫌多,何况还隔着两层? 无非是别出之后的温氏与苦成氏依然用郤氏的旗号在做事,才形成郤氏的统一。 郤周无法做主。 他只能派人去请示了。 而吕武也派人去禀告国君关于这里的状况。 某种程度来讲,宫城这边的局面形成了僵持。 “郤锜真是郤氏的天坑啊!”吕武觉得这一次郤氏绝对逃不过了。 哪怕国君没有立即有所处置,后面也绝对不会放过郤氏。 其余几位“卿”以及众大夫,见识到郤氏敢于调大军入城,以前对郤氏有什么看法不再重要,必然是会对破坏规则的郤氏产生强烈的敌意。 吕武想道:“如果郤氏现在奋力一击,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对郤氏比较可惜,又对国君和其余贵族值得庆幸的是,郤氏没那个决绝,选择立即动手,相反正处在犹豫不决的境地。 今天的犹豫,就是郤氏明天的末日。 这一点,吕武从胥童身上找到了答案。 躲在女墙后面的胥童看上去无比兴奋,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乱转悠,明显是在构思什么阴谋。 “阴武子?”胥童对吕武行了一礼,问道:“你以为君上该将如何?” 吕武想了想,说道:“君上或当前来检阅,稳住郤氏,不致逼急郤氏。” “在下亦是如此作想。”胥童说道。 这个是国君目前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要是真的将郤氏逼得太紧,导致郤氏攻击宫城,谁都有可能会从中获得利益,独独国君会是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一旦有国内贵族动用部队攻打宫城,国君的威严必将尽丧,以后国君不会再有什么权威性。 毕竟,作为一名首脑,哪怕手里并没有多少实权,保护壳被砸碎之前,其余人总是会有所忌惮。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肯定有不少贵族到了该选择的时候,还是会选择站在国君一边。 等于说,国君虽然手头没有自己的军队,实际上却还是有拥护者的。 更有一批不希望晋国大乱,乃至于是分崩离裂的贵族存在。 站在宫城城墙外面不远处的智罃就属于这种人。 一起过来的韩厥也是其一。 另外,国外的各个诸侯国,不少希望晋国能够倒霉,同样不缺希望晋国可以稳定并强大的列国。 吕武从中也就看出晋国的实情。 如果国君足够给力的话,实际上还是能够有所作为的。 “说来说去,要是国君能稳住,找到正确的发展路线,还是能够受到爱戴的。”吕武却不认为姬寿曼能办到。 晋国的国君这么惨,锅在晋献公身上。 晋献公以小宗吞并大宗,还能在重金贿赂之后得到周天子的承认。 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与地位,杀死了太多的公族,又将原本属于公族的权柄以及土地赏赐给了外姓贵族。 自那之后,好几代国君都是延续他的国策,也就是弱化公族,不就让外姓贵族做强做大了吗? 现任的国君需要感谢自己的父亲。 要不是晋景公努力了一把,多少给公族补了补血,姬寿曼的处境绝对会更惨。 “祁奚是目前最强的公族之一,可是他想的不是重振公族,为的是自己的家族。”吕武历来觉得祁奚很虚伪,想学栾书又学得一点不像。 他又想道:“几个‘卿’里面,其实大半也是姬姓,很早以前就是晋国的公族。” 认真算起来,各个诸侯国还跟周天子有同一个祖宗呢! 没见各个诸侯国多么相亲相爱。 事实上,跟谁没点血缘关系似得。 然而,超过五代人之后,也就是所谓的出了五服,基本上也就各过过的了。 甚至可以说,亲兄弟直接闹翻的都不是个例。 大概两刻钟之后。 国君在长鱼娇和胥童等护卫的保护下到来。 他上了城墙,不等吕武行礼问候,说道:“赖于阴武,郤氏不敢攻城。” 吕武不是谦虚,实话实说道:“上军将或许一时智昏,新军将与新军佐却不至于,非是臣之功劳。” 国君有点纳闷,问道:“阴武是在为新军将与新军佐开脱?” 吕武还是实话实说,道:“并非如此,乃是实情。” “君上,阴子乃是实诚之人。”长鱼娇说完,又请示道:“可要喊话?” 国君说道:“下军佐既在城下,先行招来。” 吕武说不会开城门,就绝对不会开启城门,命人弄来箩筐将智罃给吊了上来。 因为是坐在箩筐被吊上来,初上来的智罃看着略略狼狈。 他先整理好衣服,才不慌不忙地走到国君身前,行礼之后致意:“君上。” “下军佐能及时前来,寡人心中甚慰。”国君客套了一句。 智罃却半点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建议道:“君上请检阅我晋国之兵。” “晋国之兵?”国君冷笑了一声,才继续说道:“未得寡人许可便私自入城,是我晋国之兵?” 吕武纳闷国君在傲娇什么。 是胥童没讲清楚。 还是国君的性子又上来了? 国君看向吕武,说道:“阴武,寡人若命你出城迎战,从命否?” 迎战吗? 这是定性郤氏要进攻宫城了啊! 吕武没有犹豫,应道:“遵命!” 说完,他行礼就要迈步离去。 “且住!”国君大笑了几声,很高兴地说:“晋国仍有忠臣!” 吕武就知道国君脑子没坏,是在故意试探。 智罃估计也猜到了,对吕武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郤氏之兵不可靠近宫城,寡人远远检阅即可。”国君说着示意吕武站得更近一些。 吕武却等智罃先迈步,自己才跟上去。 能看出国君对智罃的提防心有些重。 国君手一直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等吕武过去将智罃与国君隔开,国君的手才从剑柄上松开。 一直进退不得的郤周看到国君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迫不及待地高声大喊:“请君上阅兵!” 国君看了一眼长鱼娇。 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的长鱼娇,大声喊道:“郤氏之兵不必靠近宫城,原路出城即可。” 这样的话,算是什么阅兵? 更像是驱赶出城的待遇啊! 郤周有意争取。 智罃脸色不善地说:“还不速速听命行事!” 郤周或许需要顾及国君,对智罃则属于想理就理,不理也行的那种。 他还没有得到来自家主的指示,心中十分地着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拿些什么主意。 而就在场面一时间又僵住的时候,有战车过来。 来的是韩厥。 还有来自郤氏的人。 郤周得到了命令,对着城墙行了一礼,攀上战车离去。 没有多久,远处传来声声口令。 停住的郤氏大军动了起来,没有从原路再出城门,直穿街道向另一个城门而去。 国君发现郤氏大军没有按自己的意思办,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变得铁青。 “君上,请开城门让下军将入内参见。”智罃说道。 国君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正在一队又一队走过的郤氏士兵,没搭理智罃,更没下令打开城门。 智罃向吕武使了眼色。 这一幕被长鱼娇和胥童看在眼里。 两个国君的宠臣不由好奇吕武会怎么做。 而吕武虽然看到了智罃的脸色,却是一点什么反应都没有给。 说好了今天要当忠臣。 俺肯定是会按照国君的命令行事。 吕武就是这么个态度。 没得到回应的智罃眼神一凝,估计心里纳闷是个什么情况。 “元帅与上军佐何在?”国君表情阴恻恻,复道:“为何迟迟未来护卫?” 胥童抢先说道:“上军佐在元帅府宅。” 智罃不虞地扫了一眼胥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寡人或遭不测,元帅与上军佐不来!?”国君有点暴脾气要发作的迹象。 智罃语速极快地说道:“郤氏之兵先往中行氏而去,故有此事。” 胥童又说:“臣得知元帅府宅之内有兵三千余,城外另有两万余。” 国君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要说话时,有人抢了先。 抢话的是吕武,他问:“君上,是否开启城门?” 下面还有韩厥在等着呐。 国君被一打岔,忘记之前要说什么,稍微愣了一下,反问道:“城门可开?” 吕武说道:“郤氏之兵已退,下军将已在城外久候。下军将、下军佐前来护卫君上,必使宫城万无一失。” 国君稍微有些冷静下来了,一想又有些不对,看向智罃问道:“下军佐率众多寡?” 智罃答道:“为不使郤氏行激烈之事,臣只带来五十名护卫。” 国君又问:“下军将可如你一般?” 智罃没正面回答,说道:“臣城中可战之士已尽数集结,下军将如臣一般。可为君上所用。” “如此说来,寡人当感谢下军将与下军佐咯?”国君别过脸去,无声地冷笑几声,重新转过头来,说道:“尽数将可战之兵交予‘阍卫’,以为寡人屏障,如何?” 智罃行礼说道:“臣自是从命。下军将需君上再言。” 没有多久。 韩厥来到现场,先向国君行礼致意,再看向吕武,少有地带着满意。 国君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韩厥却没有马上回答,考虑了一番,说道:“兵可交予‘阍卫’,臣在‘新田’之家眷,可否入宫城以获安全?” 国君却是看向智罃,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忠不义的奸臣那般,将智罃搞得很是发懵。 卧槽的! 对啊! 自己的家人不重要吗? 能打的都给了寡人,智氏一家的安全拿什么来做保障。 好一个大忠似奸的混账啊!!! 智罃:我太难了…… 第298章:这是……要动手了? 国君那么想有自己的出发点。 现在是“家”天下。 这个“家”却不是指天下是首脑的私家财产。 其实就是,人人以自己的家为重,然后才会看顾国家利益。 在这种“家”天下的思想潮流下,顾着自家是极度正常的事情,哪怕首脑都难以违逆这种潮流。 因此,不顾着自己家,事实上才是最大的反常。 “相较于下军佐,下军将方是诚意相助寡人。”国君这么想着。 韩厥愿意交出兵力,只是希望家人能来宫城躲避。 一来是将兵力交出来。 再来是韩氏族人某种程度上成为人质。 的确是表现出了无比的诚意。 只是往阴暗侧方向来思考的话? 韩厥带兵过来宫城,其实对韩氏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毕竟,宫城卫队因为有那帮公族拖后腿,导致战斗力不怎么样。 韩氏的军队不是晋国卿位家族中最能打的,甚至可以说排名靠后,却一定比公族的军队更能打。 还有一点。 将军队交出去之后,韩厥就真的无法指挥韩氏军队啦?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韩氏的士兵,还是会优先执行来自韩厥的命令的。 另外,吕武再怎么都是韩氏的姻亲,跟国君则是一种上下级关系。 如果同样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时候吕武会怎么选? 决定将忠臣角色扮演好的吕武,没改变主意之前会选择国君这一边。 但是,其余人不知道呀! “君上,宫城已有阴武子。再则,郤氏已然服软……”胥童才不乐意宫城增加不可控因素。 长鱼娇也开口说道:“宫城虽大,难以再容士兵进驻。” 这一下智罃舒爽了。 他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国君正处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担心受怕状态,谁搅和进宫城这个泥潭都要粘上一身泥,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 然后,俺们老智家攒点实力不容易,为国效力责无旁贷,卷进私斗必然会量力而行。 才不乐意白白浪费掉。 保护国君算是私斗吗? 在智罃看来,任何国内的倾轧所发生的交战,一概都能视为私斗。 说白了,一旦人形成一种吝啬的心态,但凡对自己无利的事情,办起来很难有足够的动力。 只是智罃自己没发现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而已。 国君看着吕武,问道:“‘阍卫’以为如何?” 吕武答道:“臣唯君上之命是从。” 俺没什么意见。 决定好好当个工具人。 多做事,少说话。 怎么都要把忠臣的角色扮演好了。 国君无比满意吕武的回答。 这才是忠臣啊! 没有自己的意见,什么都以主上意见为行动的意志。 国君还想到了另外一层,暗自在心里嘀咕道:“阴武乃是下军将姻亲,与下军佐交好。如他力主韩氏与智氏之兵入城,寡人如何敢于闭眼安睡。” 他说:“韩卿、智卿,调来大军驻于城外。” 韩厥率先应:“诺!” 智罃紧随其后。 只是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很明摆着的事情。 国君不信任也不该直接表现出来。 要么来了就安排入城,不然就别调过来。 搞成这种既要依仗,又明显的提防态度,很是伤人心不提,面子上也很过不去。 浑然不觉得自己又干了件蠢事的国君一脸乐呵呵。 他走过去拍了拍吕武的肩膀,诚恳地说:“寡人便将宫城安危交予‘阍卫’了。” 吕武觉得自己的角色需要稍微改变一下下,说道:“臣为‘阍卫’,自当履行其责。” 另一层意思就是,只是忠于职位带来的责任,对事不对人。 听懂的了然。 听不懂? 不关吕武什么事。 他的态度已经展现得很明白。 国君大概是没听懂,一脸满意地再拍了拍吕武的肩膀,笑呵呵地在胥童的护卫下离开了。 玛德! 领导就那么喜欢拍人肩膀的吗? 大概是喜欢看人不得不弯腰? 这人的腰一弯,除了表示恭顺和敬意之外,还有服软的意思。 吕武刚才并没有弯腰。 这个是取决于国君长得并不矮。 再来就是,目前哪来那么多的职场文化啊! 韩剧和智罃并没有马上离开宫城。 他们追上国君,不知道是谈些什么事情。 大概是临近下午时分? 栾书和中行偃迟迟而来。 他们带的人很多,看到宫城东侧和西侧分别驻扎了韩氏与智氏的军队,又看宫城的城墙上站满了值岗的卫士,笑着相视一眼。 “经历今日,君上必坚定对付郤氏之心。”中行偃没刻意压低声音。 栾书却只是笑了笑。 中行偃又说:“既然下军将与新军佐遣兵前来拱卫君上,我等何不照办?” 栾书还是一脸的笑眯眯,说道:“如此甚好。” 他们来到城门处。 自然会有人上前叫门。 吕武恰好是在这边巡视,听到叫门,又得知是栾书和中行偃过来,探出身躯说道:“元帅,上军佐,请允许武先行禀告君上,再由君上决意是否开启城门。” 作为栾氏家臣的程蒲就有点不爽了,喊道:“元帅亲来,还需请示?” 栾书则是放声喊道:“无妨,‘阍卫’请示可也。” 吕武扫了一眼程蒲,再对栾书和中行偃行了一礼,身影消失了。 “听闻叔父乘坐箩筐被吊上城墙。”中行偃听到这个消息,其实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栾书笑呵呵地说:“‘阍卫’阴武尽责,下军佐尊礼。无甚不妥。” 了解栾书的中行偃却要为吕武稍微默哀一下下。 得罪老阴逼,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不久之后。 城门在一阵“咿呀呀”的刺耳声音中打开。 打开城门就造成这种动静,其实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缺了那么点润滑的油。 搞这种音效,为的是防止城门打开时没有动静,给了一些人可乘之机。 吕武领前而走,身后跟着近百的甲士。 而他的身边跟着长鱼娇。 “君上请元帅、上军佐入内。”长鱼娇的意思是,士兵就不要进入宫城了。 中行偃哪能听不懂?他眉头一挑就要说话,却是栾书先行开口。 “如此……罢了。便依君上之命。”栾书示意自家的士兵留下。 中行偃冷哼了一声,下达同样的命令。 这样一来,栾书和中行偃自然也不能乘坐车辆入内。 栾书离吕武近了,问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君上处?” 吕武说道:“我为‘阍卫’,只担负守卫宫城之责。” 栾书的脚步顿了顿,冷冷地扫了吕武一眼,只看到吕武藏于面甲后面一双非常平静的眼眸。 “听闻君上有意赐‘霍’地予你?”栾书像是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尼玛! 是个元帅,还能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是咋地? 威胁要从中作梗吗??? 长鱼娇笑着说道:“下军将与下军佐在宫城。‘阍卫’尽责,巡视宫城四墙,不知宫内发生何事。非不答元帅。” 中行偃说道:“阴武当何职,皆是尽心尽责。此事本军佐亦知。” 看来一个冬天的火锅没白吃? 栾书却是一脸奇怪地看了一眼长鱼娇,又看了看中行偃,笑呵呵地说:“老夫早言阴武立功甚多,需得厚赐。” 听说,说话前总是会先发出笑声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吕武像是根本没发现什么似得,维持着一定节奏的迈步频率,送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 他刚才的踏步频率跟自家的甲士一致,其实是一种很强的威慑。 走远了的栾书回头看了一眼。 吕武正站在原地,眼睛视线与之形成对视。 他所知道的是,城外目前驻扎了不少军队。 郤氏那边有三万。 栾书来了两万。 中行偃凑数一般地集结了五千过来。 后面肯定还会有各个家族的军队开过来。 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季节? 大冬天的气候,时不时下一场雪,偶尔来一阵雨。 待在城内都觉得冷。 旷野上到处有积雪,踩的是泥泞地,能舒服得起来就是怪事。 明明不是个适合大动干戈的季节,偏偏要集结军队,还是聚到了“新田”这个都城。 夜幕即将降临之前,栾书、中行偃和韩厥、智罃一块离开。 在接下来的几天,没再发生一点什么事情。 只是,闹了这么一出的郤氏,上军将郤锜,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一次都没有来过宫城。 某天中午时分。 “主,城外各家正在开拔。”梁兴过来后,进行禀告。 吕武早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栾书会带着集结过来的两万栾氏私军,归建到中军的建制,开拔南下会合早在“王野”等候的联军。 其实,算是一种惩罚。 毕竟现在是冬季,冒着严寒行军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郤氏的军队则是会回去封地。 其余各家,拼凑到中军序列。 而范氏的士燮听说已经病得不省人事,等于这一次出征没范氏的什么事。 本来应该一同南下的下军,国君的新指示是等明年开春再集结南下。 吕武要说点什么,却听外面禀告,说是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联袂而来。 三人被请了进来。 却看他们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阴子。”长鱼娇先行了一礼,左右看了看,问道:“能否屏退左右?” 吕武对梁兴点了点头。 等待梁兴离开,胥童带头单膝跪地,长鱼娇和清沸魋一般无二。 长鱼娇率先开口,道:“阴子,君上屡次受辱,国中贵族亦苦之久矣!” 胥童落地有声,道:“郤氏不除,国将不宁!” 吕武看着单膝跪地的三个国君宠臣,多少是有些感到心里震动,想道:“这是要搞大事啊!?” 第299章:为国君点赞 国君对郤氏动手,不可能正面刚的! 他手里没有军队,公族的军队又不顶用,怎么刚正面? 在这种条件下,国君还想动手? 不是有人对国君做出了什么承诺,就是郤氏又干了点什么让国君无法忍受的事情。 吕武是“阍卫”,宫禁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很清楚这些天谁比较频繁地往来于宫城内外。 只不过,近些日子来宫城的人挺多,很难从出入频率上进行什么判断。 毕竟,郤氏没有真干出逼宫的事情,军队入城却是跟干了逼宫的事没太大区别。 国中贵族肯定要来看望国君,并且聆听教诲之类。 这样一来,只能往谁最有动机的方向进行思考了。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都跟郤氏有大仇,甚至是血海深仇。 他们无法单凭自己的家族实力对抗郤氏,又怕郤氏对他们动手,才过来投靠国君。 在这种前提下,光凭他们的劝说,国君再怎么昏聩都不会对郤氏展开什么具体行动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明白。 真光凭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会导致国君动手,那么早就动手了。 “一定是栾书!”吕武可以笃定。 这一次郤氏搞出来的动作太大,不止吓到了国君,估计也把栾书吓了个够呛。 栾书不像是一个会将安危寄托在郤氏不敢动手的人。 郤氏这一次吓到了栾书,必定会让栾书放弃缓缓图之,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 “若要对付郤氏,无有众‘卿’相助,焉能成事?”吕武看着还单膝跪地的三人,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而他们看到吕武没反对,更没有惧怕,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胥童站起来,说道:“阴武子勿忧。郤氏倒行逆施久矣,无视天时,不得人心……” 理由是一个接着一个列出来。 总之就一句话。 对付郤氏缺的就是第一个动手的人。 一旦真的有人对付郤氏,大家伙也会跟着动手,到时候就是一个共讨之的局面。 听得吕武差点翻白眼。 这特么! 是自己傻,还是当别人傻? 想对付郤氏的很多。 恨郤氏不亡的人更多。 不是没人抗衡过郤氏,是动手的家族一个个完蛋了。 等于说,早就有人对郤氏动手,却没有发生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胥童讲了那么多,压根就没有讲到点子上。 还不如提一提,哪个卿位家族将会第一时间围攻郤氏,又是谁来主导并指挥消灭郤氏。 长鱼娇看到吕武已经开始在皱眉,哪里不清楚因为什么。 他说:“元帅与上军佐向君上言明有讨伐郤氏之意。” 这就对了。 没有“卿”表态,国君就去对付郤氏,不怕反而被弑杀掉? 肯定是有足够份量的“卿”找国君表态,才让国君起了动手的心思。 只不过,吕武深度怀疑栾书会说一套做一套。 倒不是说栾书不会对付郤氏,甚至跟郤氏勾结起来对付国君。 只是栾书绝对不会冲在对付郤氏的第一线,必定是看到有胜利的希望,才会真正地展开行动。 这也是老阴逼通常会选的方式。 吕武对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表态,一旦众多家族对郤氏动手的话,阴氏也会参与其中。 至于说当主力,是不可能的。 老吕家的实力没到那程度,干不了主力的活。 他还说了一个前提,需要有正式的审判,否则不会参与到杀死郤锜和郤犨、郤至的过程。 胥童、长鱼娇和清沸魋并不满意,只是看吕武态度非常坚决,带着失望离去。 按照他们的想法,更希望的是吕武参与到诛杀郤氏一叔二侄的行动之中。 要是吕武加入行动,成功率不敢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九并不过份。 他们回去国君那边。 “阴武如此说法?”国君等来了失望。 长鱼娇说道:“阴子愿意对付郤氏已是好事。” 国君还是感到很失望,说道:“寡人本以为阴武是忠臣……” 什么叫忠臣呢? 就是无条件执行国君的命令,哪怕国君是让去死。 这种上位者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根本不管自己有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一切都是以自身为出发点。 他们想要达成什么,别人不出死力气,就是错的。 清沸魋说道:“君上,观之众臣,阴武子乃是忠臣无疑。” 胥童跟着附和。 他们只差奉劝国君要有逼数,人家吕武将家族发展得日渐兴盛,不像是走投无路的贵族,没得选才会选择小胳膊小细腿来抱。 在晋国,有发展前景的家族,谁会站在国君这边? 看不到国君有一言而决国家大小事为前提,抱上其余的“卿”粗大腿,不是更香吗? 国君还在怨念之中。 他想要的是吕武的无条件服从,问道:“若寡人承诺卿位,阴武可愿为寡人杀贼?” 三个国君宠臣先是一愣,随后都感到了吃惊。 晋国谁为“卿”是需要来自国君的通过没有错。 可是很久之前,谁成为“卿”早就不是国君能做主了。 一般都是元戎(元帅、执政和中军)跟众“卿”商议,将名单交上去,国君负责当个盖章的工具人就行了。 清沸魋回过神来,问道:“杀郤锜、郤犨和郤至,可得卿位?” 胥童和长鱼娇就用眼巴巴的目光盯着国君。 “只是说词。”国君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就算郤氏被灭? 国君知道自己恐怕也很难做到将权柄收于己身。 除非是将那些“卿”杀个干干净净,要不根本没有国君手握大权的那天。 国君就没想过,哪怕是现任的“卿”全死了,也还会有新的“卿”上位。 晋国由“卿”来治理已经成为一种惯性。 不管是谁上任为“卿”,想的也会是由“卿”来治理国家,必然会想方设法延续之前的格局,让国君继续当个招牌,才不会让国君有太重的权柄。 这不取决于国君到底能培养出多少亲信,决定这一个格局的是有“旧例”这么个玩意。 同时,人心都是会变的。 上一刻还对国君忠心耿耿,只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权力的甘美。 等待享受过权力能够成为为所欲为的资本之后,人人都会为之痴迷。 “君上,对郑征战在即,不知楚国会否出兵……”胥童想了想,说道:“此时不宜动手。” 国君点头说道:“自然。” 他们想干掉郤氏,甚至不止想干掉郤氏,能干掉所有“卿”最好,却不愿意看到晋国就此玩完。 现在或许能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 可是,国家也必然会乱起来。 国内动荡混乱。 对外的战争便会必败无疑。 一个不慎的话,哪怕晋国不彻底玩完,元气大伤也不是国君想要的。 国君应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感到自豪。 后世的很多君王,哪怕知道做了某件事情会让国家变烂,想的也是拿到想要的权力,才不会去顾忌什么。 连“我死后,管它洪水滔天”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的君王都存在。 所以,姬寿曼真的该为自己还顾着国家而点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但“新田”显得很平静,国内的其余地方也没有发生狗屁倒炉的什么事。 一直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 早已经南下的中军不说了。 经过国君的提议,还在“新田”的几位“卿”需要商议再调遣哪一个军团南下。 国君提议由新军南下。 上军佐中行偃先附议。 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没说话之前,上军将郤锜表示反对。 结果,上军佐中行偃就说,要不上军南下。 郤锜倒是想南下,问中行偃能拿出几个“师”,不超过两个“师”就别哔哔了。 除非荀氏和智氏帮忙,要不中行偃还真拿不出来两个“师”,搞得他一脸的尴尬。 真的算起来,中行氏虽然是卿位家族,却在实力上比一些中等贵族还弱。 中行偃能当上“卿”,纯粹就是有一个曾经是“卿”的爹。 这个就是血统带来的好处。 另外,中行氏的实力不行,不代表荀氏(大宗)没实力。 根本原因是中行偃将事情分得太细,不会拿荀氏的资本来填中行氏的坑。 商议来商议去,韩厥主动表示下军可以南下。 而国君表示反对。 现在范氏因为士燮病重,陷入停摆状态。 栾氏已经南下。 郤氏不动弹? 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所以,中立又偏向国君的韩氏? 国君是不会让动的。 “诸‘卿’当以国事为重!”国君非常无奈地进行提醒。 他见众‘卿’的反应不大,说道:“寡人忍受百般委屈……” 话没说完呢。 郤至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便由新军南下罢。” 立刻引来郤锜的虎眼一瞪。 郤至刻意地看了韩厥一眼,心想:“栾书率两万栾氏‘徒’南下,郤氏不动,君上心中不安,余‘卿’更是不安。若是一再拒绝,必使事态难以收拾。” 郤犨也在思考,想道:“经历上次之事,郤氏需有军功立威,方能使之更稳。” 要说造反什么的? 郤氏的家主郤锜连想都没有想过,他顶多就是思考能不能弑个君玩一玩。 而郤犨和郤至完全就是被郤锜拽着转,不得不走向与国君、众贵族对立的局面。 如果可以的话,郤至和郤犨还是很希望能改善关系的。 他们现在希望的是维持住局面,等待下一代再进行改变。 所以,不管是造反,或是弑君,除非郤锜莽着干,要不郤犨和郤至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如此,新军南下!”国君看上去很高兴。 几个不希望国中生乱的“卿”当然也感到高兴。 天性乐观的,都觉得郤氏这一次的妥协,能使国中能趋于平稳一些了。 而在新军南下被公布出来之后,吕武接到了新的任命…… 第300章:中军佐士燮,卒 吕武对自己这么快就卸任“阍卫”感到了意外。 新的任命是,他接替籍氏的家主成为下军尉。 这个“下军尉”是干么的呢? 说白了就是“不管部长”的类型。 要是得到下军将和下军佐的信任,什么都能管一管,也能什么都不用管。 各个军团的“尉”,带上军团前缀,等于该军团的第三号人物。 简单的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这个时代的“尉”不带前缀,压根就只是个跑腿角色。 吕武卸任了“阍卫”,告别完国君,分别去了韩厥处和智罃处一趟。 新上任为“阍卫”的是长鱼娇。 这位老兄应该是变卖了不少家产,向老吕家购买了一百套的铁甲,用以装备自家的武士。 胥童和清沸魋也有进行购买,只是数量分别为四十套和五十套。 他们隐晦地提出要赊借。 吕武就当没有听懂。 这些人要搞大事,正常买卖没关系,搞赊借就等于是在投资。 吕武不需要考虑胥童、清沸魋和长鱼娇到底能不能成事的问题。 他要做的是一切按照规则行事。 遵循规格在目前不但是一道保命符,还是获得青睐的基础。 郤氏实力怎么样? 他们都没怎么破坏规则,已经差不多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实力那么强的郤氏都那样。 再看看其余几个“卿”平时是怎么行事的。 足够说明谨慎是多么重要。 吕武去了老韩家? 韩厥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并且言明下军尉这个职位并不是他的提议,只是通过了智罃的提名。 如果吕武没有记错的话? 上一任下军尉籍偃,他是刚从下军司马升任下军尉不久? 这个不久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籍偃只是当了三年的下军尉。 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免除了职务。 听说,只是听说,籍偃被免除下军尉一职后,提干上调是没有的事,甚至没有平调,直接被免除了一切公职,勒令回到自家封地思过。 籍氏在很久以前也风光过。 公族的出身。 当过晋国图书馆的管理员。 一度有望成为卿位家族。 因为一次站错队,彻底地衰败了下去。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见了智罃才知道因为什么。 原来籍偃得罪了栾书,又在这一次郤氏大军入城时频繁接触郤犨。 得罪栾书已经是事情够大的了。 还频繁接触郤氏? 籍偃简直是在作死。 他能安全回去封地的前提,是栾书不在“新田”,已经算是极度幸运。 因为是提议者的关系,智罃很直接地进行了邀功。 这倒也符合智罃的为人,帮谁达到了什么成就,必然要获得回报。 智罃要的不是吕武的什么东西,提到一旦需要纳赋出征,每一次吕武带来纳赋的部队不能少于两个“旅”,并且还要尽是戴甲。 能选的话? 吕武更愿意智罃提出索求物质的条件。 他这一次来“新田”已经是计划之外,很多事情因此耽搁了下来。 现在正是晋国谋求恢复霸业的时间点,少不了频繁的征战。 今年中军和新军出外征战。 明年一旦再有战事,肯定会轮到上军和下军。 到时候,吕武是去,还是不去? 他接受下军尉的任命,不再是能反复横跳的“自由人”啦! 去不去,不再由着他。 要看韩厥与智罃的态度。 再看智罃提出的要求。 吕武绝对会被拉去纳赋的! 他从智罃那边离开,再回到家之后,接连几天进入到大采购的环节。 没有出现意外,他将会带着自家的队伍,择日回去封地。 只是这一次很奇怪。 市面上的物资数量非常少,价格也比平时贵了起码三成。 其他人或许只会抱怨。 吕武并不是完全不懂市场经济学。 很多时候,市场是受于局势的影响而出现变化。 现在做买卖的人,十成十都是贵族。 出现了囤积物资的情况,才会使市面的货物疾速减少。 贵族为什么要囤积物资? 肯定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 另外,哪怕本来没有要发生什么事,贵族一概这么行事,不发生点事也不行了。 比平时少。 又比平时贵。 吕武才不乐意当冤大头,仅仅是采购了急缺的资源。 他做好了准备要回封地,一个消息传到“新田”,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闹得满城皆知。 老范家的士燮亡故了! 士燮病逝已经是将近二十天之前的事情,由于距离的关系,消息出现了延迟。 人在“新田”的士匄第一时间换上了丧服,直奔宫城而去。 老范家全族,不管是族人还是士兵,不是一身白色麻衣,便是腰、臂都缠上白布条。 士兵的武器也基本缠着一条白布。 这个就是举哀。 本来要回去封地的吕武,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先会合了魏氏的人,再跟其余的中等贵族见面。 这种聚会的原因只有一个,需要商谈该行哪种层次的礼节,约个时间一块去哀悼士燮。 同样的,得知士燮病逝消息的“卿”,人在“新田”也需要聚一聚。 而“卿”商议的是卿位的变动情况。 如果说士燮的死让谁最感到开心? 毫无疑问是郤锜了。 这位暴躁老哥是上军将。 士燮病故之后,暴躁老哥按照既定规则,将会升任为中军佐。 等于说,郤锜离成为中军将又更近了一步。 在郤犨和郤至都出征的前提下,缺了能劝住郤锜的人。 郤锜得知士燮病故后,选择性遗忘郤犨和郤至的一些规劝,急冲冲地进了宫城。 他就一个目的,趁着栾书不在“新田”的当下,先将接任成为中军佐的事情敲定。 “上军将已恶国君、元帅、上军佐,如今此般作态,必使范氏嫡子(士匄)深恨之。”茅坪觉得近期的晋国还真的是精彩,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的错愕感。 吕武则是在想:“老范家近来一直规避在漩涡之外,谁也没有得罪,实力更是一丝未损。作为已故中军佐士燮的嫡子,士匄必然会获得卿位。” 这个是必定的! 一切只因为老范家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哪怕士匄一时间难以掌握范氏的全部力量,包括国君在内,以及众“卿”,谁能无视范氏的实力? 更别提“子承父业”在目前是既定规则,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主流思想。 现在看的是,士匄会获得什么卿位。 没有出错的话,他应该是从新军佐的位置开始干起? 这种事情,国君只是一个盖章工具人,其余贵族要是谁有心倒是能干点什么。 茅坪小心翼翼地问道:“魏氏是何态度?” 原来是要问这个。 老吕家跟魏氏走得太近。 一旦魏氏有什么动作,老吕家必定会被牵扯进去。 吕武已经知道魏氏的选择。 魏氏一直想要成为卿位家族。 这一次,不是没有魏氏的族人提议努力一把,但是被真正主事的魏颗(令狐氏)、魏悼子(魏犨嫡子)和魏琦(栎阳氏)一同否决了。 不是他们不想乘机行事,是一番判断下来,理智地认为还不到时候。 魏琦更是直接讲清楚,一旦这一次魏氏竞争卿位,必然是要与范氏成为死敌,还会得罪韩氏。 目前韩厥是一些中立派的老大,不少贵族出于各种各样的心理,有点马首是瞻的意思。 再看近期智罃的一些作为,很明显加强了跟韩氏的合作关系。 魏氏的三兄弟一致认为,卿位不能用这样的方式获得,要不会在众“卿”之中成为一个另类。 历来成为另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魏氏不能为了一时之利,给家族埋下灭亡的祸根。 吕武知道这些,是魏琦亲口透露。 还是那句话,阴氏与魏氏的关系太近了! 魏琦还让吕武别瞎参合,老老实实地带上耳朵,忘记自己有嘴巴那么一回事。 作为家臣的茅坪那么问倒也没什么错。 家臣的一部分职责就是替家主查遗补漏,只是也要有点逼数。 吕武知道茅坪还是很有能力的。 只是,茅坪的上进心有点过份强了。 元帅栾书不在国内。 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同样出征在外。 缺了这三位“卿”,尤其是作为元帅的栾书不在。 老范家士燮病故,士匄能不能“子承父业”取决于国内会不会乱,又是乱到什么程度。 导致士匄比谁都希望局势能够稳定,千万不要在自己获得卿位之前乱起来。 父亲病逝? 作为儿子,还是嫡子,士匄不能继续留在“新田”了。 他在不适合离开“新田”的局势下,却是不得不回去封地,操办士燮的葬礼。 而士燮再怎么都是在中军佐的任上病故。 国君要不要亲自去悼念,取决于他自己。 其余如上军将郤锜,上军佐中行偃,下军将韩厥,下军佐智罃,但凡是个“卿”,再怎么抽不开身都应该前往悼念。 如果没有出现差错的话,甚至连征战到一半的元帅栾书,还有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都应该尽早回到国内,去参加士燮的葬礼。 其余? 够不够资格去参加士燮葬礼,要各个贵族自己做到心里有数。 说白了,真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参加士燮的葬礼。 要是身份地位不够,去了会惹祸上身的! 第301章:局势在恶化 “范伯之故,正当其时啊。”魏相并不是在诅咒士燮,只是一种作为聪明人的感慨。 说起来,他已经有三两个月没有与吕武见面,一直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 而魏氏之前接下了负责跟卫国邦交的担子,长久以来忙的就是这么件事。 经过魏相的努力,卫君卫衎已经答应放了曹君姬负刍。 这算是魏氏为晋国办成了一件大事。 只不过吧? 卫君卫衎说得比较清楚,放了曹君姬负刍当然可以,只是曹君姬负刍应该得到惩罚。 而卫君卫衎所说的惩罚不是要让曹君姬负刍担负弑杀太子自立的事情,要求曹国割让与卫国相邻土地,用以赔偿卫国这一次为了正义举动的耗费,进行买单。 他们提出曹国需要将濮水以北,包括“清丘”割给卫国。 吕武还在思考魏相是得知了范氏的什么事,话题跳到卫国与曹国,再听卫国索要曹国的土地,一时间露出了惊讶的脸色。 现在是春秋中叶,各个诸侯国的战争是为了争霸,打输打赢都极少出现领土变更。 说白了,其实争霸除了为了要个霸主的名号之外,作为老大想要的是列国按时交上保护费,以及听从自己的指示。 列国当然也垂涎邻居的土地,只是侵占土地这种事情影响太大,轻易难以开口。 像是上次晋国打赢秦国,索要了泾水附近的土地,实际上起到的影响就非常大。 这一次卫国敢公然索要曹国的土地,明显就是受到了晋国得到秦国土地的影响。 一旦卫国这一次达到目的? 以吕武看来,各个诸侯国怕不是要进入到新一轮的兼并之中。 三天两头的,这个诸侯国与那个诸侯国发生摩擦,打一场来个土地归属变更,或许会成为一种常态。 而这种常态是哪怕晋国作为霸主也无法阻止的。 毕竟,强国肯定想要获得更大的疆土,弱国也有变强的欲望。 不奋发就要迈向灭亡的局面趋势下,谁还敢混吃等死? 列国兼并的热潮在一百多年前终止。 现在,难道又要开始了? 魏相脸色不虞地说:“此风断不可开!” 吕武心说:“你跟我讲这个,又有什么用。” 晋国现在国内不稳。 卫国算是晋国的忠实小弟之一。 另外,曹国其实也是晋国的忠实小弟。 现在卫国对曹国生出了领土欲望? 考虑到姬负刍是弑杀太子上位,事后不是第一时间来找晋国,先跑去贿赂周天子造成即位合法性的既定事实,再来晋国寻求答应。 事实上,包括国君和众“卿”,乃至于是大多数贵族,对曹国现任国君姬负刍是相当不满的。 魏相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会担忧国君或有“卿”会答应卫君卫衎的提议。 他说:“如今国内大乱迹象已显,为外部稳固,又因曹君上位之污点,元帅必会许可卫君所请。” 吕武默默点头。 越老越不顾大局的栾书,他的确是做事越来越以自身为出发点了。 这个跟郤克很像。 年轻时的郤克还会大公无私,掌握权力一久就想着为郤氏谋私利,以至于打破卿位的传承有序,将栾书火箭式的从新军将直接提拔成为中军将。 郤克死前是想找一个能看顾郤氏的接班人。 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没有所托非人。 上位之后的栾书还是很感念郤克的恩情,要不然也没有郤锜、郤犨和郤至的现在。 无非就是郤锜自身过于没有自觉,逼得栾书不得不下手而已。 而栾书一旦选择下手,不可能留情的。 还会是那种不动则已,一发动就会灭郤氏满门的狠辣。 “南下之军已击败郑国,大军合围‘新郑’,又闻楚君命令尹子重率军北上救援郑国。”吕武觉得不但栾书一时半会回不来,国君很快也要南下。 这样就搞得范氏很郁闷了。 士燮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月,却是因为太多的原因没有下葬。 按照过往的礼节,范氏需要等应该前往致哀的人都过去,才会在一些人的见证下,将士燮下葬。 现在已经等了一个月,可能还会再继续等下去。 吕武琢磨着,哪怕士燮的遗体被冰冻起来,又能放多久? 因为楚国再次出兵,南下的大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归师,不知道范氏会进行什么样的抉择。 不管是以哪种情况,葬礼拖得太久终归不是一件什么正常的事情。 再来是,范氏的葬礼一天没有结束,除非栾书舍得下血本,要不中军就要一直是半残废的状态。 这种半残废是指范氏无法出兵,导致中军一直未能满编。 魏相就是因为这个才说士燮死得正是时候。 士燮一死,范氏陷入停摆,不管范氏之前跟哪一家有什么协议,除非能再续盟约,要不然都不会再算数。 这样一来,等于范氏从国内的乱局漩涡中挣脱了出去。 另外,士匄有充分的理由在至少一年内不纳赋,也就不用参与任何征战。 功劳什么的对范氏其实已经不太重要,他们已经过了需要用功劳来上进的阶级,只要家族实力不是太受损,好几代人能够躺在先辈的功劳簿上过日子。 他们正聊着,魏颉来了。 “君上命上军集结,先往哀悼范文子,再南下增援元帅。”魏颉如此说道。 范文子? 魏相问道:“中军佐谥号已定?” 这真是一个好谥号啊! 还是前所未有好的那种。 谥号有很多的种类,“文”与“武”却是最好的。 用“文”代表的是有经天纬地之才,或者起码勤奋好学。 已故的士燮在军事上的没有太过亮眼的成就,其实国内的治理也轮不到。 能有“文”这个谥号,已经是极好了。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其实“武”的谥号才代表着最高成就。 谥号为“武”所代表的是,有着开疆拓土或者平定祸乱的巨大功业。 魏相说道:“君上……有拉拢范氏之心,却难以左右众‘卿’。” 不能说士燮在军事上完全没有成就,只要愿意肯定,其实是能给个“武”的谥号。 而谥号既是给往生者的最大荣誉,又何尝不是一个家族的资本? 要是士燮的谥号为“武”,范氏必然十分高兴,甚至家族的发展策略都会出现改变。 可惜的是,士燮在军事上的成就不够闪耀,国君又没有真正的决策权。 吕武说道:“我等随同君上前往悼念罢。” 至于说出征? 下军没有得到集结的命令。 栾书已经南下。 这一次国君,上军将郤锜和上军佐中行偃,都会南下。 加上新军将郤犨和新军佐郤至早就在南方。 没有出征的下军将韩厥将担负起看顾国内的重任,下军佐智罃则是担任副手。 来到范氏封地时,能够看到随处素缟。 只是,很难从黎庶脸上看到什么哀伤。 事实也是这样,再大的悲伤都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何况真正感到悲伤的也就那些直系亲族。 这年头的黎庶很难从贵族那里获得好处,平时不被过份剥削就算不错了。 希望黎庶能有哀色? 那得是士燮在世时施恩甚重。 大军并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穿过范氏的封地继续南下。 国君和几位“卿”,包括前来悼念的一些贵族,只是在少量的护卫随同下,来到一片占地很大的庄园。 士匄外出五里进行迎接。 他看到前来致哀的队伍,嚎起嗓子就是哭。 然后,范氏的人一块痛哭出声。 吕武就看到他们只是光在嚎而已,没谁的脸庞上有泪痕。 这一点不能说范氏的人冷血。 还是那一句话,士燮已经病故一个月以上,范氏的族人哪怕再悲伤,一个多月过去之后,该悲伤也有个止境,真控制不住的人早就病倒,或是干脆随士燮而去了。 国君上前关怀。 几位来的“卿”也是对士匄一番安慰。 其余人? 身份地位不够,轮不到他们上去关心士匄。 这一套,又有多少人是真心诚意? 只是碍于礼节,活人做给活人看。 葬礼自然是隆重的。 吕武是别人怎么样,他就跟着怎么样,半点多余的举动都没有。 他刻意观察了一下陪葬物。 明摆着就是陪葬品的东西,有一辆战车,兵器和甲胄若干,再来就是模型房舍、乐器、鸟兽、以及人俑。 因为吕武崛起的时间太短,没参加过大人物的葬礼,其实并不知道那些陪葬品算是什么规格。 他再看向一些真心哭得厉害的满身素缟女人,心想:“她们是要殉葬吗?” 这年头当然有人殉。 中原以强调礼仪之邦的鲁国用活人殉葬最为盛行,动辄就是数百数千人陪着某个大人物一块入土。 楚国那边的话,历代楚君其实很少进行人殉,倒是那些封君一个比一个凶残。 晋国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国君以及郤锜、中行偃因为需要南下,没有耽搁多久就离开了。 包括韩厥、智罃以及吕武在内的一帮贵族,则是留下来对士燮入墓室的过程进行观礼。 吕武发现范氏并没有用活人殉葬。 从这里也就能发现,晋国并不盛行活人殉葬。 要不然,堂堂的“卿”怎么都要带上一批的吧? 然而,晋国其实是存在人殉的。 取决的是每一家自己的选择。 只是贯彻以人为本的晋国,对劳动力的作用十分清楚,想搞殉葬的话,一般也是选一些伶或是婢,可能也是亡故者很喜欢的一些人之类。 韩厥和智罃在士燮的墓穴封闭后也走了。 来的“卿”不齐,又没留太久的时间,走得过于匆忙。 等于说,士燮的葬礼在某种程度上显得非常寒酸。 这个寒酸不是有多少陪葬物,陪葬物的规则又怎么样。 直接说就是,少了排面! 也不知道范氏会不会因为这样而产生什么怨怼? 倒是吕武、魏相……等等跟士匄有交情的年轻一辈选择留了下来。 第302章:不知不觉成了别人眼中的大佬 将父亲下葬之后的士匄其实还有很多需要善后的家族事务,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招待客人。 因为士燮并不是突然间离开人世,关于士匄继承范氏掌舵的家主之位,自然也就不存在任何的波折。 现在就看士匄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将范氏的力量实际掌握在手里了。 “今次楚国令尹子重率众六万余驰援郑国,有‘鄢陵’之败,怕是不会与我军正面交战。” 一众年轻人,还都是有功业心的人,处在一块自然会少了风花雪月,谈的就是国家大事。 再则,人在刚刚举丧完不久的老范家,着实也不适合搞什么风花雪月。 因为一些习俗的关系,老范家现在招待客人,用物显得很是朴素。 好酒好肉压根就不存在。 老范家要是有歌舞班子,也不适合目前演出。 当然了,范氏虽然是晋国的“卿”,有养一些优伶,歌舞班子那确实是没有的。 现在想有歌舞班子,身份不是一国之君,就是周天子的公卿。 其余身份要是有,就算是违制,小心落个灭满门的下场。 私人自己玩音乐倒是无所谓,只是不能成规模。 士燮的葬礼就不存在任何的音乐,倒是陪葬物里面有乐器。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是属于违制的一种,只是鉴于士燮是晋国的“卿”,生前无法享受,死后的地下享受,见礼者不会多话。 陪葬物中允许有乐器,基本上也是晋国“卿”的福利之一了。 吕武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没任何一个是卿位家族,基本上都是实力较强的中等贵族子弟。 里面要说哪一家最强? 毫无疑问是魏氏。 再来就是老吕家了。 而吕武只是年轻,不像另外的年轻人。 他已经是一家之主。 因为这一点,再加上吕武现在有了“下军尉”的职务,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成就方面是一众年轻人里面最高的。 “阴子今岁芳龄?”羊舌肸(xī)是羊舌氏年轻一代的领头羊。 他用“芳龄”绝不是冒犯。 只因为现在“芳龄”不是专门用在女人身上。 羊舌氏曾经是晋国的六卿之一,只是担任卿位的时间已经有些久远。 另外,他们其实是公族。 在外姓看来,祁奚的祁氏与羊舌氏,无疑是公族目前的两大支柱。 吕武纳闷地看向羊舌肸,反问道:“为何有此问。” 羊舌肸是羊舌职的嫡长子,近期才开始活跃起来。 他很是钦佩地说:“束发之年担任复兴家族重任,如今已有非凡成就,实非我等庸碌之人可比。” 要不是看一脸真切的钦佩与羡慕,还以为是在嘲讽吕武的出身呢。 来自解氏的解朔朗声说道:“阴子乃是天下第一。今日若有酒,定然与阴子痛饮一番!” 服丧时期,不饮酒不吃肉,就是现在的习俗。 尽管老范家的大哀之期已经过了,还是要缓一些时日的。 招待客人方面,粗茶淡饭不至于,甚至可以说食物还是很精细的。 只是,真的没有荤腥。 当然,目前诸夏有“品茗”的习惯。 也就是将茶叶给磨碎了,直接放进水中去煮,还会加上很多佐料。 喝的并不是单纯的茶叶,更像是在喝混合汤汁。 这些年轻人,他们所在的家族,论历史底蕴自然是比老吕家都悠久,讲实力则除了魏氏之外,一家家已经不及老吕家。 里面除了魏氏之外,要属羊舌氏的实力强一些,只是强也强得比较有限。 目前羊舌氏只有一块封地。 在兵力集结上限上,羊舌氏最多也就拉出三个“旅”的部队,并且不可能全是“徒”,会是“羡”占了大部分。 其余家族,不管历史悠不悠久,不是家族的历史越悠久就硬实力很强,他们只是在人脉上比较广。 家族历史足够悠久,人际关系够广,胜就胜在想拉帮结派时不会缺了凑堆的友人。 吕武知道羊舌氏。 相对于更加活跃的祁氏,羊舌氏过去很低调,近期才活跃得有些过头。 作为家主的羊舌职有四个儿子,频繁地带出来引荐给各个家族,又力主推荐羊舌肸,很是想干出一番事业的模样。 听着好几个人不断奉承的吕武,脸上保持合适的微笑,时不时再搭上几句话。 魏相看上去更为淡然。 现在魏氏与阴氏好得像是快能穿同一条裤子,老吕家能得到更多的贵族认可,是魏氏所愿意看到的事情。 而老吕家其实也极度需要来自更多家族的认可,承认老吕家的崛起已经是一个定局,接纳进入贵族圈子。 通常一个新晋的家族想要被接纳,需要频繁地加入到社交活动之中。 吕武却是一个比较宅的人,不是纳赋出征,就是待在封地,朋友圈也就比较窄。 只是,他的朋友圈很高端。 以新晋中等家族的阶级,一再直接跟卿位家族的家主交流,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又嫉妒。 偏偏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的人,他们也就只能羡慕和嫉妒。 现实就摆在那里。 谁让吕武的个人武力太高,家族发展也有一套,他们想搞点什么的时候,总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终归只能承认阴氏的崛起,甚至超越他们这些老牌家族。 “为何一脸深思?”魏相问的是赵武。 而赵武比较愁,低声说道:“无忌与起,为何早早离去?” 韩无忌和韩起是跟随自己的父亲韩厥过来,又跟着一块离开。 韩氏这种作态显得过于薄情寡义了一些。 毕竟,韩厥再怎么也跟士燮共事了那么多年,韩氏与范氏的交情哪怕一般般,不至于连留下子侄辈都不愿意。 魏相说道:“韩伯担负重任,无忌与起自是应当有所作为。” 年轻如赵武就是觉得韩氏的表现很像不注重情义,可能会让范氏产生误会。 这里也能看出赵武老成,也就是心思比较重。 “我闻‘杨’多地归入‘赵’,恭喜武了。”魏相说道。 赵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显得比较腼腆。 那是赵庄姬在士燮病故后的一些行动。 她将不少家族的管理权交给了赵武,等于赵武对那些家族的产业有了处置的权力。 说白了就是赵庄姬开始在归还一些基业给赵武,而赵武坐着就达到了帮老赵家“收复失地”的伟业。 吕武同样知道那件事情。 他猜测赵庄姬要么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然就是身体开始有些不行了。 他还听说,尽管赵氏的家臣和属民一致非常讨厌赵庄姬,作为儿子的赵武却对赵庄姬表现得十分孝顺。 赵氏的人讨厌赵庄姬? 那是肯定的事情! 一场“下宫之难”并不单纯是赵氏血亲倒霉,属于赵氏的臣民也是颇遭劫难,他们能喜欢赵庄姬才是怪事。 赵武是赵庄姬带大。 同时,某种程度上赵武也是因为赵庄姬才得以活命。 只是,赵氏主宗的灭亡又跟赵庄姬有着极大的关系。 赵武年纪小又没正式掌赵氏之权时估计不会想太多,随着渐渐长大又掌权,还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心路旅程。 “待元帅归来,‘霍’便属阴氏?”赵武很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本来在聊天的一众年轻人,停下交谈看向吕武。 按理说,没正式宣布之前,赵武不该知道的。 考虑到韩厥对待赵武比亲儿子还亲。 应该是韩厥告诉的赵武? “君上酬我‘鄢陵’之功。”吕武需要适当地表现出兴奋。 得到答案的赵武很高兴地说:“如此一来,‘赵’便在阴氏与魏氏保护之下。” 话说回来,一旦“霍”地归了吕武,不就是赵武的封地被阴氏与魏氏包在中间了吗? 以赵氏目前的实力,好像是一件好事。 可是,哪天赵氏想要扩张,处在阴氏与魏氏的包围下,估计会很难受。 几个来自中等家族的年轻人又开始恭维吕武。 来来去去就是吕武经营有方,阴氏必然更加兴盛,之类的。 他们哪怕心里羡慕嫉妒恨,没人叫赵昊,或是有龙傲天的诨号,傻了才会平白树敌。 羊舌肸很是真情实意地说:“还请阴子多多看顾啊!” 少不了几个捧哏的人。 他们在范氏多待了七天。 士匄期间只是来应酬了两次。 该表现的情义已经做到足够了。 多少也是让范氏获得了卿位家族该有的逼格,是时候该告辞了。 吕武进行告别时,却是被士匄很特地的留下来。 魏相和赵武见士匄明显有话想对吕武私下说,只能是先行离开。 “武。”士匄将吕武请到了住宅的会客大堂,各自安坐之后,说道:“听闻武已是下军尉?” 这个任命早就下发,并且该通知的人都知会了。 吕武等着士匄的下文。 “我家需甲胄一千五百副,可予金,亦可以粮、隶置换。想必阴氏需粮?”士匄将话都给说了,还让吕武去怎么选? 吕武扫了一眼范氏的其余人。 这些人大多是血亲,还有就是深得信赖的家臣。 士匄讲话不带停顿,继续说道:“听闻阴氏有铁兵,我决议购置戈两万、剑一千、箭镞一百五十万。” 干么呢! 不是怀疑老范家的财帛到底足不足。 吕武就是有些没搞清楚士匄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现在搞这么大的动作,很分明就是在公示众人,老范家不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就是要搞大事啊! 第303章:喜从天降啊! 吕武真心觉得挺迷的。 已故的士燮想要把范氏从各种漩涡里摘出去。 结果,他一死,儿子士匄却又要带着范氏重新进场? 这、这、这…… 这么一搞,士燮不是白死了吗??? “府库无如此多储备,需得一岁方有。”吕武也不管士匄是个什么打算,有生意就接呗。 其实,真的要挤一挤的话,老吕家还是能拿出那些东西的。 只是吧?不能士匄说要多少,吕武立刻答应下来。 要不然,平时储备那么多的武器装备,是要做什么? 再来的话,容易被人窥视到老吕家有多大的产能。 士匄微微皱眉,问道:“如今可供多寡?” 吕武想了想,说道:“甲五百副,戈三千、剑五百,箭镞三十万。” 应该是觉得数量不够的关系,士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士匄问道:“刨除各家?” 要插队? 吕武有点不想跟士匄说话了。 买卖讲的就是一个诚信问题,先来先得是最基本的交易守则。 怎么能动不动就搞插队呢! 士匄压低了声音,说道:“范氏愿加价一成。” 这是加不加钱的问题吗? 是作为生意人,到底讲不讲诚信啊! 士匄咬了咬牙,复道:“两成!” 成交! 另外,吕武琢磨着是时候再增加一波产能了。 范氏不会是唯一一家想在极短时间内增加军力,又或是扩充自己军械库储存的家族。 他们有自己的甲胄和武器作坊,规模方面肯定还不小。 一定是内部在加班加点打造,却跟不上需要。 还有一点就是,老吕家的甲胄和武器已经得到检验,被各个家族所认可,其余各家却还没有研究出配方。 金属也需要配方? 这完全就是废话了! 冶炼铁不独老吕家会。 只是老吕家配方正确,能够打造出合格,乃至是优秀的铁质装备。 其余各家的铁剑在质量上不达标。 过于脆是每一家都遇到的难题。 他们自己打造出来的铁质武器跟青铜武器交锋,断掉的是铁质武器。 这么一搞,谁敢用自己打造的铁质兵器? 而老吕家已经解决了过于脆的致命缺点,甚至在锋利上远超各家。 要不然防锈已经不再是秘密,他们用不着还需要向老吕家购买。 脆不止是武器的交锋,还体现在甲胄上面。 因为脆,自然也就无法打造铁甲。 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不是一块铁就能作为防具。 一样是铁片,箭射在老吕家的铁甲上也就凹进去一个点,甚至可能就只是留下一道擦痕;射在各家自己打造的铁甲上,铁片“咔吧”一声碎了,也就起到一个缓冲作用。 所以了,真的想跟上时代,各家要么是研究出正确的配方,要不就只能是向老吕家进行采购。 吕武离开范氏,半路追上了魏相和赵武所在的队伍。 不管是魏相。 还是赵武。 两人没问士匄为什么特意将吕武留下。 吕武自然也不会去说。 他们花了七天的时间回到“新田”这个都城。 到了之后,各自分道扬镳。 赵武要回自家的封地,主要是处理赵庄姬交出来的那些家族,使他们成为赵氏的一部分。 关于这一点,赵武充满了干劲。 吕武因为职务的关系,一时半会无法回到封地,只能是遥控封地的发展。 他回到“新田”住宅的第一时间召唤家臣,提到增加军械生产效能的事情。 而这个还需要问过卓,才能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魏相没有具体的职务,他目前跟邦交有些挂钩,却又不是专门负责邦交的人。 晋国的邦交一般是由各个卿位家族负责。 范氏的士燮没有病故之前,做了一些跟列国脱钩的事情。 几个本来应该由范氏去联络的列国,有的自己找新的大腿抱,个别几个则是晋君姬寿曼安排人进行接洽。 羊舌氏的重新活跃就跟国君的安排有关。 羊舌职有点中央调度的意思。 嫡长子羊舌肸频繁来往于几个诸侯国,帮国君进行跑腿。 显现的趋势就是,羊舌氏开始担负起为国君联络友好诸侯国的重任。 吕武不知道其余人怎么看。 他只知道国君挑动了各个卿位家族的神经。 范氏的士燮为什么那么做,是范氏自己的事情。 国君立刻打蛇随棍上,其实也没有什么错。 关键晋国对外邦交历来就是卿位家族的福利,每年都能因此而受益良多,甚至还能操控国际局势。 国君开始进行插手,是不是代表着什么特殊信号? 然后,羊舌氏自己没点逼数吗? 什么时候“卿”的事情轮到一个中等贵族,尤其是羊舌氏这种要实力没实力,论影响力只能啃老,拉不出一个“师”的家族来插手了!!? 什么? 魏氏也插手邦交了? 那能一样嘛! 魏氏能拉出三四个“师”啊! 这个就是最大的不一样! 卿位家族中的韩氏,卯足劲又不顾及质量,最多只能拉出一个军团。 刚刚成为卿位家族不久的中行氏,没有荀氏(含智氏)的大旗,以本家的实力也就最多能拉出两个“师”。 从硬实力来衡量,魏氏真的不差。 更不要提,一旦魏氏需要的话,吕武很乐意拉出自己的部队鼎力相助。 除了阴氏之外,魏氏绝对还有其他的盟友。 而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晋国搞成这般模样,最大的锅还是要扣在栾书头上。 只因为栾书又一次打破了卿位的传承有序。 荀庚病故之后,哪怕荀氏能有一个卿位,该出来的也是荀氏本家,不应该是扛起中行氏的大旗。 偏偏中行氏的实力比较一般。 中行偃每一次还不愿意用荀氏本家的力量。 好歹是一个“卿”,屡屡拉出一个“师”来应付,但凡有点实力的家族,谁不会去进行比较? 不用说其余人了,刚刚崛起的吕武多少也冒出过“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现在的“德要配位”所指的是有多大的身板就干多大的事情。 实力与地位不匹配,造成的就是“德不配位”的局面。 中行偃要是不想动用荀氏的力量,他就该从新军佐的职位开始干起,不应该一成为“卿”就担任上军佐。 干了插队的行为,早就惹得其余“卿”不爽,偏偏还去守什么自以为是的原则。 搞笑呢!? 这是将其余“卿”,包括一些实力强大的中等贵族,当成猴子在逗着玩。 也就别怪国君开始不讲道理。 而国君指派羊舌氏开始参与卿位家族才能玩的邦交游戏,又进一步打破了某些既定规则。 等于说,晋国原有的既定规则正在被逐步瓦解。 “嗯???又要出使?”吕武非常惊讶地看着魏相,搞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魏相颔首说道:“此次需得奔走于鲁国与齐国。” 没记错的话,国君和栾书都不在,负责看顾国家的是韩厥。 魏相像是知道吕武为什么而惊讶,说道:“正是下军将之命。” 吕武心说:“韩厥也开始要搞事啦?” 原来是齐国与鲁国因为一个叫“莒(jǔ)”的小国发生了龌龊。 这个莒国其实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国家,长期受到鲁国和齐国的压迫,不得不像是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 这一次鲁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 他们威胁莒国必须严格听从鲁国的命令,立刻、马上、当即地跟齐国划清界限。 齐国不知道也就罢了,顶多就是事后再教训莒国和鲁国。 偏偏鲁国将事情干得很粗糙,一开始就被齐国所知道。 现在的情势是,鲁国和齐国的国君都率军外出,也就是南下去征讨郑国了。 虽然一样是国君率军出征,国家的实力不一样,发生事情后的情况也就不同。 说白了就是鲁国已经拉不出多少军队。 齐国却还能拉出足够的军队。 “齐国陈兵于鲁、莒、齐三境交界,齐执政控诉鲁国不端,若无交代便要讨伐鲁国。”魏相有些哭笑不得地讲了这么一句。 吕武还是知道齐国跟鲁国已经不对付很久了。 这一次齐国找到机会,还是鲁国自己送上门的,能放过吗? 而现在的问题是,晋国带着一帮小弟再次南下,一旦齐国跟鲁国打起来? 不用多想的事情! 鲁君黑肱绝对是立刻回师。 要不迟了的话,等鲁君黑肱回去,说不定连家都没有了。 鲁国一跑? 齐君吕环肯定也要带兵回国的。 这样极可能导致联军直接解散! 魏相递出一册盖着封泥的竹简,一边说道:“下军将命我转交予你。” 吕武接过来,查验了一下封泥,发现盖着国君的印玺,心里一动,想道:“国君将印玺留给了韩厥?” 这是国君对韩厥的信任啊! 没记错的话? 韩氏好像也是公族来着。 只是,大家伙好像都没有当回事。 韩厥的这一道公文中写得很清楚,任命吕武为正使,魏相为副使,出使齐国与鲁国,解决两国的这一次争端。 吕武有点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这年头在晋国能当使者可不简单。 代表的是能插手国际事务。 而能插手国际事务,其实就是迈出了踏向卿位的步伐。 吕武当然没想立即开始争取卿位。 可是,他很想让国内与国外习惯阴氏的存在。 魏相不知道吕武在想什么,笑着说:“下军将言及你乃天下第一,必使齐、鲁不敢造次。” 吕武听懂了潜台词。 要带兵前往。 一旦齐国或是鲁国不老实,就打到他们老实听话。 第304章:老智家的家风?啧啧! 老实说,吕武有点小兴奋啊! 他跟自己几个在“新田”的家臣一说,瞬间家臣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来自鲁国的茅坪最为激动,请命道:“主,臣出自鲁国,知晓风土人情,可为向导。” 梁兴当仁不让地说道:“臣善交际,自然当去。” 其余几个家臣稍微思考了一下。 他们琢磨着有茅坪和梁兴去,自己去也展现不了太大的价值,于是没人再吭声。 只是,阴氏能够参与到国际事务之中,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哪怕不能直接参与其中,阴氏强大他们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一个个跟着感到兴奋与激动。 吕武已经跟魏相约好了。 这一次的出使有点特别。 极可能需要动用武力,镇压齐国与鲁国? 带去的人少了,无法使齐国和鲁国感受到压力。 要不,老吕家和老魏家就各自拉出一个“师”吧? 魏氏还挂在中军的建制。 跟随一块南下的魏琦带走了一个“师”。 以老魏家的实力,再拉一个“师”出来,不存在什么问题的。 所以,魏相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吕武已经派人回去封地进行征召。 他这一次初在邦交舞台上亮相,怎么都要有个闪亮登场,事情更要办得漂亮。 带出去的部队不能太过拉胯,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一种高大上的形象。 考虑到能不能压服齐国和鲁国关系到南征事宜,一旦吕武这一次将事情办得漂亮,加分项肯定不会少。 因此,说是去镇压齐国和鲁国,能不真的靠打服,只用嘴巴说服最好。 这样一来,没有足够的鼎盛军容,怎么吓得齐国和鲁国不敢轻举妄动。 魏相肯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他才会在吕武提出要魏氏出一个“师”的时候,答应得那么痛快。 只是去两个“师”,能不能达到恫吓的目标? 晋国的一个“师”有一百辆战车和七千五百名士兵。 其余的诸侯国,一个“师”只有一百辆战车和两千五百名士兵。 如果按照周王室制度,鲁国是个侯国,能有两个“军”的兵力。 齐国也是侯国,能拥有的兵力和鲁国是一样的。 既是所谓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只是,周王室的制度事实上已经崩坏。 说是由谁带的头? 已经很难去说得清楚。 目前以周天子保护者自居的晋国,军事制度上已经造成逾越的事实。 偏偏不管是周王室或各个诸侯国,压根就管不了。 如果晋国真的守制,很早之前就只能有两个“军”,每一个“军”也不会是这样的编制。 晋国目前的军事制度,却是得到周天子所许可的。 谁让周天子现在就靠晋国保护。 是不是? 有晋国为例子,其余诸侯国也不笨。 各个诸侯国实力不行的话,再怎么硬着头皮,无法维持该有的兵力,空有份额却没有能力。 一些实力强的诸侯国,碍于晋国的威慑不敢紧随其后,比如多添加几个军团,却搞出了自己的一套。 他们一般是在“羡”上面做文章。 也就是不增加军团数量,也不增加某个军团的兵力,去搞编外的额外武装部队。(增强预备役储备) 有那么点楚国封君私军的意思,却比楚国对私军的控制力更强。 临到出发之前。 吕武主动找到魏相,问道:“三国交界处,各国兵力如何?” 魏相答道:“鲁国出兵三千,以孟孙蔑为将;齐国出兵七千,以晏弱为将。” 没说莒国? 之前,吕武对莒国非常陌生,可谓是一概不知。 既然要出使,又是因为莒国给惹出来的麻烦,肯定是要进行了解。 莒国是东夷国家。 他们虽然已经成为周王室下的诸侯国之一,很多的风俗与习俗却是有别于列国。 莒国曾经很强,有东夷之雄的称号。 吕武了解到一件旧事,听说齐恒公曾经去莒国避难,得到过很多的帮助,诞生了“勿忘在莒”这个成语。 近几十年,鲁国和齐国经常会因为莒国发生龌龊。 主要原因是,鲁国和齐国都想控制莒国。 而莒国肯定不乐意被控制。 偏偏莒国惹不起鲁国,更加惹不起齐国,成为墙头草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如卫国与曹国旧事啊。”吕武说了这么一句。 卫国索要曹国的疆土,很可能就是受到晋国从秦国咬了一口的刺激。 说明一旦有个例子,很快就会搞得各诸侯国蠢蠢欲动。 魏相笑了笑,说道:“或是好事。” 晋国眼见就要乱起来,不乱也会内部政见不合,导致各种政令无法即时生效与执行。 不管是哪一种,晋国的国力肯定会下降。 在这个前提上,各个诸侯国发生龌龊,又或是摩擦不断,肯定是对晋国有利的。 晋国这一次关注鲁国和齐国因为莒国生出的龌龊,实际上只因为联军在讨伐郑国,又可能会与楚国对上。 要是没这件事情,晋国哪怕会调解,速度绝对不应该这么快。 另外要说的是,平时晋国没少在各国事务上给自己加戏,好多次各个诸侯国发生摩擦,里面其实有晋国的操作。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邻国越安稳,对本国越不利,甚至会产生威胁。 作为霸主国就应该时不时地给自己加戏,要不还当个什么霸主。 老吕家和老魏家的部队是分别在第十五天和第八天抵达“新田”。 在“新田”的贵族,他们发现城外多了两支部队,一开始是有些惊惧和懵逼的。 造成这种原因是,之前郤氏搞了那么一出。 他们还以为又有哪一家要搞事。 稳如老狗的韩厥发现“新田”出现骚动,一方面通知各方,另一方面催促吕武和魏相赶紧动身。 而事实上,各个家族派人去窥探,看到来的士兵着甲率奇高,一个个还是一身的铁甲,由着装猜测出是阴氏的武装。 至于老魏家? 他们跟老吕家走得近,再来是获得铁甲经销权,取货的价格要更便宜一些,列装铁甲的部队当然比其余各家更多。 吕武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 家族中的“徒”拉出来两千八百,“羡”也是训练度比较高的那一批。 同时,宋彬根据吕武的命令,找到卓打开武库,给全部的士兵进行了配甲,武器也是全面使用铁质武器。 临时配甲,士兵只是获得甲胄的使用权。 等于说,任务完成之后,甲胄其实还是需要上交的。 魏相借鉴了吕武的方式,一样给予一些精锐临时分配甲胄和武器。 结果就是,集结过来“新田”的阴氏和魏氏武装,着甲率出奇的高。 吕武与魏相出城,走到半道智朔追了过来。 “武,朔随你而往。”智朔只是带着少量的护卫。 吕武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智氏再出一‘师’?” 智朔听得一愣,讪讪地笑了笑,说道:“朔未得下军将之令……” 那还说个毛线啊! 想去混资历,也不是这么个混法的。 吕武多少有些调侃意味地说:“三‘旅’亦可。” 智朔却说:“若武愿予‘甲’,可也。” 这是得了智罃的真传了吗? 在很久以前,吕武是答应带智朔一把,也承诺会帮智朔配齐一个“旅”的装备。 上一次“鄢陵之战”后,吕武处理楚军留下的粮食,智氏帮了一把。 后来,智罃更是提名吕武成为下军尉。 事实证明智罃绝对不愿意白帮忙,一直都在等着吕武给出回报。 有来有往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吕武考虑到智罃的信誉非常不错,说道:“一‘旅’之资,我派人回‘阴’征调。” 智朔立刻眉开眼笑,说道:“如此,武所需三‘旅’,朔定然带到!” 作为旁观者的魏相暗自摇头。 老智家从智罃开宗起始,家风就是这么的奇葩。 作为二代的智朔有样学样,就是太过于露骨了一些,还不知道会将智氏的家风带成什么样。 在智朔要一块出使这件事情上? 吕武肯定是要请示韩厥的。 而韩厥并没有给出什么意见,既不反对,又没有给智朔什么任命。 这样的反应很符合韩厥的行事准则。 开后门是绝对不会开的。 事后,要是出使任务顺利的话,智罃想为智朔争取一些功劳? 事不关己的情况下,韩厥估计也不会反对。 因为国君不在“新田”,吕武的出使在规格上也就存在问题。 正式的出使,需要携带国书,还有来自国君赐下的“节”。 韩厥已经派人紧急南下。 获得了国书以及“节”的队伍,他们会快马加鞭地与吕武进行会合。 他们只去齐国,直接走本国路线即可。 路线是走晋国的北疆,也就是河北区域。 这一次出使,要去的地方叫“蒙(蒙阴)”,也就是三个国家的国境交界处。 这样一来走河北就有些不合适了。 吕武选定的路线是穿过卫国,再借道曹国,进入鲁国境内,停在鲁国都城曲阜西北侧的郯(tán),等待国书与“节”到手。 而这一次,他并不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 这样的话,他就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及早地解决鲁国和齐国的争端。 比较困难的是韩厥授权有限,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平息。 抵达之前,吕武需要与魏相商议出一个能解决事情的策略! 第305章:卫国孙氏,老吕家现在这么牛逼啦? 智朔这个可爱的男孩子也在使团之中。 他可是能和士匄争夺晋国第二才子的人物,脑袋瓜子好用得很。 这一次,智氏也出了三个“旅”,是得到智罃所同意的。 至于智罃为什么会同意? 说白了就是,智氏无非就是拉出一些人,再耗费一些粮草,能够有一个公心体国名声,还能得到来自老吕家一个“旅”的装备。 习惯于算账的智罃稍微一算,琢磨着:这买卖不但能做,还是大赚啊! 这一家子已经将精打细算给设为核心风格,维持三代人绝对能富得流油! 就是,智氏别忘记公平交易的准则。 要不,哪天成为了下一个郤氏,绝对有他们受的。 出使队伍出“新田”往东面而去。 他们先经过了郤氏的地盘,期间吕武负责与郤氏进行沟通。 郤氏是个大家族,每一块封地都有专门的族人负责经营。 吕武的名声很大,跟郤氏的关系比较复杂。 比如郤至很欣赏吕武,一再试图进行拉拢。 而郤锜就是一个不会做人的暴躁老哥。 郤犨跟吕武的接触比较少。 因为内部三个主事人对吕武的态度不一样,也就会影响到属于他们的那一系,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招待吕武。 靠近“新田”的郤氏封地属于郤锜。 这里的话事人对阴氏不冷不热,得知率军过境是要出使,警告别在郤氏的地盘乱来,却没有进行为难。 “郤氏之跋扈,不将天下第一放在眼中。”智朔这是在上眼药吗? 魏相估计心里很不爽,说道:“罢了,此为郤氏家风。” 这是智氏、魏氏和阴氏的联合队伍啊! 有一个卿位家族,还有两个实力比较强的中等家族。 三个家族联合起来,硬实力真的不差了! 信不信三家要搞事,联合起来外出能灭国,内部也能逮着郤氏来个两败俱伤? 当然了,智氏、魏氏和阴氏毛病了才会去硬刚郤氏。 没那个必要不说。 真的干起来,栾书能乐死。 穿过郤氏的地盘,进入的是一片由中小贵族扎堆的区域。 到了这里,得到的待遇就不一样了。 这些中小贵族得知有智氏,正使由阴氏担任,副使出自魏氏? 他们展现了无比的热情,对吕武更是一副十足十的热切态度。 为什么不是对智朔各种舔? 只因为卿位家族的继承人太高端,暂时还不是他们所能直接接触的对象。 魏氏倒不是那么高端了。 问题在于魏氏是个什么行事风格,国内的中小贵族基本上已经知道,只需要按照往常的方式对待就行了。 阴氏不一样啊! 吕武刚刚崛起不久,本身带着很大的传奇性质,短短几年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拥有了实际的公职。 他们很希望能够取取经,看看自家能不能复制。 再来就是,他们觉得新崛起的家族,肯定很乐意交朋友的吧? 阴氏现在的确很缺朋友。 吕武玩得太高端,缺少了基础。 一个家族怎么能少了一些摇旗呐喊的小弟呢? 哪怕那些小弟除了摇旗呐喊就没其余什么屁用。 摇旗呐喊本身就是壮声势的事情,顺风跟着浪,逆风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 只要不用又是给钱,又是需要帮忙发展,老吕家其实还是很愿意拉拢上那么一批的。 梁兴开始去长袖善舞。 要买装备? 价钱合适,自然是想买多少,就卖多少。 想白嫖? 卧槽!(一种姿势) 您哪位? 现在只要是个贵族,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逼数的。 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才不会傻乎乎地白占便宜。 只因为他们知道,占便宜一时爽,到了该还的时候,全族一块搭进去。 等待过了这一片中小贵族凑堆的区域,进入的又是郤氏的地盘。 这里是郤至的封地,主事者知道来的是吕武,表现出了一定热情。 “武,如今与郤氏亲善绝非幸事。”智朔这是在教吕武做事? 吕武摇着头说道:“你知,我亦知。郤氏却是一门三‘卿’,何必与之交恶?”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别人都表达出了善意。 自己再那么明显的拒绝,不是没事找事吗? 想对付郤氏? 栾氏先上啊! 旁的家族发起无畏冲锋,是不是傻。 再则,吕武都想好了。 要是郤氏真的要完蛋,他怎么都要庇护一下郤至的嫡子,还了郤至的照顾之情,也给自己营设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设。 好吧! 吕武就是知道哪怕郤氏完蛋,除非直系和旁支的族人一个没剩,要不还是有重新复起的那一天。 这种例子在晋国,又或是其余诸侯国,着实太多太多了。 哪怕无法复兴,真的有郤氏的族人活着,还是能够得到一块苟延残喘的封地。 这个也是春秋时期的一种常态,怎么都要给留个后,好逢年过节进行祭祀。 看的就是真的到那一天,发动的晋国贵族到底讲不讲规矩,又或是留下郤氏的谁了。 他们接下来又路过了范氏、栾氏、荀氏、韩氏、中行氏……以及众多中小贵族的封地,花了将近一个半月抵达卫国的边境。 这一趟下来,让吕武更加直面地了解国内贵族的分布。 到了国境边界处,队伍改变了姿态。 之前是在国境内赶路,自然不能表现出太强的防备性,要不然很容易引起误会。 尤其是国内的贵族,一个个现在神经都绷得很紧。 进入他国的国境就不一样了。 部队之中,该穿甲的士兵进行着甲,斥候也被散了出去。 率先发现西边有大股人马靠近的是孙林父所在的家族。 他们一面紧张兮兮地征召武士,又是派人赶紧往国都“朝歌”而去,随后有家臣带着小股部队过去探查。 西边来的军队,除了晋军又还能是谁? 只是孙氏无法判断晋军为什么而来,心情忐忑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的惧怕。 其实孙氏很亲善晋国,不用过多地怕晋国惩罚孙氏。 关键问题在于卫国有一个很能搞事的国君,已经多次触怒晋国高层。 魏氏的魏相刚刚回国不久。 结果,一支超过两个“师”的晋军后一脚开到卫国边境? 考虑到卫君卫衎垂涎曹国的土地,晋国又是中原诸侯国中的霸主,晋军来为曹国主持公道,很合情合理的吧? 别看只是两个“师”。 那可是霸主国的两个“师”,合起来超过两百辆战车,士兵超过一万五千名。 这些军队的数量,其实已经有卫国的三分之二兵力,别提霸主国的贵族和士兵远比卫国的贵族和士兵更能打这一点了。 孙嘉后脚跟上,觉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咬牙直接往晋军的营盘而去。 他是孙林父的嫡长子,本身没有什么爵位与官职,有过多次与晋国贵族打交道的经历。 来到晋军营盘前方两里处被拦截下来,他发现这支军队有些不得了。 远远地能看到营盘的规划很整洁。 前来拦住自己的是身穿铁甲的士兵,看着还很剽悍。 “此便是阿父所提阴氏之甲?”孙嘉其实没看过阴氏的铁甲,只是听说。 在孙林父的讲述中,大谈特谈阴氏铁甲的防御力,特别提到能挨天下第一神箭手养由基数箭而不伤。 那可是天下第一神箭手养由基射的箭! 能穿透七层甲(皮甲)的箭啊! 仅是这一点,就让孙嘉印象极度深刻。 “来者何人?” “我乃孙嘉,敢问哪位晋国贵人主事?” “自是讳名林姓,‘阴’地、‘吕’地、‘霍’地之主、晋之上大夫、前晋国‘阍卫’,今下军之下军尉。” “如此,请代为通传,孙氏嘉求见。” 吕武现在的头衔就是这么长。 现在讲究的是讳名不讳姓。 也就是说,看身份和地位,也看交情,否则不能直呼其名。 孙嘉一听来的是吕武,再听那一连串的头衔,脑子不免就有些懵。 他没记错的话,吕武在晋国的崛起也就是几年间而已。 上一次孙林父提到吕武,还说吕武是中大夫,封地只有“阴”和“吕”。 才多久啊? 咋就又多了一块封地。 爵位也是上大夫。 更是成了一个军团的第三号人物。 没有多久,孙嘉得到允许,能够进入营盘。 他一路上都处在半懵逼的状态。 只因为营盘内的晋军士兵一个个看着魁梧奇伟,气势上也是一副精悍的模样。 这一点就远超卫国的士兵,别提纪律以及装备。 他被带到大帐,入内后看到三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瞬间心里就有些泛酸了。 “不过弱冠之年,便能率军出征,何其幸哉?”孙嘉没顾上更多,有这样的想法,行礼也没有耽误。 “我与乃父多次见面,亦有过把酒言欢之时。”吕武给自己脸上贴贴金,再介绍智朔和魏相。 其实,以当时吕武的身份和地位,哪来的资格跟孙林父把酒言欢? 毕竟,卫国再是什么小国,孙林父也是卫国的执政。 吕武再怎么勇猛,职位差距还是存在的。 孙嘉没顾上更多,一听晋国卿位家族的智朔也在,又是再一次行礼。 倒是魏相? 孙嘉没亲自见过魏相,只是听说过名声。 他对于能写出《绝秦书》的人,也知道魏氏实力强大,哪能怠慢。 而这时,他在思考:“此处以阴武为尊,配以智氏嫡子、栎阳氏嫡子为辅?阴氏已然如此兴盛了吗?” 第306章:没逼数的鲁国 现在是个讲出身和讲血统的年代啊! 要是没个好祖宗,很难获得崛起的机会,为子孙后代提高血统的等级。 一个家族的家主,祖辈获得了爵位,又或是取得了某个职位,以为这样就算崛起啦? 并不是! 起码要连续两辈后代没有沉沦,也就是说不能出现“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的状况,要不哪来的,就哪凉快去。 说白了就是,血统也需要经过沉淀,几代人的经营和维持下来,得到贵族阶层的广泛认可。 这种认可就是知道并习惯了有那么一家子的存在。 而这一家子也有了自己的人脉关系。 以当今的年代,姬姓当然是“血统”最高贵的那一批,各个诸侯国的国君大多数是姬姓,连带顶级贵族也以姬姓占了多数。 再来就是周王室开国前就存在的那些家族,又或是跟着姬姓开国的从龙之臣后代。 没有直系的牛逼祖宗,肯定是要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比如,姓起码要古老一些,隔着祖宗十八代都要找出一个能挂钩的人物。 连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想崛起? 吃翔都赶不上热乎的。 “阴子此番为调解齐国与鲁国之对峙?”孙嘉莫名地松了口气。 齐国和鲁国为了莒国而出兵对峙对卫国并不是什么秘密。 作为卫国的执政家族,孙氏不缺消息来源,甚至因为孙林父的经营,消息来源渠道比卫君卫衎还要更灵通一些。 既然不是为了卫国而来? 孙嘉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地方。 吕武没有义务将自己要干什么告知孙嘉,就是没必要表现得嚣张,该跋扈却是要跋扈的。 谁让晋国就是比卫国强。 一个强国的贵族就有一个强国贵族的模样,谦虚什么的看时候,也对人。 某些时间,来自强国的贵族如果表现得过份谦逊,才会让小国害怕。 “我军此次途径孙氏,不作停留。”魏相知道孙氏在重新找靠山,多少是有点想法。 吕武说道:“我军过境,沿途不得有持兵之人跟随,亦不可设关卡拦截。若遇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孙嘉对吕武的强势没什么特别感觉。 硬要说的话,他甚至还感到了羡慕。 “孙氏自知,他家则……”孙嘉拖了一个尾音。 吕武没有搭理。 大军过境,提前派人知会是一种礼节。 从过往的例子来看,中原各个诸侯国压根就没人敢于拒绝,也轮不到以家族为单位来拒绝。 就是各个诸侯国其实挺怕晋军过境的。 一切只因为有假道伐虢(guó)的往事。 那个时候,晋国要去讨伐“虢”这个国家,向虞国进行借道,虞国一开始不同意,收了晋国的好处才同意下来。 然后,晋国顺利灭了虢国,归师的时候将虞国给顺手灭了。 有“假道伐虢”的旧例在,各个诸侯国怕晋军借道是一件挺合情合理的事情。 问题是,他们也不敢不借。 搞得每一次晋军借道,各个诸侯国总是提心吊胆,深怕晋军来个旧事重演。 孙氏跟晋国的关系不错,倒是不怕发生点什么。 另外,因为孙嘉是家中嫡长子的关系,多少知道孙林父的一些想法,甚至巴望着能发生点什么。 孙林父跟现任的卫君卫衎矛盾日益加剧,不止一次心生投靠晋国的想法,有跟自己的嫡长子孙嘉透露过。 当然,他们的投靠不是继续作为卫国人,帮着晋国维持跟卫国的关系。 孙林父想的是带着封地归附晋国,成为晋国的一部分。 鉴于知道这一点,孙嘉还是很希望能跟“明日新星”一般的吕武处好关系的。 他说道:“阴子过境,孙氏不能无所表示。” 该送礼就必须送礼。 粮草什么的也准备一些。 总之,孙氏会以厚待客,希望能够建立起友谊。 孙嘉走了,去准备礼物,调集粮草。 自认是聪明人的智朔问吕武,道:“如何?” 这是问,作为晋国贵族的滋味怎么样。 吕武直接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为天下第一。” 智朔无言以为。 人家吕武不但是晋国贵族,还是天下第一,到哪受到重视,不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别说是出了国,就算是在国内,还有哪个家族会轻视本身武力强悍,家族实力也不差的老吕家? 隔天。 孙嘉亲自带着三份礼物再次过来。 他倒是非常的有逼数。 不管智朔、魏相和吕武的家族背景,只看这一次晋军以谁为主,将该送的礼物份量,分得清清楚楚。 当然是吕武得到的礼物最为丰厚,再来是智朔,魏相的那份最少。 哪怕智朔感觉有些不爽,还是要认可孙嘉会做人。 魏相更没什么意见。 使团是吕武为首。 智朔是智氏的下一代家主。 孙嘉做得没错啊! 大军停驻不前。 等的是卫国那边做出反应。 没有得到卫国官方许可就入侵,等于是一种侵略行为。 来的是晋国的“卿”可能不在乎。 晋国的“卿”就该有属于自己的霸道。 吕武、魏相和智朔也能不得到允许就率军入境。 这个是晋国作为霸主国的底气所在。 只是吧? 他们还年轻,没必要给各个诸侯国一种嚣张跋扈过头的印象。 卫君卫衎不在国内。 孙林父倒是在。 只是孙林父并没有亲自过来。 他派出一个卫国的大夫。 这个卫国大夫叫黑豚,带来了卫国执政的问候,同时表示愿意开放国境。 孙林父问候的是晋君姬寿曼。 关于这一点,不管是吕武还是智朔、魏相,没什么好不愉快的地方。 这才是正式又符合规矩的礼节。 老实说,吕武听到卫国大夫的名字有些愣住。 豚是不是野猪来着?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这么个年头,什么千奇百怪的名字都有。 一些国家的国君名字更奇葩,也没见有人笑话。 有了孙林父这个卫国执政的许可,代表的是卫国对吕武这一支晋军开放了门户,卫国沿途的贵族不得为难。 而实际上,除非是吕武等人惹事,要不卫国贵族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去刻意为难。 他们巴不得这一支晋军能平平安安地过境,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因为不是特意来的卫国,自然不用亲自去拜访孙林父,只需要派出家臣前往问候就行了。 为了能让来自晋国的大老爷满意,沿途的卫国贵族怎么都要准备一些礼物,家底丰足就多少提供一些粮草。 结果是吕武穿来到曹国边界处,点算一路收到的礼物,发现出使是一件挺容易发家致富的美差啊! 他们到曹国边界处之后,同样是在得到留守的曹国执政同意才开拔入境。 而曹国上下就巴望着晋国能撑腰,表现出来的热情劲头远超卫国那边。 结果就是吕武这一支队伍沿途一再受到良好招待,礼物更是收到手软。 “这还只是卫国和曹国,没去接洽鲁国和齐国呢!难怪卿位家族对邦交那么重视。”吕武心里挺美滋滋的。 他暗自琢磨着,什么时候老吕家也能“绑定”一个列国,有长期饭票的保证。 丝毫不开玩笑的讲,哪怕只是卫国和曹国的礼物,真的够晋国一个实力平平的中等家族一年花销了。 他们穿过曹国,再一次进入卫国。 中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糟心事,一路上阅览风土人情,来到了鲁国的边界处。 可能是早就知道晋国这边来人? 鲁国有专门的使者在边界处等待。 他是来自季孙氏的族人。 “阴子,栎阳大夫(魏相),智孟(特指家族长子)。”季孙朔表现得谦恭有礼。 魏相的大夫爵位是自己挣来的,并不是继承。 吕武算是明白了。 这年头,朔真的就是个烂大街的名,几乎到哪都能碰上一个。 吕武特意地扫了一眼帐外,没发现有带着箱子或礼盒,暗自给了一个差评。 这说明人其实都有贪欲,尤其是能够轻易得来。 “齐国欺鲁国太甚,还望阴子主持公道。”季孙朔长拜不起。 所谓的“拜”分很多种,腰弯得越低就越谦卑。 季孙朔腰弯成了九十度,双手的手指相叠为礼,袖子都垂到了地上。 吕武没有出声。 而他绝对不是因为没有收到礼物才不吭声。 魏相说道:“此番乃是鲁国欲占莒国,方有齐国出兵之举。” 他用老魏家的名誉起誓,绝对跟没有收到礼物,有什么直接关系。 季孙朔还是长拜不起,低下的脑袋顿了顿,说道:“鲁国侍奉晋国久矣,时时恭顺,有召必从。” 就这? 是鲁国没有通知晋国,背着晋国私下搞小动作的资本吗!? 智朔皱眉说道:“此事阴武子自有主张。你如此长拜,乃是胁迫。” 季孙朔这才直立起腰杆,错愕地看着智朔,问道:“足下是……” 智朔眉头皱得更深,不虞地说:“智氏,名朔。” “啊!?”季孙朔像是刚知道智朔的身份,再次行礼,说道:“晋下军佐乃是友善长者……” 智朔不满溢出,低沉地吼:“住口!” 这特么! 晋国的“卿”啊! 什么时候以友善著称啦??? 岂不是说好欺负! 第307章:给脸不要脸啊!!! 霸主国的“卿”在国外的名声能够霸道、嚣张和跋扈,就是不能有友善的名声。 这个就好比如,一旦美联邦的大统领被全世界认为是好人,国内的反对率就会越高那样。 一国高层在国外有好名声,说明对外能够满足他国的要求。 那么这个满足他国要求是怎么办到的呢? 少不了损害到本国的利益! 智罃是晋国的“卿”之一,国外能有恶名,甚至令列国感到害怕都好,就是不能有友善的名声。 一旦传到国内,不免有人就要怀疑智罃是不是出卖了国家的利益。 作为儿子的智朔听到季孙朔要给老父亲“栽赃”,肯定是气得当场跳起来。 这特么是污蔑吖! 不想让老智家有个好啊! 吕武和魏相看到智朔的反应,老实说是心里有些乐了。 鲁国给智罃一个和平大使的称号,都要比给友善的定义要好。 所谓“和平大使”嘛? 已故中军佐士燮就有这样的名声,没妨碍他在晋国内部的评价。 不管是什么年代,得到个“和平大使”的称号,几乎都是应该反着来看。 证明“和平大使”称号获得者,一方面很努力要消弭战争,另一方面却是参与了每一场本国对外的征战。 总的来说,无外乎是管不了又窝心,干脆给了“和平大使”的称号来恶心人。 季孙朔满脸懵逼。 他就不明白了,觉得“友善”是个挺好的词,纳闷智朔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这个就是小国寡民的思维问题,压根搞不懂大国高层的真实想法。 满腹委屈的季孙朔走了。 他需要赶紧地上报高层,少不了提到晋国正副使者态度的冷淡,特别提一下智氏继承人好像不喜欢鲁国。 智朔不喜欢的是鲁国给自己父亲脑袋上扣了个“友善”的帽子,并不是其它。 “下军将可使莒国归于鲁国,却不可轻易给予。”吕武得到的就是这么个嘱托。 鲁国是个二流强国,长期遭到齐国的欺凌,一次次都需要晋国站出来帮鲁国撑腰。 齐国则是一个一流强国,尤其是在经济上的实力很充足。 毕竟,齐国怎么都是一个称霸过的国家,东方世界的首个经济改革之国。 在管仲的治理下,齐国的经济突飞猛进,当世各诸侯国无不效仿。 学得最认真的就是晋国,只是晋国摒弃了一些不适合本国的方案,挑其精华,又加入自己的想法,才有了晋国的今天。 恰恰因为晋国学齐国,才导致齐国总觉得晋国是自己的模仿者,就是个弟弟。 然而,在这个以武力决定地位的时代,齐国只能用“晋国就是个弟弟”的想法来偷偷在内部自嗨,对外那是提都不敢提的。 魏相已经知道韩厥的嘱托,说道:“若莒国归于鲁国,齐国屈服于我们(晋国)的安排,也必不会服气,终有一日会攻鲁。” “鲁国无享受莒国供奉之德位,咎由自取罢了。”智朔明显还是不爽鲁国给自己父亲的称号。 魏相看到智朔因为情绪而失去判断,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看韩厥的安排,明显就是想奶鲁国一波,还是想让鲁国和齐国的矛盾加剧? 晋国以东的国家不少,最为强大的当然就是齐国,二流国家就只有鲁国,其余都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小国。 长期以来,晋国很希望鲁国能够制衡齐国,已经有好几次给鲁国补血了,甚至还亲自下场帮鲁国找过场子。 然而,鲁国一次次在晋国的撑腰下站起来,等待晋国将注意力转向它处,鲁国的腰杆很快又被齐国给揍得弯了下去。 这是何等卧槽的事情啊? 搞得晋国高层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鲁国,偏偏不给鲁国撑腰还不行。 一旦齐国失去制衡,很快就能吃下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国,接下来就该连鲁国一起干掉。 晋国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局势走到那一步的! 也许鲁国正是知道自己的“角色”,才会显得这么有恃无恐? 还是鲁国人不懂人情交际? 没什么交情。 送礼懂不懂? 不懂的话,有脸开口让人办事么? 昂!!! 当然了,以上并不是吕武的想法。 他将大军驻扎在“郯”。 而这个“郯”并不是郯国,是鲁国境内的一个地名。 既然叫这个名字,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郯国曾经在这里建城栖息过,只是后来搬走了。 “郯”目前是叔孙氏的食邑。 只是吕武带来的晋军都完成了驻扎,叔孙氏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压根就没人过来。 考虑到孟孙氏的家主孟孙蔑目前带兵在“蒙”跟齐君对峙,鲁国又是一个讲“礼仪”的国家,可能是“郯”这边一时半会没人在阶级上与吕武持平,才没有人前来吧? 对此,吕武一点都不着急。 尤其是齐国那边在他们驻扎的第七天,来了一支带着厚礼的队伍,更让吕武、魏相和打酱油的智朔心情轻松了。 齐国来的队伍首领叫田湣。 而这个田湣其实是陈国国君(妫姓)的旁支,只是来到齐国发展。 到了田湣这一辈,田氏已经在齐国生活了三代。 而陈国的国君一脉其实挺有意思的。 他们早早地进行开枝散叶,好些诸侯国都有来自妫姓的族人,各自的发展则是有好有坏。 吕武听完了田湣的自我介绍,听到是田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代齐的那个田氏。 “拜见上大夫、大夫,智孟。”田湣显得很是彬彬有礼。 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看着很是人畜无害,将礼单递给了梁兴。 “大夫此次前来,乃是向我认罪罢?”吕武已经知道田湣在齐国是个大夫,觉得有些啧啧称奇。 而这纯粹就是血统的好处了。 田氏是妫姓,乃是一国之君的血脉,并且妫姓的历史有些长。 另外,妫姓目前有“国”。 一般外出发展的一国之君旁支,多少是会受到列国所礼遇的。 田湣脸色诧异,说道:“鲁国逼迫莒国,莒国向我(齐国)求援,方有‘蒙’之对峙。我何罪之有啊?” 他还真没有说错。 是鲁国先有动作,将莒国吓了一跳。 莒国才不乐意归附于鲁国,按照老传统跑去齐国求援。 这个“老传统”莒国没少干,受到鲁国逼迫就去齐国求援,反之亦然。 莒国靠的就是左摇右摆的妖娆舞姿,得以左右逢源,作为一个国家而存在着。 魏相说道:“有无罪行,作何处置,当由寡君裁决。” 一时间,田湣无Fuck可说。 周天子不行啦。 中原各个诸侯国生活在霸主晋国的阴影之下。 除非齐国愿意跟晋国开战,要不还能怎么样? 吕武说道:“作何处置,非鲁国、齐国一家之言。我将前往‘蒙’召见莒之右师。” 莒国没有执政,跟宋国一样是由右师作为百官之长。 田湣行礼,默默退下。 至于礼物什么的? 肯定是留下的啦! “齐国田氏如何?”吕武挺好奇的。 魏相不知道。 智朔就更不知道了。 话说,现在距离田氏代齐还有多少时间? 田氏在齐国有没有在搞“大斗出小斗收”收买人心的勾当啦? 在之前,吕武还以为田氏就是一个商贾之家。 然而,田湣是个大夫,也就是一名贵族。 这么个年头,没有个贵族的身份还想做生意? 普通人不是不能做生意。 然而,贵族才不会与非贵族做生意,非贵族连跟贵族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一来,稍微想想也知道,不是个贵族,能做生意的话,想做大做强根本就不可能。 吕武等人停驻在“郯”超过半个月。 期间,鲁国那边只是季孙朔一开始来了一趟,后面就没人再过来。 倒是田湣前前后后求见了多次,只是很难讲些有意义的话。 能不能办成事情是一回事。 有没有表现出想办事的态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得来说,吕武对鲁国的表现很是不爽。 他能自己做主的话,肯定不会偏袒鲁国。 问题是,韩厥已经为吕武这一次出使定下了基调。 他们这一次需要偏袒鲁国,甚至将莒国归属给鲁国。 因为鲁国的差劲表现,吕武都怀疑国内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导致鲁国这么的有恃无恐。 第十七天,吕武下令拔营。 他还让军队进入到备战状态,以一种强横的姿态,未经通告招摇过境。 看到一支明显不好惹的晋军过境,沿途的贵族明显是很懵逼的。 而鲁国的高层已经争吵了半个多月。 不是争吵什么。 鲁君黑肱不在国内。 季孙行父倒是在,只是被重要的事情牵绊在外面,人并不在曲阜。 等他得到消息,又将怎么招待晋国使团的决定送到曲阜,来来回回的时间起码要花费半个月以上。 在曲阜的鲁国高层,他们商讨应该用哪种规格的礼节来招待吕武一行人。 这也是作为“礼仪之邦”鲁国的老传统了。 列国来了什么人,首先要看来者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再看来者在大国还是小国。 在大国的话,来者以什么样的爵位担任哪一个公职,祖上是谁,五代内有哪位先祖取得过什么成就,本人又有过哪些建树。 小国? 要是小国的来人,鲁国一样不会马虎。 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就是这么的讲究。 鲁国高层纠结的是,吕武这支使团一点都不像使团。 没有递上国书。 又没有持“节”。 他们查来查去,使团的正使吕武,五代人没个好先辈,姓也是小宗得不能再小。 关于吕武已经是上大夫,还是下军尉,鲁国高层倒是已经知道了,更知道吕武是现在的天下第一。 只是吧,鲁国从来不看个人武力,他们在乎的是血统,再来才是来客的爵位和职位。 魏氏的魏相倒是有个好出身。 只不过魏相不是正使啊! 另外的智朔出身和家世更好,同样不是正使。 绕过正使去隆重接待副使以及随行友人,鲁国高层干不出来。 这就导致他们纳闷,又十足的犹豫不决,该是以接待霸主国使团的规格,还是霸主国来客的规格。 也就是吕武并不知道鲁国在纠结应该用哪套规格来招待,才导致那么长时间没得到正式的接洽。 如果他知道的话,必然被搞到哭笑不得。 杀气腾腾的部队出了“郯”,向西南方向行军两天,抵达了曲阜的郊外。 “当全员着甲,布战阵由城下而过。”智朔这么建议。 这是还有气呐? 吕武一样被鲁国搞得很不爽。 他一想到这一次需要偏袒鲁国,心情变得更加不爽。 倒是魏相说道:“鲁为周天子史官,亦是礼乐之邦。如此作为,恐会留名于史册。” 除了齐国破罐子破摔之外,还真没有国家会去轻易招惹鲁国。 只因为鲁国的确是周天子的史官,对历史进行负责。 得罪鲁国的话,别想在史册上落个什么好。 晋国帮了鲁国那么多,只是凡事没按照鲁国的意愿来做而已,导致晋国好多次被鲁国放大了污点。 这就很恶心人了啊! 吕武说道:“布阵而过便罢了。” 他特地选了这么条路,有恫吓鲁国的意思。 只是,摆出攻击姿态就真的过份了。 “明日全员着甲。”吕武决定再给鲁国一天的机会。 鲁国高层当然知道吕武带着部队来到曲阜附近。 他们却是依然没有派人过去接洽。 翌日。 这一支晋军按时用饭,着甲的命令被一层一层地传达下去。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已经收拾好营寨,排好了行军队列的晋军,反射出了一片片的光辉。 曲阜城头上有人发现晋军的情况,急急忙忙地跑去禀告。 叔孙氏第五代宗主叔孙豹赶到城头之上,眼睛看去,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冷气。 城外,身穿铁甲又手持兵器的士兵排成了长龙,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铁甲在反射着阳光,使得大地之上好像多了一道“银河”一般。 有战车在来回地驰骋。 远远地好像听见晋军的军官在高声喊着一些什么。 这一幕让赶来城墙的鲁国一众人等,感到既是迷惑,又有些发怵。 叔孙豹颤着声音问左右,道:“晋军要战祷了吗?” 一问而已。 在场的一众鲁国人纷纷吸一口冷气。 要是晋军进行战祷,事情就大条了啊!!! 第308章:别特么哔哔了 晋军有战前进行祷告的传统。 一旦战前祷告完成,必然会发起攻势。 这种“战祷”是请求上苍见证,祈求祖先保佑,再将为什么进行这一场战争公布出来。 说白了,不是什么檄文,是一种告诉全军上下为什么要打这一场战争。 这在各个诸侯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其余列国会有出征前的祭祀,也会在开战前再次祭祀,却是不会宣告为什么要进行战争。 或许,正是因为晋君会将为什么要开战告知全军,使之为何而战,胜则利益均分,败则集体受辱,才能一次次达到力气往一处使的效果? 其余列国,为什么要开战只有中高层知晓。 基层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要开战,赢了得不到任何好处,输了是亲人战死,乃至于因为战败要被加剧盘削。 这样一搞,不但战前一片茫然,战后也将哀声哉道。 曲阜城墙上的鲁国众人,他们听到晋军齐喝一声什么,控制不住被吓了一跳。 然后,晋军开拔了。 叔孙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务必将今日之事留文字于史册。” 一名看上去很斯文的鲁国官员,说道:“必如此!” 这是要在史书上为吕武书写一笔? 向后人控诉吕武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带兵威逼曲阜,恫吓鲁国上下? 而吕武站在战车之上,远远地看着紧闭的城门,再看城墙上明显就是达官贵人的那批鲁国人,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所谓的礼乐之邦就是这样? 但凡鲁国高层有点脑子,肯定知道吕武这一次过来对鲁国意味着什么。 巴结不巴结另外说。 该进行的接洽总是要有的吧? 结果,吕武都进入鲁国境内二十多天,除了季孙朔之外,鲁国那边没再来人。 “如我将莒国归于鲁国,有何颜面再作晋国之臣?”吕武不是在说气话。 魏相低叹了一声,说道:“鲁国有负礼乐之邦之实。” 没递交国书。 的确也没有持“节”而入。 关键是,吕武是晋国的上大夫,入了鲁国国境也将来意透露了出去。 没有得到使团的礼遇也就罢了。 鲁国连怎么招待大国上大夫都不懂的吗? 要是吕武还将莒国的归属交给鲁国,以后必然是会得到一个好欺负的名声。 “兴,你速归国中,将此行诸事禀予下军将。”吕武脸色很不爽地吩咐梁兴。 效忠之主受辱,家臣感同身受。 梁兴肃穆地应道:“诺!” 如果韩厥不理解吕武的决定? 吕武哪怕知道会恶了韩厥,甚至可能会影响到韩厥的一些布局,还是不会将莒国归属予鲁国。 这是贵族该有的尊严! 一个贵族如果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无法保证,后果会非常严重。 晋军在远离曲阜而去。 鲁国这边只庆幸曲阜没有遭到攻击,其余什么动作一点没有。 事实上,除非是吕武足够头铁,要不怎么可能会进攻曲阜呢? 发泄怒火的方式有许多种。 进攻曲阜会是最下等的一种。 再怎么样,鲁国都是晋国的盟友,真的要打也该由“卿”来,由吕武来动手就不好了。 从头到尾看戏的田湣差点喜极而泣啊! 他带着使命过来,受侮辱倒是没有的事,只是能感受到包括吕武在内晋国那边的冷淡。 本以为这一次使命无法完成,没想到事情好像出现了转机啊? 他一方面感到惊喜,另一方面不免暗自评价鲁国是一群智障把持权柄。 “速去‘蒙’军中,将此间事情,事无巨细告知晏大夫。”他当然也会派人回国内,只是觉得在‘蒙’那边当全军主将的晏弱更应该知道。 齐国知道晋国喜欢偏袒鲁国,更清楚为什么是这样。 谁让齐国称霸过,国家实力也是不弱。 他们一方面不爽晋国,另一方面其实是感到自豪的。 当今之世,能让晋国忌惮的国家不多。 俺们齐国是其中的一个啊! 吕武率军沿着洙水南岸行军,耗费了十六天来到一个叫“蔑”的地方。 他们打算休整两天,再继续向“蒙”而去。 “蔑”就在“蒙”的边上。 吕武选择驻扎的地点,距离齐军与鲁军对峙的地方约有四十里左右。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鲁国那边好像是有点回过神来了? 前后有七支队伍追上来,一次又一次来人的身份,级别变得越来越高。 这其实是季孙行父总算赶回曲阜,一听留守诸位贵族的应对方式,气得差点没心脏病发作。 鲁国是三桓把持着诸多的位置,只是鲁君的权威并没有完全丧失。 所谓的“鲁国三桓”事实上就是鲁国的公族。 现阶段鲁国三桓虽然把持朝政,却是没怎么过份的嚣张跋扈,大方向上面跟鲁君是一致的。 他们在干的事情是排挤非公族……或者说是在排挤非三桓的贵族。 “主,鲁国再来人,来者乃是鲁国执政!”茅坪当然知道季孙行父,还是如雷贯耳的那种。 智朔多少有些嘲讽地说:“鲁国不顾礼乐之国应有之尊了?” 季孙行父是鲁国的执政吖! 按照鲁国的行事准则,执政只能面对执政或一国之君。 可是,谁让吕武不管鲁国那边后面再来什么人,该接待会接待,谈事则完全见不到人。 鲁国那边看到吕武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加着急。 尤其是季孙行父回去,直接又坦荡地提到,鲁国依赖晋国才得以保平安,想获得莒国更是离不开晋国的支持。 他只差没指着一帮留守贵族的鼻子骂,痛斥他们的脑子被门夹了,怎么能那么对待吕武一行人。 叔孙豹表示不服! 这一段时间,准确的来说是从去年(公元前575年)开始,他一直在忙着喂饱鲁君黑肱的母亲,很是又操又劳,腰杆受不了不提,肾也遭到极大的挑战。 忙到一天几乎下不了床的叔孙豹,觉得自己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呢? 耽搁了一些正事,又怎么啦! 有比喂饱国君母亲更重要的事情了吗? 偏偏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让国君的母亲身心愉悦,也是国之大事嘛! 所以,叔孙豹觉得自己老委屈了。 吕武知道季孙行父是急了,才会亲自赶过来。 他面对这种事情,再不愿意也要出营几里相迎,以表示对执政这个职位的尊重。 “经时未见,阴子越发蓬勃。”季孙行父率先开口。 能看得出他们赶路赶得很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吕武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武率队入鲁,一路阅览鲁国风光,可惜未能品尝鲁之佳肴美酒。” 一路劳顿啊! 连个来招待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礼乐之邦的鲁国? 传出去,必然使天下人笑话。 季孙行父避开这个话题,让驭手驾车与吕武所在的战车平行,说道:“我闻阴子已是下军之尉,何其幸哉?” “得下军将与下军佐看顾,寡君亦是看重。弱冠之年得幸有此,武唯有兢兢业业,以报国恩。”吕武说得有些不咸不淡。 “又闻阴子新获‘霍’之地?如此林姓于晋国乃是三‘邑’之族,必在阴子之手更进一步。”季孙行父含笑说道。 一路上是闲聊,也是试探。 来到营盘辕门。 季孙行父在远处已经阅览了营寨的格局,发现章法十足。 他还目测出这一支晋军的兵力超过两个晋国“师”,进入营寨后再看晋军士兵一个个显得剽悍,装备亦是十分精良,有些小振奋,又感到迟疑。 这里的晋军数量接近三万,“徒”与“羡”有个两万左右,剩下的是辅兵。 “晋不愧为大国,仅是智氏与阴氏、魏氏合兵,便有如此强军。”季孙行父来了个实名羡慕。 伴随左右的智朔暗自撇了撇嘴,暗道:“好歹是一国的执政,有点没见识。” 不是季孙行父没见识,是他真的感到无比羡慕。 晋国那边,实力强大的卿位家族发起狠,拉出一个军团的兵力都算少,单凭一家之力干点什么灭国的事,外援都不用找。 哪怕是中等家族,实力弱小一些,哪一家又会少于一个“旅”的武力? 不用提晋国的一个“旅”的士兵多达一千五百人,除了战车数量相等之外,已经是列国三个“旅”士兵的总合。 入帐。 因为吕武在职位上与季孙行父不对等。 不想过份打脸为前提,主位肯定是空出来的。 两拨人也就来了个面对面的座位安排。 非战时状态,晋军是不禁酒的。 过去了那么多年,老吕家饮食方面优异,名声已经渐渐传达列国。 季孙行父看着案几上空空如也,又是一点设宴招待的迹象都没有,知道本国的留守贵族是将吕武等人给惹毛了。 “鲁晋乃为亲善之国,鲁赖于晋之相助,得以屡抗齐之暴虐……”季孙行父讲了一大堆。 吕武脸上保持微笑,默默地听着。 “莒为东夷之国……”季孙行父又是吧啦吧啦一大堆。 吕武脸上已经很难保持微笑,笑容在逐渐变得僵硬。 所以呢? 晋国就是应该无条件地袒护鲁国? 哪怕是鲁国再混账,也应该得到无私的爱? 但凡吕武不帮助鲁国,就是破坏长久的友善关系??? 这……晋国与鲁国之间,到底谁才是爸爸!? 第309章:报仇不隔夜 季孙行父若是知道吕武心中的疑问,极可能会来个无语凝噎。 晋国当然是鲁国的爸爸。 然后,爸爸不该疼爱儿子的吗? 就算儿子再怎么的混账,终究还是儿子,跟外人那是不一样的! 当然了,真要排个辈分高低,鲁国并不想当儿子。 他们琢磨着,认下晋国这个兄长挺不错的。 而作为兄弟,肯定是要相爱相杀才能显示出感情上的深厚,以至于鲁国动不动就爱在史书上编排一下晋国。 在季孙行父看来,他以执政的身份过来,已经非常给吕武面子。 这人都来了,话也讲了那么多,是不是给点反应? 最好当然是立刻答应压服齐国,再将莒国交给鲁国来处置,才显得够兄弟。 吕武伸手揉巴了笑得僵硬的脸庞,语速缓慢地问道:“若莒国归属予鲁国,齐国兴兵伐之,鲁国可能抵挡?” 季孙行父先是大喜,而后默然。 鲁国肯定无法单靠一己之力扛住齐国,要不还巴结晋国作甚? “我待晋优之,有招必应。”季孙行父开始讲起道理。 类似的言论,老实说吕武已经听得烦了。 凡事讲个有因有果。 首先是鲁国需要来自晋国的保护,才成为晋国的小弟。 老大收些保护费,过份了吗? 召唤鲁国出兵,每一次都是让鲁军担任啦啦队的角色,没有一次让鲁军真的去跟谁血拼。 晋国几次帮助鲁国,是派出军队为了鲁国,与来犯之敌进行血战,认真并且严肃地担负起一个老大该有的担当。 其实,晋国不独是这样对待鲁国,对待任何一个小弟都是一样的。 真要摊开来讲,晋国压根就不信任几个小弟的战斗力,每每都是以己方的部队作为主力,真没干过让小弟顶在前面的事。 另外,就算是战事不利,撤退也是让小弟的部队先撤,安排晋国自己的部队进行殿后。 说白了,晋国这边害怕的是小弟的部队挡不住,导致被敌军来个衔尾追杀。 所以当晋国的小弟,费的是时间与钱粮。 至于为什么说费时间? 纯粹是晋国这边召唤小弟有点频繁,不是拉去当啦啦队,就是动不动搞会盟活动。 吕武认为季孙行父压根就没搞懂状况,不再谈论正事,扯了一些风土人情的事,结束这一次见面。 走出帐外透气的智朔看到魏相出来,低声说道:“武已有为‘卿’之姿。” 魏相听得一愣。 他要是个现代人,会来一个“我还觉得有大帝之姿咧!”的吐槽。 只是,他必须搞清楚一点,是智朔自己在感慨,还是从智罃那里听到过什么言论。 智朔看到魏相愣住,笑嘻嘻地说:“栾氏与郤氏已无转圜之可能,两家必将分出胜负。朔私以为元帅将胜,届时……呵呵。” 一时间,魏相的心情有些不美丽了。 老智家这是判断栾氏与郤氏没有善了的可能性,已经在提前做布局。 关于这个,其实老魏家也一点不慢。 真要是乱起来,并且是栾氏获得内部斗争的胜利,一下子就会空出三个卿位。 老魏家对其中的一个卿位志在必得。 他们很需要来自老吕家的从旁协助。 一旦老吕家也加入到对卿位的争夺? 一下子有两个新家族成为“卿”,于难度方面好像不是只增加一两倍啊! “智伯极喜武?”魏相试探了一句。 智朔纳闷地反问,道:“魏氏有何人不喜武?” 那可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 又是一个只用了七八年时间,将家族发展到这种规模的人。 用智罃的话来说,晋国要是能增加这么一个新鲜血液,会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对此,中行偃也是认可的。 就是有一个前提,吕武要懂得做人,该给的好处必须给足咯! 同时,阴氏在正治上也需要付出代价。 比如,阴氏唯荀氏(智氏、中行氏)马首是瞻。 关于扶一把阴氏这件事情,荀氏内部还在商讨之中。 也就是智朔想在魏相这里表现出自己聪明,才会显露出马脚。 魏相在当夜特地找到吕武,将智朔的态度直接讲出来。 “我为‘卿’?”吕武跟魏相的反应一样,初听给直接愣住,后面带着期待,又觉得有些不可能。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魏相释然。 魏氏已经努力了几代人,想成为卿位家族都需要看机缘。 阴氏才崛起多少年? 在这个一切讲血统的年代,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并不是一代人崛起就能获得高位。 魏相关心地问道:“武将如何处之?” 他只差提醒别被智氏和中行氏给利用了。 中行氏跟栾氏走得太近。 智氏和中行氏同出荀氏,是一家人啊! 这么算的话,荀氏其实是有两个卿位。 另外,郤氏真的倒了下去,其他家族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光是排队眼巴巴盯着卿位的家族,在晋国就不少于十五个。 再拿韩氏来说,韩厥肯定会试一试能不能将赵武给扶起来。 而赵氏之前就是卿位家族,有韩厥的力挺,其余贵族在感情上的接受度,可能比接受魏氏和阴氏会更容易一些。 别提受过赵氏恩惠的家族着实不少。 依吕武的真实想法,甭管谁接受或是谁反对,能成为“卿”当然是先不顾一切。 等待真的成了“卿”之后,能让众贵族接受也罢,不能就靠实力说话。 吕武摇着头,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说道:“以出使之事为重。” 魏相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之所以停在“蔑”,一方面是部队需要休整,再来就是等待国内将国书以及“节”给送过来。 算一算时日? 如果韩厥那边不出现什么幺蛾子,送国书以及“节”的队伍,怎么都该在这一两天之内抵达。 若是少了那两样东西,他们直接进入齐军与鲁军对峙的“蒙”,意义上就变得不一样。 有国书和“节”才是使团。 大军抵达就表明要以武力直接进行干涉。 当然,不是说有了国书与“节”,就代表不会进行武力干涉。 比较让吕武意外的是,隔天齐国那边又来了队伍,领队的是晏弱。 这个叫晏弱的人是齐国的大夫,子姓。 认真算起来,晏弱跟吕武有着不知道离了多少代的同一个祖宗。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吕武的林姓并不是源出于子姓,也许是来自姬姓。 毕竟,姬姓是有些人改成林姓的。 因为吕武就没有族谱,怎么个追溯法,靠的是一张嘴,要么就是自己编。 吕武等出使才知道晏弱这么个人。 换作是晏弱的儿子晏婴? 吕武因为知道春秋时期齐国的一些事情,倒是对晏婴更有印象一些。 大张旗鼓而来的晏弱,没有在乎吕武是不是有出营地多少里迎接,来到营地先拜访一下,没谈及有什么目的,再与田湣会合。 从做事方式来看,齐国这边远比鲁国更有章法一些。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更有逼数。 说来也是一种碰巧,晏弱前一脚到,后一脚赵武带来了国书以及“节”。 “为何是你?”吕武是真的感到意外。 赵武一脸的美滋滋,说道:“武往南而去,谒见君上禀告国内事宜,国外之事;君上果断,追认出使之事。” 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晋国的国君在没正式与“卿”翻脸之前,压根就不会驳回“卿”的决断。 吕武问道:“君上可有交代?” 赵武一边拿出帛书,一边答道:“君上许正使临机应变之权。” 这个答案让魏相与智朔来了个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经过国君的背书之后,韩厥有什么交代已经能够被吕武无视,一切以吕武的处置方案为准。 而国君给了这么大的权力未必就是好意。 说不定,国君巴不得吕武不顾韩厥的交代,甚至是做出与交代完全相反的处置。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来,国君是越来越有正治手腕了。 吕武在看国君书写的帛书。 里面除了国君的一些期盼之外,特别提到不能对南征的事情造成损害。 让吕武比较在意的是,帛书中明确交代作为正使,的确是有专断之权。 他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国君知不知道韩厥决定将莒国归属给鲁国了。 “武未得韩伯交代,只言出使之事。”赵武有些不明白吕武问的问题。 吕武让赵武下去歇息。 “专断之权?”智朔有些嫉妒了。 在晋国,拥有专断之权是“卿”的特权。 真没见过“卿”之下,有谁获得过这种权力。 魏相问道:“下军将交代之事?” 现在就看吕武愿不愿意咽下那口气。 他左思右想,认为有些时候决不能软弱,说道:“我已决意不将莒国归属于鲁国。” 魏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智朔则是很佩服地看着吕武,问道:“不怕恶了下军将?” 老实说,吕武还真不怕。 韩厥不是要公事公办吗? 鲁国这么对待吕武,而他是代表晋国过来。 这样一来,鲁国轻慢的不是吕武,是轻慢晋国! 得到这样待遇,还给送好处? 晋国什么时候这么软弱过,能给这么欺负啦! 吕武觉得自己要是没给晋国弄到好处,直接给鲁国送好处,这一次出使才是最大的失败。 他假惺惺地说:“如下军将亲来,必如我处置一般。” 第310章:俺们是霸主啊! 拿到国书与代表国君“节”的吕武,倒是不着急赶往“蒙”了。 在当今的东方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无视晋国的存在,相反绝大部分国家要看晋国的脸色过日子。 别说吕武带来了两个“师”又三个“旅”,仅仅因为他是晋国的上大夫这个身份,哪怕没有得到足够的礼遇,也不会有人敢于做出什么凌辱的行为。 带来两个“师”又三个“旅”就使腰杆能挺得更直了。 这一支部队想灭掉齐国有点难度,却是能进入齐境进行肆虐与横扫。 如果吕武不顾后果的话,攻占鲁国的都城曲阜是能办到的。 正因为这一点,吕武很纳闷鲁国哪来的底气这么对待自己。 不过,考虑到鲁国对待晋国“卿”的过往,真不是第一次表现得头铁了。 那是郤锜奉命出使鲁国,他在一些言行举止上轻慢了鲁君,导致鲁国上下非常不满。 鲁国高层倒是没敢拿郤锜怎么样,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 他们少不了在私下腹诽,说郤锜这个人太过于嚣张和跋扈,没多久郤氏肯定要全族去地下团聚了。 可以将那个视为被欺负了,没那个实力在实际行动上进行报复,使用语言诅咒的行为。 话又说回来,不是在黑鲁国,类似的事情他们干得有点多。 这也就出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导致春秋时期的鲁国出现了很多的预言家。 “南征之事,诸事不顺。”吕武从赵武那里得知的消息就是这样。 郑国被晋国单独暴揍了一顿,怎么都该元气大伤了吧? 偏偏他们跟没事一样,甚至表现出远比被暴揍之前更顽强的精神,以至于战斗力得到提升。 南下的晋军将郑军驱赶出了“滑”和“虚”,战场再一次南移到郑国本土。 来自周王室的公卿,也就是单公,他带着齐、卫、鲁、曹、邾的联军前往与郑军交战。 然后,悲剧发生了! 先是鲁国军队一头撞上郑军,双方摆开阵势交战,鲁军打不过郑军败退。 后面卫军和曹军再迎头而上,再一次败给了郑军。 吓得齐军和邾军干脆直接调头。 本来要出兵的宋国,口头上答应加入联军伐郑,得知联军连续两次战败,军队压根就没踏出国境。 亲自南下的晋君姬寿曼都不知道该郁闷还是笑话。 郑军对上晋军历来只有被暴打的份。 结果? 鲁军、卫军、曹军轮番上阵,打不过郑军? 是这些国家的军队不行,还是单公的军事能力太差? 最为搞笑的是,齐军竟然不战而退,一点没有作为一流强国该有的样子。 晋君姬寿曼看到单公这样,真心觉得公子周有这么个师傅,压根就蹦跶不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几个小弟着实不行,决定亲自给予示范。 可是,郑军发现晋军的踪迹,片刻犹豫都没有转身就跑,要去跟来援的楚军、陈军、蔡军会合。 这样的结果在晋人看来是一件挺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块南下的各个列国就有点不好受了。 除了鸡贼不想为晋国卖命的齐国,其余几个国家估计会自我怀疑:俺就真的这么Low逼? “楚军威胁联军后路,元帅必不使联军陷入困境。”魏相说道。 主要是这一次南下的只有两个军团,在看几个小弟表现那么拉胯,未免觉得对上楚国、郑国、陈国和蔡国的风险会有点大。 吕武纳闷地说:“去岁陈国、蔡国保证……”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做人不能太幼稚! 陈国和蔡国都笼罩在楚国的阴影之下,他们对晋国做出任何保证,能不能做到不取决于己身。 说到底,还是要看楚国能不能让晋国如愿。 毕竟,陈国与蔡国离楚国太近,离晋国却着实遥远。 魏相说道:“此前谋划,或无用功。” 他们之前想的是怎么维持鲁国和齐国争而不打的局面,好让出征的鲁君黑肱和齐君吕环不至于撤兵归国。 而现在,南下的晋军已经有北撤的意图,其余列国不可能留在当地应对楚、郑、陈、蔡四国。 他们实际上也没有那个胆子。 “原以为‘鄢陵之战’将使楚国陷入颓势,没想楚国之强超乎预料。”智朔补了一句,道:“与楚争锋,非一朝一夕之争。” 这个也是智罃的看法。 先由申公巫臣提出跟楚国争雄,需要耗费长久的时间来削弱楚国,极难一次就将楚国掀翻在地。 这一个观念很现实。 晋国跟楚国是同等级别的国家,一样不可能只是历经一次失败就彻底衰弱下去。 智罃捡起了申公巫臣的“弱楚之策”,开始在进行谋划,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具体的章程。 魏相说道:“楚国一战丧师近十万,一岁不到便再出兵十余万。” 他还没将攻打宋国的那支楚军算进去,要不就是历经“鄢陵”之败后,楚国还保持着对外用兵二十万以上的规模。 这样算起来,晋国好像有点不如楚国? 晋国历经“邲之战”的战败,缓了好几年才缓过气来。 楚国却是刚经历一场大败,还能保持二十万大军对外征战? 哪怕那二十万大军良莠不齐,能维持二十万人的长期征战,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看样子,楚国的国力很强啊! 而事实上,楚国的国力是挺强,只是君臣上下很难力气往一处使。 这一趟出使跟智朔没什么利害关系,心里没负担,随口说道:“如此,事则易矣。” 不用担心因为国内的事情导致鲁军和齐君从南方撤兵了吗? 剩下的就是莒国的归属问题。 吕武知道智朔很聪明,甚至聪明过了头。 南方的局势发展是一回事。 他们出使有什么使命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得到国内新的指示之前,怎么能够因为得知南方的局势,光想着躺赢,不去争取获得好成绩呢? 吕武觉得智朔是真的聪明,某天不要上演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才好。 他们继续停在“蔑”这个地方,配合季孙行父以及晏弱进行表演。 从级别上来看,晏弱肯定不如季孙行父。 毕竟,一个是执政,也就是卿大夫;另一个只是大夫而已。 就是这么个年代,级别在很多时候比不上硬实力。 如果级别真的管用,周天子也不用在王畿自娱自乐,众多公卿肯定也要频繁活跃于国际舞台。 讲真话,周天子现在的作用也就是一个活体印章。 各个诸侯国只有发生君主之位更替,才需要派人去王畿那边谒见,送礼物盖个章,获得周天子的认可。 再来就是需要进行大礼议时,周天子派公卿来赐祚肉啥的。 要不,平时谁还乐意去搭理周天子了? “莒国对齐国有恩,齐人不敢忘。寡君时时交代,不可使莒国受鲁国欺辱。”晏弱就是当着季孙行父这么说的。 季孙行父有些没搞清楚今天是个什么阵仗。 他来这边有些日子了。 此前,晋人明显极力避免他们两拨人碰面。 今天却是刻意安排在一起饮宴。 晏弱讲的那个叫落地有声,深怕别人不知道“勿忘在莒”的旧事一般。 让季孙行父比较郁闷的是,齐国对莒国有野心,只是这个野心是以保护者自居,不像鲁国的野心那么昭然若揭。 鉴于作为正使的吕武对鲁国的态度很冷淡。 副使魏相倒是显得彬彬有礼,只是每次谈到莒国的事情总会转移话题。 打酱油的智朔对鲁国总有一种隐隐的不爽。 季孙行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不止一次心里骂留守的贵族不干人事。 “我有不同风闻。有莒国贵族拜访我(鲁国),言及齐国对莒国多有欺凌之处,国弱而不敢拒之,寻我(鲁国)以求庇护。”季孙行父反击了一句。 晏弱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问道:“请执政明言,此何人也?” 季孙行父却是冷哼了一声。 知不知道什么叫风闻和听说。 无中生友,懂不懂? 看穿就算了。 当场拆穿,以后还要不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啦! 季孙行父现在最忧虑的是晋国那边的态度。 他之前还坚定的认为晋国不想失去鲁国。 现在当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是,代表晋国而来的是吕武和魏相,两人的年纪都不大。 国中留守贵族对吕武和魏相太过于轻慢。 很难说两个年轻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心里不愉快,不顾国内老成持重的人,一些事先的交代。 季孙行父越琢磨越觉得很有可能,一方面更加痛恨叔孙豹,另一方面开始思考怎么进行弥补。 “执政若不指名,恐难以令人信服啊。”晏弱表现出了足够的攻击性。 季孙行父撇了一眼晏弱,摆出一副“你级别不够,懒得搭理”的态度。 他留意吕武的脸色,纳闷地发现吕武竟然是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齐人屡次赠予阴武厚礼。莫因如此,阴武不顾鲁晋之情?”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还打听到不少消息。 比如,吕武这支使团入卫国与曹国,一路走一路收礼。 这当然不能用来证明吕武贪婪。 不提吕武是晋国的上大夫,仅是以担任使团正使的身份,外出进行邦交收礼收到手软,哪个晋国的正使不是这样的待遇? 简单的说就是,来的哪怕不是吕武,换作其余人,一样会是一路走一路收礼。 有区别的是,吕武刚刚在爵位上得到晋升,并且还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沿途贵族送的礼物,份量上比较厚而已。 而那,是常规操作。 送礼是表示祝贺。 能产生些交情,又有谁不想呢? 季孙行父能够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肯定是吕武觉得自己在鲁国受到蔑视,并且也真的是受到了蔑视,必然产生意见。 事实摆在那里。 换位思考之下,季孙行父觉得吕武没发作已经是涵养极好了。 要让吕武受到侮辱之后,再站在鲁国这一边? 真的想太多了啊! 季孙行父也是一名贵族,很清楚贵族都是要脸的。 受到侮辱再给好处? 再软弱的贵族都不会去干! 何况吕武是晋国的贵族。 而晋国贵族历来霸道。 事实上,晋国的贵族也有霸道的资本。 谁让晋国强大,是不是? 季孙行父暗自想道:“此次难了!” 补救什么的? 季孙行父还是要脸的。 真的想做出一些什么补救行为? 谁拉的翔,就谁去自己收拾。 等于说,季孙行父明知道应该进行补救,就是拉不下那个脸,该由叔孙豹来干这事。 宴会后,他派人回去曲阜,将这边的事情讲清楚,并且将话说得很透。 而私下,他请人安排,想要与魏相来个亲密的面对面,还想再争取一把。 “此事非我可定,寡君已明言,阴武可独断。”魏相还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话却是没有半点转圜的地方。 季孙行父当然不能承认鲁国这一次错了,只说是处于非常多的原因,才导致出现了疏忽。 他说:“岂可因私废公?” 魏相给了季孙行父一张没任何表情的脸庞。 季孙行父彻底明白,必须要让吕武感到满意,要不然非但得不到莒国,鲁国可能也会遭难。 年轻人嘛,火气一旦上来,不管不顾地发泄怒火,很正常的吧? 在另一边,吕武则是在接见晏弱与田湣。 齐国的这边很会来事,风花雪月什么的都能聊一聊,没有提到莒国归属的事情。 相对于晏弱的矜持。 田湣要油滑得多,或真或假地表现出对吕武的崇拜。 是那种羡慕吕武能用那么短的时间崛起,又是作为天下第一,两方面结合起来的钦慕和佩服。 在临走前,晏弱才表示鲁国并没有享受莒国“贡献”的资格与实力,却也没有恳请吕武将莒国的归属权交给齐国。 吕武说道:“我不喜鲁国。” 晏弱和田湣不可能不打听,肯定知道吕武进入鲁国之后的待遇。 吕武又说:“出使前,下军将已有交代,莒国需归于鲁国。” 这一下,搞得晏弱和田湣对视了一眼,眼眸里面出现了担忧。 田湣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有转圜余地?” 吕武微微皱眉,给了晏弱和田湣很大的希望,只是没有回答,一副也就言尽于此的态度。 齐国要进行什么样的努力,或者说付出多大的代价,破坏莒国归属鲁国成为既定事实,需要他们自己去协商。 第311章:齐国有贤人 吕武在经过卫国和曹国时,感受到了身为大国贵族的甘美。 他进入鲁国之后,却是迎来了冷遇。 待遇那么明显,是个人都会有火气。 别提前面还享受作为老大的快乐,没多久却被人强行从嘴巴里掏出蜜糖,塞进一口翔的这么回事了。 只是吧,吕武不会因为恼怒而失去最基本的判断。 鲁国跟齐国某种程度上差不多,一样在明面上对晋国无比恭顺,又很喜欢偷偷摸摸给晋国惹麻烦。 齐国惹麻烦的方式要比鲁国直接多了。 他们不就是时不时地欺负一下鲁国,再去扒拉一下周边的国家嘛! 而鲁国被齐国欺负就哭着去找晋国,请求晋国务必主持公道啥的。 偏偏鲁国又好像瞧不起晋国,一方面哭着求救命,另一方面总会在史书上恶心一把晋国。 所以,晋国高层并不喜欢鲁国与齐国,只是出于正治上的考虑,很多时候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晋国拿鲁国来制衡齐国,又何尝不是拿齐国来制衡鲁国? 就是有一点,鲁国很像是烂泥,无论晋国怎么鼎力支持,到后面鲁国总是会玩砸了。 “朔,你可带兵往‘蒙’而去,驱逐鲁军与齐军,使之对峙不成。”吕武不想再继续拖下去,需要给鲁国和齐国压力。 智朔一愣,说道:“由我率军而往?” 吕武只是看着智朔,脸上有着玩味的笑容。 “武,你……”智朔摇着头说:“可用之处,趋于极致。” 他是老智家的家主之位继承人,带兵去驱走鲁军和齐军? 现在齐军的指挥官晏弱在营地这边。 晏弱要是在齐军,还能选择到底抵不抵抗。 没有指挥官的齐军,对上了气势汹汹而来的晋军,必然是选择退却。 鲁军的指挥官孟孙蔑倒是在“蒙”。 恰恰因为孟孙蔑在。 吕武才更希望由智朔率军过去。 讲礼又依赖晋国保护的鲁国,是绝对不敢跟智朔率领的晋军起冲突的。 打不起来。 对峙的齐军和鲁军双双撤军是一件必然。 这样做的话,吕武不但维护了作为霸主国的威严,也实际地将对鲁国的不爽给发泄出来。 智朔则是有些不开心。 他就是来打酱油的。 怎么还给利用上了呢? 智氏继承人带兵过去是一种很大的威慑,也是保证打不起来的关键。 事实上,鲁国或齐国该是失智到什么份上,才会去跟晋国卿位家族公子哥率领的军队交战啊? 吕武笑呵呵地说:“朔有争强之心,武自满足。” 他说着,还扫了一眼满脸羡慕的赵武,对智朔露出了更开朗的笑容。 智朔看向赵武,怎么可能看不出赵武的羡慕? 现在晋国的“卿”,也就是上军佐中行偃,不正是因为成为“卿”之前没有什么功劳和建树,不但其余“卿”看轻,国中贵族也多有不服吗? “如此,朔从命。”智朔心里超级郁闷,琢磨着被利用,还要感谢啊? 吕武看着智朔离去的背影,笑着对魏相说道:“相,你即刻前往‘莒’。想必知晓,见到莒犂比公应当如何行事。” 这个“莒犂比公”是莒国现任国君的称号,他的姓名叫己密州。 因为莒国是东夷之国,国君生前就有称号,事后差不多就是谥号,习俗方面跟周王室麾下各个诸侯国是不一样的。 莒国就是一个小国,等于是砧板的鱼肉。 大国要是有贪欲,莒国不管愿不愿意只能是任人宰割。 莒国的幸运在于不单独是一个国家对自己起贪婪之心,有鲁国和齐国在争。 鲁国虽然全方面实力不如齐国,却有一个好爸爸。 齐国忌惮鲁国的爸爸,再想怎么把莒国吞食入腹,也要忍着。 赵武等魏相离开,眼巴巴地问:“何事予我?” 任何年代,不管是什么身份,总是需要被委派点什么事,才能拥有实权。 对于赵武来说,他过来可一点打酱油的心思都没有,更想能够有所建树。 吕武却说:“我听闻乃母已将‘杨’地多地予你?” 赵武雀跃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答道:“确实如此。” 吕武说道:“如此,‘杨’何时更名‘赵’?” 他这里的用词有点不合适。 在赵氏覆灭之前有“杨”这么个地方,占地方面却是不大。 以前在那片区域,别人一贯是称为“赵”地。 所以,吕武该用“复名”才对。 赵武表情复杂地说:“需君上许可。” 这样啊? 国君一旦没意见,赵氏又要重新站起来了呗! 哪怕是手中已经有三块封地,吕武还是感到羡慕。 这就是有没有好祖宗的区别所在了。 有个好祖宗,躺着什么都不干,遗产就是那么多。 要是子孙后代出现强力人物,肯定会起飞啊! 吕武稍微羡慕了一下下,脑子里转过弯来。 “不对啊!我现在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不是为子孙后代挣下了偌大基业嘛!”他需要感到自豪。 他更觉得自己需要努力再努力,争取让老吕家的基业更多一些。 在接下来,吕武就带着赵武,时不时地接待一下季孙行父以及晏弱、田湣。 估计是鲁国那边开窍了! 叔孙豹后面亲自过来,态度诚恳地向吕武表达歉意,又奉上了厚礼。 吕武的选择是笑呵呵,还是全程的笑呵呵,却根本就没有收下那份厚礼。 不是因为那口气咽不下去。 要说各国中,哪一个国家的礼物最不好收,绝对是来自鲁国的礼物。 他们有在史书上记录向谁送礼的习惯。 一旦谁收礼不办事,或是事情没办成,被在当代一再提起也就罢了,信不信可能被念叨个数十数百上千年? 吕武可是知道一件事情。 不就是郤锜收礼不办事嘛! 郤锜收下了厚礼,却没有满足鲁国不出征的请求,再因为他言语上的确轻慢鲁君,不但要被诅咒,史书上也没落个什么好。 简单的来说,春秋中的鲁国压根就是一只刺猬,欺负了要被记载到史书上骂,与之交往也要害怕会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什么污点。 另外,鲁国是周王室的史官,周王室彻底衰弱了下去,导致王室图书馆也跟着没落,倒是鲁国图书馆的管理员非常不好惹。 吕武傻了才会因为一些礼物,拿钱之后又没满足鲁国的要求。 既然不想将莒国归属于鲁国,干脆就一点好处不沾,看以后那个图书馆的管理员拿什么来黑。 而吕武想得太简单了。 那位伟大的图书馆管理员,没活在商朝时代,更没亲自经历过商周交替,不一样是将殷商给黑得出翔了吗? 不但黑自家的祖宗,伟大图书馆的管理员还将自己那一代的各个诸侯国国君全黑了一遍,连好心好意招待的南子(卫君夫人)也给定了性。 一切只因为南子以女子之身对伟大的图书馆管理员进行招待,还抛头露面了。 人家南子就是想看看一再被列国国君弃而不用的图书馆管理官有什么才能,又长得何等伟岸模样。 礼数上有没有什么缺失,那是不知道的。 关键南子表露出对儒学感兴趣的态度。 可能是南子长得的确妖娆,说话的声音也够嗲里嗲气的。 作为女人,那些不是资本吗? 伟大的图书馆管理员先不爽南子不与自己同车,再经过两人独处一室,可能怕卫君误会什么,直接落荒而逃了呀呀……呀!!! 吕武琢磨着,自己应该没什么好让黑的地方吧? 哪一天,会不会被伟大的图书馆管理官在史书上鞭尸? 没有多久之后,智朔在“蒙”那边干的事情传了过来。 人在晋军营地这边的季孙行父、叔孙豹,以及晏弱、田湣,他们是知道晋军外出了一个“师”,就是拿捏不准这个“师”去干什么。 等待“蒙”那边的消息传过来。 季孙行父和叔孙豹瞬间傻眼。 晏弱和田湣倒是没什么特别感受。 鲁国这边的人委屈啊! 老大怎么能这么对待俺们? 齐国受到类似的待遇多了,他们在乎的是晋军有没有攻打齐军,又是造成多大的损失。 一听只是驱逐了事,晏弱和田湣很难心生什么不满。 他们甚至要庆幸鲁国和自家得到同样的待遇。 晏弱甚至琢磨着:鲁国的爸爸不再爱他们了?至少作为正使的吕武是这样的态度。 那么,齐国能不能搞点什么事? 田湣的意见是送礼,送上大大的厚礼。 “阴子收下我等礼物,拒收叔孙豹礼物,需再送礼,送给鲁国人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险。 晏弱却摇头,说道:“不可!相见之时,送礼为祝贺阴子为使,爵位得升,仰慕其天下第一勇力。如今再行送礼之举,恐会恶了阴子。” 田湣说道:“此礼,送予鲁人观之。” 晏弱还是摇头。 恶心鲁国人的事情,他们有的是机会干。 可能会弄的吕武不爽,甚至是惹得恼怒? 现在不适合干。 以后最好也别干! 晏弱说道:“如我所料不差,副使(魏相)必是往莒国而去。此番鲁国得不到莒国,对齐国已是幸事。” 他觉得,齐国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不能让吕武对鲁国的看法出现改变,又要让吕武感受到齐国的善意。 一切只因为晋国那边有个传统,谁担负起沟通哪一国,短时间内会一直是由那人负责。 “晋国内乱将生,阴氏若获利则必大,反之亦难有损失。”晏弱不是在说自己的看法,讲的是自己那个妖孽儿子的判断。 他的儿子叫晏婴。 第312章:顺道灭了个国? “未得伯国赐莒,今次已然无望。” 伯为长。 季孙行父说的“伯国”,应该理解为霸主。 要是家族子嗣的话,老大则是用“孟”。 排起来是孟、仲、叔、季。 “孟”为最长,“季”为最幼。 所以,出自公族的鲁国三桓,看他们的姓氏就能看出辈分上的排名了。 叔孙豹一脸的晦气。 他已经向季孙行父解释过了。 不是他们无能,恰恰是他们非常的有能力,才会让事情演变成现在的这般模样。 鲁国待客自有规矩。 看来客有什么血统,再看是从大国还是小国来,又要看来的是什么身份。 他们就知道吕武的血统很一般。 当时的吕武一没国书,二没持“节”。 偏偏吕武又表明作为正使的身份而来。 搞得他们想用接待大国上大夫的规格,又不是那么合适。 鲁国是“礼乐之国”啊! 怎么能不尊重制度,又不按照自己定的规矩来办事呢??? 按照叔孙豹的解释,他们就是想等吕武递上国书,又或是只拿到“节”都行,再用招待大国上大夫以及正使的礼节来隆重款待。 谁让吕武自己没拿国书和“节”,又不愿意继续在“郯”待下去。 怎么能够怪叔孙豹等留守鲁国高层慢待了嘛!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吕武自己的错。 他们这一帮留守贵族是一点错处都没有的。 讲道理,他们只是遵行属于鲁国的“制度”办事而已。 真有什么错处,要不就怪制度吧? 季孙行父听后差点患上抑郁症。 道理是那样的道理。 制度也是那样的制度。 办事的手法上就不能灵活一些? 叔孙豹能告诉季孙行父,自个儿忙着照顾国君的母亲,照顾到浑身的精、神、气没剩多少,着实是没精和力再顾得上其它了吗? 负重前行,懂不懂? 告诉,那肯定是不能告诉的吖! 季孙行父说道:“以晋国旧例,此后阴武子便与我(鲁国)接洽。” 叔孙豹是知道的,导致心情非常的不美丽。 他说:“可有补救之法?” 鲁国先得罪了郤氏,差不多已经和郤氏进行了脱钩。 上一件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他们只能盼着郤氏在晋国的内部争斗中落败,要不然以后的某一天绝对要被郤氏收拾。 一切只因为有过前例。 郤氏在国外受了气,拉上整个国家进行了报复。 鲁国一点都不想被郤氏报复! 这一次,他们又得罪了接任跟鲁国邦交的吕武? 季孙行父低叹了一声,说道:“我与阴武子乃是旧识,观其人并无跋扈之举,且颇有古风。” 叔孙豹的脸色立刻黑了。 那不等于说,有什么锅都要扣在他脑袋上了吗? “你为国之公族,国事与私家,孰轻孰重?”季孙行父的意思是,接下来他为了鲁国,不免会将叔孙氏推出去。 这也是叔孙豹为什么脸色黑下去的原因。 叔孙豹转念一想,只要将国君的母亲伺候舒服了,一时的遭难,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另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要有人背锅。 谁让叔孙氏倒霉地留守国内呢? 那就倒霉一次好了。 商量出对策,季孙行父总算是心情轻松了一些。 “阴武……子将如何处置莒国?”叔孙豹有些拿捏不准。 主要是吕武太年轻了,给人的主观印象就是,可能会因为自身情绪的关系,做事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怕的就是率性而为。 季孙行父心想:“之前都干么去了?现在才考虑到这个!” 事情很急。 不但关乎到鲁国,还牵扯到齐国与莒国。 甚至周边的一些国家同样会被卷进来。 一旦再有一个国家被卷进来? 哪怕那个国家再小,就该是引起广泛的国际效应了! 现在,季孙行父又不能急切地去找吕武。 不是再讲什么“兵对兵,将对将”的鲁国制度。 纯粹是,他们需要先搞懂吕武有什么述求,再对症下药。 不然的话,去找了非但难以办成什么事,甚至可能让本来就恶化的关系再近一步加剧。 因此,事情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季孙行父觉得现在应该做的是纠缠住齐国的晏弱与田湣。 只要不让晏弱与田湣搞事,用任何的手段都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作为“礼乐之国”的鲁国,高层也不全是吃闲饭的。 事实上,他们真的秉持“礼乐之国”的逼格,就不应该生出吞占莒国的想法,并且还真的去做了。 以后要是有鲁国人动辄念叨“礼崩乐坏”,是连自己的母国也给骂了进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吕武发现自己变得有些清闲。 不过,他很快又忙碌了起来。 不是鲁国和齐国,或是莒国又怎么了。 智朔带兵干脆利落地驱离了对峙的齐军和鲁军,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鲁国和齐国再一次看到了属于晋国的霸道。 这种霸道是晋军全员着甲,以绝对鼎盛的军容入场,再蛮横地连通知都没有,一副不跑就直接干的架势。 我了个尼玛咧!? 全员着甲有木有! 还特么全是铁甲啊!!! 关于铁甲,经过“夷之战”与“鄢陵之战”,谁还瞧不起呢? 那个发生在许国都城的“夷之战”,或许因为许国太弱小,听到消息的国家或家族不多。 晋国跟楚国在“鄢陵”发生旷世之战,注定会影响到东方世界的格局,哪怕没有主动去打听,多多少少也会耳闻到一些。 一旦知道“鄢陵之战”,有点智慧的国家高层,怎么都该尽力打听消息了吧? 关于阴氏铁甲的防御力是何等的强,一定是有所耳闻的! 所以,除非是脑子愚钝到不行。 否则,怎么都该知道即将迎来金属的改革时代。 一支差不多全员身穿铁甲的士兵出现,不费任何吹灰之力赶走了对峙的鲁君与齐军。 里面固然有军队属于霸主国的因素,却也不能无视那是一支豪华到过份的军队。 某种程度来讲,不正是因为来自霸主国,军队才有那等的威风吗? 位处周边的薛国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琢磨着,不麻溜地赶紧去请见,还等什么时候? 另外,阴氏的家主不是过来了吗? 谈买卖去吖! 要是能购买到几套或几十套铁甲,以后的门面不就有啦!? 这个只想买几套或几十套,真不能怪薛国那边的人不大气。 一来是小国寡民真的大气不起来。 再来就是,买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这种小国,面临入侵的话,保住国祚不失的前提是有大国庇护。 靠自己抵御入侵什么的? 举国上下的人全拼光了,该办不到还是守不住哇! 一块行动起来的还有鄅(yǔ)国、冀国、小邾、大邾。 里面的冀国并不是被晋国灭掉,土地归了郤氏的那个冀国。 他们应该是冀国公族后代建立的国家,位处小邾边上,国土面积比小邾大,体量上跟大邾差不多。 鄅国则是在西周时立国,爵位为子爵,曾经是邾国(没分裂前)的附庸。 周边其实还有一些小国,只是体量都非常小,基本也是东夷制度的国家。 这些东夷国家估计知道跟晋国玩不到一块去,可能也是想要“隐身”,也就没有派出队伍去掺和。 “智孟顺道将杞灭国?”吕武听到禀告,有点懵了。 这个杞国是什么国? 位置又是在哪? 属于什么个成份? 这一刻,吕武有太多的疑问。 他就是没去想,智朔怎么就把人家杞国给灭了。 杞国的历史挺长,比周王室建立的国家都要长得多。 他们在夏朝时就已经存在,国君为姒姓,属于大禹的直系后裔。 地理位置在“蒙”的北边,也就是被鲁国和齐国给包在中间。 赵武眨巴着眼睛,说道:“事已至此,不如纳之?” 啊哈!? 小伙子,开疆拓土的心思挺足的嘛! 吕武摇头说道:“便是姒姓求为附庸,我有何德何能,应由‘卿’纳之。” 没错! 整天过着担心受怕小日子的杞国,他们是主动请求智朔去灭国的。 杞国实际上也已经亡国了一次,到周朝初期才又复国。 他们生活在鲁国与齐国的阴影之下,不止一次遭到鲁国与齐国的欺凌,每一次都在亡国的边沿徘徊。 这一次杞国是发了狠,也看到了机会。 真的要灭国,不如就给晋国灭了。 这样的话,国君还能混个晋国的大夫当一当,怎么都是大国一员贵族。 比当被鲁国和齐国包起来的小国之君,日子肯定更好过。 其余杞国的大族也能名正言顺地迁移到晋国。 岂不美哉? 吕武有点头大。 他就纳了个闷,讶异智朔怎么胆子就那么大,没告知一声,就敢干出那种事情。 智朔是智罃的儿子没错。 更是智氏的下一任家主。 关键是,他现在没有爵位,也没有公职。 率领的部队是来自老吕家、老魏家和老智家,里面阴氏与魏氏的士兵数量持平,智氏的士兵最少。 “杞国若归我(晋国),东域将永无宁日!”吕武又气又恼,一点没觉得出来一趟灭个国,是多么的威风。 晋国现在主要对付的是楚国。 接下来国内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爆发内乱。 哪有什么闲工夫去处置杞国嘛? 这个锅,老吕家不背! 第313章:阴氏当兴 欸? 等等! 吕武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叫“杞人忧天”来着。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杞人忧天”里面的“杞人”就是杞国的人吧? 那个成语讲的是,有一名杞人整天担心天崩地裂什么的,害怕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成语的诞生和流传,可能是当代人嘲笑那个杞人。 在吕武看来,那不是早期的天文和地理爱好者嘛! 整天去观察天文的云层以及日月星辰,尤其是考虑云层会不会在某天砸下来。 纳闷天上的日月星辰为什么会发光,光芒会不会令人致死。 又好奇哪一天是不是会发生地震,大地在摇晃之下到底会不会裂开。 只说明一点,那个杞人在思考啊! 这么一个思考高端问题的人,尽管没有找到答案,他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偏偏当时的人压根就不懂,还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大种花家不但失去了一名思想家,可能还因为别人的嘲笑,导致这个思想家演变成为一个天文学家和地理学家的可能性,就那么没啦! 这件事情给了吕武一个鲜明的警示。 领先别人一步半步是天才。 要是比别人先跑了几千上万步,必定要被当成一个愚人或是精神病患者。 所以,吕武得到的教训就是,凡事就只做,不说! 另一个境界就是,追索最终的成果,过程绝不炫耀。 吕武已经知道杞国是主动要求智朔去灭国。 实际上,智朔连踏进杞国一步都没有,是杞国那边的人单方面宣布灭国,还是给当今霸主晋国给灭的。 吕武被这神仙操作惊呆了! 他更惊讶的是,智朔怎么就乐呵呵地接了下来。 作为使团的正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第一责任人是吕武会是无法推脱关系的事实,等于说绝对没跑。 在这个前提之下,吕武需要想出一个处理方案。 现在魏相还在莒国那边。 而智朔还带着军队在归师的途中。 吕武身边能商量的只有自己的家臣。 老吕家的家臣得知灭了杞国,他们竟然开始傻乐? 这个就是层次的问题了。 晋国要内乱是明摆着的事情,却不是所有人都已经窥探到。 一旦晋国内部乱起来,还有闲工夫去管外部的事情吗? 没看见韩厥都开始在布局,要的就是鲁国和齐国纠缠不清,想让齐国和鲁国互相针对,不至于在晋国陷入内乱后,有机会做大嘛! 再看卫国和曹国。 可能是国君在谋划,也可能是栾书,干的事情与韩厥别无二致,都是希望卫国和曹国也陷入纠缠。 只要将齐国、鲁国、卫国给操作妥当了,晋国东边的格局就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 当然,那些都是吕武自己瞎琢磨的。 他跟现在的人不一样,凡事会先着眼全局,再根据“闪光点”来寻找细节,根据发现的细节再推敲和整理,摸索出全局的走向。 这样做很容易就能窥探到局势变动的脉搏,察觉到各方都有什么动作和意图,应对起来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四天之后,智朔带着大军回来,同行的还有来自杞国的使者。 吕武没有去骂智朔没事找事。 一来是骂了没什么用不说,还可能让智朔感觉屈辱。 这些公子哥,有一个算一个自尊心都贼强,还特别容易以自我为中心,做事少有顾忌。 他们基本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只是别人不理解。 说白了,熊孩子要么是父母惯出来的,不然就是旁人不断奉承巴结给弄的。 一搞,搞出了迷之自信。 第二个原因是,已经出了事情,吕武想的是去解决问题,有什么需要掰的是非曲直,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杞人当,拜见上国正使。”当就是他的名,姓氏没提。 吕武就是招待小国的使者也没马虎。 摆下了很正规的见面流程,该有的,全有。 吕武倒是从这个当的话语中听出问题来了。 按照流程,使者都应该提本国的君主向别国君主致意问候。 当却是省略了这个必要的流程。 吕武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杞国使者坐下,再问道:“使者此来,所为何事?” 刚坐下的当立刻又站起来,行礼道:“杞国已亡,自是商议延续宗庙祭祀之事。” 没错! 太靠谱了! 现在这个年头,讲究的是灭其国,存续其祭祀不绝。 简单的说就是,可以将别人的国家给打得灭亡,却不能让那个国家的历代先君没有了血食。 通透的讲,不就是国能灭,不能赶尽杀绝嘛! 吕武下意识看向智朔,却见智朔一脸的笑呵呵。 当从随从那边接过几捆竹简,还有一个包得很完善的长形布条。 “此些乃是杞国典籍、舆图。”他行礼说道:“印玺等物,且待上国正使前往都城,再正式奉上。” 这个过程很正规啊! 因为现在没什么编册户籍之类,请降就是献上重要的典籍,少不了还有绘画的疆域图。 杞国的国君没亲自过来,印玺当然是要等吕武过去,再经过一个非常严肃的流程,再行奉上。 到时候,杞国的国君少不了还要带百官跪在城门口,献上印玺之余,佩剑也是要奉上的。 吕武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点头说道:“如此,本使收下,不日再往‘淳于’而去。” 当立刻大喜,还是那种真情实意的欢喜,不是什么强颜欢笑。 他说道:“阴子,初次会面不可无礼,略备薄礼,敬请笑纳。” 吕武再次平静地点头,又收下了礼单,吩咐道:“请使者下去歇息。” 杞国的几个人走了。 智朔邀功道:“武,灭一国,是何滋味?” 吕武很想暴揍智朔一顿。 考虑到智朔的身份。 又想仔细了,杞国的归附可能是一件好事。 他决定以后再找机会揍智朔,并且要揍个狠的。 智朔说道:“杞国虽小,土地亦是土地。如今齐鲁为莒对立,我(晋国)手握杞地,齐鲁将如何?” 这个聪明人,干这一件事情之前,已经将为什么要干,想了个清清楚楚和仔仔细细? 听意思,是要拿杞国的土地为诱饵,勾引鲁国和齐国。 吕武说道:“我已有谋划。” 智朔愕然,问道:“何时?” 吕武不至于为了表达自己的聪明,干无中生有的事情,说道:“便是你汇报杞国求灭之后。” 智朔一下子就放松了。 吕武看到这家伙那副作态,从内而外地感到哭笑不得。 杞国要内附晋国,从此过上属于大国一员的生活? 他们该是被逼得多惨。 又是谁在逼杞国。 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对于晋国来说…… 又或者对吕武来说,怎么发现并极尽地利用杞国的价值,才是该做的事情。 七天之后,魏相从莒国回来。 他这一次去莒国得到了隆重的接待和款待。 莒国那边一点都不想灭国,祈求作为霸主的晋国能让鲁国打消对莒国的贪欲。 吕武并不想听莒国的述求。 “我已告知莒君,无论莒国欲倒向何方,需得我(晋国)许可。”魏相显然已经完成去莒国的任务,神态看上去很轻松。 无疑问的是,魏相开口之后,莒国上下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是不乐意。 一旦晋国这边做出裁决,莒国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 魏相说道:“此番出使……” 吕武截断,说道:“朔受于杞君恳求,灭其国。” 听着很奇葩。 还有一国之君求着别人来灭掉自己的国? 这种事情在春秋时期却是极度正常。 很多的兼并,其实就是求着别人来灭的。 魏相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露出笑容,说道:“如此,此次出使有大功。” 吕武知道说的不是什么灭国之功。 聪明人就是那么讨厌! 总是别人一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能判断发生的事情是有利还是有害。 当然了,目前并不是兼并频发的时代,不像过去想灭谁就能灭谁,顾虑变得太多了。 现在搞的是收为附庸,保留一个国家该有的规格,暗地里是不是已经吃干抹净则不重要。 像是齐国吞并一个叫阳国的国家,就是先攻灭,再帮复国。 阳国名义上还存在,事实上早就成了齐国管辖的土地。 吕武让魏相接下来跟季孙行父以及晏弱接触。 以后的事情难说。 这一次莒国不可能再被判定归属于鲁国。 魏相不但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还要隐晦提点鲁国,关于吕武十分不爽的事实。 另外,杞国归于晋国这件事情,他们需要大肆宣扬。 杞国不与晋国直接接壤。 一旦晋国表示灭掉杞国,不是没可能接受一块飞地。 只是这种可能性在当下的晋国,可能性有点小。 晋国有灭掉一个国家,再将那些土地赏赐给友好盟国的先例,并且还不止一次。 很多时候,晋国十足大方,送就是白送。 鲁国巴望着能控制莒国。 齐国也想得到莒国。 杞国是一个比莒国还小的国家。 可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鲁国和齐国肯定会有想法的。 另外,杞国的情况有点特殊。 他们除了在鲁国和齐国……也就是“蒙”这一个地方有国土之外,还在齐国的腹地有一块国土。(半岛入口处) 在齐国腹地的那块国土才是杞国的本土,“蒙”这边就是一块飞地。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吕武一点都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齐国绝对不允许鲁国从晋国这里获得“杞”地的所有权,哪怕只是一寸土地,齐国也不想看到。 杞国本土连接齐国与莒国,并且差点将齐国给一切两半。 了解到这一点,其实就该知道是谁将杞国给逼得想自我灭亡了。 这一次出使,有些事情想处理也难以在第一时间处理。 关于莒国,没有太复杂的地方,就是拖着。 而杞国那边,吕武知道应该先回国,禀告国君之后,获得授权再行处置。 这个也是为什么杞君姒姑容只奉上典籍与舆图,没有献上印玺的原因。 “此处需留兵。”吕武摸着下巴,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你我三家各留一‘卒’,分置于‘杞’、‘淳于(国都)’与‘莒父(国都)’。” 魏相没什么意见。 智朔想了想,本来没他什么事,现在变成了有关,也同意了下来。 事实上,吕武也是经过详细的考虑才决定这么办。 现在老吕家还无法单独吃下这种“红利”,想独吞绝对会吃撑了。 要不然,只是留下老吕家的部队,后面的处理权会更大一些。 晋国的一“卒”由四辆战车和一百名士兵组成,编制上与周王室麾下各个诸侯国是一样的。 这么点兵力,当然是无法守住点什么,别提看顾莒国与杞国。 关键问题在于,留下的兵力是来自晋国,量鲁国与齐国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消灭。 说白了就是,吕武留下多少兵力并不重要,是在展现属于晋国的存在感。 他这么干还有另外一个用意,想将关于莒国和杞国的处置权留在手中。 但凡关于莒国和杞国的后续,他有了处置权或参与权,等于拥有了跟鲁国和齐国进行邦交的资格。 魏氏那么积极地参与卫国和曹国的事宜是为了什么? 吕武想要把控住莒国和杞国,就是为了什么。 他也不在乎谁察觉到自己的意图。 机会是韩厥送上门给吕武的。 又不是吕武自己处心积虑搞出来。 迫切希望有家族能出来搅局的国君,比谁都愿意看到新格局的形成。 其余的“卿”要是有意见,先去找韩厥和智罃的麻烦。 至于智氏为什么会被牵扯进来? 只因为智朔太聪明,甚至聪明过了头。 而这一次,韩厥明显有让吕武带着赵武一块玩的意图,只不过是差了明白说而已。 既然韩厥不说,别怪吕武打算装傻。 赵武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复兴赵氏,躺在祖宗遗泽之上,吹气球似得膨胀。 他的种种表现也证明很有想法。 吕武不是想着什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一套,更不是想对付赵氏。 纯粹就是蛋糕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咬一口就少一点。 当前的晋国不允许有那么多家族蹿起来。 排队都还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现实下,有老魏家和老吕家在奋进了,只是让赵氏等一等而已。 这一点上,魏氏和阴氏有着十足的默契! 第314章:回到新田,坐等大戏开锣 赵武既然重新扛起了赵氏的大旗? 他自己不找死的话,有那么一天肯定会重新为“卿”的。 而那一点,有韩厥积极操作之下,变得毫无疑问。 韩厥不倒。 赵氏必兴。 是很多人的一种共识。 曾经的先氏、胥氏、贾氏、箕氏其实也都有过重得卿位的机会,只是他们遭到了赵氏强有力的阻击,又有郤氏和荀氏崛起得太快,屡屡被重新打压了下去,直至完全没有再成为卿位家族的可能性。 期间还有贾氏和臾氏的搅和。 那一段时间,新的利益既得者很是有一股众志成城的架势,只是有些家族长盛不衰,有些家族蹿起来又不知道被踹到哪去了。 了解过晋国历史的吕武。 他查到一些家族从什么都不是,直接获得了一个卿位,里面充满了各种惊人的曲折。 尽管不简单,却说明有过先例。 有些家族抓住机会获得卿位,一抓住就没有再放手。 是那些前辈给了吕武信心。 获得卿位的家族,他们无外乎就是手腕高超一些,结交了足够靠谱的盟友。 再来,他们本身的实力也够强。 这个就是为什么吕武需要跟魏氏捆绑,一方面又交好智氏的原因。 至于家族实力什么的? 老吕家现在不能说多强。 关键在于,吕武只是花了八年不到的时间,让老吕家有了现在的实力。 他才二十二岁,不出意外怎么都还有个四五十年能活吧? 不谈太久的以后。 再给他五年时间,发展规划没有被打断的话,实力怎么都要再翻上一番。 尤其现在的晋国是最适合新家族崛起的阶段,一旦过错这个时间节点,还是老实巴交地找根大腿抱着不放手,甚至是融合进去,千万别再瞎折腾了。 别问吕武为什么知道。 一切只因为晋国内乱就在眼前! 经过内乱之后,晋国内部的权力结构怎么都会平稳上几十年。 那是新的利益既得者与老牌利益既得者形成某种平衡。 他们绝不愿意再看到新的内乱爆发,也不想看到局面有发生变动的可能,必然是发现威胁就合力扑灭。 等到哪一天他们都吃饱喝足,基本上也到了新一轮洗牌的时候。 吕武的判断就是这样。 他依稀也记得晋国就是在晋悼公时期,国内的中小贵族几乎遭到全灭的。(然而并不是) “武,可还有余事未了?”智朔就好像是在问身后事。 听得吕武觉得怪怪的。 他们出使的任务在国内送来新的消息时,圆满的结束了。 新的消息显示,国君在后路有被楚军截断的危险下,选择了仓促的撤军。 一样是晋军殿后,列国的部队先撤。 以楚国为首的联军并没有追击,他们停在了郑国境内,并且没有过份的靠近晋国。 尽管晋国这边不甘心,南下的国君和栾书、郤锜、中行偃还是承认这次出兵的失败。 只是,晋国好像也没有损失什么,甚至还因为战胜郑军又小赚了一笔。 晋、齐、宋、卫、鲁、曹、邾联军全线后撤,等于说不用担心鲁君黑肱和齐君吕环知道国内发生什么事情,带着部队直接跑路。 这样一来,吕武很简单的就躺赢了。 不管是怎么赢的,反正赢了就行。 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吕武晋升为上大夫的基础被夯实,交上了合格的答卷。 “鲁、齐皆有使者跟随往‘新田’而去;杞、莒、鄅(yǔ)、冀、两邾亦有队伍追随。”魏相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甚至还有些自得。 他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纯粹是这一次出使不但圆满地完成韩厥的交代,甚至是收获满满。 这些国家派出使者前往“新田”,只会发生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地巴结晋国。 其中鲁国和齐国的队伍去了“新田”,肯定会给晋国更多操作的余地。 真要给吕武和魏相这次出使做个评价,不给个超等,还是人吗? 智朔才不乐意甘当绿叶,说道:“此间,我功劳甚大。” 这小伙最近很膨胀啊? 赵武就有些黯然了。 他这一次就跑个腿,其余半点什么没参与上。 其实并非是吕武不给机会。 问题是机会需要自己争取,并且还要有足够的底子。 赵武就带来了百来人,质量方面只能说过得去。 不像智朔带来三个“旅”。 这才是关键所在。 有多少实力就办多大的事情,晋国历来如此。 总不能吕武将自己的那个“师”划到赵武麾下吧? 还是拆出一两个“旅”来操作? 合适吗??? 赵武自己都知道不合适,只能是黯然实力不足。 事实上,吕武和魏相愿意带上赵武一块玩,很能体现出交情了。 对于这种情况,韩厥知道了还要感谢吕武和魏相。 他们没有多耽搁什么。 趁着有好天气,麻溜地进行了开拔。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穿过鲁国的国境来到曹国。 这一次,鲁国人显得很有逼数。 吕武这支队伍每进入一家贵族的领地,当地贵族就会过来进行拜访,少不了送上礼物这个环节。 临近曲阜时,叔孙豹过来找到吕武,发出前往曲阜的邀请。 “大军并无途径曲阜路程,专门前往便罢了。”吕武刚来时倒是很愿意去,现在就算了。 并不是因为怒气未消之类。 好吧,其实是有一点。 吕武更多的是赶时间,说道:“寡君将归‘新田’,不知是否再次南下,不敢怠慢。” 叔孙豹有些讪讪的,再闲扯几句,告辞了。 当然了,如果需要南下的话,吕武并不希望去。 他前前后后纳赋了五次……还是七次来着? 反正,其中的三次都留在外面过冬。 现在已经临近秋季。 国君要是想再次出兵南下,必然又会在旷野渡过一个冬天。 吕武早就得到了三年不纳赋的许可。 所以,谁爱去就去,他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他想道:“再次南下的话?看楚国每一次反应那么大,晋国又没有再打一次‘鄢陵之战’那种规模战争的打算,肯定是一次武装游行啊。” 国君肯定是想再来一次“鄢陵之战”规模的战斗。 晋国的几个“卿”,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卿”现在想干一场大的。 上次掉的“血”还没回过来是其一。 再来就是他们防着其余卿位家族还来不及,怎么敢大举抽调封地的兵力。 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吕武带着队伍回到晋国疆域。 进入晋国地界之后,智朔路过自家封地,对部队进行了解散。 “阴氏、魏氏之‘师’回转封地,抑或带去‘新田’?”智朔问的有些蹊跷。 吕武笑呵呵地说:“今次收礼甚多,我已赏赐麾下。” 意思就一个,手底下的人手里有钱财,不去“新田”乐呵一下怎么行呢。 魏相说道:“我亦如此。” 智朔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总觉得这俩家伙有事瞒着自己。 他也不问,聪明人就该用自己的智慧去思考。 像是小尾巴一样的赵武一听吕武不解散军队,想道:“如此?今次若需南下,可借一‘旅’之兵?” 呃! 也是醉了。 他还惦记着吕武答应要借的一个“旅”啊? 大军肯定是不能成建制进入“新田”的咯。 因为不是出征归来的关系,那一道过“棘门”的手续自然也是没有的。 大军在“新田”的郊外进行驻营,士兵会分批得到假期,等于是能分批进城玩耍。 将事情安排好了的吕武和魏相,需要一块去找韩厥复命。 而赵武一样需要缴令,跟吕武和魏相走一块。 他们没有进城之前已经知道出征南下的国君和几位“卿”已经回到“新田”了。 等去到韩厥府宅,得到的回复是韩厥去了宫城。 “乃是商议卿位一事。”韩无忌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韩起,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这一家子越过越谨小慎微,就怕哪天祸从天降。 瞧出一些端倪的吕武和魏相不留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确认过眼神,知道韩无忌为什么会感到尴尬。 吕武说道:“如此,我与相先行告辞。” 韩无忌嘴唇动了动,挽留的话还是没讲出来。 韩起站起来,打算送一送。 “此是为何?”赵武再迟钝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头,何况他一点都不迟钝,情商和智商比普通人怎么都要高一点。 韩无忌却说:“将此番见闻细细道来?” 赵武就不懂了。 之前大家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怎么说变就变啦。 另外,韩氏到底是在谨小慎微什么,非要搞得明明走得很近的魏氏与阴氏,一下子渐行渐远。 智氏的智罃多聪明的一人。 怎么没见到老智家跟魏氏与阴氏在拉开距离,甚至越走越近,连吕武和魏相出使,都有点死缠烂打似得非得将智朔塞进去。 “既如此,韩伯为何……”赵武话还是没有讲完。 他就不明白,韩厥要跟魏氏和阴氏渐行渐远,怎么还给吕武和魏相安排了出使的美差? 韩无忌说道:“若是此次出使,谁可料到联军忽退?” 所以说,韩厥其实是在给吕武和魏相安排难题? 赵武聪明,阅历方面也有点多,经过一再犹豫,还是问道:“可是因我之事?” 老赵家要重新崛起啊! 魏氏和阴氏成了拦路者? 弄得韩厥要搞魏氏和阴氏??? 赵武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压力山大!!! 第315章:摊上大事了?!? 赵武当然能够感受到来自韩厥的看顾之情,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导致韩无忌与韩起心生不小的意见。 作为当事人,他一方面感到很爽,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韩无忌和韩起,心态有点小复杂。 韩厥主宰韩氏之后,韩氏历来不喜欢被搅和到内斗之中,已经成为一种惯例。 这也就导致了韩氏并没有盟友。 赵武不懂韩厥是出于什么考虑。 人生在世,不是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吗? 谁会成为敌人很难控制。 毕竟,只要是活着就会产生述求,不免是要与人产生冲突的。 结交朋友则能依靠手腕与人情世故。 不提魏氏,仅来说阴氏。 赵武就纳了个闷,韩氏与阴氏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关系也摆在那里,不应该在天然上互相靠拢? 现在还有谁看不出吕武的能力,以及阴氏崛起之势已经难以阻挡吗? 那该是眼睛瞎到何等程度! 最能打压阴氏崛起的时机已经错过,本来应该去打压的几个家族,他们因为种种原因选择了拉拢。 目前栾氏与郤氏势同水火,其余的卿位家族更多的精力是在留意栾氏和郤氏,哪有功夫去打压阴氏。 甚至可以说,他们现在更需要拉拢作为天下第一的吕武,何况阴氏的家族武力也不弱。 魏氏的魏琦是被吕武所救,不管魏氏愿意还是不愿意,恩情必须要报。 这样一来,魏琦没死,又或者说魏相还活着,动了阴氏也就差不多惹到魏氏。 阴氏与魏氏捆绑到了一起,实力上其实已经跟韩氏持平,乃至于略强一些。 要是智氏和中行氏不拉上荀氏,他们分家之下,中行氏的个体实力最弱,比之阴氏和魏氏有诸多不如。 同样的,智氏的实力跟韩氏差不多,也就输给了阴氏与魏氏的联合。 现在的情况是,光看纸面数据,阴氏和魏氏精诚团结起来,跟范氏还是能掰一掰腕子的。 当然了,跟栾氏或郤氏相比,阴氏和魏氏联合起来还是全面不如的。 赵氏现在不行。 哪怕是赵庄姬一再操作,给了赵武诸多的“补血”,赵氏该不行还是不行。 赵武连“赵”地都还没有完全“收复”,原先的“原”以及“屏”失而复得更是显得遥遥无期。 如果说韩厥想帮助赵氏重获卿位,前提怎么都该是赵武手里有至少两个“师”吧? 两个“师”都显得有些少,除非能像阴氏那样每一名士兵都能配上铁甲。 “或是有我不知之事?”赵武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再观察一下。 他觉得有没有另外的一个可能性? 比如,韩氏只是表面上远离阴氏,甚至包括魏氏。 暗地里,韩氏与阴氏、魏氏是有所协议的。 三家早就商定攻守同盟,又不好让各家看出来,以至于产生什么忌惮。 赵武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现在也就十五岁。 以十五岁的年龄得到一个卿位,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关键在于,赵氏现在真的不强,甚至显得偏弱。 中行偃获得卿位时是二十七岁。 他能获得卿位,主要原因是栾书鼎力支持,再来才是荀庚死在了卿位之上。 有中行偃开了一个头。 二十来岁成为“卿”等于有了先例。 至于十五岁获得卿位? 怎么看难度都不属于同一个级别的。 没有多久,韩起回来了。 他问赵武,道:“此番出使,诸多使者一同远来?” 吕武和魏相并没有义务将出使的经过告诉韩无忌和韩起,刚才根本没讲。 赵武心里暗自低叹,答道:“如是。此次出使,杞国亦为我(晋国)所有。” 这是大事! 韩无忌瞪大了眼睛,问道:“武出使,灭一国?” 韩起已经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出使就出使呗。 顺道灭了一个国家算怎么回事。 赵武不得不将情况简略地述说了一遍。 杞国是求着晋国去灭的。 晋国连一个士兵都没有踏进杞国的土地。 关于这一件事情,有好多的国家能够作证。 也正是因为这样,再不愿意的鲁国和齐国只能干瞪眼,想干涉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干涉起。 他们难道还能要求杞国不能自我灭亡? 还真的能! 只是,杞国都已经正式派出使团到晋国,自个儿也欢快地等晋国办妥手续,要开开心心地当晋人啦。 韩起又问:“莒国如何?” 赵武说道:“魏相使莒,莒君莫敢不从。” 他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齐鲁深惧武,轻易不敢忤逆。” 只是智朔率军去逛了一圈,齐军和鲁军麻溜地解除对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支全员身穿铁甲的军队,给予鲁国人和齐国人,甚至是周边各国,带去了绝对深刻的印象。 这么算起来,吕武和魏相的这一次出使,不但圆满地完成了韩厥的交代,甚至还大扬国威,狠狠地震慑了诸国。 韩无忌与韩起来了个面面相觑。 他们露出了笑容,真心为吕武感到高兴。 这一幕被赵武看在眼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某一种猜想。 那些使者来到“新田”之后,因为现在各国都没有专门的驿馆,自然是谁领来就由谁进行安置。 吕武跟魏相早有定论。 鲁国、鄅(yǔ)国、冀国和小邾安排到魏氏那边。 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交给吕武来安排。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等于说阴氏和魏氏在内部进行好了分配,分别负责哪些国家的邦交。 如果没出现什么意外,晋国的传统又没有被打破,事情基本上也就这么定了。 当夜,吕武和魏相再次会合,一起来到韩氏府宅。 结果得知韩厥还是没有出宫城。 “如我所记无误,匄今岁芳华二十有三?”吕武还是认为士匄成为‘卿’不会出现意外。 他们下午因为需要安置各国来的使者,无法在韩氏这边久驻。 今夜过来,再急匆匆走掉,就很不合适了。 韩无忌安排了一个烧烤大会。 宰杀了一头羊,架起来进行烘烤。 再备上各式的菜肴。 少不了有多种多样的酒。 吕武比较喜欢的楚酒,已经摆上案头。 这种喝起来有些甜甜的楚酒,不太好说有多少度。 以吕武的猜测,顶多也就四五度吧? 他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喝起来会甜,也许能解决自家酿果酒的难题。 老吕家酿的果酒总有一种苦中带涩的味道,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士匄很年轻,岁数跟吕武差不多。 说起来也是挺奇怪的。 晋国的“卿”好像都是晚婚晚育? 一个个都是接近四十岁才有继承人,导致他们已经六七十岁,自家的嫡长子才二三十岁。 不是一个两个! 是几乎全部的“卿”都属于相同的情况。 当然,说的是嫡系血脉,也就是妻子或滕的孩子,不算嬖人或女侍。 另外,除非是喝高了,要不贵族其实并不会去睡女奴。 诸夏这边,没有私生子的说法,叫庶。 而庶出是没有继承权的。 “姐夫何时归回封地?”赵武一边倒腾着正在烤的羊,一边问道。 吕武放下酒盏正要说话。 韩起率先说道:“诸事未了,如何归去。” 话很少的魏相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正在赵武身上打量着。 近期明显是有事要发生。 不是国君再次征召南下。 就是栾氏和郤氏干起来。 怕事的话,肯定是要找机会溜回自家的封地,关起门来等待风波过去。 反过来说,想要抓住机会,必然是要留在“新田”近距离观察事态发展。 不然的话,等发生了什么事情,消息送到自家封地,黄花菜都凉了。 韩起说道:“羊舌氏、解氏、籍氏……十六家,家主皆在‘新田’常驻。” 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些是因为公职的关系。 不少是专门过来。 哪怕不是为了找机会特地过来,卿位即将面临变动,各个家族怎么都不能忽视。 吕武与魏相对视了一眼。 有点在意。 忌惮则是很少。 他们至少没看到“新田”郊外除了自己两家之外,有其余家族的营盘。 说明出征归来的中军和上军已经解散。 其余各家可能有带人过来,却是没有成建制的军队。 他们聊到一半时,韩厥的心腹杜溷罗来了。 杜溷罗就一个意思,韩厥有请。 看一看时间,应该已经是晚上戌时末尾接近亥时? 也就是,晚上大约九点左右。 时间并不算晚。 再晚的话,吕武和魏相早就各回各家了。 “将此次出使,事无巨细一一道来。”韩厥没什么客套。 见面的地点是在很正式的大堂。 韩厥自然是坐在主位。 吕武坐在左侧。 魏相坐在右侧。 可能是需要有个记录? 杜溷罗有了一个陪同的位置,坐在主位侧方的一张案几前。 吕武是正使,肯定是由他来进行汇报。 他简要又将该说的过程慢慢阐述出来,其中没有加入任何自己的想法,只是有事说事。 韩厥听完闭起眼睛,过滤了一遍,说道:“此行甚善。” 能得到这么一句评价,挺不容易的。 能看出韩厥是真的感到满意,甚至是超级满意。 他讲了题外话,道:“范氏士匄已为新军佐。” 这才是正规流程。 像中行偃一为“卿”就是上军佐,才属于特别情况,特别到十足的不正常。 这样一来的话? 晋国的卿位格局就是: 中军将栾书,中军佐郤锜。 上军将中行偃,上军佐韩厥。 下军将荀罃,下军佐郤犨。 新军将郤至,新军佐士匄。 韩厥有些疲惫地说道:“君上有意再次南下。” 有完没完啊? 已经快冬天了! 又要集结南下??? 国君是没发现晋国已经坐在火山之上,只等着栾氏与郤氏发生碰撞,来个火山爆发? 还是说,国君有自己的打算? 吕武多问了一句,道:“此次出征……” 韩厥知道吕武想问什么,说道:“非你可问。” 瞧瞧!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讲出国君要征召哪个军团,又不是什么国家秘密,又没有半点违背原则的地方。 韩厥就是不说。 吕武和魏相很有默契地站起来,行礼进行告辞。 “如我所料不差,当是中军与新军南下。”魏相觉得肯定没跑。 卿位刚刚进行变动。 国君要是真的有正治智慧,需要让新军佐士匄有表现的机会。 另外,中军将栾书和中军佐郤锜最好都不要留在国内,免得晋国有军团在外面征战,内部却是打起来。 这两位“卿”都是一家之主,他们不在国内,少了主事人,还真就打不起来。 他们在半道分开。 吕武回到自己家门前,纳闷怎么有一辆战车停在大门外,看家徽还是范氏。 “阴子,我乃严战,为范氏之臣。”他先自我介绍,又继续往下说:“此行冒昧,为我主邀阴子前往一叙。” 这好像是等得挺久的啊? 士匄刚刚确认就任新军佐的卿位,派出自己的家臣过来邀请,里面肯定有事,极可能还挺重要。 如果是白天,吕武还是能够拒绝的。 晚上,又等了很久? 吕武再不乐意,拒绝那是不好拒绝的。 现在这么个年头,谁没急事会在夜晚进行邀请嘛! 他们居住的区域就是达官贵人凑堆的地方,往来十分的方便。 这种方便并不是走出家门没几步就能到另一家的门口。 他们是什么身份? 府宅占地太小,怎么维持逼格。 来到范府。 站在门口迎接的是士鲂。 这让吕武觉得这一趟绝对没什么好事。 士鲂是谁? 他是士燮的同母的弟弟,也是士匄的亲叔叔。 因为得到“彘”这一块封地,别出为彘氏,算是范氏的小宗。 “阴子。” “不敢当,还请直呼我名。” 吕武进了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士匄,越加觉得不妙。 他先行礼,问候道:“拜见新军佐。” 士匄走近了,拉起吕武的手臂,一边走一边说:“你我为友,今日不以爵位、公职而论,只以友相交。” 这热情劲? 吕武开始怀疑以前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敢情,自己和士匄的交情有这么好??? 分别就坐之后。 士鲂在旁陪同。 宴客该有的东西全给上了。 士匄东拉西扯,就是不讲为什么将吕武给邀请过来。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 吕武先看到严战进来对士匄说了句什么。 然后,士匄和士鲂一起出去,没有多久将刚刚晋升为新军将的郤至给请了进来。 吕武有些犯嘀咕,想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316章:大事,真的大事! 吕武真心觉得顶级圈子挺乱的。 没记错的话? 范氏与郤氏有过很多摩擦,甚至还曾经不止一次爆发过实际的冲突。 当然! 同在一个圈子混,除非像是韩氏的韩厥遇事退让,要不谁跟谁还没点矛盾。 “这是栾书得罪士匄比较狠,导致范氏和郤氏走到一块了?”吕武觉得这个可能性有点对半开。 他上一次跟着一块南下,亲眼亲耳见证郤锜多次顶撞士燮。 不过,郤锜和士燮也不是争了一次两次,言语上的争锋不至于让两个大家族视为解不开的仇恨。 倒是栾书等士燮病了之后干了一些相当不地道的事情。 其中包括立刻推中行偃上位。 再来是栾书还彻底剥夺了属于范氏的邦交。 最狠的其实是栾书知道士燮要死之后,多次欺凌范氏。 士燮要是没死,只能说是摩擦。 问题是士燮死了。 栾书就有点趁着范氏举丧欺负人的意思了。 现在没有任何家族受得了自家在办丧事,却有人来欺凌。 “中行偃是栾书的盟友,一下子就能当上军佐。荀庚是中军佐,士燮也是中军佐,士匄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吕武只能这么想了。 事实就是栾书办事不地道,硬扶着中行偃从什么都不是,到一跃直接成为上军佐。 一样有个在中军佐位置病逝的爹。 士匄肯定觉得自己凭什么不如人? 更重要的是,范氏比起中行氏、智氏和荀氏的整体实力,其实范氏是要强那么一丢丢的。 中行偃想玩公私分明,纳赋连一个“师”都拉不出来。 这是一个“卿”该有的逼格吗? 比特么一个强一些的中等家族都要丢人啊! 说说! 士匄能服气吗??? 其实,别说是士匄了,换作有同等情况的人,没谁会感到服气。 大堂内有一股油脂的味道。 不难闻。 闻起来会有些甜。 起初进来的吕武并没在意,后来一看,看到了蜡烛。 春秋中叶就有蜡烛了? 当然有,青铜时代就对蜡展开了多种利用,同时也制造出了蜡烛。 只是非常昂贵。 一般是用油灯。 不然就干脆燃烧火把。 今夜范氏特地用上了蜡烛。 郤至像是早知道吕武在场,进来后朝吕武打了个招呼,坐到了左侧的第一张座位。 本来是坐在主位的士匄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右边第一个座位。 这样一来,吕武总算明白自己被安排在右边第二个座位是怎么回事了。 “听闻你今次出使,极为出彩?”郤至开了个话头。 吕武不免看一眼士匄。 算起来,鲁国的邦交处置权一直是由郤氏在负责,卫国那边则是由范氏负责。 现在魏氏接过了鲁国和卫国的邦交处置权。 郤氏这边很难得,没有蹦起来。 而范氏是因为士燮病逝,之前并没有发声。 没有说什么,不代表是范氏默认或许可魏氏接过卫国的邦交,还要看已经成为范氏族长的士匄是什么态度。 士匄说道:“孙林父有内附晋国之盘算,魏氏知否?” 魏氏的事情,问吕武算什么嘛。 吕武明显的一愣,才说道:“此事未曾听闻。” 士匄接下来就讲了不少关于卫国的事情。 包括新任卫君卫衎的一些传闻。 在士匄的嘴巴里,卫君卫衎是一个挺荒唐的人,名声上面非常差劲。 最为著名的就是卫君卫衎在自己的老爹(卫定公卫臧)死了之后,非但没有半点的哀伤,甚至连装模作样都不干,表现出了高兴的态度。 “其母姜曾言,祸必出于其身,盼早亡,不受其屠戮。”士匄本来讲得挺有兴致,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卧槽!(一种姿势) 会干掉自己的母亲? 哪怕不是生母,事情也挺大的! 现在的首脑可不是以后,兄弟相残都少见,何况是弄死直系长辈。 作为晋国的“卿”,士匄的一句话几乎是将卫君卫衎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吕武、郤至和士鲂知道士匄为什么会声音越来越低。 病故的士燮为什么死的? 不就是因为国内矛盾无法化解,甚至都压不下去,心力交瘁又不想范氏遭殃,才抑郁而死的吗? 士匄不免会有那么点“触景生情”的意思。 “诸国皆有难处,今非吉岁。”郤至脸上有些不明显的苦涩。 他们已经聊了有一小会。 有酒有菜。 菜色很多其实是从老吕家给传出来的。 准确的来说,是韩氏、魏氏和阴氏合办的食肆给流传出去。 现在的人们……主要还是贵族,他们要感谢吕武,要不哪来那么多口腹之欲。 至于说歌舞啥的。 范氏有养一些优伶,乐师和舞女那是一个都没有的。 不是他们养不起,纯粹是受限于等级不够。 现在有再好的酒菜,或是能表演节目的优伶,比不上安排乐师哪怕草草地演奏上那么一曲。 音乐未必有多么好听。 只是因为有乐队等于逼格够高。 吕武一再给自己灌酒,能在郤至和士匄说正事之前把自己灌醉,就是最大的成功。 偏偏他又不能表现得太刻意,要不就明显是在躲事了。 这个其实也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一种。 其余的贵族,哪一个又能像是吕武,想去见韩厥就能去,刚见完韩厥又跟郤至和士匄喝上了。 要是被人知道吕武想躲,少不了骂一句矫情。 对很多人来说,甭管好事还是坏事,能跟“卿”直接接触就是一种机会。 多少人愿意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去干,偏偏就是没这样的机会呢? “君上已决意再次南下,命中军与新军集结。”士匄就看吕武一盏跟着一盏,看似喝得很慢,量却很大。 这是被魏相给猜中了! 被安排给吕武温酒的女仆,已经换了三斛酒。 现在郤至是新军将啦! 士匄作为新军佐。 等于两个人从今天起就是搭档,要搭班子互相进行配合。 吕武多少有些醉意,就是偏偏无法脑袋一歪给睡过去。 假装醉倒,直接趴在案几上这种事情? 身份地位足够高,谁还不是一个人精。 只是要不要拆穿而已。 吕武要么是真的醉得趴下,要不假装的事情还是别干。 郤氏说道:“一岁两次南下,去岁方有大战,国内余事未平。” 可不就是嘛! 大军要集结,是不是该给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等待大军出了国境,去到郑国那边,算一算时间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上一次楚国连截断晋军后路的事情都干了。 说明楚国人已经完全不再讲规矩! 不打算讲规矩的楚国,才是真正的楚国,很难令人预判到底会做些什么事情。 吕武说道:“如我猜测,楚军必然……” 话到一半,他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没事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对了没奖励。 讲错了要担责任。 郤至笑吟吟地问:“必然如何?” 士匄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乃至于士鲂都露出了十足兴趣的表情。 “新军将知也。”吕武感觉嘴巴里有点甜,一定是给咬破舌头了! 他很直接地说:“如今武为下军尉。若是征调入新军,恕武恐难再去。” 郤至和士匄对视了一眼。 他们多少是有想让吕武去新军纳赋的意思,没想到吕武在他们没开口前,直接又明白地进行了拒绝。 这样一来,一个新军将,一个新军佐,心里诧异的同时,怎么都有点下不了台。 “君上已然应允,阴氏三年不纳赋。”吕武大着舌头,话稍微有些不清晰。 郤至笑了一声,道:“罢了,不入新军,可也。” 士匄也笑出了声。 郤至说道:“今次邀你前来另有一事。” 吕武直勾勾地看着突然变得好说话的郤至,等待下文。 “我闻今次阴氏与魏氏,两‘师’皆着甲,震慑山东诸国?”郤至看到吕武点头,接着往下说道:“阴氏有甲多寡,可匀否?” 哦! 原来是想采购甲胄啊? 早说嘛! 吓得人家小心肝噗通乱跳。 对了!!! 不会是要赊账吧??? 吕武看向了士匄,纳闷范氏也是要采购铁甲? 那么,兵器要不要? 老吕家还有新式的战车。 要不,采买个几百辆的? “多事之秋,甲不可不厚,兵不可不利!”士匄倒是说得落地有声。 从去年开始,找老吕家采买甲胄的家族很多,数量有多有少。 吕武翻着心里的小本本,琢磨着不是不能卖,关键是怎么卖。 郤氏和范氏看样子是要大批量的采购,是给打个折,还是趁机敲竹杠? 然后,因为数量太多的关系,是不是能拖个一年几个月甚至更久的? 郤至大气地说道:“我要两万两千五百(三个师)。依你之言,全套!” 所谓的全套,就是甲胄和兵器来个齐全,甚至还包括战车。 是大买卖! 士匄紧随其后,说道:“我需一万五千,亦是全套。” 这搞得吕武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脸色也变得有些呆滞。 大事! 要发生大事了! 绝对的!!! 吕武没控制住来了一个“嗝!”,身躯也颤了一下。 这是打嗝了。 “库存只余六千……嗝!武可解甲四千……嗝!合为……嗝!合为一万。”吕武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只差明确表示,你们要怎么分,不管俺的事。 郤至问道:“余下何时方有?” 吕武能说,商业机密不便透露吗? 第317章:虎父犬子吗? 老吕家现在每一个月能生产多少套甲胄呢? 越早之前,数量越少。 时间离得越近,产量则一再增加。 目前老吕家加班加点,每一个月能生产两千三百套左右的铁甲,主要是以胸甲居多。 经过四年的积累,拢共已经生产出六万五千多一些。 吕武是从去年才开始大肆列装自己的部队,并且向外进行销售。 目前的库存量应该是有个三万七千多套的样子? 别怪吕武为什么没有掌握准确数据。 主要是一直有人买,再来是坏的被送回去维修,又被领出了一些存货。 向老吕家购买铁甲,是有售后服务的。 当然,肯定是要给钱,还要看损坏程度定价。 这样一来,老吕家同一个买卖却赚了一笔销售的费用,后面也有了长期饭票。 更重要的是,能够掌握哪一家用了兵的消息。 尽管那些消息不会是第一手,却能大体上知道哪一家动用了军队,再去查他们在哪跟谁干仗。 别看这些信息好像没什么用。 实际上,能从那些信息里得出一种判断,也就是哪家跟谁起了矛盾,并且打了起来。 或者,哪一个家族纳赋的兵力损失了多少之类。 吕武当然有组建缉骑,或是内卫和锦衣卫、东厂啥的心思。 缉骑是汉武帝的情报组织。 内卫是华夏唯一女皇帝的情报组织。 锦衣卫和东厂就不用说了吧? 那完全就是吕武搂草打兔子,顺手而为。 这一顿酒宴喝到了深夜。 因为自己家就在附近的关系,再来是现在没留客过夜的习俗。 郤至和吕武都不会逗留在范府过夜。 他们出来之后没有再进行交谈,分别离去。 暴躁老哥有没有察觉到危机感了呢? 以郤锜的性格,发现也不会太在乎吧。 “悄悄打听下军佐(郤犨)出宫城,有无约见何人。”吕武吩咐了一句。 郤至这边跟士匄走到了一块。 尤其是他们还相约跟吕武采购军事器械? 不论是从哪一个方向来看,郤至绝对跟士匄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会这么亲密。 当然也不排除郤至和士匄就是故意让别人看到他们这么的亲密。 只是,面临巨大危机的郤氏有这个必要,范氏又是为了什么? 认真来说,范氏蹚这趟浑水,很没必要啊! “士匄知道自己这么一弄,老爹士燮等于白死了吗?”吕武踏进自己家门的那一刻思考着。 脚迈过门槛踩踏在地上。 吕武身躯顿住了。 “士匄哪怕不知道士燮的想法,难道范氏全族都不知道?”他有点细思极恐了! 士燮不是突然死去的。 临死之前有足够充分的时间来部署一切! 其中包括对士匄进行完整并且详细的交代。 结果士匄现在做的事情,无异于完全和士燮之前的布置相反? 吕武重新迈步,一边想道:“范氏又不是什么小家族,用得着拿自家的信誉冒险吗?” 只有小家族才会为了发展自身,不顾名誉方面的损害。 对于大家族来说,一时的损失,或是一时讨到什么便宜,远不如维护自家的信誉度。 所以,能排除士匄在干“间”这种事。 直到睡着之前,吕武还在迷迷糊糊地思索着,真没闹明白士匄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谈成的买卖。 无论是郤氏还是范氏,自然不可能全部拿出钱币。 现在没谁有那么多的钱币。 再来是,对老吕家来说,货款全是钱币也不划算。 郤氏和范氏会支付大概十分之三的钱币,余下用粮食、布匹、皮革和奴隶交付。 另外的家族,其实也是这样的。 这也就导致老吕家近两年来,关于粮食的紧缺不但得到缓解,甚至家里开始有余粮了。 乃至于可用劳动力方面又迅猛地增加了一大批。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各个家族一谈到交款中含有技术人才就摇头。 所谓的技术人才,也就是除了会呼吸、吃饭、睡觉、干农活之外,掌握了某一种手工活。 对此,吕武也不能强求。 翌日。 吕武醒来刚被服侍着穿衣和梳洗,外面等的茅坪等不及地求见。 “主。”茅坪行礼,说道:“元帅召集众‘卿’商议南下之事。” 反正已经定了中军和新军南下,关老吕家什么事? 吕武瞄了一眼外面,发现自己也没起得多晚啊。 那是栾书显得迫不及待,天没亮就派人召集众“卿”啦? 茅坪说道:“诸家知晓此事,多有走动。” 吕武讨厌不将话一次说完的人。 “祁氏与羊舌氏早早有家臣来,邀请主今日一见。”茅坪话到一半又停下来。 却不是他故意要停,是有人急匆匆过来了。 来者是青,禀告说是,智朔和栾黡,还有另外几个中等家族的少年郎已经到了府宅门外。 大清早的。 不让人安生啊! 吕武加快了梳洗的动作,以该有的仪态亲自到大门迎接。 开中门属于不可能。 谁家没事动不动就开中门? 要么是大举向外出兵。 不然就是发生大喜或大悲的事情。 否则的话,任何一家贵族的中门,很难得才会打开一次。 吕武大致地扫了一眼都是什么人。 里面肯定是以栾黡和智朔为首,早早派人来约见面的祁氏祁午和羊舌氏的羊舌肸也在。 另外就是一些来自中等贵族的嫡系子弟了。 类似的社交吕武极少参加,算来算去就两三次而已。 吕武比较奇怪的是怎么没看到赵武。 他稍微一想,韩无忌和韩起没来,待在韩氏那边的赵武自然也不会来。 如果所料不差的话,魏氏那边一旦知道吕武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会过来人了。 事实证明吕武所料一点不差。 大概两刻钟之后,魏相和魏绛、魏颉一块过来了。 他们来时,看到的是一伙少年郎聊得正热切。 只是,众人围着转的是栾黡,不是东道主吕武。 说实话,吕武现在真没多少闲工夫来应付这些少年郎。 他更希望的是阅读一下封地送来的资料。 这一趟出使,花在来来回回路上的时间就超过四个月,别提还在那边逗留了将近两个月。 等于说,小半年的时间就那么没了。 当然,以收获而言,吕武的这一趟出使很值得,并且是超值。 栾黡、智朔等人过来,很大的概率就是想见一见那批使者,只是他们没明白说出来而已。 没人提,吕武当然不会将来自各国的使者喊过来。 一来是那些小国没这么大的面子。 再则就是,没谁会将好处往外推,肯定是自己吃干抹净。 “羊舌肸今次前来用意非凡。”魏相找了个机会凑到吕武边上,低声说了一句。 吕武猜到了,同样低声问道:“可是派人言及拜访之事?” 魏相无声地点头。 羊舌氏正在寻求邦交渠道。 问题在于,羊舌氏哪来的脸,觉得阴氏和魏氏会引荐那些国家的使者给羊舌氏呢? 靠国君吗? 如果说栾氏帮羊舌职站台,倒是有些可能性。 智氏现在跟阴氏和魏氏走得近,怎么都该进行衡量,有没有必要帮羊舌氏,恶了阴氏和魏氏。 现在魏氏对邦交的事情非常敏感。 因为鲁国和卫国跟魏氏接洽,等于魏氏接手了本来由郤氏和范氏的邦交。 尽管郤氏和范氏还没有什么动作,魏氏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吕武问道:“决意让羊舌氏参与其中?” 魏相笑了。 羊舌氏在国君的支持下开始动作起来,又有祁氏明显的站台行为,魏氏怎么可能不利用一下呢? 比较让魏氏郁闷的是,一帮少年郎竟然不是去魏氏府宅,跑来了吕武这边。 吕武决定帮魏氏一把。 他向众多少年郎提议,要不就出城狩猎。 可能是带着什么任务的智朔率先响应。 栾书嫡子栾黡有些犹豫,想到了什么也同意下来。 有这两人的首肯,出城狩猎也就成了必然。 他们却不能是说走就走。 派人回家告诉自家的大人是其一。 狩猎需要的弓、箭,战车以及护卫,乃至于猎犬,什么都要准备一下。 一出城,空间足够大,想私下谈点什么事情的人,有了足够的机会。 吕武在狩猎期间就看到魏相跟羊舌肸聊得很欢快。 他还看到智朔和栾黡因为抢夺猎物发生了小冲突。 “此是为何?”吕武想都没想站在了智朔的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栾黡,说道:“不过一只兔,何至于此?” 不大的兔子上插着两根箭矢。 这个也是为什么发生争论的原因所在。 贵族子弟狩猎,类似的事情发生太多了,产生争执不算什么。 吕武比较意外的是智朔今天怎么这么莽,平时挺谦和的一人。 栾黡估计也没料到智朔敢跟自己争,看到吕武一来就站到智朔旁边,绝对想起来吕武是当今的天下第一,考虑到双方距离那么近,怒气收敛了许多。 现在怎么整? 吕武的做法是走过去捡起早断气的灰兔,来了个当场的手撕兔子,还做到了绝绝对对的公正,也就是对半开。 栾黡看到撕兔子那么轻松,再看一撕之下洒了前胸和脸上有血迹的吕武笑得一脸灿烂,冷哼一声夺过半截兔子,招呼人离去。 “不类其父。”智朔脸上再看不到怒容,眯着眼睛继续说道:“虎父犬子也。” 这倒也是。 栾书多阴险的一个人,再生气也是一脸笑眯眯,对谁都能软言软语,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阴死得罪自己的家族。 他的这个儿子,也就是栾黡,平时就有嚣张和跋扈名声,没少欺负同为二代的一批少年人。 吕武看着一脸笑眯眯的智朔,纳闷栾书和智罃有没有可能自小将孩子抱错了。 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说出来。 要不,智朔当场就跟吕武拼了。 后面,吕武和智朔就一起狩猎。 他们没多久得知栾黡没知会一帮小伙伴,直接带着人走了。 搞得他们听后,来了个面面相觑。 至于嘛! 一点点小争执,火气那么大。 另外,不就是表演了一个手撕兔子吗? 还能被吓到? 吕武和智朔回到营地,看到了本来不应该在的人。 那人叫步毅,是郤至的弟弟。 步毅也是一身狩猎的装扮,看样子还收获满满? 他已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人了,过来跟一帮小年轻搞在一起,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结果,他也就是看到智朔和吕武攀谈几句。 什么今天也到郊外狩猎,巧了碰到一块。 刚才遇到栾黡,两人在没看到对方的前提下,穿过一片灌木丛出来,发现都拿着弓箭对着对方。 吕武听出了。 步毅这是在嘲笑栾黡是个没胆怂货,一次绝对的意外而已,箭矢都没有射出去,给吓跑了。 说的人很乐呵,甚至感到了自得。 听的人,心里满满的千回百转。 “栾氏决心已下!”智朔等周边没人,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讲了这么一句。 栾黡是栾书的嫡子,哪怕没有得到栾书的耳提面命,或多或少都能听一耳朵什么。 只是一次意外的弓箭互相对着而已。 反应有些大啊! 吕武心想:“得咧,您聪明,还有啥想说的没有?” 智朔却感到极度的不理解,说道:“匄与温季着实反常……” 这时,魏相和羊舌肸也回来了。 陆陆续续回来的少年郎,得知栾黡不告而别,有人露出了诺有所思的表情,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意。 这个也是栾黡不止一次干了相同的事情。 大家伙能怎么着? 那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儿子,还是嫡长子! 没礼貌一些。 嚣张一些。 跋扈一些。 在一帮少年郎看来,非但是常规操作,也绝对有那样的资格。 这一次狩猎总得来说并不愉快。 后面,栾书派人分别到智氏和阴氏致歉,闹得两家必须思考栾书是个什么意思。 来自一个老阴逼的致歉,不是那么好受的! 尤其是,栾书还将那半截兔子送到了智氏那边。 一直等到国君带上栾书、郤锜和郤至、士匄出征,智朔才重新被放出家门。 一同南下的还有满编的中军和新军。 而吕武在这一段时间挺忙的。 他需要调来郤氏和范氏采购的军械,再安排将货款给运回封地。 至于说回去封地? 对于他来说,留在“新田”才是最合适的。 种种迹象表明一点。 这一次国君带着两个满编军团武装游行回来之后,该发生的事情肯定是要爆发的! 第318章:共诛郤氏 国君率领中军和新军离开“新田”南下。 吕武在“新田”待了半个月,主要是展开一些必要的社交,中间回到封地一趟。 因为预感到“山雨欲来”的关系,他回封地就做与军事相关的事情。 部署封地上的防御是其一。 再来就是让在北疆活动的那一个“旅”撤回来。 他还对所有的“徒”下令征召,再征调“羡”,一下子整编出了两个“师”。 算上留在“新田”的一个“旅”,一下子阴氏集结了两个“师”又一个“旅”。 一般情况下,贵族是不能在“新田”周边留驻成建制军队的。 只不过,赵武要向吕武借一个“旅”的事情,早就搞得人尽皆知,算是一个借口。 “如何行事,依我之令为准。”吕武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离开封地前很严肃地再嘱咐了宋彬一句。 宋彬对吕武回到封地就集结军队,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 这位家臣说是阴氏的第一家臣,更多的时候是负责军事相关。 他能感觉出吕武总是有一种紧迫感,大多数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 当周边各家的动作有些频繁之后,老吕家跟着戒备,在晋国其实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 谁都不想稀里糊涂死掉,偏偏很多家族就在稀里糊涂中被灭门,还不搞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吓得大家伙就紧张起来? 吕武已经走完了手续,获得“霍”地。 这样一来,他名下的封地增加到三块,分别是“霍”地、“阴”地与“吕”地。 其中“霍”地是晋国西北疆最大的一块土地,晋军屡屡跟秦军交战的“交刚”就属于“霍”地所有。 获得“霍”地之后,吕武等于直接跟白翟比邻。 “霍”地很大,却是地广人稀,发展潜力什么的不提,环境显得很糟糕。 多有沼泽,盐地到处都是,说白了就是农耕的价值极低。 之前就是因为发展农耕困难,再加上秦国屡屡侵犯,赤狄和白翟不断袭扰,才搞的“霍”地压根就没人要。 现在秦国被打趴下,白翟向西进行迁徙,军事上的威胁降低,却不能改变“霍”地缺乏农耕价值的事实。 说白了就是,看着地盘挺大的,却是一个穷乡僻壤的鸡肋。 怎么来发展“霍”地这一点,吕武早有想法,只是怎么都应该等国内局势稳定下来。 都要乱起来了! 哪一家毛病了还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搞建设? 做好了该做的事情,吕武重新来到“新田”。 出发前,他又派出梁兴往周王室那边过去。 找谁,又干些什么,明摆着的事。 肯定是跟公子周有关。 因为国君不在,中军将栾书和中军佐郤锜也都出征,上军将中行偃成了实际上的话事人。 一样留守国内的还有上军佐韩厥、下军将智罃、下军佐郤犨。 鉴于中行偃年轻又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话语权肯定是要受到挤压,甚至是受到排挤。 这一点中行偃自己也明白,不得不凡事跟其余几位“卿”商量,凡是有“卿”反对,他也就不再坚持。 事实上,晋国很早之前就已经进入到共和制啦! 什么事情都要“卿”进行商讨并制定,再通过投票的方式去决定要不要和能不能执行。 等待“卿”的内部投票通过,再递交给国君这个工具人进行盖章,正式地颁布下去。 相对来说,近一段时间的“新田”非常平静。 这种平静显得极为难得,却给了一些人足够的警示。 用一个成语,就是暗流涌动! 吕武在“新田”该干么就干么,时不时地与年龄差不多的人聚会,再来就是处理跟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的邦交。 关于要不要接受杞国灭亡在这一件事情? 吕武只是汇报上去,最终的决定不是他所能左右。 倒是韩厥和智罃都提醒过吕武,要谨慎地处理齐国的邦交。 齐国怎么都是一个一流国家,还是当时极少的一流国家之一,并且经济实力很强。 吕武按照晋国的国策延续,与魏相一块合作着进行操作。 总之,齐国乖乖地跟鲁国玩耍就好,并且不能闹出太过分的事情,要不别怪霸主爸爸亲自下场。 日子在充实又愉快的情况下一天天过去。 吕武暗中关注下,讶异地发现不但栾氏没什么动作,郤氏也没有太剧烈的反应。 当然,指的是没起新的冲突,不是说双方敞开胸怀。 现在,栾氏和郤氏长期在封地集结部队,搞得跟他们接壤的贵族提心吊胆,不得不跟着集结部队,又让本来跟栾氏和郤氏没接壤的贵族也要集结部队自保。 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就是啊! 所以了,吕武集结两个“师”又一个“旅”的部队,算是常规操作。 要说有什么显眼的地方? 只是老吕家竟然能集结起两个“师”又一个“旅”的军队了。 这个是吕武一直重视预备役训练的成果,真不是光看人数不看质量,基本做到了“士不教,不得征”这一点。 “主!”茅坪急匆匆而来,气都没喘个顺畅,断断续续说道:“南下大军已过‘王野’,不日将归‘新田’。” 哦…… 所以,真的是去武装游行的一趟。 情况是,南下的大军会合各诸侯国的联军,一起围攻了郑国的国都“新郑”。 他们没打下来之前,楚大夫公子申奉命率军渡汝水北上救援郑国。 晋国这些年一再出征,自己国内的大多数贵族都受不了。 何况是那些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跟着晋国一再出征,打赢了好处没他们什么事,打输了其实也少有损失,费的是时间和钱粮。 是齐君吕环最先提议撤军。 鲁君黑肱一听怎么得了? 要是齐军先回国,会不会去攻打鲁国? 这个很有可能啊! 谁让鲁国逼迫莒国。 虽然爸爸……咳咳,晋国已经派人去解决,得出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关键齐君吕环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君主,几乎是想什么搞什么的人,每每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谥号是‘齐灵公’,而能得到‘灵’这么个谥号,很能说明问题) 齐君吕环不在国内也就罢了,一旦他回去,天晓得会搞出什么。 这不,鲁君黑肱立刻就紧张了。 晋国的一帮小弟中,以齐国最强,宋国、鲁国、卫国排在第二序列。 像是什么曹国和大、中、小邾国,滕国啥的,压根就是凑人头的。 齐国最先要退出。 鲁国不敢不跟。 宋国自己的屁股在被楚国踹。 三个比较强力的小弟要溜,一下子就打击了其余诸侯国的士气。 卫君卫衎倒是挺跳的。 只是吧,光卫国配合没用啊! 当然,晋国的霸业并不依赖盟友,其实有他们和没他们基本没差。 拉上他们就是壮壮声势啥的。 再来就是免得后院起火。 栾书考虑到出征过于频繁,向国君表达了撤军的意愿。 国君挺不乐意。 郤锜破天荒地赞同栾书的意见。 这样一搞,等于也代表了郤至的态度。 出征的“卿”之中,不甘心和想继续打下去的士匄只能闭嘴。 一场仓促间的出征,以更仓促的方式撤军。 诸侯国的军队在“王野”就已经解散。 而栾书先前找到齐君吕环和鲁军黑肱,表示以后将由阴氏负责与齐国的邦交,魏氏则是负责跟鲁国的邦交。 齐君吕环和鲁君黑肱都有些懵。 俺们是大国,是强国啊! 跟俺们邦交的怎么不是晋国的卿位家族? 是瞧不起俺们吗!? 性格乖张的齐君吕环当场就很阴阳怪气。 栾书全程笑眯眯,大有任你口水狂喷,我自唾面自干的气度。 鲁君黑肱倒是想到了很多,觉得晋国是真的要发生不忍言的大事,琢磨着回去肯定要提高警觉,别被齐国搞一下狠的。 大军出征,没有取得像样的收获就回国。 这一点不止体现在没有庞大的战俘队伍,也没有成群的车辆。 走完“棘门”程序后,进行了解散。 前去观礼的吕武能看得出所有出征人员的心情都很不美丽。 真要是收获满满地回来,解散后的士兵就该奔着到处都是勾栏院和美食的坊市去了。 吕武就看到各家的士兵刚解散又被集结,或是家族血亲,也能是家臣,带着离开“新田”,去哪就不清楚了。 “元帅……”魏相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老态更显。” 是啊。 不是说栾书不老,本来就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能不算老吗? 魏相说的老,是指看上去的气质。 大军解散。 那些“卿”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招呼到宫城。 他们聊了什么,又是谈了什么,看会不会进行公布。 吕武正在家中看竹简,琢磨着是不是该到吃饭的时间,家臣来禀告胥童和长鱼矫前来拜访。 这都天黑了。 有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来? 另外,要到吃饭的时间啦。 吕武跟胥童和长鱼矫的交情,没到能踩着饭点来蹭饭的程度吧? “阴子!” 胥童和长鱼矫满脸严肃地见礼。 接着,胥童看了看左右,问道:“可否屏退左右?” 吕武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迟疑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让左右退下。 胥童问道:“国君待阴子如何?” 长鱼矫则说:“阴武子八岁之时,地不过方圆,属不超八百;如今,阴武子已是上大夫,掌邑有三,属过十万。” 这个“属”指的是治下的人口,“邑”则是封地。 说实话,吕武都有些乐了。 这些东西是平白无故来的吗? 真的能什么都不干就获得。 怎么没看到胥童、长鱼矫等等国君一帮宠臣,快速又迅猛地获得一切。 吕武说道:“赖于国君公正,元帅与各‘卿’贤明,武立功可得赏。” 屁话就憋特么再说了。 直接说让干啥。 又能给什么好处。 给的好处,配冒多大的风险。 “郤氏无道,天必伐之。”胥童直勾勾地盯着吕武,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继续往下说道:“今有元帅进言,郤氏勾结楚国,晋国屡屡遭至劫难;又有勾连公子,意图弑杀今上,另立新君,掌控国政;其心险恶,当共诛之!” 吕武懂了。 真的懂了! 这是要动手啊! 然后,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选择今天动手? 杀郤氏的一叔二侄,是在宫城杀掉,还是在哪杀? 干掉郤氏的一叔二侄之后,郤氏封地上集结的大军,该怎么应对? 有多少人已经被国君说服。 最重要的是,国君给郤氏的一叔二侄都定论什么罪行,有没有真凭实据。 光是勾结楚国,又勾搭国外的公子,已经定论都是假的。 难道已经掌握了要弑杀国君的证据? 吕武在极短的时间内,脑子里闪电带火花。 他霍地站起来,吓了胥童和长鱼矫一大跳,问道:“二位,欲意如何?” 长鱼矫最先镇定下来,一字一字地说道:“邀阴子共诛郤氏。” 胥童接着往下说:“如事成,君上必有厚赐。” “出去!!!”吕武抬手指向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胥童和长鱼矫伸手握向了腰间悬挂的剑柄,很快又松开。 “君上、元帅、上军将已然决意动手,阴武子理当共襄盛举。”胥童脸色非常不好看。 长鱼矫又重新握向剑柄。 吕武来回盯着胥童和长鱼矫在看,特别看了一眼长鱼矫握住剑柄的手,再次大声喝道:“出去!!!” 这一次,外面有人在大声问:“主,何事?” 然后,一阵阵的脚步声传过来。 听动静的话,至少有几十个身穿重甲的士兵已经围上来。 胥童脸色铁青,看着吕武几个呼吸的时间,再次说道:“阴武子,不可自误啊。” 长鱼矫又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 这算怎么回事? 吕武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还能被他们怎么着? 别说外面已经有甲士围上来。 吕武深呼吸一口气,态度鲜明地说:“如有真凭实据,理当审理定罪,再当由君上号召国中共讨之;若无真凭实据,恕武不行此举!” 胥童和长鱼矫对视了一眼,礼都没有行,阴着脸打开房门。 他们看到的是外面围了一圈圈的甲士,对视一眼急匆匆地离开了。 而吕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来人!” 第319章:晋国之乱,始于今日! “我料上军将必在元帅府中,你与清沸魋速往郤府而去,我自前往元帅处。”胥童说话的速度很急很快。 长鱼矫有些焦虑地说:“我早有言,阴子必不参与,为何今夜……” 胥童却是笑了,说道:“君上有命,你我奈何?如今也罢,动手为佳。” 长鱼矫还是一脸的郁闷,不好再说什么。 他攀上一辆战车,命驭手操控战车驰骋起来。 夜不深,也就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街道之上看不到什么行人。 即便有,行人也是来去匆匆。 胥童再看一眼紧闭房门的老吕家,冷笑一声爬上战车离开。 他当然不可能独自前往栾氏府宅,先去了宫城一趟,不知道跟国君交流了一些什么,很快带着一批人出了宫城。 当夜执勤的程滑站在城头之上,默不吭声地看着带走近千人的胥童,一张脸就是那么木木的。 这一千阍人(宫城卫队)有将近三百着甲,其中穿铁甲的将近百人。 如果程滑能认出每一个人,会知道身穿铁甲的都是来自胥氏。 正因为是执勤,他之前从国君那里接到指令,清楚不但胥童带走了一千士兵,早先长鱼矫也带走了小两千人。 长鱼矫带走的部队中,包括属于国君的两百甲士。 即便程滑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情况不正常。 只是,程滑却没打算做点什么,更没想通知谁出现异常。 他的责任就是保护宫城不受侵犯,其余与他无关。 差不多是胥童离开两刻钟左右的样子? 一队人马接近宫城。 留在城头没有离开的程滑向下一看,喝问:“来者何人?” “我乃阴氏家臣,奉我主之命求见程大夫。”茅坪满额头的汗水。 程滑大声说道:“天已黑,若无君上之命,任何人不得出入。有何事,速速道来。” 茅坪心说,还真给自己的主人猜中,嘴上一点没耽搁,放声喊道:“胥童、长鱼矫深夜拜访,言及欲刺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我主忧虑,已有作为,又言胥童、长鱼矫假传君令,稍候将亲自前来谒见君上。” 站在城头上吹冷风的程滑听得一个愣神。 周边值岗的士兵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与周边的袍泽确认茅坪喊得都是什么。 以至于城头上面出现了喧哗声。 程滑却是脸色没变,保持一张木木的表情,等待茅坪所在的战车调头带着人马离去,才瞪大双眼,表情也变了。 要是旁人看到程滑这样,怎么都该纳闷反应弧哪能这么长了。 “众士听命,守好城门,无我之令,何人前来皆不可开!”程滑喊完,转身迈步。 他必须去见一见国君,搞清楚胥童和长鱼矫是不是真的假传命令。 值岗的士兵则不免纳闷命令有些蹊跷,又震撼于竟然有人要对郤氏动手。 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或是找理由,也能是什么理由都没有,来了个直接的开溜。 怎么出宫城。 要去哪里。 显而易见的事情。 就是没人去深思,为什么茅坪来喊那么一嗓子,又干脆利落地离开。 搞得好像茅坪为的就是专门过来嚎那么一嗓子。 宫城这边的事情不提。 长鱼矫会合了清沸魋。 他们这边是一处院子,里面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要是从鸟瞰的角度俯视,会发现这处院子离郤氏非常近,劲到不用花一刻钟的时间就能抵达郤氏府宅。 “如何,阴子可愿得此富贵?”清沸魋一见到长鱼矫,急声就问。 长鱼矫差点翻白眼。 阴氏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就是一些衰败没落下去的家族,才不得不抱紧国君的大腿。 人家阴氏正在蒸蒸日上,仅是走正常渠道都能有今天,需要冒险吗? 长鱼矫一开始就不同意去邀请吕武,觉得容易泄露风声,给行动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又可能会生出很大的祸端。 只是胥童建议,说是哪怕吕武不同意,他俩既然去找了吕武,也是将吕武给拖下了水,对行动未必有利,对他们却是极好的事情。 长鱼矫思索了一番,觉得非常有道理,才跟胥童一块去了一趟。 “此事不提。”他事到临头倒是放松了下来,问道:“郤氏可中计?” 清沸魋先笑了笑,再说道:“城外郤氏营盘闹事者众,郤锜果真命家臣带兵而往,府中已然空虚。” 他们当然不可能就直接带兵去郤氏府宅,玩什么正面攻进去的手段。 要是在“新田”这边的各家那么好被攻打进去,还不三天两头闹一出灭门惨案啊? 他们肯定是要设计先将郤氏府宅的武装力量抽离,接下来要干的事情也不是直接莽,还是需要讲究手段的。 长鱼矫松了口气,说道:“如此,且随我来!” 他说着,迈步的同时,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捆竹简。 眼神要是好的话,能看到竹简的封泥上有国君的印玺痕迹。 现在没有“事不宜迟”这个成语,该有的意思还是有的。 长鱼矫和清沸魋的战车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将近两千士兵。 他们接近郤氏府宅大门约有个一百来米位置时,除了有五十名士兵跟随,其余士兵都分散躲藏了起来。 也就是夜幕降临,街道上少有行人,要不这么多人一块行动,眼睛瞎了才没看见。 清沸魋留下约束延后而至的士兵。 长鱼矫亲自进行叫门。 郤氏的门房估计也习惯天黑之后会有人来找自家主人,问了一句就打开了侧门。 “我奉君上之命,特来请见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长鱼矫特意公示了一下盖有国君印玺的竹简封泥位置。 郤氏门房还是认得出国君印玺的,说道:“三位主人皆在大堂。且容我通禀。” 他就是不免纳闷,给自己看又是个什么意思,自己就是个看门的而已,有必要么。 长鱼矫趁着郤氏门房愣住的机会,蛮横地推开人,带着看上去很肿胖的士兵直接进入。 这些士兵看着有点肿胖的原因是,他们外面套着战袍,里面却是穿着甲衣。 “欸?欸!且等我通报……”西石门坊看到有士兵将自己的小厮放倒,又有士兵向自己扑过来,要讲点什么之前,脖子一凉,心脏部位也来了个触电的感受,喊不出什么直接倒地,很快涩出了一片血泊。 长鱼矫不止一次来过郤氏府宅,轻车就熟得很。 他不管身后的事情,带着甲士就往大堂的方向走。 而郤氏府宅不但两个侧门被打开,中门也开了。 早在等待的清沸魋随后而至,还有大群大群的士兵鱼贯而入。 稍微花了点时间,长鱼矫来到郤锜、郤犨和郤至所在的大堂,却是又被拦在了外面。 因为一些事情,郤氏府宅的武装力量几乎被抽离,怎么也不该少了大堂这边的防卫力量。 另外,郤氏府宅中也有大量的仆众,只是因为夜幕降临不能随意走动而已。 郤至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不愉快地喝问:“外间何事喧哗!” 先是有人禀告道:“君上派长鱼矫而来,有君命传达主。” 后面,长鱼矫又喊道:“此事甚急,请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接见。” 郤锜一脸的不爽,喊道:“进来便是!” 郤犨和郤至则是对视了一眼,心里纳闷什么事情需要连夜过来。 门被打开。 一股风冷吹了进来,倒是让因为燃烧油脂而有些闷的大堂,空气变得清新多了。 安坐的郤氏一叔二侄冷着脸看长鱼矫踏步而入。 长鱼矫看上去有些紧张,走几步就抬起手持竹简的右臂,一边走一边说道:“入夜而至实是君命难为,请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见谅。” 竹简的确是宫廷的包捆款式。 封泥上面的印玺清晰可见。 郤犨率先站起来。 郤至皱眉在思考什么,第二个站起来。 而郤锜却是依然安坐。 长鱼矫说道:“君上之令,请中军佐、下军佐、新军将凑近眼见。” 传命就传命。 搞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没见过啊。 郤锜很不爽地说:“且宣便是。”反正就是不站起来,也不挪步。 郤犨再次与郤至对视了一眼,率先迈步走过去。 站在原地的郤至在观察门外,讶异地发现门外的宫城士兵有些多,一个个看上去还很紧张。 郤至要是再留心观察,会发现自家的武士身边都站着两个宫城士兵。 可惜的是,有些时候命就是命。 长鱼矫伸出去让凑近的郤犨观看封泥,说道:“请查验。” 郤犨有板有眼地看完,点了点头,说道:“入夜传诏,实为有异,且宣便是。” 这时,一阵阵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长鱼矫一直在轻微颤抖的手反而不颤了,没解开捆住的竹简,大声喊道:“郤氏意图弑君,其罪当诛!” 其实不止是这些内容。 还有跟楚国勾结,联络在外公子意图乱政。 更有很多有的没的,真的假的,等等的罪行。 那一吼,直接将郤锜、郤犨和郤至给吼得愣住。 却见门外的宫城士兵拔剑或是用战戈,他们在长鱼矫放声大喊的同时,将利器刺入郤氏武士的身体。 长鱼矫先一拳撂倒了愣住的郤犨,再抽出腰间的剑,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刺了下去。 可能是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的关系? 直至郤犨胸口被剑刺穿发出痛哼,才让郤锜和郤至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郤锜掀飞了身前的案几,脸上是一副又惊又怒,甚至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而郤至大吼道:“竖子尔敢!”,他要伸手拔剑,发现在家压根就没剑不离身。 杀死了郤犨的长鱼矫奔向郤至,跑到一半发现有什么玩意向自己砸来,闪身避了避。 那玩意是有滚烫热汤的簋(gui),砸在地上不但发出不小的动静,还洒了满地汤水和食物。 宫城士兵杀死了郤氏武士,一个个冲了进来。 长鱼矫刚才躲避的时候将剑给弄丢,顺手抢过一把战戈,一边追杀郤至,一边大喊:“杀!杀郤锜、郤至,得赏大夫爵,获食邑!” 当然是假的。 不过,事情要是办得完美,也许国君真的有那些赏赐呢? 听到大喊的宫城士兵一下子眼睛就红了,脸色也变得一个比一个狰狞。 郤至能够感受到身后一阵阵的风声在呼啸。 这是室内,风声来自战戈划过去,带来的声响。 郤锜看到郤至好几次险险被杀,又怒又急,一边大吼让来人护卫,一边跑向悬挂战剑的架子。 本来在追杀郤至的长鱼矫一看,估计脑海里乍现“这还得了”的想法,改了个方向直奔郤锜而去。 而郤至也根本没喘息的时间,一大群宫城士兵追着,慌忙地进行逃命。 郤锜成功地拿到了武器,险险地架住了横扫而来的战戈,抬眼看去,看到的是长鱼矫狰狞的脸庞。 而郤氏府宅之内,留守的武士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只不过大多数碰上了清沸魋带领的宫城士兵,很难突破前往大堂救援。 郤至跑到一个窗户边,不带犹豫直接一踨跃起,撞破窗户摔在了外面。 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一边逃命一边想道:“驹伯是对的!就该先下手为强!” 之前,郤锜一再提议要么对栾氏动手,不然就解决国君,否则郤氏太危险了。 然而,郤犨表示反对。 郤至觉得事情没到那地步,也进行了反对。 哪里又想得到,明明郤氏那么强大,国君怎么就敢不计后果,真的动手了呢。 郤至站起来,向内一看,看到郤锜死在长鱼矫战戈之下,悲愤大吼:“晋国之亡,始于今日!!!” 当然了,他觉得不能死,一定要活着,迈腿就跑。 杀死了郤锜的长鱼矫在喘粗气,巡视了一圈没看到郤至的身影,大声怒骂:“我者众也,为何杀一人而不得!?” 一帮宫城士兵眼红于赏格,一时冲动之后,不免又有顾虑。 那可是“卿”啊! 别来个有命拿赏格,没命去享受。 这样一搞,可不就只想活捉了吗? 长鱼矫正要追,却见清沸魋有些狼狈地跑进来,纳闷地想道:“郤氏无有多士,为何如此狼狈?” 清沸魋却是放声大喊:“阴武子来矣!!!” 第320章:阴兵来袭 偌大的郤氏府宅已经成了屠宰场。 有备而来的宫城士兵,他们在长鱼矫动手之后,开始对郤氏的人进行屠戮。 而郤氏这边的人,很多没有反应过来就死在利器之下。 一些郤氏的武士侥幸没有第一时间被杀,呼朋唤友地集中起来开始反击。 只是,先前城外的郤氏营地发生骚乱,导致郤氏府宅这边抽调人手过去弹压,守卫府宅的郤氏士兵着实有些少。 另外那些仆众之类? 别问有没有人愿意为了守护郤氏而战,哪怕是有,他们面对全副武装的宫城士兵,自己又手无寸铁,怎么个抵抗法? 清沸魋带着宫城士兵要全面占领郤氏府宅,期间遇到了步毅等一些郤氏的族人,狠狠地战了一场。 这一场交锋应该是他们攻打郤氏府宅最艰难的一次? 清沸魋自己受了伤,损失了近百宫城士兵,才将步毅等郤氏族人,包括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三四十名郤氏武士杀死。 人多打人少还被杀死近百? 清沸魋无比纳闷郤氏这边怎么有甲士,甲胄和兵器都是出自阴氏。 只是三四十甲士就这样? 再多一点,还得了啊! 没等他们高兴或感慨完,要去做下一步,也就是赶紧去寻找并杀死其余的郤氏族人,府宅外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每一个人转头看去,能看到府外已经有如白昼一般。 那该是多少人手持火把,才能有那样的光亮。 再听动静,分明是有大股人马正在活动。 清沸魋只听到“阴兵来矣”的喊声,下意识就觉得是吕武带兵过来救援郤氏,慌忙跑去找长鱼矫了。 那可是吕武啊! 还带来了数量不少的阴氏士兵。 吕武是活生生的天下第一! 阴氏的部队已经多次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国内国外都知道阴氏的兵还是非常能打的。 清沸魋看到长鱼矫先喊了一句,又一脸惶恐地说:“我听闻围墙倒塌,阴兵杀入府中!” 长鱼矫喝问:“你可亲眼所见?” 他觉得没道理啊! 郤氏在晋国不说是人人喊打吧? 可是,共同针对郤氏不是一种默契嘛。 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是郤氏真的嚣张和跋扈,将晋国中等贵族几乎欺负了一个遍,还惹了几乎所有卿位家族。 国君之所以敢动手,其实就是因为只要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必然会形成群狼扑上去撕咬郤氏的局面。 别提国君动手是受了栾书的暗示,或者叫挑唆。 有栾书兜底,谁站在郤氏这边可都是要倒霉的哦! 现在,吕武那么头铁地帮助郤氏? 不怕栾氏和中行氏发飙,更多的中等贵族也怨恨阴氏吗??? “快快快,找到郤至,务必杀死!!!”长鱼矫一瞬间就抓住了关键。 只要将郤至杀死,郤氏的一叔二侄今天就算全交代了。 一旦郤氏的一叔二侄全死了,郤氏群龙无首又会是一个赵氏的下场。 清沸魋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 就是杀死了步毅等集结郤氏士兵要反击的事。 长鱼矫现在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就想找到郤至,将之杀死。 郤氏府宅之外。 吕武站在战车之上,眺望着已经出现火光,并且一再传来各种声音的郤氏府宅。 那些声音,大多是惨叫以及嘶嚎之声,还有女人的尖锐喊声和连绵哭声。 “上军佐?”吕武喊的是韩厥,继续说道:“是否挥兵而入?” 他之前很忙。 第一时间找到上军佐韩厥,将情况给说清楚。 又跑去找下军将智罃,情况说清楚之后又借调智朔,同时带出军队。 然后,还去拉上了新军佐士匄。 少不了让魏氏掺和一脚。 现在,吕武和韩厥来到郤氏府宅。 随行的还有智朔以及魏绛、魏相。 魏琦以及魏颗则是跟智罃和士匄去了栾书那边。 不出意外的话,智罃和士匄等人不但会见到栾书,还会见到中行偃。 他们却是需要先过胥童那一关。 吕武为什么不自己行动? 并不是觉得手中的兵力不够用。 有时候身板不够硬,肯定是要拉上一些垫背的。 军队入城需要手续,找不到国君就找“卿”,反正吕武不能就那么让城外的军队入城。 功劳的话? 其实也需要看是什么样的功劳。 吕武拉上了所能找到的“卿”,无限降低了正治风险,并且将最大的功劳已经揽入怀中。 到了这一步,吕武已经能够高高挂起,什么都不做也将获得最大的好处。 韩厥脸色无比阴沉,点了点头,道:“进。” 他在思考一点,不知不觉中,吕武竟然跟哪一个“卿”都有关系啦? 要说晋国谁最不想事情演变到现如今的这一步,该属韩厥了。 现在是国外的楚国屡屡有动作,一帮小弟也显得蠢蠢欲动。 晋国爆发内乱,肯定是没有办法再应对楚国。 而那一帮蠢蠢欲动的小弟,还会像以前那样服从晋国吗? 韩厥现在怒火冲天,一路上都在思考应该怎么处理后续。 得到命令的吕武看向了魏绛和智朔,大声喊道:“入其内,迫其降;持兵者,杀无赦!” 他喊完再次看向韩厥,得到示意才下了战车,徒步跟了进去。 过来的士兵成份有点复杂。 老吕家肯定有一份,再来就是韩氏、智氏和魏氏。 其中,以老吕家的士兵数量最多,看上去也是军械最为精良。 郤氏府宅的围墙被推翻了几段。 因此,大门以及围墙豁口不断有士兵涌入。 这一些属于阴氏、韩氏、智氏和魏氏的士兵,他们进入其中就开始大声劝降,并且严正警告手持兵器无论归属都将被杀死。 郤氏对有新的部队进来是又惊又喜。 他们早早就陷入寡不敌众的窘境,又因为是遭到突然间的攻击,只能一小股一小股地抱团抵抗,很清楚没有援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新到来的部队是哪一家的? 放下武器之后,会被杀死吗? 以其憋屈的死去,不如临死前拉上几个垫背。 可是,又疑虑来的是友军,不放下武器会死得很冤枉。 “来者何人?” “我等乃阴氏之士。” 郤氏的士兵一听更加惊异,看到老吕家的士兵对手持兵器的人无差别杀戮,一再犹豫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而宫城士兵听到是阴氏那边的部队,个别宫城士兵的确也认出了熟人。 “我等乃是执行君上之命,请阴兵协助我等!” “我主有令,持兵者,杀无赦!” 来自老吕家的士兵还有点讲究。 韩氏、智氏和魏氏就没讲究那么多,他们简单地劝降,不降就是直接杀,真没多哔哔。 等待吕武进去,每走过一路,哪怕之前正在爆发激战,他的身影一出现,不属于阴氏、韩氏、智氏和魏氏的士兵要么逃,要么是弃械跪地。 看到这一幕的几家士兵,眼中的吕武无比伟岸。 事实上,吕武那一段时间的“阍卫”并没有白当,还是给宫城士兵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再来是,吕武带过来的甲士数量有点多。 跟甲士拼命这种事情,不是被逼到完全没办法,谁又乐意呢? 何况,天下第一也来了! 穿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或庭院,吕武看到了太多的尸体与伤者。 死的人里面除了士兵之外,有许多是身穿仆人服饰的。 里面又以女人的数量最多。 吕武还看到了步毅的尸体,再看另外一些死者的穿着,能大概猜测都是郤氏的族人。 “主!”凌跑过来,凑到了吕武的耳边低语道:“新军将已获救,在我等掌握之中。” 掌握这个词,有点意思。 凌又说道:“清沸魋、长鱼矫亦已控制。” 吕武不问过程,重视的是结果。 他想了想说道:“我不便露面。新军将无论欲意何往,你皆需稳住。长鱼矫与清沸魋……隐秘杀死,不可令人寻其尸首。” 凌领命,不吭一声地离去。 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呢? 吕武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用现代的话来讲,他就是想当一次棋手,尝试下一盘大棋。 他正在巡视……不,是镇压现场,所到之处没有波折,不管是宫城士兵还是郤氏士兵,不降就死。 “武,元帅传你相见。”智朔看上去挺兴奋的? 栾书过来了? 这么说,智罃和士匄等人已经成功地救出栾书和中行偃。 那么,胥童抓到或杀死了吗? 吕武过来,还没行礼已经看到栾书主动疾步地走过来。 “今日幸有阴武!”栾书看上去又苍老了几岁的样子,继续往下说:“阴武于国有大功啊!” 吕武赶紧行礼。 “无罪而诛,国君亦不能!”栾书像是在进行某种宣告,大声喊道:“下乱命,为无德;屠戮臣工及家属,此为不仁;囚老夫与上军将,是为不义!” 韩厥脸色有点变了。 智罃和士匄对视了一眼,脸色同样变了。 栾书都直接称呼“国君”,不再是“君上”。 再听他喊的那些话,分明是在给国君定性啊! 栾书没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大声喊道:“诸位,请随老夫前往宫城!” 等等! 不是应该先找一找郤氏的一叔二侄有没有谁幸存,或是找到还能做主的郤氏族人吗? 再来,长鱼矫、清沸魋对他们来说是还没有伏诛或被抓,也不管啦? 吕武看着栾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321章:这样的国君不能留啦 栾书这是想做什么? 不是他一直在做局,没有明显效果就亲自下场怂恿国君,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吗! 现在,什么锅都是国君的啦??? 只不过,栾书的话说得很在理。 无论是什么时候,想要处理卿大夫都要有个罪名,哪怕那个罪名再小,怎么都需要有真凭实据。 关于这一点,绝对是所有“卿”的共识! 要不然,他们那么辛苦爬上卿位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特权嘛!!! 栾书说郤氏无罪,指的是没有能够拿出来并令人信服的罪证。 郤氏的跋扈和嚣张不是罪行,只能说是得罪人。 只是现在晋国……或者说各国的律法也就那样,简陋到令人发指。 不过,关于定罪还是有规定可以遵循的。 其中包括人证与物证,又有不是那么详细的分类。 比如,直接的目击证人,窥探到行事过往却没看见真办了什么事的人,等等。 物证可以是书面的文字,也能是凶器,等等。 那些律法还是范氏给制定,经过了赵氏审核并通过的。 赵氏覆灭,晋景公至少有人证和物证。 虽然那些人证和物证未必靠谱,但拿出来了啊! 晋景公还取得了元戎以及多数“卿”的认同。 这一次国君没跟“卿”沟通,直接让自己的宠臣动手。 就看国君能不能拿出郤氏有罪的证明,哪怕是捏造的。 栾书说国君乱下令,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跟至少一位“卿”通气,怎么都要拿到元戎签发的命令。 所以,光是有国君的印玺,相反证明了国君的乱来。 杀死臣工,还是卿位家族? 即便是栾书,肯定也因为国君的作为,感到了极度的后怕。 国君现在能灭郤氏,下一次就能灭栾氏或其他家族。 不止栾书要怕,晋国的贵族又有谁不该怕? 至于说不义? 首先是元帅、执政和中军将有保护国君的责任和义务。 同样的,国君需要考虑元帅、执政和中军将的安全。 两者其实是相辅相成的。 结果国君派胥童囚禁了栾书,顺带连中行偃也被囚。 还不知道胥童是怎么对待栾书和中行偃? 看栾书的态度。 再看中行偃一脸的铁青。 怎么都能猜得出胥童什么态度都可能有,就是缺乏尊敬。 “武。”中行偃的战车刻意与吕武并驾齐驱,问道:“何时知晓此事?” 吕武说道:“胥童与长鱼矫连夜拜访,方知此事。” 中行偃脸色不由有些怪异,估计是在思考胥童和长鱼矫为什么去邀请吕武吧? “我知此事,寻上军佐、下军将与新军佐……”吕武将过程讲了出来。 他说话都有证人,只是其中的一些过程没讲全。 包括为什么要在“新田”留下一个建制齐全的“旅”,又为什么调令一到就能让军队入城。 中行偃一边听,一边点头,说道:“阴氏已成国之砥柱也!” 一句话让吕武做出明显愣住的表情,却见中行偃让驭手加快速去,很快两辆战车错开。 他们往宫城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每一座宅邸之内都是黑漆漆。 要是有透视眼,能看到只要是个贵族,院子里必然是站满了武装人员。 普通人家则是一家子抱在一起,满脸的惊恐和不知所措。 一些觉得自己够份量的家族,他们在看到栾书的身影后,选择打开了家门走出来,默默地带上自家的士兵,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事先知情也就罢了。 不知道的话,少不了找熟人问一问。 “阴子。”羊舌肸半道加入进来,刻意找到吕武,说道:“听闻阴子乃首发?” 所谓“首发”就是第一个有行动的人。 吕武看到羊舌肸有些意外。 这一家子是公族,尤其是近期国君在大力栽培,一块去宫城合适吗? 另外,羊舌氏是带着什么样的立场,加入到这一支由栾书为首的队伍? 吕武说道:“此间事未了。若有疑问可寻元帅。” 羊舌肸吃了个软钉子,只能不断地讪笑着。 估计是没达到目的,他又说道:“如此作为,与逼宫何异?” 夭寿!!! 元戎带头逼宫啦! 然后? 一些人的神经肯定是要紧绷起来。 上一次郤锜让大军入城,只是稍微逼近宫城,止步在一个街区之外。 现在栾书带头,会不会停下来? 吕武看向了栾书所在的战车。 那一辆战车上站着栾书和韩厥、智罃,简直是超豪华的阵容。 能看到韩厥正在与栾书你来我往地争执着什么。 智罃没有了往昔的笑脸,时不时地插一句话。 很明显的事情。 栾书与韩厥的意见并不统一,才会发生激烈的争执,看样子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智罃担当的应该是个捧哏或是和稀泥的角色? 只是,智罃分明就是十成功力只用了一两成的样子。 “我为元戎,今日之事责无旁贷,需予众人(贵族)交代。”栾书真的不想跟韩厥吵。 韩厥脸色很差,直接说道:“如无元帅多次汇报君上郤氏之事,何有今日?” 智罃插播道:“君上乃有为之君。” 栾书见韩厥已经差不多撕破脸,气哼哼地扭头,表示今天这个宫逼定啦! 晋国的元戎权力非常大,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国君的话还没有元戎的话管用。 而元戎的权力实际上并不是国君给予,是他们的家族实力够强,又能得到众贵族的认可。 这就导致元戎既要服务于国君,又需要代替贵族约束国君。 出了今天的事情,栾书要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哪怕就是装个样子,还怎么将集元帅、执政和中军将于一身的元戎当下去。 而栾书也是真的怕了。 他今天差一点点就死在胥童剑下,意识到国君不但要灭郤氏满门,连栾氏也不放过啊! 对付谁都行。 就是不能对付俺! 这样的国君不能要啦!!! 趁着众贵族又惊又怕,还不赶紧地给国君定性,脑子一定是坏了。 队伍来到宫城这边。 他们讶异地发现有武装先行到来,看着数量有个一两千人? 而宫城上是一片明亮,能看到有着众多的宫城士兵。 “元帅,请止步!”祁奚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呐喊。 栾书阴沉着脸,大声喝道:“阴武何在!” 同车的智罃脸色一变。 韩厥则是气得握紧了车栏。 听到呼唤的吕武大声回道:“在!” 魏相来了个弯道超车,堵在了吕武所在车辆的前方,频频给吕武打眼色。 脑子又没坏掉的吕武,知道栾书为什么要喊。 他给了魏相一个笑脸,示意稍安勿躁。 栾书见吕武过来,给了一个很勉强的笑脸,慢斯条理地说:“祁氏无令聚兵,该当何罪?” 已经凑近的祁奚一听,觉得还得了? “元帅,今夜聚兵者多也。我为公族,城中生变,理当前来护卫君上!”祁奚可不想得到了什么罪名。 只是,他以往一直要撇清公族的背景,却是现在不得不喊出来,加深身为公族的烙印。 栾书阴恻恻地看向祁奚,问道:“何人给予调令?” 祁奚张了张嘴,没回答栾书,相反是看向了吕武。 过来的队伍已经开始在进行休整。 属于哪一家,就是整理队形。 不大的宫城外面广场,挤满了来自各家的军队,看数量怎么都有个五六千人。 其中,吕武的部下占了一千左右。 “我为元戎,凡事可自决!”栾书怒气勃发地死盯着祁奚,大声喊道:“祁氏不退,阴氏奉我之命,讨之!” 吕武心说:我去年买了个表! “武为下军尉,唯奉下军将、下军佐之命是从。”吕武喊得非常大声。 走程序,懂不懂? 臣下之臣,非君之臣,明不明白? 俺乐意,元戎挺牛逼。 俺不乐意,让直属上司来惩罚,来下令啊! 下军将智罃就在现场。 下军佐郤犨已经被杀。 这锅要背,高个子智罃先顶一顶。 栾书估计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一时间给愣在了原地。 其余人的表情都有些怪。 多数人心中为吕武的回答喝彩。 尤其是韩厥看吕武,好像突然间发现吕武所有的优点,怎么看就怎么顺眼。 独独智罃脸颊不断抽搐,心里有很大一股冲动,要把吕武给掐死。 回过神来的栾书看向智罃,问道:“下军将?” 智罃比较突然地从车上摔倒,跌下去幸好被智朔给接住。 这个就是最明显的表态了。 栾书死盯着重新站好的智罃,一点放过的意思都没有,喝道:“下军将,请下令!” 智罃已经躲了一次,见栾书还不放过,将气恼给摆在明面上,与栾书对视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很有火气地喊:“整军,迫进!” 祁奚却是先一步喊道:“且慢!祁氏愿退!” 就是过来表演而已。 谁毛病了这个时候去惹要疯了的栾书? 祁氏的部队让开。 栾书一车当先,来到宫城大门前方,朝上面大声喊道:“开门!” 城头上方,程滑的身躯探出来,木着一张脸,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放声吼:“无君上之令,夜间宫门不得开!” 栾书简直要被气炸。 对于他来说,争分夺秒的时刻连续被拒绝两次,已经处在火山爆发的边缘,只差一点点就火山喷发了。 第322章:栾书很忙 栾书肯定是想要弄死郤氏满门的。 只不过,他希望的是又一次的赵氏灭门重演。 也就是,国君走完该走的程序,一切符合贵族的流程。 直白说就是,国内绝大多数贵族都想看到郤氏完蛋,大家一起逼郤氏干出什么糊涂事,又或是合伙侦破一些郤氏有罪的证据,再一块动手。 如果观察栾书怎么逼迫郤氏,会发现他就是一步一步地在放纵,再又一步一步进行进逼。 以往,所有人都以为是郤克对栾书的恩情,导致栾书总会看顾郤氏,才会让郤锜变得那么的骄纵以及嚣张跋扈。 或许一开始真的是栾书顾念郤克的恩情关系? 后来则是慢慢开始变质了。 栾书一直跟国君搬弄郤氏的事情,是一种布局,也是对郤锜的警告。 没事别老来盯着老夫屁股下的位置。 老夫是被郤克火箭式的提拔上来没错,不代表就要复制在你身上。 想像老夫一样当窜天猴? 没门! 越演变到越后来,实际上事情就完全开始变味了。 对立一开始,注定停不下来。 栾书很清楚自己几岁了,说什么都不愿意给栾黡留下后患的! 一切的布局,自然是有为国家考虑在内,更多的是为了栾氏的未来。 他也清楚不可能将栾黡一下子弄到中军将的位置,才会栽培中行偃。 本来吧? 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花个十来年…… 老夫怎么也能活到八十岁往上吧? 十年之内将中行偃培养起来。 中行偃好意思不看顾栾黡几年吗? 到那时,老夫做了该做的事情,撒手人寰也管不了太多了。 出错就错在国君这边啊! 栾书是真的没有想到国君会那么利索,又是不计后果。 所以,国君没有跟栾书商量直接派宠臣去杀郤氏一叔二侄,一下子就把栾书给搞懵逼了。 更重要的是,胥童真的想杀栾书和中行偃啊! 要是智罃和士匄来得再慢一些。 又或者没有阴氏的甲士及时杀进来,栾书和中行偃的小命,真的就交代在胥童手里了! “开门!”栾书死盯着城头上的程滑。 城头上的人不少。 大多数是宫城士兵。 一些则是公族的那些贵族。 他们看上去无比的紧张。 一切只因为宫城外的武装部队已经完成整队,一副好像随时要展开攻击的架势。 “我乃元戎,有无论何时何地面见国君之权益!”栾书还是了解程滑这个人的,又喊:“无罪擅杀大臣,实非为君之道;诸位为臣,何时步之后尘!” 程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大。 现在能够确认的就是中军佐郤锜和下军佐郤犨死在长鱼矫的手中,郤氏的很多族人也死在长鱼矫与清沸魋的攻击之中。 至于新军将郤至是个什么情况,暂时很多人并不清楚。 栾书被太多的事情搅在一块,内心恐惧和愤怒国君的所作所为……主要是没跟他商量就动手,还有囚禁他和中行偃,一时间疏漏了不少该注意的事项。 他稍微回过神来之后,第一时间派出家臣回去封地,不计代价攻打郤氏。 是不是应该寻找郤至? 肯定是要找的。 并且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找。 有没有主事人的郤氏,攻打起来的难度绝对不一样。 同时,栾书也跟中行偃沟通完毕。 荀氏和中行氏也会立即攻打郤氏。 现在,栾书需要将国君控制在手中,能将今天的事情弥补起来最好,国中贵族一块围攻郤氏;不能弥补的话,肯定是将国君丢出去,再找其它的法子,造成围攻郤氏的既定事实。 攻打郤氏根本急不来。 需要命令传达到各处,得到命令的部队才能展开攻击。 控制住国君才是栾书的当务之急。 “下军将。”栾书见城门就是不开,走到智罃边上,低声问道:“上军将可有告知?” 智罃的脸色很臭,无声地点头。 栾书说道:“如此,为晋国计,请上军将如是行事。” 事情都这样了。 郤氏不能留啦。 大家伙为了晋国,还是同心协力将郤氏干掉吧! 栾书又说:“‘随’可交予阴武;‘温’便由上军将主持。” 智罃一个愣神。 “随”地就在“吕”地边上。 “温”地则是在周王室边上,另外智氏与之接壤。 这是在分蛋糕咯? 栾书没等智罃有什么回应,走向了士匄。 他与士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士匄频频点头,一副很有兴趣,并且明显满意的模样。 栾书在韩厥这里碰上了钉子。 “事已至此,郤氏不亡,晋国必衰,上军佐不顾国家?”栾书没有因为韩厥的态度而有什么不高兴,一副完全就是为国家思量的样子。 韩厥不悦地说:“君上无罪擅杀大臣已是过错,元帅此举必将遗臭万年,韩氏不愿助长其虐。” 一句话而已。 栾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躯也踉踉跄跄地颠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遗臭万年啊? 要是按照栾书的计划,怎么可能会遗臭万年! 很可能将郤氏给办得妥妥当当之后,得到国中贵族的爱戴,青史上也将留下忠心为国的美名。 “国君所为,与老夫何干!”栾书对着韩厥一甩袖,大有韩厥不答应下来,要等着栾氏带头,顺带让韩氏也成为历史的狠劲嘴脸。 韩厥不屑地哼了一声,很干脆地转身就走,却是走到吕武的边上,停下来盯着一脸苍白的栾书,就是那么安静又冷冷地看着。 你,过来啊! 信不信,俺让边上的天下第一手撕了你。 栾书还真就不敢过去。 他连续两次下令都被吕武拒绝,不跟吕武待在一块,有的是办法玩阴招,面对面还是惜命一些为妙。 另外,他很清楚现在不适合动吕武。 一切只因为阴氏现在是“首义”,晋国的贵族哪怕不感恩戴德,对付那是不能对付的。 吕武看到韩厥突然凑过来有点意外。 他再看到韩厥与栾书对视,脑海中补了一个“闪电火花”的特效,知道这两人是彻底卯上了。 “温季何在?”韩厥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吕武就要考虑该不该回答了。 他其实真没有一定要救下郤氏某个人的必要,只是不想看到栾氏一家独大而已。 郤氏的一叔二侄有一人活着。 栾书想解决郤氏就没有那么简单。 这里也侧面证明吕武知道除非没发动,要不然郤氏哪怕没有灭亡,肯定也是要被打残的。 他正思考着,韩厥又开口了。 “若在你处,可令栾书寻之。”韩厥声音很低,超过一个身位就听不到的那种。 卧槽!(一种体位) 这是要整死郤至啊!?? 吕武一脸诧异地说:“武并不知温子身在何处。” 韩厥说道:“勿要玩火。” 吕武当然还是矢口否认。 韩厥正要说点什么,宫门却是打开了!!! 大门在很大的“咿呀”作响中开启。 栾纠领头走了出来。 看到栾纠,外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愣住。 这位栾书的儿子,他是国君的御戎来着。 之前,大家伙好像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既然栾纠是国君的御戎,人在宫城里面,好像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再来,栾纠再怎么都是栾书的儿子,有一批护卫,再加上结交了不少朋友,很是理所当然的咯。 栾书看到宫门被打开,没理会城头上一直警告的程滑,对着众人喊道:“诸位,随我入内!” 夭寿! 这已经不是逼宫。 是要清君侧…… 或者,是干脆摆明阵仗,要对付国君了??? 栾书有那么点龙行虎步地向前,一点都不担心宫城士兵敢对他怎么样。 作为忠实追随者的中行偃当然是立刻跟上去。 栾书和中行偃一动,栾氏和中行氏的士兵肯定要跟着动。 再来就是士匄,以及范氏的士兵。 他们的一些附属家族,又或是交好的家族,可能也有傻乎乎跟上去的家族,开始在进城。 韩厥没阻止,却也没有动弹一步。 吕武就站在韩厥身侧,本来就没想进宫城,有韩厥在旁边就更不会进了。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智罃走了过来。 韩厥看一眼智罃,又看了吕武一眼,不发一语地走向自己的战车,招呼着自家人,离开了现场。 真忠臣,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要么阻止栾书等人进去。 不然就该跟进去好保护国君呀! 关键是韩厥真的就那么走了。 智罃没压低声音,说道:“不可庇护温季。” 吕武光棍地点头。 智罃又说:“‘随’是个好地方。” 是吗? 好像还真的是个好地方。 智罃低叹了一声,又说:“‘温’亦然。” 吕武懂了。 栾书要用“随”地换阴氏参与对郤氏动手,又用“温”地交换智氏参与对郤氏的进攻。 智罃问道:“我闻你与公子周友善?” 这个好像谁都知道吧? 智罃好像也没想吕武回答,接着往下说道:“栾书必不留今上,我欲遣人迎归公子周,需你配合。” 吕武的眼瞳控制不住收缩了一下,说道:“需武调遣甲士同往?” 妈耶!? 老吕家早早有队伍去公子周那边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啦? 要是这样的话,有后患啊! 第323章:迎回公子周? 吕武跟公子周的联系有个两三年头了。 他还是在公子周最为艰难的时候,伸出了友谊的小手。 从一些通信来看,公子周是一位挺小心翼翼的人。 公子周从不过问晋国内部的事情,关心也是关心晋国与其余列国的争霸,尤其对楚国最为上心。 更多的时候,公子周与吕武书信往来,谈的是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现在,吕武听到智罃要迎归公子周,感到欣喜的同时,更多是产生疑问。 那位公子周到底跟多少人有联系? 又或者说,智罃为什么指定就是要公子周回国,不是其余哪位在国外的公子。 智罃看出吕武感到困惑,说道:“国中不宜生事,公子周年纪最幼。” 晋国还在跟楚国争霸。 一些小弟看出晋国内部会生乱,个别几个已经开始不安分起来。 现在又爆发了郤氏的问题。 尤其是郤氏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晋国极可能陷入时间很长的内乱。 吕武看明白了。 国君以往就干了不少幺蛾子的事情。 这一次,国君明显是惹毛了所有贵族。 以至于智罃判断栾书要下狠手。 他自己也认为姬寿曼不再适合继续领导晋国了。 该进宫城的人已经全进去了。 城外广场只剩下智氏、阴氏、魏氏以及不多的几个家族。 那些家族的家主或是临时负责人,一再犹豫要不要靠拢向智罃这边。 哪怕是亲自过来的魏琦和魏颗也站在远远的地方,就是忍不住频频注视向智罃和吕武所在的位置。 “武与智伯交谈何事?”魏绛好奇得像是猫在抓绕心窝一般。 魏相说道:“必是迎归在外公子一事。” 魏绛有些懵逼,呐呐地问道:“为何?” 这事还用解释的??? 明摆着的事啊!!! 魏相开始有些担忧大伯(魏悼子)之后的魏氏了。 魏琦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对魏绛解释道:“元帅必不留今上。为晋国计,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一下,魏绛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这位少年是真的被惊到了。 国君再怎么都是国君,身为臣子怎么能够进行废立? 魏琦、魏颗和魏相也就不知道魏绛是那样想,要不就该一起为了未来的魏氏感到担忧。 先有晋景公部署操作了多年,一下子将鼎盛时期的赵氏给灭了。 现在又有现任国君搞了郤氏这么一出。 无不说明对付国内卿位家族不是一两代人的想法,是公族内部的未来方针。 而现任国君干得那么粗糙,算是给晋国的所有非公族的贵族敲响了警钟。 “即便元帅无意,众人必言语之。”魏颗说的,会是晋国贵族必然会干的事情。 无论是驱逐。 还是杀死。 反正姬寿曼就是不能再成为晋国的国君。 魏绛还是感到惊讶与茫然。 他这样倒是跟郤犨和郤至一样。 觉得自己是臣子,再不怎么喜欢国君,还是要心怀敬畏。 也正是因为这样。 郤锜提议抢先动手的提议遭到了郤犨和郤至的共同反对,才有了今夜血洒郤氏府宅的惨事。 魏氏一家人现在该想的是,迎回公子的话,会是谁。 广场之中最为感到忧虑的该是羊舌氏。 羊舌职将羊舌肸拉到一边,问道:“阴武对我家有何看法?” 羊舌肸太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那么问了,答道:“观之,并无看法。” 也就是说,纯粹的路人而已。 自“鄢陵之战”后,晋国就没有任何一家能小瞧阴氏。 那是建立在吕武杀掉天下第一养由基和天下第二潘党的基础上。 今夜过后,不管吕武个人的武力有多强,又或是阴氏的实力有多少,晋国的贵族要心里有逼数,短时间内别去招惹。 “处心积虑也罢,适逢其会亦然,阴氏必兴。”羊舌职有点羡慕嫉妒恨。 从前和现在,吕武都在做正确的事情。 尤其是得知胥童、长鱼矫和清沸魋要作乱,吕武没有跟着胡作非为,干出了通知几位“卿”,又救援郤氏。 事情真的是办得太漂亮了! 往小了来说,吕武是在保护贵族阶层。 往大了说,怎么都算是拨乱反正。 最重要的是走程序。 那么,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哪里能够挑出毛病的地方? 羊舌肸不知道为什么而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道:“攻郤之事,我家……” 羊舌职赶紧拉了一下自家儿子,左右看了看,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知道该说是父子情深,还是一丘之貉,羊舌肸露出了秒懂的表情。 之前打开的宫门再次合闭上了。 站在宫门不远处的祁奚用脸色不断变幻,来表达内心的复杂程度。 吕武跟智罃交谈完,目送智罃离开后,转身看向了宫城的城头。 那里已经没有多少宫城士兵。 连带的,程滑的身影也消失了。 刚才吕武跟智罃就谈了两件事。 第一,无论栾书要对国君做什么,他们需要拉上魏氏来保持一致的步调来应对。 第二,吕武明天就需要赶往周王室,更正确的来说,是用最快的时间去“单”找到公子周,与之说明情况。 对第一件事情,吕武很乐意跟智氏保持一致。 以智罃的狡猾,阿呸!是以他的智慧,再加上为“卿”的经历,哪怕没选到对最正确的,也不至于选中最错误的。 何况,智罃还是荀氏和中行氏的双保险。 至于说攻打郤氏? 智罃没多提话头。 吕武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起。 “迎归公子周?”魏相走过来,低声问了一句。 这就是聪明人的与众不同吧? 一个故事还没有开始讲,结尾已经被猜中了。 吕武其实也要找魏氏的人,只是留在原地想事情,没第一时间迈步过去。 他正要回答,却见围过来不少人。 里面有祁氏和羊舌氏这种公族出身,又有解氏、籍氏……等等实力较强的中等家族,自然少不了几家打酱油的家族。 他们各自对吕武行礼,少不了又客套上那么一句。 吕武一一回礼,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看向魏琦和魏颗,说道:“两位大大可愿随武入宫?” 魏琦和魏颗立刻表示没问题。 吕武不给其余谁有什么表现的机会,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自顾自向宫门走去。 站在原地的一众人,不少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这时候入宫? 宫门会开吗? 结果就是,吕武过去吆喝了一嗓子,宫门还真就打开了。 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免纳闷吕武之前为什么不喊门,搞得栾书喊了两次都不开,显得老尴尬了。 这就要说此一时彼一时。 刚才就算吕武去喊,有程滑在城头上面,喊破喉咙宫门也不会打开。 现在程滑不知道去了哪。 守卫宫门的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在吕武手底下干了几个月活。 吕武“阍卫”的余威没那么快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进入宫城,并不是要去看栾书怎么对待国君,又或是国君怎么应对。 “程大夫何在?”凌找到一个玩得比较好的曾经同僚问了一句。 没错。 吕武进来宫城,主要还是为了程滑。 这位总是木着一张脸的老大哥,业务水平方面只能说一般,甚至还很不懂得怎么处理与同僚和上级的关系,为人的原则却是极强的。 一般这种人,不出事也就罢了,一旦出事绝对就是个炮灰,还是冲在第一线,用完就被销毁的那种。 吕武平时并没有与程滑有过多的接触。 像程滑那种性格,其实跟谁都处不来。 不是木着一张脸。 就是摆着臭脸。 还是对谁都那样。 谁受得了? 另外呢,吕武也需要跟魏氏这边的人,找个清静的地方沟通一下。 “大大,智伯方才言及迎归公子周,武将亲自前往,不知魏氏何人同去?”吕武说得平静,其实就是拉上魏氏一块当个从龙功臣。 魏颗先是愕然,随后狂喜。 倒是魏琦很冷静,说道:“今日过后,武已有一席卿位。魏氏与阴氏两位一体不可改变,余事勿用多提。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对此,吕武还是一脸的平静。 郤氏是绝对再无缘于卿位的。 不取决于郤至还能不能翻盘,又或是郤氏能保留多少实力,能像邯郸赵那样隐退都算是烧了高香。 这样一来,卿位势必会进行调整,等于一下子就空出了三个卿位。 以吕武之前的表现以及知名度,最为重要的是今夜的加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获得卿位。 既然智罃要迎归的是公子周,还是由吕武亲自去?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吕武跟公子周的交情,一再去老吕家的魏氏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么,吕武原本哪怕只有三成的可能性获得卿位,下一任国君是公子周为前提,起码要增加个两成。 宫门还没有完全封闭。 吕武正与魏氏一家子交谈着,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急匆匆地过来。 “武!” 他们转头一看,来的是韩起。 “武,我父邀你前往!”韩起看上去很着急。 韩厥这个时候找吕武干什么? 韩起又说道:“事关重大,不可耽误,请与我即刻前往!” 老兄,你的事情很急,别人就没事啦? 另外,阴氏还有一千多士兵在广场上,就不管不顾了??? 还是魏琦开口说道:“事急,且去。” 吕武想了想留下茅坪,并吩咐道:“务必寻到程大夫,言及我与之相见之事。” 茅坪作为家臣,肯定应诺,并且表示会干得很漂亮。 第324章:冷静到令人害怕的郤至 吕武跟着韩起急匆匆去见韩厥。 一路上,他们没有见到什么乱象。 这样其实是有点不像晋国了。 以前“卿”之间互相攻杀,中小贵族必然逮住机会,来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使得局势每每越演越烈。 这一次可能是国君爆发得太突然? 事实上也是! 没见栾书都猝不及防了吗? 其余多数的“卿”还是得到吕武的通知,才知道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第一时间露出了惊讶或愕然的表情。 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国君会那么莽。 大家都没有料到,肯定是来不及布置,又搞不清楚状况,想有动作,肯定是有诸多的顾忌。 他们要先确定能够自保,再窥探外面的情况,好判断到底能不能做点什么。 这样一来,脆弱的平静得以保持。 吕武与韩厥的见面地点是在韩氏的府宅。 他过来后,与韩起一块来到了一个大厅。 里面不但韩厥在,韩无忌以及一些韩氏的家臣也在。 韩厥对吕武敢于孤身一人进入韩氏府宅核心位置,还是感到放心和满意的。 说明吕武心里没鬼,又对韩氏有着充足的信任,是不? 然而,吕武身穿重甲,腰间悬着战剑,后背交叉着两柄斧头,还有一个有十根标枪的匣子。 这么一副金属人外加移动武器库的配置,他有信心进得去就一定出得来。 没人去提解甲的事。 吕武看到韩厥,行礼说道:“甲胄在身,不便就坐。上军佐若有吩咐,还请道来。” “唤我大大罢。”韩厥破天荒地讲了这么一句。 也就在上一刻之前,韩厥从来不让吕武以亲戚关系相处。 吕武尤记得第一次喊韩厥“大大”,韩厥是一脸的不高兴。 当然,那个时候是在军营。 从那之后,吕武就没再强求。 “今夜幸赖有你,否则后果难以预料。”韩厥看上去很疲惫,应该是精神上的疲惫,不是身体的。 吕武静静地听着,等待后续。 韩厥又说:“栾书已入宫城。此事,除非众家一致,否则难以转圜。” 到了这一地步,谁还会去保国君吗? 没有任何一家想落个郤氏的下场,等于没有贵族会去为难栾书。 他们甚至巴不得栾书将那个肆意妄为的国君给解决了。 “无罪而诛,国君亦不能。”吕武重复了栾书说过的话。 他还是希望韩厥赶紧有事说事的。 很多事情还没有处理。 最为迫切的是郤至那边。 老吕家将郤至从屠宰场救出来,却是进行了控制。 如果郤至逃走的话,不等于好事变成坏事了吗? 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旅”,但城外可是有郤氏的武装,一旦郤至逃到了军营,会发生什么后续?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郤至要去军营的途中被截杀。 一切只因为栾书才不会忘记这个细节,必然是会在各条道路有所布置。 而现在,郤氏在城外的军营已经遭到了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大量士兵围堵。 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郤氏武装,他们之前刚刚发生内部混乱,再发现被栾氏、中行氏和范氏围起来,感到极度紧张的同时,很迫切能够得到来自上面的命令。 事情没有办到之前,吕武也没有把握到底能不能救出郤氏一叔二侄的某个谁。 他对后续倒是有了安排,只是需要亲自跟郤至见上一面。 韩厥轻飘飘地说道:“众家围攻郤氏已成定局,老夫不愿参与。你若有所需,韩氏可为助力。” 这么好的机会,韩氏竟然要放过??? 吕武犹豫了一下,说道:“来前,元帅有言,阴氏攻‘随’,智氏攻‘温’,其余各地想必亦有安排。” 韩厥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栾书没拉上老韩家咯? 而事实上,栾书找到韩厥没聊几句就被呛,还真没给韩氏分块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栾书没有分肉的关系,才导致韩厥不想参与攻打郤氏。 又或者,韩厥早就决定不参与这次内乱? 他消化了吕武说的话,沉吟了一声,说道:“我决意韩起往‘单’而去,迎归公子周。” 一句话让吕武情不自禁地愣住。 先有智罃第一时间想到公子周。 现在韩厥也是相同的意思。 吕武不知道的是,人在宫城的栾书在控制国君姬寿曼之后,与中行偃、士匄进行了商议,也是想要将公子周接回国。 这些“卿”怎么想的都是将公子周接回来? 晋国在国外的公子,年龄方面并不是公子周最小,比公子周年纪还小的公子,是有那么几个的。 如果按照距离来算,不少公子离晋国其实比公子周还近。 以血缘关系的远近来判定,公子周与晋景公这一脉也不是最近的。 那么,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众“卿”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谁,是公子周。 他们的默契就那么好? 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吕武说道:“智伯此前亦觉当迎归公子周,下令武前往迎接。” 以从属的关系来看,智罃给吕武下令完全没毛病。 要说有点什么问题,只剩下智罃有没有跟其余的“卿”进行商议这一点。 看韩厥的反应? 很明显智罃没跟韩厥进行过商议。 韩厥说道:“如此,你与起同去。” 好家伙! 这样搞,吕武至少获得了两位“卿”的背书了。 吕武说道:“今上仍在,武以为此事宜缓不宜急。” 韩厥用怔怔的眼神看着吕武,过了一小会发出一串笑声。 谁都认为栾书不会留现任国君,几位“卿”迫不及待想要有所行动。 想法上肯定没有错。 他们也是为了晋国能早早有君主,不至于摊子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想要扶立新君,展开该有的谈判,重新让晋国稳定下来。 当然了,少不了盯着那份从龙之臣的功劳。 可是现任国君姬寿曼的处置结果还没有出来啊! 做事情总要讲个前后顺序。 一旦迫不及待去迎归公子周,不等于对国君姬寿曼的处置,是他们一致认可的吗? 那么一搞,锅就要大家伙一块背啦! 吕武从韩氏府宅离开,回到自己的府宅。 半路上不是没人来找,只是吕武并不想有太多的耽搁,该有的交谈会有,邀请去哪则拒绝。 “主。”凌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吕武急声说道:“新军将久候,多有激烈之举。” 能理解的。 谁碰上了这种事,还能保持冷静? 吕武来到一间密室,人刚站稳就有一道身影扑了上来。 “阴武!”郤至成了披头散发的模样,身上衣服也撕破了不少,声音嘶哑而又干涩,低沉声道:“你欲如何!” 要拽就拽呗。 本身百五六十斤,武器和甲胄近百斤,合起来就这些重量,慢慢拽。 吕武问道:“武拒绝国君之令,闻郤氏有难,片刻不敢逗留,率兵援救郤氏,杀长鱼矫、清沸魋,救出新军将。新军将以为,武欲如何?” 郤至松开了双手。 吕武没有任何的假惺惺,直接说道:“栾书已将郤氏各邑分食,只待一家首动。围攻郤氏便在眼前,新军将想必了然?” 郤至应该早就想清楚了,问道:“阴氏分食何处?” 吕武答道:“‘吕’地之旁。” 郤至说道:“书来,刀来。” 啥都甭说了。 不用吕武率兵去打。 老夫直接写下文书,想要哪块,就完完整整地得到哪一块。 这不是什么交易,只是还了吕武救援之恩。 郤至十分平静地说:“郤氏食邑多也,阴氏除‘随’,或可再得老夫之‘温’,‘驹’、‘苦成’、‘苏’、‘董’、‘贾’、‘原’、‘苗’……皆可也!” 后面这句与任何恩情无关,是明摆着的交易。 晋国的国内或是国外,都知道郤氏的封地很多很大。 听郤氏念了那么一大串的地名,会更清晰地知道郤氏的封地到底有多大,又都是哪些开发完善的地方。 “我之一脉不可留,阴武迎归吕氏一脉,扶其得保;另有郤溱一脉……”郤至交代了非常多。 这个吕氏是吕甥,也就是很早之前去了秦国当人质的郤氏旁支一家。 郤溱则是苦成氏的一员。 过程中,吕武只是安静的听着。 很明显的就是郤至知道他们这些当过“卿”的直系血脉保不住了,连带他自己也绝对会是一个必死的结局,希望郤氏的一些旁支能够得到保存。 为此,郤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个倒也符合现在的社会价值观。 另外有一个可能性,也就是郤至想到了赵武的复立。 有这么一个例子在,郤氏未必没有重新复起的那一天。 真的到了郤氏能够复立,郤锜、郤犨和郤至的血食不但不会断绝,家族也得以延续下去。 说白了就是,某一天会有郤氏的血脉过继,成为郤锜、郤犨和郤至的子孙后代,重新扛起他们三家的大旗。 吕武听完,说道:“武尽勉力为之,只是……” 郤至立刻接话,道:“但说无妨。” “武一人难以成事,需智氏、范氏、韩氏、魏氏相助。”吕武没说假话,想达到郤至的期望,少不了这几家的帮助。 郤至说道:“自无不可。” 那么,郤至是不打算垂死挣扎,接受了栾书带来的一切? 第325章:弑君还能带商量的? 郤氏还有翻盘的可能性吗? 绝对有的! 看看郤至念了多少块食邑的名字。 那些都是郤氏实力强大的证明! 这是一个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拉出两个军团的庞然大物,以家族为单位进行单挑,晋国没有一家会是对手。 甚至可以说,郤氏对上鲁国或卫国,单凭一己之力都能进行一场灭国战争了。 现在的关键是郤锜和郤犨死了。 郤至侥幸没死,却是落到了阴氏的手中。 他不敢保证吕武不会怎么样。 甚至,他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比如,栾书已经将郤氏的封地全给分了,以晋国贵族的尿性,不可能放过这种排排坐分果果的好事。 郤氏要是不出事,他们只有服服帖帖的份。 围攻郤氏的局面形成。 栾氏和中行氏牵头,晋国贵族之前有多么害怕郤氏,参与进去就会对郤氏多狠。 事实上,吕武要是想帮郤氏,应该做的是赶紧安排郤至离开“新田”这个地方。 郤至看不到吕武有放人的迹象。 里面的原因很复杂。 吕武才不乐意给郤氏的陪葬,顺手帮忙的事情可以有,出死力气相帮则无可能。 放走郤至对吕武有什么好处吗? 不能说没有。 但是非常有限。 甚至会被卷进去。 所以了,吕武哪怕会放走郤至,也不会是近期之内。 郤至很清楚这一点。 至于他对吕武讲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该拿的文书就拿。 该做的事情? 吕武觉得自己现在更应该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搞砸了。 夜幕很快就被白昼取代。 吕武一夜没睡,不断对外发出指令。 首先就是让封地进入最高备战状态,有人侵犯就进行最坚决的反击,没有得到命令则绝不开拔出境。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第一件事情就是城外的郤氏武装与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爆发交战。 不到两个“旅”的郤氏武装在以郤周为首的一众家臣率领下,先是突破了中行氏士兵的阻拦,一头撞上了栾氏与范氏的围堵线。 不到三千的郤氏士兵打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四千多士兵,却是以寡击众打赢了! 他们两千多人杀到“新田”城门处,自然是被紧闭的城门挡住,想要攀城而入时,遭到了智氏和韩氏的守军攻击。 双方在“新田”城墙再次爆发激战。 结果是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败兵被重新集结,与城头上的智氏和韩氏守军,对所剩不多的郤氏士兵进行夹击。 仅有不到百人的郤氏人员四散而逃,并且他们要面临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各种追杀。 吕武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感到无比的唏嘘。 三千多人心惶惶的郤氏士兵正面击败栾氏、中行氏和范氏四千多的士兵? 郤氏损失七八百。 栾氏、中行氏和范氏何其却是损失超过两千。 这里面有老吕家的锅。 谁让那三千多的郤氏士兵,有将近一千五百名是穿戴老吕家的全套装备。 另外,范氏在这一次交战大出风头,他们一千多身穿老吕家全套装备的士兵成了主力。 要是没有范氏的那一千多士兵,栾氏和中行氏压根就是被撵着打。 也就是现在的人词汇太少。 要不,怎么都该有“阴氏出品,必属精品”的段子流传开了。 还有另外的事情。 先是解氏不知道为什么攻击籍氏,双方从深夜打到天亮。 后面,更多的家族开始了互相攻杀。 这样就很晋国了! 吕武能够想象的出来。 昨夜必然会有不知道多少人,用各种各样的渠道离开“新田”。 他们将把消息带往各处。 这样一来,“新田”的混乱必将蔓延到全国。 事实上,考验晋国这些“卿”的时候到了,他们将决定晋国的未来。 “主,元戎遣家臣而来。” 外面的禀告让吕武停下手头的事情。 来的是吕武的老熟人,叫程蒲。 “阴子。”程蒲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我主请下军尉入宫城议事。” 先是私人性质的称呼。 后面变成了公职。 有点意思。 吕武问道:“诸‘卿’可往?” 程蒲说道:“上军将与新军佐已在。上军佐、下军将稍候便到。” 吕武再问:“另有何人?” 程蒲说了不少氏族和公职。 基本都是实力强大的家族。 有些历史悠久,人也在“新田”的家族,实力不够没在名单里面。 吕武说道:“请禀告元戎,武必去。” 程蒲再次行礼才退出去。 没有一小会,葛存走了进来。 “主。”葛存行礼,一脸的兴奋,说道:“主为天人也!” 啥意思? 他很久之前被吕武派去周王室那边,主要是负责跟公子周的诸多事宜。 天亮之前回到“新田”,已经向吕武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因为参与的事情不少,肯定也就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有太多的事情证明吕武比别人先走了至少四五步,才有了葛存的那一句赞美。 既然葛存回来。 那么梁兴肯定是到了。 吕武洗漱了一番,草草地吃了一些食物,依然是全副武装,带人往宫城而去。 街道之上的人远比平时更少了。 要是有人,也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居多。 现在不会有普通人出来闲逛,他们最好是躲在家中等待乱象平息。 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做也只剩下祈祷乱局赶紧过去,不要得到个饿死家中的不幸下场。 老吕家在“新田”的府宅距离宫城,跟其余有权有势的家族是没太大区别的。 一路之上,看到老吕家队伍的其余各家士兵,他们的选择是停下脚步站到街道边上。 是因为老吕家的队伍中甲士太多吗? 可能有这个原因。 更多的是他们已经知道吕武昨晚做了些什么,被交代一旦遇到老吕家的人,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阴子?”解朔站在原地招呼了一声,问道:“要往宫城?” 吕武这才看到解朔,不改以往的态度,彬彬有礼地回了个礼,道:“正是。” 解朔问道:“可否同行?” 吕武能说什么,答曰:“自无不可。” 昨晚解氏跟籍氏火拼,看来是解氏赢了? 话说,这两家什么时候结的仇,有多大? 结果是,吕武没到宫城,队伍里面多了三家别的人,都是蹭队伍的。 一切只因为吕武带的武装太豪华,光是甲士就达到三百,另有近千身穿铁甲的锐士。 所谓“锐士”不简单是因为装备好,代表的是很能打。 吕武猜测“新田”要发生大事,肯定是要带上精锐,是吧? 没有任何意外的是,途中遭遇到老吕家队伍的各家,不管是哪一家都选择了避让,其中涵盖栾氏、范氏、中行氏、智氏、韩氏这些卿位家族。 不是一夜过去,老吕家就能像螃蟹那般横行霸道了。 纯粹是他们用这样的态度表示,吕武做了极为正确的事情。 得到这种待遇的吕武知道,接下来才是关键,不能因为获得这样的待遇就飘了。 宫城前方的广场。 停驻在这边的士兵很多,他们来自各家,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模样,看上去还有些杀气腾腾。 吕武所在的战车直接来到紧闭的宫门前方,抬头往上一看,脸色很臭的程滑就在上面。 “开门!” 这话不是吕武喊的。 城门在“咿呀”声中打开。 吕武没乘坐战车入内,选择了步行。 随同的还有三百甲士,其余老吕家的士兵则留在宫城外面。 吕武没有径直入宫,邀请程滑下城墙一见。 “何事?”程滑就是木着一张脸,还很不爽地盯着吕武一直瞅。 吕武不解地问:“此是为何呀?” 程滑有一说一,道:“昨夜逼宫亦有你一份。” 是啊。 咋了? 昨晚到宫城来的人太多了,卿位家族除了郤氏,一个没落下。 另外,实力强大又或是历史悠久的中等家族,基本也全来了。 “依你之言,目无法纪之辈,人皆厌之。”程滑有点不客气。 这位老哥到现在还说这话? 吕武看到远处有士匄不断招手,想好好跟程滑谈一谈显然不合适。 他说道:“听我一言,辞去宫城公职。尚有多事,我且稍后予你一一道来。” “我何人也!”程滑虎着一张脸,十分厌恶地看着吕武,继续往下说道:“岂可听命于你!” 这不是自身地位被老下属超过的恼羞成怒。 完全是看到了看不惯的事情。 有自己的为人准则。 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 吕武又看到士匄的手臂越招越急,说了一句:“我为上大夫,爵位比高于你;又卸任‘阍卫’不久,有事未了,亦可传唤于你。” 程滑有些呆住,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不情不愿地应:“诺!” 松了口气的吕武迈着比较快的步伐来到士匄这边。 “武。”士匄要拉着吕武到旁边,发现竟然拉不动。 吕武看士匄频频打眼色,不得不主动走到边上。 士匄说道:“元戎决意除掉今上。”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吕武不得不佩服栾书的担当和勇气,只是士匄和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士匄皱眉说道:“我私以为不妥。” 啊? 老范家竟然不同意??? 士匄低叹了一声,说道:“昨夜我亦在宫中,如元戎弑杀今上,范氏亦是同谋!” 懂了! 不是要保国君姬寿曼。 是一点都想在弑君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牵扯。 第326章:弑君者,栾书是也!!! 只想要占尽好处,风险一点不想担? 活得太过于现实了一些。 吕武不知道栾书给士匄开出了什么样的价码,只知道栾书开出的价码肯定不够。 另外一个参与者,也就是中行偃有多说什么吗? 几乎就是栾书说什么,中行偃就怎么办。 那一定是栾书开出了中行偃无法拒绝的价码,比如元戎的位置。 为什么说士匄是个挺现实的人呢?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前一段时间士匄还和郤至哥两好来着。 士匄不满栾书的地方很多。 包括栾书在士燮将死前的各种冒犯。 还有栾书火速提拔了中行偃,却没特别照顾士匄。 结果,郤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士匄第一时间和栾书、中行偃结成了团伙。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做人没节操又没原则,其实没关系,只是不要搞得人尽皆知。 这么个年头,贵族讲的是利益,也看重节操和原则。 士匄不算卖了郤氏。 毕竟他跟郤氏又没有结盟,郤锜和郤犨的死很大概率也跟范氏没直接关联。 范氏顶多就是看到郤氏没救了,干出了落井下石的事情。 会干这事的家族不要太多,谁也不要笑话谁。 唯一有问题的是,一样没有参与诸多的阴谋,韩氏和智氏选择站在岸上,只有范氏在士匄的领导下“噗通”一声跳了水池。 这都已经跳下去了,还想着一身干燥? 想什么呐! 吕武怔怔地看着士匄,搞不明白士匄想把范氏摘出去,找阴氏有个什么用。 “如武言及与匄联合……”士匄讲的是扑灭胥童、长鱼矫和清沸魋的事,顿了顿用希冀的目光盯着吕武,继续往下说道:“又允匄接触齐国、鲁国,事则可成。” 凭什么? 就问凭什么! 士匄说道:“事若成,武之卿位,范氏力保!” 这倒是一个好交易。 关键在于,吕武本身已经有五成到七成的把握获得卿位,多一个范氏会增加到八成以上。 只是,士匄能跟郤至哥两好的时候,发生事情立即调转枪头,又立马跟栾书和中行偃搅到一块。 信誉度很差劲啊! 吕武笃定士匄只会干锦上添花的事,别奢望有什么雪中送炭的行为。 “联合之事,自是可也。”吕武看到士匄露出大喜的表情,又说道:“鲁国非我负责,新军佐需找魏氏。” 不要得罪活得现实的人。 尤其郤至倒下之后,范氏从数据上来看已经成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 这种家族只能交好,不能轻易得罪。 一旦结下了仇,要么不动,一动就该一棒子敲死。 吕武将事情看得无比明白。 其实,士匄未必能将吕武推上卿位,却能阻止吕武获得卿位。 现在吕武面临跟魏氏相同的情况。 魏氏为了获得卿位,什么都能进行让步。 对于吕武来说,获得卿位也成了最为重要的事情,为此什么都能拿来交易。 士匄一下子,怎么看吕武都觉得合得来。 “上军佐、下军将与我皆襄助于你,元帅、上军将亦不反对,你之事必成!”士匄一副笃定的表情。 那啥。 是不是忘了什么的关键人物? 比如某位即将继任的国君。 不过,晋国卿位家族将国君当空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习惯就好。 吕武一边迈步,一边想道:“看来这一次国君袭杀郤氏的事情,没给他们起到太大的危机感?” 宫城这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士兵来自栾氏、中行氏和范氏。 也就是说,本来该守卫宫城的阍人(宫城卫队)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 话又说回来,栾书不可能继续让大多数由公族组成的宫城卫队继续把控宫城的。 为了保险起见,栾书不但会将公族的部队赶走,甚至可能已经解除武装并看押起来。 吕武过来时,看到栾书正在与程滑不知道在谈什么。 程滑看着很激动。 栾书却是全程笑眯眯。 没等吕武想干点什么。 程滑铁青着一张脸对栾书行礼,径直向吕武走了过来。 “新军佐,下军尉。”程滑行礼,没多做停留继续迈步。 原来是路过? 看到士匄和吕武的中行偃动了起来。 中行偃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比较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匄与武相伴而行?” 士匄纳闷地扫了一眼吕武,才对中行偃说道:“上军将与武相熟?” 怎么谁都能跟吕武交朋友啊? 士匄又想到了一点,好像大家哪怕对阴氏没善意,却也没有表现过什么敌意。 哪怕是郤氏那么嚣张跋扈,同样没对崛起过程中的阴氏有做过实际的打压行为。 “上军佐已言明不来。”中行偃皱起了眉头,低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正告元戎与偃,若是国君无恙而亡,韩氏……” 没生病又死了? 只能是被杀了呗。 用官方的说法,就是弑君。 吕武还真不知道韩厥能这么莽,警告栾书和中行偃的话都公开讲出来。 只是,韩氏能拉出几个师? 韩氏一家能扛住栾氏和中行氏,甚至是范氏、荀氏和智氏吗? 吕武哪里知道韩厥一家子已经离开“新田”了。 他们要回自己的封地,召集所能召集的士兵,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 说白了就是,俺不陪你们这帮孙子玩啦! 你们这帮孙子想干什么,俺管不动。 然后,你们别特么来招惹俺,要不俺跟你们拼命! 这就是韩厥用最怂的表现,讲出了最狠的话。 中行偃看到士匄和吕武愣在原地,提醒道:“韩氏亦是公族。” 别闹。 郤氏也是姬姓,算起来也是公族。 另外,荀氏也是姬姓。 出了五服之后,要认不是不行,不认也合情合理。 韩厥有把自己当成是公族的一员吗? 又或者,晋国的国君一脉有将韩氏看成是自己的一员吗? 挺难说得清楚的一件事情。 从这一次事件来看,韩厥的一些行事作为,看着是有点将自己视为公族的样子? 倒是中行偃很潇洒。 智罃摆出了作壁上观的态度。 想到了什么的吕武下意识扫了一眼大堂之内的众人,发现来的人不多,没有任何一个是公族一方的人。 士匄看到魏氏的人来了,撇下吕武迎了上去。 那边,栾书不知道是得到了什么通知,带上栾黡出了大堂。 没有多久,栾书迎着智罃重新回到大堂。 应该是会来的人已经到齐了? 栾书率先步向主位。 得到信号的人,分别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吕武本来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走到位置还没屈膝跪坐,来了栾黡提醒座位不在这边。 “武,上前就坐。”栾黡满脸的忧愁。 这位二代在愁啥? 吕武不得已,只好走向靠前的位置。 因为是身穿重甲的关系,坐不是不能坐,就是坐起来有点难受。 这个位置就在中行偃、智罃、士匄的下方,等于是第四顺位,第五顺位坐着魏绛。 而魏绛是代表魏氏来的。 其余的人一看,眼神与吕武形成对视时,皆是行遥遥地礼问候。 这次会谈中,栾书作为主持者,率先讲的是国君没有公布罪行,派出宠臣袭杀郤氏满门。 他很刻意地强调一点,郤氏或许有罪,却是没有经过审理与审判,国君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戕害郤氏族人。 等于说,郤氏是有罪的,但国君的做法错了,挑战了贵族的底线。 在座诸人心照不宣。 那是栾书在为围攻郤氏的合法性做一个基调。 要不然,郤氏完全无罪的话,他们还怎么分而食之? 这就是老司机与新手司机的区别,车开得就是稳啊! 栾书还在做基调。 主要就是想成为统一战线。 包括一旦国君出了什么事,绝对也是全国上下一块干的! 不同意这一点,就特么别想分食郤氏这块肥肉。 当然了,栾书也表明了态度,他身为元戎,真的对国君干了什么,跑那是绝对没跑的。 但就是需要所有人明白。 他栾书做了什么,也是为全国上下一块做的,错不能全是他的。 谁赞成? 谁反对! 在场没人吭声,来了一个默认。 栾书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满意。 起码要有个捧哏的吧? 没人吭声,不代表还是一言堂嘛! 一只脚已经踏入共和的晋国,还是能广纳意见的。 栾书表示谁想说点什么,勇敢地站出来。 想着要不还是出去捧一下场的中行偃刚要站起来,门外先是出现喧哗声,随后门被打开。 国君踉踉跄跄地进来。 看模样像是被谁给从后面推的。 众人看得一阵愕然。 尤其是栾书,脸色立刻就变了,霍地站起来。 谁特么将国君放出来啦!?? 一道身影随后而入。 浑身是血的程滑手持战戈,有所动作的同时,吼道:“奉元戎栾书之命,弑杀国君!!!” 栾书: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国君发出了张狂的大笑。 战戈带着风声而过,一颗头颅被带着身首分离,失去脑袋的身体飙着血,倒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那一刻,大堂内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像是被使了定身术,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滚落出去的国君首级,一动也不能动。 程滑抛掉手里的战戈,木着那么一张脸,再次大吼:“奉元戎栾书之命,弑杀国君!!!” 一声惨呼从栾书的嘴里发出,他喷出一口老血,人控制不住,直挺挺地砸到了地上…… 第327章:一块去死吧! 先是国君被杀。 后有栾书喷血倒下。 发生的事情令人目不暇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栾黡。 他大叫着扑向倒在地上的栾书,嘴中则是喊着:“拿下,速速拿下那个乱臣贼子!” 说的不是谁,是程滑。 因为之前在议事,商量的事情还挺高端的。 大堂之内也就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也就是说,除了贵族之外,压根就没有其余人。 大多数贵族做的是拔剑,然后找相熟的人凑到一块。 少量的贵族则是坐在原地。 坐着没动的贵族又区分被吓呆了的,也有反应过来却不想动弹的。 吕武要站起来。 旁边的士匄眼疾手快拉了一下吕武的甲裙。 也就是吕武不是那么坚决,要不以他的力气怎么可能被一拉,站就站不起来了? 他内心很迟疑。 搞不懂程滑是在弄哪一出。 同时也感到了惊诧。 之前,吕武过来时看到栾书与程滑在交谈,一个全程笑眯眯,另一个满脸的铁青。 说明两人的交谈非常不愉快。 真的是栾书让程滑杀掉国君吗? 很有可能! 至于程滑为什么不是暗中杀掉国君,给带来这边再杀掉,里面绝对有故事! 另外,国君没有反抗,死前还发出了很张狂的笑声。 吕武有诸多的猜测。 其中一个就是,程滑去见了国君,讲了什么不太好说,导致程滑将国君带到议事地点,喊出那句话再做了弑君的行为。 程滑是一个挺死板的人。 以吕武对程滑的认知,是属于那种刻板到看到不顺眼的事情会死扛,接到来自上峰的命令则再不愿意也必然执行的人。 是不是栾书下令程滑杀掉国君,然后程滑不想抗命,明知道杀了国君会有什么后果,执行命令的同时,将得到来自栾书的命令公布于众? 又或者,国君明知必死,想明白如今的一切都是栾书造成,临死前说服了程滑,来了这么一出拉着栾书陪葬的悲壮死法? 当然也可能是其余的原因。 不管里面有什么曲折,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 现在栾书和程滑都还活着,只要他们之中有人肯开口,事情总能得到个水落石出的真相。 只是,很多时候总有人不希望真相大白。 “何人敢动!?”程滑抽出了腰间的战剑,环视了一圈,没刻意在谁身上停留,喊道:“便是元戎栾书之命,合谋者为上军将中行偃、新……” “住口!!!”吕武的声音直接横扫整个大堂。 尼玛!? 程滑要绽放光芒,可别点亮了自己的全家老小啊! 反应慢了半拍的士匄极度感激地看了吕武一眼,喝道:“涉事者众,几人无辜,国将焉存!?” 栾黡赤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声,抬头看向程滑,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心脏一颤。 嚎什么嚎啊! 是栾书一口气没缓过来,辞世了??? 中行偃眼皮子一跳,抽搐着脸颊,阻止道:“不可!!!” 尼玛啊! 谁都不能死! 栾书和程滑都活着才有真相。 死了其中的一个,话是怎么都不可能说清楚的! 俺是有参与了一些事情,但不是主谋啊! 这一次程滑说什么都不能死。 程滑一死,俺尽天下之水也洗不清啦! “乱臣贼子,滑于地下等候!”程滑看了一眼吕武,没有任何犹豫举剑,横在脖子位置一划拉。 那一刻,利刃割破了颈动脉,鲜血像是喷泉那般地“滋”出去。 一声重物落地声响起。 倒下的是中行偃。 这位突然获得高位的上军将,脸色一瞬间就变得煞白。 吕武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么站着。 不是冷血。 是他将事情看得很明白。 程滑死定了。 怎么都没有救的那种。 区别是怎么死而已。 见过人死了,遗体却屹立不倒的吗? 程滑脖子还在鲜血狂流,一手插着腰,另一手用剑杵在地上,身躯成半弯腰站立姿势,眼睛也没有闭上,却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一张总是有着木木表情的脸,因为失血严重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变得苍白。 血流到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摊,再慢慢地涩向周边。 “我听闻忠义之士,人死而其身不倒,旁人必不冒犯。”吕武没有刻意加大说话的声音。 栾黡立刻用仇恨的目光看向吕武,咬了咬牙,多余的举动没做。 吕武收到了栾黡的眼神,心中一沉。 只是,一些话吕武哪怕知道会招惹栾氏仇视,该说还是会说。 现在谁看不出程滑完全是被逼得没有退路。 要不,稍微正常一点的人,谁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 刚才没人冲向程滑。 有一个算一个只是在看戏。 刚才都那样。 现在还有理智的话,谁不知道程滑一死,栾氏裤裆即便是泥也是屎了。 何况栾氏本来就满裤裆的屎? 全程一言不发的智罃站了起来,还躲过了中行偃伸出来要抓大腿的手,走了几步停下来对吕武说道:“武,且随老夫来。” 吕武迈步跟上。 士匄想了想了,略略迟疑同样跟了上去。 他们没去管栾书死没死,直接来到外面。 而外面的情况比里面要更混乱。 大批士兵手持利刃进行混战,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仔细辨认的话,能看出是宫城所属的士兵正在与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士兵交战。 其余旁人带来的士兵,以自家为归属团结在一块,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主!” 智罃、吕武和士匄出来。 来自智氏和阴氏的士兵立刻喊出声来。 士匄则是向着自家的士兵大声喊道:“罢战!退往宫门。” 其实,各家的士兵还是想第一时间冲进大堂,好保护好自家的主人。 只不过,程滑带着一批士兵看似押解国君过来,堵在了门外。 等待程滑与国君进去。 这一批程滑带过来的士兵直接对栾氏、中行氏和范氏的士兵动手,直接在门外混战起来。 没有多久,更多宫城的士兵过来,其它地方也爆发了交战。 各家的士兵想要靠近大堂的门,遭到了宫城士兵和栾氏、中行氏、范氏三家士兵的攻击。 他们不统属于一家,人数方面比较少,无法靠近门,能过去也因为担心里面的情况会恶化,只好在门周边结阵自保。 吕武想到了什么,转身看过去。 魏绛在里面干么? 怎么没第一时间跟出来。 另外那些家族的家主或是代表,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出来。 吕武看过去,原来门是让中行偃和栾黡给堵住,导致想出来的人除非拉开或干挺中行偃和栾黡,要不根本就是出不了门。 “走罢。”智罃一点没在意还在厮杀的士兵,再次率先迈开脚步,一边说道:“各家自有抉择,你可看顾几家?” 说的是魏绛带着魏氏的任务吧? 还是吕武刚才为程滑说了一句? 吕武现在心情有些低落,再看一眼大堂的情况,跟在智罃身后迈步。 智氏和阴氏的士兵自然赶紧围拢过来,全部在外围摆出防御姿态,护送着智罃、吕武和士匄来到宫门。 一路上没谁不开眼来攻击他们这支队伍。 吕武原以为智罃是要交代一些什么。 结果,智罃好像就只是找个能护送自己的强力保镖而已,有惊无险地出了宫门,不发一语径直上了战车离开。 吕武与士匄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一样走了。 倒是士匄稍微耽搁了一段时间,主要是聚拢自家的士兵,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他们都走了。 来自各家的士兵没看到自家的主人出来,一再犹豫还是有人带头,演变成为一大群士兵涌进宫城之内。 吕武在半道交代了葛存不少事情,然后让葛存先行一步归家。 他自己则是去了韩厥那边一趟,到了韩氏府宅很是纳闷。 这人呢??? 韩氏府宅的大门和两边侧门洞开,里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看没有交战痕迹,还以为是被人攻杀进来了。 当然也没有不开眼的人进入韩氏府宅又偷又搬的。 导致韩氏府宅里面真的是连鬼影子都找不到一个。 吕武没打算这就回到自己的府宅。 不是他享受那种到哪都是众人回避的待遇。 更不是他喜欢带着一大群精锐展现存在感。 “走,往智氏而去。”吕武琢磨着,需要听一听智罃的意见。 而智罃肯定很喜欢吕武这个时候专门去拜访。 在葛存回到阴氏的府邸之后。 没有多久,一支身穿铁甲又佩戴面甲的队伍从阴氏府邸隐秘地出去。 他们的人数约有个两百左右,每一个人都被武装到了牙齿。 这一支队伍看不出归属,却没有哪一家愿意与之发生冲突。 一切只因为他们一看就不好惹。 “栾氏必经之路便是此处?”郤至戴着面甲,说话的声音也就显得闷声闷气。 一名同样是戴着面甲的武士低沉声答道:“正是。” “如事成,阴氏此恩,郤氏必结草衔环而报!”郤至讲的是属于魏氏的老故事了。 而这个故事发生在魏颗(令狐颗)与秦将杜回身上。 他们等啊等的。 其实也没有等多久。 先是几路不知道哪几家的队伍路过。 这些人好像是突然发现对方的队伍中有仇人,还是谁出口挑衅,非突兀地杀作了一团。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打着栾氏旗号的一支队伍出现。 栾氏的队伍看到前方杀作一团,要是在以往肯定是直接莽上去。 现在不是栾书情况未明,栾黡就想着赶紧回到自家吗? 他们在原地进行了逗留。 看到栾氏旗号的郤至第一时间就红了眼,不吭一声地迈步冲锋…… 第328章:栾氏、郤氏,没有胜利者 这两百铁甲士兵,只有十五名是来自老吕家,其余都是后面阴氏救下的郤氏武士。 郤氏刚刚差点被满门皆灭,不可谓不悲痛。 很多时候需要事情发生了,身在其中才不再当局者迷。 郤至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思考,思来想去将事情的缘由想得非常清楚。 郤氏的不幸肯定有郤锜的锅。 这位想要学父亲(郤克)霸道的暴躁老哥,没对自己的威望有清晰认知,亦没自省没有郤克的办事手段,学了个四不像,搞得举国上下不是害怕郤氏,便是痛恨郤氏。 郤氏举目望去没有靠谱的盟友,又威胁到了栾书的地位,甚至一再挑衅国君。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将栾氏得罪狠了! 又在处理国君上的事情上,一错再错,错到不可转圜。 同时得罪国君与元戎,不交好同为“卿”的几个家族,一再被算计又不自知,合该有这个劫难。 当然,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栾氏! 是栾书一再放纵郤锜,甚至还进行了推波助澜。 郤锜又太蠢,没有察觉到那是栾书的阴谋,更听不进郤犨和郤至的劝。 里面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令郤至无比后悔的事情。 不是其它。 郤至悔不听郤锜的建议,抢先对栾氏动手,再对国君有所行动。 现在,心里有多后悔,郤至就有多么的不惜命! 来自几个家族的人在混战,堵住了栾氏的队伍。 郤至带来的两百铁甲士兵早早地躲在附近,恰好是在栾氏队伍的侧后方。 当郤至从一家民宅的前院冲出来时,没有第一时间被栾氏的人发现。 是等到数十铁甲士兵冲出来,栾氏那边的人才发现异常。 “敌袭!!!” 不知道是谁喊了那么一句。 声音未落,四面八方都有箭矢带着破空声袭来。 刹那间,箭矢落下带起了惨叫声和闷哼声,倒下了近六十名栾氏的人。 也就是栾黡运气好,有护卫举盾挡箭,要不一下子就交代了。 站在民宅前院和屋顶射箭的铁甲士兵并不会只射一波,先是一次齐射,又再连续放箭。 第一波箭矢给迫不及防的栾氏队伍带去比较大的死伤,随后的箭矢则效果要差了一些。 跟谁不是晋国人一样? 晋人善战并不是说着玩的。 只要是个卿位家族,哪一家的武士又没有上过战场? 他们见识过的场面多了,别说是上百弓箭手突袭,数千上万的弓箭手齐射都不止一次见过。 当然,一般是晋国这边的韩氏弓箭手玩那么大的场面,组织箭阵对晋国的敌人射箭。 不断有箭矢射来,导致栾氏的人很难组织起像样的阻击阵线。 “盾,竖盾!” “不,迎上去!” “弓箭手?可有弓箭手?还击!” 郤至已经将战剑前指。 那是一种人踩着小碎步在向前冲锋,一手正握剑柄,另一只手推着剑首,双臂伸展出去的姿势。 这种冲锋姿态不是为了展现一往无前,是一旦触敌必攻敌必救,敌不避则亡的作用。 要小心的就是别重心过于向前,或是自己脚下绊倒。 郤至已经触敌,第一时间剑尖刺穿了一个敌人。 他来了一个回旋,借势抽出剑刃,感受到有东西砍在自己身上的甲胄,回旋期间剑刃一划拉割破了旁边一个敌人的喉咙,再抬腿一蹬踹飞扑上来的另一个敌人。 双方接敌,外围的郤氏弓箭手已经停止射箭。 本来在屋顶的郤氏士兵开始下来。 人在民宅前院则是丢弃弓箭拿起近战武器,结队向着栾氏队伍杀上去。 站在战车上的栾黡一开始真的慌了。 他看清楚来袭的人只有数十,下意识扫一眼自家的队伍。 这次要回家,栾黡带上了千多人随行护卫。 在出事之后,每一家出门不是带足了护卫的力量? 目前“新田”仇杀不断,可以说是乱得可以。 这种乱本来是能制止的。 比如,栾书第一时间与中行氏、韩氏、范氏,以及各个中等家族商议,分别抽调士兵组成联合执法队,维持“新田”的治安。 甚至说,但凡栾书不是一心扑在怎么处理国君上面,召集在“新田”的各家主事人,严令不能乱来,一样能控制住局势。 然而对栾书来说,怎么处理国君才是对栾氏最重要也是最迫切的事情。 “何人,究竟何人!”栾黡一看到来袭的敌人都身穿铁甲,不免想到了阴氏。 下一刻,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栾氏与阴氏没仇,至少没死仇。 哪怕是有什么摩擦,阴氏不至于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吧? 另外,阴氏早早就在卖甲胄和武器,晋国国内但凡是有些实力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向阴氏采购了一批,栾氏也不例外。 所以是不能光凭来袭敌人的装备,去判断来袭的敌人出自哪一家的。 “韩氏?范氏?”栾黡认为这两家最有可能。 他慌乱之下,对家臣讲了自己的猜测,并口无遮拦表示要清算韩氏和范氏。 至于说郤氏? 郤锜和郤犨已经死了。 哪怕郤至没死,郤氏在“新田”的力量已经被摧垮,属于郤氏的家财以及装备已经被搬空…… 好像有什么不对? 栾黡喊道:“尔等乃是郤氏余孽!” 郤氏家大业大,肯定是要留一手的呀! 在某些地方暗藏武器库和武士,不是各家的基本操作吗? “郤至!!!”栾黡也就是尝试喊了一句。 再一次杀死欺身而来的敌人,郤至忍住了回应的冲动,向四周看了一眼。 “新军将,敌众我寡,攻敌一处!”凌觉得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失去了突击的突然性,迟早会被围歼。 并且! 现在郤氏在“新田”根本没有额外的力量,哪怕是有,郤至现在也联系不上。 栾氏则不然。 他们会不会成为这一场内乱的最终胜利者,尚且还是未知之数。 比较关键的是,栾氏在“新田”有可以调动力量的! 郤至大吼:“结阵!” 数十铁甲士兵向郤至靠拢。 另外的铁甲士兵则是被纠缠住。 郤至站在了突击阵型的最前方,战剑指向栾黡所在的战车,呐喊:“冲锋,克敌!” 喊完,他再次带头冲锋。 这个像是一个三角形的阵型,冲向栾氏的士兵,一层一层地突破进去。 他们这边打起来。 原本在混战的那几个家族,他们打得有些不得劲了。 自己这一边杀起来是挺有声势,就是从装备到兵源素质有些搬不上台面。 瞧一瞧另外那边,才是真正的大场面啊! 身穿铁甲的士兵不管是战戈还是战剑,准是挨中不死就伤,甚至武器互碰都能击断对手的兵器。 这是青铜时代与铁器时代的差距。 铜毕竟比铁软。 要是冶铁的技术够合格。 打造武器的技术精湛。 铁做的武器与铜做的武器交击,肯定是铁胜过铜。 手持青铜武器的栾氏士兵。 他们要是手持战剑无论是刺还是砍,顶多就是在铁甲士兵的甲片上爆出一串火花,再留下一道刮痕,压根就无法造成破防效果。 如果手里的家伙要是战戈,其实会更好一些。 这取决于战戈有长柄带来的作用力,戈头的“锋”啄到铁甲士兵,运气好其实是能破开胸甲,伤到铁甲士兵的。 以郤至为锋头的队伍一再向前突破,杀到了栾黡座驾的前方。 战况进展到这一步,栾黡其实是慌了。 他能看出来袭的敌人很强! 短暂地交战下来,栾氏死在箭矢之下过百,爆发近战后更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在减少,目测合计倒下了近三百。 而来袭的两百多敌人,倒下的竟然不超过二十! 有些失神的栾黡下意识看一眼躺卧在战车上昏迷不醒的父亲,猛然间听到一串急促的喊声,战车也猛地颠簸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想问刚才谁喊了什么,眼前却是闪出一个人影。 先是凌攀车而上,一手把住车壁,握剑的手则是一剑刺死了车上的驭手。 随后,郤至来到了车后,对没反应过来的栾黡背后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是郤至含恨而击,一挥之下砍断了栾黡的左腿,引发了凄厉的惨叫声。 倒下的栾黡可算认出了面甲后面的那双眼睛属于谁,吼道:“郤至!!!” 身处险地还能失神? 搞成这样完全是栾黡自找的。 郤至在栾黡倒下的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举剑就剁,剑刃不但将栾黡脑袋剁下,还挥砍到了昏迷中栾书的肋部。 剧痛让栾书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又双眼朦胧,耳朵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吵杂声,脑子里只剩下长鸣之声,显得无比空洞。 郤至摘下了面甲。 他并不清楚栾书现在看什么都模糊,举剑的同时满脸狰狞,刺出手里的剑,嘴中喊道:“栾氏亦灭!” 这个“亦”字用的好啊! 只是,栾书眼睛虽然睁开,却只感受到了极度的疼痛,没看清栾黡已死,更没看清楚谁将剑刺向自己,同时也听不清郤至在喊什么。 郤至手里的剑刺入栾书的心脏位置,讶异地发现自己没有感到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 他心情极度复杂之下,眼前什么东西袭来,只看到一道反射的铜黄,下一秒面部剧痛,后面什么都无法再想,意识永久地陷入黑暗之中。 而凌很满意自己的那一脚挑起栾黡佩剑,再顺着踹剑刺入郤至脸部的动作。 周边的人发现栾氏父子死亡。 属于栾氏的人自然感到又惊又恐,完全失了方寸。 没等属于郤氏的士兵高兴,却听到有人喊郤至也死了,一下子懵逼了! 第329章:当务之急 “阿父?阿父!!!” 智朔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 门窗合闭起来的室内,智罃和士匄、吕武、魏琦正分别而坐,商讨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态。 主要是阻止“新田”继续乱下去。 一旦控制住了“新田”的乱象,无论是镇压各地,又或是进行安抚,都会简单很多。 对智罃和士匄最为迫切的是,赶紧地找到机会瓜分郤氏才是正经事啊! 他们正谈着,门被撞开了。 智朔入内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急促声说道:“新军将率死士袭杀元戎车架,杀死元戎以及黡!” 士匄和智罃霍地站了起来。 吕武和魏琦的反应慢了半拍,却也是站起身来。 这个消息很劲爆! 郤氏府宅在空虚的情况下,遭到长鱼矫以及清沸魋带兵突袭,郤锜和郤犨惨死当场,另有郤氏很多族人身死。 他们前一刻还在谈论郤氏的府宅遭到栾氏和中行氏的洗劫。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不知道躲到哪去的郤至带人截杀了栾书和栾黡? 对于郤氏还有藏兵这一点,不管智罃还是士匄都没有感到意外。 他们都是晋国的家族。 而晋国时不时就发生一次动荡,谁还不防着点? 现在有些值得思考的是,谁帮了郤至。 又或者说,郤至不该是选择逃离“新田”,回到封地再谋其它吗? 以他们这种级别的人思维,报仇什么的完全可以往后拖一拖,该做的是保证手里握着翻盘的武力。 这么鲁莽的行事,成了只是图一时之快,败了则是完全失去未来。 士匄问道:“新军将何在?” 智朔说道:“新军将亦死!” 还能这样??? 智罃很努力地控制面部表情,主要是现在笑出来很不合适。 士匄则是感到无比的震惊,说道:“如此,短短两日,痛失四‘卿’啊!” 一样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的吕武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转头看向了魏琦,面部做出了惊讶的表情。 能看出魏琦在惊骇中极力隐藏喜悦。 那可是一下子空出四个卿位啊! 郤氏和栾氏的主要负责人还都死了? 有主事者和没有主事者的家族,真的就是两个样。 魏琦赶紧观察智罃和士匄,很想看到两个人充满欲望。 而实际上,智罃和士匄现在脑子里闪电带火花,无数个念头滋生出来,无任何意外都在思考怎么从中获利。 吕武内心并不平静,很想知道详细的过程,嘴中却说道:“两日痛失四‘卿’,‘新田’纷乱不止,必将蔓延全国。请下军将、新军佐寻上军将,再联络上军佐,广邀各家,合力制止混乱。” 魏琦立刻附和。 总之就一个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 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去思考怎么会发生。 而是赶紧行动起来,不要让事态演变得更加恶劣。 智罃看向智朔,说道:“上军佐必归韩地途中,你即刻前往。” 智朔好像很不情愿,还是应:“诺!” 智罃看向士匄,说道:“以范氏为主,阴氏、魏氏为辅,合力镇压城中暴乱。” 这里以智罃的身份地位最高,理所应当由他来下达命令。 只是,一些该有的手续,比如文书什么的,肯定是要有。 那么智氏该干什么? 在场没人去问。 要是智罃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光占便宜不付出,事后绝对没好果子吃。 对于这点,智罃应该看得透才对? 众人对智罃没拉上中行偃还是感到比较意外的。 吕武记得那么一幕。 也就是宫城大堂之内,智罃躲过了中行偃的抱大腿行为,十分冷漠地丢下中行偃,让吕武当保镖离开宫城。 这是智罃怕被中行偃拖进无底深渊? 还是智罃想跟中行偃进行切割? 已经被分派任务的众人离开智氏府宅。 来到门外,士匄喊住了吕武和魏琦。 能看出士匄很兴奋,又有些没有做事的思路。 他问:“为今之计,如何行事?” 吕武没吭声,看向了魏琦这个老丈人。 魏琦沉吟了一小会,说道:“遣出族人、家臣,联络‘新田’各家,传下军将之令,再恫吓以严令,止之暴行。” 士匄觉得这很简单啊! 吕武看到士匄看向自己,说道:“集三家之兵,各为统属,巡逻于各处街道,凡持兵者,劝归不得,则镇压之。” 就是先通知各个家族,不要再特么胡来了。 听也好,不听也罢。 直接用武力来定话语权。 士匄为吕武的果决喝彩。 三人离别,各行其事。 吕武回到家中,第一时间问道:“凌可在?” 没有多久,凌过来了。 吕武没有故作什么姿态,说道:“今日之事烂在腹中。” 凌严肃应命,又说道:“尚余二十余人……” 也就是说,他们突围之后,还有二十来个郤氏的人幸存? 吕武没有迟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凌眼瞳收缩了一下,应:“诺!” 那些人留下或许有用。 比起泄漏郤至截杀是在阴氏的帮助下,很明显弊大于利。 不要怪吕武心狠。 在晋国……又或者说人生在世就是这样。 各有各的需要和立场,谁都不要怪谁。 要怪,怪自己深陷其中罢。 吕武对付栾氏不是临时起意。 很早之前,栾书就多次利用职权阴了吕武多次,只是一次次被吕武巧妙地避开了而已。 吕武脑子里出现栾黡阴狠地盯着自己的一幕。 栾氏是庞然大物,栾书一天没死就还是手握权柄。 既然栾书能将郤氏给搞成这样,他就要有被人搞的觉悟。 至于说杀死郤至? 吕武知道这件事情很复杂。 他起码让郤至有报仇的机会,并且也成功地进行了复仇。 老吕家实际地参与了进去,郤至就不能再活着。 这一点吕武知道,郤至更知道。 只是郤至没想到吕武动作会那么迅速而已。 郤至没死,后面肯定会有招。 而吕武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事情说复杂,其实也就这么简单。 不一定要比聪明程度。 比一比谁更果决就好了。 吕武召集了在“新田”家臣。 他依照智罃的指示派往各家。 同时,他请示完士匄后,亲自前往拜访羊舌氏以及祁氏这两个公族中最强的家族,陈说重新让“新田”稳定下来的必要性。 他去羊舌氏,讶异地得到羊舌氏主事人不在的消息。 这是羊舌职不打算见? 没找到人的吕武直接来到祁氏,进去后才知道羊舌氏的羊舌职和羊舌肸都在祁氏这边。 三方一一见礼,分别就坐。 祁奚率先开口,说道:“阴子此来无论何事,祁氏皆应允。” 羊舌职立刻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啊咧!? 俺还没有干点啥。 你们咋就躺下了??? 现在的情况是,阴氏和魏氏有点不分彼此,两家又跟范氏和智氏结成同盟。 在郤氏和栾氏都倒下的现状中,范氏、智氏、魏氏和阴氏联合起来,无疑问已经能够决定晋国的命运。 祁奚和羊舌职很理智,觉得吕武过来就是代表着四家的意志。 吕武微微一愣,笑着说:“发生何事,武不再多言。敢问二位,如今‘新田’公族可合兵多寡?” 发生大事了! 祁奚是公族的老大。 连带老二羊舌职也在。 他俩基本上就能代表公族,肯定也摸清楚手头能拿出多少实力。 祁奚没有迟疑,说道:“可招三千之士。” 有点少啊! 吕武摇了摇头,一副很可惜的模样。 祁奚倒是反应过来了,不像是要对公族动手的样子。 这就好,这就好…… 他又说:“竭尽全力可集五千之士。” 国君特么被弑杀了! 要是公族再被杀个干净,晋国就直接变天咯! 祁奚和羊舌职倒是不怕那些贵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篡位的事情出来。 可以有那样的心思。 只是,谁真的那么干,等死吧! 不但列国要聚兵讨伐,连带国内贵族也必然群起而攻之。 他们怕的是公族在这一次动荡中被清理干净。 公族本来就不强,问题是多少还有点存在感。 一旦真发生公族被清理干净的事情,晋国虽然还是晋国,里里外外却是会完全变样。 吕武也不废话,说道:“公族之兵,由武率之。” 祁奚马上接话,说道:“阴子有为任‘阍卫’履历,交予阴子自是可也。” 咱能别提这件事情不? 也就是早早卸任了“阍卫”的职务,要不然这次绝对够吕武受的。 他将部队的集结地点告之,没有耽搁直接离开。 祁奚和羊舌职亲自送到门外。 “阴武……阴子此举,为何呀?”羊舌职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凉意。 那是刚才感受到很大的压迫感,精神极度紧张之下,被汗水给弄湿,一吹风肯定觉得凉。 祁奚没有马上回答,看着吕武乘坐的战车以及一众阴氏锐士从街道拐角消失不见,才说道:“收缴我等之兵。” 羊舌职立刻露出了不好的表情。 “此事不在我等愿意与否。”祁奚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一切,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道:“兵在阴子手中尚可保存。若是上军将、下军将、新军佐前来,必有祸事临门。” 羊舌职显然没有听懂。 祁奚却不打算解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陷入深思之中…… 第330章:都不是省油的灯 阴氏崛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啊! 有魏氏和阴氏两家共为一体,实力方面不输卿位家族。 智氏、范氏无法绕过阴氏来处理国中事务。 所谓的无法绕过,是指吕武在一些事关重要的节点都有参与,能让吕武服从,也就等于掌握了名正言顺的关节。 祁奚认为自己的思路没有错! 现在公族最应该小心的不是其它,是要小心那些卿位家族一举荡清公族。 相反,魏氏、阴氏这种家族对公族不但没有威胁,还会是一种保护伞。 没什么太复杂的道理。 一切只因为卿位家族非常乐意看到晋国公族彻彻底底地衰败下去,好让他们做到完全掌握晋国。 崛起又有竞争卿位资格的中等家族? 比如魏氏和阴氏,可能还要算上解氏与张氏,则绝对不愿意看到晋国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 羊舌肸有些茫然地问:“如此,今后我等为阴子马首是瞻?” 家族的武力交出去了啊! 没有了武力,任何家族都会成为待宰的猪羊。 这位小年轻觉得,玩得也太大了吧!? 羊舌职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这小老头把樊哙的话抢了。 以目前的局面来说,羊舌职只是说出了公族的心声。 当前局势就是,国君说杀就被杀了。 史书会记载:栾书、中行偃、程滑弑君! 事实是不是那么一回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程滑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是接受了栾书的命令,也真的杀死了国君。 另外,程滑还历数了名单,里面包括中行偃。 可惜的是有吕武截断程滑念下去,要不弑君的名单还会更长。 “非也!”祁奚有不同的看法,说道:“我非鱼肉,诸‘卿’更非刀俎。” 羊舌肸更懵了。 局势,难道还不是这么个局势吗? 这兵都要交出去,没一点自保的能力了啊! 倒是羊舌职有些反应过来,说道:“我等安危已在阴子之手。如此……” 祁奚说道:“我闻邯郸赵与阴子另有婚约?姬姓亦可!” 结为姻亲以示亲密是从上古就有的手段了。 要是没有韩氏、魏氏和赵氏跟吕武形成姻亲? 阴氏不好说有没有今天。 从广泛认可的角度来看,阴氏却是绝对不会那么顺利崛起的。 说白了就是有“圈子”这种玩意的存在。 什么样的阶级就跟同阶级的人玩在一起。 不同阶级的话,哪怕别人不在意,心里觉得低人一等,玩起来也不会开心。 而完全不在意,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站在高处的人,不管愿不愿意,人就是在高度,必然会用俯视的角度去看身处在下方的人。 “君上……先君曾有言,欲选姬姓女下嫁于阴子。”祁奚也不算胡说,是真的。 只不过,知道那件事情的人不多。 羊舌职和羊舌肸立刻就懂了。 他们接下来需要将这件事情广为流传出去。 至于吕武认不认,并不是那么重要。 以祁奚想来,要是吕武足够聪明,会认下那个婚约的。 而另外一边。 吕武频繁来往于智氏和范氏两边,倒是没怎么跟魏氏过多接触。 魏氏不会对吕武的行为有过多的解读。 以前是魏氏一直带着吕武一块玩耍。 现在换成吕武一再拉着魏氏蹭热度。 几年而已。 还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关于组织巡逻队的事情,不但智罃认为是个好主意,临时作为吕武上司的士匄也全力赞成。 派出族人和家臣联络和警告各家,又拿了一个中等家族开刀,吓得原本已经做出动作或想干点什么的家族,一下子除了认怂,别无他法。 吕武趁智罃和士匄都在场,建议道:“各家安份,或可抽调其士,一可防范于未然,二可增强巡逻之军。事成,则‘新田’可定。” 智罃问道:“为何收缴公族之士?” 这是刚知道有这件事情。 吕武没自己回答,看向了临时上司士匄。 收到眼神的士匄就将吕武先前的说词重复了一遍,并以自己的角度讲了一些看法。 总之,不要让公族失控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说难听点就是,国君死了,必然会使在“新田”的公族变得人心惶惶。 收缴公族的兵力,一来可以防止他们干出点莫名其妙的事情,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再则,接下来肯定是要迎立新君,控制住公族能让这件事情不出任何波澜,更不存在什么意外。 毕竟,没有武力作为依仗,谁能干出点啥? 吕武必须承认士匄是个聪明人,还是聪明绝顶的人物。 为什么要收缴公族的军队? 吕武只是想要壮大声势,并且做出保护公族的姿态,好在新君那边多获得一些印象分。 经过士匄的一连串解读…… 好家伙! 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好处。 智罃听完只是点了点头。 他想不明白这些吗? 完全是在开玩笑啊! 他想知道的是吕武到底带着什么盘算。 “‘新田’已稳,余下如何?”智罃问道。 士匄有点迫不及待地说:“谨防大乱,以匄所见,当出兵维护。” 不愧是年青一代,抢地盘都能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智罃表示士匄的建议很有建设性。 他补了一句:“栾氏弑君,当伐之。” 那就是同时对郤氏和栾氏动手啊? 之前,栾书只差指着舆图,给众贵族分了郤氏这块肉。 现在,栾书一家子整整齐齐地躺了。 先前有什么安排,肯定不能算数了。 要是中行偃没有被牵扯进弑君的事件,以他作为上军将的身份,其实是该由他来主持的。 这不是中行偃现在需要做的是,先从弑君的漩涡中摆脱出来吗? 目前“新田”的只剩下两个“卿”,地位最高的是智罃这个下军将,肯定是由智罃来主持事务。 智罃没有赞同,自然也没反对。 郤氏和栾氏已经失去了主事人,想要干点什么,的确是宜快不宜迟。 等待郤氏和栾氏重新出现主事人,想再吞下的难度会成倍地增加。 智罃当然想要立刻攻打栾氏和郤氏,却是要多思考一点什么。 他现在也是反应过来了? 琢磨着,自己有望爬上元戎的位置啊! 这样一来,形象怎么都要顾一顾。 是不是? 士匄显得急不可耐,说道:“下军将,宜急不宜缓啊!” 说完,他还赶紧给吕武使眼色。 而吕武现在很纠结。 老吕家花了八年……过完年就是九个年头,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 适合再吹气球那样的膨胀吗? 这一场大乱,老吕家是能得到利益,怕就怕会被撑死。 所以了,最大的好处肯定是要被范氏和智氏吞下去,却又不能让他们占尽了所有的好处! 要不,以后晋国必然只能由范氏和智氏说了算。 有些话却是不能由吕武来说。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下魏氏。 事实上,也是到了魏氏冲锋陷阵的时刻了! 在接下来,吕武接过了统合“新田”各家部队的责任。 其实就是将各家的军队收拢起来,他去成为统帅。 这是一个干好了能扩大影响力,干不好会惹得一身骚的职务。 吕武对新的职务却感到无比满意。 他现在缺的就是名望。 如果能跟这些中等贵族相处好了,接下来会对任何事情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其实他是求之不得。 是远比掺和到对栾氏、郤氏瓜分中,更美滋滋的事情。 整合“新田”各家军队对吕武来说没任何难度。 现在“新田”各家比谁都慌,怕的就是被卷入不好的事情之中,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吕武先接收了公族的武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完成了整编。 里面有祁午和羊舌肸的全力配合。 吕武也知道祁午和羊舌肸为什么会配合,适当地释放了善意。 其余各个家族,他们对吕武想多家整合是有意见的。 兵那是自家的兵,怎么能够让别人来带领和实际指挥呢? 这样一点都不春秋啊! 春秋就该是兵归属在自家麾下,自家的负责人去听从上司的指挥。 吕武给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不是其它。 只提到现在谁对谁都不放心,这家去管那家,那家的兵被这家的人管,谁都不用担心自己在外面办事,老巢却被人端了。 他们一听,觉得还真是有道理。 手底下的兵是来自别家,执行公务不成问题,干私活却指挥不动。 的的确确就不用担心谁脑子一抽,又去干灭人满门的事。 吕武做的事情传到智罃这边。 智罃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人去将智朔追回来,一听为吕武的行事手段大声喝彩。 “若能成为旧例,国必强。”智罃却知道这根本没可能。 现在只是特事特办。 平时哪一家愿意交出自家的军队,不怕被肆意玩没了,怕的是失去了兵权就没安全感。 “阴武不过三五日便使‘新田’恢复如初,迎立新君一事……或可委派他人?”智罃多少因为吕武近期声望大增,又在诸多大事立下大功,有些感到不放心了。 尤其是,近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讲的是吕武要娶姬姓女的事情。 一下子不但让智罃警觉,连带士匄也心生了迟疑。 不过,对他们这两家来说,要不要赞同魏氏提出分食栾氏和郤氏地盘的方案,才是目前应该做出决断的事情。 第331章:唯阴子马首是瞻! 魏氏提出来的方案挺现实的。 他们认为栾氏和郤氏相加起来过于庞大,哪怕栾氏和郤氏失去了主事人,一样不是单独一家好啃的。 这一点,智罃和士匄都要承认。 智氏也就是智罃为“卿”之后才发展起来,只是在“邲之战”遭到了当头一棒,缓了二十来年才缓过劲来。 他们现在又有中行氏的拖累,一个处理不妥当,指不定还要栽个大跟头。 范氏倒是很强。 只不过,范氏刚刚历经新家主上位,内部整合都不一定完成。 他们单独去啃栾氏或郤氏未必啃不动,只是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会有多大折损呢? 别搞到最后,吃下的东西多,损失却也太大,场面不但会很尴尬,也将面临不可预测的风险。 魏氏提议整合国内所有能整合起来贵族,组成联合指挥部,协调着来解决栾氏和郤氏。 一旦功成,再根据各家的功劳,对栾氏和郤氏的封地,进行有功必赏的操作。 这让智罃和士匄很是犹豫不决。 他们肯定是想吃下最肥最美的那一块肉,关键又怕自己损失太大。 要是依照魏氏提议的方案,迎立新君的事情就该缓一缓。 需要缓一缓的原因在于,他们不想搞到最后,怎么分食栾氏和郤氏变成由新君来裁决。 “不若先为行之?”士匄琢磨着,不管谁成为新君,一样都要看他们的眼色办事。 智罃还是非常犹豫。 强行攻打栾氏或郤氏,想得到哪块地盘就是哪块,不用看其他家的脸色。 哪怕短时间内损失大一些,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 关键在于,智罃又怕让晋国陷入无法控制的混乱,乃至于是出现国力大损的局面。 说到底,智罃是想发展智氏,也不想晋国从此一蹶不振。 到了他的这种身份地位,哪能不明白只有晋国继续保持强大,像他们这种人才能接着作威作福呢。 如果晋国完犊子了,他们的家族再强,也是无水之鱼嘛! 智罃在思考,怎么既能让智氏获得最大好处,又能保持晋国强大的法子。 士匄简直要被急死了。 这位年轻人没想太多,只知道栾氏和郤氏倒下,范氏是目前的最强。 作为最强的家族,不该吃最为肥肉的肉吗? 至于晋国怎么样之类,年轻人没想那么远。 “若得栾氏、郤氏之地、之民,几岁方可如臂使指?”智罃没在意士匄的着急,继续想道:“现如今,卿位余下范氏、韩氏、智氏、中行氏,中行氏不敢轻动,其势必衰;范氏之主,年轻气盛,行事不计将来,难以谋国;韩氏……韩厥遇事则躲,无一丝折损,亦无甚所得,令人琢磨不透啊。” 土地就在那里。 灭了栾氏和郤氏,土地还是晋国的贵族持有。 需要考虑的是,去攻击栾氏和郤氏遭到多强的抵抗,给予双方造成多少损失。 那些损失其实都算是损了晋国的国力。 智罃觉得自己是就任元戎的不二人选,必须为晋国有所考虑。 他这么想的前提是已经派人追回智朔。 至于韩厥? 老韩家想关起门来,那就好好地关门,什么事都别管。 这样一来,平定“新田”混乱的是他智罃主持,迎立新君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有这么大的功劳。 有弑君嫌疑的中行偃摆明着就是出局。 老夫与韩厥谁适合当元戎,大家伙的眼睛要擦拭得雪亮啊! 士匄还不知道智罃派人追回智朔的事情。 老范家的这位年轻人只知道一点,栾氏和郤氏完蛋之后,晋国以范氏最强。 既然已经是事实上的最强,肯定是要强者恒强,哪里顾得了吃相什么的,先吃了才是正经事。 结果就是,士匄一再催促智罃赶紧拿定主意。 智罃提起了别的事情,问道:“原定阴武前往‘单’迎归公子周。如今阴武主持‘新田’。老夫决议由智朔与魏绛前往,新军佐以为如何?” 士匄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 近期有风声说吕武要娶姬姓女,的的确确是该压制一下阴氏,不再适合由吕武去接公子周。 士匄更想透了一层,知道智罃这是要占下迎立新君的最大功劳,暗自好笑智罃这是在舍本求末。 不趁着栾氏和郤氏倒下抢地盘,去追求那种虚到没边的迎立新君功劳,有必要吗? 在晋国,什么时候不是哪家强,哪一家的话语权就大。 虚名啥的,有实惠重要? 士匄心里暗自鄙视智罃的同时,嘴中说道:“下军将独断便是。” 好咧。 反正得罪吕武也是老智家去得罪。 俺没意见。 说不准,还能找到机会将吕武彻底拉到俺这一边。 啊…… 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智罃等士匄离开,对家臣吩咐道:“请阴武前来。” 家臣应命,利索地去办事。 没有多久之后,吕武风尘仆仆地过来了。 “‘新田’之事有赖于武。此功甚伟,国人莫不感激。”智罃说着让吕武坐到对面。 吕武刚坐下,不得不开口说道:“此乃武应尽之责,分内之事。” 智罃又说:“‘新田’之事未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老夫与新军佐商议,需你暂留在‘新田’,尚有余事。迎归公子周,另有其人。” 啥意思? 这特么是要过河拆桥啊!? 只是,这河都还没有完全过完,是不是太着急点。 “朔有一女,你有一子。”智罃目光炯炯地盯着吕武看,笑呵呵地说:“老夫以为良配。” 呃!? 智朔不止有一个女儿。 吕武也不止有一个儿子。 不过吧? 嫡子和嫡女,还真的是属于独一份。 关键是,这都啥意思啊? 先敲一闷棍,再抛出一颗甜枣吗??? 吕武霍地站起来,一脸大喜地说:“谢智伯优渥!” 他是真的感到喜悦。 老吕家之前跟韩氏、魏氏、赵氏是姻亲,其中韩氏和魏氏其实就只是顺带的(从嫁),并不能视作真正的姻亲。 能算是吕武姻亲的家族只有一个,那就是赵氏。 现在这么个年头,想取得互信的话,最为简单的方式就是联姻。 智氏那边有能嫁给吕武的女人,只不过头筹已经属于赵氏,智氏再嫁女过去也只是跟赢(女竞)平起平坐,意义不大啊!(现在女子应该是名在姓前,也就是(女竞)赢。为方便读者阅读,姓在名前) 智罃琢磨着,吕武这一代就算了,完全可以着眼下一代嘛。 他见吕武爽快答应下来,开口就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接下来,智罃又交代了不少事情。 其中包括怎么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栾氏与郤氏的遗留问题。 智罃决定分两个大步骤来走。 按照魏氏的建议,组成联军对栾氏和郤氏展开攻击,地盘怎么分等打完再说。 需要吕武统率其中的一路军队,主力就是阴氏和魏氏,再加上众多的其他家族。 智氏和范氏带着另外的家族,成为其中的两路,一样开始攻击栾氏和郤氏。 等于说,吕武负责汾水以及少水沿线区域,战事由他进行指挥。 另外的区域,又被智氏和范氏进行瓜分。 吕武的解读就是,事后无论怎么分地盘,会是智氏、范氏和阴氏的话语权最大。 更直白一些,智罃是在暗示,少不了阴氏的好处。 还有一件大事,也就是迎归新君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和吕武无关。 会由智朔为主,魏绛为辅,得到这个从龙之臣的功劳。 在之前,吕武还在为了不想离开国内而烦扰。 智罃想占功,没忘记拉上魏氏,士匄知道吗? 很明显士匄必然会知道,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事后,吕武从一些小道消息听说士鲂很是捶胸顿足了一番。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士鲂未必有士匄聪明,却是比士匄多活了好些年。 人老了,经历的事情多了,看事情的角度会更宽广和长远一些,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只顾着眼前利益。 听了那么件事情的吕武只是摇头笑笑,专心做属于自己的事情。 他邀请“新田”的公族以及一些中小家族,阐述了智罃关于栾氏和郤氏的决定。 与会者很清楚栾氏和郤氏一定要遭殃,却拿捏不准会不会灭门。 毕竟,栾氏和郤氏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烂船还有三千钉呢! 哪怕是失去主事人,仅仅是各个封地的郤氏族人和家臣组织反抗,一样不会轻易就被灭了。 坐在主位的吕武在观察众生相。 只看见下方有一个算一个,脸上表情渐渐形成一致。 从这一刻起,栾氏和郤氏就是毒瘤,一定要完完全全的剿灭啊! 话糙理不糙的直说,灭了栾氏和郤氏,众家食之而肥,没人不乐意。 他们感到踟躇的只有一点。 按照功劳来瓜分的话,自家是保留余力,还是拼尽全力呢? 想要拿出所有力气,又怕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几乎是所有与会者的顾虑。 “阴子。”解朔恭敬行礼,问道:“阴氏出兵几何?” 吕武平淡地说:“三个‘师’。” 能不能拿出这些兵力,先不提。 态度就是这样的态度。 与会者再次展现众生相,大部分人都是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们一想也对。 吃肉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俺们跟着梭哈啦!!! 第332章:盈满则亏 只看数量,不看质量,晋国很多家族都能拉出三个“师”的兵力。 只不过,没人会干出这种事情。 没有经过良好的训练,五个普通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一名“徒”,并且会随着双方数量增多,对阵“徒”更加难打。 战斗力不行,人数却多,其实是一种在后勤上极大的负担。 简单的说就是,数十万农民军败给一两万正军队,历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只因为战争真不是单纯比拼人数的多寡,最高层次是国力上的硬抗,接下来是对战两军的军械装备,再来就是训练程度和战时士气。 决定一场战争胜败的因素非常多,博弈中出现任何失误都可能致使惨败。 不过,别看有那么多经典的战例。 那些战例在无数场战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个经典,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物以稀为贵! 正是因为太少、极少,才会是经典。 正常情况下,肯定是国力最强、军械装备更优、训练度与士气更高的一方获得最终胜利。 所以,从来都不见一个硬实力不行的国家,能依靠名将效应去获得一场本来不可能得到的最终胜利。 吕武从“阴”地、“吕”地能拉出两个“师”又一个“旅”。 他现在已经正式获得“霍”地。 这个“霍”地的农耕状况不怎么样,却是盛产战士。 老吕家早早就在渗透“霍”地。 现在下达征召令更是名正言顺! 向“霍”地发出封主令(领主令),集结起一个“师”会有点困难,再拉出两三个“旅”则绝对没问题。 以晋国贵族的严谨和死板,吕武拉出来的军队,其中“阴”地和“吕”地的“徒”不会超过六千,余下都是“羡”,肯定是不合格的。 不过,事急从权嘛! 吕武已经打算下血本,士兵的素质不够,就拿装备来凑。 拉出来的军队,超过六成的士兵身穿铁甲和手持铁质兵器,谁还能苛责个什么? “主,如此一来,封邑多处建设需停,北疆与西北疆亦无边军。”葛存能理解自家主人为什么要表现,只是一些话还是该说。 老吕家逮住机会就开荒,已经成为一种家族惯例了。 三四年前,吕武没有经过上报,获得“吕”地之后就开始追亡逐北,向北边的狄人地盘攻占了近两百里,后来又进军了西北疆攻占白翟地盘近百里。 那是建立在赤狄、大戎和白翟被打怕的前提下,并没有费多大的劲,获得的土地。 老吕家只是派出一个“旅”,不断地剿杀回迁的那些部落,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 过程中,老吕家不断获得人口以及牧畜资源,很是壮大了一番。 葛存很清楚自家跟赤狄、大戎和白翟的矛盾已经形成,甚至可以说非常尖锐,有点怕北疆和西北疆空虚的时候,猛然间被他们来那么一下。 吕武说道:“征骑奴,组骑兵,巡防两地。” 葛存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如此可行?” 那些骑奴都不是晋国人,就是征战北疆和西北疆时,俘获的赤狄、大戎和白翟。 吕武十分自信地说:“可为人,岂愿为兽?” 有机会当个晋国人,那些胡人还愿意当野兽吗? 葛存有些痛心疾首,又不敢多说些什么。 现在这么个年头,晋国人的身份多高贵啊! 尤其是对非诸夏族裔来说,他们获得了晋国人的身份,不亚于是由野兽向人进行转变,有点从地狱爬上天堂的意思。 葛存是鲁国人嘛。 他还是很看重诸夏族裔身份的,认为赤狄、白翟和大戎有机会成为晋国人,哪怕是晋国的奴隶,压根就是祖上烧高香了。 当然,胡人现在可玩不出烧“香”这么高级的行为,烧马粪还差不多。 甚至可以说,诸夏这边也只有少数人能玩一整套流程。 而“香”其实就是烧香蒿,并不是后世的朝天一柱。 吕武当然不可能组建全由归化人组成的军队。 这种行为不少人干过,无一例外都遭到了反噬。 他相信胡人非常愿意成为一名晋人,该防却还是要防着的。 三名晋人配七个胡人是一个能够接受的比例。 军官更是要由晋人来当。 甚至可以说,吕武不会培养这一代的归化人成为军官,下一代都还要择优再择优。 现在各家都很忙。 他们忙着派人回去封地,召集自己的封臣和武士。 吕武给了集合地点,就在“随”地边上的“甲氏”。 这个“甲氏”的归属有点复杂。 赵氏没有覆灭之前,大概十分之二属于赵氏。 剩下的则是狄人和部分贵族占据,其中绝大部分地区是狄人的栖息地。 也就是说,压根不是全部归于晋国所有。 另外,“随”地再往北边的地方,也就是“涂水泊”附近,一样不属于晋国地界。 现在的疆域划分比较模糊。 这个模糊不单纯是诸夏的列国这边,诸夏与异族的疆域也没那么分明。 现在领地归属的标志是筑城,并且有贵族进驻,要不其余什么都不算数。 等于说,吕武是在北疆和西北疆开疆了,拓土的事情则还不确定,除非他愿意耗费人力物力去筑城并驻军。 这一天,吕武来送别智朔和魏绛。 当然不止是吕武到场。 在“新田”的贵族,除了智罃、士匄、中行偃之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 这一次将由智朔为主,魏绛为辅,前往周王室治下的“单”国迎归公子周。 这个“单”说是一个国,其实就是虚有其名。 周王室的“国中之国”太多了,不算封建的各个诸侯国,不大的“王领”也有很多鼻屎大的“国”。 这些“国”大部分都是失去了旧有的国土,找周天子庇护,又得了块土地进行复国。 名义上是个国家,其实就是食邑。 这么一搞,本来没多大地盘的周天子,属于“王畿”的那一部分又不断缩小,状况肯定是要越变越糟的。 智朔和魏绛带的人马绝不能说少,两家各自出动一个“旅”,又有在“新田”的各家七拼八凑,给凑出一个“旅”。 期间,智罃和士匄拒绝公族的参与行为。 是那种不但迎归公子周没公族任何人的什么事,护送队伍也不允许被塞人进去。 祁奚和羊舌职估计会在心里大吼:卧槽,无情! 可是,他俩不敢在实际上有所行动,甚至都不敢说些什么。 这一次去“单”地,尽管智罃和士匄没明说,大家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算起来,先君姬寿曼被弑杀已经过去将近十天。 在讲究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年代,十天没有国君已经算是大事。 幸亏现在消息传递的速度慢,要不周边的国家知道了会干什么,有点难以预料。 如果楚国那边知道? 再一次举起“吾乃蛮夷”旗帜的楚国,更不知道会干出一点什么事来。 重新自认蛮夷的楚国,战斗力爆表啊! 楚国逼退了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救下了郑国,将宋国摁在地上爆锤。 宋国求援的使者往晋国派了一批又一批,也派出使者前往齐国、鲁国、卫国,其中卫国的表现比较活跃。 没爆发内乱之前,晋国对宋国的求援态度很有意思。 大意上就是:顶住,兄弟顶住,援军马上就到。 然后? 没然后了啊。 之前是那样。 现在晋国自己出了大问题,援救宋国的事更是没影了。 这一点怎么都瞒不住,以至于来“新田”的宋国使者已经卷铺盖回国。 他需要回去告诉自己的君主:俺们别奢望晋国短期内能援助,还是铁了心跟楚人拼啦。 “新田”南门之外。 智朔一一道别,见到吕武却是一脸的尴尬。 他这算是抢了吕武的活,还是自己那个老子亲自动手抢的。 而他本来去追韩厥,半路上又被找了回来。 但凡是智商正常,谁看不出智罃的打算? 晋国贵族很早就知道智罃吝啬的名声,只是智罃总拿别人家的东西馈赠,总体来说名声不好不坏。 现下,智罃干出了那么明目张胆的事情,着实让各家有点不好评价。 “此去,需得一两月再会。保重!”吕武率先开口。 智朔羞涩地看着吕武,重重地“嗯”了一声。 吕武看到智朔表现羞涩,心里多少有些腻歪。 事实上,他现在真不在乎能不能去接公子周,甚至已经不再想去。 从龙之臣的功劳挺大没错。 该挣的印象分,吕武早就挣了。 另外,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在每一件事情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最大的功劳已经捞在怀中。 风头出得够大。 吕武现在该小心的是弄了个盈满则亏的下场。 所以,他不但要开始做个体面人,也是到了“自污”的时候了。 至于说智氏和范氏有点打压的迹象? 吕武认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智氏和范氏没有打压,才是一种最大的不正常。 其实,吕武很欢迎智氏和范氏做出打压的举动。 能逮住机会的话? 他甚至很想受点委屈。 不是他突然有了受虐倾向。 只因为智氏和范氏目前的打压只是一种态度,无法给老吕家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而老吕家却能从很多负面影响中摘出去! 比如,接下来智氏和范氏的吃相会很难看,老吕家却只想吃下自己所能消化的那一部分,拿出能用来拉拢各家的“肉”,来个广交友朋! 第333章:就这还想当元戎? 去接公子周的队伍出发。 隔天。 智罃和士匄招来吕武。 先君姬寿曼派宠臣袭杀郤氏的事情已经发生九天,消息传递速度不快的现如今,讲道理郤氏各地的负责人应该还是不知道的。 他们之前就做了措施,拦截郤氏的通报人员。 只是,哪怕各家都有默契,肯定还是无法保证能够拦下所有通风报信的人。 “‘温’已进取,想必近日定有回音。”智罃讲了一个士匄和吕武都不知道的消息。 也就是说,智罃在郤氏出事后,得到栾书的分肉,已经将消息传回封地,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必定是快马加鞭将消息和命令传递过去,要不速度不会那么快。 士匄有些懵逼地看着智罃,心想:“真是太不要脸啦!” 吕武则在想:“吃相太过于难看。” 智罃没半点不好意思,说道:“二位不可拖延。” 大家谁跟谁呐。 老夫就不信你俩私底下没干点什么。 别说,士匄还真就没有什么举动。 主要是他太年轻,经验方面有些不足,导致还在等着大家一起动手。 而吕武虽然年轻,动手方面只比智罃慢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那一份郤至的手书,估计已经送抵“吕”地,等着宋彬拿上手书进入“随”地。 没有出现意外的话,宋彬会将“随”地进行和平接收。 也就士匄不知道,要不可能会被气死? “如此,匄今日便出‘新田’。”士匄表现出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利索。 智罃也不阻止,笑眯眯地看着。 吕武同样站起来,说道:“武需回封地。” 像是智氏和范氏可以不用等其余家族的部队到位,光凭自家的军队就能开始攻城略地。 老吕家就不行了。 哪怕是能行,吕武也想拉上魏氏和其余各家。 毕竟,智氏和范氏能不在乎吃相,老吕家还是要顾着点吃相的,别说还想着广结友朋来着。 智罃喊住了吕武,没有第一时间说事。 一小会之后,中行偃走了进来。 能看出中行偃看上去非常憔悴,走路都有点有气无力。 这绝对不是被饿的……可能也是真的被饿的? 人的心理负担太大,没有胃口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 吕武看到中行偃有点意外,却也感到理所当然。 无论怎么样,智氏和中行氏是出自荀氏。 哪怕智罃有自立自主的心思,一些该顾着的东西还是无法甩开。 这一点智罃要认,不认都不行。 不取决于智罃的意愿。 只因为大家就是觉得智罃和中行偃就是一家子。 吕武等中行偃坐好才行礼,问候道:“上军将。” 本来中行偃是不用慎重其事回礼的,他却干出了一丝不苟的回礼举动。 智罃低叹了一声,说道:“先元戎害人不浅。” 这是在定基调吗? 也就是,中行偃完全是被拖下水,是无辜的呀。 智罃只差明白说,中行偃还是个孩子,完全属于年少不更事,不要一下子被毁了。 年近三十还能是个孩子吗? 有的。 巨婴就是其中的一种。 只不过,身为一个大家族……不,中行偃是两个大家族的家主,定义为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现在的情况是,栾书已经死了。 智罃活着,并且已然大权在握,对的不对的,一旦出了嘴,没人推翻,那就是最大的正确。 吕武大概知道智罃是个什么意思,想道:“我是装糊涂呢,还是通透一些?” 中行氏的实力不怎么样。 荀氏的实力却一点都不能小觑。 现实一些的来讲,中行偃没在矛盾爆发的过程中被干掉,活着就属于什么都有可能。 更加简单通透一点,有荀氏和中行氏作为后盾,又有智氏站出来,中行偃不自己找死为前提,死不掉的。 既然死不掉。 晋国一下子没了四位“卿”。 连带栾氏和是郤氏也要玩完。 真的再经不起折腾啦! 也就是,中行偃一时半会不至于倒台。 吕武说道:“栾氏之谋,郤氏自取其害。” 定基调谁不会呐? 俺也会,并且漂亮话老会讲了。 “阳之滕,必有荀氏、中行氏之嫡女。”智罃抛出筹码。 话说,小老弟,知道什么叫千年世家吗? 来自千年世家的女人,并且是嫡女,馋不? 很好玩的哦! 满意了,不是不能送上几个入门,小老弟也能玩一玩的咯。 只是,吕武的儿子阳要与智罃的儿子的女儿联姻,等于吕武在辈分上差了智罃一辈,与中行偃就是平辈。 智罃是中行偃的叔叔。 关系就是那么算的。 智罃认吕武当小老弟很不合适。 话又说回来,贵族的圈子一直挺乱,玩一玩为前提,没人在意。 PY交易瞬间完成。 中行偃精神气回归了一些,对吕武行礼的时候,不是那么有气无力了。 “武,我可抽出三‘师’归你麾下。”中行偃的声音很沙哑。 啥意思??? 没记错的话,中行偃之前纳赋连一个“师”都有点拿不出来。 他现在咋这么大方? 另外,有兵力不该是交给智罃,好抢地、抢钱、抢那啥吗? “如此甚好!”智罃笑呵呵地继续往下说:“此三‘师’可用于攻‘苏’地。” 尼玛! 吕武瞬间悟了! 原来就是挂靠在他麾下,干自家的活!!! 不当人子啊! 纳赋就是公私分明。 干私活倾尽全力。 吕武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年轻,又太过于要脸,是个假贵族。 他脸色不变,说道:“如智伯安排便是。” 只不过,他是真的不想在智氏这边继续待了。 以前还没看出智罃能这么不要脸。 没有了栾氏和郤氏的压制,荀氏三家一体的一家子,一下子暴露出了真面目。 “智罃过份了,真的过份了!”吕武站在战车上,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继续想道:“他这么搞太过于贪婪,也根本瞒不住谁。” 谁还看不出智罃巴望着能够成为元戎? 既然想当元戎,怎么都该让还健在的各个家族感到满意吧? 还是说,荀氏、智氏和中行氏认为栾氏和郤氏没了,没有任何一家能再压制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啦? 吕武到家门口才回过神来,一边下车,一边想道:“原本智罃爬上元戎的可能性有个七八成,那么一搞只剩下不到四成。” 他是不想在“新田”继续耽搁下去了,怕就怕智罃又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然也不是说走就走。 公族以及各家贵族,走前需要再召集来谈事,并且需要一波带走。 另外,来自各个列国的使者,怎么都要安顿妥当。 对于那些使者来说,真的没有想到来一趟“新田”能见证这样的大事。 一个个不是被搞得满脑袋发懵,就是吓得像小鸡一般颤抖。 大国就是不一样啊! 内乱都能这么的火爆。 他们也能猜测得出来,接下来晋国还会接连不断地上演好戏。 来自杞国的使者很害怕,琢磨着能不能别并进晋国啦? 堂堂卿位家族说没就没,俺们好怕啊! 杞国使者想找吕武说清楚,关键实在又不敢去,纠结十来天,白了一半的头发。 鲁国那边也是被吓了个半死。 不是怕其它,鲁国就指望着晋国爸爸的保护。 这一下晋国爆发内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安定下来。 如果齐国起了熊心豹子胆,在这时候征讨鲁国? 俺们真的扛不住哇! 换句话来说,一帮小弟中的齐国最乐意看到晋国爆发内乱,肯定也心生“俺机会来啦”的心理,指不定真会干出点什么。 齐国直接对晋国动手的可能性不大,目标可以是鲁国,也能是莒国、杞国等等的周边小国。 吕武在离开“新田”之前,很不乐意却必须再去见智罃一次。 “下军将,国中贵族皆卷进,楚国、齐国、秦国……”吕武觉得自己不用说得那么明。 另外,像郑国这种二流强国,名字都不需要提到。 智罃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内心却是极度懵逼,开动脑筋想道:“楚国太远,知道消息一时也难有动作;齐国不比邻,亦无胆量挑战晋国;独独秦国不可料!” 情况就是那么个情况。 楚国是蛮夷,却没蛮横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多少还是讲点理的。 齐国则像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子,闹出动静也只是闹一闹,并不敢对晋国怎么样。 秦国蛮起来比楚国过份多了。 没看到前几年秦国一再纠结赤狄与白翟,就是跟晋国过不去吗? 人家楚国虽然自称蛮夷,可是没找异族结盟啊! 秦国连跟赤狄、白翟结盟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尤其是,晋国可是从秦国那边咬下了好大一块肉,不能怪秦国时时刻刻想一雪前耻吧? “武。”智罃倒吸了一口冷气,严肃说道:“河西不可不防!如此,魏氏恐难征调你之麾下。” 草!(一种植物) 你特么这就过份啦! 俺好心好意来提醒。 这干的是人事吗? 这样搞! 会失去老吕家的,你这个小老头知道吗? 智罃明显知道,补了一句:“老夫与新军佐各自抽调三‘旅’归你麾下。武需尽早扫平栾氏、郤氏,心怀时刻挥师向西之准备。” 吕武的脸色好看一些。 就是这个小老头还是过份,卖了老吕家的同时,把范氏给拖下了水。 小老头难道不知道这么干,本来还有四成当元戎的几率,一下子又去了两成,乃至于是三成? 第334章:惹不起,惹不起了啊! 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智罃以前的名声不好不坏,大体上还是比较有公心的。 现在接二连三地出大事,几个大佬先后领了饭盒,晋国已经由着他说了算? 结果,才几天而已,咋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一定是智罃觉得压在身上的大山被搬开,没有人再给予他压力,说是得意忘形或什么都好,其实很符合人性。 这个就跟现代的一个穷小伙突然中了五百万那样。 事实上,五百万在一些有钱人眼里就是小钱,猛然得到一笔横财的小伙子则是迷失了本性。 简单一点的说,就是飘啦! 看着智罃频频出昏招的吕武有规劝的心思,只是很清楚现在去劝,更大的可能性是惹人嫌。 再则,老智家已经显露出打压老吕家的心思。 前一刻还是亲密战友。 下一刻被当成威胁。 吕武没那么犯贱! 他没从中推波助澜算不错了,还劝解个毛线。 而没有推波助澜的主要原因是不值得。 智罃再怎么样都经历过大风大浪,一时间飘飘然,很快就会醒悟过来。 等他重新稳下心境,一定会回溯自己都干了一些什么,又有谁干了什么。 所以,吕武何必去干未必能得到好处,等智罃冷静下来发现不对,会报复的事情?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坏在画蛇添足上面。 顺风,别浪。 逆风,稳住。 峡谷奋战多年的吕武很懂。 就是办不到! 人生不是玩游戏,有着不知道多少次的深刻教训,导致一直未能上王者的吕武,时刻提醒着自己。 “新军佐或已回到封地?”祁奚最近一直粘着吕武,什么事又不明白讲。 算起来祁奚的年纪也很大,七十来岁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也会随着老朋友而去。 也许是近期发生了太多事情的关系,他午夜梦回醒来时,不知道什么情况总是会想起一些已经逝去的老熟人。 这个时候的人很迷信,导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命不久矣,心态变得比较紧迫。 祁氏在他这一代估计也就这样了。 他必须为下一代多着想,不能更近一步,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保住现有的地位。 吕武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没有马上回答,是先行了一个礼。 不能飘啊! 越是得意,越要保持一颗谦恭心。 这是吕武觉得以上那句话完全能够作为家训。 也许应该补上一句:周公恐惧流言后,王莽谦恭未篡时。 至于老吕家的子孙后代好奇王莽是谁? 吕武有空能写一写故事。 没空? 成为未解之谜便罢了。 祁奚回了一礼,以为吕武没听到刚才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新军佐早我等一日离开,当是已归封地。”吕武说道。 他们身处旷野之中。 更精确的来说,地点是在汾水中上游的偏东南位置,南边就是少水的上游。 这里没什么名字。 也就是说,压根就没有经过开发,距离西边的“随”地约有个一百八十里左右。 当然不是几个贵族外出踏青。 整支队伍有七万人出头,包括来自阴氏的两个“师”又两个“旅”,以及包括公族和其余贵族加起来的两个“师”。 算战斗建制的话,就是三万三千名战兵,含六百二十乘战车。 多出的接近四万人,是作为辅兵。 四个“师”又两个“旅”其实该是四百四十乘战车的。 关键是队伍中的贵族比较多。 现在这么个年头,贵族平时出门要讲排场,轮到出征更没可能步行或乘坐平常车架、骑马,导致队伍中的战车数量远远超过了建制所需。 当自己父亲戎右的祁午呆呆地看着侧面的部队。 那是来自阴氏的武装。 一辆车架,可以是马或牛来拉车,长长的车斗后面坐着十二名战士。 这些战士无一例外都身穿铁甲,手中的战戈高高地竖向天空。 太阳照射下来时,战士身上的铁甲反射着阳光,战戈的金属部分反射寒光。 每三辆车架一个并排,几乎延伸到大地的尽头。 当然,这个是祁午的视觉感官。 人一满万无边无际。 大地不是完全的平坦,高低起伏之下,祁午的视野有限,自然而然就形成阴氏部队延伸到大地尽头的效果。 要说祁午内心在想什么,是极度震惊阴氏怎么能那么富! 不但来的战士大半以上有一套奢华装备,还有代步车辆能用。 一辆车至少两匹马或两头牛。 阴氏出动了至少一千八百辆车架? 那就是三千六百的马或牛。 并且还没算上用来替换的备用畜力。 这些车架当然不是全部用来搭载人员,辎重什么的也会用到。 祁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心想:“车辆如此之众,携带匠人多也?” 不可能只出动车辆不带工匠的啊! 现在的技术人员不好培养。 只说明老吕家不但富,人才储备也很惊人。 越想,祁午越发认清楚阴氏已经属于祁氏惹不起的那一类。 或许不止是祁氏? 不单论晋国内部,国外以国家或家族为单位,能惹得起阴氏的估计不超过双手之数。 关于阴氏技术人才多这一点,祁午其实早该知道的。 毕竟,阴氏生产了那么多武器装备,怎么可能缺少匠人。 只不过,目前的人思维是直线的,同时也缺乏联想力,一般是等自己亲眼所见才会有所思考。 所以,据有逻辑思维以及推理能力的人,一般都是牛人。 他们只是路过这边,要去的地方在“潞氏”的南方不远。 那里是属于郤氏的封地,也是相对来说较大的一块。 而“潞氏”归于晋国其实也是二十多年之前的事情,原本是属于赤狄的栖息地。 晋国打下“潞氏”之后,被晋景公分封给了范氏。 阴氏的部队看上去非常豪华,并且还有代步工具。 来自公族和其余贵族的部队,极少的部分身穿购买自老吕家的铁甲,手里拿的却依然是青铜武器。 当然也有身穿皮甲、藤甲和木甲的人。 更多的则是只穿一身战袍。 吕武搭乘战车的驭手倬得到命令,适当地进行了加速。 他们的战车很快就跟祁奚所在的战车错开了。 “阿父。”祁午看着吕武的背影,说道:“阴氏之盛不可追赶。” 祁奚看着自己的儿子,暗道:“我的傻儿子啊,你这才发现呐?” 祁午被自己父亲用看智障的目光盯着,内心老难受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说:“实是诡也!” 祁奚点了点头,说道:“或可成附羽。” 现在公族摆出的态度就是以吕武马首是瞻。 追不上。 不能追。 干脆想办法成为附庸,跟着一块混算了。 “为父已老,国中乱象频发,祁氏与羊舌氏同出公族。然,公族衰败已成事实……”祁奚说着叹了口气。 祁午知道自己这个老父亲一直想要淡化公族出身的事实,他自己也是赞同的。 晋国的内部环境就是那个样。 那些祖上也是公族的家族,获得卿位之后,没任何一个还当自己是公族,甚至在压制公族上面,比那些外姓要阴险和狠辣。 祁午压低声音,说道:“‘随’地郤氏不战而降,为何?” 这件事情发生在他们出“新田”赶往吕武所定集合地点的路上。 吕武也没将“随”地那边的事情公布出来。 他们是从一些小道消息得知的。 恰恰是因为吕武没有公布。 祁奚坚定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要不然那么好的事情,公布出来能大振士气,何必藏着掖着呢。 祁奚看一眼前方停在路边正在等人的吕武,皱眉说道:“且装不知,不可言,不可传。” 另外那些得到消息的贵族,也是这么决定的。 吕武停在路边,主要是刚才有人前来通知,说范氏答应的那三个“旅”已经抵达位置。 而统率范氏三个“旅”的士鲂已经在来的路上。 大概是一刻钟之后。 士鲂过来,离得有点远就已经行礼,近了没多耽搁,说道:“主,‘黎’已聚重兵,郤饶誓死守城。” 士鲂这个称呼没毛病。 不是他成了老吕家的家臣,是吕武虽然成了主帅,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官职,只能那么称呼了。 另外,这个“黎”应该加个②进去。 只因为晋国还有另外一个叫“黎”的地方。 现在重名的地方挺多,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黎②”在现代的黎城东面,“黎①”则是在长治的南面,它们都属于郤氏的地盘。 吕武听说郤饶要与城池共存亡的反应很平淡。 这倒是有些惹毛了士鲂。 他皱眉劝谏道:“主,郤氏善战,‘黎’聚兵已足两万。” 这是郤氏这边的族人和家臣得知郤锜、郤犨和郤至死了吧? 他们不管是为主人报仇,又或是为了自保,肯定是要竭尽全力调集兵力的。 吕武脸色没变,一副爱咋咋地的态度。 这样让士鲂觉得吕武肯定是飘了。 他开始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担忧,琢磨着要找什么借口,才能不让范氏的部队白白去送死。 过了几天。 吕武统率的这支部队来到“黎②”城外。 他连下令扎营都没有,更没有让部队展开,径直自己一乘战车向前。 士鲂、祁奚、羊舌职、解朔……反正有一个算上一个,不论是贵族还是战士、辅兵,一时间看得满脸懵逼。 大哥,您闹哪样? 即便能单人破门,好歹也让部队进入攻城姿态呀? 另外,大哥啊,您忘记带上撞门用的撞锤啦! 第335章:阴武子,壮哉!!! 紧张! 现场气氛极度紧张! 刚刚开到的攻城部队,能看得出“黎②”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战士,不止有一次纳赋的经历,却是极少有打攻城战的经验。 另外,自家的那个主将在干么? 脑子是不是坏啦? 怎么单独一乘战车就上去??? 守城的一方。 郤氏的众人看到有大军开来,再看到亮出的旗号不少,一颗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郤饶尽管早料到会是这样,还是低叹了一声,轻声说道:“赵氏旧事矣。” 世道好轮回啊! 就在十年前,郤氏是围攻赵氏的主力。 现在,轮到郤氏被围攻了。 当时至少还有韩氏支持赵氏,只不过韩厥太怂,只敢嘴上哔哔,没有实际行动。 会有人支持郤氏吗? 郤饶扪心自问,答案是没有。 这一座“黎②”城的城墙高度约七米左右,厚度未知。 城墙是夯土而成。 从墙面看去,好像筑城的时间并不太久,看不到太多雨水冲刷过后的沟坎,整体的光滑度比较高。 城门处没有城楼,城墙却有女墙。 事实上,现在极少发生攻城战。 因为城池攻防战极少发生,城池的防御设施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研究,很多后世会有的城防设施自然也就没出现。 此时此刻“黎②”的城墙站满了士兵,他们都有相同的标签,属于郤氏。 有好些人世代为郤氏效劳,打从心里认可自己是郤氏的人,愿意为郤氏赴汤蹈火。 恰恰也是这样,郤锜、郤犨和郤至被杀的消息传来,他们的内心就有多么慌乱。 主要是郤氏的扛把子全死了,一些郤氏的嫡系血脉也在那场劫难中未能幸免。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其实是能选出新的话事人。 然而,其余家族显然不会给他们时间,更不允许他们有操作的余地。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黎②”这边的郤氏人员显然已经没有那样的机会? 他们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唯有奋起反抗,指望其它地方的郤氏族人赶紧推举新的话事人出来。 到时候反攻也罢,怎么都好,郤氏或许有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只是郤氏现在的中高层基本清楚一点,几率很低,太小。 晋国的内部斗争非常残酷。 过去郤氏得罪的家族太多。 有的是家族不愿意看到郤氏继续存在下去。 城头之上,无论是作为中高层,还是普通的守城士兵,他们一脸的严肃,导致一种肃杀气氛异常浓烈。 其实,无论是将领还是家臣、士兵,乃至于是城内的平民、奴隶,他们怎么会忘记十年前赵氏的旧事呢? 赵氏也是家族首领全被杀掉,一时间群龙无首,陷入众多贵族的围攻,不但有血缘关系的赵氏主人只剩下一个躲在“下宫”的赵武,赵氏其余族人、家臣几乎死光,属民以及奴隶被瓜分得干干净净。 郤氏的中高层肯定是不想死的。 他们死的几率却是无限大。 属民和奴隶倒是无所谓,他们到了哪家一样要种田和干活,有区别的只是待遇是比在郤氏好或是差。 “举城众志皆同啊!”士鲂能感受到‘黎②’守军与城池共存亡的坚定意志。 祁奚脸色沉重地应声道:“‘黎’乃坚城,攻之不易。” 他们一致看向魏颗。 而魏颗则是在看着驱车不断往前的吕武。 羊舌职忍不住,说道:“颗为何不阻阴子?” 魏颗却是一脸诧异,反问:“为何阻止?” 这一下,士鲂、祁奚、羊舌职,包括凑过来的一些贵族,无一例外都是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为什么不阻止。 又为什么要阻止。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那边“黎②”城的守军要与城池共存亡,吕武单乘战车上去干什么? 是是是! 吕武很猛,非常猛。 可是,再猛的人,还能一人……不,一乘战车攻下一城??? 魏氏和阴氏是差不多已经能够同穿一条裤子没错,就是信任度也太没下限或上限了吧! 而这个时候,吕武已经来到城门前方的三十米处。 他抬头看着上方,看到一个个脸色坚毅又坚决的人,目光停留在一个身穿阴氏出品铁甲的人身上。 这人叫郤饶,算是郤氏的旁支,负责“黎②”这边的事宜。 吕武会盯着郤饶看,不是事先就认识。 纯粹是郤饶穿着的铁甲很有辨识度。 那一套铁甲是郤至特别定制的其中一套,之前就说会配发给家族的中高层人士。 老吕家自己的士兵,不是身穿胸甲就是环片甲,绝大多数卖出去的铁甲也是这两种款式,只有极少部分是各家加钱特定的扎甲款式。 吕武自己身穿的甲胄,外面那一套其实也是扎甲款式,里面的第二层是胸甲,再里面还有一套皮革甲。 别问为什么能承受这么大的负重。 问就是变异。 “我乃阴武!”吕武喊完,听到城头上出现了喧哗声。 一小会之后,不知道城头谁在弹压,安静了下去。 郤饶探出身躯,喊道:“阴子为何而来。” 按照套路,吕武应该喊是为了救某某谁,又或是干脆直接进行劝降。 他却不那么干,解下腰间一个包捆好的竹简,非常直接地往城头投掷。 瞄准,那是不可能瞄准的。 主要是,越瞄,越特么不准! 包好的竹简本身的重量足够。 它飞了一段距离之后,落在了城头上面。 自然会有人捡起来并交到郤饶的手中。 郤饶脸色沉重地拆开竹简,一看直接愣住。 “饶……” 旁边的郤氏中高层凑过去。 郤饶将竹简传阅下去。 看到竹简内容的他们,一个个脸色无比的复杂。 其实里面写的内容并不复杂,郤至只是对郤氏的未来做出了安排,并且点出托付给了吕武。 没有什么印章。 却是有郤氏高层才能看得懂的暗号。 虽然有暗号,也是郤至惯用的行书方式,却依然无法百分百保证竹简上的意思就是郤至的意思。 吕武高声喊道:“‘随’已归于我。” 那个叫“随”的地方,是属于郤至的封地。 站在吕武边上戎右位置的人摘下了头盔,朝城头问道:“可认得蒲元?” 哪能不认识呢! 蒲元服务郤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还是郤至的心腹。 先有竹简。 再有蒲元现身。 除非“黎②”城墙上的郤至中高层刻意不认,要不已经能够证实竹简的内容是真实的。 “在秦之吕氏,苦成氏之溱……”郤饶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陷入了沉默。 没有多久,郤饶看着吕武,问道:“阴子如何处置‘随’?” 吕武理所当然地说道:“皆归我矣!” 不但土地要,人口什么的都成了老吕家所有。 郤饶又问:“‘黎’归阴子乎?” 吕武答曰:“土地尤未可知。” 换句话来说,人这一方面,吕武现在还是能做主的。 那么多家族可不是只光来旅游,肯定是要占好处。 属于郤氏的地盘,肥美的地方超大概率是要被智氏和范氏占取,其它则会分给其余的众多家族。 “我等愿归附阴子!”郤饶喊完,并命令打开城门。 他说的是归附,也就是说,不是投降,将命运完全交给吕武去裁定。 这种归附就是挂靠在老吕家,以后郤氏复立还是要回去的。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会满意。 吕武却只是笑了笑。 现在有这样的选择,还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开玩笑的吧! 要么就是死扛到底。 一次妥协之后,失去了主动权。 有的是手段来进行分化、拉拢、消化。 在远处的士鲂等人听不太清楚前方都在喊些什么。 他们看到城门打开,愣了一下下,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士鲂下意识喊道:“备战!!!” “且慢!”葛存对士鲂的反应很无语,甚至有恶意的猜测,继续喊道:“我主无令,不可妄动!” 随后,反应过来的其余贵族,止住自己的动作。 要不然他们想干的是,赶紧地重新爬上自己的战车,用最短的时间回到自己的部队边上。 这特么! 吕武只有一乘战车在前方。 城外的攻城部队没动作也就罢了。 一旦攻城部队的动作刺激到守军。 谁能预料会发生什么后续? 葛存脸色不善地盯着士鲂,嘴中也没客气,问道:“你何意也!?” 士鲂估计是回过神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干了不恰当的事情,一时间脸色不断变幻,解释道:“为阴子安危考虑。” 葛存冷哼了一声,还是非常不客气,说道:“我主为将,人在敌前……此事,我必告予主!” 士鲂无言以对,开始构思怎么跟吕武进行解释。 城门打开之后,郤饶为首的一帮人徒步走出来。 他们还是全副武装的打扮,没有走出一段距离跪地高举兵器。 要是投降的话,为首的郤饶不但要脱去甲胄,也要赤露上身,找来白布缠绕腰身以及额头。 如果郤饶是一国之君,除了以上的行为之外,还需要口中含玉。 一整套的礼仪属于一国之君该有的待遇。 不是诸侯的话,是没有口中含玉的。 远处,看到一众郤氏人员向吕武单膝跪地的画面,一阵愕然之余,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份。 话说,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更多的人则是心想:“一人克一城,阴子壮哉!” 甭管是怎么拿下的“黎②”。 反正就是拿下了啊! 第336章:搞事,跟谁不会似得。 “不可泄露温季遗令!” “诺!” 吕武知道里面会有风险。 只是,有个开门红对接下来事情非常关键! 他这一路是由众多的中等贵族组成,对郤氏和栾氏的进攻,主力也只会是中等贵族的部队,来自智氏和范氏合起来的六个“旅”是打酱油的性质。 如果成军之后攻打第一块地盘就落个损失惨重的下场,接下来其实也不用继续打了。 毕竟,这不是国战,是内部争斗。 国战属于义战,损失多少都要顶上,心里再怎么不甘不愿,有国家大义压着,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内战为的是抢地盘和人口,小心思多,想法也就多,思想不统一,闹出幺蛾子的几率无限大。 “阴子,在下……”士鲂满脸的羞愧。 吕武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那么理解地看向士鲂,等待下文。 士鲂大概是觉得自己说,总好过让别人来讲。 他用一种赔罪的姿态讲述了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再无比羞愧地说:“今后,必依阴子之令行事。” 我了个尼玛! 原来刚才那么危险??? 吕武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也有很多麻麻批要讲。 现在的律法很简陋,军法其实也差不多。 他无法来一句“再犯便以军法论处”的话。 再则,士鲂的行为没有引发什么后续,往坏的方向定义,能认为是心怀歹意;往好的方向思考,则是心系吕武的安危。 吕武处置顶多就是诛心杀人,无法依律论处。 他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道:“下不为例。” 凝重的气氛得到释放。 大家伙开始追问吕武是用了什么方法劝降了“黎②”的守军。 有些急不可耐的人,问的则是怎么处置“黎②”以及里面的守军和郤氏的财产。 本来心情不错的吕武因为士鲂的事情,心里不免会变得有些阴郁,随便搪塞几句就算过去了。 “范氏与我无冤无仇,士匄多次求教,并寻求联盟。士鲂到底是心急,还是什么情况?”吕武想道。 他其实更倾向于,士鲂情急之下没有多想,是脑子一热的冲动。 毕竟,阴氏现在风头正盛,无论是范氏还是哪一家,目前最关键的是分食郤氏和栾氏,没必要搞这么明显的伎俩。 在接下来,吕武与郤饶等郤氏的中高层进行密谈。 没有多久之后,几支队伍分别从“黎②”这边离开。 他们将分别前往各地,劝说当地的守军纳入吕武的指挥之下。 因为怎么都瞒不住的关系,吕武也就需要给众人解释一下。 “以郤氏之兵攻栾氏之地?”祁奚完全愣住了。 士鲂则万分不解地问道:“郤氏之人……” 话没继续往下讲。 总的意思就是,郤氏怎么可能会同意? 当然了,大家对郤氏去打栾氏还是无比期待的。 这样一来,他们不用有什么付出,死人和物资耗费都是郤氏,打下地盘和缴获却没郤氏什么事,白捡的功劳凭什么不要啊! 只是,就如同士鲂的困惑那样,纳闷郤氏怎么会听。 吕武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说道:“我自有处置。” 高人? 您到底有多高???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令一众中等贵族和公族都有些傻眼。 不但“黎②”这边的郤氏对吕武言听计从,其余地方先后投降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那些地方的郤氏人员或许也不能叫投降? 他们升起了属于阴氏的旗帜,部队的旗号也换成了阴氏,集结并向“黎②”开拔过来。 现在就是傻子也醒悟过来了。 阴氏与郤氏绝对有交易! 只不过,他们无法猜出是什么交易。 某一天夜里,魏颗找到了吕武。 “武,你在弄险。”他满脸的严肃。 吕武就是因为没觉得世上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事情才会越做越明显。 纸从来都包不住火。 秘密也有被揭发的那么一天。 想明白这个道理的吕武,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上。 魏颗见吕武还能笑得出来,严肃说道:“郤氏必亡,此为天道!” 这年头,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天道扯上关系? 吕武笑呵呵地说:“先氏、胥氏、贾氏……赵氏,败而不亡,栾氏、郤氏亦同此理。” 晋国的贵族非常多,极盛而衰的家族也不少。 他念的那些都是有出任过“卿”的家族,一家又一家被攻灭,却是有后裔维持家族健在。 另外,那些家族也只是继续存在下去,却要面临无休止的打压。 吕武说道:“栾氏、郤氏非赵氏。” 赵氏有韩氏兜底。 这个是赵氏虽然在赵同和赵括那一代极尽嚣张跋扈,祖辈却对外施恩更多。 栾氏和郤氏的崛起比赵氏晚,一代代却没像赵氏那样施恩。 现在晋国说了算的是智氏和范氏。 他们只想吃掉栾氏和郤氏来壮大自己,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别看那么多的家族也想跟着喝汤。 等待栾氏和郤氏真的彻底完蛋之后,必然轮到他们战战兢兢,害怕自己哪天也得到栾氏和郤氏的下场。 他们之中要是有聪明人,怎么都该想到下一层,栾氏和郤氏可以被分食,却是绝对不能真的亡了! 现在魏颗就回过神来,脑补出吕武为什么要这么干,低声说道:“保郤氏不亡,以制智氏、范氏?” 其实,郤氏哪怕没有灭亡,能留下一块封地都算幸运。 他们肯定没有那个实力去对付智氏和范氏,顶多就是阴狠地盯着,随时准备给来那么一下。 哪怕智罃和士匄知道了,他们在各家的要求下,再不愿意也不能做得太过分。 现在可是有“灭人之国,不绝其祀”的习俗。 消灭家族,没有第一时间全部灭掉,事后想再干,影响会很大! 吕武赶紧摇头,说道:“武哪敢有此想。” 当然是说假话了。 栾氏和郤氏先后完蛋,智氏和范氏是最强的两家,没人敢正面挑战,暗地里埋些钉子是常规操作。 这个跟智氏和范氏看到阴氏窜起速度太快,想要进行压制是一样的。 而这个,其实也是正治圈子里面的常态。 政斗带来的快乐,普通人是享受不到的。 吕武的一连串操作下来。 他们这一路的其余人,有些已经醒悟过来的家族,对吕武的处置表现出了绝对的配合。 祁奚和羊舌职、魏颗更像是鹰犬那般,开始尽力尽责地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的杂务。 更多的家族回过神来,看吕武的眼神完全变了。 他们搞不清楚一点,也就是吕武那么的年轻,怎么能有那么老辣的一面? 背后是不是有很高的高人在遥控? 比如,带着族人躲在封地不出来的韩厥? 吕武不清楚众人在想什么或怀疑什么,知道了肯定会长笑不止。 他这么做,其实是有那么点有恃无恐。 不是阴氏强大了,不再畏惧智氏和范氏。 纯粹是,智氏和范氏知道后也不能怎么样。 智罃和士匄最多也就骂一句:阴武此人有为“卿”之姿! 想在晋国当任“卿”可不光要家族实力强,更不需要本人敢打敢杀,最为重要的其实是有头脑。 吕武整合了一部分郤氏的力量。 他们这一路的贵族有些懵了! 仅仅是几块封地的郤氏武装集结过来,数量竟然达到了四个“师”啊! 而这只是“黎”地周边而已。 可以想象郤氏是多么强大。 另外,四个“师”可不是凑数的。 也就是说,里面的“徒”占了多数,剩下也不会是农夫,是有经过训练的“羡”。 先前“黎②”说是有两万守军,其实“徒”的数量不会超过三千,“羡”占了一万左右,剩下就真的是凑数的。 当时都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能拿得起武器就必须上,跟平时完全是两回事。 有了郤氏的四个“师”,再加上吕武原先就带来四个“师”又两个“旅”。 他们这一路的兵力瞬间膨胀到了一个满编“军”和三个“师”又两个“旅”,战兵数量达到六万三千。(没算智氏和范氏的六个旅) 要是再算上征调的(辅兵)民伕,总人数超过十二万。 有那么几个人总是会有意无意间问起,等这一次事件结束之后,郤氏的这些军队要怎么处理。 不就是想瓜分了郤氏的军队吗? 吕武觉得那些人就是在想屁吃! 他自己肯定是不敢成建制接收的。 起码不能接收郤氏的高层,要不老吕家就不再单纯是老吕家。 接收中下层则没问题。 事实上,高层的事情会影响到中下层,可是中下层只能被动接受,很难去影响到高层。 说白了就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承担后果的会是全员,但中下层一般只有受灾的份。 中下层换到哪一家都一样。 高层则会带着本来的意志,会是麻烦。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吕武起家是靠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嫁妆。 然而那些陪嫁过来的人,他们因为本来身份就不高的关系,十年后从身到心已经完全属于老吕家这边,女人身上则依然有着来自几家的标签,并且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消失。 吕武是不敢吞下太多地盘的! 他的心里下限是只得到“随”地,再多一块也是可以,更多就会进行拒绝了。 人则是多多益善。 尤其是“羡”和农夫。 “徒”则是要悠着点。 “这一次再怎么样都要薅个十来万的人口!”吕武站在战车之上。 他们已经离开“黎”地,转战下一个讨伐之地。 那里是在少水边上,属于栾氏的封地。 那个地方叫“长子”。 事实上,不单单是有三路大军要攻伐栾氏和郤氏。 已经有一些贵族私下动手。 另外,栾氏和郤氏自己也打了起来。 那个叫“长子”的地方就属于郤氏得知栾氏阴谋害死郤锜、郤犨和郤至,绝望之下封地的负责人集结军队展开进攻。 吕武已经让郤饶作为联络人过去。 得到的回应却很不好。 叫平君的郤氏家臣拒绝靠拢向吕武,要独力率军攻打“长子”。 也就是现在郤氏没有真正的话事人,要不一个家臣哪敢这样。 那个叫平君的家臣,他真的是对郤氏忠诚到矢志不渝吗? 吕武用最恶意的心态进行了猜测。 这个叫平君的家伙压根就是想火中取栗,开创属于自己的家族啊! 如果不是自己负责范围,吕武才懒得去管。 只因为类似的例子挺多,还不少成功了。 上一次赵氏主宗被围攻,就有好多属于赵氏的家臣和附庸那么干,后面得到了追认。 不少原本只是一家之臣的人,抓住机会成功地建立了属于的家族。 郤饶回来禀告时没有气愤,好像还有点羡慕? 他其实也就是郤氏的旁支,看似受到重用能负责其中一块封地,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当家作主的可能性。 是那种哪怕郤氏完了,他都不可能自立的成份,比一些家臣惨多了。 吕武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开过来之前,本来出来野战的栾氏军队龟缩回到城中。 而平君带着一些人过来拜见吕武。 刚过来的人看到了一幕。 平君没有亮出郤氏的旗号,自然也没亮出其它什么旗号。 等于说,这个家伙喊着要复仇,实际上是在为自立自主打基础。 “阴子!”平君的拜见弯了九十度的腰。 吕武没给平君更多的机会,很直接地吩咐道:“拉下去,枭首。” 平君愕然抬头,好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般,等着甲士走上去两边架住要带下去,才大喊道:“为何,为何啊!我无罪……无罪!” 怎么喊都没有用。 上一刻还在做着美梦。 下一刻人头被拧着带过来。 吕武已经派人去整合在这里的郤氏武装,会将他们纳入到指挥体系之内。 过程中不免还是要杀一些人。 不是什么人。 就是跟平君勾搭到一块,有野心有抱负的那些人。 很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贵族,不免一个个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吕武,估计是在心想:这事太过平常,用得着阻人前路吗? 上一次,栾氏、郤氏等等大家族,看到这么有野心和抱负的人,一般是选择成全。 就是那么搞,弄得原本属于赵氏的封地,一下子冒出了众多的中小贵族。 吕武察觉到气氛诡异,慢斯条理地说道:“饼之大,有量也。” 一帮傻子。 饼就那么大,你们想多少人来吃? 再则,那个家伙想搞事,经过俺的同意了吗? 没有? 那是在想屁吃! 第337章:阴武子,恐怖如斯?! 曾经那个战战兢兢又低头做小的吕武一去不复返啦! 事实上,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阶段。 该伏低做小的时候,态度就该放低。 应该退缩时,从心该有个从心的模样。 除非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要不每一个从零开始奋斗的人,一般都会经历以上的两个阶段。 没有那份实力和底气,不该出头的时候出头,不该展现傲气的时候展现,信不信压根就没有成长的机会了? 多少英雄豪杰,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是不是? 吕武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以前,不管有实力还是没有实力,需要的是表现出谨小慎微。 到了现在,似乎已经能巴望一下卿位? 一再伏低做小根本就不合适啦! 一下子拿大家族开刀不可取。 同样不能针对依附在自己身边的那群中小贵族。 所以,治不了洋大人,俺还治不了你? 如果划分战区的话,吕武负责的就是这么一片战区。 等于说里面无论什么事情都是由他说了算。 不告而取谓之贼。 吕武干了一件合乎法度的事情,又能起到巩固权威的作用。 何乐不为? “此处‘邑’内守军两千余。”祁奚说得比较轻松。 所谓的“邑”不等于城池,其实就是某处城池周边的一个卫星城或子城。 换作是后世,这种据点的存在是为了拱卫城池,战时能够起到掎角之势的作用。 现在城池攻防战发生得比较少。 “邑”的作用是用来囤积物资,或是收拢农夫。 吕武已经去看过。 这个据点看上去比较简陋,外围只是用篱笆墙绕了一个圈,第二层则是一道高约一米五厚度三十厘米左右的夯土墙,里面则是一座座建得乱七八糟的茅草屋。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是修建得比较不错,只有一座。 那一座茅舍应该是据点负责人的家宅? 吕武已经安排好了作战方案。 没其余太复杂的东西。 据点内有将近两千守军,是不是? 那就两个“师”压上去! 战争是一种艺术,没错。 问题是,敌人的数量远远少于自己。 没有地利作为优势? 那还浪费什么脑细胞啊! 已经有郤氏的一个“师”又四个“旅”压上去。 另有阴氏的一个“旅”进入战斗位置。 老吕家的这个“旅”没想干其它什么事情,每五百名弓弩手成为一个方阵,三个方阵轮流朝据点进行覆盖式射箭就行了。 他们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射箭,每一次都是五百名弓弩手进行齐射。 因为里面有三百名弓箭手和两百名弩手的关系,能够覆盖的位置比较广,他们在做的是定点分别进行覆盖。 “阴氏与韩氏亲密啊!”羊舌职看着在射箭的方阵。 羊舌肸则说:“阿父,我观之非韩氏战法。” 目前这个年代,不管是在晋国还是在国外,东方世界以韩氏的远程攻击部队最强。 这一点是公认的。 羊舌职一愣,问道:“果真?” 羊舌肸答道:“虽相似,却非韩氏战法。” 不是因为阴氏里面有拿着未知远程武器的士兵。 羊舌肸仔细观察过了。 韩氏的箭阵虽然凶猛,却是缺乏后续性。 阴氏这一边看上去更细致一些。 比如,一样是进行覆盖式射箭,却分出了一种射箭波段。 有时候是三个箭阵一起对某个方位进行覆盖,却不是一窝蜂的行事。 阴氏的弓弩手进行了分队射箭,形成了一种好像在下雨一般,连绵不绝的波段攻击。 这种射法有一个术语,叫“段射”。 也就是三段式射法,或四段式射法。 这一种战术是韩氏那边没有的。 羊舌职听了个半懂不懂,却不妨碍进行感慨,说道:“阴氏之盛,章法多也。” 现在,晋国内部贵族最感兴趣的地方在于,吕武是怎么来经营封地,怎么能够用十年的时间将什么都不是的“阴”地开发并经营起来。 里面最为令众贵族在意的是,阴氏的冶炼技术。 毕竟,铁这种玩意大家都知道是一种金属,却也知道铁的诸多劣势。 其中包括脆。 最令人厌烦的是生锈。 现在脆的劣势已经被阴氏解决。 连带油脂能防生锈也被窥探到。 他们着实是好奇的要命,想干点啥吧,又不敢。 无关乎阴氏是否强大。 只因为各家秘密属于各家是一种既定规则。 当然,规则通常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其实是因为阴氏不好搞。 早先有韩氏和魏氏庇护,后来加进去了智氏。 现在阴氏不但跟魏氏像是两家一体,连带智氏和范氏也不得不依仗,并且阴氏自己也发展起来了。 羊舌肸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阿父,如今便是壮大阴氏,迫其与智氏、范氏相争?” “噤声!”羊舌职脸色一变,赶紧左右看了看。 这是公族商量出来的对策。 绝对不能让智氏或范氏独大。 如果智氏和范氏能够敌对最好,不能他们能做的就是壮大第三个家族,形成一种三家相抗的局面。 只有那种局面形成,对新任国君和公族,乃至于是国中的中小贵族,才是最安全的。 这个就需要公族和其余中小贵族共同努力了。 他们现在能选的只有两个目标。 除了阴氏之外,就是魏氏。 一帮人思来想去,阴氏远比魏氏合适。 主要是阴氏的根底比较差,说白了就是几乎没有底蕴。 底蕴这种玩意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形成。 等于说,阴氏哪怕壮大起来,对大家的威胁也远比智氏、范氏、韩氏和魏氏低很多。 “阴氏崛起,未必是坏事……”羊舌职心里重复祁奚的话。 他想着,看向了不远处的祁奚。 而祁奚在跟士鲂不知道聊些什么,看上去很融洽。 对据点的进攻并不会因为一帮贵族小心思活跃有什么阻碍。 阴氏的一个“旅”射了十二轮之后,箭阵里面的弓箭手停止射击,只剩下弩手还在对远处进行定点清除。 据点之内,一再受到箭雨覆盖的栾氏守军,死伤方面其实并没有多么严重,只是心志方面的首创比较大。 任谁被己方五十倍以上的敌军包围,内心都不会好受。 靠谱。 没错! 据点守军只有两千余。 吕武却是带来了十二万人。 也就是据点守军算数不好,要不该算出是六十倍才对。 如果敌军骄傲一些,据点守军其实还会好受一些,临死前多少能多拉一点垫背的。 可特么! 敌军主将一点骄傲自大的痕迹都看不到啊! 外围一圈又一圈地包围。 投入进攻的兵力至少有两个“师”。 这样怎么打? 哪怕是能扛住,突围也是绝对不可能突围的。 “攻!!!” 郤氏……不,没有郤氏了。 是扛起阴氏旗号的原郤氏部队,他们从四个方向开始迫进。 每一个方位都是列出两“彻”的阵型。 也就是,分成了两个攻击波次。 祁奚看着站在第一排的攻击士兵加快速度,随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一排又一排士兵操戈冲锋,脑子里出现了大海卷浪的画面。 晋国当然不靠海。 祁奚早年间有去过齐国,亲眼见识过大海。 近战部队开始冲锋。 远程部队经过短暂的歇息又再次进行射箭。 祁奚就看着远程部队先覆盖从各处冒出来的敌军,迫使这些敌军无法组织阵型,又再向内覆盖延伸。 “阴氏箭阵已超韩氏。”士鲂发现这一点之后,感到了吃惊。 他猛然间发现,原来吕武什么都会,哪怕是抄袭也胜过了原创啊! 越想,好像越对? 魏氏是以重甲士兵而闻名。 韩氏是以远程攻击而闻名。 然后,阴氏搞重甲超过了魏氏,搞远程攻击胜过了韩氏。 有这个发现的士鲂浑身哆嗦了一下,心想:“要远离阴氏啊!” 下一刻,他却是给自己愣住了。 逻辑是这样的逻辑,但事情不对! 最简单的就是,魏氏和韩氏怎么可能发现阴氏在模仿而无动于衷。 说明阴氏并没有模仿魏氏和韩氏。 这样一来,阴氏是在相同的道路,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研究,并且找对了方向进行超越。 士鲂一再思考,要搞清楚自家的特点是什么,有没有被阴氏超越。 他想了半天,羞愧的发现范氏好像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也就是说,范氏没有属于自家独特的战法,靠的就是粮食多、财帛多和人多。 他完全不需要羞愧。 这样的范氏才是真正的强大。 一些依靠独家秘笈屹立不倒的家族,才是比较虚的。 等待士鲂回过神来,据点已经被攻占下来。 祁奚非常感慨地说道:“阴子调遣郤氏作战,毫无生疏。” 他刚才看得非常认真和仔细。 吕武不是只光看着,会根据战局的发展,派出快骑前往下令。 那是寻找到守军的薄弱点,调动兵力进行针对。 而郤氏的部队反应也快,每每吕武的命令送达,会第一时间执行。 祁奚的脸色非常慎重。 他在乎吕武竟然懂郤氏的打法,更在意的是郤氏对吕武的命令执行之坚决。 后面那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说明,吕武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很短时间内就接收了属于郤氏的力量,并且能够如臂使指啊! 第338章:跟他们拼啦! 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讲的就是一个水到渠成。 现在不止大家觉得郤氏要完蛋了,连带郤氏自己都是那么想的。 郤氏的历史长不长,不重要。 重要的是郤氏真将国内贵族,包括国外的大多数贵族,给惹毛了。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不应该只用来概括在犯罪科目里面,为人处世也是一样的。 很多大人物的灭亡缺不了小人物的贡献。 那个什么一个马掌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段子太过于长篇累牍。 单单用一个“日积月累”的成语其实就够了。 没错。 大种花家的文化就是这么的博大精深! 不是土生土长在这一块土地,压根就无法意会的文化。 公族和大多数中等贵族因为阴氏历史太短,认为哪怕是短时间内壮大起来,对他们的威胁也是最小。 可能智氏、范氏、韩氏……等等大家族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郤氏完蛋了,不是吗? 他们算是已经走投无路,除了死就是被其他家族瓜分,没得选自然也就无法选。 有得选,为什么要将命运交归于未知呢? 没退路,肯定是拼啦! 吕武拿着郤至的“遗令”而来,天然上就是属于郤氏残存人员信得过的那一类。 一定要有个新东家的话,投靠乃至于是归附老主人信任的阴氏,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对郤氏人员来说都是最理想的选择。 尤其是,吕武掌握着郤氏残存人员的希望。 他们怎么敢不尽力配合?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能看得懂,要么惊叹吕武布局之深远,要么破骂吕武年纪轻轻就活成了老阴逼。 看不懂? 可见文化和智商都有限,破音大喊“牛逼”或“卧槽”就完事了。 “主,据点已‘夷’。”郤饶进入大帐,毕恭毕敬地禀告。 军事用语上面,像是什么“克”、“破”、“夷”都是有讲究的。 或是指单纯的打下城池,接受了敌军的投降。 还是攻克城池,守军和城池内的居民死伤惨重。 也能是指不但攻下了城池,还不打算留一个活口。 现在那个据点不但被攻了进去,守军也全部被解决,非战斗人员也是死伤惨重。 吕武脑袋都没有抬,埋首于文牍,轻声“哦”了一声就算完了。 他这幅态度却令郤饶大喜。 看是对待什么人,有些时候,越是客气就越虚假,越不客气就越显亲密。 郤氏现在高层就怕吕武对他们无比客气。 会让他们觉得吕武是打算一次性利用,用完就丢。 在紧张而又患得患失的心理下,郤氏还是比较希望吕武对他们不用那么客气的。 “‘长子’守军可已探明?”吕武太清楚这一帮人现在是什么心理了,知道怎么对待。 郤饶立刻恭敬地说:“饶非‘侯奄’,恐无法答复。” 这倒是对。 现在非常讲究各司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吕武想知道“长子”那边的情况,是不该问郤饶,该去问担任“侯奄”这个职务的人。 他一边挥了挥手,一边说道:“命羊舌肸前来见我。” 郤饶应“诺!”,面向吕武倒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大帐。 现在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来形容郤氏是不对的。 只因为郤氏真没彻底死亡,死的只是几个首脑。 用比较恶心的比喻方式来说,郤氏其实就是蟑螂,脑袋掉了其余部位却还活性十足,偏偏失去脑袋的指挥,身躯只能时不时地蹬一下腿。 要是不去管这么一只掉了脑袋的蟑螂,没过多久之后,信不信尸体很快就会爬出一些莫名的虫子,四散之下进行它们的繁衍? 吕武无缝地契合进去,临时担任这只“蟑螂”的大脑,接下来就看能分得多少只莫名的虫子了。 没有多久,羊舌肸过来,先是恭敬行礼,无声地站着等待吕武有所回应。 吕武过了一小会才将视线转到羊舌肸身上,问道:“‘长子’动向。” 可能是憋了有一小会,羊舌肸毫不犹豫地开口汇报。 这个叫“长子”的地方,主城池已经聚拢了数千的守军,周边的卫星城也各自聚拢了不少守军,合起来的数量应该是有个一万两三千? 并且,不排除有临时武装农夫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会抵抗的敌军,数量极可能超过两万。 吕武问道:“主将何人?” 羊舌肸答道:“乃是栾武。” 谁? 不是吕武认识。 纯粹是猛然间发现,原来“武”也是个烂大街的名字。 羊舌肸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可要劝降?” 他就是觉得吕武能简单而又轻易地劝降那么多郤氏的人,想试探是不是跟栾氏也有一腿。 没错。 哪怕早先没反应过来,他们现在也该有所联想了。 他们甚至会思考,是不是谁过来,郤氏都会秒怂? 这个困惑等接到其余两路的消息反馈,会得到解惑。 以智氏和范氏为首的另外两路,他们比吕武这边先动手,受于交通不便的关系,消息还需要过一段日子才会传来。 事实上,智氏迫不及待地对郤氏的“温”地动手,一开始的确是将那边的郤氏给打懵逼了。 然而,郤氏之所以强大并不是毫无理由。 “温”地的郤氏人员扛住了第一波,反应过来想的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以至于智氏对自己动手。 他们的反应是“你特么敢打我?”,然后下一秒脑子里的指令是“揍他丫的”。 别怂。 就是莽啊! 不知道郤氏三名首脑已经死去的郤氏人员,还真的就是这么的勇敢无畏。 毕竟,他们都嚣张习惯了。 哪怕是听到智氏那边的人喊话,说是郤锜、郤犨和郤至已经死了,也被当成是惑乱人心,下意识就是不信。 后来,哪怕是信了,也只会加剧中高层的抵抗决心。 老现实了! 俺们的老大都能被杀? 属民和奴隶可活,俺们这些郤氏心腹肯定也活不了了??? 放弃幻想,俺们跟他们拼啦! Waaaaaaagh。 智氏先动用三个“师”突袭“温”地,没有一波将“温”地的守军带走。 “温”地战局陷入僵持不下时,智罃将众多中小贵族集结而成的两个“师”投入进去。 智氏一共五个“师”攻打“温”地,面对的是紧急情况下被召集起来的郤氏三个“师”。 后续,郤氏各地的封臣和族人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郤氏武装开始驰援“温”地,或是去反击智氏的封地。 现在的情况是,智氏也许能打得下“温”地,却是硬着来,必然会有很大的损失。 并且,郤氏反攻之下,智氏在晋国南方的封地也处处着火。 现在人在“新田”的智罃应该还不知道战事的发展,得到消息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范氏遭遇的情况也比较不妙。 他们倒是打下了一块属于郤氏的封地,进击“驹(jū)”的时候,却是失去了突然性。 这个“驹”在“新田”的南方,位处涷(dōng)水边上,与魏氏的令狐颗封地,老智家的“智”地比邻。 范氏的大军在“驹”遭到了当头一棒。 双方在旷野摆开阵势。 范氏的四个“师”由士匄亲率。 郤氏的三个“师”则是由郤溱率领。 展开堂堂正正的交锋之后,郤溱(苦成氏)率领的郤氏大军击败了士匄率领的范氏军队。 士匄还一度差点沦为俘虏。 他带着仅存的两个“师”逃进了魏氏的“令狐”,赶紧派出使者不断摇人。 也就大多数人,包括吕武这边,不知道老智家和老范家的情况。 郤氏哪怕失去了首脑,却也展现出了强大的一面。 一旦各方知道战局的发展,少不了惊叹一句“恐怖如斯”之类的话语。 他们要苦恼消息传递速度之慢,同时也要感谢。 要知道郤氏是晋国封地最多的家族。 封地多,代表着地盘大,也等于治下的口众数量众多。 这是一个单靠自家,拼了老命至少能集结两个军团的大家族。 不发疯也就罢了。 一旦发疯,外出灭国轻而易举。 内战则能打残大半个晋国。 吕武这里。 他一边思考着能不能劝降“长子”的栾氏守军,一边命令匠人打造攻城器械。 当然还有其余的动作。 比如,攻打“长子”不能单独盯着主城,完全可以先易后难,先将外围的“邑”和“邦(村庄)”拔出。 不断积累小胜,提振己方大军的士气,是领兵者的一种常规手段。 一来会让众将士得到现成的便宜(缴获),再来也能让众将士心生“敌军不过如此”的心态。 其他人或许会对攻城有点抓瞎,却难不倒吕武。 他攻克的城池还少吗? 就是,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 不能再动不动就去干扛着攻城锤破门的事啦。 领导事事亲为,要一帮小弟干什么??? 养活一大帮人是白吃饭的咯!? 所以,什么冲车、云梯……之类的赶紧加班加点造出来。 投石机? 吕武暂时没有研究出来。 他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要么不打,一打就要一击得手。 能沉得住气的原因不复杂。 手里的军队牢牢掌控在手里,不该趁着这个机会,施加更多的权术,进行收心吗? 后勤方面因为郤氏配合,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第一次指挥大军的吕武,要的不但是胜利,还要赢得漂亮。 “报!!!” “智朔求见!” “已在辕门之外。” 是不是用错了词。 怎么是“求见”呢? 结果,吕武刚见到智朔,下一刻又有人来禀告,说是士弱也来了。 第339章: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智朔不是在南方主持攻打“温”地吗? 怎么过来啦??? 他将部队丢给了程郑,一边派人去“新田”汇报智罃,自己则是打听了一下来找吕武了。 那个叫程郑的人是荀氏别出。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叫荀息。 所以,荀氏不但别出了智氏和中行氏,其实还有一个程氏。(东汉末年荀氏八龙的祖先) 只不过,这个程氏就跟魏氏的那个毕氏一样,都是属于小透明。 智朔见到吕武之后,没有表现出火急火燎的一面,与平常的差异就是容易走神。 吕武很意外智朔会过来。 毕竟,智朔不是在南方统率一路大军的吗? 他们还没来得及多讲几句,老范家那边也有人过来了。 等待三人齐聚在一座帐篷之内。 智朔和士弱频频眼神对视,每一次都是在相视之后,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低头做小久了,吕武已经掌握察言观色的技能。 两个家伙那样,明显就是有事,可能还是极大的事情。 “武,为何你之麾下口众如此之多?”智朔一边是没话找话说,另外是真的感到好奇。 多吗? 根据智罃的安排,三路大军之中,吕武这一路算是兵力最少的。 原本会跟阴氏一起行动的魏氏被排除得只剩下三个“旅”。 而魏氏的那三个“旅”还无法开拔到战场,去了河西地防备可能搞事的秦国。 范氏倒是集结起了三个“旅”。 比较关键的是,士鲂就是带来打个酱油。 通透一点的说就是,送死别人去,跟着蹭点功劳。 要不然,范氏的这三个“旅”其实早该开拔前往河西地,士鲂却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拖延时间。 也就是吕武没打算和范氏撕破脸,再来是河西地那边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才能容忍士鲂的拖延症。 吕武知道范氏是一个挺大的家族,却是第一次见到士弱。 范氏其实也有别出过几家,也就是随氏、巩氏、刘氏。 也就是说,属于郤至的“随”地原本是属于范氏所有,还是士会的直属封地。 后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地落到了郤至管辖之下。 获得封地,又失去了封地。 类似的事情多不胜数,里面总是会有一段很复杂的故事。 “随”地既然不再归于范氏,那范氏自然也就没有了随氏。 巩氏也因为一些原因消失在历史长河,哪怕晋国还有巩氏,也不再是范氏的一支。 现在算是范氏的家族,只有士氏和刘氏。 其中,士氏其实就是范氏,他们算是大宗。 刘氏则是小宗。 而小宗在定义上比较复杂。 一般意义上来讲,能算是同为一家,也算是彻底分家了。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赵氏,有主宗,也有旁支和小宗。 赵括和赵同算是旁支。 赵旃则是小宗。 结果就是,赵旃的邯郸赵不承认跟“赵”地的赵武这一支有什么关联,那就是彻底没了关系。 赵氏自己要认,连带国内外其实也是认的。 说没关系,大家就当真的没有任何关联了。 士弱是一个看着挺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年纪比士匄要长几岁? 他还是士渥浊的嫡子,跟士匄是同辈。 另外还有一个叫刘明的人,跟他们也是同辈。 东拉西扯了有一会。 智朔和士弱谁都不先提自己的来意。 吕武乐得这两个家伙什么都别说,反正该着急的人又不是他。 眼见不谈正题? 吕武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跟他们耗,说有公务需要,离开了。 这倒不是什么搪塞。 一路大军十多万人,还能没点事情? 相反,管着这么多人,每天的事情多到可怕! 尤其是,还有一个“长子”等着吕武率军攻克。 那个叫“长子”的城池其实并不大。 大约是长三里宽三里,很是符合规格的一座城池。 打造攻城器械需要先进行观察,看看要攻打的城池城墙多高,好用来制定多高的攻城车,梯子也该是多长。 吕武出兵时带上了数量非常多的车架。 这些车架其实并不是战车,是用来给士兵代步或运输辎重的工具。 所以,战车就是战车,不是车架。 刚出征时,吕武是刻意要震慑其余友军,才会让士兵全副武装行军。 要不,谁行军会是让全部的士兵全副武装? 公族以及其余的中小贵族,其实都懂的。 没人想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这个也是他们后面为什么极力配合的原因。 车辆多,携带的工匠肯定就不会少。 吕武对技术人才非常重视,不好成体系的培养,还不会搞学徒那一套? 十年的时间够老吕家累积出足够数量的匠人,不管是冶炼或是其它方面。 在智朔和士弱过来前。 吕武早就在打造攻城器械。 这样一来,“长子”周边的树林又再一次遭殃。 之所以需要用到“又”这一个字,是之前大军驻营早就大肆砍伐过了一次。 无数被砍得秃顶的树桩:无冤无仇,为什么砍我!? 吕武在巡视打造攻城器械的营地。 没有多久,智朔和士弱追了上来。 他俩本来是再也矜持不下去,想要跟吕武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结果,一到匠人的营地,看到那么热闹,尤其是有许多从未见过的攻城器械,一时间选择性失忆了。 “此是何物?”智朔指着一辆最高达到七米多的‘怪物’。 吕武当然知道智朔和士弱又来了。 他笑眯眯地说:“不急,稍后便可得知。” 士弱本来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诸如,攻城器械都是什么用途,阴氏怎么会有那么多匠人之类。 他就没想过,跟吕武一点都不熟悉,问出来是不是太过于唐突。 这也是人的天性,起了好奇心,觉得不熟悉,聊一聊就熟了嘛。 吕武也没让他们等多久。 布阵的命令被下达。 大军在“长子”这座城池的四面布阵。 各种攻城器械人推、牛马拉,进入相应的位置。 “朔已明了!”智朔跟吕武上了同一辆巢车。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 而作为聪明人,有什么困惑肯定要自己弄明白,哪能等着别人告知答案呢? 智朔指着一辆攻城车,信心十足地说道:“此物乃是攻上城头之用!” 矮油! 可真是个大聪明。 吕武给了智朔一个鼓励的眼神,再看向不远处一个等待发号施令的旗手,对其点了点头。 旗手开始用旗号发出命令。 战鼓声被敲响,先是一个方位,随后四面八方都在响彻战鼓。 这其中,包括栾氏固守的城头之上。 栾武就站在城头,脸色异常严肃地扫视着城外的敌军。 他也就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自家的家主以及继承人被杀的消息,听说还是被郤至复仇。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郤氏的复仇,还是其余家族杀的? 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对栾氏来说,重要的是他们要被众多家族围攻! “弓箭手!” 同一句话,城头和城外几乎同时喊出来。 有区别的是,城头上是近战兵退后,弓箭手向前。 并且,城墙内部的下方,一队队弓箭手集结起来,等待射箭的命令。 他们将从城内对外进行抛射,能不能命中什么的看不见,完全依靠城头上面给予回馈。 而城外。 吕武麾下的弓弩手是被一些士兵推着盾车保护在后方。 盾车有四个轮子,车身高度约有个四米左右,木排成为一种倾斜状。 城头上的栾氏守军抢先射箭。 不断的弓弦嘣动声响起,一支支箭矢离线而出。 箭矢落下,大部分射空,少部分被盾车挡下来,极少的部分才射中人。 弓弩手抵近位置,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彻。 城头上不断有人呼喊“举盾”准备防箭。 像是大怪物一般的攻城车依然在前进。 它的底部一样有轮子,一些士兵合力在推,前面则是十来头披着甲的牛在拉。 速度尽管缓慢,却是坚定地向前迫进。 “朔,今次寻武,何事?”吕武问道。 智朔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攻城上面,随口说道:“郤氏抵抗坚决,栾氏亦然,南线战况堪忧。” 吕武就猜到是这样。 只是,智氏为主的大军攻伐状况不佳,还能调他们这一路的军队去支援? 想多了啊! 士弱那边,肯定也是战况不利。 已经有攻城车抵近。 在它们抵近的过程中,城头栾氏守军没光看着,一再试图射死拉车的牛,或是用火箭引燃攻城车。 另外的攻城部队,弓弩手先是跟栾氏守军对射,后来变成他们在压制城头;扛着长梯的攻城部队抵达位置,已经开始在尝试攀城。 吕武脸上挂着微笑,一再问有些魂不守舍的智朔,大致上了解了南方战局。 智朔偶尔会转头看一眼吕武,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攻城部队。 现在极少会发生城池攻防战。 真的爆发攻城战,也是拿人命去硬填。 智氏在南方攻打“温”地就是这么干的,导致真的是死伤非常惨重。 范氏攻打“驹”地,情况大同小异。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样是爆发攻城战,眼见着受吕武指挥的部队,那么轻易就攻上城墙,似乎守军也陷入崩溃状态。 智朔转头看向吕武,总觉得吕武身上有某种光辉在闪动…… 第340章:俺不姓雷啊! 少年呐~~~ 那是近万身穿铁甲的士兵排成方阵,以智朔看吕武的角度,成为了吕武的背景墙,阳光照射之下的反射,与吕武身上甲片形成的辉映啊! 战场上,呐喊声交织成为一片。 吕武所在的这一面城墙,已经有多辆攻城车成功抵在城墙上。 这种攻城车并不是冲车。 也就是说,它们并不是被拿来撞击城门用的。 它的主要材料当然是木头,总体结构就像一个尖顶木屋形,主建筑物里面“Z”字梯,下面装有八轮,后侧有一个倾斜状的反斜面,士兵能够踩着斜面的阶梯直登车顶。 外面蒙着牛皮或羊皮,以防备守军的箭矢或檑木、石块破坏。 为了防止火攻,吕武还命人在攻城车浇上了泥浆。 现在的人,什么时候见识过这玩意? 不对,老吕家的一些士兵倒是见过那么一两次。 不是在外面,是他们值岗时,在自家的地盘见过。 那是吕武总需要一再试验。 毕竟,蓝图是一回事,造出来才是最实在的。 有了实物之后,什么地方不对劲,或是需要改良,也好有更直观的操作。 现在,一辆又一辆攻城车靠向城墙。 离得足够近之后,站在顶层的士兵将踏板放下。 踏板前方有咬钩,一旦放下就能勾住女墙,使之形成一种固定。 栾氏的守军哪里见识过这种怪物? 再来是,攻城战发生得极少。 栾氏守军尝试拿火箭射,拿石头和檑木砸。 火箭射中蒙皮,只是熏黑了蒙皮上的那一层泥浆,无法再立寸功。 石头和檑木砸在攻城车上面,只是听了个响。 当踏板被放下的刹那,阴氏的甲士一手握着战剑,另一只手举着盾牌冲了出来。 看到攻城车这种“怪物”被吓了个不轻的栾氏士兵,再看到“怪物”里面涌出来甲士,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栾武在大声鼓舞士气。 然而,没有用。 城池的城墙先是给予了栾氏守军勇气,却是在大股大股敌军攻上城墙之后,信心丧失了。 他们倒不至于立刻就投降。 现在还不是“帝国时代”,谁家的士兵就是属于自家。 除非是顶头上司投降,要不然底下的士兵要么逃跑,要么就是坚持到底。 会出现转身逃跑的现象,说明不是每一个士兵都死硬到底。 其实是,作为士兵是没有单独投降的资格。 听着有点搞笑,但是绝对的事实,也是春秋的一种规则。 在统兵将领的领导下投降,好歹还能成为奴隶。 一旦士兵私自投降,迎接他们的命运是被枭首。 “‘长子’非坚城,其内守军不足七千,需对战四面之敌,攻之易也。”吕武讲得很风轻云淡,得意的嘴脸太过明显。 那些话从耳朵进入到脑海,智朔听着有一种浓浓的炫耀意味。 智氏在攻打“温”地,面对的城池跟“长子”在规格上其实差不多,有区别也只是四个“师”打不满编的郤氏三个“师”。 郤氏的三个“师”之所以没满编,主要是野外打了两波,后面仓促撤入城池,“温”地被智氏和众多中小贵族联军包围之后,郤氏无法再获得援军。 结果是,智朔率军攻打“温”这座城池将近一个月,只是成功地登城两次,很快又被赶了下来,损失兵力超过四千。 他意识到继续死磕下去,哪怕最终能将“温”攻下,己方少说也要再填进去一万士兵,将部队交给程郑,自己来找吕武寻求帮助了。 如果士弱没来的话,智朔早就将过来的缘由说出来。 毕竟,智朔与吕武的交情就在那里,用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想要的东西,超大概率不会被拒绝,只是付出的代价多大而已。 多一家来竞争就有点不一样了。 智朔才不愿意在士弱面前丢脸,也怕多了一家,导致需要付出的代价翻倍。 看到阴氏的匠人制造了便于攻城的器械,他改变了主意。 他本来想要大肆采购一批铁甲,主要是弄到足够多箭矢。 攻城对箭矢的消耗极大。 老智家是有储备,还挺多的。 只不过,智朔一个月就用了七十万只箭矢,消耗比较大。 库存方面只剩下八十来万。 老智家需要攻打的地方却是有点多。 现在,智朔需要跟吕武好好谈一谈。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获得一定数量的阴氏匠人,再拿到攻城器械制作权。 等于说,智朔并不是过来寻求援军,老智家的贪婪还能控制得住,并且作为年轻人的智朔不像自己那个老子那样不要脸。 事实上,有足够的时间让智罃有些回过神来了。 这位老帅哥自我反省,发现自己的确是得意忘形,并且表现出了利令智昏的一面。(成语讲的是战国的平原君,却很合适智氏啊?) 他已经在极力的进行补救,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其中包括再次派人去韩氏的封地。 另外就是加快迎归公子周的动作。 “朔,你不是前往迎接公子周吗?”吕武憋得有点久了,一开始见到智朔就想问的。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是在“新田”送别智朔和魏绛。 怎么智朔成了南边一路大军的统帅,率领智氏和众多中小贵族讨伐郤氏和栾氏呢? “本应如此。”智朔有些支支吾吾。 他总不能说,自己那个老子猛然间发现自己这个聪明儿子缺乏军功吧? 中行偃的教训在前,智罃强烈认为智朔需要补救一波。 郤氏和栾氏失去首脑,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 是不是先让这个聪明儿子立些军功,也为自家多占一些便宜呢? 尽管是内战,名义上却是平叛,不还是正儿八经的军功嘛! 所以,智罃后面去了新的命令,让魏绛继续朝周王室进发,后续智朔再赶过去。 这一对父子没有想到的是,失去首脑的郤氏,并不代表好欺负。 或者说,很多人都没有料到,群龙无首之下的郤氏和栾氏,还那么的难打! 其中就包括范氏。 现在就搞得老智家很尴尬了。 “温”地一时半会打不下。 再不去追魏绛,迎归公子周的事情就要拖延下来。 至于魏氏独自迎归公子周? 智罃认为魏氏还没有那个胆量挑战智氏。 老智家这对聪明的父子,用俗话来讲就是干了一件偷鸡不着蚀把米的蠢事。 吕武见智朔支支吾吾了半天,后面还改了话题,不好再追问下去。 “匠人?攻城器械?”他沉吟了一下,看上去很犹豫。 智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现在,请允许吕武转个身,再昂天,做出张嘴乱颤的举动。 这叫无声地“哈哈哈……”大笑。 小样! 还打压老吕家不? “武。”智朔恭恭敬敬地行礼,一脸恳求地说道:“助我!” 凭啥? 就凭你姓姬吗??? 什么时候改名叫霸??? 吕武继续浑身乱颤,就是不转身面对智朔的那份真诚。 另一边。 随着越来越多的攻城一方士兵上了城墙,栾氏守军被赶了下去。 其余三面的消息也一再传过来。 有多种攻城器械的帮助下,北边以及南面也攻上了城墙,祁奚和魏颗保证马上就占领城墙段,询问下一步怎么做。 独独是东面城墙一样有多种攻城器械,却是一时半会战况陷入僵持。 原因就在于栾武将为数不多的精锐放在东面。 栾氏守军的这些精锐,其实就是配置了来自老吕家甲胄的部队。 吕武心想:“栾武想从东面进行突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栾武为什么不放在受威胁程度最大的西面。 而西面城墙,是吕武主持进攻,也是最先攻上去的位置。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长子”外面被围了一圈又一圈,栾武单靠五百左右的精锐,怎么突围啊? 吕武没理会一直犹豫不决的智朔,稍微倾斜身躯面朝下方,喊道:“传令放开东面,使栾武突围。” 想走可以。 就是别想着带太多的人走。 吕武需要有人逃亡到栾氏的其余地方,传播属于阴氏带来的恐惧。 这个也是为将者的一种基本操作。 故意放跑部分敌方溃兵,去传播己方的强大,打击其余区域守军的士气。 智朔呆了呆,心想:“还有这种操作?” 而这个,后世但凡是读一些史书,又或是经常看一些历史正剧,多多少少是会看到的。 就看能不能去实际运用而已。 很多人都学会或懂了一些知识,却没有无法将知识进行实际运用。 吕武并不属于以上类型。 他见智朔呆住,索性也就暂时不管,再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包括攻下“长子”之后,安排哪些部队进城,对敌军和城内平民的处置。 另外就是己方的哪些部队该追着栾武,又有哪些部队可以散出去攻城略地。 智朔安静地听完吕武的布置,觉得学到了很多,再次提到刚才的话题。 吕武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智朔。 有要求。 付出呢? 少年啊,四海之内皆爹娘,是一种不健康的思想。 “想必武自知食邑不可多也。唯有口众令武动心?”智朔就看到吕武挑了挑眉头,一下子增加了无比的信心,继续往下说道:“武缺粮,除‘随’地,可再添加‘苦成’,口众不低于十万。可否?” 看样子,“苦成”的农耕环境十分优良? 只是,“苦成”不是范氏的菜吗? 这一点,智朔不愧是智罃的儿子,深得真传啊! 吕武非常矫情地说道:“武别无所求,唯希冀两家守望相助,世代友好。” 智朔却是虎躯一震,想道:“这个要求好过分啊!” 为什么? 关键词在于“世代”这两个字。 智朔的理解是,吕武要阴氏……又或者说他这一支林姓,成为晋国的钉子户,老智家要帮忙做到这一点。 第341章:政斗最高境界,权衡之术 人只要还在喘气,无论何时何地都离不开对人情世故的顾及。 现在是春秋中叶,贵族一般还是比较要脸,承诺一件事情的话,不是万不得已绝对遵守诺言。 这个就是栾书为什么会忍郤锜大半辈子,到了忍无可忍才发作的原因。 一切只因为栾书答应郤克会照顾郤氏。 但凡郤锜有点逼数,栾氏和郤氏哪怕关系恶化,真不至于走到完全决裂的那一步。 以栾书的身份地位……或者叫阴险,更不可能亲自动手。 实际上,哪怕是闹得人尽皆知,栾书还是没有亲自动手。 他选择拿国君当刀,只是玩脱了。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也侧面证明一点,身为贵族很重视诺言,轻易不敢违背。 智朔是智氏的下一代家主。 他一旦答应了吕武,等于智氏和阴氏起码三代人之内,有多大的矛盾都不至于正面闹翻。 甚至,一旦阴氏遭遇到了什么,智氏能不能帮都要帮一把,哪怕再怎么办不到都要争取阴氏不至于绝嗣。 智朔不是不想跟吕武结盟。 或者说,以他的聪明才智,还是很希望这一代和下一代人,智氏和阴氏能够守望相助的。 只不过吧? 一些匠人,再加上一些攻城器械,代价不成正比啊! 智朔说道:“阴氏冶炼已使众家垂涎、忌惮,再添攻城之术……” 盈满则亏。 懂不懂? 以前是事太多,大家伙最为忌惮的是蛮横的郤氏和极度阴险的栾氏,才让你老吕家那么平稳的崛起。 远的例子不谈。 近期就有郤氏和栾氏作为教训。 老吕家不要步之后尘哦! 吕武眯起眼睛看了智朔一眼。 这是威胁吗? 是。 也不是。 能拿来在台面上直接讲,某种程度证明智朔还是带着好意的。 吕武为什么谁来采购兵甲器械一概答应,并且从来没有干过坐地起价的事? 因为他清楚自己掌握独门秘籍是一种优势,却也会变成“怀璧其罪”的悲剧后果。 阴氏生产。 谁都能买到。 大家尽管还是对技术馋到不行,也有那么点心不甘情不愿,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好受了一些。 真要是只有阴氏大批装备新时代的兵甲器械,其余家族没有? 解决完郤氏和栾氏,该是下一轮联合形成。 围攻对象会变成是阴氏! 吕武心里其实挺怕的。 让他将冶炼和制造技术交出去? 到底交给哪一家? 交出去之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不到最后一刻,战略级别的技术,说什么都不会交出去。 真到了要交的那个时候,吕武会选择拉着最过分的那家一块完蛋。 所幸,最为艰难的时刻被吕武撑过来了。 他为什么会以平常心,甚至是某种程度的放水,来对待郤氏? 一切只因为郤氏对老吕家来说是好人啊! 没有郤氏在前面顶着,哪有老吕家的今天? 吕武贩售兵甲器械获得了大量的利益,心怀忐忑之下,很清楚会破坏家族建设,用着吃奶的力气拉出了极限的兵力。 他之所以这么干,只有一个原因。 告诉所有心怀不轨的家族。 俺其实不弱的。 你们要乖乖地吖。 别打俺的坏主意。 吕武知道智朔在开诚布公。 阴氏已经在金属利用的领域上领先众人一个时代。 现在哪一家没有城池? 再给阴氏掌握独家的攻城器械制造技术,有一家算一家都会心虚到不行。 有实物,打造攻城器械的技术跟冶炼技术不一样,看个形状,再用心一些,一再试验还是能模仿出来的。 大家只是遵守属于贵族的规则,没有取得“专利权”为前提,不会去逾越而已。 对于老智家来说,用最快的速度获得攻城器械的打造技术,算是挺急的。 但是? 你吕武狮子大开口就不对啦! 吕武已经看到士弱的身影,一边让下方的人将巢车降低高度,一边对智朔说道:“你之女,我女也。我之子,你半子。” 阴氏的嫡长子要和智氏的嫡长女联姻了。 大家的关系很亲密的。 智朔还是用严肃的嘴脸盯着吕武看。 从来只有俺们老智家占便宜。 这个优良传统,不能在俺身上被打破。 士弱已经在巢车下面等待。 巢车降到地面。 吕武率先走了出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过后,说道:“二位为何而来,我已尽知。购甲,我家已无库存。或可得器械制作之法?” 才不是怕了智朔的威胁。 看样子是不免要被白嫖? 人情光卖给老智家有些亏。 怎么都要带老范家一块玩耍。 刹那间,智朔脸色大变。 要开口说点什么的士弱听得一愣,随后大喜,再来就是满心困惑。 他想道:“发生何事?” 吕武却是不再管两个人,龙行虎步地离开。 站在原地的智朔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吕武的背影,没一小会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 他笑够了才转头看向士弱,说道:“皆赖于我。” 近期士弱可是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很多关于老智家飘了的传闻,传得那个叫沸沸扬扬。 老范家琢磨着,不是不能推着老智家走上郤氏的老路嘛! 具体怎么操作,他们需要好好地商议一番。 有点方向的是,老智家的一老一少都表现出贪婪的一面。 很好操作的吖! 现在,士弱笑吟吟地看着智朔,恭维道:“朔不愧为第二才子。” 智朔的笑容僵在脸上。 尼玛! 故意恶心俺的吧? 看什么时候,俺成为晋国第一才子! 不对! 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俺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哪怕是挑战魏相,也不会让士匄有躺赢的机会! 魏相是晋国的第一才子,以前怎么都有些无名无实。 自他出使秦国,写了《绝秦书》之后,当代的晋国第一才子,乃至于是东方世界第一才子,已经是绝绝对对的实至名归。 那没办法了。 智朔只能跟士匄打晋国第二才子的排位赛。 另外一边。 吕武没有进城。 他没兴趣去看满地的尸体,再看战争过后普通人的悲惨。 针对“长子”的攻防战,随着栾武出逃而宣告出现结果。 攻城部队的折损不大。 几家相加起来,战死四百余人,不影响战斗力的轻伤四千余人,重伤和残废两百余人。 干掉的栾氏守军还在合计当中,初步预料不会少于一千。 俘虏了五千余栾氏士兵。 包括城内非战斗人员一万八千多人。 栾武带上七百余人逃走。 那么之前“长子”城内就装了将近两万五千人。 爆发战争,城外的军民躲进城内是任何时代的共性。 可以想象一点,不大的城池在战争爆发后,是变得多么拥挤。 吕武已经将手头的部队散出去大约三分之二。 祁奚、魏颗、羊舌职、解朔、……等中等贵族,带上自家的部队去清扫之前没有拔除的“邑”和“邦”。 有好处当然不会少了士鲂的那一份。 倒是自家的部队全被吕武留在原地。 他肯定是会吃掉最肥美的那一块肉。 作为老大,不能只光顾着自己,适当给小弟好处能增加凝聚力。 要不,大家伙跟着老大拼死拼活,光有付出没有收获,一次两次之后,谁还肯卖命? “主,栾武逃奔向西南而去。此处为栾氏所有,沿途有‘邑’、‘邦’,并无‘城’。”茅坪有些迫不及待地表现。 他已经知道葛存回来,想要抓住每一个体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而葛存只是平淡地扫了茅坪一眼,心想:“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啊!” 都是来自鲁国。 了解鲁国的优势是平等的。 业务方面有些重叠。 口快有,口慢无了啊! 吕武对家臣的“竞争就业”是持乐观态度的。 一个家国不能一潭死水。 家族同样也是这样。 有竞争才能保持活力。 当然,不能玩脱就是。 “距此两百里有‘陉(xíng)’。”葛存一句话,击散了茅坪的所有努力。 这个就是跟吕武两次南下的好处了。 任何时代,对地形越是了解,优势肯定就越大。 靠脑子吃饭的那一群人。 智商和见地在同一水平线,能够熟知山川地理,将变成压倒性的优势。 吕武大致回忆了一下,一时间没想起“陉”是哪一家的。 他倒是记得“陉”在少水下游,位于“黄父(也叫黑壤)”边上。 而“黄父”是属于范氏。 那边不归吕武的战区。 这样一来,一些部署只到栾武抵达“陉”有效。 最终的便宜是落到了老范家身上。 吕武才没有做好事不吭声的习惯。 他在送走士弱时,没有半点客套将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 逃跑的栾武会将恐慌带到各处。 对范氏攻击栾氏的封地肯定会带来无可计量的好处。 士弱是个明白人,当场感谢吕武的操作,并暗示一定会有回报。 他觉得这一次跟吕武的见面简直是赚大发了。 不但获得了攻城器械的制作方法,还借到了二十名匠人(木匠)。 最重要的是,学到了一种战争的新打法。 “战争原来还能这么打?”士弱在归途之中,满脑子都在思考相关的问题。 智朔也走了。 他没打算去见自己的老爹,想的是赶紧攻下“温”地,好追上刻意放慢速度的魏绛,再将迎归公子周的事情办了。 而吕武当然是继续负责自己战区的事情。 第342章:无耻,太无耻了! “阴武得‘随’克‘黎’,进取‘长子’?”智罃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感觉什么都不对劲,道:“如此之速!?” 他可是刚知道自家那个聪明的儿子率军去攻打“温”地,已经打了将近两个月,还是被拦在城外。 另外,士匄率军先打下了“阳”,却一样是被“苏”给挡住。 现在重名的地方非常多。 范氏打下那个“阳”在南方的大河(黄河)北岸,很是靠近“雍”。 而那边其实就在郑国边上,距离周王室的地盘也不远。 还有一个叫“阳”的地方在晋国北境。 晋国在晋景公时期进行了国土扩张,“潞氏”、“黎①”、“黎②”、“长子”、“曲梁”、“留吁”,包括“随”等等的那一片区域,就是在晋景公时代打下来,原来是属于赤狄的地盘。(相当于让晋国增加将近三分之一疆域) 攻下之后,晋景公进行了分封,地形好的区域基本被大家族得去,差一些的则是被中小贵族瓜分,剩下一些更差的区域则没人要,导致依然有赤狄的人在定居和流窜。 要是有一张地图,会发现那块区域的绝大部分地区都是卿位家族所有。 另外一些中等贵族则是在那一段时期崛起,并且被晋景公分封在那边。 这个也是一种常态。 好比如晋景公之前的晋国进行了扩张,新占的土地大部分封给了当时的“卿”,他们这一代“卿”的封地就会显得相对集中。 赵氏、栾氏、范氏、郤氏、荀氏(含智氏和中行氏)、韩氏……等一些差不多同一时间崛起的家族,互相之间的封地基本上会形成交错的局面。 智罃命人拿来舆图,一阵查看下来感到非常惊讶。 “一月有余,转战近五百里?”智罃太惊讶进军的速度了,继续想道:“郤氏抵抗甚微?” 其实是郤氏面对吕武压根就没抵抗。 这一点,智罃暂时还不知情。 要是给他知道,必然会有诸多的联想。 只不过,郤氏完蛋已经是定局。 智罃哪怕知道了,最多是暗骂几句“阴武狡猾”之类,思考吕武在栾氏和郤氏的斗争中起到什么作用,很难再有多余的动作。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 拿阴氏开刀吗??? 栾氏和郤氏接连完蛋,导致晋国已经够乱的。 再拿新的家族开刀,必然会形成人人自危的局面。 真那样,晋国分崩离裂就在眼前了啊! 智罃现在巴不得吕武赶紧解决完自己战区的事情。 一切只因为秦国那边传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之前一直跟晋国死磕的秦桓公嬴荣在四年前薨逝,新君嬴石即位后重新整理朝政。 这几年间,秦国和晋国倒是进入了消停期。 比较关键的是,晋国击败秦国,干出了咬块肉的举动。 秦国割让河西之地,新上任的秦君赢石就喊出了一雪前耻的口号。 当然,他喊了之后,没有对晋国采取什么军事行动。 他干的是整理朝纲,也就是梳理内政。 另一方面,秦国加强了跟楚国的交流,并且帮助白翟朝西北方向进行迁徙。 这几年,秦国没跟晋国再开战,却联合白翟在侵略义渠。 晋国只在乎秦国有没有夺回河西之地的行动,对秦国的其余举动并不是那么在乎。 甚至可以说,晋国这边还巴不得秦国跟义渠交恶,陷在泾水周边跟义渠恶战,最好是动弹不得。 也就是栾书要脸了一些,干不出沟通义渠的事情,要不然绝对有秦国难受的。 而秦国跟义渠交恶的事情吕武还不知道,否则就该发生“脸是个啥”的典故出来。 智罃关注到秦国又开始作妖。 他发现秦国近期有跟义渠缓和关系,甚至好像有联合起来要打白翟的趋势。 要知道白翟可是秦国的盟友,多次配合秦国侵扰晋国,才得了个西迁避难的下场。 现在秦国不但抛弃白翟,还要跟义渠重归于好,来一起对付白翟? 老秦人真没拿信誉当回事啊! 有点脑子都该明白是个很大的异常。 排在智罃前面的“卿”不是完蛋,就是粘上弑君嫌疑,要不就躲在家里完全不管事。 他除了要关注内战之外,不得不注意周边各国的动向。 发现秦国的异常?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尼玛!秦蛮子这是趁俺们内乱,要夺回河西之地啊! 几十年的盟友说抛弃就抛弃,倒是很符合秦蛮子的特性。 那么重新交好义渠就是要稳固后路。 秦国除了想夺回失地,还有其它的解释吗? 很明显。 没有的吖! 关于这一点,智罃还是相当有正治嗅觉的。 秦国那边的情况不对劲,另外的地方也出现了问题。 或许不是新的困难? 毕竟,两年前楚国就已经开始在找宋国的麻烦。(公元前575年) 去年楚国的公子喜和公子尚入侵宋国,双方在“沟陵”爆发大战。 那一战以宋军战败而告终,期间却爆发了晋国与楚国的“鄢陵之战”。(公元前574年) 而“鄢陵之战”是晋国大获全胜。 没了一只眼睛的楚君熊审(楚共王)已经疯了。 不是精神失常,很像是历经一败受到极大的刺激,行事风格开始变得疯狂。 他重新扛起“吾乃蛮夷”的旗号,去年(公元前574年)支援了郑国一把。 而郑国起了熊心豹子胆入侵晋国的“滑”跟“虚”,他们在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抵达战场前,很从心地选择撤退。 晋厉公(姬寿曼)率军进行追击,察觉到后路有被楚军切断的危险,接受元戎栾书的意见,选择了战略性质的撤军。 之后? 就是晋厉公回国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了。 现在,晋国爆发内战,有一家算一家,但凡觉得自己有资格,就参与到分食栾氏和郤氏的行动当中。 晋国的那些小弟见老大陷入内部混乱,一个个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宋国一再派遣使者到“新田”求援。 临时总理国务的智罃一直在拖着,已经让五波宋国使者失望又沮丧地回去。 宋国现在不但面临楚国公子喜与公子尚的攻伐。 听说楚君熊审再一次召集郑国、陈国和蔡国,要再一次亲征宋国。 没有了晋国援救的宋国很危急。 一帮中原列国在观望晋国内部混乱会出现什么结果,肯定不会出兵援救宋国。 等于说,宋国面临亡国之危。 智罃对最后一波宋国使者的话印象十足深刻。 讲的是楚国灭国无数,屡屡亡人国、绝其祭祀。 他们宋人举国上下已经抱定决死之心,要与楚国拼啦! 如果宋国灭亡了。 请晋国记得南方曾经有宋国这么一个盟友,时常进行悼念。 一番话讲得智罃既是感动又是尴尬。 他倒是很想帮宋国一把,关键是真的抽不开身啊。 “秦国要防,宋国要救!”智罃这一刻非常怨恨韩厥。 出了事,不占不抢是挺高风亮节的。 关键是,韩厥的上军佐还要不要干啦!? 好歹是上军佐,从心的避祸就算了,国家事务也一点都不参与? 是个“卿”该有的担当吗?!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绝对没错! 韩厥真的什么都不想管,倒是卸任一切职务啊!!! 手握权柄,却没有半点担当? 智罃深深地觉得韩厥这个人很无耻。 是比一脸贪婪想分食栾氏和郤氏的众人更加无耻。 毕竟,贪婪的家伙,他们至少在干活。 解决栾氏和郤氏在当前对晋国有利,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高风亮节的家伙,却是一点屁事没干。 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又或者,完全不作为的清官远比能做事的贪官更没用。 智罃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怨念? 只因为,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局面! 国内需要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平静。 然而,智氏被挡在了“温”地,范氏被“苏”和“驹”拦住。 “叔父!”中行偃过来时,有着满脸笑容,说道:“阴武已取‘长子’。” 看来,中行偃还是很清楚自己面临的局势,一声“叔父”喊得很是情真意切。 智罃没有太大的反应,问道:“可曾汇报往何处去?” 事实上,分配给吕武需要攻伐的地盘也就那些。 等于说,吕武已经完成了属于自己的任务。 中行偃愣了愣,迟疑道:“将往何处去?” 智罃想了想,决定给吕武多加一点担子,一边写文书,一边说道:“栾氏之‘原’、‘周阳’、‘荧庭’,郤氏之‘苦成’,尚未攻取。” 中行偃脑子里出现地图,纳闷地发现这些地方的距离都有些远。 真的要让吕武率军去攻取,差不多就是绕了晋国一大圈。 中行偃呐呐地问道:“如此,阴武之功为最。” 智罃有什么办法? 谁让只有吕武这一路进展最快,其余两路都被挡住。 智罃写完了文书,抬头看着中行偃,问道:“你可愿去‘韩’求见上军佐?” 中行偃脸色大变。 晋国现在的局面是晋厉公和栾书搞出来的。 中行偃也在其中扮演不光彩的角色。 他去见韩厥? 倒不是担忧被韩厥一剑捅死。 关键是很没面子。 再则,也等于荀氏(含智氏和中行氏)向韩氏低头。 中行偃脸色不好看,语气却坚决,说道:“如叔父有意,偃愿往。” 智罃无视了中行偃难看的脸色,意味深长地说:“国中上下皆久视上军佐啊!” 继续躲? 那就是韩厥坐实没担当的恶名。 出来? 有锅一起背,有雷一起躺下来滚! 第343章:都别当体面人了 “韩”地在哪呢? 在大河边上,又临近浍水,处在个一个被两条河流包夹的三角洲地带。 这里不但风光优美,且是一个十分适合农耕的区域。 以为韩氏只有“韩”地这么一块封地吗? 不可能的! 晋国的“卿”是那么有逼格,卿位家族怎么可能只有一块封地这么寒酸。 老韩家除了有“韩”地之外,还有临近“韩”地的“耿”地,浍水南岸的“负”地,大河西面的“韩原”、“梁”,另有南方的“怀”地和“邢丘”,东面“潞氏”边上的“壶口”,等等。 也就是说,韩氏跟其余卿位家族一样,封地挺多,分得也比较零散。 “韩”地距离“新田”并不是太遥远。 特殊时期之下,中行偃肯定不敢只带一些人就出门。 他集结了在“新田”的中行氏和荀氏人马,聚起了近百辆战车和两千余士兵,又在经过“荀”地时带上近七千名士兵和近五千民伕。 这就是一个“师”的兵力了! 这么搞,明明就是去拜访个人,弄得好像是要出征似得。 “荀”地就在“新田”边上,两地就隔着一条汾水(下游),同时与“韩”地相隔一个“耿”地。 也就是说,荀氏与韩氏其实就是邻居。 要是观看地图,会发现几个卿位家族,他们的封地离“曲沃”非常近。 而现如今的晋国国君就是“曲沃”一脉。 曾经的晋国国君并不是“曲沃”的这一支。 “曲沃”这一脉算是成功以小宗吞大宗的典型。 几个卿位家族的封地距离“曲沃”近,里面有着很长的君臣故事。 说白了就是一帮从龙之臣。 赶了半个月多路。 中行偃来到“荀”地与“耿”地的交界处。 他没有不管不顾地进去,停驻在“耿”地边上,派出家臣前往通报。 现在是特殊时期嘛。 就算不是特殊时期,带着庞大队伍过境,也是需要经过当地贵族许可的。 何况是特殊时期? 中行偃很有耐心地等了两天,得到韩氏拒绝他们入境的答复。 那还没算完。 韩氏集结了一个“师”,摆明阵仗开拔到“耿”地与“荀”地的交界处,就在中行偃的眼皮子低下,开始建设营地。 那副模样就像是在行动直说:你丫敢进来,俺们就敢打。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一点都不像是遇事就从心的韩氏。 中行偃没那个胆气来个孤身赴会。 要不就算中行偃自己一个人过去,韩氏还能拿他怎么样? 如果中行偃有那样的胆气和魄力,自己一个人去韩氏那边,其实是将韩氏一军。 偏偏中行偃身上有污点。 韩厥的表现又是对中行偃极度厌恶。 导致中行偃自己心虚得很。 人在“新田”的智罃知道中行偃遭遇了什么窘境,又是怎么个应对方式,差点没被气得心肌梗塞。 “竖子不足以谋!” 智罃就纳了个闷,荀氏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荀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先是被栾书耍得团团转,落了个参与弑君的污点。(智罃不知道中行偃主动参与) 遇到事,没那份果决,待在“新田”迷糊了将近两个月,没有任何的作为。 现在更搞笑的事情发生啦! 明明就是去逼韩氏,反而被搞成被逼迫的那一方? “老荀家,还是要看我这一脉啊!”智罃心里很是感慨。 他倒是从韩厥的举动窥探到韩氏的态度。 韩氏明显就是彻底不掺和,国内国外的事都不想参与,就想着关起门自保。 智罃拿来刻刀与竹简,刻下:“竖子可怜;老贼可恨!” 这个“竖子”当然是中行偃。 那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办砸。 现在的情况变成荀氏像是要攻打韩氏,使得韩厥更有当乌龟的理由。 甚至,引发了其余家族对荀氏的猜忌,连带智氏的一些动机会被过度解读。 而智罃眼中的“老贼”当然是韩厥了。 “来人!”智罃等人进来,吩咐道:“送往阴武处。” 没其它什么东西,就刻着“竖子可怜;老贼可恨”的那根竹简。 智罃重新拿起刻刀。 他必须让中行偃带着荀氏和中行氏的军队撤离韩氏封地边境,免得引发不可收拾的后续事件。 其实,他怀疑中行偃是不是故意将事情给办砸的。 会这么怀疑相当有理由。 晋国高层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屎,死了的算完,活着的也不光彩。 目前晋国的庙堂是智罃说了算。 中行偃或许觉得这样就挺好,不用韩厥出来抢话语权? 现如今元戎栾书、中军佐郤锜、下军佐郤犨和新军将郤至已经死了,烂那真的是很快就会烂出虫子。 上军将中行偃、上军佐韩厥和下军将智罃还活着。 一个“卿”烂,会烂得太过于显眼。 现在好了。 上军将中行偃有弑君嫌疑。 上军佐韩厥只顾自保,没有为“卿”的担当。 新军将智罃无法把控局面。 哈哈哈…… 谁都当不了体面人。 大家一起当个烂人,才合群嘛! 吕武收到来自智罃传书已经有七次。 前几次是人在“新田”的智罃,玩了一手“运筹帷幄于庙堂之中,差遣人决胜于千里之外”,还玩得挺溜。 主要也是吕武配合。 最后一次的传书有点意思? 吕武站在“周阳”的城头之上,看着城外的人头涌动。 那是集结起来,听完训话等待解散的大军。 他们在四天前攻克“周阳”,停留进行休整。 今天是重新开拔的日子。 算起来,他们已经出征将近四个月,转战数千里之远,攻克的城池七座,“邑”和“邦”数十、上千。 常胜之师有的特性,他们身上全有。 士兵一个个看上去不但杀气腾腾,脸上亦是有着一种明显的骄傲。 打下“长子”之前,吕武麾下的士兵数量六万左右。 攻克距离“新田”不足百里的“周阳”,吕武麾下士兵数量不但没有减少,相反增加到了八万以上。 也就是说,吕武手握两个“军”以上的兵力规模。 里面超过一个“军”属于原本郤氏,他们现在扛的是阴氏的战旗。 另有一个“师”又四个“旅”来自栾氏。 剩下的才是阴氏以及众多中小贵族的士兵。 越打,麾下战兵的数量越多,还是原本出兵两万六,打了几场增加到六万多,绕了一圈变成八万以上,吕武做到了前无古人。 至少,那些前面的古人哪怕兵力增加,数量真没吕武这么夸张。 会不会后有来者? 那肯定是会有的。 吕武还没向“新田”汇报详细情况。 不是怕吓到了智罃。 手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吕武需要挑出那些想吞下的部分,攻取的封地也要搜刮一波。 现在晋国没有国君。 作为新军将的智罃总理国务并不名正言顺。 吕武完全可以操作妥当了,再进行汇报的嘛。 类似的机会对吕武来说,估计一生就这么一次,放过了就是傻逼! 他还选择做个体面人。 单独一个人吃,吃相会太难看。 他招呼在自己麾下效力的众贵族一起拿起餐具。 其中包括公族。 一句话。 俺现在是这一路大军的老大。 国家现在没有国君。 等新的国君即位,或许会对俺们的功劳出现不够清晰的认知。 大家伙都辛苦啦。 要不,不搞散伙,只在规则允许的条件下,行李分一分? 所谓的规则允许,是哪怕上缴战利品,他们最多还能留下六成。 早分,不过是按自己的心意,去获得想要的那六成。 晚分,一样是分嘛。 既然都一样,大家伙就不要客气啦。 而事实上,智罃现在名不正言不顺,三路大军却有得到相应文书。 这样一来,盖着国君印玺和元戎印章的三路大军统帅,名份上却是真实的。 按照晋国的律法,身为一路大军的“总管”,吕武是有资格干排排站分果果这种操作的。 不算是越权。 从“周阳”离开,吕武带着大军沿着涷(dōng)川水南下。 行军两日后,大军停驻在“曲沃”城的南边郊外。 扎营,众贵族齐聚吕武大帐。 “主,下一步便是进攻‘苦成’?”祁奚看吕武的目光里带着尊敬。 其余各自屈膝跪坐的贵族,皆是安静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吕武,眼睛里充满了正能量。 不单单是吕武个人武力高,又能带他们打胜仗。 最主要的是,跟着吕武有肉吃啊!!! 后面那个最重要。 毕竟,个人武力高和能打胜仗关他们屁事,又不是没发生“送死俺们来,功劳没俺们份”的事。 他们的驻军地点距离“苦成”约有一百六十里。 军中带着大批攻城器械,考虑到需要七弯八绕,再根据实际的路况,正常的行军速度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抵达。 吕武说道:“上军将已率军在攻打‘苦成’。” 众人听得一愣。 上军将就是中行偃。 可是,他不该待在“新田”等着洗清弑君嫌疑吗? 吕武继续说道:“新军将命我等转道南下,行迎归公子周之举。” 话说,他们都快忘记国家没有君主这么一回事了。 祁奚和羊舌职第一时间对视,露出了由衷感到欣喜的笑容。 第344章:晋国最后的良心 外人并不清楚智罃为什么要吕武率军南下迎接公子周。 是趁着新君还没有即位,给个下马威? 还是,想着用最隆重的规格去迎接? 又或者,觉得智朔和魏绛带去的人太少不安全? 在公子周身边安插人手的吕武却知道,其实是公子周拒绝前往“新田”,还明确告诉智朔和魏绛,说自己很害怕。 能不害怕吗? 先君(姬寿曼)说被杀就被杀了,死得非常不安详。 君主死了。 晋国在位的“卿”没有处理丧事,上演了束甲相攻的戏码。 这说明什么? 说明晋国已经完全礼崩乐坏啊! 一点都不尊重君权。 该有的礼仪也被抛弃。 年仅十三岁的公子周表现出害怕,很是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他手头没有半点力量。 是的。 公子周手上真的没有什么力量。 他的师傅姬朝是周王室的公卿没错。 关键是,周王室早就衰弱,一个挂靠在周天子治下的公卿,封地的面积还没有大国贵族广,手上的兵力一个“旅”都算多。 单公姬朝的那个“旅”还被证实很不堪用。 上一次作为联军统帅的副手,单公带去战场的那一个“旅”,光顾着来回跑,作为啦啦队连口号都来不及喊上几句,灰溜溜逃回封地了。 公子周在见到智朔和魏绛时,其实是很懵逼的。 晋国公室在外的公子不算少。 公子周必须先搞明白,为什么会轮到自己呢? 很短的时间内,他搞明白了。 其余的公子,要么是年龄上比自己大,不然就是实力比自己强。 他想明白了一切! 正因为他一无所有,才会被选中啊! 不愿意跟智朔和魏绛回国不是什么矫情。 一无所有,很没安全感的。 尤其是,晋国的“卿”才刚刚干了一次弑君。 哪怕是很想回国继承大位,该拿捏还是需要拿捏一下。 真的完全无法借力,需要将没拿到手的权势玩出花样。 也就是说,该是晋国上上下下求着某某谁回国继承大宝,不是某某谁迫不及待要去坐那张位置。 回去前,怎么都要巴望一圈,谁能被借力。 又怎么用最大的限度,坐上那个位置后,不至于像是玩偶一般被操控。 晋国好令俺没安全感。 俺好害怕啊! 公子周这些日子在智朔面前就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表现出对回国的恐惧。 偏偏智朔觉得公子周的害怕很有理由,认为换作自己也会怕。 人在“新田”的智罃对公子周的反应是满意的。 智罃找中行偃商量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公子周最适合回国继任君位。 理由挺多的。 公子周不像其余的公子牵绊那么多。 单公姬朝很安份,也不怕他不安份。 现在公子周拒绝回国? 不恰好证明公子周正是他们所期待的君主吗? 这样一来,是不是该可劲地忽悠,怎么都要诓骗回国? 智罃思来想去,还是要吕武出马啊! 不是其余的什么原因。 只因为吕武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公正,有过担任“阍卫”的尽责,再来就是近期一再大变中的加分。 智朔向公子周提过了吕武。 公子周表示知道这么个人,还有过接触。 这就对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吕武帮助过公子周,并且后续还有联系。 这些是完全瞒不过人的。 其余人只是不知道公子周和吕武交情深厚到什么程度,信任度又有多大而已。 智朔向智罃汇报,表示提到吕武之后,公子周对回国的抗拒还是有,只是比起之前稍微降低了一些。 明明是回国继任君位,却搞得好像是上刑场一样。 这特么真是造孽哟! 后来,经过智朔的一再努力……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总之,单公姬朝也出了一些力,公子周可算答应回国了。 前提条件是,吕武重新担任“阍卫”,并且亲自来接他回国。 智罃就很无奈地对中行偃提到一句,讲的是吕武在这一次内战中没少得利,却是都成了晋国最后的良心,着实是不可思议。 中行偃沉默有点久,给出的回应是,人家吕武的确是按规章办事,无论从人情还是律法,没有半点可以指摘的地方。 得到回应的智罃陷入沉思。 不知道想了什么的智罃,没有多久之后重新任命吕武为“阍卫”,并命令吕武转道南下迎归公子周。 事实上,晋国已经小半年没有国君,引得列国震动的同时,周天子也两次派来公卿询问。 作为晋国临时总理国务的智罃,身上的压力比山还大。 另外,韩厥的名声也开始变差。 原因在于韩厥明明是“卿”,晋国内部发生动荡却是想着躲起来,面临邦交危机也没有半点作为,压根就没有属于“卿”的担当。 要说里面没有智氏、中行氏和荀氏的功劳,就奇怪了。 范氏肯定会推波助澜一波。 其余的中小贵族,乃至于是公族,他们听到类似的传闻会思考,得出的结论也会是韩厥没有为“卿”的担当。 三个卿位家族搞事的理由太简单了。 他们自己或多或少有污点,韩氏就别想独善其身。 再则,韩厥的的确确是没有作为一名“卿”该有的担当,怎么能说是污蔑。 就是晋国再一次给各个诸侯国看笑话了。 作为“卿”,不是死了,就是没一个干净,被看笑话挺正常。 谁都清楚晋国即将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范氏、智氏和中行氏,哪怕本来想推自己的某个族人上位,难度将成倍增加。 他们再怎么不愿意,引入新鲜血液担任卿位都将成为一种必然。 接下来看的是那些中等贵族怎么去博弈了。 而得到命令的吕武,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南下。 四个多月不断转战,有个攻克目标还有点动力。 毕竟,打赢了是能吃肉的。 去接人? 哪怕是迎立新君,期待感是有增加,积累的疲劳却是一时间全涌了上来。 大家伙,要不歇一歇吧? 然后,接人不用带上众多的缴获。 军队带太多。会不会惊扰到周天子? 该派人拿回家的家当,是不是送回去? 军队留下精锐,凑数的那些也撤回各自的封地吧! 吕武的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赞同。 麾下众贵族,无不称赞吕武是个好领导,太值得追随了。 军中的大型攻城器械堆到一块,一把火全烧了。 缴获划分出其中的四成,送往“新田”等待处理。 部队休整期间搞一搞精简。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本来挤得满满的营寨变得空旷了一些。 吕武正儿八经地一再巡视,赞赏众人能够领会核心精神,再命令全军拔营南下。 经过精简的部队只剩下不多不少的一个军团,也就是战兵数量三万七千五百人。 战车的数量却是依然显得过剩,达到将近八百乘。 包含民伕,他们这一支队伍的总人数并不算少,拢共六万余人。 花了将近一个月。 吕武带着队伍来到“单”地外围。 早得到消息的魏绛过来迎接。 “朔伴公子左右,时刻不离。”魏绛撇了撇嘴,眼睛看向军营,发现规模有点大,瞬间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他没记错的话,阴氏是拉不出这等规模的军队,哪怕是再加上众多的中等贵族和公族,数量可能会有,军容不该这么整齐。 吕武当然不会带着军队进入“单”地。 那边毕竟已经是国外,还是公子周师傅单公姬朝的地盘。 做出气势汹汹的架势,不但要吓到单公姬朝,怎么也有点不给公子周面子。 而军队的人数,自然是各家都补了一波血,有些家族想要炫耀。 他们大概是想在公子周面前好好亮一下相,争取最大的印象分? 至于为什么突然间变得那么牛逼? 说明俺们为了晋国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啊! “绛,公子何在?”祁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羊舌职和羊舌肸也是一脸望眼欲穿的表情。 在魏绛的领路下,一名贵族带点人,一块进入“单”地。 尽管每一名贵族只是带着少许人,却架不住贵族的数量多,队伍也就显得有些庞大。 吕武才不会限制哪个贵族不能去见公子周。 干这事,会被嫉恨的。 吕武能做的就是,到了地头之后,选出份量比较足的一些贵族,一块进去见公子周。 单公姬朝的府宅看上去并不简陋。 作为一名公卿,再穷也不能穷到没有排面。 他们这些公卿,要啥没啥,再没排面,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 占地面积很大的府宅,外面有数量极多的士兵站岗和警戒。 吕武特意分辨了一下,只能辨识到有一部分是单公的士兵,另外那些分不清楚是来自智氏或是魏氏。 毕竟,一样是来自晋国,士兵的制服一样,身上没有属于智氏和魏氏的家徽之类,除非是相熟,要不难以进行辨别。 越往里走,站岗的士兵数量就越多,并且晋军装扮的士兵数量一再减少,直至仅剩下单公这边的士兵。 这是公子周或者单公,不信任智氏、魏氏,乃至于压根就不信任晋国的贵族啊。 步进一个大院。 吕武看到了前方台阶上站着一个少年郎,旁边那家伙是一脸不爽的智朔。 站在台阶的少年肯定也看到了吕武。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 这是期待已久的见面。 对吕武,对公子周,都是。 第345章:有这么坑徒弟的吗? 这个金属怪兽就是吕武? 不愧是能单人破门的猛将啊! 去年爆发“鄢陵之战”,吕武还在战阵上杀死了天下第一养由基和天下第二潘党? 任何射手面对这么一个全身包着金属的怪物,都会很无奈的吧! …… 呀! 前方的少年很俊朗。 他就是公子周吗? 看上去有点瘦弱。 双目倒是炯炯有神。 这么一个少年,尽管看着青涩,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吧? …… 双方确认过眼神。 公子周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迈步走下台阶。 吕武则是转身让众贵族别动,自己迎了上去。 两个人相距五步左右停下。 “公子。” “上大夫。” 互相见礼完毕,两人再次对视,忽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站在一侧的智朔和魏绛对视了一眼,内心都比较郁闷。 他们已经过来一个多月,没少跟公子周有接触。 公子周倒是对他们很客气,就是因为太过于客气,以至于很难产生什么亲近感。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才刚到。 两人怎么就能是满眼的基情呢??? “武奉新军将之命,携国中贵族之盛情,迎公子归国。”吕武再次行礼。 公子周收敛了过度的热情,问道:“上大夫如今任何职?” 吕武答道:“此前为下军尉,今兼‘阍卫’一职。” 这里有点小问题。 晋国没有爆发动乱之前,吕武是下军尉。 没有了国君,乃至于连元戎都没有,无论任何人的职位变动,哪怕印章再怎么齐备,属于合情,但是不合理。 首先,智罃之上还有韩厥和中行偃。 但是中行偃有弑君嫌疑,只能避嫌。 而韩厥在当乌龟。 权柄才落到了智罃手上。 这个时候,大家对智罃的命令可以听,也能不听,完全取决于个人,不受律法约束。 说白了,给面子才是老大,不给面子就是个老三。 导致出现了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 这种局面只有等待新君即位,任命新的元戎,重新排序卿位人选,才会得到终结。 公子周说道:“我闻范文子(士燮)多次言及圣人德行?” 现在当然是有圣人的。 不是还没有出生的孔夫子。 制礼作乐、经营成周、讨伐叛乱的周公旦,他就是大家认为的圣人。 有这么一回事吗? 还真有! 士燮在“鄢陵之战”之前就满心的忧虑。 他对晋国内部矛盾尖锐,感到强烈的心灰意冷,认为晋国的霸业必将在他们这一套班子领导晋国时失去。 要跟楚军对决前,他多次重复“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这句话。 意思就是国外不能没有敌人,要不晋国内部就要自己打生打死了。 吕武就亲自听士燮讲过那句话。 现在,公子周问起,其实是一种责难和询问。 责难的是,明明士燮那么一个公心体国的人,怎么落了一个忧愤而死的下场。 又在询问吕武和智朔、魏绛,晋国是那么的危险,他去了晋国能得到安全上的保障吗? 晋国第二才子,也就是智朔来了个皱眉面部表情,说道:“国中之患已平,何忧也?” 栾氏和郤氏已经完蛋了呀! 只要您不学先君(姬寿曼)瞎胡搞,需要害怕什么呢? 嘴巴比较笨的魏绛一再点头,认为智朔说得对。 公子周只是看着吕武,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 吕武其实也在皱眉。 很明显的事情。 公子周将自己没有安全感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 他需要智氏、魏氏和阴氏做出某种保证。 代表智氏的智朔肯定听懂了,却说假大空的话。 魏绛则属于没有听懂公子周话中深意的人。 吕武肯定是听懂了。 他舒展开紧皱的眉头,慎重行礼,说道:“武为‘阍卫’必尽其责。” 霍地,智朔眼神锐利地看向吕武,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不再锐利,脸上也有笑容。 公子周对吕武的表态满意,也不满意。 只有在担任“阍卫”时,吕武才会尽职尽责地保护国君? 不再担任“阍卫”之后呢? “周羁旅他邦,本不指望还乡……”公子周话到一半,单公姬朝来了。 单公姬朝其实是在外面与来自晋国的那些贵族攀谈了一小会,尤其是跟祁奚多聊了两句才进来。 如果说他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只感慨一切都是天意。 因为他的那个徒弟,懂事之后就表达过对成为一国之君的野望。 明明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公子,却期待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国之君? 当时单公姬朝除了惊讶之外,就是感到害怕。 没错,不是开心,就是害怕! 而害怕中,又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期待。 正是因为那种期待,让他开始教导公子周一些身为君主该懂的知识。 什么! 晋国发生弑君啦!!? 呀! 有队伍朝俺的封地过来? 卧槽!(一种体位) 来的是智朔和魏绛! 干么来着? 俺滴那个亲娘咧!!! 我徒姬周乃是天命之人啊!!!!!!!!!!(此处破音) 单公姬朝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走过去站在吕武边上,慢斯条理地说:“足下便是阴子?” 称呼方面礼貌过头了。 毕竟,姬朝是周天子的公卿,其实可以直接喊名字的,要不称呼公职也行。 吕武有点意外,赶紧回礼说道:“拜见单公。” 智朔和魏绛也是赶紧行礼。 单公姬朝对着公子周露出责怪的表情,说道:“因何处身室外,理当登堂入室也!” 公子周有点小郁闷。 内心排演过无数次,到了临场发挥的时候,偏偏是师傅出来搅局啊! 为什么在室外? 没点逼数吗??? 刻意的呀! 君权是怎么来的。 不是坐上某张宝座就真的有了。 是一次次特定的场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进入室内。 分别就坐。 如果只有公子周在,理当由他来坐主位。 可是单公姬朝也来了。 一个是即将回国即位的公子,也就是未来的晋国国君。 另一个不但是周天子的公卿,还是晋国未来国君的老师。 搞得谁去坐主位都不是那么合适。 这样一来,大家分成两列,面对面就坐成了唯一选择。 “武未前来,单公从不与我等多言。”魏绛小声哔哔了一句。 这个很是合情合理。 姬朝好歹是周天子的公卿,就是有不随随便便跟人说话的身份地位。 智朔和魏绛不代表谁,最多就代表自己的那个爹。 他们顶多一个是晋国卿大夫的儿子,另一个背景方面更低。 没有通达列国的成就。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 单公姬朝不跟他俩直接交谈,多正常啊! 至于说为什么愿意跟吕武讲几句? 吕武好歹干掉了楚国那边的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 而从道理上来讲,干出“问鼎轻重”的楚国,是周王室的死敌。 晋国是代表周天子在打击楚国,自“邲之战”的大败后,“鄢陵之战”是他们这个阵营最大的一次胜利。 要是还认周天子,又或者说认为是同一个阵营,都该承认吕武干得漂亮。 所以,单公姬朝以周天子公卿的身份跟吕武聊天,不要大惊小怪。 有了一个外人……没错,对公子周、吕武、智朔、魏绛来说,姬朝就是个外人,他们也就不可能谈正事。 东拉西扯了半天,聊到几乎没什么好聊的,单公姬朝还是没有一点逼数,就是不懂得离开。 公子周很无奈啊! 这个老师的情商这么低的吗? 单公姬朝则不那么认为,他就是担忧自己这个宝贝徒弟怯场,或是干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导致梦做一半不得不醒。 要知道一点,晋国流落在外的公子很多,不独独公子周这么一位。 智罃是要迎回公子周没错,可是还有其他人选呀。 单公姬朝一脸笑眯眯,问道:“何时朝天子?” 一句话,智朔笑了。 魏绛继续迷糊。 吕武却是看向公子周,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公子周极度无语。 俺还在拿捏啊! 没说要回去。 等着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呐。 嘛呢!? 公子周不得不答,低下头,一脸的咬牙切齿,声音却很正常,说道:“待智伯亲至,便启程往‘洛邑’。” 这个“洛邑”就是周天子待的地方。 单公姬朝不悦地说:“智伯总理国务,如何脱身?” 公子周很想跟单公姬朝解除师徒关系。 他自己都还能沉得住气。 偏偏师傅就是那么急不可耐。 这么一搞,搞成近一段时间公子周全是在装。 果然! 智朔别过头,脸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 再继续矫情呗。 别停嘛。 继续矫情下去,信不信俺们打道回府? 当然,智朔需要先取得自己那个老子的允许,他的老子目前还真能做这个主。 智朔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他琢磨着不对呀! 迎归公子周,主要是因为公子周无依无靠,年纪小也应该没多少花花肠子。 现在看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智朔看向吕武,建议道:“如此,武派人归‘新田’告知新军将?” 全程表演高冷和刻板的吕武,察觉到智朔想要搞幺蛾子。 他用眼角余光观察公子周和单公姬朝,不出意外看到单公姬朝脸色大变,公子周也是脸色逐渐变得僵硬。 单公姬朝和公子周紧盯着吕武在看。 现在的情况是,吕武接下来的回答将能决定公子周的命运。 第346章:这个公子不简单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是很直接的表态。 他接受的是迎归公子周的命令。 只是,无论智罃还是晋国国内的谁,其实没有直接说明,是要将公子周接回去即位。 智朔怔怔地看着吕武,心想:“阴武这是怎么了?” 要论最大的从龙之功属于谁? 理所当然是提议并下令派出队伍来“单”地接公子周的智罃。 再来就是先期过来的智朔和魏绛。 吕武不过是后面来加强安保的人之一而已。 难道还能一句两句好的话,能夺了从龙之功? 要真的发生独宠吕武,无视其余人的事,公子周未免也太不会做人了。 智朔也就是吃了时代差距的亏,没听过“一字千钧”、“言出如山”、“一言为定”、“一锤定音”、等等的一些成语。 看看单公姬朝,脸色都绷不住了,很直接露出喜笑颜开的表情。 哪怕是看着很有城府的公子周,亦是矜持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激动。 魏绛依然有些迷糊,听了个半懂不懂,问道:“何时朝天子?” 作为晋国的公子,姬周只是客居在老师这一边,平时当然没有去见周天子的资格。 这不,要回去继承君位了。 在周天子治下生活了那么久不说。 师傅单公姬朝是周天子的公卿。 接下来,他也将成为周天子下面的一方诸侯。 人既然在周天子的地盘,不去见一见,很说不过去。 单公姬朝之前说要朝见天子,其实就是一句试探而已。 现在有吕武一言定局,情况就不一样啦。 单公姬朝笑呵呵地问:“或可得天子祚肉?” 要不,将姬周即位的法理性,一块办了! 这时候,智朔脑海中有成群结队的草泥马在奔驰。 是。 没错! 接公子周回去,是要让他继任晋国国君之位的。 可是,太着急了吧??? 智朔一不做二不休,颔首说道:“正当如此。” 抢功劳,占便宜,俺们老智家绝不落后于人! 他补了一句,说道:“我父亦是如此吩咐。” 讲了最重要的话,已经做出正经表态的吕武,不想再抢什么戏份。 差点让君位跑了的公子周,高兴又郁闷。 按照公子周的剧本,事情不该是这么发展的。 明明应该是晋国的贵族求着自己回去继任君位,怎么搞着搞着变成自家那个师傅迫不及待,自个儿的演技也只发挥不到三成??? 单公姬朝再一次显露了迫不及待的一面,说道:“如此,我即刻前往禀告天子。” 公子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来了个伸手扶额,再低低一叹。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师傅误俺啊!!! 急不可耐地想回去,跟被求着回去,事情必然是不一样的。 被求着,代表掌握主动权。 自己想回去,主动权则在晋国一帮贵族那边。 任何时候掌握主动权都至关重要。 在权柄方面,有没有掌握主动权甚至事关生死! 公子周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吕武。 而吕武恰好瞄到公子周看过来。 确认过眼神。 又到了俺发挥的时刻了! 吕武身穿甲胄,屈膝跪坐本来就比较不舒服,手撑着地站起来,朗声说道:“国中盼公子,如久旱盼甘露。” 智朔瞪大了眼睛。 卧槽!(一种体位) 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能金句频出? 另外,无论怎么看,阴武都跟公子周有基情啊! 智朔眼睛视线在公子周和吕武身上来回扫视。 公子周发现智朔在看自己,给予了友好的微笑。 吕武对智朔为什么频频看向自己很是心知肚明,说道:“国中叛乱未平,国人心有不安,国不可一日无君。” 智朔要是没发现吕武跟公子周充满基情,会相信吕武是为了国家考虑。 现在,他承认公子周回国即位对晋国的安定有作用,更多是怀疑吕武到底有没有跟公子周有什么PY交易。 只是事情都到了这一个地步,成为定局不可改变。 他应该思考的是,怎么能让公子周对老智家的印象更好一些。 还有,他怎么都是迎归公子周的使团正使,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是时候该展现俺真正的技术啦! 先是单公姬朝离开。 随后,公子周找了个理由也走了。 室内只剩下吕武、智朔和魏绛。 打酱油的魏绛不算。 智朔在等着吕武给个解释。 而讲道理,吕武又不是智氏的家臣,爱谁,谁的,干什么都不用有任何的解释。 “新君为公子周,非武可定。”吕武定了个基调,接着往下说道:“武未曾与公子周谋面,不忍公子周困顿,多有帮助……” 故事很老。 无非就是某次得知有一位晋国公子的家臣到“新田”四处乞讨,国中贵族没人伸出援助之手,吕武知道后进行了一些资助。 后来,收到了公子周的感谢信,两人开始以书信往来的方式交流,成为了异地之友。 魏绛困惑十足地问:“武为何谈及此事?” 好兄弟啊! 这次助攻,干得漂亮! 对啊! 吕武为什么要讲那些? 再则,老智家是卿位家族没错,却不是吕武的顶头上司。 魏绛笑嘻嘻地说道:“听闻武南征北战,克七‘城’、数十‘邑’、数百‘邦’。真威武也!” 啊呀! 真真是好兄弟! 这已经不是助攻,是对智朔的绝杀了。 没错啊! 阴氏因为吕武牛逼得到了快速的发展。 这一场晋国内乱,作为平叛主力的智氏和范氏表现平平,甚至是损兵折将很惨重才相续攻克了属于自家战区的区域。 阴氏不一样的。 吕武率军平叛,麾下部队越打越多,平叛速度也是出奇的快。 不提功劳的部分,仅是按照晋国的老传统,阴氏的获利必然丰厚。 这样一来,阴氏再次得到壮大是必然的事情。 智朔是不是该好好想一想,要不要为了一些不确定的事情,跟阴氏产生裂痕。 他更要考虑另外一些事情。 公子周回国即位已经是定局。 魏氏跟阴氏是坚定的盟友。 先前,智罃为了限制魏氏,不但将魏氏一块跟阴氏平叛的事情搅黄了,还将魏氏给牢牢绑在河西之地。 智罃给魏氏的补偿是让魏绛担任迎接公子周的副使。 这里面的账目有些不太好算。 要说魏氏没意见,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已经某种程度上恶了魏氏? 再跟阴氏产生裂痕,合适吗? 听说范氏一直在拉拢阴氏? 那就更不能让阴氏有靠拢向范氏的可能了! 智朔的脑海风暴持续了一小会,对着吕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道:“朔盼小女快长大啊!” 兄弟,俺们的晚辈已经定了娃娃亲,咱俩要和睦,要哥俩好哦! 啊tui! 贵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尤其是,贵族不以好恶决定立场,看的是需要。 哪怕周天子已经名不副实,朝天子仍然是一件大事。 因为是后来者的关系,去不去朝天子不由吕武的意愿为主。 朝见周天子这件事情上,除非是作为当事者的公子周要求,要不连智朔都做不了主。 事实上也是这样。 什么时候轮到下位阶层给上位阶层做主了? 公子周并没有邀请吕武一块去朝觐天子。 吕武能理解,却不免感到失望。 周天子长什么样。 “洛邑”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太感到好奇了。 他可是有写日记的习惯。 发生了事。 哪个谁是怎么样。 一些值得书写的东西,他都有记录下来。 为什么呢? 他也是为了让后人有个了解当下时代的机会。 等哪天坟被刨了? 后人能从那些记录中窥探到,原来某某时刻发生了什么事,某某谁原来是那样的人。 他们会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叫阴武的人,怎么是用简体字? 简直太特么不可思议了!!! 吕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以,他才不会使用竹简,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搞石碑雕刻这种不会被风化的高档货。 墓室里面就不用其它什么陪葬品,光有石碑雕刻就够了! 吕武没有在单公姬朝这边长待,回到了军营。 对于祁奚、羊舌职想留下? 吕武没有进行任何干涉。 而公子周、单公姬朝和智朔、魏绛,他们在必须有的卫队人员保护下,出“单”地往“洛邑”而去。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吕武贡献出了一百甲士,以及五百身穿铁甲的锐士。 甚至,公子周要贡献给周天子的一些礼物,也是吕武千里迢迢带过来的。 那些东西其实就是一些战利品,来自栾氏和郤氏,少量珍品古玩之类,数量颇多的钱币以及布匹。 周天子穷啊! 眼巴巴地盼着晋国能打胜仗,好歹分一些油水。 要不,平时压根就没人进贡啦。 周天子苦啊! 一大家子需要养活。 收入来源少得可怜。 过得就是紧巴巴的苦日子。 有那些钱币和布匹,周天子怎么也有几个月的富足日子过,逢年过节餐桌上多那么几味佳肴。 另外,吕武还借公子周的手,给周天子送了两百套阴氏特制的装备。 名义上就是公子周送的。 吕武是给公子周更多的排面,再来无非就是打广告。 周王室没落了。 一些特定的时刻,各个诸侯还是会过来拜会周天子。 吕武送周天子两百套特制的套装,不但要有实用性,更要看上去美观。 不信周天子不拿出来当排面。 到时候各个诸侯一看:阿勒!华丽丽套装哪来的?倍有排面,俺也想要这么一支仪仗队啊! 这不,广告效应就有了。 吕武卖装备,卖给魏氏有优惠,卖给晋国贵族是平价,卖到国外肯定是要加个至少五成的价格。 嫌贵? 爱买不买的。 来自“洛邑”的消息不断传递到吕武这一边。 有单公姬朝的搭桥引线,朝觐周天子没有任何难度。 周天子肯定也希望能够跟即将回国即位的公子周好好交流一番,无论是增进一下彼此的感情,还是约定晋国给的油水再厚一些,有太多的话题能谈了。 “天子过问楚国北侵之事。”吕武看向蒲元,问道:“此为何意?” 蒲元是郤至的心腹,是监督吕武会不会信守诺言的人选。 当然,他现在也是阴氏的家臣。 吕武肯定是要接收蒲元,一来表示会信守诺言,再来就是为了更好的吸收来自郤氏的力量。 蒲元没有任何停顿,说道:“宋国不存,王畿不安。” 宋国是殷商后裔的国家。 周王室其实挺不喜欢的。 连带,各个诸侯国平时没少抹黑宋国,时不时就要搞一个跟宋国有关的段子,不去管那个段子的主角明明就不是宋国,来个张冠李戴地强行抹黑。 关键是宋国一旦完蛋,南方就没有国家再能牵制楚国。 所以,对周王室,乃至于是晋国,包括中原的各个诸侯国,宋国说什么都不能就那么完蛋的! 周天子其实就告诉公子周,回去即位之后赶紧恢复晋国的稳定,继续跟楚国打生打死。 “卿位必有主,理当思量未来决策。”蒲元一脸的严肃。 吕武做出哑然失笑的表情,说道:“非元戎,如何左右国策。” 蒲元欲言又止,还是没开口说话。 其实他懂了吕武的意思,未来阴氏还是会继续低调,先让国内外适应阴氏的崛起,也是发展自身和蓄积实力,其余事情时机到了再谈。 去朝见天子的队伍回来了。 没有发生多余的事情,他们与吕武麾下的大军会合,拜别单公姬朝之后,大军开始北向。 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行军,队伍来到一个叫“清源”的地方。 而得到消息的智罃早早带着一帮贵族过来等待。 吕武去缴令时,发现韩厥竟然不在队伍之中,连带也没看见中行偃。 万众瞩目之下,公子周现身了。 公子周接受了以智罃为首的晋国贵族参拜,安静地站在原地一个个看过去。 自此,君臣名份确定,差的就是一个正式的登基仪式。 公子周站在原地有点久,微微昂起头,高声说道:“我能为君本非我欲,岂非天意?寡人羁旅他邦,且不指望还乡,岂望为君乎?君之贵者,命令以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无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名,只在今日;如其不然,听卿等更侍他人。吾不能坐拥空名之上,为州蒲(晋厉公名)之续也。” 一瞬间,晋国贵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傻了。 第347章:连续的组合拳 众贵族懵圈了。 他们真没想到公子周能这么刚,初见面就给所有人来一个下马威。 公子周那句话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好理解。 意思就是,别看他年纪小就容易糊弄。 如果只是纯粹找个公子回来当招牌,那么他绝对不愿意。 他成了晋国的国君,需要得到来自贵族阶层的尊重,有名份的同时,实际的权力也需要一点不少。 要是众贵族无法接受,他才不乐意来顶先君姬寿曼的锅,哪里来就要回哪里去。 这,来都来了。 现场不但有众多的贵族,还有史官以及数万士兵。 公子周要是在“单”地这么宣告,信不信压根就无法回到晋国? 关键是,他人已经来到“清远”,又有那么多的贵族前来迎接。 那些话讲出来? 晋国的贵族拒绝或无视,等于是在向晋国的所有人以及各个诸侯国表态:没错!君主什么的?有跟没有都一个样,俺们只是抬个招牌回来当摆设的。 这么一搞,晋国贵族就将成为异端,要被烧死。 吕武倒是对姬周的举动有些预料。 行军途中,姬周没有刻意邀请吕武进行过独处。 两个人,一个是要回去当君主,另一个则是担任“阍卫”,哪怕独处也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姬周真的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大孩子,有着属于成年人的成熟。 他多次试探吕武,会不会尽责保护。 吕武给出了很直接的表态,在其位必然尽其职。 一再确认这一点之后,姬周的一些谋划也就能够进行。 包括一见到国内的贵族,举起棍子很直接地敲了一记。 现在,前来“清远”迎接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打了闷棍,一时半会有些难以回过神来。 还是有点心理准备的智罃率先反应过来,行礼说道:“唯君是从!” 他从自己那个聪明儿子那边事先得知姬周大体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想过不再接回姬周,一再犹豫还是将姬周接了回来。 里面有非常复杂的原因,一时半会很难说清楚。 士匄跟着行礼,重复了智罃的那句话。 随后,之前呆住,或找人面面相觑的贵族,全部行礼,道:“唯君是从!” 现场只剩下姬周能够挺直腰杆,其余的人全部是弯腰行礼的姿势。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君臣契约已经建立。 姬周差的只是一个登基仪式了。 这个“清远”是在哪? 它在浍水的南岸,属于荀氏的封地之一,是一片面积很大的平原,又被称呼为“清原”。 姬周……不,得到晋国贵族的承认,他现在是国君待遇了。 国君重新上了广车,特意让吕武过去担任车右(戎右),喊上智罃以及士匄,在其余贵族的注视下进行阅兵。 晋国是个军果主义国家。 任何时候国君忘记这一个本质,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身着铁甲具装者,为阴氏之士?”国君声音不大,话语却很清晰。 吕武知道是在问自己,答道:“具装阴氏所出。” 老吕家近期是在大肆出售铁甲,要说现场身穿铁甲的士兵都是来自老吕家则不可能。 “天子喜爱所得具装,虞索叁佰。”国君对着吕武眨了眨眼睛。 吕武皱眉说道:“我非天子之臣。” 特么! 神经病! 当个天子就了不起吗? 以为天下所有人都是他的奴隶,万物都是他的财产,要什么别人都需要进行无偿的奉献??? 又没有集天子和皇帝于一身,谁鸟啊! 要是到“帝国时代”的阶段,身为天子算是族群的族长,皇帝则是一种职位。 身兼天子与皇帝,等于是掌握大义名份的同时又手握权柄。 当然,以上那是华夏正朔的逼格,外族窃取神州大地是没资格当天子的。 那些酋长也很有逼数,或者说有点文化,没自称过天子。 国君没看到吕武皱眉的举动,讲那句话就像是随意提了一下,没有了下文。 吕武本来还在等着下文,见国君半晌不再吭声,心想:“公子周深懂进退取舍之道啊!” 现在的情况是,国君还要仰仗来自吕武的保护,怎么会恶了吕武呢? “寡人常常优思即位该将如何稳定国中局势。”国君又开口说话,讲的却不是周天子索要铁甲,换了个话题,道:“选拔有才贤者为首要,‘阍卫’以为呢?” 这个话题,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谈起了。 吕武再次肯定,说道:“唯才是举,国中可定。” 他觉得这位国君还是很有逼数的。 说白了,现在有点才能的人,谁不是贵族? 一切只因为普通人接触不到知识,文盲难以成才。 公子周还没有正式登基,已经想到要给众贵族分饼。 对他来说,无疑会是一次能够对众贵族进行分化拉拢的机会。 “其次,补足先君所拖财货,经查役者之劳。”国君思维很清晰,继续往下说道:“国中孤老可众?凡七旬以上老者,不可孤之,寡人必接见。” 先君姬寿曼即位之后没少干抢贵族战利品的事情,还对很多有功劳的人没有进行奖励。 事实上,吕武就是受害者之一。 总的来说,姬寿曼这一朝,糊涂事太多,他作为首脑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关于这一点,还没有正式登基的这一位现任国君,需要干的事情就是给先君姬寿曼擦屁股。 用那样的举动表示他不像先君姬寿曼,是一个有逼数的君主,还是一个不会无视众臣工努力的君主。 另外,国君要接见国内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目前的平均寿命大约是三十岁左右。 普通人不可能活到七十岁以上,能活到这个岁数,再不济也会是个小贵族。 接见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将安排七十岁又没有后代的老人,他们以后的生活环境。 他那么干,无非是在营造人设。 都还没有正式登基,已经有了一套组合拳。 基本是晋国内部贵族以前习以为常,到了先君姬寿曼却被破坏的规矩。 他再一次捡起来,哪怕只是进行恢复,必然是会获得国中贵族好感的。 几日赶路,接近“新田”百里之后。 队伍在一个叫“同”的地方停驻。 当夜,国君召来智罃和士匄。 吕武因为是“阍卫”的关系,又被国君强调时刻保护,人也在场。 “寡人需智卿与范卿邀韩卿与中行卿。”国君一脸笑眯眯,没在意智罃和士匄都愣住,继续往下说道:“再广邀其余臣工,与此处再次一盟。” 智罃反应过来,说道:“臣多次派人邀请韩伯,寸步不得入。” 这是上眼药吧? 士匄很是不爽地说:“国中大乱,韩伯深居封邑不理诸事;中行氏攻‘苦成’三月有余,困于城下。” 干脆就说韩厥没担当;中行偃就是个废物。 国君转头看向吕武,露出了问询的表情。 吕武不想说话。 智罃咳嗽了几声。 士匄问道:“阴子?” 好吧。 这下不讲点什么,真不行了。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上军将得攻城利器困于‘苦成’城下,可见‘苦成’城之坚;上军佐归韩地寸步未出,是为自保。” 俺没藏着掖着啊! 只要是个“卿”,来找俺要攻城器械的打造方法,俺都给了。 智朔能攻下“温”地,功劳起码有俺的一半。 连带士匄能打下“驹”地,里面也有俺的功劳。 为什么一样有攻城器械,中行偃却打不下“苦成”呢? 难道还能怪俺咯? 至于韩厥为什么胆子那么小,俺不知道哇。 同样的一句话,落到了国君、智罃和士匄的耳朵里,再经过脑子的加工,听来是不一样的。 国君的理解是,吕武同样认为中行偃就是个废物,再来就是吕武觉得韩厥不参与任何事务是有点没担当,更多是被逼的。 智罃则认为吕武是在为中行偃开脱,同时作证韩厥没担当。 士匄的想法是,吕武跟自己一样觉得中行偃是废物,韩厥是个非常没有担当的家伙。 国君脸上笑容不变,说道:“智卿再邀韩伯,如何?” 智罃心里千转百回,嘴上应道:“诺。” 国君看向士匄,说道:“范文子品德无缺,范卿当自律啊。” 这不是什么警告。 只是提到士燮是他很欣赏的人,希望士匄能够多像老子一些。 自家的老爹被赞赏,士匄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士燮一直以来都是在当老好人,自“鄢陵之战”后遭到了一些诟病。 主要是士燮反对打“鄢陵之战”,偏偏“鄢陵之战”是晋国取得了大胜,不免是要被说一些风凉话的。 “鄢陵之战”结束后,晋国也果然如士燮所预料的那样爆发尖锐的矛盾。 说士燮有长远目光,却无力去进行阻止和改变。 侧面证明士燮的能力只是一般般。 现在,国君肯定了士燮的能力。 士匄不管感不感动,都要做出感动的模样来回馈,对国君接下来的一些作为,怎么也要配合一些,来作为投桃报李。 看到那一幕的智罃有种不妙的感觉,暗自想道:“十三岁罢了,城府却是这么深?将他接回来,到底是对是错啊!” 在接下来,国君不往前了。 队伍就停留在“同”这个地方。 智罃再次派出智朔前往韩地邀请韩厥。 士匄则是负责派人将没有过来的贵族,一一进行邀请。 一直陪伴在国君身旁的吕武发现很多迹象。 这位国君的城府的确很深,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性,并且目的非常明确。 吕武想起了一些什么。 这位年少的国君,历史上好像有个“会盟达人”的称号来着? 也就是,他在位期间,疯狂地举行会盟。 还没正式登基呐! 国君就邀请晋国国内的所有贵族到场,打算来一场热身吗? 吕武尽量让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观察国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观察下来的结论是,国君一直在试图掌握主动权,并且也成功地掌握了主动权。 有这样的开局,国君接下来就该是建立属于自己的权威了。 大概一个月之后,韩厥和中行偃先后抵达“同”,随后根据远近距离的关系,各地的贵族也都过来。 国君跟韩厥和中行偃分别有过私下的谈话。 到底谈了一些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 某一天,国君宣布没来的贵族就不等了,要马上举行盟誓仪式。 大家伙被搞得再一次懵了。 事先没有半点消息,大家还以为就是一次很平常的见面会,国君要在进入“新田”之前,好好地认认人什么的。 没想到是要搞得这么大。 那可是盟誓! 也就是说,无论做出什么保证,都是在上天的见证之下。 这种场合干点什么,以后想反悔,可能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国君下令吕武建造一个会盟台。 听到这个消息的晋国贵族,一个个表情别说有多么僵硬了。 嘛呢! 不把大家当自己人,是当成盟友对待吗? 而盟友,另一层意思就不是真正的自己人呀! 决定好好当个工具人的吕武,没有任何犹豫让民伕干活。 韩厥第一次开口赞赏吕武,认为吕武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这样一搞,智罃、中行偃和士匄不得不表态。 有了那些“卿”的表态,尽管还是觉得什么都不对劲,众贵族只能跟风。 跟自己臣工搞会盟仪式? 周天子强势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即将成为国君的姬周也这么干,不算是什么逾越行为。 毕竟,周天子有自己的封臣,各个诸侯国的国君也有啊。 只是,不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另外,作为国君跟国中贵族举行会盟这种事情,姬周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每一个人对国君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有自己的猜测和理解。 积极向上一些的贵族认为国君魄力非凡,有作为人主的气概。 不少贵族则是纳闷姬周刚回国就连续搞大动作,不像是一个好伺候的国君。 不管怎么说,一些“卿”没人反对,其余大夫也不好说点什么,只能配合了。 展开正式的会盟时,国君将自己的即位之后要干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这一下,众贵族原先有什么想法都不是那么重要,迫切期待国君登基之后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 全程见证的吕武,不得不承认一点。 这位国君真是超很厉害的! 第348章:初露峥嵘的国君 国君宣布将补足之前拖欠的财帛;弥补非正常纳赋时,各个贵族自己出动劳役的补偿;善待国中孤寡老人。 更劲爆的还在后面。 他宣布,没有过来的贵族,不管有什么样的原因,一概需要考核“业绩”。 这算是一种立威,手段却显得相对温和。 只要那些贵族一直正常纳赋,封地肯定能保住。 一旦有哪些贵族出现拒绝纳赋或携带军队不符合要求,肯定要被惩罚。 这是有的放矢的立威行为。 代表的是国君会给予众贵族利益,眼睛里却容不下沙子。 亲自过来的贵族不会有什么意见。 毕竟,他们已经来了,审核“业绩”的事情与他们就没有关系。 说白了,又是一次新君即位的站队而已。 得到通知又没来,是不是不承认这位新君啊? 等于说,没来的贵族站错队了。 而站队错误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很是合情合理啊! “君上有德亦有威啊。”智朔来到吕武边上,小声哔哔了一句。 现在已经没人敢小瞧那位只有十三岁的国君。 还没有正式登基,一系列的行为极度有章法,先拉拢了可以拉拢的贵族,又干净利索地对那些不卖面子的贵族进行一刀切。 偏偏来的贵族是大多数,没来的只是少部分。 国君这是与大多数贵族形成一个阵营,对少数的处理会显得很是轻而易举。 任何时候,只要拉拢了大多数,一定是正确的。 再则,栾氏和郤氏倒下,有大片的土地等待被处理,再加上处理掉一批贵族,能分的肉会变得更多,谁会不开心呢? 这样一来,巴望着能多吃点肉的贵族,他们不会去为难国君,甚至渴望能吃到肉,会不断进行巴结。 “君上可有谈及封地如何处置?”智朔问道。 他这么问吕武,一点都不显得唐突。 谁让吕武近期负责保护国君? 再来就是,国君明显表现出对吕武的倚重,甚至是出现某种程度的依赖。 对此,公族乐见其成。 其余贵族也都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缺乏安全感的国君需要来自天下第一的保护,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阴氏是新晋崛起的家族,会更好拉拢一些,也少了更多的恩怨纠葛。 大家也认为国君是对吕武以往帮助的一种投桃报李。 吕武摇头,低声说道:“君上从未谈及。” 智朔有点怀疑,却无法进行质疑。 栾氏和郤氏倒下,晋国的格局已经出现实质上的变化。 光以数据来看,无疑是范氏最强,再来是荀氏、智氏和中行氏的联合,然后是阴氏和魏氏的联合。 经过一场内战,暂时还难以进行正确的数据统计,大致上却能猜测出强者恒强的不变真理。 本来就强大的范氏参与了南方和西边的平叛,作战过程有所消耗,得到得却是更多。 智氏也是相同的情况。 作为一路大军指挥官的吕武,怎么可能放过壮大阴氏的机会? 智朔看向了会盟台边上的大军。 这个满编军团来自多个家族。 比例是,阴氏两个“师”,祁氏三个“旅”,羊舌氏和解氏分别两个“旅”,又有另外一些家族多则一个“旅”,少则三两个“卒”,给那么拼凑而成。 阴氏有两个“师”不是关键。 最为重要的是,包括祁氏、羊舌氏在内的等等家族,他们以前根本拿不出来那些兵力。 而现在他们却是能拿的出来? 只说明,他们在吕武麾下效力,得到了很大的利益分配! 智朔不清楚阴氏壮大了多少,能从另外那些家族的获利得出一种判断,阴氏必然获利更多,才会喂饱那么多的家族。 现在的情况是,公族要抱住吕武这支大腿,众多的家族也靠拢向阴氏。 再加上国君明显倚重吕武? 智朔要认清楚一点,对待吕武的态度需要改变,至少不能显得过于咄咄逼人。 事实上,智罃已经做出方针,智氏需要拉拢阴氏来抗衡范氏。 一旦阴氏站在智氏这边,等于魏氏也会亲善智氏,别提还有另外靠拢向阴氏的贵族。 至于公族? 他们这些家族对待公族历来只有一个态度,打压再打压。 关于这点,智朔觉得自己需要提醒一下吕武,绝对不能坏了延续近百年打压公族的既定策略。 目前的场合当然不适合去讲那些。 他俩就站在一起,观看国君发表讲话。 现场的站位其实是有讲究的。 作为“卿”的中行偃、韩厥、智罃和士匄,他们站成一排,位于国君的右侧。 公族的祁奚、羊舌职和另外一些人,站在了国君的左侧。 现在并没有明定是左尊贵还是右,怎么站很无所谓,也就看不出国君是个什么意思。 吕武、魏琦、智朔、士鲂……等等一些人,站在了那些“卿”的身后,成为第二梯队。 更多的贵族只有站在会盟台下方的份。 国君还在继续阐述自己的执政理念。 除了之前提到的补足拖欠贵族的财帛、体恤民力和善待孤老,加上了一个降低税赋。 如果说前三条是对贵族有利,第四条则有点莫名其妙了。 现在是春秋中叶,一国之君有权对税赋怎么制定提供意见,干这活的却是执政。 另外,贵族怎么收税并不关国君的事情。 毕竟,国君无权干涉贵族对自家封地的运营,是从律法到税收制定,还有很多种类,一律无权做主,顶多就是提个建议。 纳赋倒是能干涉了,只是国君要通过元帅,不是自己去进行决定。 智罃已经开始在频频皱眉。 连带中行偃和士匄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倒是韩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表情。 众“卿”的反应被国君看在眼里。 他还有很多要讲的话,决定暂时先藏着,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公布。 这里,他其实也是在弄险。 没有正式登基。 公布的事项也没跟众“卿”事先有过商议。 要是有“卿”站出来反对,君权肯定是要遭受打击。 然而,没有“卿”站出来反对,国君的弄险看似成功了。 国君也是抱定自己刚回国,哪怕“卿”有意见也会暂时忍耐,才敢这么弄险。 在“同”的盟誓,总得来说是成功的。 光是有补足先君拖欠财货这一点,众贵族就感到十足的期待,一些有意见的地方也会选择先按耐住。 怎么都要先把好处拿到手,是吧? 智朔扫视了众贵族一圈,轻声说道:“君上深谙财货取舍之道。” 这是嘲讽吧? 姬周轻便地回国,手头上其实是没有什么财货的。 他只有正式登基后,才能获得先君姬寿曼的遗产。 而先君姬寿曼是一个疯狂敛财的国君,一再克扣贵族的财货,甚至大肆发展匠人事业。 智朔有很多话没讲出来。 比如,怀疑这一位年少的国君一直在关注国内动向,其中包括知道先君留下了很丰厚的遗产。 吕武比较纳闷智朔怎么对国君会有敌意,不由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智朔。 “我父有言,元戎非韩伯莫属。”智朔给出了答案。 啊哈! 一个出事只知道跑回封地当乌龟的“卿”会成为元戎??? 反倒是敢于任事的智罃,贪婪是贪婪了一些,只是明显贡献更大,却不受新君的待见? 智罃总理国务期间,污点肯定是有,关键是从龙之功再加上平定国内的功劳,还是无法得到新君的承认? 这个,姬周有点过分了啊! 吕武没有半点假装地露出意外的表情,说道:“属实?” 智朔看到吕武的反应,反问:“武不知?” 为什么要知道? 吕武是跟国君相处比较多,不代表国君什么话都会对吕武说。 另外,韩厥在这一次动荡中的表现真的够差劲。 这么一个出事了只想着自保的人,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国君看重的? 只因为韩厥不贪婪? 并不是。 或许,国君觉得韩厥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并且跟公族的关系也比较近吧? 跟公族的关系应该是国君最为看重的地方,要不真解释不了为什么新任元戎会是韩厥。 智朔观察了一下,发现吕武是真的不知情,给他自己整懵了。 而吕武满心思觉得国君很有意思。 韩氏在卿位家族中的实力只能说一般般,拿什么来压服范氏和智氏? 再看韩厥一贯的行事作为,没有半点亲近公族的迹象。 如果国君想用提拔成为元戎的做法拉拢韩厥? 吕武觉得国君的算盘绝对是打错了。 当然,吕武才不会将自己的判断说出去。 他现在比较在乎的是,接下来卿位会怎么进行安排。 盟誓结束后,又是进行了三天的逗留,队伍才开拔踏上前往“新田”的道路。 只是花了三天,他们来到“新田”的南边郊外。 经过一场大乱的“新田”却比以往更加繁华。 这是有太多的贵族聚拢到“新田”这边,给带来的一时繁荣。 之前没有去“同”参加盟誓的贵族,他们以最谦卑的方式对国君进行迎接。 国君却没有丝毫的客气,见都没有接见一个。 他被众多的战利品给吸引了。 那些战利品不是对外征战所得,是来自栾氏以及郤氏。 吕武得知智罃和士匄也早早将战利品进行处理,吊着的那颗心给放了回去。 相比起吕武的“公正”,智氏和范氏的操作有点过份了。 有小道消息在传,智氏和范氏几乎搬空了自己的战区,是那种连人带物能带走就带走的干干净净,留下了满目的疮痍。 最主要的是,智氏和范氏将好处都放进了自己的腰包,跟随他们作战的中小贵族只被意思意思。 相对比较起来,吕武可是严格地对跟随自己作战的中小贵族,执行了应得的六成分利。 当然了,吕武的“公正”是建立在,先拿自己所想要的那些,再进行分配。 凡事就怕有个比较。 比起智氏和范氏的贪婪,阴氏的吃相就显得好看太多了。 国君象征意义地看了战利品的“礼单”,没有进行什么较真。 这个是他必须做的一种妥协。 毕竟,他没跟“卿”商量就制定并公布了一些行政决策,没有“卿”反对,其余贵族也没多说什么。 再去计较很难扯得清的战利品分配? 恶了几个“卿”不提,得到好处的中小贵族肯定也会产生意见,甚至公族都要不待见。 到了“新田”之后,国君没有入驻宫城。 同时,他否决了“卿”提议立刻举行登基仪式的建议。 一副要给存在异议的贵族,有反对机会的作态。 这很皿煮啊! 却搞得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吕武对国君住进自己家,没有半点觉得荣幸的地方,甚至有种被架起来烤的感觉。 “中行偃对韩伯为元戎并无异议,中军佐当由中行偃或智伯出任?”国君像是在闲聊那样。 吕武因为有保护国君的责任,人在家中也是全副武装。 按照道理来说,中行偃之前是上军将,元戎栾书以及中军佐郤锜全死了,是该由中行偃出任元戎的。 只是,中行偃有弑君嫌疑,明显不受到国君待见。 这一点,从国君直接喊中行偃全称,提到韩厥和智罃却用敬称,能看得出来。 吕武看到国君在等待回应,开口说道:“君上不召众‘卿’定议?” 这还是国君第一次跟吕武谈类似的话题。 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国君说道:“此处仅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吕武却不那么看。 这位国君的城府太深,不缺少主见,肯定早就心中有决断。 看似在闲聊,极可能是在试探。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君上早早登基罢。” 现在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 再来,晋国已经小半年没有国君,各个诸侯国无不侧目。 晋国想要恢复正常,需要先有个国君来着。 有什么决定,到时候才符合正式的流程。 “我以为智伯可也。”国君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中行偃仍然为上军将,范匄为上军佐;士鲂可为下军佐;魏琦任新军将,祁奚为新军佐。” 啥??? 公族出任卿位,范氏、智氏、韩氏和其余贵族,能同意? 再来,什么时候晋国的卿位轮到国君全权做主啦??? 另外,好像少了对下军将的安排了吧? 吕武看见国君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颗心很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第349章:元戎落谁家 这一次要是没有获得卿位,基本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原因相当简单。 晋国自设立卿位伊始,一两百年来没像近期这么乱过,尤其是一下子没了两个卿位家族,拢共空出四个卿位。 再来是,数十年之内晋国为了获取霸权,有些家族肥了,更多的家族损失惨重。 仅是一场“邲之战”就让荀氏元气大伤,却不独独是荀氏有所损失,很多中小贵族的状况也不好受。 吕武花了十年的时间将老吕家发展起来,时逢大乱期间恰好在实力和名气、威望上面,超越了那些老牌的中等贵族。 原本能够巴望卿位的家族有多少? 其实不难进行统计,大概是十三家左右的样子。 其中包括魏氏这个有力的挑战者,还有祁氏、解氏、籍氏、张氏这四个第二梯队的家族。 所谓的第三梯队的各个家族也就是巴望一下卿位,无法做出有效行动,估计也不敢。 想要获得卿位? 正常情况下不是拥有很强的实力就能获得。 要是有实力就能获取卿位的话,魏氏早就是卿位家族了。 成为卿位家族的前提是有祖辈担任过“卿”,再来才是实力足够,并且还要有足够的功劳。 后面那两项并不是必需的。 比如,中行偃的老爹荀庚担任过“卿”,他是中行氏的族长并代管荀氏;中行氏的实力只能说一般般,他又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劳。 偏偏中行偃就是能够成为“卿”,还在栾书的操作下,一担任“卿”就是上军佐。 在晋国,上军佐排序下来是第五号人物。 注意! 中行氏实力很一般,中行偃本人没对国家有什么贡献,一下子成为国家的第五号人物。 所以,家族实力以及功劳真不是必要的。 一切只因为这是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啊! 没有个好爹……又或者说没个好的祖辈,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一清二白”的出身,认命吧! 好歹是要有个贵族的身份,不然再怎么奋斗都存在天花板,并且一层比一层难以捅破。 第一代人努力打拼,获得一个贵族的身份,为子孙后代打个基础,才是该干的正经事。 当然了,能够碰上了一个风云际会的好时间,也不是不能“一清二白”直接奋斗到顶层。 现在,吕武就是碰上了风云际会的时间节点。 他脑子里闪电带火花,思考国君讲那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可以有很多层的理解。 空出来的下军将位置就是留给吕武的。 只是吕武要帮国君达到一些目的。 比如,站在国君这一边,帮助祁奚成为新军佐。 又或者,吕武需要对国君的掌权之路进行鼎力支持? 国君念出了卿位名单,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晋国真不是国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这位国君刚回国,属于要什么没什么的阶段。 光是想让韩厥成为元戎,其实并不是那么好操作。 一旦范氏和智氏反对,国君难道还能硬顶? 那就看范氏智氏想不想晋国再次乱起来。 韩厥以前的名声挺好。 韩氏从不参与卿位家族的倾轧,韩厥总是公事公办从不徇私。 以前不参与卿位家族倾轧是优点。 到了国家大乱需要极短时间内恢复稳定的阶段,韩厥没有任何作为变成了缺点。 在其位不谋其政? 滚回家种田啊! 要是真·伟大,何不出兵平定混乱,什么都别拿。 这事,也就真·伟人干得出来。 韩厥目前唯一还能立住跟脚的只剩下铁面无私了。 而这一点,韩厥马上要自己打破。 吕武没有贸贸然回应国君,需要先想清楚想仔细。 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得到了韩厥的邀请。 韩厥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助赵武得卿位。” 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吕武,脑袋里列出了一排问号。 说好的铁面无私呢? 另外,赵武立下了什么功劳,还是赵氏已经喘过气来了?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哪怕赵武已经拿回大半个“杨”地,赵氏顶多也就能拉出两个“旅”吧? 他看向了同样在场的赵武,想看出点什么。 现场在的人不多,韩厥、赵武、韩无忌、韩起和杜溷罗。 这个杜溷罗是韩厥的心腹,也是首席谋士。 杜溷罗能在场,足以说明韩厥对他的重视。 一脸腼腆的赵武,眼眸有种叫作希冀的闪动。 话说,赵武今年也就十五岁吧? 晋国的中行偃二十五岁成为上军佐,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卿”。 赵武这是要打破中行偃的记录吗? 听说…… 只是听说啊。 韩厥不是最公正的吗? 铁面无私哦! 果然,道听途说不可信呐!!! 吕武看向韩厥,说道:“我闻君上有意任韩伯为元戎。” 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韩无忌和韩起是韩厥从街边捡的,赵武其实才是韩厥的亲儿子。 不! 韩厥对待赵武比儿子都上心,几近于当成祖宗了! “此事从何得知?”韩厥这是不知道吗? 吕武说道:“君上亲口所说。” 他有点后悔告诉韩厥了! 国君不是跟韩厥私下聊过吗? 没告诉??? 那为什么智氏笃定韩厥会成为元戎,并且对国君起了怨念。 韩厥陷入了沉默。 韩无忌和韩起下意识对视,露出了极度惊喜的表情。 倒是杜溷罗看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很是有高人的风范。 几人中最为感到惊喜的是赵武,差点没给蹦起来。 吕武讲那一句的意思挺简单。 老吕家最近风头是多出了点,功劳也不少。 比较奇怪的一点,是什么让韩厥产生吕武能够决定谁出任“卿”的错觉? 只因为吕武在国君落魄的时候,进行过帮助??? 这是特么搞笑吧! 只是有一点,国君回国前要求智罃任命吕武为“阍卫”,后来又除了睡觉和特别情况之外,跟吕武寸步不离。 可能是国君的这种表现让所有人觉得,某种程度上吕武的确是能够影响到国君? 吕武问道:“为何韩伯以为武可举荐卿位?” 这话有点不客气。 却是吕武必须问的一句话。 韩厥看向吕武,说道:“赵武乃是你之姻亲。” 言外之意就是,比起魏氏,赵氏才是吕武应该鼎力相助的那一家。 没有半点牵强的地方。 就是有些理所当然了。 姻亲是一种很虚的玩意,认可的时候能很亲密,不当回事也行。 对于贵族来说,利益的相结合才是最为可取的。 只因为利益结合,翻起脸来谁都不用感到不好意思。 吕武的正妻是赢(女竞),滕则有来自韩氏、魏氏和邯郸赵的女人。 能写进族谱中的女人,只有妻子,滕是没资格的。 另外一点,滕生的孩子,母亲只有赢(女竞)。 后面那一点对滕最为致命,等于他们除了吕武之外,连自己的子嗣都无法依靠。 韩厥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吕武的提问。 这样一来,吕武就不能再问了。 再问,就是特别不客气,会影响阴氏与韩氏之间的感情。 吕武问了其它的问题,道:“韩伯为赵武谋取卿位,决心多大?” 韩厥铿锵有力地说道:“势在必得!” 还是那个说法。 晋国目前正处在风云际会的阶段,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么,对卿位势在必得的家族就是三个,阴氏、魏氏和赵氏。 吕武的功劳足够,实力也不弱,底牌是先抱住了国君的大腿。 魏氏那边几代人累积功劳和人脉,实力方面早就达标了。 赵武除了出身之外,没有功劳,家族实力偏弱。 关键是韩厥已经打算硬顶着让赵武上位! 一旦韩厥成为元戎,有极大的可能性成功让赵武获得一个卿位。 说有可能,只因为韩氏在实力上弱于范氏,智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 实际上,阴氏在这一场动乱中获利甚多,仅从纸面数据来看,韩氏都有些不如阴氏了。 最为直观的就是,吕武现在单靠自己就能拉出至少四个‘师’,卯足劲绝对超过一个军团的兵力。 而那些士兵绝不是什么新兵,因为他们原本属于郤氏或栾氏。 吕武来一趟老韩家,带着满满需要思考的事情回去。 他实际上应该回封地,只是再次出任“阍卫”一职,国君也没有正式登基,属于绝对走不开。 这么搞,他就需要待在“新田”遥控安置接收了的郤氏和栾氏那些人。 幸好老吕家的家臣早就被锻炼出来。 安置方面正在有序进行,哪怕出现问题也只是小麻烦。 “我都没找到机会替郤溱说话……”吕武迈步在走廊,要过去继续给国君安全感。 郤氏别出的吕氏,则是能够在后面进行操作。 能够那么平稳地接收郤氏的那些人,是建立在郤至的遗命上面。 不得不说的是,郤氏的人对能够并入阴氏也感到幸运。 毕竟,郤氏遭到围攻,注定是要被瓜分的。 吕武有郤至的遗命,理所当然会让郤氏的那些人更安心一些。 在这一场动荡中,吕武仔细地挑挑拣拣,接收了来自郤氏的五千名“徒”,亦兵亦农的“羡”两万七千余,其余男女数量超过八万。 其余物资方面,吕武只看重粮食,财货之类比较慷慨地对麾下的公族和中小贵族,进行高比例的分配。 吕武其实能获得更多的“徒”。 只是他很有逼数,知道不是接收的数量越多越好。 这个“徒”就是“士”的阶层,也就是武士。 而“士”是有自己恒产的阶级。 接纳“士”不但要分配土地,连带住所、奴隶和一应生活物资,都是需要进行安排的。 如果吕武贪婪一些,像智氏和范氏那么干,起码能获得二十万以上的人口。 关键是吕武怕一次性增加那么多人口会消化不良,再来是需要运营人设。 他再一次见到国君,看到的是国君正趴在案几书写着什么。 回家时,他也接到汇报,知道智罃和士匄过来了。 目前,智罃和士匄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视国君正在书写。 “韩伯唤你?”智罃说话声音不大。 国君像是刚知道吕武过来,抬头招呼了一声,道:“寡人查阅深觉有异。为何武上纳如此之多?” 啥意思? 就是,吕武作为一路大军的指挥官,上缴的战利品数量有点多了。 智罃脸色僵硬了那么一秒,换上比较假的笑容。 士匄则是用埋怨的目光看着吕武,绝对是在郁闷吕武也太老实了。 这里,吕武就不得不进行解释。 他们这一路并没有遭到郤氏的顽强抵抗。 双方的伤亡都很轻微,破坏也小,得到的战利品自然就多。 国君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至于为什么栾氏抵抗坚决,郤氏又为什么不抵抗,他不会那么无趣地去过问。 他就是提醒一下智罃和士匄,做人不要太贪婪。 智罃很识趣地说道:“尚有缴获正在途中,不日便会抵达。” 国君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 士匄暗自感慨道:“我果然还是太嫩了呀!” 他一样表示范氏这边也有战利品正在来‘新田’的路上。 说完,他却是后悔了。 不是后悔什么。 智罃想获得元戎的位置,国君没有对卿位正式任命之前,肯定是需要迎合国君。 士匄很清楚自己这一届没可能当上元戎,不是那么需要讨好国君的。 “我就多少意思意思,免得过于前后不一。”他如此想道。 真实情况是,老范家都已经吃进肚子,不想再掏出来。 国君又问了一些问题,国内问的是什么时候能够恢复稳定,国外则是着重询问楚国都在干什么。 大部分时间是智罃在回答。 智罃提到楚国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干货。 也就是,他曾经跟吕武提过的观点,认为跟楚国正面死磕,赢了晋国也会元气大伤,需要分几个步骤来拖垮楚国。 国君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又问一些比较关键的问题。 比如,怎么个拖垮法。 智罃几乎是有问必答。 现场成了智罃的讲堂。 有学生国君一人。 吕武和士匄则是纯粹的听众。 他俩哪怕是有些想说或补充的地方,看智罃那么卖力也知道该缓一缓,要不就是结仇了。 说通透一些。 智罃还是没放弃争取元戎的位置,希望用自己的正治理念来获得国君的认可,得到成为元戎的任命。 这一谈,直接给谈到深夜。 等待智罃和士匄双双离去。 吃宵夜时,国君问了吕武的一些看法。 吕武这才对智罃的一些想法进行补充,又提出了几个比较新意的观点。 国君像是纯粹进行感慨那般,呢喃道:“韩伯并无主张啊……” 看来,国君上一次见韩厥,是问韩厥有什么主政的理念? 而韩厥没拿出什么干货。 吕武眨了眨眼睛,脑子有点活络,想道:“我要不要提醒智罃再加把劲?” 他需要思考,谁当元戎对自己最有利,再来决定要不要进行干涉。 第350章:来了,决定命运的时刻! 韩厥和智罃谁当元戎对阴氏最有利呢? 这个需要吕武好好地分析一波。 现在的情况是,国君只能在韩厥与智罃中选一个当元戎。 以功劳来论? 韩厥只能说四平八稳,没有建立过值得夸耀的军功,亦没有犯过什么明显的错误。 他还有几个优势,没有参与过卿位家族的倾轧,等于谁都没有得罪。 不过,那是之前。 一旦展开对元戎的竞争,韩厥什么都没干也会跟智罃成为竞争对手。 另一个优势在于韩厥从来不争不抢。 说是不争不抢,实际上就是什么都不参与。 这样的一个人一旦成为元戎,没有改变行事作风的话,大概率会成为一个泥塑。 而作为泥塑肯定是国君所欢迎的。 智罃则是有大功劳的。 光是晋国发生动荡总理国务的贡献,谁都抹不开。 可惜的是,智罃总理国务之初表现得太过于贪婪,其中包括没有将离开“新田”的韩厥邀请回来这一项。 智罃不分权给中行偃倒是做对了。 毕竟,中行偃有弑君的嫌疑,没有洗清为前提,不适合再干什么事。 智罃的贪婪不止是在攻打郤氏和栾氏期间,包括一拿到权柄就开始吞占郤氏和栾氏在“新田”的财货。 利令智昏说的就是初掌握国政的智罃,幸好及时醒悟做了一些补救。 问题是,后来攻打郤氏和栾氏时,智罃的贪婪再一次没有控制住。 智罃无视了六四分成的规矩,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家扒拉,甚至还克扣了应该属于中小贵族的战利品。 智氏要庆幸不光自己那么干,范氏的表现同样没好到哪去。 一个是好像什么事都不管,又摆出无欲无求的韩厥。 另一个是能管事又爱管事,并且摆明了比较贪婪的智罃。 事实上,吕武比较喜欢有所求的人。 想要获得什么,代表可以进行某些PY交易。 碰上那种只看规章办事,没有半点人情可讲的人,为了求稳会比较合适。 对于国家? 吕武也在这一层面进行过思考。 晋国历经大乱,一下子没了两个实力强大的卿位家族,其余各家在攻打郤氏和栾氏时期多少损了一些本来实力,有所增强也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 等于说,晋国已经实际上进入衰弱阶段,怎么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来喘口气。 那么在这一两年的时间中,元戎的工作量不但会很大,还要有足够灵活的手腕处理邦交事务。 韩厥明显不是一个能总控邦交事务的人。 相反,智罃有足够的手段! “来人!”吕武对外喊了一声,一边将写好的竹简弄进套筒,再捆好加盖封泥。 凌走了进来。 吕武递出套筒,说道:“亲自送到下军将手中。” 凌接过套筒,严肃应:“诺!” 这位吕武曾经的戎右,已经为吕武服务九年。 吕武在“霍”地选了一个四边周长十里的土地,已经对凌进行了封臣仪式。 简单地说,凌已经可以叫霍凌,也是一名有自己封地的小贵族了。 这是吕武进行的酬谢。 另外还有宋彬、梁兴、葛存三人,吕武同样选了规格不一的土地,先后进行封臣仪式。 吕武的康概很是激励了手下的众人。 那些人成为贵族却没有脱离阴氏,依然是选择作为吕武的家臣,获得的封地交给自己的子嗣或族人进行打理。 吕武这是在开历史倒车吗? 从长远目光来看,的确是在开历史倒车。 问题是,要看现在是什么历史阶段。 有功不得赏,历来就是大忌。 老吕家用十年的时间发展到现如今的规模,哪怕其中九成九的功劳来自吕武的布局和总控,该奖励有功人员的事情还是必须做。 通透一点的讲,稳定了内部的人心,还是一种千金买马骨的行为,吸引有才能又有抱负的人来加入到对老吕家的建设。 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吕武用封赏自家有功之臣的行为,对外展示自己的大方。 任何时代,人设的运营都相当重要,吕武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吕武跟国君聊天时,会有意无意地分析到韩厥和智罃的行事作为,聊到国家内部需要以及对外邦交的操作,实事求是地认为智罃更有能力。 国君尽管很有主见,却是一个很善于接纳正确意见的人。 哪怕他察觉到吕武比较倾向于智罃,还是需要承认吕武讲的都对。 “‘苦成’久攻不下,如之奈何?”国君刚接到汇报。 负责攻打“苦成”的是中行偃,打了将近五个月依然没有攻下。 吕武可算是找到操作的机会,说道:“国中尚有多处难以攻下?我听闻‘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若各处得知君上宽仁,不攻而下也。” 做人留一线吧。 那么多地方难以攻下。 难道要打个数年? 要不,赦免某个谁,再做出裁定,能避免再流血,也能得到个宽仁的名声,对您建立威望会很有用的。 国君的几个执政理念都展现出宽仁的一面。 等于是他要建立这样的人设。 吕武又说:“郤氏所恨者,栾氏是也。栾氏弑君,不存矣。” 对于国君来说,还真是能放过郤氏,独独不会愿意放过栾氏。 无论怎么看,郤氏都是这一次动荡的受害者。 郤氏的不幸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压根就是属于咎由自取。 而栾氏不但是始作俑者,还干了弑君的事。 放过郤氏展示出宽仁的一面。 严惩栾氏维护为君的尊严。 两全其美哦! 国君做出了选择,说道:“国中不可再乱。” 得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懂话术的运用。 不就是愿意放过郤氏,却不允许郤氏有翻身的可能嘛。 对栾氏则是要赶尽杀绝。 国君笑呵呵地问道:“武因何为郤氏求情?” 吕武表情自然地说:“我救温季,得之遗命,郤氏因此不抵抗我的进攻。” 国君露出了很假的意外表情。 吕武接着往下说:“栾书、栾黡之死,武有所帮助。” 这一下,国君倒是真的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干么要自曝? 只因为吕武很懂得取舍。 只要参与者超过两个人,世界上就没有绝对能藏住的秘密! 别人自己去查。 又或者哪个二五仔告密。 跟自己说出来,还是有选择性地说,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吕武也是故意主动递上给国君能抓住的把柄。 说是把柄,其实压根没太大的用处,顶多就是让吕武的名声受损。 国君果然在意外之后主动扯开话题。 现在的情况是,郤氏哪怕继续存在,也不再是那个能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家族;栾氏则会覆灭。 只要吕武能保住郤氏的一支,就算是对郤至完成了契约,以后谁都不再欠谁。 栾氏? 吕武相信国君不会将刚才那些话透露出去。 哪怕透露出去,吕武也欢迎栾氏的残余来报仇。 没有仇敌,人生该是多么的寂寞,也会一点都不像个贵族。 吕武很满意的是智罃开始进行补救。 他给智罃送去了书信,提示是那么的明显。 要是智罃还当死老扣? 吕武从此以后会跟老智家形同陌路。 智罃估计是一边流泪,一边不得不将吃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 老智家拿出了先前吞占的财货,一一上缴给了国君,也将本该属于中小贵族的战利品送回去。 他们这一举动惊呆了几乎全部的人。 士匄在家摔东西,破骂智罃就不是个人! 韩厥知道智罃在做什么之后,昂天叹息了一声。 不怕狐狸狡猾,就怕狐狸懂得审时度势,又愿意进行取舍。 有点察觉元戎之位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韩厥,一点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干,着实是让韩无忌、韩起和赵武急得团团转。 倒是杜溷罗深知韩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劝都没劝。 在某一天。 国君的登基仪式在周天子派来的公卿,以及列国使者的见证下举行。 完毕后,国君先是邀请中行偃、韩厥、智罃、士匄这些健在的“卿”商谈,后来又喊上了吕武、魏颗、士鲂、张老、解朔、赵武等拢共二十家贵族,又再喊上祁奚和羊舌职。 这么一搞,不但晋国的贵族翘首以盼,连带人在“新田”的各国使者也是密切关注。 还能是什么呢。 新君即位,肯定是要对卿位的人选进行安排,也要补足卿位人选。 吕武进去眼睛扫过早就在的众人,他们的座位排序很有讲究。 国君肯定是坐在主位。 下面的座位排序则是智罃、韩厥、中行偃和士匄。 看到座位安排的人,一个个对智罃进行了瞩目。 智罃脸上带着潮红,一副强自按耐激动的模样。 看来,他是将元戎拿到手了? 坐在第二顺位的韩厥看上去很平静,却不知道是不是假装的? 新进来的众人对国君行礼,又对几位“卿”进行见礼。 下一秒,他们看向那些空位。 吕武发现智罃在对自己眨眼睛。 中行偃在对自己展露微笑。 士匄挤眉弄眼的同时,张口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看口型,好像是在约定PY交易? 国君缓声说道:“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川陵谷;国之理政,各司其位;皆不可缺也!” 一句话,哪怕知道自己成为“卿”可能性很小的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呼吸变重,眼眸里出现了渴望。 第351章:我为卿 国君已经展示了自己的态度。 看样子,还是想要择优而任? 如果国君没有亲自对卿位进行补足的话,将会由元戎来与众人进行商讨。 只是,晋国现在没有元戎。 至少国君没有指定……或公布谁是继栾书之后的晋国元戎。 包括吕武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无动于衷。 那可是卿位啊! 不止是地位尊贵,成为“卿”还将掌握实际的权柄。 晋国一天没有灭亡,又或者没有改变正治模式,作为“卿”都是既尊贵又有权柄。 所以,谁不渴望获得卿位呢! 看看那些本来实力一般般的家族,他们有了卿位之后得到了什么样的发展。 现在晋国的情况是变了。 没有足够的实力坐上卿位,几近于坐在火山口。 可是,能够成为“卿”的话,依然没有谁愿意放弃。 国君有再深的城府,说到底也才十三岁而已。 他对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心想:“这便是权柄带来的甘美吧?” 还是个公子时,跟透明的空气几乎没有区别。 困难时期派师傅姬朝的二儿子原叔四处拉赞助,长时间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帮助。 实际上,吕武是第一个资助国君的人。 这一点,国君是心怀感激的。 更不用说,他在与吕武的书信往来中,发现吕武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因为感激,他开始尝试打探吕武的消息,一番打探下来不得不惊叹吕武的发家史,实在是有够精彩的。 越是关注,他越发现吕武总是能够带来惊喜,尤其是在“鄢陵之战”的表现达到了举世闻名的程度。 干掉公认的天下第一以及天下第二,注定是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的战绩。 他最为重视的不是吕武展现出来的武力值,是吕武对发展建设的能力。 当然,吕武的武力值也很受重视,算是一个很高的加分项。 “下军将兼任司徒、阍卫,会不会太过于引人瞩目,使阴武遭到妒忌?”国君同样看到了吕武对卿位的渴望。 这个很正常。 如果吕武到这个时候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相反会被国君以及另外的“卿”觉得为人太假,进而印象变得极差。 那个“司徒”是个什么官职呢? 肯定不是什么三公之一。 晋国的“司徒”其实就是一个能征调军队和民伕,以及负责土地耕作监控、管理国属匠人的官职。 从司职上来看,“司徒”的权力挺大,只是不太好担任。 “司徒”就是一个被双管的官职,需要直接对国君负责,也受到来自元戎的管辖。 毕竟,晋国的元戎权力真的超大,属于什么都能管一管的那种。 智罃在瞩目中站起来。 他对国君行了一礼,再面向非君非“卿”的众贵族,说道:“国家不幸遭此劫难……” 一大串的话语被讲出来。 没有对栾氏和郤氏进行鞭尸,纯粹感慨国家发生动荡是一件大不幸的事情。 目前国家已经有了新的君主,需要众人同心协力来将国家重新稳定下来。 等等吧啦吧啦的一大堆。 在智罃站出来后,除了国君和韩厥、中行偃、士匄这些知情者之外,其余人的脸色多少有些变化。 诸夏总是能够养育出比较含蓄的人。 一些重大的事情,不会以火山爆发或狂风暴雨的形式公布出来。 一般是会出现一些需要让人去猜,才能猜到结果的举动。 就拿现在来说。 国君刚定了基调。 智罃就站了出来,其实就是一种暗示。 那一刻,只要不是蠢货,心里都大概猜到刚才国君与众“卿”谈了什么。 看来,晋国已经有了新的元戎。 比较奇怪的是,国君怎么不亲自宣布呢? 智罃还在长篇累牍,好像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不知道大家心里很着急吗? 怎么嗦里吧嗦个没完没了啊! 偏偏所有人都不能将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 相反,他们需要做出一副专心倾听,时不时用点头这个举动展示“讲得太好啦”的态度。 智罃停顿了下来。 在大家以为智罃可算是讲完了,要松口气时,智罃讲完了国内开始讲国外。 他先从宋国当前的情况说起,进行了相对详细的介绍,话题慢慢引到将会怎么对付楚国。 听着听着,祁奚怎么都觉得智罃对付楚国的策略很耳熟,他回忆了老久可算想起来,暗道:“这不是申公巫臣的主张吗?” 就是不跟楚国硬刚,搞国力比拼的那一套。 总得来说,就是使用合适的办法,一再诱使楚军北上,晋国却不跟楚国玩真的。 双方来来去去可劲地折腾,看看是谁最后先受不了。 越来越多的贵族哪怕尽力在控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皱眉的表情。 跟楚国比国力? 有没有搞错啊! 晋国的疆域比楚国小,人口双方差距不是太大,耕地面积晋国劣势,可获得资源晋国不如楚国。 晋国之所以对楚国胜多败少,不是其它什么原因,只是晋军的战斗力比楚军强。 真的跟楚国比拼国力,哪怕是最终能够获胜,晋国会再一次称霸,比较关键的是他们这些贵族要付出多少,又能收获多少? 智罃应该是阐述完自己目前想说的话,再次对国君行了一礼,重新坐下。 什么个情况啊??? 不是要对卿位的安排进行公布,又要补足卿位人选吗? 变成智罃的演讲课了! 国君轻声问道:“诸‘卿’可有补充?” 韩厥、中行偃、士匄默不吭声地摇头。 国君看向其余贵族,问道:“诸位可有良策献予寡人?” 众贵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个显得有那么些蠢蠢欲动。 很明显啊! 这就是国君给众人一个表现的机会,要是说出来的策略得到国君的采纳,说不定能获得卿位。 吕武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现在根本不是客气和矜持的时候! 其余人还在蠢蠢欲动时,吕武没有犹豫地站起来,说道:“智伯制定疲楚之策……” 想比拼国力,是不是要先补足自身? 晋国的耕地少,要不要对荒地进行开垦,又该是什么样的开垦方式。 另外,现有的耕地,真的已经利用完善了吗? 加强对现有耕地的灌溉系统,肯定能够增加粮食产量。 具体是各家自己操作,还是由国家来牵头进行集体劳动,都是一种选择。 吕武的话不长,却是都讲到了关键的地方。 智罃先是皱眉随后露出了“深得我心”的笑容。 国君点头的频率很快,时不时露出思考的表情。 士匄的表情则是丰富很多,肯定是想到老吕家早就搞了有别于各家的灌溉体系。 他们老范家以及老智家,有得到过来自吕武的帮助。 韩厥一开始面无表情,慢慢脸上有了笑容。 中行偃不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国君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想道:“还有比阴武更适合担任‘司徒’的人选了吗?没有呀!” 以为吕武只是讲那些吗? 并不! 他又提到了晋国对外的邦交,粗略提到怎么让原先的各个盟国不对晋国起异心,也需要对楚国的咄咄逼人有所回应。 甚至,他觉得晋国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的一面,哪怕是一丝丝都不行。 “选一国,可择秦或齐,宣而战之!”吕武环视一圈,将众生相尽收眼底,继续往下说道:“以示晋之强也!” 晋国跟楚国打,以晋国目前的情况极大可能会战败。 不去打郑国,为的是避免跟楚国交战。 秦国上次战败,又被晋军杀入腹地,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 最主要的是,秦国极可能会趁晋国内乱,再一次对晋国不宣而战。 这样一来,以其让秦军杀入晋国国境,不如晋军杀过去。 战争所带来的破坏力无法预料,战场在秦国国境内,肯定是比在晋国国境内要更好。 道理那么简单,听者哪怕不赞同对秦国开战,还是必须承认吕武讲得太有道理了。 至于吕武为什么要将讨伐齐国列入备选,包括国君在内的所有人还是知道的。 不但是因为齐国以往对晋国很是顽劣,近期着实也蹦跶得太过分了。 如果真的要选一个国家来证明晋国依然强大? 无论齐国再怎么顽劣,只要没有公开对晋国做出悖盟行为,国君说什么都不愿意对齐国开战。 理由非常简单,他不想一即位就干出攻打盟国的事情。 智罃心情颇为复杂地想道:“建议很合时宜,只是没想到阴武的攻击性会这么强。” 另外的人肯定也有想法。 吕武用对国君行礼收尾,表示自己已经说完了。 祁奚要站起来,老腰却是有点不给力,正要再次发力,已经有人先一步站起来。 抢先一步的是魏颗。 这位魏氏的代表没讲太复杂的意见,只表示愿意服从国君的指示。 有几个贵族感到傻眼,心想:“不是展示能力吗?这样也行???” 好些压根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建议的贵族,看到魏颗的举动,有样学样对国君进行巴结。 一个两个三个…… 韩厥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看向了智罃,用眼神问:你就不管管? 晋国什么时候光靠拍马屁就能获得高位啦? 顶多就是成为没什么实权的宠臣而已。 国君虽然感到很爽,理智却还在,表情越变越尴尬,倒是让众人看到一个十三岁大孩子该有的一面。 还是祁奚站出来将画风扭转过来。 他简短地讲述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开始向智罃进行提问。 话题是关于楚国。 讲着讲着却是谈到了攻打秦国的事。 攻打秦国只是吕武的建议,并没形成既定国策。 祁奚那么一搞,好像已经决定要攻打秦国了似得。 这件事情,要看众人是怎么理解。 可以视作是在拍吕武的马屁。 也能看作是要捧杀吕武。 好些贵族就频频看向吕武,想看吕武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吕武的表情看上去很正常,内心则是多少对祁奚产生了警惕性。 他们是晋国的贵族。 要说在哪个诸侯国当贵族最危险? 毫无疑问是在晋国当贵族啊! 没有足够的警惕心,小心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祁奚讲够了,向国君行礼,坐了回去。 赵武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就是没忍住多看了韩厥几眼。 那模样就像是小鸡心情忐忑,下意识要找母鸡庇护一般。 吕武一边听赵武讲话,一边纳闷今天的遭遇很特别。 事实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很有选举的意思。 各个候选人努力地表现自己,期望能够获得更多的青睐。 这并不是在走一个过场。 晋国的一些贵族就是讲得足够精彩,真的获得了卿位。 只是,家族实力不够,很快也会失去卿位。 赵武讲的话题是:团结! 他没拿赵氏做例子,简约地提到这一次动荡,发表了期盼晋国从此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情的意愿。 这个话题没有展示出什么能力,得分方面却是不少。 国君肯定不希望在自己任内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智罃、韩厥、中行偃和士匄,他们作为利益既得者,肯定不愿意看到格局产生不利的变动。 不是“卿”的贵族,无论是不是要竞争卿位,一个个亮相完毕。 他们留在原地。 国君却是带着那些“卿”离开了。 “姐夫。”赵武请求跟解朔换了位置,坐到了吕武边上的座位,一脸忧愁地说道:“我母病重。” 啥? 赵庄姬病重? 这个吕武还真不知道。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君上可知?” 这样一来,换作赵武愣住。 赵庄姬是公室的人,曾经还为公室扮演很不光彩的角色。 她对公室的贡献很大,才能一直居住在下宫。 要不,一样是公室的女子,其余人怎么没她的待遇? 赵武愣住的时间有点长,连吕武后面呼唤都没法令其回过神来。 早不病,晚不病,等卿位要重做安排,赵庄姬给病了。 她这一病,国君不可能不知道。 国君知道后,是不是会想起赵武身上有公族的血脉?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 国君等人回来了。 思考事情的赵武,还是被吕武伸手拉了几下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国君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僵硬。 他重新坐上主位,先宣布智罃为元戎的任命。 不管谁是什么看法,国君话讲出来就是既定事实。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韩厥。 他们原先以为会是韩厥来担任元戎的。 而中行偃? 有弑君嫌疑,能不能继续担任卿位都存在疑问。 国君没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宣布卿位人选。 名单念完,有人欢喜有人忧。 晋国卿位人选分别是: 中军将智罃,中军佐韩厥。 上军将中行偃,上军佐士匄。 下军将吕武,下军佐士鲂。 新军将魏琦,新军佐解朔。 吕武听完先是激动,随后对名单产生疑惑。 国君属意的祁奚没获得卿位。 韩厥要鼎力支持的赵武也落了空。 竟然是解朔获得了卿位??? 解氏强大吗??? 还是说,解朔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泼天大功劳??? 吕武看向先是错愕又马上换上惊喜表情的解朔,产生的想法是:“解氏要完蛋啊!” 第352章:福兮祸所伏 为什么会是解朔啊???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的脑子一团乱麻。 解氏在晋国当然属于比较古老的家族,只是一直不温不火,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亦没听说犯过什么致命的错误。 以家族实力来讲,解氏属于比较平常的中等家族。 拥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人口最多不会超过五万,能拉出两个“旅”左右的兵力。 这样的家族,晋国起码有十五个以上。 事实上,中等规模的家族都是那样的实力,哪怕有差距也不会太大。 大多数的小家族,治下人口从数百到上千,纳赋时带上一个或两个“卒”。 能拉出一个“旅”进行纳赋,算是达到中等贵族的水平线。 而在晋国讲的是“卿本位”的那一套。 简单的说,除了国君之外属于“卿”最金贵。 很多时候,国君说的话未必有“卿”讲来管用。 这个也就决定“卿”的尊贵和有用。 但是! “卿”的有用是建立在每每国家需要征兵,出兵最多的会是卿位家族。 更直白一些,“卿”掌握了更多的资源,能拉出更多的兵力。 国家需要动用军队,一名“卿”再少也能拉出一个“师”,多的甚至能拉出一个军团。 那当然是因为卿位家族掌握了比其余贵族更大的地盘,能够动用的资源也更多。 相反,国君有大义名份,手头上却没有足够的武力,来保障发号施令能被严格执行。 吕武决定暂时不去耗费精力来猜测解氏怎么成了卿位家族。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老吕家可算是成为卿位家族了啊! 然而,不是获得卿位就算万事大吉。 那么多卿位家族是怎么消失的? 太远的例子很难说得清楚,赵氏、栾氏和郤氏的教训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吕武琢磨出两个规律。 第一个是因为太强。 像赵氏和郤氏都是太强,导致不但国君忌惮,连带一些第二梯次的家族也不想国内有这么一个强大到过份的存在。 那怎么办? 联合起来干他呀! 第二个是仇人太多。 这个讲的是郤氏。 强得过份会被联合起来干掉。 得罪的人多要被无时无刻地进行算计。 弱则保不住卿位。 可以想象在晋国当“卿”是何种程度的如履薄冰。 在接下来,国君又公布了一些任命。 包括吕武兼任司徒。 士鲂兼任士师。 而司空、司寇、内史、中尉……等一些职位是早被“卿”给兼任了。 在晋国当“卿”,一人兼任多个职位早就是老传统了。 国君宣布完任命,又讲了一些勉励众臣的话,没打算举办饮宴进行款待。 同样,国君没有处置那些空出来“无主”的地盘。 吕武刚刚成为“卿”。 国君很人性化地给吕武放了假。 众人出了宫城。 众贵族开始向获得卿位的人进行祝贺,就是一个个无法掩饰恰柠檬的表情。 “解朔并未兼任何职。”士匄说着还对吕武眨了眨眼睛。 吕武没心思去猜测解氏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士匄压低声音说道:“国君推举祁奚,中军佐(韩厥)举荐赵武,皆未如愿。” 他没有过多的讲什么。 晋国的贵族,没可能让公族担任“卿”的。 国君推举祁奚,遭到了智罃、韩厥、中行偃和士匄的一致反对。 想推赵武上位的韩厥,则是遭到了智罃、中行偃、士匄和国君的质疑。 其中,士匄的反对最为坚决。 他将话讲得太透,说赵武没有值得夸耀的功绩,年纪着实也太小了一些,覆灭又复立的赵氏难以承担接下来的纳赋。 智罃说了跟士匄差不多类似的话。 晋国在接下来会连续爆发战争! 如果没有足够的家底,还是不要强行在争夺卿位上凑热闹了。 覆灭又复立的赵氏,地盘太小,治下人口两三万,拉不出一个“旅”以上的兵力。 这样一来,赵武成为“卿”是好事还是坏事? 本来态度不明的国君也开始反对赵武获得卿位。 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接下来晋国可能要跟秦国打一场,更需要应对楚国的挑战。 一些小弟那边也出现状况。 齐国又开始在欺凌鲁国。 卫国和曹国的矛盾还没有解决。 另外一些更小的国家,屁事也太多。 等于说,晋国极可能需要两线或多线作战,担子重得很呐! 小身板绝对扛不起那么重的担子,还是别瞎凑热闹啦! 国君不再强求祁奚担任“卿”,也反对赵氏获得卿位,问还有没有人选。 反对赵武为“卿”的人,其实未必心怀歹意。 就是赵武知道了,必然感谢他们祖宗十八代。 智罃刚要推荐人。 国君就说解氏不错。 反应过来的韩厥也跟着提到解氏适合。 结果是士匄没想明白,智罃和中行偃迎合了国君和韩厥的建议。 那就在卿位家族中多一个解氏了呗。 士匄是等尘埃落定才想明白为什么是解氏,不是其余的哪个家族。 先君姬寿曼的那些宠臣对付郤氏的当夜,中等家族中的解氏第一个发动仇杀。 解氏干出了袭击籍氏的事情,又连续攻打了三个小家族。 国君推荐祁奚没有成功。 韩厥也没成功让赵武上位。 看功绩或实力,解氏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以为将解氏弄成卿位家族是干么的? 士匄哪还能不明白解氏就是负责先占坑的角色,有那么一天会被祁氏或赵氏所取代。 几个“卿”还需要再找个地方聚一聚。 魏颗要先回家一趟,告诉族人魏琦被任命为新军将的事情。 而魏琦不能继续在家待着,需要马上前去老智家参与接下来的会议。 不是“卿”的另外那些贵族,他们该回家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抱哪位“卿”的大腿。 人群中的赵武看上去很是鹤立鸡群。 不是其它什么原因。 主要是赵武的年纪着实太小了! 吕武随着其余几位“卿”来到智罃的家中。 他们抵达前,老智家已经将接待客人的一应准备做好。 “为阴氏贺!”智朔看上去是真的为吕武感到高兴。 吕武笑呵呵地回礼,道:“为智氏贺。” 两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智罃能够成为元戎有吕武的功劳。 这个功劳具体有多大,看老智家自己怎么进行判断了。 来到一个四边大门皆被打开的大厅。 智罃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 其余“卿”按照卿位排序,分别进行入座。 能看出解朔还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没察觉到其余几位“卿”对自己那种若有如无的疏远。 不怪他。 天上掉馅饼,谁被砸头上都会一时晕乎乎。 中了五百万,只会认为是自己运气好到逆天,哪会思考为什么是自己中了。 坐下后的智罃没有第一时间讲话。 他在等仆众将一应餐具以及食物摆好,又抬来各种各样的烹饪工具,服侍就餐的侍者也都到位。 期间,没有任何人讲话。 吕武一边思考自家未来的发展路线,留下一些精力观察其余几位“卿”都是什么表情。 大家伙看上去大体上是高兴的。 又以中行偃和韩厥有那么点心事重重。 不怪中行偃是那副模样。 他虽然还是一位“卿”,却是从中军佐变成上军将,一定有着很复杂的心路旅程。 不过,总体来说,他应该是感到庆幸的? 韩厥心事重重就有点难猜了。 元戎之位差点到手? 推举赵武没能成功? 参与攻击郤氏和栾氏的各家得到壮大,韩氏却在原地踏步。 几个老牌卿位家族已经是韩氏最弱。 哪怕是刚上位的阴氏和魏氏,似乎都比韩氏强了一丢丢? “诸位,与老夫共饮一觞!”智罃率先拿起酒觞,出声邀饮。 众人举起酒觞,一饮而尽。 一阵咳嗽声出现得比较突然。 原来是解朔被酒给呛到了。 “失礼,着实失礼,请诸位见谅。”解朔一边擦拭身上的酒迹,一边满脸尴尬地致歉。 智罃调侃道:“是否如梦中一般?” 解朔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恍惚,说道:“实未料到如此。解氏何德何能,得君上赏识,诸同僚力荐。” 矮油? 您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韩厥咳嗽了几声。 他没被呛到,怕的是智罃点醒解朔。 智罃看了韩厥一眼,再次举起酒觞,说道:“诸位共勉!” 众人很配合地再次一饮而尽。 他们每喝完酒觞里面的浊酒,会有女仆赶紧从炭火在温的觥(gōng)中捞出酒来,添加到服侍对象的酒觞之中。 女仆手里拿的是一种杆很长的勺,左右手臂总是会间隔很大,添酒时一套动作能让属于女人的体态看上去很有美感。 只是几个“卿”没人会特别去看她们到底美不美。 这时,魏琦的身影出现在外面。 他走了进来时,只有智罃坐着,其余人都是站了起来。 元戎嘛,有点逼格是应该的。 其余“卿”怎么都要表现出对同级别同僚的尊敬。 这也是一种自我尊重。 魏琦并不是魏氏的当家人,魏犨的嫡子魏悼子才是。 只不过,魏悼子是个病秧子,长期不能主持魏氏事务,导致魏氏的事务一直是由魏颗(令狐氏)和魏琦(栎阳氏)在办理。 这一次魏琦担任“卿”对魏氏来说有点隐患。 等于魏氏的重心开始向栎阳氏这一支倾斜。 如果作为主脉的魏悼子这一支在后继没能接过栎阳氏的权力,必然会出现荀氏一样的局面。 荀氏现在的情况是,作为小宗的智氏崛起已经成为现实,智罃已经能够自立自主,甚至还能以小宗吞掉大宗以及其余旁支。 智罃见‘卿’已经聚齐,没再邀饮,知道是时候谈正事了…… 第353章:吃饭睡觉打秦国啊! 初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聚会,吕武内心里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现在交通不便,信息传递方面也比较缓慢。 已知世界中,中原地区毫无疑问是晋国最为强大,南方则是楚国为尊。 成了霸主国的领导班子成员之一? 换作谁都会心情激动。 智罃展开了第一次“卿”之间的正式会谈。 他的第一个话题是,到底要不要对秦国开战。 大家还以为初任元戎的智罃会对郤氏和栾氏的地盘进行分配。 毕竟,智罃的贪婪已经成为一种既定的形象了嘛。 选择秦国来证明晋国依旧强大是吕武的建议。 他不能沉默,站起来说道:“平叛之初,我与元戎皆忧秦国恐将不宣而战。我家有‘客’在秦,窥知秦朝白翟暮义渠,意图稳定疆域之东北,秦君频招大臣与会,国中贵族时刻准备听成。” 那个“客”其实就是吕武安排在秦国的奸细和间谍。 所谓的“听成”就是等待被征召。 说明秦国的确是在准备打仗,并且是准备打大仗的。 留人在他国观察动向在春秋中叶是一种公开的行为,特别搞奸细则属于不地道的龌蹉事。 在这个还讲礼仪的年代,极少才会不宣而战。 想要进行战争,召集贵族进行开会是一种必要步骤。 秘密调兵啥玩意的? 基本属于不可能。 众人听说吕武这边在秦国有安排,没有多大的意外。 他们在乎的是秦国有在准备打仗。 士匄比较揶揄地说:“秦,西蛮也。” 西边那帮野蛮人啊? 他们不止一次对晋国进行不宣而战的偷袭了。 再干出点什么更过份的事情。 没人会意外的吖! 智罃看向魏琦,问道:“魏氏主河西,可有窥知秦国动向?” 晋国爆发内乱之后,智罃安排了三路大军。 本来会跟吕武合兵的魏氏被调去河西之地防备秦国。 这一次内乱,实力不弱的韩氏和魏氏充当了一次看客。 有区别的在于,韩氏是甘当看客,魏氏则是想参与又不能。 魏琦说道:“戍边秦军拔营后撤。” 这是在拆吕武的台咯? 并不是。 位处边界线的秦军撤退,就是一件最大的反常啊! 上一次晋国与秦国打完,狠狠地从秦国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秦国疆域虽大,却无一寸多余。 他们为了扩大地盘,花了近百年的时间跟西戎血拼,搞得国内的绝大部分地区一直没有进行开发。 河西之地就属于秦国没有足够人力物力去开发的土地。 一样被秦国有选择性放弃的还有渭水以南,以及泾水沿岸。 目前秦国最为重视的只有两块区域。 秦国的国都“雍”周边肯定是其一。(现代宝鸡市周边的五百里方圆之地) 再来就是秦国西边的渭水上游区域。(天水市周边三百里方圆之地) 这样就导致一个现象。 秦国的绝大部分人口就是集中在上述的两个区域里面,其余更多的地盘只有极少的人口在繁衍生息。 只是那样一来,秦国集结军队的速度会很快。 这个也是秦国为什么能够屡次成功偷袭晋国西边边陲的原因之一。 智罃确认了两点。 第一,秦国国内随时都在准备打仗。 再来就是,秦军从与晋国的交界处撤军显得反常。 甭管秦国是不是想偷袭晋国? 反正秦国在准备战争就是不对! 为人刻板的韩厥面无表情说道:“如此说来,攻秦可也。” 这个也是智罃想说的。 只不过,晋国现在的状况有点糟糕,需要应对和处理的事情太多,想像上次那样集结四个军团去打秦国,怎么看都属于不可能。 “下军、新军攻秦,可否?”智罃问道。 魏氏之前在河西之地已经集结了一个“师”。 以魏氏的实力,再拉上一个“师”不成问题。 智罃需要魏氏拉出至少三个“师”,不指望解氏能出超过两个“旅”的兵力。 这么搞,大量征召其余的中小贵族归纳进入新军就成为必然。 智罃对阴氏所了解的是,起码能够拉出三个“师”。 他当然不会强制要求吕武真的出兵三个“师”,底线是两个“师”。 范氏的士鲂是下军佐。 以范氏的实力,士匄没在纳赋时,士鲂出动两个“师”一点都不过份。 再征召中小贵族组成一个“师”,不至于国内中小贵族的兵力被完全抽空。 那么,两个整编军团也就有了。 智罃需要知道的是,吕武有没有把握只用两个军团的兵力打赢秦国。 有没有把握? 这个该怎么说呢。 世界上就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尤其是战争方面。 吕武当然不能怂,铿锵有力地答道:“可!” 秦国还没有安抚好义渠。 又因为秦国已经实际上出卖了白翟,导致秦国跟白翟的关系出现恶化。 晋国无法拿出全部的军力来对付秦国。 同样的,秦国也没办法全力跟晋国作战。 半斤打八两,大不了死磕呗。 智罃非常满意吕武的态度。 韩厥有些失神地看着吕武,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在场的人中,只有解朔愁容满面。 解氏就算用尽吃奶的力气,顶多就拉出两个“旅”又三个“卒”。 而这个还是解氏这次跟随阴氏平叛,给奶了一波。 要不然,解氏再怎么咬牙死撑,能不能拉出两个“旅”都是问题。 士匄看到解朔那副模样,心里暗自好笑。 没一副好身板,又能挑起多重的担子? 接下来,还有解氏更难捱的。 其余人也看到了解朔的愁眉苦脸,却是没人多说什么。 智罃当即拍板,说道:“如此,栎阳相(魏相)往‘雍’责斥秦君,历数开战缘由。” 俺们跟西蛮子是不一样滴! 不宣而战这种事情,晋国怎么会干呢? 俺要打你,肯定会事先告知,死也让你死得明白。 “中军、上军亦需集结。”智罃停顿了一下,扫视众人一圈才继续往下说道:“楚攻宋,不可使之由之。” 当然! 俺绝对不是想要去跟楚国拼命。 打郑国,不香吗? 韩厥和中行偃、士匄皆是领命。 “国中余乱……”智罃伸手摸了摸额头,像是不经意那样看了吕武一眼,慢斯条理地说:“君上欲赦免郤溱,存‘苦成’孤地。” 国君很直接告诉智罃是吕武的建议。 这就是智罃为什么说那句话之前,特意扫了吕武一眼。 实际上,智罃不在乎郤氏灭不灭,他在乎的是栾氏必须灭。 吕武给国君的建议,跟智罃的想法并没有产生冲突。 因为是先君姬寿曼派出宠臣以刺杀的手段杀死郤锜和郤犨,原先郤氏的嚣张跋扈也就被某种程度的无视,变成大家同情郤氏。 当然,同情归同情,该扑上去撕咬,一丝客气都不会有。 如果郤氏被灭,那也就被灭了。 关键问题在于,中行偃攻打“苦成”的时间那么久,不是灭不掉嘛! 至于栾氏为什么一定要灭? 栾书要是没死,没人敢明着去找栾氏的不痛快。 只是,栾书弑君被实锤,别想再当元戎。 栾氏会有族人接任卿位,超大概率会是栾黡。 只不过,接下来晋国众贵族会很有默契地排挤栾氏。 现在不是栾书和栾黡都死在郤至的复仇行动中吗? 栾氏的嫡系族人也被杀,各地没一个能坚守下来的城池,等于灭亡会成为既定事实。 智罃肯定是要拿栾氏,用来警告国中那些喜欢玩阴险手段的家族。 这个对已经成为元戎的智罃来说无比重要。 没人愿意被毒蛇一直盯着。 “今岁平定国中,明岁春播罢了(liǎo),集结各军!”智罃说着举起了酒觞,做出邀饮的动作。 今年的季节已经来到夏季。 没有彻底平定各地之前,智罃心没那么大。 众人各饮一觞酒。 智罃说道:“君上之意,诸‘卿’便不再动,众大夫平叛即可。” 一时间,解朔脸上的愁容更甚了。 拜托! 俺虽说成为了“卿”,家族实力真的平平无奇! 比起其余各个家族,俺们老解家更急迫,真的需要多吃点肉补一补身子呀! “哈、哈哈哈……呃!”士匄没经过专业的训练,无所谓忍不忍得住,直接笑出声。 笑声却是被突如其来的打嗝,给弄得中断。 解朔迷惑地看向士匄,眼眸的深处在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圈圈。 这一下,韩厥再次皱眉。 解氏为什么会成为卿位家族,对于解氏来说或许会有一种当局者迷的现象。 这件事情经不起深思! 但凡是了解情势,不用多费脑细胞进行猜测,一下就能猜出原因。 韩厥现在需要说服国君,又要防止谁去向解氏“告密”,努力地想着办法。 他现在其实后悔了。 不是别的。 就不该在能够成为元戎时退缩。 很清楚要是成为元戎,不怕没办法让赵武获得卿位。 他却也很明白,一旦真的角逐元戎之位,势必会与智罃交恶,顺带跟荀氏和中行氏成为敌对关系。 或许还不止荀氏三家? 范氏极可能会站在智氏那边。 就算是阴氏也极有可能。 韩厥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在看着吕武,对方也看了过来。 这位已经六十来岁的老人,有点距离就看什么都模糊,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吕武发现韩厥盯着自己看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再看韩厥那深蹙的眉头,十足庆幸还是帮智罃成功上位。 咋地? 那是什么眼神。 眯起来有点杀气啊? 说! 是不是想搞俺? 第354章:原来老吕家这么强大啦? 在晋国当贵族太过于缺乏安全感了! 尤其是刚刚发生大乱,乱子还没有彻底平息,谁心里都不怎么安稳,联想力会变得非常丰富。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描述的就是当下晋国众贵族的心态。 一场“卿”之间的会议谈了几件事情。 刚上任元戎之位的智罃其实已经算是非常有效率了。 将接下来要干什么事情,给出了明确的方向,也列出一个大体的框架。 就是很多事情无法立即执行,需要耗费起码几个月的时间。 这也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 事情越大,需要准备的事项就越多。 牵扯到的人多了,哪有可能一时半会就将事情办成。 众人并不会留在老智家过夜。 谈了该谈的事情,再唠嗑几句,其实也没吃下多少东西,会议就散场了。 现在的人,除非是发生了过于紧急的事情,要不压根就不会进行彻夜长谈。 有什么其余该补充的地方,他们需要回家先想明白,再找机会向元戎提出补充或进行建议。 吕武回到自己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赶紧准备食物。 谈事就是谈事。 摆上再丰富的食物,跟谁还会一直吃吃吃似得。 弄成宴会,只是想让气氛显得轻松一些罢了。 吕武回来。 一众早在等候的家臣立刻求见。 吕武得到汇报愣了一下。 他倒是忘记让家中先行准备了。 阴氏成为卿位家族,他们这一帮家臣肯定会跟着水涨船高。 以后出去应酬,提起是在卿位家族当家臣,谁敢不多给几分薄面? “主!” 人在“新田”的家臣都到齐了。 他们一个个目光炯炯地看着吕武,很是期待的模样。 “我已为卿。”吕武感觉自己好饿,能吃下一整头羊。 这人饿的时候,眼神不是会变得黯淡无光,便是会充满侵略性。 一众家臣被吕武的目光扫过,猛然间发现自己这个主人变得比以往更有威势。 一部分是因为吕武的身份出现转变,家臣在心里给自己加戏。 另外就是吕武的眼神确实带着侵略性。 “为阴氏贺!为主贺!” 场面就像是经过排练那般。 他们出声恭贺的同时,腰弯成九十度,行的是大礼。 将家族摆在个人面前,是现如今人们“以家为重”的理念在作祟。 事实上,目前的任何人都认为并且坚定地相信家比个人重要,甚至比国家都需要更用心地去维护。 他们接受的教育,有家才有国,奉行的是家在国前那一套。 吕武饿得有些两眼昏花,不得不强制振作精神,简略又有选择性地将会议上的一些事情讲出来。 第一件谈到的是,国君会赦免郤溱。 蒲元脸色平静地对吕武行礼,说道:“代郤氏、先主,谢过主。” 其余家臣对蒲元的举动没有太大反应。 他们这种人,也就是作为一家贵族的家臣,会有属于各自的理念和动机。 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家族没落,想重新发展起来太难,抱根大腿多少能让想欺凌本家的人心生忌惮。 一些则是纯粹想要混个出身,不奢求其余的更多。 少部分是觉得自己有一身才能无处施展。 通常情况下,成为某个家族的家臣,一般就是服务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也会继续为那个家族服务下去。 如果不想长待,应聘时必须先说清楚。 各个家族基本不欢迎无法长待的人来自家当家臣。 毕竟,家臣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参与的事情会比较多。 没人希望自家的秘密随时有泄露的可能性。 早先吕武缺乏人才还愿意接受短暂服务的家臣,后来是一个都没有再接纳。 这样一来,不知道多少人捶胸顿足,他们也想像虞显那样到老吕家学一身本事,解除契约之后回家发展自己的家族。 当然,没有得到服务对象的允许,他们也不敢乱用所学。 那样会有命用,没命看到,甚至一家子会整整齐齐入土。 “此时正是攻秦良时!”葛存为吕武已经服务了六年,近期接手秦国那边的事务,对秦国的状况很熟悉。 秦国在搞“朝晋暮楚”那一套,同时得罪了义渠和白翟。 老吕家三年前就尝试在与白翟联系,也成功地建立起联系渠道。 这么搞的原因是,老吕家本来要搞义渠,只是被其余的事情耽误下来。 老吕家为什么要跟义渠过不去? 吕武不是派出两支队伍寻找良马吗? 去北方的那一支成功找到,也建立了跟草原游牧部落的贸易。 另一支去西边的队伍也找到良马,途经义渠地盘时却是遭遇到了攻击。 不提历来只有晋国欺负人的老传统。 吕武不是一个挨了闷棍无动于衷的人,相反十分记仇! 葛存清楚吕武知道白翟那边的情况,其余几位家臣则未必知道。 他看到吕武点头,开始介绍秦国、义渠、白翟的恩怨纠葛。 而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外。 这是个女的。 她看到里面在议事,反手对后面摆了摆,自己屈膝跪坐到门边,再俯身伸出双臂,手掌互相并叠,额头抵在手掌之上,成为一个前躯贴在地上的姿势。 有家臣看到,认出是自己主人贴身嬖人(也是护卫)的小白,蹙起的眉头松开。 所谓的“嬖人”其实就是被睡过了,只不过没正经名份,不可能成为“妻”,也不可能获得“媵”的身份,但还是一个贴己人,地位在普通仆众之上。 换作寻常的女仆,看到主人和家臣在议事? 她们最好是静悄悄地离开,还不能被谁发现,要不然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滋养植物的肥料。 没其它原因,只因为她们可能会听到不该听的话。 吕武当然也看到了小白,极度饥饿的干扰下,脑子里想的是让上菜,会使得家臣觉得没受到尊重吗? “夜已深,诸位腹中无物,想必饥肠?”吕武是等家臣停顿下来才问的。 茅坪立即笑着说道:“正是。” 不是,也要是啊! 他们知道自家主人要是很晚没睡有吃夜宵的习惯。 再则,去宫城后立刻去了老智家,谈事时不适合吃东西,怎么都能猜到吕武是饿极了。 干同样的一件事情,却用不同的方式来进行,结果绝对是不一样的。 如果吕武急不可耐地让小白将食物端进来,哪怕家臣没有意见,却会形成实际上不尊重家臣的事实。 自己想吃,表现出关心家臣的肚皮,效果就不一样了。 得到吩咐的小白没有立即让其余仆人端食物进去。 她听得很清楚,不光是吕武自己要吃,众家臣也吃的话,会成为一种小宴。 那么,不光食物要增加,连带需要的案几和用餐器具都需要备齐。 老实说,吕武已经没有多少心思来谈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吃东西的想法。 这个不取决于有没有理智,是肠胃向大脑传达需要,大脑又再做出强烈的需求。 其实就跟人困了一样,身体会一再发出信号,很难再有精力去做其余事情,强撑必然会出现注意力难以集中的现象。 有仆人出现。 谈话终止了。 仆人先是抬来案几,小心翼翼地摆在每一位家臣前面,新的圃团也需要换上。 这么一折腾,小半个时辰过去,才算正式上菜。 现在有点身份,吃东西都需要有人在旁边服侍。 不管是帮忙倒酒,或是看顾在炖的汤,实时清理和更换餐具,吃一顿饭有太多需要人帮忙的地方。 到这个时候,吕武其实已经被饿得出现盗汗的反应。 “诸位,且饮一盏。”吕武必须有这个举动。 实际上,聚会时怎么用餐,每一个身份阶级都不一样。 他邀请众人喝上一杯,又拿起餐具率先动手,其余人才能用餐。 在“阴”城那边,还是准备了酒觞等一些用具。 吕武极少在“新田”常住,来时也会被诸多公务缠身,一应皿具就没那么讲究了。 葛存说道:“主,我家口众已余三十二万,耕田七百七十万亩。” 这没有将奴隶算进去。 老吕家每年都会释放一些奴隶,增加自由民的数量。 有些奴隶恢复自由会选择回自己的老家,更多则是将老家的亲人接过来。 自由民数量达到三十二万,是包括了掠夺郤氏和栾氏的数量。 另外,老吕家还有十七万左右的奴隶。 总数四十九万人,只计算八岁以上的男女,没将八岁以下统计进去。 事实上,到战国晚期,登记口众要从十三岁开始记录,十三岁以下是不记录在册的。 一切只因为年纪小的孩子太容易夭折,并且很难作为劳动力或兵源。 葛存又说:“‘随’地并未核算在内。” 只要国君一天没给,“随”地就不算老吕家拥有。 这个不独是老吕家这边。 其余各个家族占下多少郤氏和栾氏的封地,没有得到正式的赏赐之前,只算是临时占着。 吕武这一次一边打一边获得人口,打完“长子”之前就得到八万多,后面又陆陆续续获得了一些。 而以上的人口,没有将士兵算在其内。 郤氏和栾氏很肥! 大家伙攻打郤氏和栾氏,才不会等着分配,能先抢多少就抢多少。 这样一搞,原属于郤氏和栾氏的封地,不至于说变得十室九空,其实也差不多了。 对于晋国来说,死了的和残废的才算是损失,谁拿走了都还算是晋国的国力。 栾氏亏到什么都没剩下,作为一个家族也消失了。 郤氏好歹剩下了苦成氏,封地“苦成”也能保住。 只不过,以后晋国只有苦成氏,没有了郤氏。 参与攻击栾氏和郤氏的各个家族肯定是得到壮大。 一场内乱,死了残了的人数超过七万。 伤残的那些人还以壮年男子居多。 还没有算上直接和间接的经济损失。 因此,以国家的层面来算,真的是大亏特亏! 猛吃将近五分钟的吕武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当然知道这一波阴氏大赚特赚。 仅是人口就增加了十三万。 而这个,还是他特意不要奴隶的前提。 老吕家没有停止购买奴隶,却也一直在释放奴隶,为的就是保证人口的“健康”。 同时,吕武已经开始执行均田制度。 不是无偿给所有人分地。 属于“士”的阶层当然能拥有自己的土地。 像是属民则没有。 他们以前干多干少都一样,反正什么都不归于自己,想获得点什么,要看主人开不开恩。 现在,他们却更像是佃户,要交的税是狠了一些,却不用再眼巴巴地盯着主人,什么都等着赐予。 吕武不干真正的均田,主要是没法干。 真的那么做? “士”这个阶层就要暴动了! 尽管吕武已经知道人口增加到多少,再一次听到数据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美滋滋。 不容易啊! 真的太不容易了! 每天殚精竭虑。 时时刻刻绞尽脑汁。 一段时间就遇到需要如履薄冰的状况。 昧着良心干了多少龌蹉事。 慢慢活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可算是攒了这么些家底!!! “主命臣关注范氏、智氏……”梁兴可算找到机会,说道:“臣所知,范氏口众已超五十万;智氏一度超五十万,后减为三十七万。” 什么!? 老智家才三十七万人口??? 那要看老智家以前才多少。 智氏是从荀氏分家出来,之前好像也才二十多万人口吧? 还一度超过五十万的人口? 智罃到底是多能扒拉啊! 当然了,梁兴讲范氏和智氏的人口,只是一种观察,数据未必靠谱。 “算上我,三个家族的人口就超过百万……”吕武暗自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评价晋国的现状了。 话说,晋国的人口拢共多少了来着? 不算奴隶的话,好像是接近五百万。 而这些人口,无一例外都有归属,全是各个家族(含公族)的财产。 五百万的人口,里面不含奴隶。 葛存从袖兜子里拿出一根竹简看了眼,说道:“我家可征‘徒’一万两千,计‘羡’,合为一个‘军’、两个‘师’。” 这个吕武还真不知道。 毕竟,他是家主没错,关键不了解,不会事事都清楚。 看其余家臣的脸色,他们是被惊呆了。 吕武右侧脸先是频率极快抽搐了几下,没多久反应过来。 那是阴氏的极限兵力。 不到事关生死,没可能一次性集结那么多部队的。 各个家族其实也差不多。 肥了一波之后的范氏,真到了生死关头起码能暴兵两个军团。 葛存还在继续念数据。 一串串的数据念下来,家臣皆是激动得脸红耳赤。 吕武当然也感到激动,只是有些精神恍惚地想道:“原来我的家族变得这么强大了啊?” 第355章:誓灭秦国! 按照周王室制度: 每“两”有五个“伍”组成,计二十五人,长官为“两司马”,中士爵位。 每“卒”有四个“两”组成,计一百人人,长官为“卒长”,上士爵位。 每“旅”有五个“卒”组成,二十乘战车,计五百人,长官为“旅帅”,下大夫爵位。 每“师”有五个“旅”组成,一百乘战车,计两千五百人,长官为“帅”,中大夫爵位。 每“军”有五个“师”组成,五百乘战车,计一万两千五百人,长官为“将”,卿爵位。 晋国一个旅依然是五个卒,二十乘战车,可是士兵却增加三倍,足有一千五百人;一个师则达到了一百乘战车和七千五百人;一个军五百乘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人。 一个“军”又两个“师”的兵力,合计五万两千五百人。 也就是到了必要的时刻,不算其余的壮年男子,阴氏能够拉出五万两千五百名经过训练的战士(“徒”跟“羡”)。 如果是生死关头? 谁还在乎有没有经过训练,能拿起武器都算在战斗序列里面。 这一次各地在抵抗的栾氏和郤氏,守卫城池或据点时,能参战的男女老幼都参战了。 所以,晋国内乱并不止是死了或残了七万壮年男子,伤亡数据很不好进行统计。 不将奴隶算在内,阴氏的人口有三十二万。 这三十二万人口中,男女比例以对半开来算,男性大概是在十六万左右。 男女比例有差错,应该也不会太大? 以阴氏有十六万男丁来作为基础数据,里面肯定存在年幼者和年老者。 考虑到现如今的生活环境不会有太多的年老者,十六万男丁中肯定是以八岁到三十岁居多? 十六万男丁,却是有五万多的作战人员??? 这个就是因为获得人口的来路存在蹊跷,才能形成这般的格局。 这样的局面,百年难得一遇。 面对这种人口基数,吕武很清楚不能轻易一次性将所有作战人员集结起来,要不就该抽空劳动力了。 “我家有‘阴’、‘吕’、‘霍’三地,计向北向西开疆,地广几许?”吕武问道。 “阴”地是四周边长一百五十里。 “吕”地是周边长七十里。 “霍”地是四周边长二百三十里。 再加上老吕家私下开拓的疆域? 家臣中没有精于计算的人才,导致没人能答得上来。 吕武其实也算得比较迷糊,只知道自己能够实际控制的地盘不算小。 应该是一块长约四百三十里,宽三百五十里,误差不会太大的地盘?(晋国一里约四百米) 也就是,西起大河西岸,北至吕梁山中部山脉,东抵霍太山,南靠“杨”地。(看本章说,有大致地形图) 吕武现在名下以“霍”地的面积最大,比较令人郁闷的是“霍”地过于荒凉,没有什么农业价值。 主要是“霍”地多沼泽以及泥土盐分太大,构成了“霍”地农业价值太低的因素。 这并不是完全无法改变。 其实,只要开挖让大河之水席卷“霍”地,等待水退去绝对能改变土质盐分过多的缺点。 关键是很难办到! 需要专业的水工,耗费的人力物力方面会是天文数字,再来是造成的一时破坏难以想象。 吕武以后或许会去那么干,看的是有没有那样的外部环境,不是想不想动手。 现在,老吕家的主要耕地是集中在“阴”地和“吕”地,又以“阴”地的数量较多一些。 “主,‘霍’需筑城。”葛存讲了一些地理位置,描述完才继续说道:“以‘楼’为依托,筑新城以固西疆。” 秦国以往偷袭晋国,每一次都是走的那一条路线。 事实上,秦国与晋国有直接的接壤。 也就是沿着渭水河岸走,能够直接攻击包含“魏”地的那片区域。 比较现实的是,晋国的西南疆域开发完善,城池的分布非常密集,并且好几个实力强大的家族都在那边。 所以秦国想偷袭,只能去偷袭地广人稀的“霍”地,攻击包括“魏”地在内的区域不叫偷袭,必然形成一开打就是硬刚的局面。 吕武有专门做过了解。 他很重视的“函谷关”目前是属于魏氏的地盘。(现在没函谷关) 也就是说,哪怕晋国没有从秦国身上咬下泾水周边的土地,秦国现在也还不是那个将关卡一封闭,能安安稳稳过自己小日子的国家。 除此之外,吕武还需要了解其它方面。 想要攻打秦国只能走渭水沿线吗? 当然不是! 只是渭水沿线比较好走,其余路线要爬山涉水,路程也着实是过于遥远。 上一次吕武要报复义渠,为什么需要找魏氏借道? 就因为走魏氏的地盘是最佳路线啊! 作为一个“后来人”的吕武从未小觑过秦国。 哪怕是没有机会,他都会创造机会一直削弱秦国,乃至于慢慢创造出一个灭掉秦国的合适局面,再给予最后一击! 有晋国在,秦国莫得东出。 吕武有一个大目标,今生不能将秦国归于自己所有,也要让秦土变成晋土。 这个目标并不好实现。 晋国最大的敌人是楚国,并不是秦国。 也就是说,哪怕吕武在某一天能够成为晋国的元戎,不先将楚国打趴下,想依靠国家力量去攻灭秦国还是会很难。 灭国什么的,真不是想灭就能灭。 不单单是实力差距的因素。 历史上魏国只差最后一击就能灭掉秦国,可惜的是当时的局面不允许,再来就是各国首脑也没有强烈的“灭人国”信念。 他们玩的是诸雄争霸,不是大一统。 而战国时期根深蒂固的争霸理念,就是来自春秋时期的影响。 讲明白。 说通透。 小国灭不灭无所谓。 大国灭不掉。 吞并中等国家则会造成友邦惊乍的局面,使得自己被孤立。 该谈的事情谈完。 临时会议解散。 不知道是过于兴奋,还是肚子里的货太多,吕武失眠了! 他躺在床铺上,一整夜想的是自家要怎么发展。 时局来到这一步,阴氏明显不用展现出过份强大的一面。 要知道,阴氏可是垄断了铁器的制造,再展露出强大的军力,只会令人心生无比的忌惮。 因为铁器制品显露出了属于自己的跨时代优势,各个家族向阴氏进行采买,尤其是大家族购置的数量最多,大批大批的财货正在汇集向阴氏。 这一点其实很危险! 一个家族够富,只会让人心生垂涎。 这样一来,肯定是要有自保的实力。 关键是,展露的实力过强,又会令人知道都那么富有,武力也那么强大,产生恐惧的心理。 人们在面对恐惧时,要么是进行躲避,不然就是想着联合起来弄死算了。 吕武绝对不想步向赵氏和郤氏的后尘! “三个到四个‘师’很合适?既展示实力,又不至于显得强到过份……”吕武心中想着,转头看向窗外。 天际的东方已经泛白。 他又思考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瞄着我?他们知不知道我治下人口的数量?” 老吕家关注智氏和范氏,只能够得出一个不靠谱的人口数据。 事实上,没有搞人口普查的话,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口,基本只能靠猜,来猜出一个大略的数量。 而现在除了吕武之外,压根就没人去搞人口普查。 哪怕吕武在做人口普查,其实也只是统计一个相对靠谱的数据,依然无法做到精确。 “或许我应该在其它地方设立一些栖息地,将人口散出去?”他越想越觉得正确。 老吕家在向西和向北开拓,不能只光占领地盘,却不进行开发。 西边和北边的控制区未必适合搞农耕,却能搞牧畜啊! 这个需要经过实地的考察和规划,想急都急不起来。 一夜没睡的吕武爬起来,一番梳洗过后,需要前往宫城当值。 姬周已经成为晋国的国君,只不过有没有实权,有点不太好说了。 兼任“阍卫”的吕武每天都需要去宫城当值。 实际上,宫城里面也有属于“阍卫”专门的办公场所。 那是一座占地规模并不大的“殿”。 而“殿”所指的并不是一个宫阙群,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鉴于这一点,有人称呼吕武为“殿下”一点都不需要感到意外。 那么称呼,不是吕武突然间成了“皇子”之类的身份,一切只因为他能居住在“殿”的环境之中。 因为吕武成了“阍卫”,宫城这边也就需要来自阴氏的士兵入驻。 吕武安排了一个“旅”守卫宫城。 可能是出于一种必要的制衡手段? 国君又从公族那边讨要来了一个“旅”。 其中以祁氏和羊舌氏出的士兵数量最多。 吕武见到国君时,发现祁奚也在。 国君看到吕武打了个招呼。 祁奚则是进行见礼。 吕武也是要见礼以及回礼,再走到旁边的座位坐下。 他听了一小会,原来是祁奚要“告老还乡”,举荐自己的儿子祁午接任原属于自己的职位。 这里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倒不是说,老子举荐儿子不对劲。 在这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老子死了儿子顶上很是自然而然。 吕武没记住祁奚就是《吕氏春秋》里面“举贤不避亲仇”的主角。 因为解氏成了卿位家族,祁奚无法再举荐自己的仇人解狐,诸夏历史上就少了这么一个典故啦??? 那个典故叫:举贤不避仇,快老死了;举贤不避亲,正风华并茂。 国君的脸色并不太好看。 同样不是因为祁奚举荐自己的亲亲儿子。 上一次国君与幸存几位“卿”商定卿位,他可是力荐祁奚的啊! 现在,祁奚要跑路??? 国君脸往哪搁啊!!! 第356章:来来来,分地盘啦 祁奚当然能看出国君脸上的不愉快。 可是,真的没办法呀! 举荐又能够获得卿位? 祁奚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哪怕真的很老,他干不出昂天吼嗓子“向天再借五百寿”的奇葩事,会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虽然老了,却是老当益壮得很。 现在不是没获得卿位吗? 晋国内部的卿位经过洗牌,卿位人选方面看着大体上挺正常的,上位的“卿”不是有大功劳作为基础,就是家族实力强大。 那个“大体上”的话,用得很妙。 只说明有存在争议的地方。 包括中行偃没获得元戎的位置,又从中军佐跌落成为上军将。 解氏凭什么能获得卿位就是一种反常。 祁奚就面对必须做出选择的局面,比如服老。 他这么干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晋国目前的八“卿”,元戎智罃六十多岁,中军佐韩厥岁数方面跟智罃差不多。 除了元戎和中军佐之外,其余的“卿”也就士鲂和魏琦年纪比较大,要不都是年轻人了。 而士鲂今年五十三岁,魏琦四十六岁。 上军将中行偃二十八岁,上军佐士匄二十四岁,下军将吕武二十三岁。 哪怕是年纪大一些的解朔也就三十二岁。 等于说,晋国执政班子的平均年龄,一下子被拉低了很多。 祁奚看得太明白了! 要是智罃有个三长两短,已经有好几次出现不按照常理进行的卿位递补。 决定了一点! 韩厥还活着,下一任元戎绝对会是他。 但是韩厥跟智罃的年纪差不多。 如果智罃大限到了,其实韩厥再能活也多不了几年。 这一次韩厥推举赵武没有成功? 等韩厥成为元戎,必然是会任性一把,再损名声也会将赵武扛上卿位。 祁奚还清楚一件事情。 国君是绝对不会让中行偃成为元戎,能容忍中行偃担任卿位已经是极限。 那样一来,继韩厥之后担任元戎的人是谁,着实是太不好说了。 元戎的继任人选扑朔迷离,晋国因为争夺元戎位置再次乱起来的可能性极大! 祁奚觉得自己是活不到那天,不如急流勇退下来。 而祁午今年也就二十多岁,很适合跟那些年轻的“卿”玩到一块去。 人老了就该承认老了,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不好吗? 所以,哪怕知道会恶了国君,祁奚还是要给自己的儿子祁午让路。 “退意已决?”国君就没掩饰自己的不愉快。 祁奚知道这是国君给的最后一次机会,还是说道:“请君上允之。” 一夜没睡的吕武有点困意了。 国君看向吕武,问道:“卿以为祁午可担任何职?” 吕武没记错的话,早先祁奚是担任中军尉? 后来,中军尉落到了魏氏手里。 现在魏氏已经是卿位家族,中军尉的职位肯定是让出来。 问题是,魏氏让出中军尉,好像也没有落到祁奚身上? 也就是说,祁奚实际上没有公职来着。 吕武表情困惑地说道:“未可知也。” 实际上,国君是要重新任命祁奚为中军尉,才将祁奚给召唤进宫。 结果祁奚给闹了这么一出。 国君重新看向祁奚,却发现祁奚一脸怪异地盯着吕武,不由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 祁奚在讶异国君竟然询问吕武的意见。 对公职进行任命,国君该问也是问元戎智罃,问只是下军将的吕武算怎么回事? 这只说明一点! 国君对吕武有比较大的依赖,又或者说摆明了就是要拉拢吕武为己所用。 祁奚还是盯着吕武在看,开口问道:“下军将以为祁午可否担任下军尉?” 这是在卖好吕武,又想帮国君一把。 吕武却说:“何人就何职,元戎可表;公器唯君上可用。” 推荐贤才是元戎的责任和义务。 要不要任命谁去担任什么官职,只有国君能一言而决。 以前是这样。 以后也会是这样。 反正缺少这个流程都算不合理也不合法。 吕武心里想的是:“尼玛。想让自家儿子绑定我?想得美啊!” 国君对吕武的表态却是无比满意。 没错!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 左丘明还没有出生,要等个六七十年的。 那么,《左传春秋》以及《国语》自然也还没有出现。 道理是个什么样的道理,聪明人还是能够体会的。 国君不修仙,却要当能够言出法随的君主,绝对不愿意当招牌! “下军尉之职,寡人已有人选。”国君现在横竖看祁奚都觉得不顺眼,却不是故意为难。 他在慢慢观察晋国内部的正局,思考怎么来让局势变得对自己有利。 韩厥明显就是要培养赵武,谁都能看得出来。 智罃、中行偃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伙的。 士匄和士鲂也是一家子。 吕武与魏琦归于一个阵营,又表现出靠拢智氏的倾向。 至于解朔,没人当回事。 这样一来,国君不能让阴氏和魏氏真的对智氏言听计从,安排赵武进入阴氏和魏氏这个阵营,会是一步很巧妙的落棋。 国君还想着怎么让智罃和韩厥起龌蹉,又让范氏谁都不帮。 一旦成功的话? 智罃、中行偃和吕武、魏琦会是一个泛阵营。 韩厥和吕武、魏琦同样也扯不清。 士匄和士鲂独为一个阵营,必然也要拉拢阴氏和魏氏。 排名最末的解朔?再一次被无视。 国君不知道“三角才是最稳定”的这个道理。 他想的就是互相制衡的那一套。 臣工无法形成一致,才会有君主的话语权,道理太简单不过了! 国君看着祁奚,说道:“祁午便任中军尉罢。” 当然,需要得到智罃的允许,也要过问韩厥的意见。 国君想用任命祁午为中军尉来试探智罃和韩厥,到底尊不尊重自己这个国君。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祁氏方面,历史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不算“卿”的话,中军尉是一个挺高的职位。 要是按照职位排序,不出差错中军尉就是候补新军佐。 吕武心中一动,想道:“国君还是不放弃培养公族啊。” 作为当事者的祁奚也在思考,想道:“是真的想栽培祁氏,还是在给赵武打掩护啊?” 他会这么想,主要是近期赵庄姬有不少举动。 赵庄姬尽管是个女人,谁敢小觑是绝对要吃大亏的! 哪怕赵氏覆灭后,赵庄姬已经没有多少存在感。 祁奚可是一点都不敢小瞧赵庄姬的。 卿位发生变动时,赵庄姬很巧地生病了。 因为是居住在下宫,国君能不去看望这个辈分上的姑奶奶吗? 所以,有时候人生病,及不及时很重要! 祁奚走了。 国君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道:“国中无主之地多也,如何安置为好?” 吕武就当没有听到国君那句话,低着脑袋掩饰一脸的困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国君命人抬来竹简,一册又一册地审阅。 吕武就一直坐在原位,看似在值岗,却是低头闭眼小憩。 不知道过去多久。 反正就是吕武从小憩状态退出来时,恰好是解朔从大门外走进来。 解朔进来后向国君行礼,来到吕武边上又再次见礼,找了个座位坐下。 “下军将,君上召唤我等,何事?”他问完,看见吕武在揉眼睛……眼屎? 这是刚才睡着啦??? 其实也没真正地睡过去。 只是一种半睡没睡的精神游离状态。 人犯困会打哈欠,流眼油。 闭眼久了,眼油变干,可不就有眼屎了嘛。 “当是分地。”吕武说着转头看了国君一眼。 能看到国君的案几上已经陈列不少竹简,边上的小矮案上面更是堆了不少。 这是一个很勤奋的国君啊! 只是,别看有那么多竹简,一册竹简大概就只记录一件事情。 那些竹简也是别人都处理并给出执行方案的旧事了。 毕竟,姬周才即位而已。 他真的要理政,也要有新的汇报送过来。 算起来,国君正式登基也就是第二天而已。 没多久,其余的“卿”先后过来。 应该是昨夜睡眠不好的关系,一个个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怎么样。 “诸卿。”国君等人都到齐,开门见山地问道:“国中无主之地,如何处置?” 倒了郤氏和栾氏,一些中小贵族也在这一场动荡中覆灭,着实是空出不少地盘。 智罃作为元戎,开始介绍这一场动乱中谁立了多少功劳之类。 他也就是事先不知道,否则应该以文字书写,再呈给国君的。 国君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会看一眼韩厥,再扫另外几个“卿”一眼。 谈到分地? 甭管困不困,精神受到刺激,肯定是不困了。 甚至,很是精神奕奕啊! 国君询问有没有记录军功的竹简。 智罃当即回答:有! 这样一来,智罃就需要派人去将竹简取来。 在记录军功的竹简没送过来之前,国君像模像样地与智罃讨论一些职位的任命。 郤氏和栾氏完蛋,不止空缺出了卿位,一些地方的最高长官其实是由中央来任命,导致很多地方职位也是空缺状态。 现在有“县”这个行政单位,却是还没有“郡”。 而“县”其实就是属于中央直接管辖,不是由封主来治理。 这些个“县”说白了就是灭掉一个小国,没有分封给贵族的产物。 国君先尝试任命了一个军团的“尉”,也就是下军尉的人选是赵武,来试探智罃的态度。 智罃内心是拒绝的。 只是考虑到接下来会分地,他犹豫了一下,认同了国君的任命。 国君很懂得进退,询问智罃关于中军、上军、新军有没有想推举的人选。 智罃还真就推荐了两个。 不是智氏的人,是来自中等贵族。 国君笑眯眯地认可了智罃的推荐。 吕武不免侧目。 之前,国君还告诉祁奚,说是祁午会成为中军尉。 结果,智罃一推荐先氏的先屏,国君同意了? 吕武很好奇国君该怎么给祁氏什么解释,心想:“权术用得太熟练,真不像只有十三岁啊!” 第357章:两块飞地 这个先屏是何许人也? 他是先榖子孙的旁支。 按理说,旁支不是没出头的机会。 远的不提,近的就有赵氏旁支邯郸赵为“卿”的例子。 就是邯郸赵最后灰溜溜退出朝堂,回自己的封地当透明人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先榖又是谁? 他是曾经的晋国上军将。 在智罃推荐先屏的时候,知道一些荀氏与先氏恩怨纠葛的人,无不是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一切只因为先榖跟荀林父极度的不对付。 可以说,荀林父主政时发动的晋国与楚国“邲之战”战败,很大的原因就是先榖与荀林父意见相左。 先榖公然违背荀林父的将令,并擅自率部渡大河。 致使荀林父不得不改变将令,令全军渡河与楚国交战,却大败而归。 不提荀林父跟先榖的恩怨纠葛。 智罃本身在“邲之战”被俘,按理说应该很痛恨先氏才对吧? 他偏偏举荐先氏的先屏来担任中军尉。 这是要玩冰释前嫌吗? 要是知道先氏与赵氏不对付,大概就能猜测智罃为什么这么干了。 赵氏跟先氏才是有大仇,两家相攻相杀了两代人,到赵盾这一代才算是占了上风。 而赵盾得罪的家族挺多,将强盛的家族整得衰弱的不止一个两个,先氏就是其中的一家。 算起来,范氏、魏氏、栾氏、郤氏……等等一些家族,甚至包括韩氏以及赵氏的小宗梁氏,全部都被赵盾整过。 赵盾狠起来连自家的小宗都灭。 不然的话,赵氏可不止有主宗,小宗邯郸赵,还有一个梁氏的。 而韩氏的小宗箕氏也是被赵盾所灭。 先氏曾经无比的风光,早期在晋国可是有着“战神家族”的称号。(先轸那一代) 他们在赵盾时代没落。 原因是先蔑接受赵盾的命令,随同士会(士匄的爷爷)到秦国迎接公子雍回国继位,其后又遭到赵盾的背誓。 赵盾立晋襄公之子夷皋为君,并遣军迎击的缘故,导致先蔑滞留在秦国,不敢归国。 干出那些事情的赵盾却选择照顾先榖,好歹让先氏又在晋国重新立足。 到了先榖这一代,先氏在“邲之战”后一度除名。 原因是先榖在“邲之战”虽然没有被治罪,自己却寝食难安。 他极度害怕被诛杀,便召赤狄(翟国)伐晋,拖累先氏一族被诛杀。 现在的情况是,智罃摆出了要重新扶持先氏的意图,拉了先屏这么一个先氏的旁支出来当中军尉。 不了解各个家族恩怨纠葛也就算了。 知道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智罃这么干,给搞得一头雾水。 吕武就是属于不太了解历史久远恩怨的人之一。 老吕家的底子太薄了。 哪怕吕武尽力去补知识,一般也是进行针对性了解。 在他崛起的过程中,先氏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怎么会去进行了解的嘛。 先屏当中军尉被通过。 张老当新军尉也得到通过。 智罃这么个推荐方式,着实是有些令人猜测不透。 对于张老? 吕武倒是知道这么个人。 他的资料库中,张老跟韩氏亲善,赵武行冠礼也特别去进行拜会。 那么,智罃推荐先屏,再推荐张老,是在向韩厥卖好吗? 国君提议祁午担任上军尉。 智罃还是有心反对,只是碍于要分地,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不吭声等其余“卿”站出来反对。 说到底,还是贪婪心在作祟。 不过,不止智罃聪明。 相比起要分地盘这件事情,压制公族算是小事,谁愿意在这个当口得罪国君啊? 一个个选择闭嘴,眼巴巴就等着分到地盘。 结果当然是关于祁午的任命被通过了。 因为知道国君之前与祁奚的交流,吕武也就多想了一些。 先抛出要分地盘。 再提出一些任命。 国君做事的方式太有章法,一点都不像是刚即位新君会有的稚嫩,更远超一个十三岁大孩子该有的手腕。 “我还是悠着点……”吕武想道。 他另外琢磨的是,国君该不会是故意让自己看到那一幕的吧? 国君展露处理事务的手腕,不避讳就是让吕武知道能力,增强靠拢的决心,又一方面进行震慑? 现在,国君正在翻阅记录战功的竹简。 没人去打扰国君。 八位“卿”正在玩对眼神的游戏。 他们还以为分地盘会等国中完全平静下来,没想到国君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搞得都没有事先沟通。 想着谁打下就归谁,基本上就是在开玩笑。 真那样搞,好处不都得被范氏、智氏和阴氏全吞了? 吕武跟智罃对视时,对方眼眸里尽是贪婪。(至少吕武是这么觉得的) 他先后跟韩厥、士匄……反正就是全部的“卿”都有过眼神交流。 韩厥看上去无欲无求,怎么都觉得韩氏无法获利。 士匄的眼神比较有侵略性,大有谁跟范氏抢,谁就是范氏敌人的狠劲。 中行偃则属于无比纠结又脸色黯然的那种。 他前期戴罪之身没动弹,后面去打“苦成”,打了几个月没攻下。 魏琦跟吕武对视时,只是在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咯? 士鲂眼神深邃,非常的有想法。 要数解朔最为迫切,又是一种方寸尽失的模样。 老解家真的不太行,平叛也不是作为主力,想狠狠地补一波,又觉得自己没戏。 解朔现在就盼着国君看在解氏刚成为卿位家族给奶一波,又很想同为“卿”的几家能帮帮忙啥的。 “此战,阴氏最盛啊……”国君声音比较轻,吐字却无比清晰。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吕武,个别几个还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吕武已经知道国君虽然年纪轻轻却活成了老阴逼,知道还有下文。 “阴氏得‘温’,可否?”国君问道。 智罃先是一愣,张了张嘴没吭声,看向吕武却是出现了怀疑的表情。 吕武表面笑眯眯,内心MMP。 嘛呢! 要给俺树敌? 还是离间阴氏与智氏? 手段太直接,也卑劣啊! 国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用略略不满的表情看向吕武,看似非要得到回应。 吕武温和笑着,说道:“如智伯无异议,武自是求之不得。” 没称呼职衔哦。 说明俺不想抢老智家的战利品。 真的得到“温”地,俺也是被迫的! 这一下换智罃内心有无数MMP要讲了。 国君转了个方向…… 解朔看到国君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许多。 但是! 国君的目光只在解朔身上停留三个呼吸,转向了士匄。 “‘驹’予卿,可否?”国君问道。 士匄重重点头,答道:“谢君上!” 国君笑了笑,目光又是落在解朔身上,却是停留两个呼吸再次移开。 两次了啊! 解朔每一次都要呼吸变得急促,等来的只有失望。 操!(一种运动) 没这么玩人的! 要是再来一次,信不信得了跟高血压有关的病? 国君目光停在智罃身上,问道:“‘随’归卿,愿否?” 智罃用眼角余光观察吕武,犹豫了一下,说道:“谢君上!” 啥? 这就答应啦??? 吕武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 接下来,国君又一再问谁要不要哪块地。 他问了好几个,还出现重复,就是没再问吕武,摆明就是在敲打。 已经确认攻克并且无主的地盘越来越少。 吕武脸上的肌肉越来越僵硬。 倒不是全部分配给了卿位家族,中等家族多多少分到了一些。 “‘温’、‘原’归卿。”国君这次没问吕武到底愿不愿意了。 万幸啊! 不是一无所获。 并且还是得到了两块肥的流油的地盘! 吕武进行道谢,脑子里一边想道:“‘温’在周王室边上。‘原’之前属于栾氏,是在哪了来着?” 反正他知道一点,老吕家有了两块距离“阴”地很远的飞地。 虽然还有一些地盘没有分配,国君却是不再问谁要不要哪块地盘了。 不管是不是想获得自己所想要的封地,国君这么一阵搞下来,有收获的“卿”脸上都出现比较真实的笑容。 没有任何收获的是韩厥、中行偃以及解朔。 韩厥早就有心理准备,心态稳得很。 知道不受国君待见的中行偃,则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分配。 一样没有收获的解朔却是感到了极度的失望。 他不明白啊! 新递补上来的卿位家族,不是或多或少会被奶一波的吗? 怎么到了解氏,没有这个隐性的福利啦??? “君上,臣……”解朔话说到这,被智罃打断了。 智罃无视了解朔脸上的扭曲,洪亮声说道:“君上,未克之土,归战者所属?” 国君笑呵呵地说道:“如是。” 也就是说,之前没有完成平叛的那些地方,谁打下来基本归谁。 解朔听了,好像是发现大门被关上,猛然间想到窗户也能进去,急促声说道:“君上,请允许臣加入攻击。” 国君愕然。 众“卿”侧目。 “臣、臣……”解朔知道唐突,却是不得不央求,说道:“臣家……” 国君打断,并说道:“寡人早有言,卿大夫收兵不战,岂能朝令夕改。” 亲! 君无戏言呐! 难道你想让寡人当个言而无信的君主? 还是说,寡人的命令对你不管用啊!? 又或者要挑战寡人的权威??? 啥都甭说啦。 先占着坑。 乖一点哦。 第358章:国君偏爱阴氏啊! 解氏有什么泼天大功劳吗? 哪怕解朔自己都没脸硬要说有。 那么,解氏获得卿位就是得到的最大奖赏,没有获得封地就显得自然而然了。 因为能获得卿位已经算是酬谢了解氏,国君拒绝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其中的另外一些根由,懂的自然懂,懂了装不懂也无所谓。 解朔寻求解氏壮大合情但不合理。 看的是他有没有什么手段,能使解氏得到壮大。 一般来说,晋国得到卿位的家族远比其余非卿位家族更容易得到壮大。 没其它什么虚的。 卿位家族有足够的权柄以及名份,再来就是属于顶级军事贵族的话语权了。 简单的说,成为卿位家族的一员,天然上就有统兵的权利。 将权利给抓在手中,获得了指挥权也等于拥有了对战利品的分配操作性质。 每一次多侵占一些,积少成多也比别人获得更多。 是吧? 这个就是卿位家族的另一种优势。 那么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一旦成为晋国的卿位家族,壮大的速度远比非卿位家族更快了。 典型的例子就是智氏。 他们从荀氏出来也就是中等贵族的规模。 智罃出任“卿”之前还参与“邲之战”大败亏输了一波。 后面,他因为是个“卿”的关系,花了十来年的时间不但将损失补回来,也大大壮大了智氏。 地盘的分配初步结束。 国君又展开了新的话题。 他提到的话题非常高端。 晋国该怎么来重新获取霸业? 提到重新取得霸业,老牌的“卿”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是国君否定目前的晋国霸主地位,也是在埋怨上一套领导班子不给力啊! 实际上,晋厉公的这一朝并不是一无是处。 上一次在“鄢陵”打赢楚国,能说不是一次伟大的成就吗? 只是,晋厉公这一朝的正局最为不稳也是事实。 老牌的“卿”被国君不带脏字,骂得没什么脾气。 当然了,看业绩的话,晋厉公说什么都跟晋景公比不了的。 光是晋景公一朝攻灭赤狄(翟国),又南征获取汜(sì)水周边,为晋国扩土千里,所得的实际好处,真的是太大了! 晋景公最大的污点是“邲之战”的战败,直接让楚军饮马大河,一致让列国觉得遭到奇耻大辱,认为晋国失去了霸权。 不看名声看实际得到的好处,就能知道姬獳为什么能够得到“景”这个谥号了。 国君并不是单纯为了指桑骂槐,让自己好好地爽一把。 他就是请众“卿”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好好为晋国恢复霸业而奋斗。 众“卿”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国君装逼。 对于他们来说,消化新得到的地盘才是正经事。 谁闲着这个时候再去搞什么内乱啊? 晋国在未来的数年会是一种大团结的局面,发生倾轧也要等哪一家率先消化完战利品。 看谁先干出“守着碗里的,盯着碗外的”,才会再次爆发新的冲突。 装。 继续装。 也就是俺们现在心情好。 再来就是,之前才刚发生弑君,俺不乐意在风尖浪口怼国君。 要不,信不信掀桌子啊! 国君其实也知道是个什么环境,才有选择性地爽了一把。 君主的威信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不就是一次又一次在群臣面前成功装逼嘛! 分赃完毕。 又满足了国君装逼的行为。 几个“卿”先后告辞。 国君需要等智罃写好文书送过来,再由他来进行必要的“认证”手续,会议上的任命才会下发。 他现在能用的人手几乎没有。 算得上是近臣的人选,有一块从“单”地过来的原叔,再来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杨干,往下就是一帮公族了。 原叔就是单公姬朝的二儿子。 国君现在能大用特用的只有原叔。 想任用一母同袍亲兄弟杨干和一帮公族,需要找到合适的机会。 关于任命? 国君就是让原叔亲手送到那些人的手中。 得到任命的人该是怎么样的欢喜雀跃,国君需要等他们来谢恩才能看到了。 “下军将可需回封邑?”国君忙完,才问了吕武这么一句。 其实,吕武不用无时无刻守在国君边上,大可以回去自己的那个“殿”办公或摸鱼。 国君对吕武一直在身旁,感到了很强的安全感。 他却也明白一点,知道吕武恐怕是迫不及待想要回自家封地处理相关事宜的。 而吕武满脑子郁闷要怎么管理“原”地和“温”地。 那是两块飞地。 阴氏不像另外那些家族,吕武没有什么兄弟,更没有叔伯亲戚,是一棵独苗。 他的那些儿子才多大? 最大的吕阳也才七岁,无法实际帮忙管理封地。 飞地啊? 他最好的选择是让某个儿子过去当招牌,封地的实际管理交给家臣。 哪些家臣合适呢? 关于这个,他需要好好地思量一番。 怕不怕封地被家臣管着管着不属于老吕家? 以上的忧虑在当前的时代是不需要产生的。 一切只因为社会环境不允许。 归属权方面不需要担心。 封地的产出就需要悠着点了。 损公肥私是人的天性,任何时代都是存在的。 “温”地在周王室边上,距离“单”地非常近,其余三面被范氏和智氏包起来。 “原”地则是在少水下游,与韩氏、范氏和智氏都有接壤。 当然,以上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 晋国刚刚经过一次重新的洗牌,几家欢喜几家愁之下,很多土地的主人都出现变化。 各家增加了哪些新邻居,需要等最终的尘埃落定。 吕武除了封地的事情需要死脑细胞来进行思考之外,与魏氏的关系也不得不进行深思。 之前,魏氏为了获取卿位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现在,魏氏已经将卿位拿到手了。 曾经为了卿位可以放弃,拿到卿位会不会想着反攻清算? 阴氏在冶炼方面超过了魏氏,更是将魏氏的军事器械市场几乎全部瓦解。 这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冲突。 吕武没有天真到以为救了魏琦一命,魏氏就理所当然地欠着阴氏,可以让魏氏对自家经济遭受沉重打击而无动于衷。 魏氏拿到销售权? 也要看看有多少家乐意去向魏氏采购。 向魏氏购买? 能直接找生产商,谁乐意被二道贩子多剥削一层啊! 所以,不要看之前阴氏和魏氏好得像是能穿同一条裤子,双方的实际矛盾其实大到破天! 这一次,魏氏尽管只是看着河西之地没有参与平叛,还是获得了一些新的封地。 只不过,国内的“旧”土没魏氏的份。 他们得到的是河西之地那边原属于栾氏和郤氏的封地。 事实上,魏氏看顾河西之地就算是功劳。 没人能够否认这一点。 戍边不是功劳? 谁都不会答应的! 国君看到吕武还在怔怔出神,重复问了一遍。 吕武转头看向国君,回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迟疑问道:“臣可回封地?” 你确定? 不需要俺的保护啦? 关于国君分配飞地这一点。 吕武怪不到国君头上。 仅看地盘都是哪一块,他甚至要对国君感恩戴德。 一切只因为“原”地和“温”地的农耕环境十分优异,并且还基本上开发完善。 所以,不能因为“原”地和“温”地不跟“阴”地、“吕”地、“霍”接壤,就觉得国君是在玩弄什么手段。 相反,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吕武能够拿到“原”地和“温”地,认为国君是在特别照顾阴氏。 正是出于这一点,尽管吕武非常想回去“阴”地,甚至想去“原”地和“温”地实际看一看。 他却不能马上欢喜地告辞,要表现出对国君的看护。 “无妨。”国君笑了笑,继续说道:“尚有一‘旅’阴氏之士。” 人可以走啊。 兵留下! 吕武迟疑了一下下,说道:“如此,一‘旅’之权交付君上。” 不是要送士兵。 只是将暂时的指挥权交出去。 他顿了顿,又想了想,说道:“君上可募‘士’,臣赠重甲百套,常‘甲’尽可供也。” 没安全感是吧? 招募自己的士兵呗。 装备啥的,俺包了! 够不够意思? 感不感动? 国君苦笑出声。 他就是不好意思明说,兜里没钱,怎么招募士兵啊! 至于说让吕武送士兵什么的。 吕武真的敢送,国君未必敢要。 一来是,不出于自己的手来调教信不过。 再来还有,没有这样的例子。 吕武其实是鼓励国君去盘削公族。 能不能领会。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清楚。 其他人麾下的公族怎么样,吕武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很“公正”,导致麾下效力的贵族都肥了一波,其中就包括那些公族。 智罃和士匄已经提醒过,压制公族是晋国贵族的老传统,以前吕武不知道就算了,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公族得利。 吕武当然是虚心受教啦。 这一次,他暗示国君能找公族帮忙,一方面是想看一看公族对国君的态度,再来就是真的好心建议。 无论公族是不是跟国君一条心,都会让国君以及其余贵族看清楚公族是个什么货色。 要是公族尽心尽力? 国君就该知道能够倚重。 其余贵族对公族的打压,则会变得更加猛烈。 如果公族不响应号召? 国君也就知道不能倚重公族。 其余贵族对公族的打压依旧不会停。 反正无论怎么样,吕武都不会亏。 国君看着吕武离去的背影,想道:“寻公族求‘士’吗?或许是个好主意。” 他的的确确是想要看一看公族会怎么对待自己。 第359章:我家太强了,懂吗? 吕武要回封地,不可能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他需要先将公务给安排好。 也没什么其它,无非就是将守卫宫城的那一个“旅”指挥权交到国君手上。 现在没虎符这种玩意,类似的东西倒是有的。 每一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信物,一般是家族图腾,再在图腾的图案上设计一些暗号。 讲究一些就制作铜牌,不然就是木牌、竹牌,统一被称呼为“符”。 “符”肯定是一式两份,还不带重复。 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将“符”先制作好再劈成两半,形成无缝连接来辨识真伪。 吕武给国君的是一式两份的“符”,分别有对接的暗号。 当然了,小兵没有辨识真伪的能力,只有一些军官才有。 而军官其实就是家族里面的“士”。 这个“士”并不是指武士,算是封臣的一种,并且也是作为军官的必备身份之一。 比如,想要担任一个“两”的“两司马”,前提条件就是有“中士”的爵位。 吕武一开始的身份就是“士”,说小贵族完全是贴金了。 不过,有“士”的爵位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个贵族。 有“士”的爵位说白了还不是贵族,更像是有名无权的勋爵之类。 诸夏这一边,到“大夫”的爵位才是真正的贵族。 公、侯、伯、子、男的这一套在诸夏则是诸侯级别。 诸侯是诸侯,跟寻常的贵族就是一种区别。 吕武着实没办法,一直在增加属于阴氏的“士”这个阶层的数量。 谁让他没有血脉相连的亲戚呢! 一再增加“士”,也就是封臣,固然会分出一些土地,以阴氏的情况来讲还是利大于弊的。 直接的效果显现就是,越来越多的落魄贵族想要卖身阴氏。 这些贵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了自己的封地。 他们为阴氏效劳,说不定哪天又能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很有盼头的。 实际上,很多贵族就是从给人当马仔开始,获立功劳再获得属于自己能做主的土地,拥有属于自己能够随意指派的人手,再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贵族。 花了十五天的时间来进行一系列的安排,吕武踏上归回“阴”城的道路。 为什么要花那么长的时间? 还不是现在干什么效率都快不起来。 另外就是,吕武需要“阴”地那边过来一支部队作为归家的护卫力量。 阴氏由他当家作主,成年男子也独一人,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过为。 闹出吕武一死,阴氏直接瓦解,才叫笑话! 从“阴”地调来的部队有两个“旅”,再加上“新田”这边能够动用的一个“旅”,吕武出门也是浩浩荡荡的级别了。 事实上,赵氏主宗灭亡时期,哪一家直系族人出门都要一大批人。 晋国又刚刚历经栾氏和郤氏的覆灭,又到了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时期。 说郤氏覆灭,自然因为以后只有苦成氏,不再有郤氏。 三个“旅”集结在“新田”北城门之外,谁一眼看去看到每一名士兵都身穿铁甲,无不是感到羡慕又忌惮。 吕武其实能集结来更多的部队。 问题是,再多就显得招摇了。 三个全部穿甲的“旅”不算多也不算少,只是再一次明示阴氏并不弱这个事实。 毕竟,吕武初次指挥一路大军,出动身穿铁甲的士兵,数量跟这次一比,只多不少。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在阴氏大批列装铁甲之前,包括晋国在内的各个诸侯国,甲胄的主流是皮甲,藤甲与木甲的数量是多数,金属甲的数量少之又少。 一样都是甲胄,防御性能却是存在差别的! 手握“王炸”的吕武也是思想过于超前,再来是被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误导了。 拿不少影视作品来说,甭管剧组的经费怎么样,能出现在镜头里面的士兵,哪一个不是一身金属甲? 而这个在实际上根本是不可能的! “阴”地往来于“新田”,以路程来算就是半个月左右。 期间,吕武这支队伍再一次穿过赵武的封地。 一路上的变化很明显。 不是指其它。 原本是各个自主的小贵族,变成了赵氏的一份子。 有心或无心地算了一下,吕武发现赵武治下的封地面积增加不小,人口方面肯定也得到增涨。 赵武并没有出现。 沿途倒是有赵氏的封臣按照惯例送上一些土特产。 吕武在回封地前,已经知道赵武又到自家,一住就是已经住了快三个月。 自己的封地不好好待着,有事没事就往“阴”地跑并不是赵武太闲。 这位少年郎常住“阴”地就一个打算。 他想尽情地观察“阴”地,观察基础规划是主要目标,看看有哪些是能够在自家领地复制的。 因为不在“新田”,关于下军尉的任命,他自然是还没有拿到手,知道却是一定知道了。 结果就是,他再一次看到吕武,行的是一种下属礼。 “姐夫已是下军将了啊!” 声音很雀跃。 一脸的为吕武高兴。 赵武特地赶到迎来送往的亭子,随同迎接人员,一块迎接吕武的归来。 “出‘韩’地便到‘阴’地?”吕武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赵武答道:“‘阴’城安全。” 这是什么话? 自家的领地,还有不安全的地方??? 只能说明,赵武对自家的实力并不看好,再来是对大乱有很深的心理阴影。 强大的赵氏主宗,说没就没了。 认真说起来,赵武对家族仇杀有心理阴影,倒是没什么好令人意外的地方。 吕武眼睛扫视其余人。 他们在吕武看过来时,一个个用符合自己身份的礼节,对吕武行礼。 “(家)主万年,阴氏万年!” 不管听过多少次。 吕武还是会感觉出戏。 大秦剧,看多了? 然而,口号一点都没有错,符合当代。 不止这个,吕武还一直能听到有人自称“朕”呢! 初听时,他简直被惊呆了。 关键“朕”这个自称,在春秋乃至于是更早之前,还真是能随意用,直至皇帝这个职业出现,才归于一人。 非口胡! 夏商周时期的上古文言里,人人都自称“朕”。 那个时期,自称为“我”也许才是异类。 自称“名”才是寻常。 这次的迎接远比以往更有仪式感,只因为吕武成为“卿”了! 人群中以赢(女竞)最为激动。 她也有激动的理由。 在这个老子死了儿子顶上的时代,吕武开创了属于家族的新纪元,一旦吕武百年之后,她的儿子不出意外会接棒。 生一个会成为“卿”的儿子,不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情吗? 吕武走到吕阳身前。 抱那肯定是不会一把抱起来。 “阿父。”吕阳略略迟疑地唤了一声。 说起来,吕武跟吕阳相处的时间有些少了。 吕武每次一离家,一走少则几个月,多的一整年看不到人。 自家儿子还认得自己这个父亲? 吕武要感到庆幸。 一众家臣以宋彬为首,再次对吕武行礼,洪亮声喊道:“主!” 吕武回礼,道:“诸位辛苦!” 跟以往一样,除了吕阳之外,其余子嗣没有出现在这个场合。 现场的人都是一副激动和高兴的表情。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感到激动和高兴。 吕武重新上了战车,对吕阳招手,一把给拧上了车。 他又看向宋彬,道:“与我同车。” 宋彬自然从命,登上战车就说道:“得知主为‘卿’,臣并无意外。” 他是吕武的第一家臣,很多事情都是要参与的。 正因为参与了几乎每一件事情,对家主成为“卿”又有什么好感觉到意外? 相反,吕武没有获得卿位,才值得宋彬意外。 “力主对秦用兵,为西进开拓计?”宋彬问道。 一直向北和向西开疆拓土,是老吕家早几年就制定的发展策略。 向北的话,遭遇的对手就是游牧为主的部落。 以当前年代来讲,诸夏其实是吊打任何游牧民族的。 老吕家要向西扩张,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撞上秦国,早一天削弱秦国,肯定对老吕家有利。 吕武能说自己是害怕秦国吗? 真那么讲,会让宋彬笑死。 现在的秦国哪怕遭遇重大打击依旧不弱,还是个一流强国。 只不过要看看晋国是什么样的国家。 作为霸主国的晋国,对手只有同样是霸主国的楚国。 而霸主国应对几个一流强国,压力肯定会有,输却是绝对不可能输的。 如果不顾负面影响,霸主国灭一个一流强国,过程可能会有点波折,目标却是绝对能够达成的。 既然宋彬问及。 吕武自然需要给出一个正面回应,说道:“十年内,我家要控制洛水以东的大河之土!”(南起洛川,西到延an) 宋彬一直不明白自家的主人,怎么老喜欢跟游牧部落过不去。 再则,那些地方算起来都是蛮荒之地,占下来干么? 吕武继续说道:“我家太强。” 宋彬就更不理解了。 家族强大还能有错? 吕武还是需要自家的这个第一家臣理解一些意图,摊开了说道:“不可使众‘卿’知晓我家真实。如此,我家需开拓,向北寻盆地建城为依托,再寻大河九曲之地。先占上河西之地,是为屏障,亦可迷惑众‘卿’。” 什么盆地。 什么大河九曲之地。 宋彬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 第360章:霸业之资 宋彬听不懂就对了。 说通透一些就是,除了吕武之外,现如今谁还知道地球是圆的? 一整颗球有点大。 普通人不知道自己居住地五十里之外是个什么情况。 作为国家高层顶多也就是知晓一些诸夏列国的地形,对诸夏之外的区域绝对是两眼摸瞎。 吕武不一样! 他知道哪里是哪里,只是更具体的环境需要亲自考察。 毕竟,相隔两千多年之久,现代也许是一片沙漠,现如今却是一片森林海。 吕武就有过亲眼所见。 现代的陕西是到处的裸着黄土,目前却是森林密布,植物的种类丰富到应有尽有。 总体来说,因为没有遭到人为破坏,当下的大多数区域更倾向于蛮荒环境。 也就是,到处都是树,走哪里都能被不知道多广的森林拦住去路,要么就是遍布沼泽。 现代人追求退耕还林,只因为不用再忧虑肚子吃不饱,相反开始追求环境得到恢复。 现在的人巴不得大片大片的森林一夜间消失不见,好有足够的沃土栽种粮食,不至于遇到天灾人祸就被饿死。 所以,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述求,并不能一概而论。 像现代人认为一个城市到处充满工业烟囱在吐烟是一种污染,工业发展之初却以那样的环境为荣,并由衷的感到骄傲和自豪。 知道工业革命初期,全世界有多么羡慕伦敦是一座“雾”都吗? 不生活在那个年代,估计是不会理解的。 相反会:啊tui!神经病才喜欢雾霾。 回到封地的吕武第一时间召集家臣开会。 作为第一家臣的宋彬很骄傲地向吕武汇报了相关成绩,包括人口总数接近五十万,耕地面积约七百七十万亩。 “计隶,我家可劳作口众约四十四万。”宋彬不知道什么叫有效人口,不妨碍他一脸的骄傲。 所谓的“有效人口”就是能够作为劳动力,一般是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 对于治下人口平均年龄的健康,吕武一直都心里有数。 这个就是一清二白发展起来的好处之一,吸纳人口时都是有针对性的。 因为是有选择性的调控,吕武治下的男女比例也显得非常健康,甚至是有些健康过了头。 目前阴氏的人口分布显得过份集中,仅是“阴”地就聚集了将近三十万人(含奴隶),“吕”地那边八万左右,剩下的是在“霍”地。 而“霍”地因为是刚拿到手的关系,还没有进行人口普查。 也就是说,阴氏含奴隶在内,不止是接近五十万人。 “我家新得‘原’、‘温’,需调几人前往?”宋彬问道。 这是个老大的难题! 因为是历经内乱的封地变更,作战时各家都抢疯了,注定“原”地和“温”地的人口必然出现断崖式的削减。 获得了封地,肯定是要利用起来,只能迁徙人口过去。 人到了地方第一件需要做的事情是清理战争留下的痕迹,修葺该恢复的东西,再重新恢复生产。 “原”地和“温”地的农业基础很好,阴氏想要利用起来,迁徙过去的人口就不能少。 葛存迫不及待地说:“‘原’栾氏常驻五万,‘温’郤氏常驻七万,臣以为我家需向‘原’迁徙三万,‘温’五万。” 这是事先去进行了解,并且做了充足的功课啊? 有点脑子的家臣,谁不知道接下来吕武会委派家臣过去管理“原”地和“温”地呢? 作为一地的军政总指挥,对他们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必然是要极力争取的。 吕武听葛存侃侃而谈,讲得还有模有样,心里多少是感到满意的。 阴氏的情况注定会比较倚重家臣。 有进取心,又肯下功夫去了解? 对家族而言是好事,不是什么坏事。 说白了就是,吕武反而害怕没有家臣能够委以重任。 他看向其余家臣,说道:“请诸位畅所欲言。” 想去主政一方的不止葛存。 他们看到自家主人鼓励,自我审视了一番,觉得有能力就开始表现。 慢慢的,吕武心目中有了人选,只是没有立刻公布。 实际上,“原”地和“温”地已经是开发相对完善的地方,不用能力太强的家臣过去。 主政“原”地和“温”地的家臣只需要是守成之辈就够了。 吕武的发展重心不会是“原”地或“温”地。 两个地方无非就是恢复生产,再主持修建灌溉系统,不需要再做其它部署。 简单的说,吕武是拿“原”地和“温”地当纯粹的产粮区,或许也能成为贸易中转地,没有更多的安排。 源于上述的出发点,他甚至都没打算在“原”地和“温”地常驻太多的兵力。 也就是,他不会划分多少武士过去定居,会搞轮换模式的驻兵。 这些事情肯定是要早点说,不适合搞什么突袭。 宋彬问道:“如此,安危可保?” 大哥,不要飘啊! 现在的时局,哪一家不是尽力保证封地的武力足够? 吕武说道:“我为‘卿’。” 是啊。 咋了? 栾氏和郤氏也是卿位家族,不是一样说没就没了。 吕武又说:“数岁之内,首祸必亡。” 安啦,安啦! 正因为乱局刚结束,才是最安全的时刻。 都在消化战利品,没谁会找事。 再来是,新君刚即位,脑子昏了才将刀子递到国君手上。 如果不是出于维持治安的考虑,野人也需要防着,甚至都不用特别驻军。 因为刚刚发生战乱,能够想象逃亡的人会有多少。 吕武说不定还能在“原”地和“温”地获得另外的人口。 现在的军队责任很多,进行侵略,保家卫国,还包括维持治安。 吕武为什么不特别搞维持治安的职业? 以前是实力不允许。 出征纳赋的兵力都不够,怎么调出战士来转职? 现在倒是条件允许了,一步到位这种事情却干不来,需要一个循环渐进。 想开创警察这个职业,是吧? 有能让他们按照规章办事的法律吗? 没有??? 那说个鸡儿! 没有法律依据,怎么执法? 所以,吕武想搞警察这个职业,需要先制定一套律法。 而制定全国可执行律法这种事情,是由士师干的。 贵族倒是能够私自制定律法,在自家的管辖区执行。 关键是,制定律法需要耗费的时间很长,甚至要反复推敲和量刑。 吕武暂时没可能将全部的时间拿来干这件事,只能是得到空闲就推敲并进行记录。 “我家需有长久计划。”吕武扫视了一圈,特别看了一眼自家的儿子,继续往下说道:“霎时猛增兵力过多,必使各家心生忌惮,不可使之窥探。” 宋彬还在好奇大河九曲之地和盆地在哪,听到吕武要谈,不得不集中所有注意力倾听。 “‘霍’以西之土,该地以北千里之外便是九曲之地,我称为河套;‘随’以北数百里,此地有一盆地,沃土千里之广。”吕武干脆命人抬来装着沙子的架子,一边画大致地形图,一边介绍道:“大河以西之土原为白翟所有,白翟大部西迁,大片已成无主之地……” 其实就是在魏氏控制的泾水封地北边。 那里没什么农业基础,一直是白翟用来游牧的区域。 宋彬以前主管阴氏的军事。 吕武老早就对那片区域有想法。 这样一来,相关的侦查和摸底肯定是要做的。 宋彬等吕武讲完,说道:“此处有部落十余,口众约两万,不难夺也。” 有十来个没迁徙走的白翟部落,两万人也不会全是战士,有个数千兵力就算顶天了。 现在的诸夏可是一点不怵游牧民族。 众家臣疑惑的是自家主人拿那一片地盘有什么用。 要说发展牧业? 阴氏向西以后扩张到大河西岸,向北已经延伸两百多里,能用来放牧的区域完全够用的。 “秦穆公融合西戎,为秦国拓土千里,增加口众数十万,方有秦国今日之强。”吕武也不知道秦国到底有没有融合掉数十万西戎人,反正就是提个例子。 他接着往下说道:“未来三岁占大河上河西之地,可牧畜,可农耕;由此地向北探索河套,尽占此水草丰美之地,亦可农耕;另夺太原盆地。十年计划若成,我家百年无忧。” 众人完全被惊呆了。 他们也能听出吕武的另一层意思。 阴氏不想在国内跟其余家族倾轧,目光要放在国外。 真的这样操作下来,能够学秦穆公融合异族,也能获得广袤的土地。 最主要的是,吕武将将阴氏的实力隐藏起来一部分,不至于让其余家族过于忌惮。 隐藏实力的同时,对外开拓又是在发展和增涨实力,很是一举两得! 会议进行期间,吕阳全程参与。 吕武并不奢望自己这个只有七岁的儿子能听懂什么,只是希望吕阳能够有个耳濡目染的机会。 事实上,一个人的成长环境真的很重要! 自小在什么环境长大,等于是有了相关的起点。 讲起来可能话会很不好听,却是一件事实。 自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跟从小能够接触正治的人一比,不考虑妖孽与否的因素,一般情况下会是后者更有理政的能力。 吕武已经决定时常将吕阳带在身边。 是不管处理政务,又或是出征,都会带在身边。 让吕阳多看多学是一方面。 吕武想要的是亲自对吕阳进行教导。 其余的子嗣肯定也会进行教育。 只是吧? 主次还是必须分清楚的。 要不然,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就是取祸之道! 第361章:老天也钟爱阴氏啊! 晋国内部的格局长久之后会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清楚,更难进行一个精确的预判。 吕武能够大体上肯定的是,未来至少十年之内晋国不会再爆发大规模的内斗。 这个不取决于谁的意愿。 要是哪个脑子不灵光的家伙蹦跶,迎来的只会是众家围剿扑灭的局面。 为什么? 很明显的事情啊。 国君要的是一个斗而不乱的朝堂,好跟楚国进行较量,来争取重新取得举世公认的霸权。 有实力的家族则是吃了一波肉,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 大环境就是那样,谁想搞幺蛾子肯定要被合力弄死。 短短十来年之内,晋国没了三个卿位家族,谁都知道当出头鸟会不得好死。 也许还会上演合家欢,搞出互相谦让的那一套? 吕武想要隐藏实力,又不想维持现状。 国内明显不能搞事。 眼光不着眼于国外,白瞎了知道地之广的事实。 吕武接下来陪了妻儿几天。 难得的其乐融融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被公务所淹没。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抓住机会在封地内进行巡视。 为什么疲惫? 有那么多老婆。 还那么长的时间没团聚。 懂了吧? 因为成了“卿”的关系,吕武未来在“新田”的时间会远超在封地。 他已经让人推倒在“新田”的府宅,进行必要的新建。 身份上得到转变,国君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划拨土地给了阴氏。 等于说,阴氏在“新田”的府宅占地规模会符合卿位家族的标准。 如果说在晋国当贵族很危险,担任“卿”的危险系数则会成倍增加。 吕武对“新田”新府宅的建设一点都不敢马虎。 外面隔绝视线的围墙土包砖,高度没法超过规格,厚度弄个三四十厘米,不过份吧? 一应建筑物采取高质量,很合情合理的。 在格局的规划方面,外围多设墙,再建多条幽深的通道,第二层弄成易于防守的堡垒,里面则是可以宽阔一些。 只要居住的建筑物空间足够宽阔,再搭配各种配套绿化以及生活设施,住起来不但舒服,关键也很有安全感啊! 吕武在建造“阴”城时马马虎虎,有着比较多的因素。 首先是当时的人力物力不允许。 再来就是,他真没打算将“阴”城当成老巢在建设。 就问,太原或晋阳,不香吗? 干么非要在距离“新田”只有十五天路程的地方,建设一座会令人侧目的城池。 就算是选在上河西之地建造坚城,无论是从引人瞩目的方向考虑,还是出于战略需要,都比在“阴”地建造雄城要好。 当然了,战略方面肯定是因时制宜,不是一成不变。 到了哪个时期有需要,一样是能在“阴”地建造坚城的。 “阿父,此处为何吐烟之囱甚多?”吕阳说的是霍太山里面的平原区域,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厂房。 没错。 看着就是厂房,不是什么小作坊。 名称的不同,代表着规模上面的差距。 “冶铁。”吕武没打算带吕阳进去厂房。 任何跟工业有关的地方,对小孩来说通常带有危险。 一些厂房里面在冶炼矿石,烧得通红的玩意搬来运去,一个不慎就会受伤。 小孩子对什么都有好奇心,怕的就是不知道危险程度,什么都乱玩一下。 厂房区只是霍太山里面的冰山一角。 更深入的区域存在几个开矿区,不但只是开采煤矿和铁矿,像是石灰石以及铜矿、银矿都有。 其中又以煤矿的储备最为丰富。 事实上,根据现代的相关统计,霍太山(太岳山)是山西的六大煤田之一,含煤面积30500.1平方公里,资源量3316.5亿吨。 以阴氏的用量,想用到枯竭太难了。 前几年,匠人以为自己是在开采铜矿,事实上也真的是在开采铜矿,挖着挖着变成了银矿。 吕武没有因为发现银矿就欣喜若狂。 现在的货币是铜。 银子啥玩意的? 其实就只是银子,无法作为货币,工业程度没达标之前也用不到。 说白了,银矿储备多或少,对阴氏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以了,发现银矿就发现了呗。 吕武连让人开采都懒得去弄。 到了哪一天需要规划货币体系,才能用得上。 不过,那基本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止于目前,阴氏在霍太山里面发现的铁矿有三处。 有经验的匠人认为都是上等矿石,但是无法猜测储备量。 矿石是不是上等,取决于以前他们冶炼的都是什么玩意。 另外,吕武知道一点。 现代的计量与当下不一样。 以现代计量规划为中型储备量,对当下来说就是大型储备量。 这个是需求量不同,带来的不同标准。 简单打个比方会更直观。 有的人吃三碗才算饱,有的人半碗都嫌多。这就是需求量最大的不同。 “主,若是遣部西进,量不可多。”宋彬当然是要陪伴左右的。 阴氏想用三年的时间获得大河的上河西之地,必然要动用到武力。 打白翟? 以上河西之地目前的白翟部落数量,又考虑到那片区域有些大,怎么都要动用至少三个“旅”的兵力。 吕武没可能亲自领兵。 率部出征的人只能是宋彬了。 他就意思一个,动用的部队不用太多,士兵却要足够的善战,再来就是装备方面要好。 只差明说,铁甲什么的,人手一套会很合适。 吕武那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国内的军备市场已经逐渐饱和。 国外的销售渠道暂时没打开。 这样一来,装备堆在仓库里面会非常不划算。 毕竟,防锈需要用到的油脂量真的很大。 吕武现在都有心降低装备的产量,搞铁锭储备了。 他这一次带吕阳来,用意是初步地让小家伙知道霍太山里面也有阴氏的基业,还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霍太山外围有设立哨卡,尤其是防着东面和南面。 只不过,谁没事会往山里钻? 各家所能看到的是阴氏在汾水沿岸的厂房。 吕武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在使用水力,冶炼用不上没错,锻造却是能使用水利锻造锤。 这个也是为什么没有搞诸夏特色的扎甲与鱼鳞甲,大批生产胸甲与环片甲的原因。 甲胄的类别,决定了制造过程的不一样。 相对于全套的扎甲和鱼鳞甲,胸甲与环片甲耗费的工时存在不小的优势,另外对于工匠的要求实际上技术也比较低。 为了节省人力与工时,吕武都不太搞环片甲了,开始倾向于主要打造胸甲。 看完了霍太山的基地。 吕武又带着吕阳分别跑了一趟“吕”地和“霍”地。 事实上没太多能看的东西。 吕武就是要让吕阳知道自家到底有哪些地盘,讲一讲获得过程的艰辛。 “阿母言阿父乃神。”吕阳岁数不大,正是爱撒欢的年纪,能到处跑感到很开心,一下子就跟吕武亲近起来了。 小孩子一句话却是说得吕武有些发愣。 现在当然有宗教体系啦。 只是很初步,处于原始崇拜阶段。 赢(女竞)绝对很崇拜吕武,连带也对自己的儿子植入对吕武的崇拜。 而吕武当然有值得赢(女竞)崇拜的地方。 又有谁能像吕武这般,花十年的时间有了这么大的基业。 当前年代的词汇很少。 佩服又崇拜到无以复加,描述像神灵那般的无所不能就是最好的定义。 当人丈夫,又是身为人父,得到来自妻子与子嗣的崇拜,会是一种能够有极端满足感的体验。 吕武极少出现矜持的情况。 他看着儿子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崇拜,心里五味杂陈,矜持地说:“为父能力有限,老林家未来还是要靠你们啊。” 这个也是为人父母对子嗣的一种期待。 另外,姓不能随便改,氏却能随着封地或官职变更出现变动。 他称呼自己的家族为老林家,才是最正确的称呼。 “阿母不喜阿舅。”吕阳严肃着一张脸。 一张小脸蛋非要摆出严肃的表情,看上去奶凶奶凶的。 吕武心里一动,问道:“为何?” 吕阳答道:“阿舅来我家窥探,尽是索取,无所回报。” 呃! 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另外,赵武向赢(女竞)开口索取什么了? 吕武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作为封主,人力或资源调动,超过一定的量都需要得到吕武的允许。 再来是,赢(女竞)哪怕是作为正妻,其实并没有调动家族人力物力的权力。 哪怕是家臣的权力都比赢(女竞)更大。 这个并不是吕武搞出来的权力架构,社会体系就是这样。 现在的社会体系就是,不管什么身份的女人,她们有什么诉求只能通过男人来达到。 “儿啊。”吕武蹲下去与吕阳眼睛形成对视,说道:“勿要使阿舅知晓你之厌恶。” 不是劝不能厌恶。 是不能表现出来。 小孩子不懂太多,有不懂的,会立刻问。 “你阿舅得韩伯……你可知晓韩伯何人?”吕武见吕阳点头,还是介绍了一下韩厥,才继续说道:“韩伯视你阿舅为己出。若是使之知晓,有朝一日韩伯为元戎,必恶我家。” 吕阳歪着小脑袋,有些半懂不懂地说:“如此,韩伯不为元戎,可否?” 矮油??? 小伙子霸气啊! 吕武当即就是一阵大笑。 第362章:齐家才能治国 秋收之后,吕武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拜别了老祖母,重新踏上前往“新田”路途。 他需要回到“新田”履行自己的义务和责任,只不过这一次去“新田”也不会长待。 南方的“原”地和“温”地还没有进行巡视,必须去看一看的。 因为在“新田”的家还没有建好,妻与媵无法接到“新田”居住,孩子中只是带了吕阳一人。 吕武还是没有过问赵武向赢(女竞)索取了什么。 没有相关的汇报,代表哪怕赵武有所索取也没有拿到手。 有些话题可以开诚布公。 有些事情则不能张嘴就问。 现代都有被舆论逼死的事情。 如今这么个年头,语言更加能逼死人。 一旦吕武开口问,代表不信任赢(女竞),没事也会扯出一大堆的事端来。 晋国需要安稳。 一个家族更是时刻需要保持安宁。 吕武需要做的是加强监督,防范于未然。 来到“新田”之后,他拜见了国君,请求再给一段时间用来视察“原”地和“温”地。 国君对吕武那么快就回到“新田”感到很意外。 其余的“卿”也不是全部待在“新田”,除了韩厥与中行偃之外,都像吕武那样回去处理家务事。 国君再怎么不乐意,通情达理的一面却要表现出来。 事实上,贵族安顿并处理好家族事务,对于国君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有各家能够稳定,他们才能安心处理国事。 毕竟,现在是“家”与“国”的时代。 家事都没处理好,谁还顾得上国事。 另外,家都不宁,真的能处理好公务吗? 国君对吕武特别来跟自己请示,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尊重,没道理不同意吕武的所请。 这样一来,吕武又带着吕阳和庞大的队伍离开“新田”踏向前往“原”地的路途。 一路之上,看到的是秋收过后的萧索。 漫山遍野的秋黄,田野之中被收割过后的景象。 比起以往能或多或少看到来往的旅人队伍,今次很难得才能遭遇到一支。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平时出门就不怎么安全,需要成群结队,免得被野兽所伤害。 大乱过后,逃亡的人太多。 他们盘踞在山林之间,为了一口吃的就能对同伴张牙舞爪,想活下去不免会干偷鸡摸狗,乃至于结伙拦截旅人,干出攻打村落的事情。 匪盗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消失,看的是多还是少。 战乱时节会是匪盗数量最多的时刻。 他们可能前一段时间还是受害者,下一刻摇身一变去伤害别人。 一般情况下,躲避战乱的人在野外求生一久,渐渐也就成了没有封主也不受律法管束的野人。 而在当今年代,野人也分类别。 有找个地方安生过日子的一类,他们只是不交税也不纳赋,没想着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这类野人的存在对于国家来说,无利也无害。 另一类野人则是一直流窜,依靠打劫与偷盗来生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匪盗。 因为有不断打劫与偷盗的野人,使得全体野人被打上了统一的标签。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的效应产生了! 现在的贵族对野人没有什么好感官,发现或碰上了必定会想办法剿灭。 “邦、邑遭灾,逃人甚众。”茅坪看着沿途抓捕到的野人,进行了小小的感慨。 并不止栾氏和郤氏才出现逃亡现象。 乱是整个晋国乱起来。 一旦出现乱象,基本就是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刻。 贵族互相之间攻杀,得利或失利,最为倒霉还是普通人。 吕武这一支队伍南下。 途中遭遇到野人,能俘虏绝对没放过。 一些逃亡的各贵族属民,却是在有见识的人带领下,试探能不能追随阴氏。 那些所谓有“见识”的人,一般是某贵族的家臣或诸胥。 他们很早之前从各种渠道获知阴氏一直在收拢野人,基本上是当成笑话在听,跟着自己的主人取笑吕武的饥不择食。 现在,尝试归附阴氏却是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甚至是渴望。 对于有理想和有抱负的人来说,成为野人一点前途都不会有。 有智慧的人,谁不知道一旦成为野人,不但自己这一代完了,子孙后代也必将被拖累呢。 当然,前提是他们有机会留下后代。 有人来投靠和归附? 吕武并不是来者不拒。 倒不是因为有接近五十万口众让他飘了。 一些受到各贵族通缉的人,收了会与那些贵族产生矛盾。 除非是来投靠的人有足够大的才能,要不为什么要收? 干过作奸犯科的人也不能收,不然就是在增加对治下管理的难度。 要怎么来区分谁有没有作奸犯科? 没什么复杂的。 肯定是让同行的人进行指认啊! 这叫,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人干了什么,没目击者也就罢了,有第二人肯定是瞒不过的。 结果是吕武这一支队伍边走边收留或清剿,来到“原”地之后,队伍的人数增加了近万。 只是增加接近一万人,还是因为吕武没功夫进行详细清剿。 “原”地以前是属于“阳”地的一部分,后来被进行切割才诞生了“原”地。 “阳”本来是一个占地很大的区域,除开切割出去“原”地之外,还有十来个有名字的封地,包括单公姬朝的“单”国也是“阳”曾经的一部分。 因为是内战获得的封地,老范家攻打“原”地时也凶猛了一些,属于栾氏的体系遭到全面的破坏,没人来迎接吕武的到来。 吕武进入“原”地后,看到的是战争过后的满目疮痍。 很多小型定居点的“邦”被烧成了废墟,一些规模大一些的“邑”则是布满了残垣断壁,作为“城”的“原”城墙有着多处豁口,并且城池里面有着太多燃烧过的痕迹。 吕武说道:“坪,你之当务之急便是劝归在外之人,清理、修葺安生之所,梳理耕作之田,恢复农桑。” 安排来“原”地坐镇的就是茅坪。 对此,茅坪感到了极度的振奋,发誓一定会为阴氏好好管理“原”地,不负吕武的重托。 而实际上,吕武知道茅坪是一个说比做更厉害的人,选择茅坪坐镇“原”地的原因也是因为真的很能说,有利于可以跟周边贵族处好关系。 飞地啊。 真的需要一个善舞长袖的人过来。 埋头干事的家臣反而不合适。 茅坪的副手叫安生。 这人在七年前开始为阴氏效劳,不怎么能说会道,是个埋头干事的人,对农桑相关比较拿手。 实际上,吕武现在能用的人手并不算少。 尤其是他成了晋国的“卿”之后,来投效的人越来越多。 他也不管这些人为什么而来,只看有没有才能,先后收纳了一批,却不是全部委任为家臣,大部分是作为门客。 现在当然已经出现门客制度。 只不过,贵族实际上不怎么喜欢吃白饭的人,收留谁为门客的原因只有一个。 觉得哪个人对自己有用,又暂时无法进行安置,先养着再说。 门客与家臣的区别在于,门客想走随时都能走。 现在养门客,真的不是出于需要一大帮人来帮自己鼓吹(养望),也不是需要特别的手艺,比如鸡鸣狗盗之辈。 有些贵族吸纳门客只有一个出发点,也就是养一帮临时工的刺客。 晋国大批收纳门客的贵族几乎没有,倒是其余列国的贵族出现了大肆收纳门客的风潮,其中以楚国最甚,齐国次之。 楚国的贵族大肆收纳门客只有一个用意,用来进行打架斗殴。 齐国的贵族收纳门客是君王带的头。 齐君吕环是一个一言难尽的人。 他喜欢手艺人,尤其钟爱猛士。 关键在于,他从来不会真正地去重视手艺人以及猛士,只是拿来取乐。 “劝归山野之人为首要。”吕武说道。 他琢磨着,阴氏跟栾氏哪怕有仇,攻打栾氏由不是阴氏作为主力,仇恨应该被范氏给承担了。 栾氏要是还有忠于家族的人,他们要恨也是最恨范氏。 茅坪慎重地答应下来。 经过战乱摧残的地方,能看的东西不多,看到的大多也是悲惨。 他们过来之后,第一件干的事情就是清理所能看见的尸骸,大批大批地捕杀野狗以及野兽。 这简直太现实了! 死在战乱中的人不少,几个月后剩下了尸骨,又或是干尸。 将尸骸清理完毕之后,城池并不是马上就能入住,必要的消毒过程肯定不能缺。 现在也没什么太好的消毒手段,无非就是洒了大量的石灰,又或者将曾经倒卧尸骸的土给铲走,许多地方甚至需要放火再烧一烧。 捕杀野狗的原因更现实。 这些狗在这几个月没少吃人肉,甚至是吃腐肉。 吃过人肉的狗绝对不能留! 它们已经吃过人,等于说食谱上增加了人这个选项,看到人会进行扑咬。 哪怕人没被吃,会咬人的狗又怎么能留呢? 野兽方面,没有了人的痕迹,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成为它们的乐园。 人想要安全的繁衍生息,不能时刻遭受野兽的危害。 这个过程至少需要耗费一个月以上。 南下的阴氏众人,以及收纳的野人之类,需要在外搭建居住场所。 吕武只是在“原”逗留两个月,带着队伍继续南下。 第363章:魏氏要跟阴氏决裂啦? “温”地的情况远比“原”地要好很多。 智氏的军队从“温”地撤离,得知土地归属阴氏所有,先前逃亡的郤氏众人就回到自己的家乡,心怀悲痛抚平战争带来的破坏。 吕武选择总督“温”地的人是梁兴。 原因跟选择茅坪一样。 作为一块飞地,需要有一定的管理才能,更多的是要能跟周边的邻居处好关系。 另外,“温”地太过于靠近周天子的地盘。 虽说周天子现在已经成了招牌,手底下的一帮人却是不甘寂寞。 有些投靠周天子的落魄公卿,他们的胆子非常大,甚至都敢跟作为晋国卿位家族的郤氏争田。 轮到姬寿曼当政时期,郤氏就在周天子的公卿手里吃过亏。 嚣张跋扈如郤氏都那样? 证明周王室的某些公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晋国现任的国君长居周王室地盘,对周王室那边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吕武安排梁兴作为“温”地的军政一把手,仰仗的是梁兴的外交手段。 同理,主政的一把手是多面手,副手只能选择更能干实事的人来担任。 这里也就说明一件事情。 很能干活,却是不懂交际,肯定会吃亏的。 肯脚踏实地的做事,却不懂表现自己,升迁速度真的快不了。 吕武来到“温”地得到了迎接。 那些来迎接的人,是以郤氏的旧臣为首。 对于这点,吕武有喜有忧。 “原”地被破坏得太彻底,阴氏想要重新利用起来,比之从零开始的优势只是有建设基础。 原属于郤氏的旧臣在智氏撤离后回到原处,一些逃亡的人也被劝了回来,固然是能让“温”地恢复一些生气,却留下了属于郤氏的烙印。 对此,吕武实际上没有感到太大担忧。 他的奋斗过程是朝阳东升。 现如今不说如日中天,却也是勃发时刻。 阴氏目前已经崛起,并且实际上接收了郤氏的大量人手。 郤氏作为一个家族已经覆灭。 吕武需要担忧被倾覆吗? 防是要防着一些。 警惕心过强则没必要。 吕武需要做的是先利用和吸收,再进行甄别与排除。 本来,他想安排蒲元来“温”地作为副手,后来自行否决了。 郤氏是灭亡了,却有苦成氏。 因此过份的担忧不需要,却不能留下太多的郤氏烙印,免得苦成氏哪天崛起让阴氏遭到反噬。 这一点担忧实际上不用过甚。 也就是吕武会多想一些,其余贵族很难有这样的忧虑。 像是赵氏主宗覆灭,曾经属于赵氏的家臣,忠于赵氏就跟着一同赴难,有心思又有机会则是自立,投靠了其他家族就算是外人了。 赵武重新复立赵氏,没有看到原先属于赵氏的那批人,哭着喊着要回归赵氏。 这是现在自有民情在的关系,并不是什么人情冷暖。 因为有原属于郤氏的旧臣投靠,阴氏在处置“温”地方面会容易许多。 吕武做的是接纳并跟那些郤氏旧臣建立契约,也就是有选择性挑人进行效忠仪式,逗留不足一个月就开始回转“新田”了。 他再次回到“新田”,居住的地方是在宫城里面。 这个当然是因为推倒重建的府宅没建好。 儿子吕阳以及一众家臣,一样是住进了宫城,倒是带来的部队需要返回“阴”地。 吕武带着儿子入住宫城让国君非常高兴。 国君闲暇时会喊上吕阳,干什么事情都有。 这样,多少让国君有了属于大孩子的一面。 只是这件事情让韩厥表达了非议。 他认为吕武是“阍卫”住在宫城当然没关系,携带家人一块入住宫城就不对了。 老实说,是有点不像话啊! 吕武很羞愧地进行致歉。 他回头找到智朔,直接让吕阳住进了老智家。 其实也不是不能找某个家族借地方。 几位老牌的“卿”在“新田”的房屋多得是,一些贵族也有空置的府宅。 阴氏与智氏两家已经定了娃娃亲。 吕阳住进老智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表现出亲近的一面。 找智氏,没有去找魏氏或赵氏? 对于这点,老智家是举起双手双脚来欢迎的。 讲道理,吕阳的生母是赵氏出身,借住赵氏更为合情合理。 在外人来看,魏氏现在与阴氏还在蜜月期,借出一座府宅,不会有什么二话。 吕武让吕阳住进老智家,是有着属于自己的考虑。 国君知道之后,他从自己的一些名下产业中挑出一个府宅送给了吕武。 隐晦的意思就是,阴氏和智氏不是出自同宗,哪怕吕阳会成为智氏的女婿,没必要那么亲热吧? 吕武又再一次表现出了“从谏如流”的一面,府宅到手就将吕阳从老智家接出来。 只是因为吕阳的住所问题,几个人的态度却是先后显露出来。 其中包括魏氏从头到尾没有什么表示。 自然也少不了国君不希望几位“卿”过于亲密。 “主,魏氏开始疏远我家?”葛存表现得很敏感。 至于说韩氏? 韩厥一直以来都是那副模样,没人感到意外。 哪天韩厥变得油滑,才会让人惊得下巴掉到地上。 吕武对魏氏的表现倒是感觉符合情理,说道:“想必魏氏处在矛盾之中。” 家族最大的产业链遭到致命打击,进项变少是一方面,人情交际肯定也受到了影响。 魏氏想要的卿位已经到手,肯定是要重新考虑怎么来跟阴氏相处。 年轻人当家的范氏反应比较慢,还是智罃率先有所行动。 这个就是吕武为什么要让吕阳住进老智家的原因。 主要是让智罃对要不要拉拢魏氏产生迟疑,真要拉拢也舍不得付出太大的代价。 跟吕武相处最好的魏相已经出使秦国。 魏相这一次到秦国还是去骂人的。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再次将骂人,骂得留下传世文章。 包括吕武和魏琦在内,他们有理由相信国君选择魏相出使秦国,是一种图谋。 说白了就是,国君真的不希望卿位家族能好到穿同一条裤子。 接下来就看魏氏会不会顺势,真的疏远阴氏,乃至于变成敌对。 葛存多少有些忧虑地说道:“人心不可测。” 国君不希望卿位家族太亲密? 吕武和魏琦哪怕还是非常亲密,是不是也要在国君那边展现演技? 只是,很多时候总会闹得假戏真做。 别提说,阴氏和魏氏真的有大矛盾。 吕武近期没找魏氏,就是想看魏氏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 而魏氏没有联络吕武,肯定是内部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 让吕武去跟魏氏技术共享? 以前的吕武过于弱小,为了求存乃至于上进,该舍弃的利益,一点都不会犹豫。 现在? 吕武其实是不断在进行思考以及权衡利弊,暂时没有做出最后决定。 他还是需要先看看魏氏的诉求。 只要魏氏不过份,阴氏不是不能让出一部分利益。 如果可以互利互惠,则是更好! 吕武能够拿出互利互惠的合作项目。 他没有立刻拿出来,就是想看看魏氏还记不记得自己对魏琦有活命之恩,又想看看阴氏对魏氏的份量多大。 在晋国,恩情重到还不上,选择处心积虑弄死,真的不是独一例了。 魏氏在纠结? 吕武在等他们自己想明白。 这人啊,想不明白,做出的抉择就不靠谱。 所以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魏氏近期不接触吕武是好事。 “我闻阴氏于往来之间设有‘驿’?”士鲂一脸的好奇。 他是下军佐,以后会跟吕武形成上下阶级,也是一种合作关系。 那个“驿”就是驿站。 吕武需要家族的通讯更便利一些,要不人在“新田”很难对各地形成有效的指挥。 是现实逼得他在“霍”地、“阴”地、“吕”地和“原”地、“温”地开始建设消息传递系统。 这个系统就是每相隔一段距离,实际看地段的交通,可以是三十里就存在一个驿站,也能五十里乃至更远距离设立一个驿站。 这些驿站会有常驻人员,并且该有的一应东西也会有。 吕武名下的封地自然好说,经过其余家族则是需要取得同意。 现在没人会轻易得罪阴氏。 近期吕武一直在找一众贵族进行沟通,大部分贵族同意划出小小的一块让阴氏建设驿馆,极少的贵族明确拒绝。 需要进行沟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属于谁的地盘,贵族就有全权的处置权,国君没有得到当地封主的同意都不能乱来。 “正是。”吕武回道。 士鲂问道:“此‘驿’为消息传递之用?” 吕武说道:“亦可供往来旅人住宿。” 有一点还没说。 其实,还能用来作为贸易中转站。 只不过,吕武不会一开始就拿来当贸易中转站,甚至也不会提供给其他家族用来住宿,只会拿来快速传递消息。 士鲂一脸的若有所思,问道:“我家可(借)鉴否?” 他太好奇吕武的脑子里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了。 吕武当然说:“自是可以。”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效仿没难度。 问能不能用是给面子。 士鲂点了点头,又说道:“如此,需思量成法。” 出现新鲜东西啦。 怎么能没有出台新的律法来应对? 老范家在晋国就是干这个的。 吕武一听来了很大的兴趣。 他对范氏最馋的,就是好奇范氏制定律法是基于什么基础,又是怎么进行量刑。 倒不是他想不出律法,是要符合当下。 第364章:一起搞波大事呗? 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是什么呢? 不是善良。 是有自知之明! 要不,甭管是想当好人还是坏人,首先得是个活人,不能是一具尸体。 有了自知之明,等于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才能有根据时局变动,采取审时度势的行为。 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不咋地,却是能够活得远比自己优秀的人更好呢? 就因为他们找到合适自身定位的位置,用正确的方法取得自己的利益,并且绝不心持更多的贪婪。 那叫见好就收。 至于下一次的狩猎是什么时候? 看情况呗! 现在吕武需要表现出来的立场是满足于现状。 国内别再明里暗里的搞东搞西。 国外对异族想怎么捞就怎么捞,反正没去损害到哪个“卿”的利益,不会产生新的对立点。 跟诸夏各个列国的邦交? 之前拿到手的邦交权力,或许可以有选择性地抛掉那么几个。 吕武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跟士鲂的交流最多。 他想从老范家这里“取经”,获知范氏构思律法的思路,窥探采取量刑的基础架构。 范氏在晋国的崛起便是从担任“士师”这个职位为起点。 因为是从“士师”开始崛起,明明是该以“范”为前缀,外人以及内部却使用“士”这个前缀。 这就是以“职位”来为“氏”的一个例子。 像是后世有些复姓叫“司马”的人,姓氏的来历就是某位先祖担任过司马。 诸夏这边,开拓一地出现一个“氏”,担任某个职位而拥有“氏”,随着时间的流逝姓和氏逐渐混淆,每一个姓氏都代表着一份沉甸甸的荣耀。 所以要是碰上哪个白皮介绍自己是某某贵族的后代,完全可以“tui”的一声,理直气壮回一句:跟谁差了血统似得! 为什么华夏不讲血统? 周遭的人,谁的祖上都阔过,怎么来显示自己的特别呢。 也许需要查一查“伤心”两个字,有多少种写法。 “斩指,断手,断脚,其刑多也!”吕武不专门了解不知道啊! 春秋中叶的律法很简陋,并且关于对人肢体的伤害量刑太多。 动辄就斩掉脚趾或手指。 严重一些就砍掉手臂或脚。 另外一些什么黥面、挖眼睛,割鼻子、耳朵,无不是朝着让人面目全非的方向在量刑。 阴氏这边,吕武是从几乎什么都不是发展起来。 等于从一开始就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已经有发布过一些惩罚方案。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些量刑已经够严重,没想到完全是小儿科! 比如说,领地内发生盗窃,以盗窃价值来量刑,判处服劳役多久。 到了以国定律法来处置,偷盗的基础量刑还就是斩手指。 “刑不重,何以吓(hè)人心?”士鲂一脸的奇怪。 当然,他是习以为常。 并且现在讲的是“刑不上大夫”,也就是贵族哪怕犯罪,是能用其它方法补救,一般是采取罚款。 而这个“罚款”基本是上交多少军事器械。 比如,给甲胄或盾牌。 斩指和断手断脚、等等其余刑法不会出现在贵族身上。 说白了就是,犯的事够大,贵族大不了一死,还能完完整整入土的那种,其余刑法又用不到贵族身上。 吕武完全听懂了。 刑法采取严厉,主要还是为了吓(xià)坏人,吓得他们不敢轻易犯法。 能说这个错了吗? 要是不犯法,那些量刑又用不到没犯法的人身上。 所以,该害怕律法严苛的是坏人啊! “看来我对律法想得有些简单了……”吕武在沉思。 他得知晋国量刑,第一时间的想法是太重。 这就有点“对坏人的仁慈,是对好人的残忍”的倾向了。 道理难道不是那个道理吗? 只有心怀歹意的人,才需要害怕律法的严苛。 没想犯法的人,担忧个什么劲??? 吕武开始回忆自己的所闻所见。 晋国也没有随处可见身体残缺的人。 他所了解到的是,大多数身体残缺的人,一般还是在战场上所导致。 只是,动不动就斩指、断臂、断脚、挖眼、割鼻、割耳朵……残害人的身体,真的好吗? 人没有再生的能力,肢体断了就是断了。 侮辱性质的挖眼睛、割鼻子、割耳朵不妨碍继续劳动。 手指、脚趾,断了手脚,这些则会。 没有劳动能力,人还能喘口气,会增加亲人负担的吧? 另外一些诸如刮掉胡须和剃掉头发,以吕武来看跟没处罚没区别,现在的人却当成是一种社会性死亡的惩罚。 吕武问了一句有没有公示。 士鲂答曰:“法不明,何为法,何以行?” 律法的制定就是要让人知道,什么事情做了会遭到惩罚。 不是制定完律法之后,等着别人去犯法了,才告诉谁犯了哪条律法。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吕武心想:“道理是这个道理,谁能记得住那么多啊。” 这一点倒是他错了。 现在又不是现代。 现如今追求的是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整明白,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更直接一点的说,大体上规范干了什么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没一条又一条的细化。 到了刻板办事的人手里,干起事情会相当的简单和直接。 一旦落到了懂得操作的人手中,拥有很多解释方式的律法,看是怎么个解读方式了。 这个也是细化与笼统化之间的差距。 现在公示律法是写在显眼地方的墙上,一般是在城门这种进出口的位置。 吕武有点印象。 某次进出城池时,看到有人在向黎庶大声公布出台了什么新的律法。 这个就是士鲂所说,律法是用来阻劝不要去犯法,一旦犯了法就要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阴氏那边,一样会有专门的“胥”在干同样的事情。 不是没写在显眼的地方。 主要是,也要人人都认识字呀! 不识字,只能听别人念咯。 几次交流下来。 吕武有点概念了。 现在制定律法不能太复杂。 一旦太复杂,别人搞不懂里面的道道,不知道干了什么是犯法,跟没制定压根就没区别。 归纳起来就是,要简单、粗暴又直接! 吕武与士鲂三天两头接触,谈什么外人并不知道。 各个家族的理解是,阴氏开始和范氏勾搭了。 某次。 国君着实是忍不住,问道:“卿与下军佐商议出征秦国一事?” 啊? 主要是在聊律法的事情。 出征秦国的事宜聊得比较少。 吕武的想法是:“这位国君是个什么意思,接触多了产生忌惮?” 他嘴上却说:“出征事宜已然妥当,臣求教下军佐律法之事。” 国君却是露出了蜜汁表情。 现在讲的是术业有专攻。 哪个家族擅长什么,一般会全心全意地扑在自己所擅长的事情上面,需要等完全摸熟吃透,才会想着去涉及其它。 范氏已经有好几代人负责晋国的律法制定,一直以来没有放弃继续研究,只是出台的律法越来越少。 国君犹豫了一下,又问:“为何?” 是好奇,还是怎么啦? 连这个也要问啊! 吕武听说国君对韩厥、中行偃……等等很多贵族,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过问一嘴。 这样的人……又或者说这样的国君,表现出了强烈没有安全感的同时,展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掌控欲望。 事实上,越是没有安全感的君主,掌控欲就越强。 吕武却没回答,话题转到了出征秦国的事情上面。 靠拢向国君是一回事。 表达出善意也要有个限度。 一旦让国君认为可以任意拿捏,必然会是当炮灰的命。 吕武转话题。 国君也没有再追问。 这样的表现是国君一贯的处事原则。 懂得尺度,才不至于令人生出强烈的反感。 他对再次征讨秦国很在意,说道:“二‘军’攻秦,需使之洞察,不生反晋之心。” 要求有点高。 就是打得秦国不敢再有东出的念头。 这样一来,不打疼秦国,很难办到。 一旦将秦国给打疼,又可能会让秦国会跟晋国死磕到底。 国君想要的是恢复晋国的霸业。 那么,晋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楚国。 又或者换种说法? 周王室下面的诸侯国是一个体系,他们所认知的世界中只有楚国跟自己不是一伙,又能威胁到他们这个体系。 晋国能压制楚国对周王室下面的各个诸侯国都有好处,免得发生山河破碎、日月倒悬的变革。 说白了就是,包含国家制度、价值观、思想观,两种文明体系之间的竞争。 能将楚国摁在地上锤的晋国才是中原各个诸侯国打从心里承认的老大。 反过来被楚国摁在地上锤的晋国,必然会让某个诸侯国心生“矮油,老大不行啦?我行我上啊!”的念头。 这样一来,周王室体系中的各国该乱起来,谁都想争当老大。 现在已经有这样的苗头了。 曾经当过老大的齐国,看到晋国有衰弱的迹象,小动作有点多。 吕武上次为什么会列出两个可以征讨的一流强国? 秦国是近几十年来冒犯晋国次数最多的国家,还屡屡跟异族纠结到一起。 吃饭睡觉打秦国,在晋人看来没什么错。 齐国则是太爱瞎胡闹,大的动作不敢干,小的动作没断过。 看在先辈学习管仲治国之术的份上,晋国的当权者对齐国的容忍度比较高。 再来是,晋国内部和外部原因纠集在一块,大体上还是不希望齐国出现大变动,以至于只能忍着小动作没停过的齐国。 “卿有把握,寡人便不再多言。”国君听了吕武阐述要怎么攻秦,没表态满意或不满意。 他这是刚才吃了软钉子,明白吕武是国臣,不是家仆。 既然是国家的大臣,哪能像对待家仆那样蛮横和随意? 国君却是问起了吕武在“新田”的府宅建得怎么样。 “这位国君是交际类型的人才啊!”吕武心里感叹。 这不。 刚出现略略的疏离。 家里长家里短的话题就来了。 能谈家事就是一种亲近的表现,要不谁跟陌生人扯自己的家事? 吕武对在“新田”的住所肯定用心打造。 近期,往来于“阴”地以及“新田”的阴氏队伍很频繁,主要就是运输一些建材。 如果可以的话,吕武实际上更想就地取材。 关键是,一草一木讲究的就是归属。 不是自己的东西,一草一木都动不得。 “新田”是国君的,哪怕空气都属于国君。 吕武也就不能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起砖窑,需要从封地上运过来。 他倒是能跟国君商量,超大概率不会被拒绝。 只是,何必呢? 有一家算一家都分得清楚和仔细。 吕武为什么偏偏要搞特殊? 苦些,累些,其实就是一帮手底下的人受罪。 耗费的一应物资,肯定是吕武来出。 他们一边聊,一边等着其余的“卿”过来。 季节马上就要进入冬季。 没下雪之前,国君需要跟众“卿”进行年终总结。 吕武是“阍卫”住在宫城。 其余“卿”则不是,得到召唤肯定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过来。 最先抵达的是韩厥。 他还保持着自己的人设,刻板不多事。 人到了对国君行礼,安安静静去自己的位置坐着。 国君没问。 韩厥就绝对不吭声。 吕武一直在关注国君与韩厥是个怎么样的互动关系。 一段时间观察下来? 他发现挺有意思的一面。 国君自然是想跟韩厥亲近的。 韩厥的回馈却是无比冷淡。 公事就是公事。 私情啥的? 说好听点叫君臣有别。 实际上就是,韩氏只想简简单单过日子,不愿意被扯进麻烦的斗争之中。 吕武猜想国君一定很庆幸没硬顶韩厥上位。 真让国君恶了智罃或其余会反对的“卿”来让韩厥上位,到头来却是没有获得任何助力,能把国君给气死。 慢慢的,其余几个“卿”也先后到来。 比较晚来的魏琦一看吕武和士鲂凑得很近,不顾场合交头接耳,下意识分别扫了一眼智罃和士匄。 长期交流下来,吕武和士鲂各有所得。 他们近来在商量,是不是互补一下,合作梳理律法,再弄个什么标致性的玩意,搞一波有助于推动法治的大事。 吕武已经提过,律法是一件极度严肃的事情,要不干脆铸鼎。 士鲂无比心动,只是也存在顾虑。 今天,他们会找机会问一问国君。 只因为铸鼎,真不是谁都能铸。 第365章:不小心成了法家大佬 鼎在诸夏有着很重要的地位,更有很庄严的象征意义。 首先,鼎是一种礼器。 “益见于祖祢,藏于帝廷”这一句记载说明,很早之前鼎只有王室才有权拥有以及使用。 相传,最早铸鼎的是黄帝,铸有天、地、人三鼎。 即代表天神、地神、人神(祖神)。 而三神之中重中之重的神是人神,亦即祖神。 后来,三鼎作为祭器,是氏族社会黄帝文化时期及其以后各种社会形态变迁中,实行“政权”与“神权”并重政体的肇端时期。 以鼎为祭器,使黄帝成为诸方诸侯(众多氏族集团)林立的氏族社会天神的代言人,地神意志的贯彻者,人神权力的执行者。 黄帝由此也成为数千年王权神授观念及孝道思想的创始人。 所以,后来周王室的祖宗搞“天子”的这一套,其实就是跟黄帝学的。 有差别的是,黄帝搞的是“人也是神”,姬昌搞的是“我是老天儿子”的那一套。 简单的说,就是降格了。 夏禹治水时,曾欲铸九鼎以代表华夏九州,成为一匡诸侯、统治华夏立国的标志。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鼎开始被推到代表国家重器的位置上了。 而九鼎,实际上是大禹之子夏启时铸造的。 九鼎象征全国九州的统一和王权的高度集中,显示夏王已成为天下之共主,是顺应“天命”的。 国灭则鼎迁,夏朝灭,商朝兴,九鼎迁于商都亳(bó)京。 商朝灭,周朝兴,九鼎又迁于周都镐(hào)京。 历商至周,都把定都或建立王朝称为“定鼎”。 楚共王熊审的老爹楚庄王熊侣曾经派人去周王室询问九鼎的重量,也即是“问鼎轻重”事件的发生。 实际上就是楚庄王熊侣问周天子姬班:俺能取代你不? 从这里能够看出“鼎”的象征意义也即代表王权。 只是另一方面,周王室又自己制定了“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大夫五鼎,元士三鼎或一鼎”的一套礼仪,弱化了“鼎”代表王权的地位。 吕武其实只看过各个诸侯国的国君使用鼎来作为用餐工具,还都是小鼎,真没见过“大夫”级别的贵族使用鼎来作为用餐工具。 这个并不是什么孤陋寡闻,纯粹是铸鼎的难度不小,耗费方面也很大。 并且,每一个级别的鼎,大体造型或许是一样的,但上面的铭文图案绝不相同。 春秋的生产力不高。 春秋同样是一个不努力会导致灭亡的时代。 每一年几乎都会爆发战争。 大小贵族的收入方面其实非常有限。 哪一家的贵族都在随时准备战斗,傻子才将财货用在追求享受上面。 吕武所接触到的也基本是晋国的贵族,压根就没去其他列国的贵族家中作客。 谁不知道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 晋国的贵族远比其余诸侯国的贵族更加现实。 有财货搞军事储备,不香吗? 吃饭,用什么玩意来吃,不是吃呀!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晋国的贵族不太爱显摆。 因为没有家臣建议吕武铸过鼎。 再则,他的关注点从来不是这方面,很难去搞清楚。 “刑鼎?”中行偃凑了过来,听到话题的一个尾巴,充满了兴趣。 现在诸子百家还没有出现。 事实上,诸子百家的出现需要贵族体系遭到重创,很多贵族失去自己的封地,搞到不得不另寻蹊跷发展自身。 说白了就是另寻出路,找到能让家族重新振兴起来的办法。 一搞,给搞成了学阀的发展模式。 贵族演变成了学阀,开创了百家争雄的时代。 等待百家被取缔,又回归到了学阀的时代,慢慢学阀发展成为世家。 辗转轮回之下,发展自身的初心其实没变,变得只是掌握的人不同,发生了时间流逝带来的斗转星移。 简单的说就是百家从未消亡,只是被迫或主动隐藏了起来。 吕武见中行偃不顾场合凑过来,有些迷糊。 他就是没搞懂中行偃是个什么意思。 士鲂是下军佐,算是吕武的副手。 下军在明年春播就要出征秦国。 这样一来,下军将和下军佐看着挺亲密,需要过多的联想吗? 出征秦国将是下军和新军的事。 中行偃是上军将,凑什么热闹??? “我与下军将有意……”士鲂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介绍起了近些日子跟吕武在交流什么。 他们这三个“卿”凑堆,引起了国君以及其余“卿”更多的注意力。 智罃注意力在那边,见韩厥频繁看向自己,没话找话说,问道:“明岁出征,妥当否?” 不是问到底要不要出征。 对于晋国的“卿”来说,已经定下来的征战事宜,不应该存在任何的犹豫。 问的是韩氏能不能拉出份额内的军队。 韩厥面无表情说道:“韩氏虽难,不误国事。” 智罃脸颊控制不住抽搐了一下。 讲得跟谁没点困难似得。 智罃颔首道:“如此便好。” 韩氏没有参加内战,没有损失也没有收获。 众“卿”之中,韩氏的事情最少。 其余各个家族,参加内战虽然都有收获,却是需要时间来再次整合内部。 收获越多的家族,越是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对内部的整合,其实是打从心里不想爆发战争的。 关于这一点,智罃有向国君提起过,再摆出为了国家,愿意牺牲私利的一面。 那时候,国君肯定是表面笑嘻嘻,内心无数的MMP。 只是,国君真的要认同智罃的说法。 包括国君和公族都肥了一波,哪里不知道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 关键是晋国面对的外部状况不允许。 等于说,到了考验各个家主的时刻。 国家需要他们出征。 他们则是需要保证能完成纳赋,自己的家族不能乱起来。 国君得知吕武和士鲂要完善律法,内心比谁都感到期待。 如果要问现在哪个国家的律法最为完善? 小破球的其余区域不过问,仅是看世界岛的东方,晋国的律法未必是最完善的国家,然而绝对是执行起来最严格的那个。 这是晋国作为一个军果主义国家该有的现象。 事实上,只要了解什么是军果主义国家,就该知道这种国家的基础是什么。 对律法的执行力不够严格,是没有资格成为军果主义国家的。 为什么? 因为需要形成上对下的绝对控制力! 中行偃听完士鲂的话,略略激动地说:“耗时日久啊。” 看样子是件大事。 耗费方面好像也蛮大的。 俺有那个荣幸能参与不? 士鲂下意识看向吕武,好像是有那么点心动。 范氏在晋国的定位已经出现实质上的变化。 他们不再是纯粹的律法制定者,更多的发展方向变成巩固卿位家族的地位。 这个就是为什么晋景公一朝,士师这个职位会落到郤氏身上,范氏反应比较平淡的原因。 所以,不存在谁想参与律法制定,等于冒犯到了范氏。 “让所有‘卿’参与进来?”吕武察觉到士鲂的意图,没有过多犹豫进行点头。 晋国本身对律法就十分在乎。 只是,由于太多的原因难以踏入真正的法治。 吕武不知道一点。 他作为铸造“刑鼎”的提议者,拉上其余的“卿”等于是在分散火力。 要不然,会被某位夫子以及他的徒子徒孙骂上几千年。 士鲂见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频繁给吕武打眼色。 吕武当然不能怂,轻咳几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对国君行礼说道:“君上,我闻有制度方有国家,制度好坏,制度契合,将决定国家的兴衰……” 一大堆的道理讲出来。 国君立刻坐直了身躯,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态度。 这可是在讲制度啊! 高端到能突破天际的话题。 智罃、韩厥……等等的“卿”。 不管他们先前是什么样的态度,一个个同样摆出了严肃聆听的姿态。 “制度得以执行,唯‘法’。”吕武开始介绍近一段时间与士鲂的交流成果。 听到这里,士匄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 瞧瞧,俺老范家对晋国的贡献那么大。 完全是有足够的德行,能一直作为卿位家族的嘛。 在晋国谈到对制定的律法? 老范家有关于怎么在晋国制定律法的相关记录。 所以,除非是完全搞一套新的律法,要不真的没办法将老范家撇到一边去。 国君越听眼睛越亮。 其余的“卿”也差不多。 他们算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吕武要搞的是先完善和补足,再推行到全国。 这是当前时代的独一份啊! “法同,则为一国!”吕武以这一句话来作为结尾。 国君兴奋得全身都在颤栗。 是啊! 全国执行相同的一套律法,会使国家变得更为亲密,对君主的好处也是无法估计的。 国君忍住激动,声音却有些哆嗦,问道:“众家岂愿?” 现在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一套扬善惩恶制度。 甭管简陋,又或是有没有什么自相矛盾。 他们乐意摒弃自己的那一套,来执行国家的律法吗? 吕武就静静地看着其余的“卿”。 他有些无法定义自己在干的这件事情。 算是变法吧? 之前没谁干过一国执行同样的律法。 他只知道,事情真的办成,对晋国的好处无限大。 现在看的是,众“卿”愿不愿意为了晋国的强大,联合起来压服其余贵族。 第366章:锋利的獠牙 立法? 哪怕是历来不争不抢的韩厥,一颗心的跳动速度也变得很快。 要是晋国有人的土地都执行相同一套的律法? 毫无疑问的是,政令将容易被传达,上对下的管理也会便利许多。 哪怕是心有余虑,更多的是在思考一旦律法一致,自家的利益会不会遭到侵害。 事实情况就是,贵族拥有属于自己的立法权,才能保证绝对的自主性。 他们在制定本家执行的规章时,优先考虑到的是怎么来让自己的统治得到稳固,加强对治下口众的约束和管理。 结果就是,所有家族的律法都是符合自家的利益,对国家有利还是有损害,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作为国君,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威严能够辐射到全国的各个地方。 成为“卿”在晋国就等于是掌握了管理国家的权柄,某种程度上也希望自己所下达的政令能被有效执行,却不得不思考利弊。 现场的人在经过激动之后,一个个陷入了沉思。 坐在主位的国君努力观察每一位“卿”的表情变化,一点细微的表情都不想放过。 他在心里想道:“阴武果然是站在寡人这一边的。想到这么好的方法,来加强寡人的权威。” 这么想也没有错。 只是,吕武傻了才会想要制定出一套能让国君独断乾坤的律法出来。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不能背叛阵营啊! 无数贵族花了几代人的时间,总算是让晋国进入到“虚君制”的现状。 这种“虚君制”只是对君权的某种压制,并没有完全让国君成为摆设。 所以,并不是以类似于宪法之类的条文来进行限制,更趋于是贵族一起创造的潜规则。 智罃现在就在想,一旦吕武的设想成功,会对晋国的正局起到什么影响。 其中就包括,数代人约束国君的努力,会是在他们手里被打破,还是成为一种永例。 士鲂则是有些傻眼。 本来只是在探讨律法而已,怎么变成对于制度的思考了呢? 这个也是现在人们逻辑思维直线的原因,才使得士鲂有点后知后觉。 实际上,想对律法动手的同时,本身就必然牵扯到对制度的变动。 毕竟,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少了哪一个都将失去立足的根本。 国君可以完全不打破这种沉默。 让“卿”们思考到永久。 最好是同意吕武的建议。 然而,智罃不得不打破沉默,说道:“今次聚众为国中稳定计。” 这是在定基调。 因为他们舍得放弃一些利益,中小贵族玩命地攻击栾氏和郤氏的残余。 短短时间内,除了国君赦免的苦成溱之外,栾氏和郤氏已经完全被平定。 基于事先已经约定谁打下就属于谁,原本属于栾氏和郤氏的地区被拆解得零零散散。 谁打下属于谁,作为进攻一方的贵族谁都想多抢一些,恃强凌弱的现象时有发生,产生的纠纷方面非常严重。 国君召集众“卿”进行会议,需要优先处理的就是贵族新产生的纠纷。 能不能妥当地处理好那些中小贵族之间的纠纷,很考验他们这一套领导班子的战斗力。 其余的“卿”不得不将注意力拉回来,听智罃开始介绍哪里和哪里的归属出现争议,哪一家又和哪一家因为争议发生冲突。 这一听不要紧,有纠纷的贵族数量真不少,甚至因为发生火拼,又有家族被灭了。 打得那么狠,纯粹是新仇旧怨一起拉清单。 国中有多少家有封地的贵族? 国君未必真的清楚。 这是因为晋国的实际权柄握在元戎手里。 元戎有意对国君进行隐瞒,很容易就能够办到。 因为元戎位置的交替并不是在正常情况下的交棒,一些文件根本没有平稳交接,导致智罃实际上也没有掌握精确的数据。 这个要怪的人很多。 包括死了的先君以及一帮宠臣,再来就是杀进栾氏府宅的那批人,甚至算上所有旁观者。 基于很多记录消失,包括连国中有多少封主都不知道,国君已经提议来进行一次全国大会。 智罃答应国君的提议,定的时间就是冬天来临的时刻。 对于这件事情,其余的“卿”已经全部知晓。 吕武知道要搞什么事时,内心里是有些懵逼的。 全国大会啊? 太熟悉啦! 就是不知道流程上面会有什么区别。 智罃现在需要跟国君以及同僚商议的议题是,要不要专门营建一个什么地方,作为即将召开的全国大会的地点。 就只是这一点,吕武能得出一个结论。 晋国没搞过这么大的场面,导致根本不知道会来多少贵族,怀疑现有的那个地点能不能容纳得了。 没人对智罃的问题有所回应。 智罃也不尴尬,将决定权抛到了国君手上。 而这位国君的偶像是齐恒公,时刻想着超越齐恒公“九合诸侯”的次数,提议像是在“清远”那边一样,造个小型的盟誓台。 这肯定是不行的啊! 他们之前不了解国君,以至于被搞了两次突袭,哪能再创造机会让国君增加威望呢? 提议被拒绝的国君先看向韩厥,没得到韩厥的回应,再看向吕武。 韩厥估计已经决定将泥塑一当到底了? 而吕武压根就没在看国君,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法找到奥援的国君有点丧气,问智罃,道:“元戎作何安排?” 智罃却说:“如召集众家,或可唤诸君听成。” “诸君”现在单纯指列国的国君。 晋国的计划中,明年有两个规模比较大的军事行动。 打秦国的那一路不需要列国参加。 南下的那一路肯定要喊上小弟。 国君有点懂智罃的意思了。 晋国没了栾氏和郤氏,属于栾氏和郤氏的地盘被瓜分,哪怕存在内部矛盾,只要所有“卿”的意志一致,压服其余的贵族根本没有难度。 智罃扫视其余的同僚,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大家伙团结起来呀! 谁敢炸刺就弄谁。 就算是很假,也要搞出晋国大团结的一幕。 好好地给到来的各个诸侯国看到晋国虽然内乱了一场,却是比以前更加团结,能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 吕武可算抬头看向智罃,眼角余光发现国君脸色有些悻悻,纳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解朔忍住第一个应声的冲动,目光看向韩厥。 事实上,元戎想干点什么事,是应该事先与自己的副手,也就是中军佐商议的。 看韩厥的脸色,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 发现这一点的其余人,心里各有想法。 他们实际上并不喜欢韩厥,也说不上来讨厌。 韩氏采取不争不抢? 等于说,争取到韩氏的用处几近于无。 说是“几近于无”,主要是多多少少能唬人。 同样的,基于韩氏的安份,没人会故意去招惹就是了。 韩厥没吭声。 智罃的目光略过中行偃,看向了士匄。 年轻的士匄估计没想太多? 他看到智罃看过来,说道:“自无不可。” 喊呗。 正好看看,有没有不开眼的小弟觉得晋国不行,敢不听话。 智罃的目光扫过吕武和魏琦。 栾氏和郤氏之前负责邦交的国家被阴氏和魏氏接手,通知列国这种事情肯定是由阴氏和魏氏来办。 其余各家,也就解氏没负责哪个列国的邦交,要不一样需要负责进行通知。 那一刻,解朔脸上的阴郁又增了几分。 有足够的时间来让解氏进行思考,一家子不全是笨蛋也该琢磨过来了。 对每一个家族来说,获得卿位是危机,何尝不是机遇呢? 解氏遭遇到局面就是恶意更深,看他们有没有能力去破局了。 智罃在问国君,没有前来的贵族,是不是采取严厉的制裁。 结果是国君没说话,韩厥先出声。 “不可!”韩厥一脸严肃地说:“国中纷乱,临时起意,定有不知者。” 以为现在是打个电话就能通知到人的时代吗? 哪怕是信息时代,就不允许手机没电啊! 国君一开始估计没反应过来,等待韩厥拒绝,才脸色大变。 搞什么啊!? 再小的贵族,也是几代国君先后赐封。 看智罃好像是要举起大棒,搞一次清洗活动? 真的那么搞,会削掉多少贵族不好说,坏名声就全落在国君身上啦。 智罃好像没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说道:“如此,国中封主几人,安能计之?” 无法通知到,等于不存在。 不存在的贵族,该怎么能计算在国力有效范围内? 韩厥没多余的话,再次重复:“不可!” 开玩笑啊! 只给出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能不能通知到所有贵族都不好说。 没来的贵族要全部进行处置??? 太凶残啦!!! 吕武其实是打从心里佩服智罃的魄力之大的。 各朝各代为什么要梳理人口? 不就是隐匿的人口等于没有嘛! 智罃看到国君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解释道:“君上,臣乃是为君上谋,为国家计。如不核实,安知封主几人。不知封主几人,知晓者纳赋,不知者不纳,心安能平?” 所以,俺真的是担当起元戎该有的责任,不是要搞什么小动作啊! 韩厥听完愣住了。 道理就摆在那里。 真搞出某些贵族重复得到征召,有些贵族却能躲在封地养肥自己,算是什么个情况? 国君则是依然脸色阴晴不定,不好判断智罃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他能确定的是韩厥该支持自己时,没有怂。 第367章:又闹幺蛾子啦!!! 国君能看出来,其余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只是相对于国君的一厢情愿,另外几位“卿”的想法就会复杂许多了。 智罃所评判韩厥阻止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国家。 这一点倒是符合韩厥的人设。 其余的“卿”,包括吕武则是想到国君曾经要推举韩厥为元戎,猜测韩厥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新的领导班子已经搭台两个多月。 智罃担任元戎之后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 国内的混乱极短的时间内得到遏制,只要肯配合智罃的指派,家族不分大小皆是多少能有获利。 这使得众贵族对智罃难以起什么反感,产生多深的爱戴则暂时不至于。 会议结束后,吕武没有继续逗留在宫城。 他回到国君新赏赐的府宅,招来众家臣。 阴氏负责邦交的有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 里面除了齐国之外,基本都是鼻屎大的国家。 所谓的“鼻屎大”,说是国家,一国却只有数万人口。 像杞国、莒国就是那样,人口不会超过三五万,全国士兵一两千,跟晋国的一个中等贵族几乎没区别。 邾国一分为三,大邾并不是分到肉最多的那个,人口在四万左右,能拉出一个周王室制度的“师”跟在晋国后面摇旗呐喊。 周王室的“师”,由战车一百乘和两千五百名士兵组成。 等于说,杞国、莒国和大邾相加起来,硬实力远没有现在的阴氏强大。 在软实力方面,也就是藏书以及相关人才,再小的国家也是国家,能做事的人,杞国、莒国和大邾的任何一国肯定比阴氏多。 这一点也是吕武现如今需要改变的。 阴氏的封地和人口增加,相应的软实力需要得到提升。 教书育人这种事情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虽然时间周期会很长,却是不能不去做。 一方面,吕武一直在对外吸纳人才,增加阴氏的管理层数量。 另一方面,他已经开始在部署相关的人才教育。 以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他知道有“纸”这么一种玩意,只是心思按耐下来没有研究。 现在已经成为“卿”了,顾虑方面不是说完全没有,纸张的研究却已经开始在进行。 事实上,吕武只是大体上知道怎么造纸,有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让他完全没有经过试验一次性搞定? 那肯定是在开玩笑的。 现代人对什么都大体上知道一些。 然而,知道不等于会。 造纸怎么搞来着? 斩竹漂塘、煮楻足火、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干? 话说,竹子到底得罪谁了? 造一张纸,需要用到多少竹子? 这一套步骤,造的是什么纸张,是吕武想要的吗? 成本怎么样。 耗费的工时和人力又是什么个情况? 吕武绞尽脑汁回忆,想到还有另外一种方法。 好像是用树皮、渔网、麻头、藤皮等等原料,经过捣、烘等工艺,制造成纸? 他记得,好像是后面的这个方法耗费会更低一些? 幸亏他是贵族,手底下有一帮人手,反复实验也就是了。 想到什么就写下来。 管它步骤的顺序到底对不对。 无视掉吧! 就是让人一再重复去鼓捣。 葛存先汇报了一些家务事,只是情绪方面好像有些低沉? 事实上,他原以为自己够资格去总督“原”地或“温”地,结果竟然没有被选上? 梁兴不提了,阴氏的老家臣,外交能力极强。 葛存觉得自己远胜茅坪,凭什么茅坪能总督“原”,自己就不行啦? 作为家主的吕武不能无视手底下一帮人的情绪。 他本来是要等委派葛存前往探索“太原”再谈一谈,看来不能再拖,拖下去会把葛存给拖怨妇了? “存。”吕武抬手阻止葛存继续讲话,语重心长地批评道:“我家振兴乃是喜事,为何如此颓废?” 葛存勉强地笑了笑,摆出了赔罪的态度。 其余在场的家臣,有几个其实也是在心里为葛存打抱不平。 有功必赏才能使团体保持战斗力。 获利功劳却没有得到提升,谁还有那个拼命做事的动力? 吕武才没有那个脸,讲什么任劳任怨是作为属下的必备品德。 凭什么只有付出没有回报啊!? 老是讲这一套的人,忽悠得人晕头昏脑,说白了还是连员工的工资都要发不下去,只能凭空画饼,要么就是抱着老人醒悟再换新人压榨的心思。 或许最后是能成功的。 但是一开始跟随的那一批人,又能剩下几个? 再来,忍受艰苦坚持下来的人,真的能获得自己付出所应得的回报吗? 恐怕是不尽然的。 甚至,到了最后依然没有成功,又该是算谁的? 人们往往只看到了成功,却无视了无数失败的例子。 甭讲啥未来啦。 哥,先把这个月工资发了呗? 一家老小等着发工资吃饭呐! 吕武开始向葛存提到探索“太原”的重要性,要求葛存从明年起开始熟悉牧业,并且必须学会骑马,怎么去指挥骑兵。 阴氏向北或向西开拓,面对的都会是游牧民族。 目前的游牧民族对诸夏的威胁不大。 这个“不大”的前提是,游牧民族分得太散,内部争斗也厉害。 说白了就是,游牧民族以部落为单位,老是几百数千面对诸夏数千上万正规军的剿杀,一败再败之下被打得没脾气。 等游牧民族临时团结起来,用数万跟诸夏的数万来交战? 他们都不觉得己方会胜利,又怎么可能去获取胜利。 吕武好像记得有那么一个说法? 北方游牧民族开始对南面农耕民族威胁变大,主要是游牧民族被强力人物进行打服,形成一个大的群落规模?(匈奴单于头曼) 等游牧民族开始有胆子敢一再南下尝试侵略,是他们完成了内部的整合。(匈奴单于冒顿) 而游牧民族面对诸夏王朝不再心里犯虚,则是因为他们曾经战胜,并将诸夏王朝摁在地上摩擦。(五胡乱华) 讲实话,吕武一开始得知现在诸夏打游牧民族,跟大人打熊孩子没区别,心里着实是老复杂了。 他就纳闷,一样是两条腿打四条腿,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后来渐渐看明白了。 游牧民族一样懂得利用马的机动性,只是相较于后代更加憨一些,不是那么懂打不过就跑的转进战术。 另外一点,就是心态上的问题。 简单通透一些,连自己都觉得必输无疑,怎么去获取胜利? 所以,真不是因为装备的差距。 诸夏的王朝大多数时间是在装备上碾压游牧民族,很少有落后的时候。 人的意志决定战斗力。 精神胜利法真的不是纯粹在忽悠人。 “‘太原’盆地由我主持探索,日后总督建城?”葛存一下子满血复活了! 他一再听家主提起对外探索和开拓的重要性,尤其以“太原”和“河套”是重中之重。 现在,他听到“太原”将由自己负责,瞬间从精神颓废变成充满干劲。 哇哈哈哈!!! 果然俺比茅坪和梁兴都强! 两家伙只是守成之辈,俺是锐意进取之人啊! 家主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俺? 那不但是对俺充满信任,还是知道俺的能力,笃定俺一定能办成呀! 吕武看到葛存这样,都不忍心再打击了。 阴氏探索“太原”是可以马上进行,只是当前最应该做的是将上河西之地形成实际管控和利用。(秦时上郡南部) 光是上河西之地就要至少三年的时间来完成部署,什么时候能发展起来则属于未知。 葛存现在高兴,有些过早了。 只不过,目前的人生活节奏很慢,花几年的时间来准备一件事情属于正常操作。 葛存并非不清楚需要再等几年。 所以,不会妨碍他感到自得和振奋。 卫睿心想:“上河西之地的探索一直是我在负责!” 其余的家臣,他们看到葛存的待遇,明白不是吕武赏罚不公,只是另有安排,想道:“主上是个好主上!我一定要努力表现自己,争取获得与之匹配的待遇啊。” 欲望是发展的动力。 一点都没有错。 手底下的人看到老大有识人之明,不怕自己的才能无处施展,更愿意表现自己。 吕武看到众家臣开始变得野心勃勃,心中是感到非常满意的。 不进则退是一个真理。 现在是个混吃等死真的会死的时代。 如果是在其他诸侯国当贵族,也许能将烂摊子交给下一代。 关键问题是,吕武是晋国的贵族,并且已经成为“卿”了。 晋国的贵族,一茬接着一茬在换。 太强了会被联合针对。 太弱不等别的贵族来吃掉,该先被削掉封地。 吕武发现家臣一个个充满干劲,抓住机会开始死命的压榨。 能说会道? 某某谁去这个国家,喊他们的国君来听从安排。 只懂闷头干活? 某某谁,这里需要你去调度有方。 也就是有几年的时间来让吕武锻炼,慢慢学会怎么去看人,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事。 要是让他一开始就成为一大家子的实际管理者? 弄得鸡飞狗跳还是小事。 超大概率是好好的大家族被玩残了。 没开玩笑! 大部分人的管理才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需要的是一个循环渐进的学习过程。 让只适合干扫地的保洁人员去管理集团公司,真的合适? 因为出征秦国的事,该谋划的已经出台方案,吕武没将多少心思扑在国家管理上面,更多的精力是在规划和发展自己的家族。 某天。 吕武再一次得到召唤。 他来见国君时,发现智罃和韩厥早就到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坏事,导致国君、智罃、韩厥三人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们没有为吕武解惑,沉闷地等待其余“卿”过来。 人到齐后。 智罃说道:“郑大夫子然攻宋,取宋地‘犬丘’;楚、陈、蔡联军攻宋,命公子重率军迫宋‘彭’。” 可怜的宋国啊! 同为二流强国的郑国来攻打。 当世霸主之一的楚国也集结小弟,一来再来地攻打。 晋国的几个“卿”心里在默算宋国从去年到今年丢了几块地。 如果吕武没有去“钟离”会盟的经历,听讲到是哪个地方,不会有太明显的概念。 郑国从宋国占领的“犬丘”在原许国的边上。 宋国失去了“犬丘”,等于许国必然会奔向楚国的阵营。 楚军逼近的“彭”就是彭城,位于泗水的边上,作为宋国南方的门户。 一旦“彭”城被攻克,等于宋国的大门对楚军敞开。 既然楚军已经逼近到“彭”城边上? 宋国的泗水以及睢水的疆域肯定是全面丢了。 要是对宋国的疆域有概念,会发现宋国已经没有险要地形和坚城作为依靠,几近于到了灭国的边缘。 国君扫视众“卿”,迫切地问:“诸卿何以教我?” 这也是在骂人了。 之前,国君有意支援宋国,只是遭到了反对。 智罃反对的理由很合理。 晋国自己的内乱都没有平息,拿什么去救宋国啊? 只能期望宋国能打一些,撑到晋国平息内乱啦。 “此一时彼一时也。”智罃直接怼了国君一句,说道:“宋国必不能亡!” 小宋,顶住! 没了你,俺在南方就只剩下不靠谱的盟友吴国了。 韩厥沉闷地说:“救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疆(指抑止楚国),自宋始焉。” 得了。 国君和元戎、中军佐先后表态,宋国必须救。 “下军将?”国君看向吕武,说道:“或缓攻秦?” 哥,救宋国要紧。 打秦国啥的,有机会的呀。 吕武一脸的若有所思,问道:“彭城‘尉’为鱼氏?” 不打秦国也不是不行。 关键是,宋国能将“彭”城守住吗? 国君有些纳闷,反问:“为何问及鱼氏?” 吕武说道:“臣居宋以南一岁,深知鱼石、鱼府此二人,蛀书之虫,缚鸡之犬也。” 一下子,包括国君在内,听到吕武那么讲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脸色大变。 他们肯定相信吕武不会信口开河。 中行偃也为吕武的意见进行背书。 智罃霍地站起来,对国君行礼道:“中军、上军当即南下,君上与余‘卿’随后而来!” 下军和新军一直在准备针对秦国的入侵。 中军和上军则是在准备南下。 阴氏、范氏(士鲂)和魏氏、解氏的部队是向西边开进准备的,转调南下需要一些时间。 智氏、韩氏和中行氏、范氏(士匄),早早就调集自家的部队向南边封地进行了集结。 所以,国君知道智罃的决定正确,却不免迟疑,问道:“若楚君……” 韩厥不再当泥塑,大声说道:“当断则断!” 近些年来,晋国总是集结四个军团一起行动的。 国君是怕只出动两个军团碰上楚军的主力会被打爆? 第368章:没一个好鸟 这位国君很早之前就一直在默默观察晋国了。 栾书当政时期的晋国,前期和后期内部倾轧不断,中期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别看郤氏那么嚣张和跋扈。 他们真的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几次晋国对外发动战争,作为战场顶梁柱的不是哪个家族,就是郤氏。 栾氏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从来没有拉稀过,甚至有过高光时刻。 作为老牌卿位家族的智氏、中行偃和韩氏、范氏? 他们可能是在郤氏能打的遮挡下,没有给人眼前一亮的表现。 同出荀氏的智氏和中行氏,甚至因为“邲之战”的战败,给人一种随时会拉胯先入为主的印象。 别人不会去看是不是先氏拖累荀氏,只知道“邲之战”对晋国来说是大败,也是耻辱。 范氏一直以来在战场的表现都是中规中矩。 什么叫中规中矩? 没有什么特点,讲的就是人多、钱多、粮多。 从来没有获得过值得炫耀的大胜,也没有历经过不应该遭遇的惨败。 这样的军队值得信赖,可是别想着拿来力挽狂澜。 韩氏? 国君思来想去,印象中韩氏历来只是起到辅助作用,经不起强度高的鏖战。 现在栾氏和郤氏都没了。 晋国在战场上值得信赖的军队也跟着没有了。 新的卿位家族没有证明自己的军队能打之前,别怪国君心里有点怂。 那可是要面对另外一个霸主国! 国君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即位后一跟楚国较量,第一场是得到惨败。 他看向了看上去很自信的智罃,心中想道:“元戎真的可以吗?” 智罃履任元戎也就两个多月,暂时能看出协调国中贵族的能力不错,其余是看不到更多的。 比较要命的是,国君一直看不太懂韩厥。 他很喜欢韩厥的安分守己,却又认为韩氏之所以安分守己是因为家族实力不够。 这么想有错吗? 好像也没什么错的样子。 其余几个“卿”吧? 国君大体上是了解到一些的。 评价完各家军队特色,是不是该讲一讲几个“卿”的品性。 上军将中行偃原先是作为栾书一条咬人不叫的狗,近期则是萎靡了下来。 上军佐士匄太年轻,为“卿”之后的各种表现比较稚嫩,并且显露出贪婪又吝啬的一面。 实际上已经是晋国最为强大的家族,家主十足贪婪又吝啬,对国家真的是一件好事? 国君并不那么认为。 他在无数个夜晚进行祈祷,恳求上苍压制士匄的贪婪,不要让范氏变成另一个郤锜。 晋国要是再出现一个如郤锜的“卿”,悲剧是百分百会上演的。 下军将吕武? 国君看得出吕武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一再观察下来认定没有错误。 他看到了吕武进取又守规矩的一面,同时发现吕武更多的精力是用在自身的家族。 以目前的社会观以及价值观,人首重自家肯定是没什么错的。 关键是国君纳闷吕武也太会交际了一些,没有坚定的立场,无法判定一旦需要的时候能不能依靠。 品性无法决定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却能判断在遇到事情后,个人会采取什么样的反应。 初回晋国时,国君表现出了强力的一面,等真的即位又软了下来。 正是因为他发现,真没有能够无条件信赖和依仗的人,不好继续强势的任性自为。 至于说公族? 公族之中有能力的不多,大多是庸碌无为之辈。 国君也看清了祁奚。 一个面对艰难局面就想退缩,退之前还给自己儿子求福利,要庆幸及早看清真面目,不是等十万火急才发现靠不住! 观察来又寻觅去,国君突然发现魏琦值得留意。 只是有一点,国君察觉到魏氏近期跟阴氏的关系有点怪,想操作点什么不是好时机。 在国君的预设方案中,智罃和韩氏应该联合起来压制范氏,阴氏和魏氏又要成为一个阵营来保持卿位家族的平衡。 解氏? 国君发现解朔全程低着头,对于什么一概不发言也不参与。 “元戎从未表现出过军事上的杰出能力;中军佐看似性格强硬,却是一个极易于妥协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望有军事才能。”国君脸色有些抑郁地扫视其余人,想道:“看样子除却下军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呀!” 不怪国君那么想。 新的领导班子里面,智罃、韩厥和中行偃算是老牌选手。 以前有栾氏、郤锜、郤犨和郤至在,内政和军事轮不到智罃或韩厥、中行偃去表现。 国君对智罃、韩厥和中行偃的印象,只能从这一次内战的表现来评价。 从头到尾没参与内战的韩氏已经被定义为安分守己。 说白了,国君就是觉得韩氏没有作为卿位家族该有的攻击性,不奢望对外就能变成虎狼,再来就是真没听说韩氏有多能打。 中行偃就更不用说了。 国君一想到中行偃连攻打人心惶惶的苦成氏都打不过,怎么可能奢望更多。 只有吕武统率的那一路打出摧枯拉朽的战绩。 不管是怎么打,能摧枯拉朽就代表有能力! 另外一个年轻人,也就是智氏的智朔,好像在这一次内战中的表现算是可圈可点? “智伯,朔随军否?”国君带着希冀问了一句。 智罃本来是跟韩厥以及中行偃、士匄在低声商讨兵力搭配,一听转头看向国君,脸上带着十足的困惑。 而名也叫朔的解朔抬头看一眼国君,明白讲的是智朔,重新低下脑袋思考人生。 “朔?”智罃真心不明白国君为什么问起儿子,心想:“我是带上好,还是不带好啊?” 国君开始赞扬智朔在内战中的表现。 智罃一听懂了,却也恼了。 什么意思啊! 不信任老夫的军事能力??? “我儿需留‘智’。”智罃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智朔南下。 刚刚肥了一波,很多后续需要处理的。 家主出征,留下继承人镇守封地,很合情合理的啊! 国君一听没掩饰失望,心里更担忧智罃到底能不能行了。 他转头看向吕武,问道:“下军将许几日方可率军南下?” 这马上就要下雪了。 出征没几次,三次待在野外……还是四次? 反正是受够了冬季出征。 吕武想了一下,答道:“下军、新军行军至‘王野’必是深冬,或需来年春暖?” 老兄啊! 下达命令需要时间来传递。 集结部队同样需要时间。 没那么快的。 再则,你要是没过问一嘴,信不信等明年才开始调动部队? 看看士匄和魏琦的脸色,是不是变得有些不自然? 只要不是不问世事,谁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年都不会好过。 季节的不同,集结军队的成本会不一样。 连续几年冬季用兵? 对外用兵没有收获,信不信过几年要内部逮住一家来杀肥,不然日子会过不下去的! 国君看到几个“卿”都是用怪异地目光打量着自己,忍不住心中一凉。 “寡人不熟军事。诸卿自理罢。”他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更正常一些。 智罃立刻说道:“君上,军可陈于‘王野’,派人大肆宣扬我军南下,稳住宋国,恫吓楚、郑。” 韩厥补了一句,道:“召唤诸君听成,亦需诸侯所部前来。” 另一边。 吕武看到士鲂和魏琦都在给自己打眼色,笑着对两人摇了摇头,不想这时候给国君找更多的不自在。 刚才已经说啦。 急赶也是下大雪的时候才能赶到“王野”进行集结。 要不等冰雪融化? 国君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想讲得更清楚,完全可以等一下再汇报嘛。 他们绝对想救援宋国,一点故意拖延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真的需要时间来调动部队以及物资。 宋国已经够惨。 幸好冬季降临。 以楚国为首的南方集团,他们就是心里再迫切,还能冒着大雪纷飞一路攻城? 所以,宋国撑到来年绝对没有问题的。 如果以楚国为首的南方阵营真的不顾季节的不合适,顶着各种非战斗减员,以及用更大的代价进攻? 但凡是一个晋国人,都要昂天发出畅快的大笑。 不是笑话什么。 楚国阵营真的那么干? 明年晋军南下,也许能将他们打出屎来。 稍后。 吕武私下找到机会跟国君解释了一波。 国君暗自羞愧自己果然对军事不熟,也恼怒智罃和韩厥怎么不讲清楚,有些埋怨又像是鼓励地对吕武说道:“寡人若有疏漏,卿可不避场合。” 话是那么讲。 不同的场合,相同的话,讲出来的效果可能是两种结果。 真·傻子才当着众人给领导落面子。 国君还是有些慌,说道:“依卿所言,鱼氏必乱‘彭’,楚军如何不攻?” 吕武说道:“鱼氏乱‘彭’将使楚公子喜懈怠,进而轻视宋国。” 国君思考了一下,觉得吕武说得不无道理。 吕武又说:“若楚军得‘彭’急进,冬季攻势至多攻抵‘商丘’。宋人顽强,又遭灭国之危,敢不拼命?” 话题兜兜转转回来。 楚军真的不顾季节劣势展开一路强攻? 宋国肯定不好受。 即将南下的晋军做梦都会笑醒。 国君莫名期待楚国等联军真的犯傻,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宋国。 第369章:这是众叛亲离啊! 中军和上军苦逼一些,冒着严寒先去周王室地盘待着。 他们能够按时抵达“王野”的前提是,没有下雪或是下雨,也能是雨夹雪。 如果天气状况不允许,无法按时抵达“王野”也不能怪谁了。 当然,那是建立在军队没有进入战时状态的前提下。 真的以需要为前提,还管什么天气,天上下刀子也要上。 国君听了吕武的一番言论,再自己进行深思,没有再进行任何催促。 原先还在担忧国君不懂装懂瞎指挥的智罃,看到国君那么有逼数,心马上就安定了下来。 而吕武再次肯定一点。 国君是一个很会控制自我的人啊! 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最难对付的。 几位“卿”忙碌自己的事情。 等智罃通知已经可以南下之后,众“卿”与国君又进行了一次会议。 中军和上军南下? 国君没想过待在“新田”不动,会跟着两个军团一起南下。 这样一来,召唤列国的诸侯听成,地点被设在了“王野”。 前往通知各个诸侯国的使者,需要事先告知各个诸侯很多事项,其中包括带上多少军队。 会议上,智罃提醒国君,讲的是因为晋国发生内乱,必然会使列国出现摇摆。 他说:“君如未抵,必有二心,晋不攻楚,矛头可转。” 国君听后有些迟疑。 各个诸侯国会因为晋国爆发内乱,觉得晋国已经不行了吗? 这个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国君却不想对先前的盟友动武,说道:“攻楚胜,诸侯反焉?” 智罃低叹了一声,说道:“孤不度德,独善无友,晋行王道而霸,岂至君上而终?” 充当听众的吕武想到了一句话: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 国君不想对盟友过于霸道,担忧风评变得不好,更想用道德来感化? 他还期望用对楚国的一场胜利,来坚定一众小弟追随晋国的决心。 那一刻,众“卿”看到了国君稚嫩的一面。 个别几个“卿”甚至觉得国君有点软弱。 作为元戎的智罃需要告诉年幼的国君一个世间真理。 无论是治国还是交友,不能只表现出憨厚善意的一面,不然容易发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恶劣事件。 几代先君对外从未软弱。 哪怕是晋厉公这一朝,其余未必靠谱,对外则是采取又压又拉的一面,将一众小弟治得服服帖帖的。 询问国君:到了您这,要改变邦交策略了吗? 国君采取了一贯的风格,有错就认。 这一点其实很令众“卿”感到欣慰。 不怕国君智慧不够。 就怕明知道是错的,还要死硬到底。 当然,目前并不是“帝国时代”,有错就认才不会被视为有损威严。 事实上,死硬到底从来都不是什么威严。 臣子知道君主哪里错了不提醒,在当下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是什么时候开始搞得帝王明明错了,说了是一种冒犯呢? 看似尊重,其实是怕帝王不能更刚愎自用,盼着国家快点衰弱或早点灭亡啊! 国君和智罃、韩厥、中行偃、士匄一起离开“新田”了。 一时间,留守的人以吕武最大。 他成了有名份和有实权的镇守者。 而这个镇守者其实当不了多久,明年就要率军南下。 本来该由智罃处理的政务汇集到吕武的手里? 吕武才发现智罃正在做的事情很多。 哪一家攻下哪里,当地就会属于他的封地? 有产生纠纷的归属权,智罃基本上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 吕武查阅智罃的处理方式,发现裁决大体上公正,存在一些有过度操作的地方。 所谓的“过度操作”,无非就是智罃在进行仲裁时,遇到了跟老智家交情不错的家族会进行偏袒,需要拉拢也没放过。 吕武刚成为留守,立刻有贵族要求重新仲裁。 如果他想树立一个公正者的形象,完全能够根据事实重新裁决,就是会得罪智罃,再得罪已经实际获利的那一家。 他的选择是接受的确明显有错处的申诉,但没有进行处理。 这一个操作令士鲂、魏琦和解朔觉得很迷。 兄Die,你是不是有毛病? 干么做这种让智罃会觉得难堪的事情??? 吕武那么做当然有自己的考虑。 可是,为什么要说出来? 智罃没来得及进行仲裁的那些纠纷? 吕武则是没有大包大揽,派人去进行各种求证,再与其余留守的“卿”商讨一番,等待证据充足,同僚无异议,做出最终的裁定。 不总理晋国的国政之前,会以为这是一个国家。 等待能够全面了解晋国? 吕武心里有无数的MMP需要讲。 这特么其实就是一个伪装成为国家的军团! “我怎么感觉以后的秦国跟晋国很像呢?”吕武认为绝对不是错觉。 晋国的律法更像是军法。 并不是单看这点,来认定晋国是伪装成为国家的军团。 从律法到各项国策,不是为了服务于正在进行的战争,就是预备为下一场新的战争服务。 吕武又得知一个事实。 贵族其实并不是完全不需要交税! 没有爆发战争的岁月,又或是没有得到征召,贵族交的就不再是“赋”,需要进行交“税”了。 比如,消失了几年的邯郸赵,自赵旃辞去卿位回去封地,每年都按时按量地交税。 贵族缴纳上来的“税”会进行分配,其中的六成归于国库,四成落到国君的腰包。 在晋国,能纳赋没有贵族会选择交税。 这一点从吕武能找到的相关记录中,能够进行证实。 他很清楚贵族为什么会那么选择。 纳赋是拿命来拼没错。 不纳赋,又怎么建功立业。 没有获利军功的渠道,等于无法加官晋爵。 所以,除非真的是家族里面没有族人能去纳赋,要不该是踊跃参与才对。 吕武还发现一个秘密。 公族其实并不穷! 从晋景公到晋厉公,两代国君一直在给公族进行补血。 别提赵氏主宗倒下的时候,一众公族狠狠地被晋景公奶了一波。 他们只是守着那些财富没有进行有效利用。 一些记录显示栾书在晋景公薨逝之后,没少针对公族搞事,先后处理掉不少冒头的公族。 当然不是明文记录怎么去搞。 需要先看懂那些调动以及资源分配,再根据某个时间段发生了什么事情,有逻辑思维地去进行推敲。 窥探到属于高端玩家的游戏层次? 吕武才明白栾书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那是一个看着好像没干什么大事,却能对上压制国君,对下能悄声无息解决公族的威胁,又能压制政敌的老男人啊! 吕武问士鲂,道:“若交税可抵军功,如何?” 士鲂很是不明所以,一脸的蜜汁表情。 吕武也就是问问,没其它意思。 现在不是谁都能踏上战场。 等于说,普通人无法依靠军功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交税这种事情,各家的属民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拿什么来交? “士”才有交税的资格,但他们才不乐意交财帛或其它什么资源抵消纳赋。 吕武就是在思考一点。 秦国是不是跟晋国学的不重要。 阴氏可以学秦国啊! 正确的来说,是学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 搞军功爵。 弄生产奖励制度。 吕武当然知道自己没资格制定什么爵位。 那是列国诸侯都不能做的事情,唯有周天子才有资格。 弄不了爵位? 那能不能搞自己的一套等级制度呢??? 关于这个,才是吕武真正想问士鲂的。 他想开口问之前,硬生生地又闭上嘴。 制度就是制度。 不分是私家或公家来进行使用。 自己说就是想关门玩过家家,是不是将其余人当成傻子了? 也就是说,别以为只是换一个名称就能糊弄人。 明明有那么多比现在更先进的制度,却是不能拿出来? 简直特么悲伤! 一同留守的“卿”只看到吕武的殚精竭虑,还有乐意与人协商,不清楚吕武到底在想些什么。 吕武在想:“如果我成为元戎,能在晋国执行新的制度吗?” 他又想:“无法猛烈地来搞,我能细润无声地对自己的家族做出改革吗?”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阴氏大举释放奴隶,不是有别于其他家族? 只见几个友好家族进行劝导,没发生什么太激烈的事情。 想到这一点的吕武胆子开始变得有点肥。 “下军将。”士鲂将吕武从思考的海洋中捞出来,脸色阴鸷地说:“齐国拒绝听成?” 啊? 这件事情吕武比谁都早知道。 毕竟,齐国的邦交是阴氏在负责。 侧面证明上一次他提议教训齐国是多么正确。 他说道:“如我所料不差,不独齐国这般。” 主要是晋国内乱,又在宋国的处理上失分太多。 士鲂满脸寒霜,说道:“伐齐,可也!” 吕武不想当预言家。 他觉得齐国拒绝服从晋国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晋国在与楚国的交锋中没有干出有成效的事情,再一次让列国见证晋国的强大? 各个诸侯国未必会直接跳反,却必然要跟楚国开始勾勾搭搭。 而晋国这一次南下,到底能不能取得什么好成绩? 吕武琢磨着很难。 晋国现在的情势是,贵族忙着消化内战的所得,没心思去管太多。 魏琦低声说道:“我闻楚秦相约会盟于蜀地,邀齐、鲁、蔡、许、宋、陈、卫、郑……诸国会盟。” 消息哪来的? 考虑到魏氏负责跟鲁国邦交。 消息应该是鲁国的某位贵族悄悄透露给魏氏。 吕武纳闷魏琦怎么不选择国君和几位“卿”没南下前就说。 他却也不能责难。 与交情无关。 更不是在忌惮恶化与魏氏的关系。 当前这个年代,家事和国事是要进行区分的。 士鲂开始深深皱眉。 选择当个透明人的解朔,低下脑袋的脸上出现了不明显的幸灾乐祸。 一众小弟要背离晋国? 这是不是代表晋国要完犊子了??? 第370章: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管理一个国家真的不容易啊! 尤其是想治理好。 春秋中叶管理国家的难度其实比以后要小不少,管住一帮贵族基本上也就能对一个国家完成操控,不需要怎么的事无巨细。 吕武成为留守,是将贵族视作官僚在管理,期间被士鲂和魏琦分别提醒了一次。 没别的。 就是吕武管得有些过于宽了。 俺家要种黍不种粟。 话说,关你屁事啊! 俺的土地,想种啥就种啥,外人管得着吗? 这尼玛…… 还真管不着! 作为一名统治者,能管的就是贵族有没有按照规定进行纳赋或交税,再来就是评价纳赋时的表现。 平时再管一管贵族之间发生的纠纷,好好做一名最终仲裁者。 制定国家的发展方向,选好盟友与敌人。 其余? 地方上的建设不需要最高统治者去操心,各家会自己进行规划与安排。 实际上,发展自身领地这种事情,除非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又或是频出昏招,要不哪个贵族不希望自己好呢? “现在的国家结构太过于依赖贵族了。”吕武心想。 这种国家结构,只要首脑能将国中的贵族团结起来,哪怕不能发展与壮大,国家也绝对不会陷入混乱。 贪污的行为? “士”向封主纳赋或交税。 封主再向国君纳赋或交税。 架构太过于粗糙,相反不太好贪污呀! 内部真的发生点什么跟财帛有关的事情,一般也是办事的人收取贿赂,导致该上缴的东西数额不对。 因为过手的人太少,查起来异常的简单,绝对一查一个准。 目前还有一件非常操蛋的事情。 财帛有用只是针对贵族而言。 土地买卖那是不存在的。 有能力生产商品的人九成九会是贵族。 大宗商品的交易也只会存在与贵族与贵族之间。 导致的就是,非贵族压根就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机会! 所以,想当商人的前提是要有个贵族的身份。 大额商品的买卖,一般也是各个贵族因为自身发展的需要在进行采购,极少用于自身的享受。 吕武之前想研究瓷器,也有些眉目了。 后来,他发现哪怕是将瓷器研究出来也发不了财。 原因? 这么个年头,绝大多数贵族很少考虑自身的享受,想的愁的是怎么把家族发展壮大。 如此一来就注定了一点! 奢侈品会有市场,却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来营造那个环境。 比如说瓷器,要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格调。 用一句广告语,叫: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只收…… 唯有那样才有可能大卖特卖。 不然遭遇的结果可能是“夫珠玉金银,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的下场。 简单的说,任何的商品都是因时而异。 现在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吃饱,才能来谈享受。 对于各个贵族需求就更简单,发展家族的武力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保障。 这不。 吕武刚刚就完成了两笔买卖。 士鲂采购了一千八百套装备。 用“装备”这词,能看出并非只单纯购买了铁甲,还附带其余的商品。 他交付的不是钱币。 主要是布匹以及粮食,再加上一定数量的奴隶。 解朔像是砸锅卖铁了一般,咬牙购买了五百套铁甲。 一样不是单纯出钱币。 这或许就是解氏的极限了? 吕武对解朔谈买卖时一脸咬牙切齿,印象深刻到不行。 看看人家狗大户……没错,说的就是背靠范氏的士鲂,买一千八百套装备没看出有什么肉疼的微表情。 谈买卖期间,吕武得知士鲂已经从范氏别出。 士鲂获得了“彘”地。 这个“彘”地就在“阴”地和“吕”地边上,位处汾水东岸。 如果吕武得到“随”地,会对“彘”地形成实际上的围起来。 他问士鲂,以后是继续称呼士鲂呢,还是该改叫彘鲂了。 士鲂沉默了五六个呼吸的时间,给出的答案是继续称呼士鲂。 那么,士鲂的别出就是成为小宗,并不是旁支。 简单的说就是,士鲂与士匄虽然分了家当,以后却还是两位一体,不是真正的独立自主了。 情况跟魏氏那边一样。 毕氏才是主宗(大宗),魏氏、令狐氏、栎阳氏是小宗。 说魏氏和范氏一样,主要是范氏作为大宗的存在感很低,相反士氏却广为人知。 必须要说的是,范氏不显山不露水的,但绝对是一个非常牛逼的家族。 广为人知的有士氏,范氏也有点存在感,杜氏和刘氏持续闷头发展。 属于范氏却已经消亡的还有巩氏和随氏。 现在,范氏又多了一个彘氏。 吕武从各个大家族的分家看出了一个规律。 一个家族之中能够出一位人才,他获得高位之后必然会自立门户。 每一个家族似乎对分家都是喜闻乐见的态度? 不是抱着那种分家会导致家族遭到削弱,打死不分家的执拗。 这个是时代背景来决定的前提。 现在的人们认为的开枝散叶跟后世存在区别。 目前是有多少地盘,才能让一个家族进行开枝散叶。 进行的无非就是周天子分封的那一套。 分封在后世被认为是糟糠。 可是,也要看看进行分封时的实际情况。 周天子进行分封,让诸夏迎来了开拓进取的扩张时代。 很多事情在后世看来是一种错误,只是过于想当然了。 吕武知道很多先进制度。 不是他太怂才不敢用。 纯粹是要合适。 真的! 合适比什么都重要! 步子迈得太大,很容易扯到蛋的。 雪像往年那般,到了时间就开始在下了。 吕武已经得知楚国和秦国牵头,邀请列国到蜀地进行会盟。 算一算时间的话,该得到通知的各国,早就见过楚国或秦国的使者。 晋国也有派出使者前往各国,时间方面不太好说是比秦楚早到或晚到。 有消息陆陆续续回馈过来。 齐国找理由拒绝听从晋国的召唤。 鲁国以齐国决绝召唤为理由,同样表示无法听从晋国的安排。 这对欢喜冤家没完没了的闹腾,历来就是其中的一国有什么动作,必然牵扯到另外一国。 齐国不愿意出兵? 鲁国怎么敢出兵? 他们需要将兵力留在国内,防止遭到齐国的侵略。 晋国的一帮小弟中只有曹国毫不犹豫地听从召唤,其余小弟讲出那样这样的理由或借口,打从事实上拒绝了晋国的召唤。 吕武其实还好,只是看到士鲂、魏琦……等等贵族听到消息暴怒,怎么都要展露出愤怒的一面。 不管理由或借口是什么,只光从拒绝召唤来判定,一帮小弟已经背叛了晋国! 吕武事先让出使的使者打听消息。 可能是现在的人们没有保密的意识,又或是其余什么? 各国接受秦楚前往蜀地会盟的消息并不难打听到。 士鲂收到回馈非常沮丧地说:“吾等德行有亏,以至如此。” 讲的不是他们个人的品德。 其实就是在他们的领导下,晋国竟然落到这样的境地,丢脸丢到祖宗十八代了。 事情看着还真挺大! 原先的各个小弟悖盟,还跟晋国的敌人勾勾搭搭,很直接地掀开晋国现任高层的遮羞布。 他们该愤怒,也该羞愧。 吕武是留守,需要振奋人心,直接发表公开讲话:“晋国不是得到诸侯国的爱戴才能成为霸主。我们之所以是霸主,是因为我们够强!” 他不光在国内发表公开讲话,将各国拒绝召唤的消息送到国君以及四位“卿”手里,一样将原话给写到汇报中。 一大串的话语只有一个核心意思:他们如果认为晋国不再是霸主,那就打到他们重新承认! 霸主,历来就是孤军奋战的! 众多的消息中,还有一道消息值得注意。 宋国委任鱼氏镇守“彭”城。 鱼氏却背叛了宋君,接管“彭”城之后原地跳反,带着城池举族投靠了楚国。 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消息回馈过来。 鱼氏背叛宋国的事情,会是国君和智罃、韩厥、中行偃、士匄先知道。 对宋国来说,他们从去年到今年,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严重让宋国受到打击的不是鱼氏的背叛,是宋国上将军老佐后面率军想去夺回“彭”城,又将宋国最后的两万精锐丢了大半,狼狈退回“商丘”。 连续的失利并没有让宋国绝望。 宋国是一个举世皆敌的国家,还要长期面对楚国的威胁,韧性方面不用怀疑。 宋国右师华元并不知道晋国已经出兵援救的消息。 他一顿急赶到了“王野”撞上了正在南下的晋军,亲自动手将自己弄得异常狼狈,才跑去谒见晋君姬周。 怎么都是个贵族。 好歹是右师(执政)。 一副狼狈到极致的模样,令晋国一帮高层见了,怎么可能不目瞪口呆。 国君和几位“卿”心里大惊,想的是楚军已经攻到“商丘”啦? 卧槽!(一种体位) 这可不行啊! 要是楚军攻到“商丘”,等于宋国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 哪怕楚军没能攻下“商丘”让宋国灭亡,宋国从各方各面也必然遭到最大的削弱。 一个弱小的宋国是无法在南方生存的! 晋国该花多大的代价来挽救宋国,后面又进行哪种程度的帮助才能让宋国重新立足? 轮到俺当老大,咋能就这么惨? 那一刻,国君心里沮丧到了极致。 第371章:人离江湖远,江湖尽我名 宋国要是真的完蛋? 晋国在南方就没有靠谱的盟友了。 忘记了吴国? 上一次“钟离会盟”之后,已经有两年没有听到来自吴国的消息。 这也就证明一点。 吴国离晋国太远,哪怕两个国家愿意互相配合,也很难进行及时的沟通。 别说吴国是一个相当任性的国家,未必愿意跟晋国精诚合作。 智罃在接见华元之后,给予了华元最大的信心,说道:“晋必不弃宋,倾巢来也!” 华元喜悦地问:“何时南下?” 这个嘛…… 天上在飘雪哦! 时不时还下一场雨。 哪怕俺们愿意顶着非战斗损员冒着雨夹雪的天气行军,速度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呀! 智罃当然不能拒绝,又建议道:“右师可将我军南下大肆宣扬,楚必忌惮。” 华元的热切劲头一下子被打击到了。 晋军不愿意在恶劣天气下急行军,能怪晋国不地道吗? 换作宋军,能拒绝也不会答应的。 现在,将晋军南下的事情传得举世皆知,的的确确是能帮到宋国。 至于说能帮多少,看天意吧。 华元本来就没有抱多少希望。 在他的认知中,晋国的内乱没那么快结束,去求援也只是尽人事听天意。 晋国的国君已经率军南下,对宋国来说就是一个大惊喜了。 华元还听说晋国会四个军团一起出动,哪怕晋国的中军和上军不愿意顶着恶劣天气赶路,整个宋国还是应该感激晋国啊! 不为别的。 没看见晋国内部不稳依然愿意出动,还是四个军团要来救援宋国吗? 华元只是待了一天就走了。 他需要回国将晋国已经出兵援救的消息告知宋君,并且要进行大肆的宣扬,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老天不知道是不是跟晋国过不去。 中军和上军抵达“王野”,气候开始雨夹雪连续下了七天。 光是下雪其实还好。 雨夹雪会使得天气更冷,对路况的摧残变得更加严重。 这样一弄,哪怕是遇到难得的晴朗天气,军队也无法第一时间继续赶路。 “诸侯悖盟,宋国危急,乃是寡人无德。”国君不无沮丧地说道。 晋国现在面对的窘境怪不到姬周头上。 他才即位多久? 都是晋国内乱给闹的。 帐篷之内只剩下韩厥能够脸色如常。 智罃、中行偃和士匄表情多少有些怪怪的。 又以中行偃需要露出愧疚的表情。 “‘彭’之变,下军将料中矣。”士匄没话找话说。 国君说道:“事已至此,余勿它念。” 搞尼玛呢! 不好好思考怎么来应对不利局面。 玩什么捧杀? 士匄被一怼,再看智罃和韩厥都用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悻悻地笑了笑。 智罃低叹了一声,说道:“行军罢。” 别管什么气候啦。 摆出不顾一切救援宋国的态度,挽救一波国际形象吧。 士匄立刻反对道:“晚矣!士亦怨,徒劳也。” 高端玩家智罃表示不想教士匄聪明。 韩厥和中行偃附议了智罃的建议。 已经自我醒悟不懂军事的国君,很快想到其中的正治意义,同意了智罃的建议。 在士兵的怨声载道中,军队不顾恶劣气候开拔行军了。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周王室一帮公卿。 他们赞叹地表示,晋国的新一套领导班子必定会让晋国重新恢复强盛的。 后一步得知晋军冒着恶劣天气行军的郑国贵族,惊惧地将这个消息送到战争前线的郑君姬睔(gùn)手上。 结果是率军将宋国摁在地上摩擦,长久以来显得意气风发的郑君姬睔,一下子给病倒了。 “天不欲晋国衰败啊!”郑君姬睔是真病,不是假的。 子国忧心忡忡地说:“晋厉公失德,以至晋遭到灾祸,未料新君公正,续执政之任智伯贤明,诸卿和睦。” 唉! 本来以为晋国内乱会持续好些年? 俺们想乘机好好地爽一波的呀! 现在晋国内乱有没有平息不重要。 重要的是晋国竟然反应那么快,还摆出不顾一切要救援宋国的姿态。 这样一来,将要悖离的诸侯国看到晋国顶着内伤也要救援宋国,还愿意疏离晋国吗? 作为当事者之一的宋国,恐怕会极度感激晋国,以后对晋国就更加爱戴了。 郑君姬睔这一病,或许是内心忧愁,可能是天气的影响,病情越来越严重。 他们不敢私自撤军。 干出了一边撤军,一边派人去告知楚公子喜的操作。 话说,没有得到老大的允许就撤军,跟私自就进行撤军有区别吗? 楚公子喜听说郑国私自撤军非常生气,后来知道郑君姬睔的确病得不省人事,过多的惩罚没干,派家臣去进行了训斥。 郑军这一撤离。 宋国的西面可算得到解放。 是真正意义上的解放。 只因为郑军没有留下军队控制占领区,一撤将军队全部撤回国。 现在爆发战争,不以占领多少土地为目的。 尽管沦陷区被大肆掠夺,土地还是回到了宋国手里,怎么都比不知道能不能重新夺回来好太多了。 不用再顾忌西面的宋国开始调兵遣将,说什么也不能让楚军进驻“彭”城,不然接下来“商丘”真的要面对直接的威胁。 期间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 背叛了宋君子瑕的鱼氏优秀到一塌糊涂! 鱼氏明确表示拒绝将“彭”城交给楚公子喜! 这是什么情况? 鱼氏的跳反是一场戏,为了阻止楚军继续北上吗? 并不是! 他们是真的反了,却要将“彭”城视为禁脔。 投靠楚国,只是用楚国来吓唬宋国,期望达到实际自立自主的目标。 别说楚国的风评差到昏天暗地,并且还是出了名的没有信誉。 破人国家,灭人社稷,绝人后世,罢黎庶之力,尽黎庶之财——是楚国的拿手绝活啊! 鱼氏极度害怕楚公子喜干出过河拆桥的事情。 他们的担忧也不是无的放矢。 利用完就丢,乃至于搞人间蒸发那一套,楚公子喜干了不止一次。 所以,鱼氏感到害怕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以时局需要来说,鱼氏蠢到突破天际。 晋国的中军和上军行军到靠近宋国的国界线,消息陆陆续续地传了过来。 郑国退兵啦。 楚公子喜也率军后撤,没多久却是有新的楚军北上重新逼近“彭”城。 楚国搞了这么一出神奇操作,原因是楚公子喜真被鱼氏气得不轻,打算放任鱼氏自生自灭。 恰好北上的楚令尹子重遭遇退下来的楚军,问公子喜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被鱼氏的神奇操作给惊了个目瞪口呆。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 鱼氏一家能挡住宋国的报复吗? 哪怕鱼氏不怕宋国,就不怕晋国? 不怕晋国也没关系,该怕俺们这些自号的蛮夷吧! 彘都比鱼氏聪明啊!!! 子重捋了捋才将情绪重新稳了下来。 他没有别的选择,再不愿意也要遵从楚君熊审的命令,北上准备控制“彭”城。 重新北上的楚军到半路听到了晋军南下的消息。 传闻中,晋国的内乱已经得到平息,晋国新君姬周迅速掌控了局面,没得到宋国的求援就率领大军南下了。 消息自然是有真有假。 晋国的内乱正在收尾阶段,不是完全平息下来。 新即位的国君遭到了以智罃为首众“卿”的压制,根本无法做到乾坤独断。 说是四个军团南下,实际上只有中军和上军先期抵达宋国。 “晋军甲士众也!”公子喜一听说南下的晋军身穿铁甲的数量过万,一下子有些被惊呆了。 穿铁甲的未必是甲士,却一定会是精锐。 子重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金属人。 这个金属人在战阵上先杀潘党,再杀养由基。 个人的武勇不算什么。 那个金属人还带来了一批身穿铁甲的士兵,两三千铁甲士兵就能跟近万的楚军硬撼。 晋军本来就很能打,再列装精良的甲胄和武器,该变得多厉害? 楚国在使用铁器上其实是比中原列国更早的。 只是,他们未能试验出更好的铁,无法大肆将铁器列装到军队,大部分应用到农具上面。 子重不能直接说怕了晋军,委婉地说道:“冬季已到,我军疲惫,不易攻城。” 本来是要趁着晋国内乱将宋国给解决掉的。 哪能想到栾氏和郤氏不给力呀! 郑国因为国君姬睔病重已经撤军? 要不,俺们也撤? 公子喜知道子重退缩了。 他想到自己已经出征整整三年,思念亲人以及家乡,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运粮、器械赠予鱼氏。”子重看到公子喜一脸不爽,说道:“鱼氏不敢再复,驱之搏命可也。” 公子喜这才答应下来。 等待楚军运输粮食和器械的队伍到了“彭”城。 鱼府满脸急切地问道:“令尹、公子何在?大军何在?” 负责运输的楚国贵族懒得搭理,带上人手直接离开。 干么? 多少吭一声。 扭头就走算怎么回事! 鱼府追了几步,看到有楚军张弓搭箭才停下脚步。 晋军南下的消息当然也传到了“彭”城。 鱼氏一家子听到楚军去而复返,盼着楚军能来抵挡晋军。 睿智如他们,怎么能想到楚军竟然……竟然听到晋军南下,调头就特么跑了! 第372章:阴武子,俺想跟你当朋友! 晋军到达“商丘”时,宋人举城出三十里相迎。 那是欢天喜地的盛况。 宋君子瑕摆出了最大的诚意。 不是君臣以及黎庶跑了三十多里进行迎接。 而是弄来了交响乐团,开了一场露天的音乐会。 这场面无论过了多久都会是一种盛况。 何况是春秋中叶呢? 晋君姬周看到那一幕,非常惭愧地师旷说道:“寡人几近掩面而奔。” 话说,师旷怎么跟国君在一起? 这位盲人乐师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他公开的身份是赵武的师傅,南下是跟随韩厥。 至于为什么跟国君混到一块,里面有着一段小故事。 宋君子瑕看到晋君姬周就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远远地行礼,近了又再行礼,很大声地喊道:“晋不负宋,宋永不悖晋。” 殷商的音乐还在响彻。 甚至有一些舞蹈者。 这种场面令人怀疑群众不是来迎接晋军,压根就是来看大型节目的。 “寡人恨不能朝发夕至。”晋君姬周很有表演天赋,说话的时候眼眸里不但充满诚意,还有点泪汪汪的波澜。 现在当然没有“朝发夕至”这个成语。 它来自《水经注·注水》,是北魏时期的作品。 宋君子瑕听到那句话,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感动到落泪了。 “阴武的一些话,讲起来真好啊!”晋君姬周心里这么想道。 他俩当着众人的面把臂言欢。 看到那一幕的宋国群臣与贵族,乃至于普通的黎庶,莫名地感到了极度的心安。 宋国高层还不知道楚令尹子重和公子喜撤军的消息。 他们是真的将到来的晋军当成了救世主,从里到外都感激。 师旷低声告诉韩厥,道:“我军为救世而来,宋不思整军退敌,以殷商之乐、之舞相迎,实有亡国征兆。” 以现在的人看来,晋国与楚国的战争并不是进行争霸,是决定这个“世界”该执行什么秩序。 宋国正在面临灭顶之灾。 晋军南下是为了救宋国于倾倒危难。 保住宋国就能在南方埋下一个钉子。 使宋国对晋国言听计从十分有利于晋国与楚国的交锋。 师旷在埋怨宋国不去想着干点实事,尽是瞎搞场面了。 这位盲人乐师不止一次光听音乐就预言哪个国家要灭亡,不久前他出使卫国,得到卫君卫衎的接待。 卫君卫衎知道师旷在音乐上的造诣,好心好意安排了一场音乐会,想着让师旷能点评一下。 师旷全然不觉得自己遭到了空前的款待,听了卫国的音乐,当场痛骂是靡靡之音,诅咒卫国要亡了。 卫君卫衎完全愣住了。 他估计没想到自己的高规格接待,得到的会是这样的反馈,回过神来满脸铁青的离开。 其余的卫国群臣与贵族,他们得知师旷干了什么事,脾气暴躁的直接开骂,阴狠一点的都想找刺客。 碍于师旷是晋国使者的身份,杀那是不能杀的。 回国的师旷如实讲述自己在卫国都干了什么事。 他得到了赞扬。 国君也因为那一件事情而接触师旷。 含国君在内,包括得知了的几位“卿”,他们似乎忘了师旷出使卫国是为什么。 师旷得到的任务是去召唤卫国来听从安排,不是让去骂人的。 骂人是骂得爽了。 名声必然也传开。 师旷成了贤人。 卫国有响应晋国的召唤了吗? 没有! 卫国非但没有响应晋国的召唤,还因为师旷的出使让内乱加剧。 原因是卫君卫衎早跟执政孙林父有不小的矛盾。 卫君卫衎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参加秦楚在蜀地的会盟,让师旷一气就决定去了。 孙林父认为卫国只能依靠晋国,还讲出了很符合现实的道理。 比如,卫国并不与楚国或秦国接壤,却是与晋国当邻居。 哪怕晋国的衰弱已经成为事实? 卫国还是惹不起晋国! 怎么能够舍近求远,又让晋国视卫国为敌人啊!!! 关键是卫君卫衎真的被师旷气得够呛,心里有气根本不听孙林父的劝。 这样一来,卫国国君与执政的间隙越来越多大,几近于无法调和。 知道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什么样的效应,师旷美滋滋地成为贤人,还能时不时地被国君传唤过去讲道理。 几位“卿”或是真心,可能也是假意,表达出了对师旷尊敬的一面。 这、这、这……算怎么一回事? 老奸巨猾的“卿”不可能就那么被师旷蒙蔽了。 他们为什么不追究和处置? 绝对不是因为派出去的使者,除了让曹国听从召唤之外,其余小弟都进行拒绝,才不好处理师旷。 如果吕武知道这么一件事情,会认为那些“卿”在给国君挖坑。 毕竟,一国之君亲近贤人是应该的嘛。 至于那个贤人是不是真的很“贤”,自己想咯! 大雪纷飞的季节。 晋国的中军和上军千里迢迢地过来,必要的休整肯定是要的。 宋国君臣没有催促晋军麻溜地逼近“彭”城,他们真诚实意地进行了款待。 当然,无论规格高与低,接受款待的都是晋国的贵族。 宋国怎么不款待其余士兵? 想屁吃呢! 倒不是宋国君臣不愿意。 完全是因为谁的军队,只能是由他们的主人来进行犒和赏。 要不…… 你犒赏俺的军队是想干么? 难道是想瓦解俺的立足根本!? 晋军抵达“商丘”之后,军队在城池郊外进行驻扎。 晋国的君臣则是带上自己的护卫前往宋国的宫城接受款待。 之前,宋人看到晋军中那么多身穿铁甲的士兵,已经感到了震惊。 宋国的君臣再看晋国只要是个贵族就有或多或少身穿铁甲的甲士,直接露出了实名羡慕的表情。 这年头金属甲太少了! 很多“士”为了保命或是达到封主的要求,砸锅卖铁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件靠谱的皮甲,一般是弄藤甲和木甲来凑合着。 在南方还有另外一个特色,会大肆地制作竹甲。 不管是竹甲,还是藤甲或木甲,其实还是有点防御的作用,尤其是面对青铜武器真不是纯粹的摆设。 青铜毕竟就是铜,金属本身决定了它的硬度,能伤人或杀人,要说有多么锋利则是未必。(相对于合格的铁器而言) 只是吧,目前的甲胄其实最大的作用是用来防箭。 吕武率领的下军和新军是在三个月后,也就是冰雪融化之后的季节,才来到“商丘”的郊外。 而这时,晋君姬周以及宋君子瑕早就带着两国的军队前往“彭”城,并且攻下了“彭”城。 迎接吕武一行人的是宋国右师华元。 他见到吕武进行了几句迎接的客套话,话锋一转问道:“求阴氏具装,阴卿允否?” 这是什么场合? 咋能就这么迫切呢! 为了能买到装备,用的称呼还十分恭维。 没法子呀! 宋国人近期被晋军的表现给吓到了。 晋军开拔前往攻击“彭”城也就是近一段时间的事情。 为了证明晋国没有因为内乱而陷入衰弱,智罃要求各家身穿铁甲的士兵全部出场。 等待学自阴氏的攻城器械打造完毕,晋军展开了攻城。 不知道是守卫“彭”城的鱼氏太废材,还是身穿铁甲的晋军士兵真的太过勇悍? 总之,进攻的晋军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攻上四面城墙,一个攻击波次就打下了“彭”城。 宋国君臣哪怕知道晋军是调集精锐展开进攻,先看到那么多没见过的攻城器械,再看着身穿铁甲的士兵如潮水一般通过攻城器械登上城墙,又是轻而易举地攻陷“彭”城,感到羡慕的同时,更多的是心里产生恐惧。 怎么回事啊??? 只是一年多没看到,晋军怎么完全变了一个样。 那种感觉根本不是一年没见,像是历经了一个世纪那般。 别说是宋人。 晋国的军队来自各个家族,他们多多少少有参与攻打栾氏和郤氏的城池。 内战期间还没觉得自己有多强。 一轮到打国战,自己都被自己的表现给吓到了! 华元看见吕武没回应,疑惑问:“阴子?” 吕武本来还等着华元说数量,不得不自己开口问道:“右师请讲。” 华元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两千可否?” 啥? 华氏这么富有的吗??? 并不是。 华元这是进行团购来着。 吕武需要考虑一点,阴氏出品的军事器械领先一个时代,说是战略物资都不为过。 小宗生意地向国外出售,起到的影响不会太大。 大批向国外进行销售,合适吗? 他的思维有问题! 现在是春秋中叶,除非是当上了一国之君,要不谁会去从国家层次来思考利弊。 正经的春秋贵族该思考的是做了什么事,能对自家产生什么样的利弊。 “可。”吕武先答应下来,又说:“请右师以隶支付。” 达成了交易意向,具体是怎么个交易方式,轮到双方的家臣上场。 吕武重新见到国君时,国君的热情劲头有点把他吓住了。 国君无法不热情啊! 铁甲是出自阴氏。 新的攻城器械也是来自阴氏。 他们对轻而易举攻下“彭”感到多么意外和震惊,就该多么重视阴氏。 所以,不止是国君对吕武热情无比,包括诸“卿”以及其余贵族,说跪舔吕武有点夸张,有一个算一个都表现出了友好的一面。 这种情况不是让吕武变得飘飘然。 相反,他心里在敲响警钟! 第373章:列国之君多智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吕武有点理解到赵氏和郤氏的难受了。 未必是他们想要表现出强横的一面,嚣张和跋扈可能是为了恫吓别人。 只不过,赵氏一边施恩一边表现得强横,还有郤氏表现出来的骄横,一样将自己给玩没了。 那可真是大海都无法洗净的悲伤! 心中警钟长鸣的吕武,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好好研究一下赵氏、栾氏和郤氏的风格。 他没有因为三家的灭亡,只看到了他们不可取的一面。 单独的一种方式可能会引来不好后果。 结合一下呢? 可以学会赵氏怎么去施恩。 学郤氏的霸道。 结合栾氏的阴险风格。 别说? 好像很有搞头啊! “卿可知晓,秦楚相约蜀地会盟,邀列国而往。”国君满脸的忧伤,接着说道:“寡人无德啊。” 这么说,国君才刚知道这事吗? 站在边上的智罃笑呵呵地说:“宋亦往。” 吕武不得不仔细观察智罃的表情,看看是个什么意思。 楚国一再侵略宋国,怎么还邀请宋国会盟? 而实际上,楚国邀请宋国就对了! 楚国无法使用武力让宋国屈服,不能尝试在谈判桌上来达成目的吗? 吕武就当不知道事先已经知道这件事情,露出了适当的惊讶表情。 他多少是纳闷魏琦怎么还就是没告诉。 这里又是有点想当然。 会让他跟这个时代显得格格不入。 魏氏知道了消息,说给谁听是情份,不讲才是合情合理。 各家在进行邦交,历来能够有选择性地公开一些消息,不用什么都对国君掏心掏肺。 国君哪怕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再怎么不爽,也只能是不爽。 晋军攻下“彭”城后交给了宋国。 没人去过问鱼氏的下场。 宋国也不会将怎么处理鱼氏的事情告知晋国君臣。 老大帮小弟收复失地,接下来又分为两路南下,重新将“次睢”、“吕”、“幽丘”等地拿了回来。 吕武听说宋国也有一块地叫“吕”,是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 这么个年头,重名的地方多得去了。 实际上,楚令尹和公子喜退兵后,压根就没有留下军队驻守。 晋军帮助宋国收复失地,只是搞了一场武装游行。 而得知楚国退兵,晋国君臣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不免感到抑郁。 智罃不止一次提到要搞事情来让楚国变得疲软。 他们急匆匆地南下,是帮宋国收复了失地,自身却没有得到物质上的收获。 只是有付出而没有收获,怎么能行呢! 不用再来几次。 只要两三次就行。 该是晋国被搞得疲软不堪了。 某次内部会议上。 士匄眼冒凶光地提议道:“郑无道,当伐之!” 小郑将小宋摁在地上一顿爆锤,席卷了宋国的大半个西部,吃得满嘴流油啊! 他们没有忘记郑国上一次胆敢主动侵犯晋国的“滑”地和“虚”地,哪能不想新仇旧怨一起算。 中行偃则是不断地在骚扰吕武。 攻打“彭”城是由中行偃来主持,一雪因为攻击“苦成”留下的无能名声。 他有太多的话题想跟吕武探讨,希望能够增进互补。 吕武的注意力不在中行偃身上,时不时地应一声,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国君与其他“卿”的交流上面。 听到要讨伐郑国? 吕武不知道该不该将听到的一则消息讲出来。 那个消息就是郑君姬睔病重了。 吕武最终还是没讲出来,示意中行偃稍等,开口向国君请示道:“齐悖盟,臣请伐之。” 这一次齐国不但拒绝晋国的召唤,还是第一个响应秦楚邀请会盟。 以前齐国再怎么闹腾,晋国真的不太爱搭理。 那是因为齐国再怎么闹腾都无法影响晋国。 现在不一样了。 晋国内乱必然造成实质上的国力受损,举国上下也因为内乱丧失了一些信心。 齐国第一个悖盟,又明确要跟秦楚勾搭? 揍啊! 不揍是真的要让齐国上房揭瓦了! 阴氏负责跟齐国的邦交,作为主力去征讨非常合情合理。 国君看向了智罃,问道:“伐郑缺下军、新军能胜否?” 智罃思考了一番,给出答案,道:“必胜!” 国君又看向韩厥,问道:“此时伐齐,允否?” 韩厥没有立刻回答,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齐国是一流强国来着。 晋国只是出动下军和新军,够不够? 另外,下军有阴氏和范氏,不用有什么兵力不足或不善战的担忧;新军却是有一个解氏,能依靠魏氏一家撑起来吗? 韩厥的视线停在解朔身上。 慢慢的,包括国君在内,甚至是必须在场记录的史官,目光全部集中在解朔的身上。 解朔被众人看得压力山大。 如果能选的话? 他压根就不想去征讨齐国,更愿意参与捏郑国这个软柿子。 当然,说郑国是软柿子只是相对时机而言。 郑国入侵宋国打了小半年,哪怕一胜再胜也将感到疲惫,别说他们才刚撤军。 了解这个时代的军事,会知道一支军队进行撤军,回国后肯定是得到解散。 现在的士兵都是贵族的私有物,撤兵并解散等于完成年份内的纳赋额度。 一旦再次被征召,贵族就算愿意响应,他们却是要担负起“士”的所有耗费。 简单的说,“士”交血税也是有份额的。 他们在份额内的纳赋什么都要自己准备。 非份额的纳赋则是吃、喝、用全部需要自己的封主来付出。 晋国的贵族刚刚肥了一波都不太乐意出战。 而这种情况不会只出现在晋国贵族身上。 晋国好歹是个军果主义国家,贵族必须进行纳赋,要不得到的惩罚后果很严重,参与纳赋也等于是抓住上进渠道,能撑得住就不会选择放弃。 郑国是个怎么样的赏罚制度? 完成纳赋额度的贵族,愿意自掏腰包来跟晋军展开血拼吗? 解朔张了张嘴,到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国君将视线转到吕武身上,行礼道:“拜托下军将了。” 吕武回礼。 那么,由吕武统率下军和新军征讨齐国的事情,只差一个派人去宣战的程序。 宣战需要国君给出国书。 派去宣战的人则是吕武来选。 他选中的人是葛存。 当作为鲁国人的葛存得知自己要去对齐国代表晋国宣战,兴奋得满脸涨红又紧握拳头。 鲁国人太不容易了! 他们被齐国欺负了几十年,只要是个鲁国人,谁不想对齐国耀武扬威一把? 得到国君和智罃的允许后,吕武带着下军和新军重新北上。 从宋国去齐国能选的路很多。 可以径直向东北方向行军,穿过鲁国再抵达齐国的疆域。 能够借道曹国和卫国,选择从从西向东展开入侵。 吕武选的是后面那条路。 他们出征在外,不可能一次性就将所需的辎重带上,必然是时不时就要进行补充。 攻打齐国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让齐君吕环屈服,谁也拿捏不准。 吕武需要跟卫国进行沟通,让卫国答应保证攻齐晋军的粮道安全,甚至可能需要向卫国采购粮食。 “将,我师使卫,言卫君必是亡国之君,噩其君,惹其怒,卫君安从?”赵武是下军尉,肯定也在下军服役。 师旷出使卫国的事情? 吕武已经知道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不作评价。 反正是,卫国已经走向了悖离晋国的方向。 吕武见过卫君卫衎,印象中是一个挺操蛋的人。 他没那个功夫去解决卫君卫衎,要找的人是卫国执政孙林父。 大军一直北上,抵达曹国的时候,不免要听曹国的一种贵族哭诉卫君卫衎的无耻。 话说回来,曹君姬负刍还被卫君卫衎给扣着没有放回去呢。 这件事情本来应该早点解决的。 只是,先有楚国北上的事情耽误,后来晋国又爆发内乱,导致一直没有进行处理。 国君在吕武率军北上前进行了嘱托,希望吕武能够让卫君卫衎将曹君姬负刍给放回国。 这一次列国悖盟,只有曹国响应晋国的号召。 曹国算是一个三流国家,无法出动多少军队,只能起到摇旗呐喊的作用。 各个诸侯国并不喜欢杀掉竞争者又贿赂周天子继承国君位置的姬负刍,问题是木已成舟,造成既定事实。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吕武记得是范氏负责曹国的邦交? 问题是士燮病逝之前放弃了对外的邦交,不然齐国也轮不到阴氏来负责。 吕武觉得国君是给自己交代了一个难题。 阴氏负责邦交的国家已经占了一个一流强国,不能再过份的贪心。 等于说,谁来负责曹国、卫国的邦交都行,阴氏不应该再揽在怀中。 他们在卫国的边境线得到孙林父的接待。 孙林父见到吕武的第一句话,问道:“晋伐卫?” 也不是不行呀! 谁让卫君卫衎最近脑子抽了,不断喊着囔着要远离晋国,想改换门庭给楚国当小弟。 吕武看到的孙林父很颓废。 只有被诸事缠身又难以解决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精神状态。 孙林父毕竟是臣,对国君只能隐性的压服,无法再做出更激烈的举动。 “若晋伐卫,请允许我回国都召集贵族与您交战。”孙林父说完,行礼。 第374章:承认吧,晋国不行啦! 攻打卫国? 吕武率军北上的选项中并没有这个。 晋国虽然强大,但不能随随便便逮住任何一个国家就打。 身为个人,才能肆意妄为。 作为一个国家,则要有自己的战略定位。 当然也不是不能打卫国。 前提是卫国不适合作为“鸡”来杀给猴看。 杀这么一只鸡崽难以达到震慑列国的效果。 齐国才是一只雄壮的鸡。 吕武对孙林父说道:“若卫君要战,如无不可。” 晋国并没有对卫国宣战。 哪怕是真的要打,肯定是不能少了宣战的程序。 吕武透露的信息很明显,告诉孙林父赶紧搞定自己那个脑子抽了的国君,要不然战争真的要降临在卫国身上了。 一句像是威胁的话却让孙林父放松了下来。 晋国的“卿”展露出了态度,相信的是他这个卫国执政,对卫国的国君则是非常不满。 这个对他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卫君卫衎近期为什么会这么跳? 主要原因就是孙林父失去了在晋国那边的靠山,导致无法借力再压制卫君卫衎。 所以,晋国的内乱,其实是实际影响到了列国的正局。 很多国家的正局,要么是国君得到晋国某位“卿”的支持才能压服群臣,不然就是某位大臣得到晋国一位“卿”的支持而压制住国君。 “阴武子欲驻扎何处?”孙林父这是一句试探的话。 吕武想了想,说道:“‘戚’。” 孙林父露出了大喜的表情,很快又收敛起来。 那个叫“戚”的地方是孙林父的封地,并且离“朝歌”很近。 吕武率领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来到卫国,没有派人向卫君卫衎沟通,还进驻了卫国执政的封地。 其实,是很能惹人联想的。 在卫国,孙林父是一位权臣,列国基本上也是那么看的。 他得到了晋国的支持才能那么风光。 在风光的同时,他与卫君卫衎必然是一种对立的局面。 所以,这一次卫君卫衎看似对晋国悖盟,何尝不是一次要收回权力的行动呢? 吕武在驻营之后找来解朔,说道:“卫本可伐,恐列国惊诧,不能伐之;孙氏为我(晋)屏障,不可使之失势。不知足下何以教我?” 阴氏真不能再增加邦交的国家了。 推给魏氏? 吕武现在不会那么做。 送给范氏则更没可能。 选来选去只有解氏合适。 解朔愣住了。 搞懂什么意思之后,他站起来庄重地对吕武行礼,露骨地说:“此恩解氏永不敢忘!” 吕武笑着说道:“去罢。” 他看解朔那么兴奋,心里略略不好意思。 阴氏现在不能增加负责的邦交国家,不代表以后不行。 但凡是有智慧的人,谁看不出国君和韩氏是拿解氏来占坑? 解氏若是倒了下去,卫国的这个份额不就又空出来了嘛。 作为当事者的解氏肯定也看出国君和韩厥的用意了。 比较关键的是,解氏真的没资格成为卿位家族,国君和韩厥想利用解氏,解氏可能也甘于被利用。 毕竟,成为卿位家族是危机,何尝不是机遇? 要是解氏能够站稳脚跟,吕武今天这么做的情分,他们是不应该忘记的。 解朔刚离开。 士鲂和魏琦一块来找到吕武。 前者坐下就问道:“如何使卫君放归曹君?” 吕武已经在做了啊。 大军驻扎的“戚”地就在卫国的国都“朝歌”边上。 他们到来之后并没有去向卫君卫衎致以问候。 表明的就是晋国对卫国非常不满了。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进驻是受到卫国执政孙林父的邀请,不算是一种入侵的行为。 这样一来,能对卫国进行施压,又从礼法上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包括卫君卫衎,以及其余列国,清楚是什么个情况,指责却是无从说起的。 魏琦问道:“葛存入鲁,合鲁攻齐?” 吕武是选择了葛存作为前往齐国国都“临淄”宣战的人选。 要宣战是一回事,什么时候进行宣战则是另外一回事。 肯定是要大军到了地方再宣战。 哪能早早地让齐国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备战。 吕武让葛存先去鲁国绕不开魏氏。 只因为负责鲁国邦交的是魏氏,他需要遵守晋国“卿”之间的游戏规则。 他们现在并不知道鲁国有没有答应秦楚的会盟邀请。 另外,哪怕是鲁国已经答应了秦国的邀请,也是能够改变的嘛。 士鲂现在最为关心的是吕武要怎么打齐国,又是打到哪种程度,问了一下关于攻击目标的选择。 齐国是大国,发展的时间早,人口密度大,城池的数量非常多。 无论是选择从哪一路进攻齐国,少不了一路攻城拔寨打进去。 吕武对齐国的山川地理并不熟知。 他问过魏琦与士鲂。 两位同僚也就士鲂多少了解一些齐国,但说不上有多熟悉。 那么,鲁国愿不愿意参与这一次攻齐也就显得重要了一些。 重要的不是鲁国军队的战斗力怎么样。 晋军需要的是熟知齐国山川地理的鲁国人来充当向导! 他们在“戚”驻扎的第六天,孙林父带着曹君姬负刍过来了。 以外表来看,曹君姬负刍看上去发福了不少,只是精神状况有些差。 “寡人谢过诸位了。”曹君姬负刍态度平和,甚至很礼贤下士。 他在卫国当然不会受到什么虐待,甚至一直是好吃好喝的待着。 精神方面比较差? 谁被软禁还能精神好到哪去。 等待曹君姬负刍离开。 孙林父才一脸抑郁地说:“寡君决意与秦楚会盟。” 国君让吕武救出曹君姬负刍的任务已经达成。 卫国要不要去蜀地参与秦楚会盟? 吕武没有得到阻止的任务。 他向孙林父表达了谢意,又说道:“我闻足下愿合兵攻齐?” 解朔适当地挺了挺腰,表示这是他的政绩。 是政绩。 只不过更多的是添乱啊! 并且,解朔太过于需要成绩,明显是被利用了。 孙林父想要卫国出兵参与攻打齐国,还不是卫国不能真的得罪晋国。 卫君卫衎脑子抽了。 孙林父身为卫国执政,只能为卫国操碎了心。 说白了,卫国实际上就是在两头下注呗。 当前阶段是晋国认清楚一帮小弟的好时机,能辨认出艰难时刻,哪一个小弟会不离不弃。 早就表态的曹国,因为他们的国君不在国内,其实是不能多么算数的。 他们的表态带着杂质,希望晋国能帮忙从卫国那里将曹君姬负刍救回去。 现在,卫国先有国君卫衎坚定地要跟秦楚会盟,又有执政孙林父表示愿意出兵跟晋国一块打齐国? 杂质方面比曹国还明显。 吕武知道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晋国的其余人,可能知道那个道理,可能也不知道。 他们会因为外交关系中含有“杂质”而感到苦恼吧? 那些是国君和元戎该头疼的事情。 吕武没有立即表态。 孙林父需要去做解朔的工作。 接下来就是解朔一再跟吕武讲道理,士鲂和魏琦则在旁边看戏。 吕武又是拖了四天,等葛存传来新的消息,才拒绝卫国出兵的请求。 在告别时,孙林父特地找机会与吕武进行了私下的独处。 他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靠拢向解氏是暂时的,觉得阴氏才值得卫国投靠。 以为只是那么简单吗? 他又很隐晦地试探吕武关于孙氏举族依附晋国的可能性。 老实说,吕武当时脸色不变,内心却是被震惊到了。 孙林父与卫君卫衎的矛盾大到不可调和了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说明孙林父很用心在为晋国办事啊! 反应过来的吕武进行了思索。 孙氏在卫国当然是大族,孙林父其实也是姬姓。 晋君姬周应该会欢迎的吧? 其余的“卿”则是会感到异常的苦恼。 晋国交好各国的国君和贵族,主要是为了达到控制的效果,估计没想过搞什么和平演变。 一旦孙林父带着封地,甚至带上一帮贵族成为晋国的一部分? 其余的诸侯国会不会被吓死? 他们还敢不敢亲近晋国? 以吕武还是下军将的地位,一样不用为了这些事情操心。 他们带上大军离开“戚”这个地方,经过二十来天的行军抵达鲁国边界处。 鲁国是季孙行父来进行迎接。 吕武只是在迎接场合上跟季孙行父交流了几句。 晋国出面与季孙行父洽会的是魏琦。 等待他俩谈完,魏琦进行了有选择性的汇报。 “鲁君答应楚使将往蜀地与会,亦决意合兵攻齐。”魏琦不知道什么叫蛇鼠两端,讲的话就是那么个意思。 士鲂说道:“鲁因晋方有安宁。此悖盟之举,自绝于晋。” 没错。 鲁国是依靠晋国的保护才能抵御来自齐国的欺压,怎么就敢答应去蜀地参加秦国和楚国主持的会盟呢? 魏琦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鲁执政告我,为晋而往。” 啥玩意? 也就是说,鲁国背叛了晋国,晋国还要感激鲁国肯去当卧底咯??? 等等! 这一套好像在哪发生过? 吕武想起来了! 宋国对晋国也是这么解释的。 军帐之内一时间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他们不傻。 宋国一再遭遇楚国和郑国的联合打击,极度需要时间缓过劲来,不敢拒绝楚国的邀请,又需要给晋国一个过得去的解释,才那么讲。 晋国君臣考虑到不能让宋国过于衰弱,又没办法奶宋国一波,装聋作哑却实际上谅解了宋国。 如果说宋国是情有可原的话? 那么卫国和鲁国算怎么回事? 卫国可能是卫君卫衎脑子不正常。 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干出什么都能理解。 没听说鲁国新即位的新君午是个神经病啊? 鲁国是在去年发生了君位变动,先君黑肱在夏季病死于寝宫,向周天子汇报之后由公子午接任国君之位。 当时还不是元戎却总理国政的智罃还派人到鲁国参加葬礼,随后参加了鲁君午的登基大典。 卫国的锅被解氏心甘情愿地背起来。 魏氏这是打算帮鲁国把锅给扛了? 魏琦见几位同僚用怪异地目光盯着自己,无奈地说道:“鲁君拒不见我。” 新即位的鲁君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主意?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即位就对晋国表现出相当不友好的一面啊! 吕武低声说道:“此些事宜不必再议,攻齐为要。” 能不被笑话,魏琦当然希望不用再提起。 士鲂却一点看笑话的心思都没有,说道:“晋不可由我等而衰!” 现在喊口号一点意义都没有。 各个小弟明显就是觉得晋国不行了。 他们看到楚国强势北伐,似乎有点将宋国打残,害怕衰弱后的晋国扛不住,开始在向楚国示好。 吕武却是想道:“秦国才是最关键的!” 不是他光想着针对秦国。 以前是楚国和晋国在南方一再开打,秦国在西面搞背刺。 现在各个诸侯国都不再看好晋国,秦楚再次联合起来,又要拉列国一起对付晋国。 真的让楚君熊审和秦君嬴石将事情搞成,晋国就要面对举世围攻的环境了。 晋国再强,面对“全世界”的围殴,也不好受啊! 随时可能加入秦楚阵营的齐国没有跟晋国接壤,有威胁却不是那么大。 秦国跟晋国实际接壤,随时都能入侵晋国。 那么,吕武想先解决秦国就不能说是出于私心。 在稍后,有南方的消息送了过来。 吕武看完进行传阅。 几个“卿”全部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都比较压抑。 消息讲的是郑君姬睔回到“新郑”之后病逝了。 晋君姬周带着大军进入郑国国境,看到郑人全国举哀,打那是不能再打的。 不光因为是礼仪。 还有一件事实。 郑国现在没有首脑,哪怕晋国打赢了郑国,该向谁要求战争赔款? 所以,他们带着火热的心进入郑国,凉着一颗心从郑国撤军回国。 要是心理素质不好,该得忧郁症了。 “元戎命我等攻齐用猛。”解朔才不在乎其余人是什么遭遇,看了智罃的命令只感到两眼发光啊! 智罃就一个意思,无法从郑国获取收获,想从齐国身上补一波。 与解朔的迫不及待相比,吕武、士鲂和魏琦却是蹙起了眉头。 这是,拼命他们干,分赃一起来的节奏吗? 第375章:手持棍棒,口呼逆子 晋国还没有发生过“玩命别人去,好处一起享受”的先例。 出多大的力气,得到多少好处,才是一种普世的公理。 吕武心想:“智罃这是觉得我好欺负?” 他没有给时间让士鲂、魏琦和解朔多想,说道:“攻齐以我为主,不必理会国内。” 这特么! 智罃咋不把自己的家业给全国贵族分一分? 慷他人之慨,成习惯了啊! 这事没算完!!! 吕武要真的答应下来,以后还怎么单独统兵出战? 他就算是顶着得罪智罃也要做出反应。 不止是向一起出征的“卿”与贵族保证。 他还给国内去了回复。 就一个意思! 已经任命他吕武为攻齐的总指挥,想怎么打,国内就不要瞎哔哔了。 另外,他会严格地将战利品进行六四分,国君想怎么处理其中的四成是国君的事情,其余事情不用谁来瞎操心。 怎么给国内答复,他没现身说法,搞了渠道将消息传递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下军和新军沸腾。 从上到下皆是认为吕武有担当,乐意在吕武的指挥下建功立业。 事实上,就没有拿自己的命来拼,该得到的好处却要进行分享的道理。 规矩是六四分。 该让的利益已经让了。 还想怎么样!? 当然了,吕武那么刚是建立在回复的最后一句话。 他问智罃,有了这个“分享”的先例之后,谁还愿意不惜性命去博取功业? 有了这一句话,他就是在为晋国的未来感到担忧,才不是在乎自己的利益。 玩道德绑架? 开玩笑! 信不信吕武能变着花样来玩。 或许无法将智氏给玩没了,两败俱伤则绝对没有问题。 “若有责难,我与下军将同当。”士鲂态度明确,动机不明。 他当着魏琦和解朔的面就那么表态。 身板太小的解朔几次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吭声。 魏琦则是笑吟吟地说:“栎阳氏与阴氏两位一体。” 很好。 这样一来,出征的四位“卿”就有三位算是一伙的了。 然后,吕武、士鲂和解朔不得不思考魏琦那句话的意思。 魏琦说的是栎阳氏,不是魏氏。 这就直接表明魏氏内部对怎么跟阴氏相处是存在异议的。 栎阳氏已经决定继续跟阴氏保持友好,并且是互相扶持的关系。 要是再进行解读,魏氏内部已经出现分歧,各支脉的想法不再一致。 而解朔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得到吕武扶持的机会。 曾经的栾书为什么要尽心尽力扶持中行偃? 肯定不是因为栾书和荀庚哥两好。 完全是因为中行偃直接对栾书表态,会当一条默不吭声为栾书咬人的狗,才得到栾书的全力扶持。 当然,中行偃的话不是那么讲,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如果解朔有中行偃的自觉? 吕武真的不介意扶持解氏。 没有当狗腿的自觉? 凭什么还想别人帮一把。 那一刻,吕武已经决定接下来攻齐没解氏的什么事。 吕武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小鸡肚肠。 看起来解朔好像没得罪吕武? 实际上,士鲂和魏琦先后表态,解朔却是没给个说法,已经造成得罪的事实。 解氏只来了两个“旅”。 作为晋国的“卿”只带两个“旅”出征,士兵的素质还不怎么样。 如果让列国窥探到真相,他们必然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认定晋国是真的不行了。 吕武打算雪藏解氏,也是为了晋国考虑。 是不是? 要不然发生解氏军队对阵齐军被暴打的事,影响会很大的啊! 身份地位足够高就是有这样的好处。 明明是摸棱两可的事情,只因为领导脑海中的念头稍微转了一下,事态就往坏的方向狂奔不停了。 这就是权力为什么会那么甘美的原因! 吕武在这一次出征给解氏安排得妥妥当当,面对解朔时该是什么样的态度还是什么样的态度,并不会让解朔察觉出什么端倪。 活成了曾经厌恶的人。 硬要说点什么感言的话? 那就是——真爽啊! 吕武先跟魏琦进行沟通,再正式见季孙行父。 这位鲁国执政当然是对吕武执礼甚恭,不敢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季孙行父内心里则是不免感慨世事无常。 他初次见到吕武时,吕武还是晋国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贵族,哪能想到几年过去却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并且能够决定鲁国的命运了。 吕武对季孙行父也不会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也就是郤锜那种将演戏当成人生大事的人,才会在对待鲁国的时候刻意飙戏。 鲁国是东方世界的礼仪之邦,还是周天子的史官之国。 他们的职权就是进行各种记录,还要审核各个诸侯国的文献,有权进行操作归档。 通俗一点的来讲,每年都会有相当的文献送往鲁国,由鲁国决定到底要不要进行收录以及珍藏,留给后世子孙去阅览。 对上这么一个国家,欺负一时爽,但是历史耻辱柱警告。 “寡君问候鲁君无恙。”吕武说完,比了一个请季孙行父坐下的手势。 季孙行父看吕武的态度还好,心里多少是松了口气,回了一句“寡君问候晋侯无恙”才坐了下去。 他接下来讲的是鲁国遭遇的困难,什么都讲一些。 鲁国是个什么样子,现阶段的晋国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就是一个公族掌控一切的国家,没有得到公族的赏识别想担任一官半职。 可能是因为有齐国这个大威胁,鲁国的公族大体上还是和睦的。 鲁国却也因为公族的和睦,整个国家就是一潭死水。 硬要给鲁国一个定义,关键词应该是:保守、守旧、不思进取。 吕武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地点头。 他其实没在听,脑子里思考怎么能在齐国大肆劫掠,又不过份地打击到齐国。 “……因此,寡君应邀蜀地之盟,皆为晋侯也。”季孙行父抑扬顿挫地收尾,再用期待地盯着吕武看。 啊? 说完了? 到底讲了什么??? 吕武决定不管季孙行父刚才讲了什么,只按自己的节奏来,说道:“鲁国新君即位,两国或有变?如鲁国行改弦更张之举,晋不欲责也。” 季孙行父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大哥。 俺刚才讲得很清楚啦。 鲁国爱戴晋国之心是不会变滴! 只是现在国内出了点问题,需要先哄着国君。 真不是要悖离晋国! 给点时间吖!!! “此番攻齐,我已驳卫执政参战之请,鲁亦然。”吕武做出微微叹息了一声的举动,表情悲伤地说:“上邪!晋楚相争,非为晋也。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安敢屈服!” 季孙行父完全呆住了。 士鲂和魏琦来了个面面相觑。 解朔目瞪口呆。 卧槽啊!(一种姿势) 哥。 您讲的啥? 一段一段能听得懂。 整句的废话咋就那么多? 搞得连起来都快听不懂啦! “执政若有心,请保障我军资粮路途。”吕武死盯着季孙行父,继续往下说道:“出兵便不必了。” 季孙行父有些怔怔地点头。 他反应过来还想再争取一把,却见吕武脸色坚定,内心纳罕不好再提。 “阴武子对鲁国的感官到底怎么样?栎阳琦好像没多少话语权啊!”季孙行父心里很担忧。 鲁国肯定是打不过齐国的。 要是失去晋国这个靠山,以后鲁国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季孙行父决定赶紧地回去找另外两家合计合计。 他们决定响应秦楚的会盟邀请,是不知道晋国会衰弱到什么程度,怕的就是晋国一蹶不振。 其实,他们担忧也有道理。 晋国的新君姬周太年轻。 八卿中的年轻人占了差不多半数。 元戎智罃是出了名的贪婪。 以常理来看,这么一套领导班子治理晋国,怀疑能不能治理好晋国,是很合情合理的。 如果晋国真的一蹶不振,鲁国只能加入到秦楚阵营,期望齐国能够得到压制,别对鲁国太过分了。 季孙行父现在对晋国多少有了一些希望。 在他看来,吕武对出征齐国充满了信心,才会拒绝卫国和鲁国出兵。 侧面也能看出一点,晋国对盟友的悖盟无比恼火,却是还能保持理智,没有发狠逮谁打谁,只是调整对外策略将成为事实。 季孙行父琢磨着,怎么都要凑出粮食来赠送一波,争取让吕武看到他们还是心向晋国,也会对吕武这次出征提供后勤上的帮助。 这么干多少是留了些情面,以后有什么诉求好开那个口。 吕武的拒绝是建立在葛存找到了一批向导,不用再以国家行为来寻求鲁国的帮助。 他们临走前,季孙行父又过来。 一起来的还有一大批的粮食。 这……有点意思啊! 吕武没有拒绝鲁国公族的赠粮举动。 他们一旦拒绝鲁国公族赠粮,会让鲁国心生绝望,搞不好就铁了心投向秦楚。 说到底,晋国没想一个小弟都不要。 只是对这一帮小弟的背叛很不爽,又产生了足够的警惕心。 收拾齐国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打不打得过楚国,只好拿齐国来开刀,证明晋国依旧强大。 本意上还是要争取一帮小弟能够回头是岸的。 做姿态就是做姿态,适当即可。 干出用力过猛的事情,就显得太蠢了。 他们穿过鲁国,来到了齐国的国境线边上。 在此之前,葛存已经携带国书先行一步。 他将到“临淄”面见齐君吕环,该走的程序走上一波。 这位阴氏家臣前一段时间可是衣锦还乡了。 因为吕武的赐封,葛存摇身一变成为晋国的贵族,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羡慕。 一颗石子投进湖面起了一些涟漪。 不少觉得自己并不比葛存差的鲁国人,他们的想法是“我上我也行”,收拾行李踏上前往“阴”地的路途,打算拜入阴氏获取机会。 另外一些鲁国人则是以向导的身份,开始为晋军服务。 为什么不直接找人在鲁国的吕武加入阴氏? 只因为吕武现在是出征状态。 他们想加入阴氏,怎么都要等战后。 齐国是先知道有大批晋军抵达国界线,才又知道前来宣战的葛存求见国君。 作为早一刻知道的齐人,他们一面向国都“临淄”告急,另一边派人去晋军那边询问。 吕武当然不用出面。 晋国的“卿”也不用抛头露面。 至于为什么会有大军来到齐国? 听听宣战书上面是怎么写的呗。 吕武为什么没有一波直接莽进去? 只因为现在还是个讲礼的时代。 蛮夷才会干不宣而战的事情。 晋国不是蛮夷,追求的是成为霸主。 再来就是,他们不是来灭国,打人之前需要先给个理由,勒索起来也才能有理有据。 面对晋国派人前来宣战。 先是痛斥齐国上一次拒绝参加联军,已经从实际上干了悖盟的事情。 又再历数齐国近年来小动作不断。 责问难道是晋国对齐国还不够宽容吗? 俺这一次是真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啦! 来来来! 晓得什么叫棍棒之下出孝子吗? 想在哪里开干? 点齐人马,好好地打一场。 齐国知道晋国会有反应,就是猜不到反应会这么大。 他们懵逼之后最想知道的是晋国出动了几个军团,谁又是伐齐的主将。 来的是晋国的下军和新军? 下军主要是阴氏和范氏组成??? 嘶!!!(倒吸凉气) 范氏是晋国的老牌家族,底蕴很深厚的吖。 阴氏虽然是新近崛起,却是以兵甲器械精良而闻名。 这个下军一听就不好对付。 新军是由魏氏和解氏为主? 魏氏也是个老牌家族,上一次“鄢陵之战”的表现很惊艳。 解氏? 话说,解氏有什么出名的吗? 没有??? 呼!!!(大大松了口气) 那还好,还好。 下一刻。 统军主将是阴武? 尼玛! 是在战阵上干掉楚国天下第一和第二的猛人? 有其它什么战绩没有? 干过孤军深入秦国,直接打到秦国都城“雍”? 单凭阴氏一家灭了许国? 率领一路大军轻易平推了栾书和郤氏? 今年二十三岁??? 操!(一种运动) 能打又是那么的年轻啊! 年轻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要是俺们输了,他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不??? “传寡人之命,征召国中善于技击之人!” 不能输啊! 俺们要跟晋军拼啦!!! 第376章:绝对不笑,除非忍不住 什么是善于技击的人呢? 就是有好身手的那种人。 齐国的经济十分发达,商业氛围也好,滋生了一种比较特别的职业。 那种职业叫游侠。 别以为有一个“侠”就觉得高大上。 实际上要了解时代背景。 这么个年头,施行的是长子继承制。 也就是说,一个家庭要是长辈去世,家族的一切都归于长子继承。 次子或三子等等子嗣? 要看为人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划拉出一些家产分下去。 一般情况下,普通家庭除了长子之外,其余子嗣早早就该自谋出路。 没有土地,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工作的年代,再加上齐国的商业发达,很多的次子选择流浪街头给人当打手。 这就是初始游侠的由来了。 现阶段也就是在商业氛围极浓的齐国,才能让游侠这个职业盛行起来。 换作是在其他国家? 各国的商业不发达,追求的是从土里刨吃食,是个人就被逮住去刨土,想游手好闲小心被打断腿,哪来那么多无所事事的人。 另外,齐国早期其实也没有多少游侠的。 主要是吕环即位之后十分痴迷技击,带动了齐国游侠职业的发展。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可以理解的。 国君下达命令啦! 觉得自己能打的人,赶紧地找某某谁报道,要去战场上跟前来侵犯的晋军玩一票。 我靠!(一种动作) 什么时候战场谁都能去了? 不该是贵族征召自己的“徒”或“羡”,才能获得踏上战场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吗??? 这还得了!!! 一搞,齐国不知道多少人要感谢自家那个国君。 普通的黎庶琢磨着,那些个游手好闲的游侠最好全去,再全部血洒疆场,免得回来继续祸害乡里。 一些封地治安状况十分堪忧的贵族,乐意将领地内那些二混子全抓起来,再丢到战场上去,免得老是这家丢了鸡,那家没了狗。 当然也有意见很大的人。 齐国执政崔杼就对齐君吕环的命令无比抗拒。 他认为齐君吕环完全是在瞎搞,几次劝谏无果,气得不打算参加这一次战争。 是瞎搞吗? 游侠们有经过军事训练没有? 那还真的是没有。 能听得懂军事上的指令吗? 能看懂军旗的号令吗? 他们会回答,服从命令是个啥玩意,上战场喊着“Waaaaaaaagh”往前冲就对了。 不止齐国执政崔杼有意见。 齐国的绝大多数贵族都被齐君吕环气了个半死。 他们是贵族啊! 打仗对他们来说是专业。 一想到会有一大群根本听不懂命令和看不懂旗号的人参战,一个头就两个大。 偏偏齐君吕环很是自鸣得意。 他琢磨着,齐军跟晋军打超大概率打不过。 那么,加上一大群身怀绝技的人,胜率怎么都要增加那么一点点吧? 齐国这边大动作不断。 陈兵在鲁国与齐国边境线上的晋军,进入了休整期。 吕武当然不会干坐着。 他看着好像没将齐国给放在眼里,实际上却是散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关注齐国的动向。 “齐君广招善于技击之人?”魏琦听到消息有点懵了。 在晋国基本看不到游侠的身影,几乎连游手好闲的人都看不到。 另外,晋国讲究的是团队协作,并不追求个人武勇。 士鲂同样懵逼,问道:“齐国贵族安能任由齐君此番胡闹?” 看吧。 连“胡闹”这种词都用上了。 可见作为敌人的士鲂对齐君吕环的所作所为都看不过眼。 解朔问出比较在意的问题,道:“齐国兵力如何?” 吕武一脸诡异地说道:“合众约十七万。” 人不少啊! 他们来了多少? 下军是满编军团,来自阴氏的两个“师”,范氏的一个“师”,再加上其余贵族拼凑起来的两个“师”,战士数量为三万七千五百人,再加上两万左右的辅兵,合计接近六万人。 新军则是没有满编,魏氏出动了两个“师”,加上解朔的两个“旅”,还有其余贵族七拼八凑起来的六个“旅”,战士数量两万七千人,辅兵约一万二,合计约四万。 晋国是绝对不会将辅助人员算作战斗力的。 那么就是六万四千五百晋军,对阵齐国的十七万? 士鲂、魏琦和解朔听到齐国出动十七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齐国的军事制度走的是周王室的编制,也就是一个满编军团由一万两千五百名战士组成。 齐国有三个军,拢共也就三万七千五百名战兵的份额。 他们在惊讶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齐国人这是怎么了? 以为战场是游玩的好地方,人人都想逛一圈? 或者说,齐君吕环的号召力很强? 吕武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齐国是本土作战。 又有国君发出号召。 甭管是抱着保家卫国的想法。 还是想着争取机会改变自身的命运。 人来多一点是很正常的。 事实上,齐君吕环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现在的阶级那么分明,踏上战场是少有能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那些人未必不知道上战场很危险,只是不想放弃难得的机会而已。 吕武换位思考了一番。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又觉得自己行,遇到了这样的机会愿意去进行尝试吗? 不用多想。 绝对会的! “我要不要温柔点,不至于给众多心怀梦想的人,造成毁灭性打击?”吕武默默想道。 不管齐君吕环的出发点是什么。 吕武愿称齐君吕环为春秋第一改革家。 不是其它。 只因为齐君吕环给普通人开了一条上进通道。 然而,吕武还是不那么了解齐君吕环。 这位齐国的国君很爱收集猛士,麾下就有那么几个特别能打的人。 那些人非常能打,身份却是奴隶。 并且,齐君吕环尽管很喜爱他们,却一点放归自由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吕武等宣战完毕的葛存回来,才下令军队拔营,只是拐了个弯进入到杞国。 杞国对晋军的到来喜忧参半。 他们之前还想着能够迁徙到晋国,成为晋国的一份子。 后来看到晋国贵族的斗争那么惨烈,有些被吓得瑟瑟发抖。 大禹的直系后裔姒姑容对吕武等四“卿”亲自进行了款待,绝口不提搬迁到晋国过日子的事,只问晋国的“卿”带军队来杞国干什么。 吕武告诉杞君姒姑容,晋军只是路过杞国,要去跟齐国干仗的。 杞君姒姑容其实早就知道这事。 他怕的是晋国搂草打兔子顺道将自己给收拾了。 毕竟,晋国可是干出过“假道灭虢”这种事的国家。 吕武事实上也打算那么干,却是会很温柔地将杞国的人口给吞了,再给姒姑容安排个晋国贵族的身份。 只是吧,时机方面有些不对,暂时需要按耐下来。 他们选择进入杞国,主要是从这边进攻齐国很合适。 要不然走鲁国的东北国境,山区着实是多得要命。 事实上,只看远近距离的话,鲁国有一块疆域距离齐国的国都“临淄”挺近的。 关键是,那边有着连绵的山脉。(泰山等五岳) 绕道杞国可以走比较好走的路线,还能一路打家劫舍……不对,是一路教训齐国,直至打到“临淄”这个齐国的国都。 吕武也是派人实际考察路线,才制定了这么一个进攻方案。 晋军在杞国并没有多做耽搁,出杞国直扑一个叫“艾”的城池。 这个叫“艾”的地方是齐国的一个商贸中转点,货物将从这里流通向楚国。 吕武率军过来,没有任何难度攻下了“艾”。 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难度。 明明晋国与齐国已经进入到交战状态,齐人却是看到晋军都逼近“艾”还没有什么反应。 实际的情况是,等晋军全面接管了“艾”的城防,齐人才有点反应过来。 而齐人之所以反应过来,还是因为晋军开始在统计货物! 啥情况??? 国土能丢。 货物那是绝对不能丢的! 晋军遭遇到反抗,是从他们做出要收缴货物才开始。 作为侵略者的一方,晋人对齐人的反应无比懵逼。 该抢,那却是绝对不可能手软的! 等待晋军连续攻下了七座齐国的城池,席卷的“邑”、“邦”更是超过数百,有齐国的使者过来了。 来的人叫晏弱。 他见到吕武时,愤慨地说道:“寡君屯兵于‘徐关’久候晋军,为何晋军行暴力于野,久久不至?” 吕武看向几位同僚,问道:“齐君何时遣使相告?” 士鲂、魏琦和解朔同时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未曾。” 吕武看向晏弱,像个复读机那样,说道:“未曾。” “此需言?”晏弱很气愤,说道:“两国相争,应战者陈兵于何处,来战者往也。” 是吗? 有这样的习俗或约定??? 吕武表示自己读书少,晋国好像也没遭遇过这种情况,对晏弱说道:“如此请齐君见谅,我必率军前往。” 去那是肯定要去的。 只是…… 一路上的齐国城池,是不是该打下来? “邑”和“邦”的收获虽然比城池少。 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如果行军速度不快,也只能委屈齐君了。 那一刻,吕武的真实想法是:齐国太优秀啦!将所有军队集中在一起,导致其余区域空虚,不好好地获取收获,会被雷劈啊! 第377章:我跟你说,阴武就不是个人啊! 吕武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融入社会。 只是吧? 很多时候,为什么就是要发生一些能挑战他下限的事情呢! 就拿这一次来说。 齐国将全国能打的军队进行集结,跑到“徐关”这个可能对他们存在地利优势的地方驻扎,等着吕武率领军队过去交战。 好家伙!!! 全国的军队集中在一处,其余的地方全空了? 好像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守军,还是有当地的贵族能带私兵抵抗的。 关键是以国家为单位都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一个家族的私军对上晋国的两个军团,怎么看都没可能赢的呀! “为今首要便是增兵!”士鲂说这话的时候极度严肃。 没法子。 齐国用另外一种方法,快将他们这一支晋军拖垮了。 他们一路攻城拔寨,掠夺的物资难以计算,人口更是一个“邦”、一个“邑”、一个“城”的掳掠。 军中的辅兵都不干辅助战兵的活,需要看顾物资,看管俘虏。 甚至,几个“卿”不得不商量抽调出足够数量的战兵,跟着一块去干活。 跟齐人交战没折损进去多少。 一再打赢之下,手头能用的战兵数量一减再减。 再继续这么搞下去? 等他们抵达齐国预设的战场,手里又能剩下多少可用来作战的兵力???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却变成了需要警惕的严峻状况。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痛苦并着快乐? 作为攻齐总指挥,吕武必须正视面临的局面。 他很矫情地低叹了一声,说道:“增兵罢!” 当然不能只光从国内调兵。 需要先运回去的物资以及俘虏也有一大批。 解朔问道:“我已无兵源,可否国内征召?” 吕武很直接地答道:“不允!” 士鲂和魏琦也是相同的态度。 搞什么? 昂! 就问搞什么!? 哪里来的神经病。 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如果可以向其余家族借兵,是不是要喊上全国的贵族一块过来吃肉? 他们现在很害怕智罃知道这边的情况,不要脸地来掺一脚。 而智罃一旦知道攻齐的真实情况,必然会有所动作的! 运送战利品回去都要做得小心翼翼。 调兵却要大张旗鼓。 为的就是让国内搞不清楚攻齐的进程。 在这一点上面,吕武是担着风险的。 解朔调动其余家族,不需要讲清楚的? 哪怕是能保守秘密。 他们已经出征,还能大肆地吃肉,凭什么让后来者加入? 那一刻,士鲂、魏琦和吕武在进行眼神交流。 解朔太不识相啦! 国君到底要让这个家伙占多久的坑啊? 要不要找个机会先把这个白痴坑死? 安静的现场。 解朔发现了气氛的诡异,再看到吕武三人的眼神交流有点频繁,心里那么一紧。 他弱弱地说道:“我家出兵少,不为主力。或可由我主持往来输送?” 几位大哥。 俺的错。 从心啦! 苦活、累活、脏活都由俺来干。 别搞俺啊! 吕武分别和士鲂、魏琦确认过眼神。 那就那么安排吧。 他们从杞国杀进齐国,再一路地席卷北上。 某天行军时,鲁国那边来人了。 来的是鲁国叔孙氏的族人。 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被召唤过来时,看着整个人有些在发抖? “见过诸位卿大夫。”他抖着身躯行完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前方八里便为鲁国之土……” 吕武听得一愣。 这个他们知道啊。 用得着鲁国专门有人过来知会的吗? 叔孙平作为一个鲁国人,近期听到太多晋军在齐国境内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幸灾乐祸,另一方面是真的感到害怕。 晋军杀进齐国,遇到有人的地方就要过去上演暴力。 有价值的东西搜刮个干干净净。 人更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个“没放过”包括齐人逃亡,会有晋军不辞辛苦地进行追击,非要逮住送往晋国。 关于齐国南境只要陷落就会被鸡犬不留的消息原先还有人不信。 后来,有人专门跑过去探索了一圈,发现鸡犬不留并不是传言,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当然,鸡犬不留并不是杀个干干净净,是人全被掳走了。 关于这点,作为齐国死敌的鲁国,贵族看着晋国将收获一车车物资又一队队齐人往西面送,发出了“非人哉”的实名评价。 鲁国执政季孙行父紧急召集国中史官发出严令,不许记载晋国对齐国用兵的详细过程,只允许记录这一次晋国与齐国的最终交战结果。 话说,鲁国的史官当然不干啊! 他们是谁,是史官来着。 作为史官,不为当下负责,要对子孙后代尽责。 季孙行父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又没有要求扭曲事实,只是进行春秋笔法而已。 没瞧见进入齐国的晋军那么凶残吗? 不要闹得那支晋军也来鲁国上演这么一出。 得知晋军在齐国都在干什么的史官迟疑了。 他们是史官没错,还有另一个身份叫贵族。 是贵族的同时,他们还是鲁国人。 齐国倒霉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事情。 那种悲惨事情极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呃!? 别忘记鲁国跟齐国一样从实际上对晋国干了悖盟的事情。 也许晋国要进行清算的小本本名单上有鲁国的名字。 怎么都要悠着点,是吧? 他们决定了! 晋国要是没打鲁国,晋军在齐国干的事情不记录,只记载战争结果。 如果晋国连鲁国都打? 必须历史耻辱柱警告啊! 吕武完全无法理解鲁国人在担忧什么。 他等叔孙平离开,茫然地问魏琦,道:“鲁人因何如此?” 魏琦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中叶人,觉得吕武实在是太没有逼数了! 为什么会那样。 心里真的没点数? 齐国的南疆都快成为无人区了啊! 而这,吕武还一点放过齐国的迹象都看不到,打算借道鲁国再一路杀向“徐关”。 作为既得利益者,魏琦选择装聋作哑,左右他言就是不讲答案。 士鲂同样选择当缩头乌龟。 反正无论吕武想干什么,他俩都是举起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抱着这种念头的不止是士鲂和魏琦,还包括出征的全部晋国将士。 他们的数学不太好,又或是压根就不懂数学。 只知道这一次血赚! 攻齐作战还没有打完,他们一个个已经在期待什么时候能再次跟吕武一块出征。 而吕武是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对待敌国,使用什么手段都是合情合理的吧? 关键是齐国好像有点被惹毛了的样子。 齐君吕环已经率军离开“徐关”,直扑晋军所在的“长勺”而来。 必须明说的是,“长勺”是鲁国的疆域。 吕武选择停驻“长勺”,主要是军队抢得太凶了一些,需要一段时间来收收心。 另外,军队的辅兵和部分战兵被抽离,军队结构需要进行一波调整。 某天,齐国那个叫晏弱的齐国大夫又来了。 他见到吕武就是一阵狂喷。 归纳起来就是骂吕武还是不是个人,怎么能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吕武被骂得懵了。 咋就不是人啦? 掠夺是狠了一些,但晋国与齐国不是进入交战状态了嘛! 再则,晋军在齐国又没有杀多少人。 吕武才不会告诉晏弱,活着的齐人才是有用的齐人,舍不得杀。 “我军入境频受游侠袭扰。此些游侠乃是奉齐君之命,安能不剿?”吕武振振有词,一脸的愤慨,道:“齐君邀我往‘徐关’,又命游侠袭扰刺杀……” 噼里啪啦一大串。 反正就一个意思。 别尼玛搞双标啦! 此甚屌,圣贤安知!? 晏弱跟齐国的大多数贵族一样,对齐君吕环号召游侠参与国战有很大的意见。 他听到吕武说一路上被齐国的游侠袭扰,甚至还遭到了刺杀,老实说是相信的。 毕竟,那些游侠是个什么鸟样,其余国家的人未必清楚,作为一个齐国人能不清楚吗? 至于说吕武遭到刺杀为什么没受伤,看着也没有心惊肉跳该有的模样? 吕武是谁? 他是天下第一啊! 有理由相信跳出来的游侠会被吕武给手撕咯。 “游侠非‘徒’非‘羡’,我如何辨知齐人是否游侠?”吕武觉得这个解释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游侠,全给抓了,没毛病吧? 为什么要送回晋国? 因为需要好好地辨认啊! 晏弱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又不太确定到底不对劲在什么地方。 要是他儿子晏婴肯定有很多能说道的地方,可惜来的是他。 “寡君已率军前来,请阴子布阵而战。”晏弱不再纠结,想的是不管输赢赶紧打。 再不正式交战,谁知道这支晋军还会去齐国的哪个地方游逛,再给齐国增加新的无人区。 吕武讲道理,道:“此土为鲁国所有。晋齐交战不应滋扰诸侯,大夫以为然否?” 老实说,晏弱才不管鲁国怎么样。 齐国就没人看得起鲁国,尤其是鲁国好像也恶了自己的爸爸? 晏弱死盯着吕武,说道:“阴子以为战场应设于何处?” 吕武想了想,答道:“淄水之边,丘舆?” 那个地方离“长勺”有点距离,以正常的速度行军,怎么着都需要花个十来天的。 这点时间完全够吕武用来整顿军队了。 齐国现在就不想吕武再带着军队瞎逛,就想来一个痛快的。 晏弱给答应了下来。 吕武则是看着晏弱离去的背影,想道:“是我狡猾,还是现在的人太老实?” 第378章:忍住,一定要忍住! 进入战争状态,不是两国军队你追我逐的较量,是约个地点相互开瓢? 这就是春秋中叶的战争啊! 讲道理,吕武幸亏是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要不少不了成为明显的异类。 因为被游侠频繁袭击而不得不围剿? 很合情合理的! 至于为什么要攻城拔寨? 遭到阻挡进行攻击,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信不信齐君吕环得知晋军遭到沿途齐国贵族的阻拦和攻击,反应是感到开心? 哪怕是晋军主动攻击沿途的齐国“城”、“邑”、“邦”,齐君吕环也会包装成是齐国贵族的抵抗,用以证明在对抗晋国这件事情上,齐国是团结一致的。 不止齐君吕环。 齐国贵族同样乐意将自己的这个阶层塑造起忠君爱国的形象。 晏弱这一次来了不打算再走,要留下来监督晋军。 两国已经进入交战状态,本国的大臣却能去敌国军队进行监督? 这种事情在后世会显得很搞笑。 然而,在春秋中叶却是一件极度正常的事情。 现在的战争不讲什么阴谋诡计。 两个敌对的国家约个地方,追求的是面对面堂堂正正的交锋。 有没有敌国的人在己方大军中,看到了什么没有进行汇报,其实是没区别的。 吕武对这样的事情很不习惯。 他本来有意拒绝,习惯性与士鲂和魏琦进行沟通,发现士鲂和魏琦不以为意,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特别也就答应了晏弱的请求。 这一支晋军算起来已经转战将近两个月,一再攻城拔寨折损的兵力并不严重,为了将战利品先行运输回国倒是造成了不小的兵力减少。 解氏的两个“旅”彻底退出了作战序列。 现在解朔担当的是运输大队长的职务,指挥包括解氏两个“旅”在内的五个“旅”,也就是一个“师”,连同两万左右的辅兵,负责将战利品先送回国。 当然不是运到“新田”。 运回“新田”就是不打自招了吖! 他们才没那么傻。 吕武选的囤积地点在“黎②”。 那里现在是范氏的封地,归属士鲂管辖。 “兵士不可再肆意妄动,收缴私藏,以正其心。”吕武说道。 他很清楚一支军队当了强盗想再单纯属于不可能。 万幸的是现在各国的军队都是兼职当强盗,重新整顿军纪,再抓几个典型,狠狠地操练上几天,能够将军心掰到正确的轨道。 士鲂很用心地在记住吕武的每一道命令。 如果说现在谁能代表法家的话,毫无疑问是范氏。 只不过,范氏的“法”还只是一个雏形。 士鲂跟吕武合作之后发现,吕武办事极度的有章法。 而章法其实就是律法的根本。 他俩闲暇时,聊最多的就是关于律法。 吕武能从士鲂这里获得立法的基础。 士鲂则是从吕武这里获取了制定律法的新方向。 完善晋国法度,制定新法,一直是范氏的追求。 他们上一次打算推动新法的成型,只是时机方面有些不对,不得不延迟了下来。 魏琦也在汲取得自吕武的一些规章制度。 在管理军队这种事情上面,每一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不太好说到底哪家最好,只能取决于到底合不合适。 “十日后,再行开拔。”吕武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地方大致的地形。 鲁国的东面疆域基本都是山区,得益于地形才能扛住齐国。 过“五岳”再继续往东,实际上并没有成片的平原,只是相对来说山不再扎堆而已。 “丘舆”在淄水的北岸,南岸是一个叫“夹谷”的地方。 诸夏取名历来很有讲究,基本是以山川地形来进行命名,要不就是发生了过什么名人轶事。 光从名字来判断,“丘舆”就不是一个平坦的地形,压根就不适合大兵团作战。 所以了,晏弱没有答应在“丘舆”这个地方开战。 他给出的回复是需要禀告齐君吕环,再最终给吕武以答复。 那个时候,吕武就是随便说一个地方,为的是拖延一点时间。 只要能够达到拖延时间的目标,其它不是那么有所谓。 晏弱跟自己的国君沟通,来来回回怎么都要个十来天,等待最终确认下来,跟晋国这边确认也需要时间。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吕武已经完成对军队的整肃。 他们最终确认的交战地点其实就没变,还是在那个叫“徐关”的地方。 那里也是齐国在靠近鲁国方向,一个平坦地形相对占地较广的区域。 吕武需要很努力才能压制内心里不断上升的违和感。 拜托! 这是战争啊! 怎么看着不像那么回事? 交战地点能商量也就算了。 什么时候该抵达,互相之间也要遵守约定? 最最最重要的是,晏弱代表齐国向吕武等人保证,一定会留出足够的空间来让晋军安营扎寨。 那个时候,吕武差点没忍住问晏弱,是不是猪肉也要准备个几千斤,用来进行款待。 当然,现在人们并不爱吃猪肉,主要的肉类是羊、狗和其余家禽。 而猪肉之所以会成为后世餐桌的主要肉类,其实是经过长久“驯服”的。 另外,什么吃狗肉残忍啥的? 诸夏吃狗肉的历史能追溯到远古时期。 晏弱一开始没琢磨过来,后来倒是反应过来了! 晋军待在“长勺”没动弹是为了整肃军纪啊! 反应过来的晏弱开始不断催促吕武赶紧拔营赴约。 这么一搞,搞得吕武那种违和感更加强烈了。 什么情况嘛! 明明是交战状态的敌国。 怎么弄得比盟友还亲密似得? 都能催促晋军赶紧行动起来啦! 待在“长勺”的晋军,减去以五个“旅”和两万辅兵,战兵数量减少到五万七千,辅兵不足一万两千。 因为辅兵的数量严重不足,很多事情不得不由战兵来干,等于需要抽调战兵去干杂活,减少了可参战的实际兵力。 所以说,一支军队的辅兵其实相当重要,有他们的存在才能让战兵专司战斗相关。 在晏弱的一再催促下,吕武也完成了对军队的再次整肃,晋军可算是开拔了。 那一天,鲁国执政季孙行父特地带着一帮鲁国贵族过来,上演了相送的戏码。 这是故意恶心齐国来着。 也是鲁国真心希望晋国能将齐国教训得半身不遂。 作为齐国人的晏弱是真被鲁国给恶心到了! 晋国和齐国的交战压根就没鲁国的什么事,强行给自己增加什么戏份啊! 离开“长勺”的晋军径直北上。 经过七天的行军,他们抵达“徐关”南面十里。 齐国知道晋军的行军路线,沿途袭扰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故意破坏道路什么的也没干。 这种做法在后世看来会很白痴。 关键在春秋中叶是绝对正常的。 那个叫“徐关”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关卡,只是一个地名而已。 吕武过来后,约士鲂和魏琦一起观察齐军是个什么布置。 双方相距十里,南边是刚刚抵达的晋军,北边则是早就扎营下来的齐军。 能看到齐军的营盘非常大,一眼看去几近从大地的这头延伸到尽头。 他们并不全部驻扎在平坦地带,周边的丘陵或山头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毫无章法可言。”士鲂也不是嫌弃,只说事实。 吕武点了点头。 齐军的营盘也就一个地方看着像点样子,其余的全部像是胡乱扎个堆。 唯一像样的营盘,应该是齐国“三军”的营地? 其余杂乱无章的营区,绝对是响应齐军号召过来的黎庶。 那些所谓善于技击之人,他们是自带干粮前来参战,家境好一些会有一座帐篷,要不只能就地取材搭建窝棚。 没有任何的规划和约束,窝棚可不就是这一窝那一窝了。 晋军过来。 齐人必然想看看自己的对手是个什么成份。 他们远远地注视着,一边与周边的同伴进行交谈。 结果,吕武、士鲂和魏琦在护卫的保护下来到一处高坡,看到的就是齐军营盘那边的人头涌动,听着远远传来的“嗡嗡”喧哗声。 “这时候要是骑军直接突击,绝对能上演马踏联营,直接将这支齐军一波带走。”吕武心想。 晋军则是在齐人的围观中,一队又一队地汇集起来,组成越来越大的方阵。 然后,一个又一个方阵无声地伫立着,士兵仿佛雕塑那般迎接阳光与微风。 一开始还有齐人嘲笑晋军傻,长途行军过来不马上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再喝喝水解乏什么的。 渐渐地,齐人感受到来自晋军那股无声的力量。 有句话叫: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 能打不用凶狠叫嚣。 军队的纪律才是力量! 有晋军列阵,防备齐军可能的袭击,也是展示自己的强大。 也有辅兵和战兵协同着,有板有眼地开始扎营。 “齐人约有二十余万。”士鲂一点担忧都欠奉,下一句话是:“今次,获隶多也!” 没打呢。 怎么就想着能俘虏多少人? 吕武比较好奇的是齐国怎么来保障二十多万人的后勤。 而实际上,过来的齐人后勤保障自由自己负责,没给国家增添负担。 如果晋军再拖个十天半个月才过来? 战争都不用打。 不知道多少户齐人在接下来会破产。 “你我何人致意齐君?” 这就是春秋啊。 哪怕要开打了。 礼仪方面也不能缺哦! 而这时,齐军营地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出营,直奔列阵的晋军而去。 第379章:阿秀,是你么,阿秀! 齐人这是想干什么? 说他们要发起进攻,出营的人是不少,只是没有任何的队形可言。 三两人。 又或是三五十人。 一伙又一伙的齐人来到站成列阵伫立的晋军前方。 他们无视自己进入晋军弓弩射程范围的事实,有说有笑继续向前。 晋军这一边,弓弩手没有得到射箭的命令,继续安静地站立着。 那些齐人看到晋军没有任何反应,刻意地加大了谈笑声,用这样的举动来展示自己的胆量,也是表示对晋军的蔑视。 “君上,晋可欺不可辱!”崔杼满脸的严肃。 齐国挑战晋国是一回事,彻底惹怒晋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齐君吕环却笑嘻嘻地看着前方,万分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对崔杼的劝谏不予理会。 那些出营的齐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来到晋军前方约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才停下来,有人开始做侮辱性的动作,不少则是开始动手动脚。 这个“动手动脚”不是其它。 他们或是赤手空拳,也能是手持战剑或战戈,一个人在那边不断地展示自己的武技。 也能两个或几个,干出假意交战的行为,卖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强大和善战。 吕武、魏琦和士鲂:“……” 万众晋军将士:“……” 必须明说的是,他们被齐人搞这么一出,整得略略有些发懵。 两军中间的空地成了露天舞台。 先出来的齐人在那边玩得很欢乐。 后来,齐人发现晋军鸦雀无声也没有什么动作,越来越多的齐人选择加入表演。 吕武看到那么一幕。 两个齐人好像是出现失误,又或是表演时出了火气,其中一个齐人当场被杀。 杀人的齐人割下死去齐人的脑袋,举起还在滴血的脑袋,一脸狰狞对着晋军大吼示威。 他的行为引发了众多齐人的欢呼。 什么情况,这是? 不独那么一例。 可能有其余的齐人觉得那样做很“Cool”,进行了效仿。 舞台之上越来越多的齐人一改先前的温和表演方式,选择血淋淋的暴力款。 “好、好好!”齐君吕环也看到了,喜笑颜开地大声赞扬道:“寡人之国,不乏血性之人!” 齐国一众贵族,有人出声附和,更多则是脸色难看。 干掉自己的同伴来向敌人展示血性? 这是何等的优秀啊! 齐君吕环发表宣言:“何愁不克晋国!” 崔杼尽人臣之责任,劝谏道:“鲁常言,齐无礼,率兽食人;阵前皆为愿战之黎庶,不亡于晋军,于斯何斯?” 这话齐君吕环不爱听。 他坚定认为鲁国只是喜欢无能狂怒,历来想干的事情是鲁国反对什么,就越爱去干那件事情。 两军阵前的闹剧还在继续。 有齐君的宠臣上前赏赐表现出武勇的齐人之后,闹剧越演越烈。 魏琦皱眉说道:“齐人之顽劣可见一斑。” 应该用“荒唐”这个说法才对。 士鲂则是笑嘻嘻地说:“齐人颇有上古之风。” 什么意思? 上古时期,两军开战是需要进行祭典的。 一般是拉出奴隶来进行表演赛,又或是用血腥的方式宰杀奴隶,来恳求神灵眷顾己方。 话说,什么样的神灵才会因为看到血腥的一幕,选择去眷顾制造血腥与残忍的那一方啊? 用杀戮来取悦的神灵能获得眷顾,又该是什么样的神灵??? 诸夏在商周时期已经不再搞那一套。 西方则是要等文艺复兴时期才大体上停止,对血腥和残忍的崇拜则是深入骨髓,改不掉的。 舞台之上,死掉的齐人越来越多。 吕武发现士鲂和魏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些不明所以。 死的是齐人。 关他们什么事。 难道是在愤怒死人无法再抓来当奴隶? “齐君若亡,谥号当为灵!”魏琦满脸的愤怒。 我了个去! 预言家啊! 而“灵”这个谥号算是最差的其中一个了。 哪怕谥号是“厉”都要比“灵”好上那么一丢丢。 谥号为“厉”多少还能侧面证明带着杀伐果断的特质,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一旦君王死掉谥号为“灵”的评价只有一个:这个家伙一生就没有做过什么正确的事情,活着就是专门为难自己,再给他人制造难堪的。 活成了笑话,讲的就是谥号为“灵”的君王。 士鲂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不当人子!” 他们有生气和愤怒的理由,却不是因为遭到了嘲笑。 晋国是一个非常刻板的国家,对生命的看法是,生要生的有意义,死要死得其所。 同时,晋国还是周天子的守护者,需要看顾“礼仪”规范。 现在死的是齐人,还是以一种非常荒谬的方式在死去。 这件事情要是让史官来记载,齐国丢人丢到遗臭万年,却也侧面提醒礼崩乐坏的时代已经在悄悄降临。 吕武想了想,吩咐了随行的赵武一句。 没有多久。 晋军的阵型中响起了一阵弓弦声。 表演得正起劲的齐人听到动静,停下动作扭头看过去,恰好看到一片“乌云”从晋军阵型中升起。 箭矢升空再落下,撒欢的齐人成片地倒下。 齐君吕环的“哈哈”大笑声中有着齐人闷哼、惨叫和呻吟的掺和。 他抬手指向晋军,大声说道:“晋人气急矣!” 就说忍不了多久的。 看。 狗急跳墙了吧! 用数百上千的齐人死伤来证明晋军被惹怒,太值得了吖! 更多的齐人在恨爹妈不给自己多生两条腿,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地进行奔逃。 吕武招呼士鲂和魏琦回营。 走之前,他再看了齐军的方向一眼,看到的是侥幸没被射死的齐人跳脚破骂和嘲讽。 他心想:“齐人好像是需要进行警惕啊!”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以上那句话不应该用在这里。 问题是,阵前的齐人尽管看上去荒唐和愚蠢,却有着振兴国家该有的基础。 这种国民要是落到了懂得利用的君主手里,绝对能够振兴起一个正在沉沦的国家,乃至于重新成为强国的。 看来,管仲给齐国留下的遗产不止是经济发展路线? 出营的齐人退了回去。 进行伐木的晋军辅兵也将木头拉了回来。 接下来双方进入到了消停期。 翌日。 晋军这边以魏琦为代表,葛存为副使,一块过去面见了齐君吕环。 魏琦是去对齐君吕环致以问候。 葛存则是进行重申,告诉齐国君臣,晋国为什么会出兵来打齐国。 这一次葛存有了新的谩骂点,痛斥齐国让平民被卷进战争,才导致齐国的南疆烽火处处。 现在的战争跟平民无关。 那么说也不对。 若是某一方战败,平民依然会被波及。 所谓的战争跟平民无关,单纯指平民没资格踏上战场。 各个诸侯国不是没有发生过君主号召平民抵抗入侵者的例子。 关键问题在于,那些君主是对某个正在遭到入侵的城池进行号召,并不是面对全国进行号召。 齐君吕环这一次是对全国发出号召,响应号召的齐人难以进行统计。 腿脚利索的齐人早早地跟大军会合。 各地会有齐人散乱地对晋军发起主动攻击。 所以,吕武说是先遭到齐人的攻击,迫不得已才一路攻城拔寨地杀过来,并不是什么假话。 号召国人抵抗入侵者? 以后世看来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春秋中叶。 是公元前572年啊! 在现如今的普世公理中,打仗是贵族和武士的事情。 黎庶老老实实承担战败的后果就好了。 说。 要什么自行车! 齐君吕环被骂得满脸无光。 偏偏他人还不够彻头彻尾的混账,不敢挑战至高阶层认定的真理,全程闭嘴光挨骂了。 齐国的其余大臣和参战贵族也是默不吭声。 倒不是他们没话讲。 黎庶来都来了。 难道要赶回去? 凭啥啊! 才不是因为不用担心后勤负担。 往好的方向想,哪怕那些黎庶不中看也不中用,壮一壮声势也是极好的。 为人冷血一些的思考,一人挨晋军一支箭,也能浪费晋军很多箭矢的吧? 另外,那些过来的齐人,绝大多数并不属于某个贵族的属民或奴隶,是一个个贸易发达城池里面的游侠。 齐国贵族无法压制齐君吕环喜欢培养游侠的兴趣,琢磨着这批街头好汉死前能为齐国起到贡献的作用,好像也不错嘛。 有为国捐躯的机会? 简直是便宜那些家伙了! 魏琦全程没什么好脸色,等葛存骂完了,行礼直接告辞。 他们回到营盘将过程一讲。 士鲂评价道:“冥顽不灵!” 吕武有些搞不明白齐国就没明白人吗? 他不得不追问一些细节。 在葛存的描述中。 齐君吕环是属于认错但绝对不改的人。 齐国执政崔杼全程黑着脸。 大多数的齐国贵族有点死的人越多越好的意思。 魏琦带着很大的火气,说道:“明日之战,魏氏为先!” 吕武默不吭声地点头。 魏氏的战斗力,还是比较令人放心的。 开完会的吕武再次来到一个高坡观察齐军。 他还没有打过这么诡异的战争,哪怕是跟自号蛮夷的楚国打,什么都是有迹可循的。 齐国的表现比楚国难琢磨多了。 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啊! 第380章:齐君不讲武德吖! 听人谈起齐君吕环,怎么听都有一种在形容精神病患者的感觉。 仅是从齐君吕环敢号召全国来看,是有那么点离经叛道的意思。 正常人还能以正常的思维去推测。 以正常人的思维是无法准确推敲出精神病患者的下一步,会干些什么事的。 这是吕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统兵出战,再小心翼翼也不为过。 之前还以为是在欺负老实人。 等知道齐君吕环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导致吕武现在都无法判定前期的顺利是理所应当,还是齐君吕环的什么诡异谋划了。 “不能再胡搞瞎搞了啊!”吕武心想。 碰上不知道下一步会干些什么的对手,要怎么办? 最为简单的应对方式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个当然是建立在晋军打堂堂正正之战一点都不怂的基础上。 如果吕武率领的是一支战斗力不怎么样的军队,该玩的就是“诡道也”的那一套了。 两军先是相隔约十里。 遭遇后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开战。 只是,相隔一天之后,齐军将营盘向前挪了四里地。 两军的相隔的距离变成不足六里。 这个变化让已经开始在疑神疑鬼的吕武很是警惕。 两年前的“鄢陵之战”时,楚军就是出其不意地趁晋军没来得及反应,将营地一再向前挪动,逼进到晋军的营盘边上,再突然进行邀战。 当时还是郤至的反应足够快,再加上智罃的鼎力支持,才平掉己方的营盘,掩盖掉挖的灶坑,有足够的空间来让军队列阵,不至于一退再退。 齐军这是想干么? 学楚军吗??? 魏琦很是疑惑地看着正在思考什么的吕武,不再忍耐,说道:“将主,齐军未免战,为何不列阵邀战?” 第一天没打是刚过来。 齐军在第二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选择高挂起了免战牌。 吕武当时看到觉得无比惊奇。 搭台唱戏呐? 还是玩游戏摁了暂停键? 挂起免战牌就不用打了吗??? 没错! 一方挂起免战牌,以目前的习俗来说,还真的就要配合不打了。 可别一副“别特么逗我”的表情。 存在即合理。 现在的贵族也吃那一套。 今天齐军将营盘向前挪了四里地左右? 那么昨天高挂免战牌,可能是在进行内部整顿,包括准备悄悄地将营盘往前挪。 打“鄢陵之战”时,吕武的身份只是还可以,并不知道楚军是怎么在那么多晋军的眼皮子底下,将营地就那么挪到那么近的。 夜间看不见。 难道连耳朵都失聪了? 极可能是底下的士兵察觉到,无法一层又一层地向上传递,直至让统兵的将领获知,才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这一次吕武遭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有点不那么一样的是,齐军没挪到晋军的营寨前方,相距还有六里之遥。 六里地呢。 有几千米远。 齐军却是不可能黑灯瞎火将营地搞定。 应该是有人发现,没在意或没上报。 要是换作在“兵者,诡道也”的时代,发现敌军有所异动却没反应,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 关键现在的交战不讲阴谋,双方一般不在意对方在搞什么玩意。 某一方可以有些小动作,什么夜袭、偷袭之类,再不要脸的统帅都干不出来。 那就是为什么在“鄢陵之战”时,自号蛮夷的楚军都逼近到晋军眼皮子底下了,还留时间给晋军用来出兵列阵,没趁机杀进去的原因。 这叫啥? 乱搞可以。 底线要留! 这不。 吕武率军在齐国的南疆搞无人区,等待齐国的使者过来,不是一样“乖乖”地带着军队过来跟齐国刚正面了吗? 一样是属于小动作可以搞,大趋势不能破坏的限制。 实际上,吕武现在才不乐意去“开创”一个新时代,玩什么“兵者,诡道也”的那一套。 这是建立在他是晋国一份子的前提之上。 晋国跟谁刚正面都不会怂,也不用怂。 现有规则对晋国是有利的。 吕武为什么偏要标新立异呢??? 他在思考,齐军会不会再干出将营盘向前挪的举动。 是要趁齐军坏规矩,逮住机会一举将齐军给打崩了。 还是以堂堂正正的姿态,刚正面狠狠地教训齐军。 “遣人正告齐君,两军布阵而战。”吕武说道。 魏琦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霍地站起来行礼,迈步走出军帐。 还是那句话,吕武觉得还是随波逐流地适应时代比较好,不跟齐君玩太复杂的。 就直接正面刚啊。 谁怂谁孙子! 季节已经来到秋季。 漫山遍野的植物随着季节的变换呈现一片秋黄之色。 在这个有山丘、有平原、有谷地的地方,大部分的树林被砍伐得光秃秃。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支军队过来总要搭建营寨,树木可不就再一次遭了殃。 生火造饭一样需要取材。 结果不但是树木遭殃,甚至遍野的杂草也被进行收集,地表出现了光秃秃的一块又一片。 晋军率先出营布阵。 来自魏氏的两个“师”在己方营寨前方三里的位置,摆出了一个一“彻”的阵型。 从魏琦的布置来看? 他压根就不想跟齐军多浪费时间,打算一开打就要全线压上去。 阴氏出动了一个“师”。 范氏也出动一个“师”。 拢共四个晋军“师”当着齐军的面,慢慢变成了一个大体上看去为“冖”的阵型。 在晋军布阵的同时,齐军也有部队在出营。 并不赞成齐君吕环一些作为的齐国执政崔杼。 他还是选择担当起自己职位来带的责任和义务,带着齐国的上、中、下三“军”打算跟晋军刚一波。 齐国跟晋国一样是属于诸夏体系的国家,军制方面采取周王室的那一套。 也就是说,除了兵力少之外,其余的建制与职位跟晋军没有区别,包括各级的军官都是贵族出身。 两军的战车都是布置在阵型的最前端。 在布阵的时候,没有敌我双方的谁选择干扰。 最先布置好阵型的晋军,没有因为看到齐军还在布阵,选择“趁敌未稳”给莽上去。 太阳正处在半空偏东的位置。 时间应该是来到一天的巳时四刻?(大约上午十点) 魏琦率军出营是在辰时末尾? 也就是说,晋军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布阵。 齐军出营的时间比晋军晚了两刻钟(半小时)左右,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阵型给布置好。 吕武跟士鲂是待在营盘中的巢车之上。 这个巢车的车斗升高之后,高度大约是五米左右,能够大体上将大半个战场尽收眼底。 说“大体上”,主要是因为战场并非平原,有丘陵以及矮山阻碍了视野。 “齐军三军皆出,观布阵之效,军律尚算严明。”士鲂做出了评价。 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现在这么个年头,哪怕是小的诸侯国,能踏上战场的士兵,多多少少都是经过教育。 毕竟,各国秉承的是“士不教,不得征”的理念。 所以,只要是在正规军序列,才不会连基本的列阵都搞得乱糟糟。 布置好阵型的魏琦在等齐军将阵型弄好,再上去跟齐军的出战指挥官,好好地在两军阵前唠唠嗑。 到时候,看看是要打两军的“相扑”之战,还是先来一场“致师”热热身,看谁能说服谁了。 因为所在位置的关系,魏琦的视野已经被出营列阵的齐军给挡住,看不到齐军营盘的动向。 晋军出动了四个“师”,也就是四百乘战车以及三万名战兵。 齐军出动三个“军”,战车数量上是晋军的3.75倍,也就是比晋军的四百乘战车还多出一千一百乘;战兵则是比晋军多出七千五百名,总数达到三万七千五百名。 仅以出战的部队来看,齐军这一边的声势远比晋军要大,尤其是战车数量太多了! 这么多的战车以及士兵,差不多将空出来的六里方圆给填了个严严实实,只留出一里的相隔距离来作为冲阵之用。 任何人不管站在哪里,举目四望到处都是高高指向天空的战戈。 齐军摆出来的是一个三“彻”的阵型。 一个军团成为一个横着的长方形方阵直面晋军,形成了三个梯次。 这样一来,布置在两军阵前的战车数量方面,齐军仅仅是比晋军多出一百乘。 两军直面的战兵数量,反倒是晋军以两个“师”的一万五千,对上齐军一个“军”的一万两千五百。 魏琦观察到对面的齐军慢慢安静下来,一杆杆的旌旗也待在原地不再移动。 他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来到正当空的太阳,心想:“应该差不多了吧?” 齐国执政崔杼亲自操刀,最清楚阵型到底布好了没有。 做好了该做的事情,崔杼刚要开口对自己的副将吩咐什么,耳朵里传来了一阵阵的呐喊之声,还以为是晋军不讲“武德”,两军出战的主将没唠嗑就发起攻势,直接来个脸色大变。 同样露出错愕表情的还有魏琦,他能看到对面的齐军没动作,看不到被视野挡住的部分。 而吕武和士鲂能够借着高度的优势,看到漫山遍野的齐军营盘像是蚁穴被浇了水那般,无数的“黑点”涌出营地。 这些赤手空拳,又或是手持木棍、农具或啥玩意的人,反正只有少部分齐人有着像样的兵器,口中发出呐喊,迈腿对着晋军所在的方向狂奔。 “Waaaaaaaaaaaagh!!!” 这一刻,齐君吕环嘴角勾起,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无比的得意。 第381章:迫于无奈,不能好好当个人 冲啊!!! 杀啊!!! 齐人张口呐喊着。 脸上满满都是振奋与雀跃。 他们是真的感到兴奋。 以自个儿的身份吧? 讲道理是没资格上战场的。 好不容易有国君的允许,哪怕仅仅是为了向乡里展示自己的勇气,说什么都不能怂啊! 怂了,以后还怎么在街头混? 咱们这些出来混的,命可以不要,面子不能丢啊! “Waaaaaaaaaagh!!!” 话说。 哥,您手上拿的是啥? 看着怎么有点像是扒灰用的短耙? 兄Die! 你也在冲啊? 哟呵!? 手里的“杈”看着有些年份啊! 说好听了他们叫游侠,其实就是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不得不自寻出路的可怜人罢了。 只是他们这类本来很可怜的人,干了一些不再值得可怜的事情,活成了别人眼中的败类,恨不能人间蒸发了。 以为谁都有那个钱购置兵器的吗? 就算是有钱,受于身份阶级的限制,真不是谁都能有柄剑或战戈的吖。 知道为什么秦末的韩信一直要拿着剑吗? 他不是在向人炫耀自己的武力强,纯粹公示自己祖上也阔过。 结果有人看不过去,跳出来打脸了。 擦! 装什么装啊! 饭都吃不上了。 来,要么杀了俺,要么钻裤裆!!! 尼玛? 你说钻就钻? 好吧…… 杀人依秦律最轻也是成为刑徒。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远大抱负没实现? 俺钻!!! 事实上,封建王朝时期的诸夏阶级一直以来都很分明。 某些时期只有身份地位够了,才有资格手持武器。 齐人游侠中那些有正经兵器的是什么人? 他们因为血统的关系,混成了游侠中的大佬。 现在,一群大佬很想将祖传的另一个“技能”发挥出来,努力地约束团结在自己左右的小弟们,想要有个像样的冲锋队形。 只是吧? 能奢望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人,知道什么叫阵型,又能听得懂指挥吗? 那真的就是“你特么在逗我”了。 不可能的! 结果就是,出了营地的齐人开始放飞自我。 为什么冲? 打晋人啊! 打不打得过? 不知道啊! 那为什么还要冲? 别人冲,俺就跟着冲咯!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在呐喊狂奔的齐人。 这一幕让晋军感觉莫名其妙。 同阵营的齐国贵族以及战士,同样是一头雾水。 拼杀是战士的事。 黎庶来战场就来了,安份干摇旗呐喊的活,不好吗? “这……”士鲂扭头看向吕武,问道:“何意也?” 还要问? 吕武对下方喊道:“命赵武、士渥浊各率一‘旅’巡于营寨左右!” 营寨肯定也要进入到戒备状态。 这样的场面能碰上,也算是极度的不可思议了。 如果营寨让齐人给冲进来? 包括吕武在内,他们这些晋军必然会被钉在军事历史的耻辱柱上面。 那个叫士渥浊的人,他是士鲂的堂弟。 现在就是这样,能够有个一官半职,肯定是出自某个家族。 家族越是显赫,当官的族人就越多。 吕武在心里骂娘。 玛德!(一种问候) 搞乜嘢啊!?? 齐君玩特立独行也就算了。 齐国就没有贵族拦一拦的? 可控的战争不打。 真要玩那么大??? 还是说,齐国上下有些玩不起,整体放飞自我了? 既然齐国不按照常规战争的步骤来? 那可就别怪俺了! 吕武又是连续下了几道命令。 营寨中只要能喘气的,全部进入到备战状态。 同时,他让人敲响战鼓,提醒阵前的魏琦发起攻击。 人在前方的魏琦听到后方急促的战鼓声被敲响,扫视了一眼有点骚乱的齐军,示意掌旗官将旌旗舞起来。 齐军之所以骚乱,主要是他们事先也不知道自家的国君会这么玩。 而他们的国君,也就是爱玩小能手吕环看到场面那么大,忍不住正在手舞足蹈表达喜悦。 魏氏的军队,陈列于前方的战车最先动起来。 它们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之后,马蹄的踏动中,以及车轱辘的滚动中,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咆哮。 紧随其后的是身穿藤甲、木甲以及皮甲的魏氏士兵。 他们保持队形快步奔跑着,努力跟上战车的速度。 为什么是这么一批士兵最先上? 因为他们的穿着相比身穿铁甲的袍泽更为轻便啊! 再轻的铁甲都有个二十来斤。 可能二十来斤的负重对士兵来说不算什么,却一定会拖慢一些速度,对体力的消耗也更大。 现在的贵族对战争一点都不陌生。 只因为不会作战的贵族早被淘汰了! 他们很清楚有时候哪怕是快一个呼吸,却能左右一场对决的胜负。 崔杼还在震惊己方到底是怎么了。 等他反应过来,收到的消息是晋军已经发起攻击。 等等! 双方出战的主将没唠嗑呢? 晋军怎么就能发起进攻! 然而,崔杼已经知道己方营寨中的黎庶出营发起冲锋,知道是齐国这边不讲规矩在先。 这…… “攻!!!”崔杼满脸纠结和无语,硬着头皮发出命令。 齐军的战车也动起来了。 一样是步兵迈腿赶紧跟上。 一切需要速度的战争载具,速度有没有起来,代表着能不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破坏力。 魏氏的战车老旧皆有。 旧的款式不提。 新的战车是购买自阴氏。 出产自阴氏的战车进行了很多的改进,最为明显的就是能够进行小范围的转弯驱动,还能在高速行驶时紧急刹车。 仅仅是不用绕一大圈来转弯和能刹车,就是轱辘史上的一大进步。 别看只是两个改变而已。 吕武帮忙节省了至少一千五百年! 另外,阴氏出产的车身比旧款会大上一些,车轱辘还伸出去两个能要人命的搅拌棍,给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凶残无比的凶器。 抢先提速完毕的魏氏战车,径直地冲向还没有提起速度的齐军战车。 能看到两乘战车在交错而过时,车上的主将和戎右非常忙碌,驭手也得不到清闲。 战车主将和戎右忙着射箭或挡箭。 战车驭手则是控制战车利用“搅拌棍”,给敌军战车的马或牛的腿来上那么一下子。 高速行驶的战车,轱辘持续高速滚动,一根“搅拌棍”随着轱辘的滚动一直在搅拌,扫过什么玩意都能给搅碎了。 跟在后方的步兵,他们看着前方一阵阵的人仰车倒,一次次都要闹出极大的动静,泛起小范围的烟尘覆盖住了视野。 晋军这边的步兵只管向前冲,不遭遇“漏网”的齐军战车就绝不停步。 齐军的步兵阵列却是遭到驰骋进去的晋军战车肆虐和摧残。 那是一副什么模样的画面呢? 烟尘弥漫的区域,齐军步兵听着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越来越近,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眼睛里面跑进了灰尘,来了个泪流满面。 一般是什么都没看清楚,一阵“轰隆”声响中,齐军步兵要么被撞飞,不然就是腰部或大腿一阵剧痛,没死就躺在地上大声惨嚎或小声呻吟。 他们脑子里未必能反应过来,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巢车上面的吕武注意力从正面战场移开。 魏氏的两个“师”已经全面压上。 他们占据了抢先发起攻势的便宜,没让战车数量占优的齐军有所表现的机会,一开打就形成两军的“贴紧”拼杀局面。 在晋国,魏氏是出了名能打阵地战的家族。 只要能跟敌军贴紧互搏,拼打呆仗的兵源素质,没一家敢说能稳赢魏氏。 阴氏和范氏分别一个“师”也在跟着推进。 这两个“师”干的事情是保证魏氏的两个“师”不会受到侧翼的威胁,收到命令也能向外脱离,再对齐军发起钳形攻势。 开打之后,战场渐渐被烟霾所笼罩。 别说里面的人了,外面都无法看清楚整体的交战态势。 现在只能是分别哪里的动静比较大,用传来的声音判断,哪里打得正激烈,哪一个区域又没有发生交战,或是已经分出交战胜负。 吕武比较在乎的是那些漫山遍野狂奔的齐人。 这些家伙跑得太乱,使人压根就无法判断到底会干出什么事。 “正面无忧矣。”士鲂看来也是对魏琦有绝对的信心? 他看着漫山遍野的齐人,问道:“如何应对?” 吕武这不正在思考吗? 需要先看看那些乱跑的齐人,是“老老实实”跑到正规齐军的后面加入“排队”梯次,还是威胁正面战场的晋军侧翼,或是跑来晋军营寨。 不怪士鲂一时间懵逼。 真没谁遇上过这种状况。 目前诸夏的战争很讲规矩。 赢是赢得光明正大。 输,基本上也是输得清清楚楚或心服口服。 乱糟糟的交战状况? 因为没碰上过。 不知道怎么处理,很正常的。 吕武看向了齐军的营寨。 那里属于齐君吕环的旗帜正在飘扬。 只是,齐军的营寨看着怎么有点空旷。 吕武的目光在狂奔的齐人和空荡荡的齐军营寨来回扫视。 咦!?? 一个念头在吕武的脑子里滋生,越想越是心痒痒。 是齐君先不讲武德的吧? 这样,俺干了什么,算不算是迫于无奈的一种反击? 俺忍得那么辛苦。 想好好当个人的! 现在…… 俺忍不住了啊!!! 圣光啊,你有看到那个敌人吗? 你看,那个家伙看起来值得一战! 第382章:你咋不跑;寡人为什么要跑? 吕武想道:“我有带来符合齐君身份地位的玉吗?” 杀? 哪怕那个国君再怎么该死。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 也不是不能杀,要看能不能承担起那个后果。 从以往的例子来看,杀死国君的人基本都断了前程? 不太好说是因为什么。 有些是自己作的。 更多则是遭到了同为君主的针对。 事实上也是那样。 有句话叫“物伤其类”。 就算是为了保证国君的不可侵犯,又有哪个国君会去栽培敢杀死国君的人。 幸好吕武在出征秦国之后,一直有携带一些上好玉石出征的准备。 他在“鄢陵之战”时,其实有想过俘虏养由基或潘党。 可惜的是,没有找到实施的机会。 战争并没有因为某个人有什么想法停顿下来。 魏氏的两个“师”正面硬撼齐军的一个“军”,缓慢但是稳健地推进中。 那是双方士兵面对面,手里操戈不断攻击,一方向前推,另一方控制不住向后退的场面。 并不是那种不分敌我混在一块乱杀的画面。 在进入“贴紧”肉搏阶段之后,双方的战车已经退出战斗序列,靠的是步兵努力分出一个胜负了。 每时每刻都有士兵倒下,大地出现了一具具的尸体,干燥的土壤被鲜血所滋润。 这种交战不需要太多的战术技巧,比拼的是哪一方的士兵意志更加坚定,也是在比拼体力上的消耗。 在这一点上面,晋国的魏氏士兵明显比齐国士兵更有优势! 魏氏的士兵仿佛不在意同伴倒下,一个士兵倒了下去,另一个士兵立刻补上空缺。 齐军的士兵看到同伴倒下,会有刹那间的慌乱。 在补位方面,齐军的速度也比魏氏慢多了。 打着打着,魏氏阵列第一排逐渐被身穿铁甲的士兵取代。 他们的作战风格比身穿木甲、藤甲和皮甲的同袍更加大胆。 只要齐军士兵的战戈不是招呼脑袋,凶悍一些的魏氏士兵就会选择用铁甲保护的部位硬扛一下,再收割掉对面齐军士兵的小命。 胸甲面对战戈,光滑的铁甲有很大的概率能将碰触到的“援”给滑开,只是留下一道擦痕,没有造成破防效果。 所谓的“援”就是平出的刃,上下两刃,前有尖锋。用来勾啄敌人,是戈的主要杀伤部。 它长约八寸,宽两寸,体狭长,多数体中有脊棱,剖面成扇菱形。援的上刃和下刃向前弧收,而聚成锐利的前锋。 这样一来,齐军不免成了不断后退的一方。 他们在不断后退中,挤压了后面友军的有限空间,搞得友军不得不往后退却来重整队形。 正面战场的晋军是以魏氏的两个“师”为主力。 来自阴氏和范氏的各一个“师”则是帮忙看顾侧翼。 出了营寨的齐人,有些跑得快,已经开始在冲击侧翼,下场无一例外是被当场杀死。 天晓得这些齐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呢? 三三两两就敢冲击阵列严谨的军队。 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一些齐人就聪明多了。 他们携带了猎弓就远远地放箭。 没有携带猎弓就捡起地上的石头远远地丢。 至少没有傻乎乎地冲上去送死。 齐人不是正规军,注定箭的质量不怎么样。 事实上,哪怕是各个诸侯国的箭矢,箭镞都不一定是金属结构。 齐人用猎弓射出去的箭矢,箭镞要么是绑上尖锐的骨头或石头,要不就直接是削尖的箭杆。 不能说这样的箭镞没用。 只是猎弓的张力也就那样,射远了箭矢就会轻飘飘,射中人只会导致受伤,无法造成致命的效果。 保护魏氏两个“师”侧翼的阴氏和范氏各一个“师”,对上那么些“苍蝇”很烦。 晋军这边当然有弓箭手,不过他们并不处在战阵的前方,视野被己方的同袍挡住,办不到精确的将“苍蝇”拍死。 如果是进行覆盖式的射箭? 老实说,会显得很浪费。 看就看战场指挥有没有那个心思做出安排,将一部分弓箭手调到前方来应对外围的那些“苍蝇”了。 吕武还在扫视战场。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魏琦怎么没动用弓箭手。 魏琦打从一开始就没让弓箭手射箭。 齐军那边肯定也有弓箭手,一样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存在感。 是忘记了? 还是时机不对? “将主欲出战?”士鲂已经发现吕武的蠢蠢欲动。 吕武说道:“营寨由下军佐负责,武放心。” 他说完喊下方的人降落巢车的车斗。 而在之前,他已经让能骑马的士兵进行集结,同时调配了一定数量的战车部队。 因为是要进行奔袭,步兵就没打算带了。 阴氏培养骑兵已经是三四年的事情,是培养出了不少善于骑马的人。 并且,吕武每一次出征都要携带大量的马匹,压根就不缺马。 在这两年中,阴氏跟北方游牧部落的贸易就没断过,陆陆续续一直在增加“蒙古马”的数量。 当然,现在肯定是不叫“蒙古马”的,该称作草原马才对。 吕武现在能调动的骑手约有两千人,再加上百来乘的战车,突击空荡荡的齐军营寨,完全是足够了。 他见士鲂一脸急切地想说什么,抢先说道:“武前去问候齐君。” 士鲂就知道吕武要搞大动作,一听是要突袭齐君吕环所在的营地,还是愣在当场。 他想道:“这场战争,怎么越来越令人看不懂了呢?” 先是他们进入齐国南疆搞无人区。 到了预设战场之后,齐国干出集结超多黎庶到战场的事情。 现在,齐国的黎庶加入到战争中来。 然后,身为晋军的主将,要来一场以针对齐君吕环为目标的突袭? 重新上了巢车的士鲂,脸上还是一脸的沉思。 而吕武已经会合近两千骑手和近百乘的战车,没打算直接从营盘正面出营。 他命令辅兵将营寨的栏栅给拔除,再命赵武等他们出击之后,带兵看好这个缺口。 至于出兵路线上的帐篷之类? 现在该是管这么多的时间吗? 当然是直接踏过去啊! 轰鸣的马蹄声响彻! 没有战马能负担起身穿三套甲的吕武。 他只能委屈巴巴地乘坐战车。 称出战的人员为骑手,还不是因为他们没达到吕武对骑兵要求的标准。 近两千骑手呼啸而出。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笔直向着齐君吕环的“王旗”所在位置前进,路上无论碰上什么,反正就是摧毁再摧毁。 吕武搞出马鞍、马镫了吗? 这就完全是废话了。 现在诸夏一点都不怵游牧民族。 吕武还打算在有生之年玩一玩将整个草原变成自家领地的事业,并不担忧搞出马鞍和马镫会造成什么后果。 阴氏要发展成规模的骑军,他怎么可能不将马鞍和马镫给“发明”出来? 如果说因为吕武发明马鞍和马镫让农耕民族遭到灭顶之灾? 只能说,子孙后代着实是太特么不争气了! 真要是农耕民族羸弱不堪,没有马鞍和马镫对游牧民族的加持,一样会被摁在地上锤。 一个简单的例子。 大怂打不过草原军队,真的是草原军队太强吗? 打着“日月”旗帜的农耕军队,怎么就能将草原军队摁在地上锤? 难道是草原军队打大怂的时候有马鞍和马镫,等对上“日月”旗帜的农耕军队突然就没马鞍和马镫啦? 打着“日月”旗帜的军队,后来一样被摁在地上锤。 说到底,底层的士兵还是那种“成份”,上层的大人物“成色”不一样了而已。 吕武只知道现在诸夏打游牧部落跟打孙子一样,搞出马鞍和马镫没有生出半点的心理负担。 呼啸着冲出营寨的骑手,他们牢记自家主人的命令。 闷头往齐君吕环“王旗”的方向冲,一路上碾碎任何敢于阻拦的人。 他们很快就遭遇到齐人。 不是齐国的正规军。 就是那些被号召来战场,听说都有一身高强武艺的游侠。 而这群游侠,他们听到前方的“天雷滚滚”,在看到一股烟霾不断向前方席卷,下意识停下脚步。 有烟尘的遮挡,着实是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轰隆声。 等待离得足够近了,他们能感觉到地面在颤抖,并且越来越剧烈。 能让他们看清时,死神的镰刀也已经挥舞了过来。 阴氏的骑手当然不是装备镰刀。 吕武毕竟有“前瞻性”,没给他们装备长兵器,统一列装的是一种带有弯曲幅度的马刀,个别善射者则会自己带上弓箭。 很多顿足的齐人就是在什么都没有看清之前,身上某个部位一阵剧痛,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哪里中箭了。 更多的齐人则是在一片马蹄的轰隆声响中,不是被驰骋的战马直接撞飞,就是被交错而过的阴氏骑手居高临下收割了脑袋,或是被马刀砍翻。 站在巢车上的士鲂再一次怔住了。 他当然知道单骑走马。 范氏有北疆的封地,怎么可能不知道马除了拉车之外,还能用来骑乘。 只不过吧? 现在的游牧民族太Low了。 导致诸夏这边的贵族从来没拿正眼看过游牧部落,更没发现骑马作战的优势在哪,甚至不觉得骑兵有什么发展前途。 诸夏一般是善骑的士兵担当传令兵,才会只单纯的骑马。 要是贵族不坐车,干出骑马赶路的事情? 会被嘲笑的。 诸夏开始正视骑兵的优势,需要等匈奴人进入到崛起阶段。 只是,匈奴没有正式崛起之前,诸夏真没多么重视骑兵这个职业。 需要的是等待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诸夏这边的一位君王发现跟游牧民族的较量开始呈现落于下风的趋势,去研究和考察过后,得出“骑兵是个好玩意”的结论,才去进行刻意的模仿。 然后,这位君王的国家搞胡服骑射,一举成为诸强中很能打的一个。 这个国家发展起来的骑兵,甚至差点阻碍了九州一统。 吕武干的不是模仿。 他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由骑手开路。 后面跟上战车。 他们前进途中遭遇的齐人彻底倒了血霉。 正面战场指挥部队跟魏氏酣战的崔杼被人提醒,才知道有一支令人看不懂的晋军出营在血虐齐国的黎庶。 崔杼因为视野的关系,无法得知那支晋军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他一开始还鄙视晋军怎么干起了欺负黎庶的事情,很想大吼:有本事冲着我来啊! 新的消息一再呈上来。 他感觉有些不对了。 那支晋军的移动速度很快,并且不是奔着正面战场来的。 “那是谁的军队,到底想干什么?”他感到很迷惑。 谁又能想到,吕武就是奔着齐君吕环而去呢? 不止崔杼想不到。 没有得到通知的魏琦同样想不到。 现在这么个年头,几乎看不到“臣”会刻意针对“君”。 哪怕是在战场上碰上了,该是“臣”刻意地避开“君”才对。 这就是“鄢陵之战”时,郤氏面对楚君熊审,为什么要干出“五进五退”这种事情了。 其实就是楚君熊审足够不要脸,没有第一次战败就离场,死皮赖脸拿自己当盾牌,挡住郤氏的攻势。 待在营寨内观察战场的齐君吕环,只看到一股烟尘覆盖区离营寨越来越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那股晋军干么的? 应该是专门用来清扫参战的齐国黎庶吧。 齐国的黎庶被碾得哭爹喊娘,外加死伤惨重? 谁在乎吖! 咦? 怎么越来越近啦??? 齐君吕环还是不以为意。 寡人可是一国之君啊! 不是那些黎庶。 也不是上战场血拼的士兵。 寡人老老实实待在营寨,才不会像曹君姬庐那么傻,跑去战场上玩命。(伐秦时,死在战场上的曹宣公) 难道晋人还敢对寡人怎么着? 还是不对吖! 那伙晋军怎么冲进营寨啦??? 吔!!! 草!(一种植物) 好像是笔直朝着寡人来的??????? 阴氏的骑手很轻易就从齐军营寨的辕门冲了进去。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下了战马,解决掉为数不多的齐军士兵,控制住了辕门。 更多的骑手开始马踏联营。 齐国的三“军”全出动。 来到战场的黎庶也在齐君吕环的号召下,离开营盘到处去撒野。 营寨之内真没剩下多少齐军。 乘坐战车冲进齐军营寨的吕武满心郁闷。 他对俘虏齐君吕环存在顾虑。 当然,有顾虑是一回事,真的俘虏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就纳闷一点。 俺都率军笔直地杀过来了。 齐君咋就那么头铁,不赶紧撇丫子跑路就算了,怎么连喊“救驾”都不干??? 画面是这样的: 阴氏这边的人不发一语地冲上去,将包括齐君吕环在内的所有齐人团团围起来。 而所有齐人都是呆愣呆愣地看着晋军将自己围起来。 然后,吕武让驭手停车。 他一手高举美玉,撩起面甲露出一脸的憨笑,眼睛看着齐君吕环,缓慢却坚定地迈着步伐…… 第383章:坏得流脓的阴武啊! 齐君吕环一脸的呆滞。 他到现在都还感到难以置信,惊诧晋国怎么有人敢率军杀进营寨,还将自己给包围起来了。 寡人是比不了楚君熊审。 可是,晋人也着实是太可恶啦! 怎么能干出这种侮辱君权的事情? 怎么能这么对待寡人! 不行! 寡人一定要找晋君姬周告状!!! 吕武比齐君吕环还懵逼。 这、这、这…… 杀到了跟前,齐人不反抗,怎么办? 看齐君吕环从呆滞到面无表情,又从面无表情转为愤怒? 难道不是俺带兵包围了齐人,是齐人在外面组织了一个反包围圈??? 可是也不对吖! 骑手在践踏营寨,冲倒了那么多帐篷,又践踏了那么多窝棚,全是空的。 齐君吕环所在的位置,方圆四五里的范围内没有齐军躲起来,超过这个范围哪怕有所布置,能及时的反应得过来吗? 另外,好歹是一国之君,用得着拿自己当诱饵吗? 真那么干,纯粹就是本末倒置! 又或者说,齐君吕环笃定自己不会被杀,舍得下本??? 吕武还在迈步。 一边走,一边怀疑绝对是自己想太多了。 现在还不是“兵者,诡道也”的时代。 哪怕齐君吕环再怎么离经叛道,以这个小机灵鬼的智商,不可能玩得这么高端。 吕武走得再慢也有来到齐君吕环跟前的时候。 他站定,行礼致意道:“寡君问候齐侯。” 齐君吕环眼角在不断抽搐,看了吕武几眼,将脑袋别到一边去,不断给几个宠臣打眼色。 回礼,那是不可能回的。 接玉? 那更是不可能接的! 寡人还真不信这些晋人能拿自己怎么样。 吕武抬手一挥。 一些阴氏的士兵冲了上来。 这一幕吓了齐君吕环一大跳,差点发出小鸡的哀鸣声,又给强制忍住。 冲上去的阴氏士兵可算让其余的齐人有点动作。 这些齐人或是拔出腰间的剑,又或者将战戈摆成交战的合适方向。 然后? 外围的阴氏弓箭手射箭,先行射倒了一批齐人。 冲上去的阴氏士兵则是与那些齐人战成了一团。 吕武像是拍苍蝇一般,将三个冲向自己的齐人拍死,一脸纠结地看着齐君吕环。 那可真的就是拍死。 一巴掌甩过去,能将人的脑袋甩得旋转三百六十度的那种。 又或是,一掌下去,脑袋瓜子像西瓜那般碎掉。 齐君吕环老实说被吓到了,却是咬牙吭声道:“寡人、寡人……不降!” 别介啊! 吕武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俘虏齐君吕环呢。 周边不断鲜血狂飙。 惨叫声和闷哼声不绝于耳。 对于血腥场面什么的? 爱玩小能手吕环怎么可能会陌生。 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召集武艺高强的人,去到某个位置上演鲜血狂飙的画面。 有点不同的是,齐人再怎么武艺高强,还能把他怎么着? 伤一根头发都不敢的咯。 晋人又不是齐人,会干出点什么,很是不好预料哇! 所以,齐君吕环心里还是有点小害怕的。 他看到吕武突然拔剑,再向外抡出一圈,几个冲上来的齐人拦腰被切成两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得,脸上被溅到鲜血也顾不得了。 成了两截的齐人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他们脸庞扭曲地惨叫着,用双手扒拉自己身体的下半截,又努力地想把跑出来的肠子塞回肚子。 画面极具冲击力! 吕武重新将剑回鞘,还是一脸纠结地看着齐君吕环。 齐君吕环露出有点诡异的笑容,说道:“卿之勇,实乃天下第一。若卿愿来齐国,寡人愿与卿共天下。” 吕武:“……” 啥情况啊? 以后要是谁敢说齐君吕环是个傻子,吕武绝对要跟那人急。 这是傻子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应该说应对简直完美! 而齐君吕环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满脑子的浮想联翩。 卧槽啊!!! 阴武的牛逼不是吹出来的,是真牛逼。 要是这样的勇士能在寡人麾下效力,该多好? 只要这样的勇士愿意为寡人效力,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啊! 尼玛币的! 晋侯是烧了多少香,敲烂多少木鱼,才有这种逆天运气,能得到阴武这样的猛人! 当然,现在烧香不是那种“香”,并且也没木鱼那玩意,连佛教都还没有呐。 吕武越来越感觉到不对了。 爱玩小能手不该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吗? 那是什么眼神? 怎么好像小孩子看见了无比想要的玩具。 吕武越来越觉得真的俘虏齐君吕环会是一个错误。 周边已经安静下来。 有胆子反抗的齐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士兵,躺在地上成为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一些弃掉武器的齐人贵族,一脸悲痛地站在原地。 正面战场那边。 战场上的齐国贵族已经发现己方营寨被晋军杀进去,暂时还不知道自家的国君是个什么状况。 崔杼对于无法抵住晋军的攻击,开打前就有心理准备。 他很清楚跟晋国打,赢了是一种侥幸,只是希望不要输得太惨而已。 另外,作为一个有正治智慧的人,他更深知打赢会比打输了更惨。 这一次晋国只是来了两个“军”,带兵的还是新晋的“卿”。 一旦齐国这一次打赢,下一次是不是要让晋国四个军团一块过来? 齐国绝对无法扛住晋国的四个军团。 关于这点,压根就不用衡量! 晋国的这一位“卿”还是负责与齐国邦交的阴武。 输给邦交的直接负责人,很多事情还能商量。 一旦是其余的晋国“卿”作为主将来攻打齐国,很多后果是无法预料的。 就在崔杼还有空思考战局之外的事情时,正面硬抗魏氏两个“师”的齐国中军崩溃了! 那是战线内凹到一定的程度,身处第一线的齐军士兵心理底线扛不住,他们来个转身想逃,却被同袍挡住。 心理崩溃的齐军士兵,他们想要的是逃离这个屠宰场,任何阻止的人都是敌人,会让他们选择刀兵相向。 打不过魏氏的士兵? 俺还打不过一帮同Low逼的货色!? 结果很是显而易见。 齐国的中军本来就打不过魏氏的两个“师”,再自己发生混乱,战线毫无意外地发生了崩溃。 魏琦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命令部队继续紧贴,造成驱赶齐军溃兵冲击下一道齐军阵线的事实。 他还让魏颉去联系左右两翼的阴氏和范氏各一个“师”,发起钳形攻势。 人在营盘的士鲂也不傻。 去突袭齐军营寨的吕武率军杀了进去,能看到已经杀到“王旗”位置。 这支“奇兵”很大程度驱散了齐国的黎庶,又将一部分齐国黎庶吸引,选择要跑回齐军营寨。 更多的齐国黎庶好像突然间发现战场很危险,一撒欢开始向战场外围跑,一跑直接不回头了。 士鲂的选择是让赵武和士渥浊追击齐国的黎庶,能抓多少就抓多少。 他则是打算带上集结待命中的一个“师”,要去接应杀进齐军营寨的吕武。 临出发前,他发现正面战场的齐军出现崩溃,派人去提醒魏琦可以进入到总攻击阶段。 哪里知道魏琦有自己的判断,发现齐军崩溃,已经想要来个包饺子。 而崔杼刚知道自家的国君陷入包围,直接来了个五雷轰顶。 正面战场的齐国中军崩溃,有影响却不至于让战局全面糜烂。 只要齐国的上军和下军稳住,他们还是能跟晋军继续胶着拼杀下去的。 一旦齐君吕环被俘? 那还打个啥呀! “君上可有接玉?”崔杼一脸急切地看着前来通报消息的晏弱。 而晏弱就是处在阵线的后方,得到儿子晏婴的提醒,才知道齐君吕环遭遇到什么危机。 更多的? 晏弱真不清楚。 崔杼心急之下,说道:“君上自食恶果也!” 搞什么征召全国善于技击的勇士。 又让黎庶进行参战。 先不遵守规矩,又怎么要求别人不能干些更激烈的事情? 晏弱说道:“晋之下军将阴武子,亦非循规蹈矩之人。” 这个是晏婴的一种评价。 事实也是那样。 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能干出席卷齐国南部,大搞无人区的事情吗? 对上这样的人,该做的是不能让他找到任何能肆意妄为的机会,要不然绝对有得受。 偏偏齐君吕环是个爱玩小能手,一开始就先坏了规矩。 崔杼和晏弱来了个面面相觑。 他们需要承认一点。 今天这个局面,怎么看都是齐国自找的。 崔杼尽管心里有万般的不满,却是绝对不愿意国君被俘。 与丢不丢脸无关。 齐君吕环没有被俘,齐国多少还能挣扎一下。 一旦齐君吕环被俘,齐国只能老老实实自己脱光躺下,任由晋国施为了! 崔杼想要放弃正面战场,带上军队去救援自己那个国君,却是接到晋军左右两翼伸展,朝着左右侧翼包夹上来的消息。 尼玛? 这可是要亲命了! 国君哪怕被俘,晋军也不敢进行杀害。 一旦齐国的中军、上军、下军葬送在战场? 首先,齐国就会被扒拉个干干净净,失去一个国家赖以生存的武力。 再来是,三个军团覆灭,齐国的统治阶层也将面临全新的洗牌,内部绝对要乱上一阵子。 毕竟,能够统兵出战的人,谁还不是个贵族? 那些贵族葬送在战场,不止是他们自己陷进去,还代表一个家族的武力遭到覆灭。 现在是个什么年代? 看人看血统没错。 关键是光有血统也没有用。 一个家族要是没有了武力,借着阶级地位唬一唬平民还行,碰上想搞自己的同阶层人物,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啦。 崔杼陷入了两难之中。 晏弱以及另外一些齐国贵族来个一言不发。 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错的。 傻子才瞎哔哔。 崔杼非常艰难地说道:“老夫亲寻栎阳琦罢战。” 不打啦? 认输啦! 也是。 现在是个能选择投降输一半的年代。 只要输得起,承认失败还能保住更多。 崔杼亲自上前,运气非常好地找到魏琦。 晋军看到崔杼车辕上的旗帜,很识相地没有选择攻击,也才能让他能跟魏琦面对面唠嗑。 这种事情在后世会很奇怪。 可是在当前年代再正常不过了。 哪怕是在战场上,什么人能杀死什么人,都是有潜规则的。 崔杼向魏琦表达承认战败的意思。 魏琦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晋军的主将是吕武,只有他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接受投降输一半的请求。 而吕武人在齐军营寨。 会令后世的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正面战场被摁下暂停键。 晋军不再追杀崩溃中的齐军士兵,却是依然保持着包夹的趋势。 能够喘口气的齐军没有脱离战场,整顿的同时老老实实被包夹着。 这个…… 怎么有点过家家的感觉呢? 然而,这就是春秋中叶的战争。 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个例,能从过往的很多次战争中看到类似的情况。 崔杼刚能喘口气,派去刺探齐君吕环到底什么情况的人回来了。 “君上单车出营,往国都而去。” 啥? 齐君吕环跑啦??? 还是单独一辆车,逃出了阴氏的重重包围,要溜回“临淄”去??? 这是吕武判断正面战场的齐军溜不掉,不去“临淄”逛一圈很不甘心,决定这一次放过齐君吕环,下一次再在“临淄”好好快乐玩耍。 齐国的都城“临淄”是一座商业之都。 吕武在这里打赢齐军没什么,一旦连齐君吕环都到手,还怎么去商业之都溜达一圈? 就算能去,也干不了洗劫……咳咳,也是纯粹去旅游的。 所以,因小失大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干。 再则,俘虏一国之君着实是太惊世骇俗了一些,俘虏的还是个脑子有病的家伙。 天晓得脑子有病的一国之君会干出什么事。 吕武琢磨着还是不要这么快给自己增加未知风险,选择放齐君吕环一次。 齐君吕环回去“临淄”是好事,并且对吕武来说是一举两得。 这么一件事情必然成为美谈,会在史书上重重地留下一笔。 有了一次放过的事情,下一次碰上进行俘虏,也有点缓冲了。 也能继续向“临淄”进军,有机会进入那座商业之都爽一把,岂不美滋滋? 吕武带着部队离开齐军营寨,半路上接到魏琦的汇报。 “齐执政愿降?”他做出了昂天看太阳的举动,表情无比微妙地想道:“这一下,齐姑娘是真的脱光光了……” 第384章:若要战,便再战! 老实说,崔杼在得知齐君吕环已经逃走的消息后,已经后悔发出停战的请求。 “阴武终究还是秉承身为人臣的恪守,怎么会加害一国之君呢?”崔杼并不知道自己想错了。 是吕武先发现正面战场的战斗停了下来,才决定将齐君吕环给放走。 先后顺序很重要的。 心里后悔了的崔杼说到底还是一个正统的春秋人,没有马上翻脸不认人。 他在思考翻脸的成本会有多大,值不值得,应不应该,继续给那么打下去。 另外一边。 吕武则是会合了率兵要来增援的士鲂。 有一个“师”后续上来? 吕武将阴氏的骑手散出去抓捕四处奔逃的齐国黎庶,自己则是带着士鲂以及那个“师”来到齐军的阵线后方。 这么一搞,摁下暂停键的齐军,一下子陷入了四面的包围之中。 情况是,魏琦带着三个“师”从前、左、右包着齐军;吕武和士鲂则是带着一个“师”堵住了齐军的后路。 魏氏的两个“师”跟齐军交战了约半个时辰,不再是满编状态。 不过,相比较起来,齐国的中军硬抗魏氏两个“师”,伤亡方面要大得多。 魏氏折损的兵力应该是千人左右? 齐国的中军损失的士兵约有四千? 考虑到是晋军在向前推进,己方的伤患能够及时抬下去救治。 齐军则是一再被迫后退的一方,伤患不得不留在原地,可能会被推进的晋军践踏而死,又或是被晋军士兵顺手给予最后一击。 毫无疑问的是,齐军士兵折损进去就是真的没了,晋军的伤员也许还能再抢救一下。 绝对不能说齐军的中军太废材。 很多军队的伤亡率达到一成,迎来了当场瓦解的下场。 一支军队的伤亡率达到将近三成左右才崩溃,已经可以说很不错了。 这也是一流强国与其它诸侯国的区别。 伤亡率达到一成就崩溃,说的就是那些二流或三流国家。 而晋国和楚国打过折损过半依然酣战的战争,充分给世人展示霸主国的军队该是有何等的韧性和意志。 吕武见到了崔杼,讶异地发现这位齐国执政看上去还很年轻。 当然,所谓的“年轻”只是相较于各国的执政而言。 各个诸侯国的执政一般超过六十岁,崔杼看上去应该只有四十来岁,真的是很年轻啊。 殊不知崔杼也在感慨吕武的年轻。 二十来岁就是霸主国的“卿”,不能说独一份,却是年纪轻轻就站在了权力的巅峰阶级。 “见过阴子。”崔杼老老实实行礼。 其余随行的齐国贵族行礼,口呼道:“拜见阴子!” 一个是“见过”。 另一群是“拜见”。 用词也代表了本身的地位阶级。 他们是在两军万众士兵的注视下会面。 晋军没有解除对齐军的包围。 齐军挤成一团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吕武彬彬有礼地进行回礼,等待有人抬来案几以及圃团,布置好商谈的会场。 啥??? 竟然要抬来案几和圃团? 甚至要打起遮阳的帐篷。 以为只是这样吗? 那么简单怎么能承托出贵族该有的逼格。 别说即将进行谈话的是来自晋国的“卿”和来自齐国的执政。 哪怕是作为摆设,酒水以及水果、蜜饯,一应的皿具啥的都该有! 如果不是军中没有侍女,都要让她们出来露露脸。 小白和小青? 她们是吕武的贴身女婢,不是普通的侍女,不适合抛头露面。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摆设交谈会场的一众人在沉默中忙碌着。 能够看到会场的晋军,脸上没什么太特殊的表情,眼眸里面却有着属于霸主国士兵该有的骄傲。 有些上了年纪的晋军士兵,他们不止一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每一次都是敌军战败,不得不接受屈辱的停战要求。 与之相对的是齐军士兵各个神色紧张地注视着。 两军主将的会谈结果,将会决定接下来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打。 齐军的普通士兵可能没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亦不会有长远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这些士兵陷在这里对齐国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安全地回到家乡。 齐国的贵族要多想一些。 能回去多少,又是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接下来将决定很多家族是不是会元气大伤,乃至于是作为一个家族能不能继续存在。 作为执政的崔杼要考虑的就太多了。 崔杼既要考虑国中贵族的平衡,又要衡量周边各个列国会不会趁机搞事。 当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阴子绝非循规蹈矩之人。”晏弱又再次低声提醒了崔杼一句。 崔杼低沉地应了一声“是也”,复道:“你有何策?” 晏弱想了想,说道:“为今之计,唯有屈服于晋。” 这个对齐国来说,没有半点丢脸的地方。 以前齐国也是屈服于晋国的淫威之下,认怂只是回到从前的状态而已。 他们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做到让晋国满意,又不会让齐国元气大伤。 后面到来的魏琦也在与吕武低声交谈。 吕武先过问了一嘴交战详情。 魏琦交出的答卷有点意思。 齐军的中军崩溃,崩溃后的齐军士兵挤压了齐军的上军和下军。 等于说,齐国的三个军团现在是挤作一团的趋势,没有让齐军占数量优势的战车有发挥的空间。 吕武就觉得崔杼的停战喊得很有操作性。 受限于视野的关系。 晋国这边的“卿”无法观察内层齐军在搞什么动作。 只是,外层的齐军没有动弹,也就是没有向外伸展,里面的可操作性也就不大。 崔杼及时喊停,想暗地操作一些什么,也只能稳一稳齐军士兵的心态。 哪像晋军是从外围把齐军给包围起来。 开战之初,晋军是拿四个“师”来对阵齐军的三个“军”。 兵力方面是晋军出动三万,对阵齐军的三万七千五百。 交战一阵子过后,晋军的有效战斗力约有两万九千左右,齐军应该还有三万三千左右的有效战斗力。 士鲂带着一个“师”加入包围圈? 晋军的有效战斗力变成了三万六千五百,比齐军多出了三千左右。 另外,晋军还有两个“师”没有加入到对齐军的包围圈。 这其中的一个“师”被拆分,前去追击漫山遍野乱窜的齐国黎庶,剩下的那个“师”则是得到了看顾营盘的任务。 加入到追击的还有阴氏的骑手部队。 倒是吕武先前带的近百乘战车会加入到正面战场。 简单的说,局势发展到现在,不但正面战场对晋军有利,并且晋军还留有余力。 会场已经布置完毕。 双方的高层人物分别就坐。 现在不区别是左边尊贵或是右边尊贵。 位置的安排方面很无所谓。 坐下后,他们先安静了一小会。 崔杼率先开口说道:“晋侯邀我(国)会盟,非寡君不至,乃事出有因。” 讲的是上一次晋国邀请齐国一起出兵,齐国没有履行作为小弟听话的本份。 吕武不想扯这个,却又不得不说道:“晋为伯(霸主),齐悖盟,为实也。” 崔杼还想继续狡辩,找理由和借口。 他却是不知道一点,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明明就是错了,越是狡辩越惹人反感。 现在的情势对齐国全面不利,要是惹怒了吕武对齐国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会迎接更悲惨的下场。 晏弱轻咳了几声,无比恭敬地对吕武行礼,又对魏琦和士鲂分别行礼,才说道:“事已至此,请上卿明示。” 谁啊,这是? 吕武依然看着崔杼。 魏琦和士鲂只是扫了一眼晏弱,一样没做理会。 站在外围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大孩子频繁给晏弱眨眼,示意千万不要再多话了。 这个大孩子就是晏弱的妖孽儿子晏婴。 现在这种场合?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落座。 其实,晏弱能落座本身就代表着有点身份。 关键的是,有齐国执政崔杼在场,吕武、魏琦和士鲂干么要去理会齐国的下级贵族? 压抑的气氛之中,吕武开口说话,道:“齐仍要冥顽?” 一句话,齐国那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脸色大变。 什么意思啊? 能解读为,看到顽劣的小屁孩犯错了,还特么不知悔改。 同样能够理解为,晋国早就受够齐国的胡作非为,要下重手了。 作为晋国的“卿”,晋国还是齐国的老大,现在齐军处于劣势,吕武是有资格说那句话的。 吕武看似很不耐烦地说道:“请执政早些决断,若要战,便再战。” 还特么废什么话啊! 不对。 再拖一些时间也是极好的。 他们看不到齐军内围在干什么。 齐国的一帮人同样看不到外围的晋军在干些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作为主将,可能会守规矩。 吕武坚定认为是齐国不讲武德在先,规矩什么的既然被打破,那就玩的花样更多一些。 如果齐军不降? 吕武会很愿意好好地齐国上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残忍。 能做主的崔杼脸色不断变幻,双手也紧握起了拳头。 还要继续打吗? 继续打,会是怎么样。 选择投降,又是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 第385章:我太难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崔杼怎么发现吕武巴不得继续打下去呢! 这点很诡异啊! 现在又不是打起来就奔着灭国而去的战争,一般还是希望敌国能屈服,老老实实地听话,按时按量地交保护费。 所以,一般某国表现出愿意屈服,战事基本上也就能停下来了。 崔杼无比艰难地说:“齐愿降。” 吕武看上去没有半点欢喜,甚至是眉头挑了挑。 魏琦和士鲂对视了一眼,脸上出现了笑容。 在场的齐国贵族皆是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内心则不免松了口气。 战争是出现了结果。 战事却是没有形成最终定局。 也就是说,以国家的层面是承认战败,参战的齐军命运却还能再唠唠嗑的。 吕武一脸的不高兴,说道:“齐军偃旗,汇集于‘长勺’听候处置。” 他其实更想将齐军给缴械了。 关键的是,诸夏现在打的是一种“文明”战争。 一方认输之后,胜利者怎么都要给对方留一些颜面。 另外,不是打从根本上的灭国之战,以后少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心上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戏剧。 做人留一线嘛! 没必要将事情给做绝了。 吕武要求齐军“偃旗”就是上缴旗帜。 这么干就是要控制齐军的指挥体系,包括一应的令旗,调兵用的符牌,包括崔杼在内的所有贵族还要接受安排。 崔杼越加肯定吕武并不满意交锋的结果,是要逼齐军继续打下去。 他琢磨着,敌人想要的,不能使之达成,答应了吕武的要求。 结果,吕武果然先是失望,后来有着隐藏不了的愤怒。 崔杼很不明白吕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就是因为不明白。 崔杼越发觉得自己选择承认战败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而吕武其实是有些懵了。 齐军投降? 晋军还能继续攻打齐国吗? 如果不能继续攻打齐国,怎么去商业之都“临淄”抢劫……呃,是游逛一圈啊??? 为了增加齐军的屈辱感,吕武都指定齐军前往鲁国的“长勺”等待处置。 他本以为崔杼会拒绝,哪里想到连齐人那种打从心里蔑视鲁国都能压制,给接受啦! 这……有点难受了。 “该怎么做才让崔杼反悔并反抗?在线等,挺急的!”吕武心里郁闷,没有应酬的心思。 因为齐国的邦交由阴氏负责,魏琦和士鲂不好进行干涉,崔杼以及其余齐国贵族接下来就被撇到一边去了。 战场上的齐军得到命令,接受晋军的监督进行整顿。 齐军士兵就看到有晋国的贵族来收缴旗帜,随后态度十分不好地让他们更改队形,呼喝着一队又一队的齐军士兵上路。 因为各家的家主都不在,各家的士兵又事先得到配合晋军的命令,不管是愿意配合还是感到憋屈,一队队齐军士兵被监督着进行开拔。 哪怕是齐国的贵族全被控制,吕武还是会防着齐军。 毕竟,齐军是成建制的状态,想干点什么还是挺容易,怎么能够掉以轻心呢。 然而,完全是吕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现在高层决定接受战败的命运,那就是成为定局。 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想翻盘也是下一次的事情,干不出当场反悔的事情。 这也不怪吕武。 他生长的环境就是那样。 任谁生长在信誉不值一文的社会,时刻带着警惕与怀疑,会成为一种习惯。 “齐降,如何处置?”吕武脸上的忧愁不是假的。 魏琦和士鲂本来挺高兴,发现吕武没有因为齐军投降而开心,相反明确表露出忧虑的一面,不明所以的同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齐为强国,可征之兵远超三‘军’之众。”吕武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想去‘临淄’爽一把。 士鲂无比佩服地看着吕武,说道:“下军将贤也!” 魏琦也反应了过来。 齐国是一个人口约有两三百万的国家,怎么会全部的兵力就三个军团,还是周王室制度的“军”。 这样一来,歼灭齐国三个“军”就不等于打残齐国,甚至伤害有限。 至于说那些跑来战场送人头和劳力的齐国黎庶? 他们已经从齐国的一些贵族嘴巴里知道内涵。 齐国那边有的是人巴不得那些游侠上战场送死。 话说,晋国这是在帮齐国的治安稳定做贡献咯? 晋国这一次教训齐国,需要某种程度上削弱齐国。 在齐国南疆搞无人区,说是“南疆”,范围其实也就涉及到齐国不足十分之一的疆土。 从根本上来判断,绝对不算将齐国打击得太狠。 作为出征的主将,吕武有权对出征的任何事情进行定义。 他说没打疼齐国,哪怕是将齐国打得五劳七伤,还是没完成既定的战略目标。 “我欲使鲁伐齐。”吕武看向了魏琦。 鲁国的邦交是由魏氏负责。 吕武无法直接绕过魏氏去跟鲁国进行沟通。 魏琦不明白吕武有什么考量,还是说道:“此事易也。” 士鲂嘀咕了一句:“齐三军皆没,鲁人求之不得。” 鲁国和齐国是世仇嘛。 真让鲁国去跟齐国公平较量,鲁国未必有那个胆子。 现在齐国的三个军团跟覆灭差不多。 别怀疑鲁国想不想落井下石,他们有忧虑的是晋国不允许而已。 所以,只要晋国有“卿”开口,鲁国绝对会集结军队,再嗷嗷叫地杀进齐国。 吕武微笑说道:“不可使之落下话柄。” 这一下,又让魏琦愣住。 没错啊。 他们需要鲁国有所动作,不代表会从国家层面给鲁国背书。 吕武现在就写剧本。 可以是鲁国杀进去,干太多不地道的事情,晋军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 也能是鲁国杀进去遭到坚决的抵抗,再向晋军求援。 考虑到鲁国也干出违背晋国意愿的事情,也就是造成悖盟的事实。 到时候晋军搂草打兔子连鲁军一起收拾,谁敢说晋国过份啊! 吕武不能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他怕的是吓到魏琦和士鲂。 会不会给两人心里留下阴影很无所谓。 重要的是不能让世人了解到他心很脏的事实。 在接下来,魏琦去操作让鲁国出兵攻齐,又从任何明面看来,是鲁国发现齐国战败,要趁机欺负一把。 别怀疑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会不会那么干。 魏琦也没多干什么,只是魏氏的家臣去活动,让鲁国贵族知道齐国三个军团覆灭的事实,鲁国立刻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然后,吕武率领晋军,包括监督投降了的齐国贵族以及三个“军”,抓捕到的齐国黎庶,声势浩大地进入鲁国地界。 季孙行父可算是有理由来晋军这边探口风。 吕武没有出面招待。 不是讲面子。 更不是要给鲁国难堪。 吕武是出征攻齐的主将,公务繁忙很正常的。 出面招待季孙行父的是魏琦,也算是“对口”了。 魏琦跟季孙行父交流时,能够将吕武并不满意齐国的态度透露出去,好歹是能给季孙行父壮壮胆。 哟呵!? 晋国攻齐主将吕武对齐国还是非常不满? 俺们鲁国可以帮忙教训齐国的吖! 这样一来,俺们鲁国出兵攻齐,算不算是为吕武出气? 魏琦对季孙行父的试探,来个笑而不语。 季孙行父将魏琦的笑脸视作一种鼓励。 而魏琦心里其实挺纠结的。 晋国在接下来需要东方保持平衡。 等于说,光教训齐国并不足够,要的是区域性质的平衡。 吕武明显觉得齐国受到的教训不够,想要继续教训下去。 还不知道会将齐国折腾成什么样子? 顺势算计鲁国一把,成为一种从国家层面的需要。 自以为看透一切的鲁国有动作了。 他们量力而为地给驻扎在“长勺”的晋军送温暖,另一边则是集结部队嗷嗷叫地展开对齐国的入侵。 吕武很有耐心地进行等待,一边好好看看齐国面对鲁国的入侵,能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按照道理来说,齐国的三个正规军无法加入保家卫国,鲁国的入侵应该会很顺利才是。 然而,战局的走势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鲁国集结一个“军”,也就是五百乘战车以及一万两千五百战兵,搭配约一万八千辅兵,展开了对齐国的入侵。 他们是从本国的西北部发兵,攻打的是齐国的西部。 鲁军进军之初很顺利打下齐国的“阳彀”,沿着泺(luò)水行军途中遭遇齐军。 双方摆开了阵势,进行堂堂正正的交锋。 过万的鲁军却是被不到八千的齐军击败,鲁国统兵主将叔孙侨如甚至被俘了! 鲁军战败的消息是过了半个月才传到人在“长勺”的吕武这边。 而吕武在之前还打算将鲁国入侵齐国的消息透露给被俘的齐国贵族,再安排一部分齐军得以逃脱回去保家卫国的。 谁特么能料到鲁国还是打不过举国惶惶不安的齐国! “我尼玛……”吕武脑海中出现《心花怒放》的一段剧情。 老子还没掏枪呐! 不对。 是连歌都还没有开始唱。 也不对。 是做好了一应的安排。 结果鲁国就是上交这样的答卷??? 吕武满心的无语。 任他千般算计。 哪想礼仪之邦不给力! 这特么,想去商业之都逛一圈,咋那么难? 不行! 俺还能再努力一把…… 第386章:这下,去不成啦! 鲁国那边被俘的叔孙侨如是谁呢? 他是鲁国三桓之一叔孙家的家主。 击败叔孙侨如的又是谁? 他们是来自齐国西部的七个家族。 晋军入侵齐国是从南部开始,祸害……咳咳,席卷的地方仅限于齐国的南疆。 也就是说,齐国其余的区域并没有遭到入侵晋军的破坏。 当然,齐国各家族已经知道入侵的晋军在齐国南疆搞了什么,肯定会被吓得心惊肉跳,怎么敢不拿出吃奶的力气准备应对。 叔孙侨如好死不死在齐国各个家族咬牙准备应对晋军的入侵时进去,折损了两三千人攻克齐国的一座城池,想再干点什么成绩出来,下一刻被揍得满头包,本人也被俘虏了。 如果说齐国算是一流强国的话,鲁国只能算是二流中层的国家。 比硬实力,鲁国肯定比不过齐国,甚至比一再挨打的郑国都要弱上不少。 鲁国之所以能够扛住齐国的步步紧逼,主要是鲁国的东部疆域都是山区,有太多适合防守的地方,并不是鲁国的军队有多么能打。 吕武知道鲁国打不过齐国,独独没想到齐国的三个“军”都被自己看管着,鲁国的一个正规军团还是干不过临时集结起来的齐国贵族武装。 这里,他好像忽视了一件事情。 现在这么个年头,不能打的贵族早被淘汰掉。 还能继续繁衍生息下去的家族,哪一家没点武力,集结起来就是一支军队。 只要齐国贵族能推选出一名首领,很快就能将各家的军队整合起来,并且一下子就能形成战斗力。 说白了,各国的“正规军”也是由一个又一个家族凑起来,只是多了一个“名份”而已,其实实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 “鲁军战败,主将被俘,鲁执政求见将主。”魏琦过来,没什么寒暄,直接讲出来意。 吕武正在研究鲁国那个“军”是怎么败的。 能研究的东西并不多。 现在不讲什么阴谋诡计,来自不同国家的军队摆开阵势,进行的是堂堂正正的交锋。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又不能玩什么脏手段。 玩的就是硬实力。 吕武只得出一个结论。 礼仪之邦笔杆子厉害,武力方面着实是有些拉稀,一再被齐国摁在地上锤,只能嘴巴上过过瘾了。 事实也是那样。 打不过,嘴巴还要欠。 齐国不一直捶鲁国才是怪事。 “好像齐国也算心不够狠,灭掉鲁国的是楚国?”吕武有点回过神来,看向魏琦,脸上带着疑惑。 魏琦哪知道吕武没听清自己讲了什么,说道:“鲁执政来意该是请将主相助赎回叔孙氏,昂或讲和。” 什么玩意??? 吕武伸手拍向自己的额头,问道:“鲁国并未遣使向齐国宣战?” 魏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鲁国与齐国从未停战。” 哈!? 也就是说,鲁国跟齐国一直是处在战争状况,想开打不用再派遣使者宣战? 吕武好奇地问道:“时也?” 魏琦答道:“十年有余?” 你特么逗我? 鲁国和齐国一开打就是十年? 好像也没听说鲁国和齐国有爆发什么大型战争。 难道,他们玩的是冷战? 又或者,打一场之后,谁都觉得自己赢了,对方却是死活不认输,一气之下打算玩一场耗时百年的小打小闹??? 想到南北棒子的吕武问道:“新军将意下如何?” 以前叫“大大”。 现在都直接称呼职称了。 这不是以前身板太小,职衔上面也很低嘛。 家族的实力发展上来了。 地位方面吕武是下军将,魏琦是新军将。 等于说吕武的地位比魏琦高了。 到这个时候,不是吕武飘了,是继续喊魏琦“大大”会造成很多困扰。 私下能喊喊,办公事时就算了。 另外,够格让吕武去喊“大大”的只有一个,也就是骨头能当棒槌用的赵朔。 像是魏琦、韩厥? 之前吕武喊他们“大大”算是一种攀缘附会和趋炎附势。 实际上很不要脸的。 不过,当事人不反感。 吕武又发展起来了。 谁敢多哔哔? 魏琦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我军用兵至多两月。” 临近冬季之前,征讨齐国的战争不管有没有出现结果,他们都需要找个地方猫冬。 现在,齐国的三个军团投降,处在晋军的监督之下。 齐国的执政以及三军主将,包括军中的贵族,一样被晋军看管着。 硬要说同样是俘虏却有区别待遇,比如那一帮齐国贵族能每天吃吃喝喝,还有个好的卧榻之处;齐国的士兵却只能风餐露宿和有一顿没一顿,之类什么的? 那不关晋军这边的事情。 齐国那些将士的命运还没有被裁决。 他们的一应生活物资还是需要自己来应对,吃好或坏取决于自家能运来多少物资和种类。 倒是被俘虏的齐国黎庶在吃喝上是由晋军来安排。 造成这种区别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 齐国的黎庶成为了晋国的财产,晋人肯定不能让他们被饿死。 魏琦说道:“若齐国屈服,不宜再行用兵之举。” 士鲂之前也表达过相同的意思。 尤其是鲁国一个军团覆灭的消息传来,表明齐国并没有因为三个军团退出战斗失去抵抗能力。 吕武却知道魏琦、士鲂,甚至是其余贵族,有一个算一个生出了“小富而安”的心态。 他们席卷了齐国的南疆,有了非常丰厚的收获,又迫使齐国执政崔杼带着三个军团投降,觉得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就够了。 吕武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再适合继续打下去。 事实上,晋军入侵齐国,前前后后损失的兵力没超过一个“旅”,祸害了齐国的南疆,又逼降了齐国的三“军”,不提收获方面的多少,战绩方面无比辉煌。 差的只是齐国从国家层面承认战败,表示自己愿意继续当晋国的小弟。 还有另外一个方面。 齐国对晋国悖盟。 鲁国一样对晋国悖盟了。 这种状况之下,鲁国的求援不合理也不合情。 一旦吕武得到鲁国的求援就屁颠屁颠继续进军齐国,属于晋国的霸主逼格就要下降,甚至会开一个坏头。 这个“坏头”就是,背叛晋国的成本会被无限降低,并且背叛之后还能让晋国当自己的打手。 那么,到底谁才是老大? 会不会让各国争先恐后玩背叛晋国又再指使的事情? 吕武内心有无数的MMP要讲! 他也算是看出魏琦压根不想自己去见季孙行父,要不就不会讲那么多,该是直接将季孙行父带过来。 “崔杼何在?”吕武不是在问魏琦,是问自己的家臣葛存。 魏琦笑了笑,进入到贤者时间。 吕武需要试探一波崔杼,搞清楚齐国到底服不服软,再商讨齐国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结束这一场战争。 去商业之都逛一圈的事? 如果崔杼代表齐国服软,肯定是去不成了。 为了能去商业之都玩耍,吕武需要开动脑筋。 比如,提出一个看似很合情合理,齐国却是打死不会接受的战败惩罚条件。 这样一来,就不是晋军接到鲁国的求援继续攻打齐国,是齐国没半点逼数,迫使吕武率军继续攻打齐国。 你特么个熊孩子! 一再胡搞瞎搞,逼得本大爷不得不带兵不远数千里来开片。 知道用兵成本吗? 还特么搞什么全民皆兵! 先悖盟。 再坏规矩。 活腻歪了哇!!! 交出两个“军”听从调度,随后的一应物资要齐国来出。 带这两个齐国“军”去打谁? 问你麻痹呢问。 另外,俺听说海边风景挺不错,需要块地盖房子,有空了能去住一住。 琢磨着,来个百八十里挺合适的。 地点嘛? 就莒国边上的那个半岛(青岛)。 啥!? 半岛不属于齐国,是属于莱国? 俺不管! 俺就要那块地! 齐国就算是偷,还是抢,都不关俺的事。 你同意啦??? 不问问自家的国君? 别啊! 你只是执政,还是先问问自家的国君吧。 真同意啦? 吕武手持写着一应条款的国书,非常不满地盯着崔杼在看。 而崔杼脸上则是有着庆幸。 崔杼心想:“玛德!幸好老子够怂,不给阴武继续对齐国用兵的理由,要不该增加多大的无人区?” 几个来见证的齐国贵族,一个个都是悄悄松了口气。 不就是两个“军”去为晋国服务嘛。 这种事情,以往还发生得少啦? 他们出兵,接下来的后勤物资却是由国家来出。 而他们答应下来之后,觉得吕武不会好意思再索要个人赎金。 这么一搞,人生履历方面就可以春秋笔法一把,少了一个污点。 关于吕武要齐国靠近莒国的一块地? 那边的地盘属于谁来着? 反正不属于俺。 有事,那也是执政崔杼的事。 话说回来,齐国打不过晋国,历经这一次惨败的齐君吕环该醒悟过来了吧? 那么,晋国的“卿”,还是负责与齐国邦交的“卿”,能够在齐国有块地? 长远方向来看,好像对齐国是一件好事啊! 手持国书的吕武则是在算账。 他琢磨着,哪怕没去商业之都逛一圈,自己好像也是赚大发了? 有齐国的两个“军”当不用花钱也不用负责后勤的雇佣军,不管指派去哪干仗,怎么看都是只赚不亏。 阴氏要是用点手段,说不定还能将这两个齐国“军”给吃得一点不剩。 另外,吕武觉得自己要好好地思考一个问题。 海盐是怎么整的了来着??? 第387章:吓坏一国,吓哭一个 吕武知道自己要的那一块地不属于齐国。 那地方是莱国的疆土。 而莱国是一个东夷体系的国家,只是臣服了周王室。 吕武那么干有自己的理由。 鲁国明显是干不过齐国的。 而鲁国趁晋国入侵齐国的时候玩了一把飘移,飘过头给翻了车。 齐国被晋国教训得满头包,肚子里一大堆的委屈和火气没地方发泄。 平时齐国没事干就喜欢吃饭睡觉打鲁国。 这一次鲁国趁齐国落难来凑了一把热闹。 俺们打不过晋国,还打不过你这个Low逼? 兄弟们抄家伙啊! 吕武真心觉得鲁国会被齐国揍得满头包。 他琢磨着鲁国不至于被灭,可是不免会让齐国肥一波。 那样可不符合晋国的利益。 莱国强不强什么的? 他们在齐国的东面。 吕武要那个半岛。 崔杼代表齐国答应吕武的要求,必须履行承诺。 这样一来,齐国需要先帮吕武把半岛打下来,才能抽出空来教训鲁国。 齐国打不打得赢莱国,根本不关吕武的事。 吕武只要齐国对莱国开战成为既定事实。 要是鲁国不傻的话,能操作的地方就多了。 结盟莱国,再喊上莒国,形成三面对齐国开战,会是最优的选择。 要是鲁国的手腕足够,再喊上杞国,另外几个跟齐国接壤的国家,形成一个小型的联盟,打不过齐国也能形成对峙的吧? 齐国一旦被牵绊住,等于晋国的东面就稳住了。 如果齐国无法将半岛拿到手再交给吕武? 这是吕武所乐意看到的局面。 一旦齐国毁约,他不就还能再一次统兵攻打齐国,完成去商业之都溜达一圈的夙愿了吗? 为了能去“临淄”爽一把,他着实也是够处心积虑的! 魏琦和士鲂只知道这一次出征圆满达成目标。 其余的事情以及后续,他们没有多问。 晋国要撤兵啦。 吕武很是依依不舍地跟齐国执政崔杼以及一众齐国贵族话别。 而齐国的贵族好像很快就调整好了内心定位。 他们对待吕武表现出了绝对的彬彬有礼,态度方面符合应对一个霸主国“卿”的礼仪规范,并且认同吕武负责进行邦交的事实。 这么个年头,晋国的哪个“卿”对应哪个国家的邦交,不止是负责吩咐听从安排,还包括各方各面的贸易事项。 往复杂的方向来说,齐国无论是国家层面还是家族层面,想要向晋国出口或进口什么,一应事务都离不开邦交负责人的点头。 从简单的定义上来讲,吕武成了齐国的“太上皇”。 晋国是霸主国,哪怕不是“东方世界”的霸主,也是中原的霸主。 作为霸主国,晋国从实际上掌握着很大的话语权。 只要晋国能让中原各诸侯国重新听话,阴氏作为齐国的“太上皇”就有非常多能操作的地方,代表可获得的利益超乎想象。 归国的路上。 吕武频繁被出征的贵族求见。 他们不是为了战利品的划分。 规定是四六分成,能操作的也就是获得的东西成份好坏,俘虏方面的质量。 只要吕武心不够黑,他们吃亏的地方很有限。 这一次齐国服软,对晋国当然是好事,阴氏则是正式“接管”了齐国。 用现代话来说,齐国的一部分外交权力被阴氏掌握了。 齐国是一个产盐大国,还是一个纺织大国。 晋国的食盐超过六成是采购自齐国。 以前是由范氏来当二道贩子。 现在二道贩子成了阴氏。 他们找吕武就是商议食盐以及布匹的采购。 另外,各家有些商品想要卖给齐国。 初步掌握“渠道”的吕武,什么都要从头开始了解。 他琢磨着:“我好像需要吸纳来自齐国的家臣?” 其实不是好像。 而是一种必需! 他们席卷了齐国的南疆,灭掉的家族不是一个两个。 那些连自己封地都被席卷一空的贵族,他们本人成了俘虏,看能不能找人借到赎金,回去后就看能从旷野找回多少属民或武士。 可以预计的是,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哪怕能回去,过不了几年也将成为失去封地的落魄贵族。 吕武觉得可以派家臣去找那批被俘的齐国贵族聊一聊。 当家臣什么的? 肯定是不行的咯。 了解一些情报之类,相信那些齐国贵族会很有配合欲望。 吕武要是愿意,甚至能培养一批齐奸出来。 他们撤军的途中碰上了“卷土重来”的解朔。 而解朔带来了国君的一个嘱托。 “君上需齐以质子?”吕武对这操作不陌生啊。 到战国之后,哪个国家打不过,一般是会让继承人去敌国当人质。 话说,春秋中叶就开始这么玩啦? 吕武更想知道另外的事情,问道:“君上可知伐齐事宜?” 解朔答道:“不知也。” 是他不清楚国君到底知不知道。 吕武能听懂,却不懂国君什么个情况。 讨伐齐国的战报该由吕武来写。 他是有写了几封战报送回去,提到的是已经进入齐国,转战于齐国的南疆。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提到跟齐国正式交锋的事。 国君是对他们有多大的信心,战事没有出现最终结果,开口要求齐国送太子当人质的事都提了。 怎么着? 军队都已经撤离齐国,马上就要进入卫国。 难道还要带着军队再去齐国,好好地跟齐君吕环唠唠嗑? 没这么欺负人的吖! 吕武需要搞清楚提出齐国太子来当人质的是国君,还是元戎智罃。 而想要搞清楚,要么派人去“新田”询问,不然就等回国再亲自去问。 他看向解朔,说道:“你留于卫。” 解朔有些懵。 啥意思? 俺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能回国啦??? “下军将……”解朔吭吭叽叽,问道:“为何呀?” 吕武沉默看着解朔。 这人是不是傻? 知道什么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统兵将领出征在外。 国内知道个屁啊! 都已经打完。 停战惩罚也已经做出处置。 吕武再怎么不要脸,也干不出派人要求齐国送出质子的事。 所以,解朔的出现没问题,带来国君的要求就是一种错误。 吕武将解朔丢在卫国,回国后被问起,直接抛出对齐国的停战协议,再讲一讲谈妥的时间,国君想要齐国送来质子,事情就有个先后顺序了。 他想道:“以国君一贯的有逼数,心里再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请求再对齐国提要求。” 而操作这么一件事情的前提是,解朔不能一块回去。 他们来到卫国的边境线,前来迎接的依然是卫国执政孙林父。 晋国跟齐国的战争,出现结果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要是有心的话,想知道晋国讨伐齐国的结果并不难。 孙林父用很高的规格来迎接吕武、魏琦、士鲂和解朔,同时招待了晋军中的全部贵族。 卫国当然会关注晋国攻打齐国的战事过程。 先前就有晋军一再押解俘虏来到卫国。 来自齐国的俘虏是一批接着一批,先让卫国君臣无比羡慕,后来变成了惊恐。 尼玛!(一种问候) 前前后后送来卫国的齐人,少说有个十来万。 听说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齐国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去招惹晋国? 而这一次晋国下手着实是太狠啦! 不但俘虏那么多齐国的黎庶,还一个车队又一个车队地运送战利品来到卫国。 如果不是卫国实力过于弱小,他们都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想要进行截胡了。 当然,卫国不敢,并且举国贵族要求卫君卫衎千万不要再瞎胡闹。 参与秦楚蜀地会盟的事,只要卫君卫衎敢去,就不用再回来啦! 他们是在三天前才得到确切的消息。 当然,卫国只是知道齐国败了,更详细的情况需要后面再去打探。 他们不但知道齐国惨败,还听说鲁国一个“军”被齐国全歼的事情。 卫国和鲁国比邻,比较清楚鲁国有多少份量。 包括孙林父在内的所有卫国君臣比较迷的是,鲁国的叔孙侨如到底是怎么个统兵作战的方式,才能在齐国被晋国教训到半身不遂的情况下,还能用一万多打八千被全歼的。 他们也看到了随同回国晋军的两个齐国“军”。 关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打听,更不用死脑细胞去多想。 齐国战败,吕武要求两个齐国“军”听候调遣,是很常规的操作啊。 那么,接下来鲁国和卫国少不了需要跟阴氏以及齐国打交道。 毕竟,有两个齐国的“军”被吕武给带走,那些齐国将士的吃喝用度,是需要齐国来进行负担的。 到时候哪怕鲁国跟齐国开打。 鲁国不想吕武统兵来讨伐,千万不能去动供应那两个齐国“军”的后勤线。 孙林父还是很乐意跟吕武打交道的。 他一直想找吕武私下聊聊,只是没有找到机会。 什么? 负责卫国邦交的是解氏? 对啊。 没错。 然后呢? 孙林父才不傻,很清楚解氏除非是得到范氏、智氏或阴氏其中一家的支持,要不然解朔压根就别想保住卿位。 至于范氏、智氏和阴氏会不会支持解氏? 话说,解氏有什么能让三家心动的交换资本吗? 韩氏、魏氏又怎么看待解氏之类。 很显而易见的。 孙林父诡异地发现解朔的精气神很不对劲,出于好奇也就问了一嘴。 解朔满脸的抑郁,低沉声说道:“今后,请执政多多照顾。” 孙林父:“……”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你好歹是晋国的“卿”来着。 哪怕随时会完蛋。 说到照顾,也是你照顾俺吧? 然而,解朔以为自己被放逐,很想嚎嗓子:呜呜呜!!!回不去啦~~~ 第388章:吃尼玛大锅饭啊! 看来解朔至少知道自己的实力很弱小,哪怕是对吕武的安排有所误会,仍然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这个是建立在阴氏的确强大的基础之上。 再来就是,吕武率军轻易打得齐国屈服,自身的损失还轻乎其微。 用一种说法就是,吕武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威望,再加上阴氏本身的强大,有了“不战而屈人”的资本。 他们在卫国待的时间并不长,丢下解朔和解氏的两个“旅”,以及属于解氏的六成收获,欢快地继续踏上归国的路途。 魏琦和士鲂没有过问吕武为什么将解氏丢在卫国。 他们实际上也不了解真实情况,只是以为解朔在卫国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而解朔得到属于自己的六成收获,才品味出没有被放逐的事实。 这一下,他可算“活”了过来,对吕武感恩戴德的同时,改换心情投入到跟卫国的邦交事务之中。 吕武率军在一个半月之后回到“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 国君和其余留在国内的“卿”,没有出城进行迎接。 他们只是在“棘门”参加出征晋军的解散仪式。 吕武按照惯例将划分出来的四成战利品交给国君。 得到收获清单的国君还没有捂热,智罃上场了。 那四成虽说是上交给国君,却还有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并不是真的就属于国君了。 智罃挑挑拣拣了不少收获归于国有,致使国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还对吕武进行了暗示。 这一趟征讨齐国,收获方面着实是太夸张了! 仅仅是俘虏,不包括被带回国的两个齐国“军”,数量达到了惊人的十四万。 这十四万人来自齐国的南疆,以及正面战场俘获的齐国游侠。 其中并不全部是黎庶,有着数量不少的齐国贵族以及“士”。 这些齐国贵族和“士”就是家园被晋军入侵,不但自己成了晋军的俘虏,财产也遭到了洗劫。 除了带回来的人口之外,其余的物资多达七千多车,价值方面估算起来比较笼统,只能大概分出贵重金属以及玉石、香木等几个大种类。 金属类的收获里面又包括生活类的青铜器,或是祭祀用的礼器。 为什么会有祭祀类的礼器? 但凡是个贵族,谁家没个用来祭祀的礼器啊! 只是类别方面存在级别而已。 另外一些金属类的东西就是武器了。 数量最多的是盐以及各种类别的布匹,也算证实齐国不愧是产盐大国和纺织大国。 吕武装作没看懂智罃的暗示。 他们来到宫城后。 吕武才进行相对详细的汇报。 怎么个进军的过程。 为什么会席卷齐国的南疆。 跟齐军正面交锋的经过。 “齐军征召黎庶?”国君听得津津有味,听到齐君吕环号召游侠参战,脸上的表情比较错愕。 韩厥面无表情地说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啥意思呢? 就是讲,齐君吕环开了这么一个坏头,坏了规矩,必定会遭到自食恶果的后续。 智罃脸色有些臭。 出征的家族都发财了。 国君什么都没干,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红利。 晋国肯定也是获利。 并且因为智罃的挑挑拣拣,国库方面得到了极大的充实。 看到获利那么大却没有老智家的份,智罃感到十足的不开心,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几个亿。 尤其是,他们先期南下,险险地避免了跟楚国的血拼,想去郑国发一笔,结果特么郑君姬睔薨了。 现在的战争,怕的就是集结起家族军队,却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集结家族武力,等于下面的附庸交了血税。 该年度的纳赋额度用掉,家主无法再去获得什么。 一旦再有需要,重新进行征召,家主甚至需要负担后勤。 所以,出征没有取得收获,对一个家族来说就是亏了! 作为“饕餮”的智罃就见不得利益,尤其是战争带来的收获,控制不住那双手,思思念念要伸出去抓一把。 吕武见智罃从头到尾气鼓鼓地盯着自己,知道不能再无视,问道:“元戎何意呀?” 智罃没想到吕武会在这种场合问出来。 他总不能直接开口讨要好处吧? 国君低叹了一声,说道:“今岁各家无所获。” 吕武来个眼观鼻,鼻观心。 各个家族日子不好过? 关老子屁事啊! 反正俺日子好过,一块出征的各个家族也有收获。 其余没在俺麾下效力的家族,爱咋咋地。 魏琦和士鲂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眉头皱得有些深。 他们再看向吕武,发现吕武干脆闭眼作假寝状。 吕武心想:“不能什么都让我来扛。要是魏琦和士鲂不吭声,下一次绝对不带他们一块玩耍了。” 国君见吕武避得那么明显,看向了魏琦和士鲂,很希望他们能有所表示。 估计有范氏作为后盾,士鲂的底气比较大,率先开口。 他说道:“有所劳,有所得。国为国,家为家。若人坐家中便有收获,其志必丧。” 魏琦知道不能沉默,说道:“如是也。” 韩厥也开口,说道:“大夫丧志,国势必衰。” 士匄补了一句,说道:“齐君之错,需引以为鉴。” 中行偃欲言又止,选择闭嘴降低存在感。 得了。 晋国有八位“卿”。 其中的五位“卿”都反对吃大锅饭。 智罃收敛了自己的贪念。 国君有什么小心思也该收起来。 事实上,吃大锅饭这种事情对国君最为有利。 他需要的是晋国从整体上变得强大,不能个别几家发展壮大,更多的家族陷入衰弱。 那样一搞的话,晋国会呈现国力下降,并且将引发国内的不稳定。 “齐屈服,明岁征秦?”国君问道。 吕武睁开了眼睛。 殿内却是陷入了安静。 晋国需要重新获得霸权! 率先悖盟的齐国已经屈服? 那么调头打秦国,会使晋国的西面再次安稳下来。 将一流强国序列的齐国和秦国打服,其余各个诸侯国只能乖乖继续当晋国的小弟。 晋国不就重新制霸中原了吗? 重新成为中原霸主的晋国,接下来又能跟南方霸主的楚国好好快乐玩耍了。 国君见没人说话,一点难堪的情绪都没有,安安静静地等着谁给吱一声。 晋国这些年,每一年都在用兵。 算起来,晋国好像连续五年,一出动就是四个军团? 一次次出征,能够获得很大红利的也就两次? 其中的一次是征讨秦国,另外一次就是跟楚国打完“鄢陵之战”后去抢劫郑国了。 国君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两次能够获得大红利,好像吕武都有参加啊! 国君又想到了这一次征讨齐国获得收益,情不自禁用热切的表情看向吕武,眼眸满满都是鼓励。 其余人也想到了什么,目光集中过去。 吕武:“……” 嘛呢! 为什么大家都用那种眼神瞅着俺? 然后,智罃说道:“明岁,中军、下军伐秦?” 国君很无所谓。 反正只要规矩不乱,属于他的四成就少不了。 中行偃和士匄对视了一眼,非常不乐意错过捞一笔的机会。 最为不满的是魏琦。 晋国历经大乱,河西之地的大部分土地落到了魏氏的口袋里。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跟秦国有很长的边界线,打秦国却想绕过魏氏,算怎么个回事。 对了! 晋国是哪个家族负责跟秦国邦交来着? 以前是赵氏。 关键赵氏经过覆灭又复立,不但实力方面十不存一,对外的邦交也都断了。 吕武对打秦国的兴趣太大了! 只不过,他不能表态。 下军和新军刚刚在齐国那边肥了一波。 攻打秦国? 虽说没正式开打,谁也无法预料能不能如期去打,打了之后能不能取得收获。 又有获取收获的渠道,是一件不争的事实。 韩厥一再用眼神示意国君。 国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深思了一下才明白韩厥为什么打眼色。 阴氏和魏氏肥了一波。 士鲂已经从范氏别出,成为彘氏。 从广义上来讲,吕武、士鲂和魏琦、解朔都属于新晋的卿位家族,养肥几波有影响,却不会那么大,只是需要适可而止。 一样作为“卿”的智罃、韩厥、中行偃和士匄,去年一再白忙活。 以他们的家底,白忙活几次,其实打击不会怎么大。 关键不能只盯着卿位家族啊! 哪一个卿位家族没一些附庸? 国君需要考虑的是全局,看顾中小贵族是一种责任。 隶属下军和新军的各个中小家族已经有很大的收获,不能忘了隶属中军和上军的那些中小贵族吧? 国君说道:“智卿,寡人以为下军、新军方归,明岁中军、上军出征伐秦为妥。” 智罃为什么选择下军? 他一方面看重吕武真的能打,再来就是觉得吕武能带来好运气。 只是吧? 他好像忘记元戎的责任和义务,只光想着老智家能不能获得大笔收获。 作为元戎,应该将全局考虑进去。 其中包括平衡国中的贵族,保证绝大多数贵族能够纳赋,完成年份的纳赋所需,提供他们一个上进的渠道,打赢也能发一笔。 “寡人以为秦戎蛮也。”国君的用词方面很贬低秦国,顿了顿问道:“可否选一地筑城,以绝其东出?” 第389章:压根不想跟秦人玩 现在大半个关中平原落到晋国手里。 晋国西边最远的疆域抵达泾水东岸,甚至占领了一部分渭水南岸。 吕武所知道的函谷关目前是魏氏的封地。 现在到那片山区建立关隘? 建起来到底是为了阻碍谁??? 再则,建造函谷关难道是为了丢弃西边的疆土吗? 所以了,晋国真的想在西边建造关隘来“关”住秦国,不可能去修建什么函谷关的。 至于说虎牢关、潼关啥的之类? 因为疆域划分的关系,建立起来都是在晋国的本土,并且还不是处在边陲的位置,建个什么建。 再则,秦国现在的栖息地很集中,地盘方面非常小。 真的要建立关隘,需要考虑的是能不能起到该有的作用,选址太需要讲究了。 “泾水边上是平原,没有建立关隘的基础。渭水南岸是一片没有经过开发的蛮荒之地……”吕武脑子开始运作起来。 他上一次进入秦国,该去的地方都去逛了一圈。 肯定看不到那座没有城墙的咸阳城啦。 哪怕是栎阳都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城。 渭水南岸只有一个叫“豪”的城池,还被一片绿油油给圈了起来。 简单的说就是,到处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很难得才能看到一片空旷。 哪怕是空旷的区域,地上的杂草比人都要高。 那是真的一片荒凉啊! 讲一句很实在的话。 脑子抽了才付出惨重的代价去占领那些土地,即便是白送都要深思熟虑再决定要不要。 从无到有地开发一片蛮荒之地? 国家足够强大,家族实力允许,去抢已经开发好的地盘,不是更香吗? 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是以上的想法。 像吕武这种喜欢占领蛮荒之地,耗费大力气去开发的人? 在其余人看来,纯粹就是脑子抽抽了。 至于到底谁的脑子不好使之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国君提出筑城阻止秦国东出? 智罃是下意识想要反对的。 现在的秦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总人口应该是有个接近两百万左右的规模。 民风方面趋于野蛮和愚昧的现状。 当然,没人在乎基层的民风怎么样,看的是上层贵族的办事风格。 好死不死的是,秦国领导班子的做事风格已经偏离诸夏,什么不好学先学戎人的不讲规矩,再学楚国那一套胡搅蛮缠。 人家楚国是越来越像一个诸夏体系的国家。 秦国倒好,融入了诸夏,却我行我素。 两百万的秦人,其中的十分之一原先就是戎人。 秦人本来就是一个养马的小部落,历来没有丢掉自己的祖传技能,融入诸夏后依然将牧业搞得风风火火,农耕更像是一种副业。 这也就诞生一种很奇怪的现象,秦国处在半农耕半游牧的状态。 定居农耕的秦人过于集中,国都“雍(宝鸡)”周边和西疆边陲“冀(天水)”周边,人挤人地挤着过日子。 这一部分的秦人应该是有个一百二三十万的规模。 另外的秦人则是过着逐草放牧的生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人本来就是养马的出身,放牧是老本行,农耕才是刚学的技能。 吕武的思绪有些飘。 他并不知道秦人从什么时候转为全面的农耕,农耕地又是怎么从“雍”和“冀”向外扩张。 “可选址‘麻隧’否?”国君问道。 几年前了来着? 反正,晋军和秦君有爆发过一场“麻隧之战”,以晋军获胜而告终。 那一次吕武跟随郤至杀入秦国腹地,还跑去秦国的国都“雍”玩了一场单人破门。 魏琦摇头说道:“‘麻隧’为川,或以‘泾阳’为妥。” 这么个年头,“川”一般指的是平原。 国君看向了智罃。 而智罃则是提议拿来山川舆图,对着地图好好地选址。 一张羊皮纸很快被送了上来。 国君、智罃、魏琦先凑过去,再招呼其余的“卿”一块上前观看。 不管“麻隧”还是“泾阳”,其实都是位处泾水的东岸,处在泾水与渭水的一个三角洲地带。 那边不是没有山区,只是大范围倾向于一马平川。 如果舍得下本去进行开发,肯定是能够成为一个产粮区的。 智罃的手指在三角洲区域画了一圈,停在了“泾阳”的上面。 国君问道:“此处为川?” 他们是贵族。 看懂山川地理是一种必备的素养。 也就是说,不能只光会看,还要会分析什么样的山川地势,对军事方面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魏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当地的山川地势,述说水流分布之类,再讲在“泾阳”为什么比在“麻隧”建城更有优势。 随着他的讲述,其余人也就渐渐更加了解当地的山川地貌。 关隘之所以是关隘,不就是因地而异,选择本来就有的地理优势,再卡出一个地势绝佳的地方吗? 平原地带当然可以修建关隘,只是需要一道范围很长的墙。 说白了,像是鲁国的某个计划,他们想在与齐国的边界线修防线,搞出一道长度好几十里长的“墙”出来。 可以理解是想搞“长城”。 吕武的内心有些迷。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晋国远比秦国强大吗? 为什么要耗时又耗力,挖空心思想搞什么防线。 不该是时不时组织团建活动,杀进秦国进去肆虐,能抢一波,又能削弱秦国的国力吗? 如果有成效,甚至能搞得秦国不想再跟晋国当邻居,被迫一再向西迁徙。 魏琦看上去很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当然会感兴趣。 毕竟,花国家的钱,来搞自家的防线建设,机会很难得的吖! “国君太不待见秦国了,更喜欢跟楚国玩耍啊!”吕武心想。 通透的来讲,国君一点都不想跟秦国纠缠,认为击败楚国才是晋国的使命。 吕武仔细观察智罃,发现智罃的眉头一直深皱。 实际上,智罃也认为不用放太多的精力应对秦国,只是又不想掏腰包来搞什么防线建设。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吕武不打算有什么发言。 他安份地听着魏琦构思在三角洲地带建立一座雄城,讲述这么一座雄城的筑成,对晋国会有这样那样的好处。 “我何必去坏魏氏的盘算?”他是这么想的。 只是有一点,卡住了秦国东出的路线,秦国会向哪个方向扩张? 可不能破坏阴氏经营西疆和北疆啊! 第390章:晋国离不开俺了啊 智罃没给出什么准信。 要不要修座城什么的? 不能只是国君提一嘴就定下来。 哪怕是真的要筑城,在哪里筑,又是筑成什么规格,资源和人力该谁来出,有太多值得唠嗑的地方了。 甚至,筑城不一定选在魏氏的封地,能够从秦国那边抢土地,再来干筑城的事情。 智罃先行离开。 随后,韩厥、中行偃、士匄先后离去。 留下了吕武、士鲂和魏琦。 他们还需要向国君汇报攻齐的一些详细事项。 比如,吕武跟齐国那边修订的停战协议。 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又或是增加什么新条件? 国君有权提出修改和补充。 “阴卿未与解卿相遇?”国君还在纳闷撤军速度有点快,也没有见到齐国的太子。 吕武没说有没有遇上解朔,只是详细地向国君汇报“晋齐停战协议”的条款。 齐国的邦交由阴氏来进行负责已经成为一件事实。 经过这一次率军伐齐,又主持与齐国的停战协议,吕武只是将那件事实用武力的方式再行确定下来。 以后齐国对晋国有什么诉求,包括在联盟里面的责任和义务,绕不开吕武这么一个负责人了。 同时,齐国每年上缴保护费,不能少了吕武该得的那一份。 晋国为什么要争霸? 成为霸主倍有面子只是一方面。 每年能从各个诸侯国那里获得保护费才是正经事。 现在没得统计GDP。 不过,晋国那一帮小弟每年交上来的保护费,能够抵得上晋国一年GDP的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 要不晋国哪来的财力物力每年用兵? 为了排面拼死拼活去争当老大会是脑子有病。 收取保护费之外,还能召唤小弟率军随同出征,才值得去争取。 只是吧? 一帮小弟的军队真不被晋国看在眼里,带上纯粹就是面子问题,再来就是能够壮大声势。 谁没个虚荣心? 有一帮小弟在边上喊“666”,就问爽不爽。 “鲁国攻齐,丧师不得归???”国君表情很迷。 这样的表情和心态在其他很多国家的君臣身上出现过。 卧槽!(一种体位) 齐国的三个“军”完蛋,国内也是人心惶惶。 鲁国一个“军”打不过齐国一帮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全“军”被逼降,主将也被俘虏了? 话说,鲁国真是特么出人才呀! “阴卿带归齐国两‘军’实乃深谋远虑。”国君由衷地进行赞叹。 鲁国才几个“军”啊。 按照周王室制度,鲁国也能有三个“军”。 关键问题在于,齐国只有三个“军”是编制不足够,鲁国却连三个“军”都难以满编。 一下子没了一个“军”的鲁国,几乎能用伤筋动骨来看待。 要是吕武不带走齐国的两个“军”,信不信齐国能一边打莱国,另一边对鲁国开战? 齐国两个“军”被带走,等于编制存在却不能用。 国内就算还有再多的军队,齐国没有两个“军”的编制,用兵只能动用一个“军”的编制。 吕武说道:“臣归师途中,听闻齐大夫晏弱出使莱国,又闻齐姜病故。” 那个“齐姜”是谁? 其实就是齐君吕环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齐国国君吕无野的夫人之一。 这年头,“姜”其实就是小宝贝的意思。 用“齐姜”这个称呼,只说明那一位齐国先君的夫人很得宠也很漂亮。 听说过“孟姜女”吗? 她的名字其实不叫“孟姜女”,称呼应该拆开来进行解读,“孟”指的是家族的长子,“姜”是小宝贝。 所以,总的意思是:某个家族长子的小宝贝。 当然了,“孟姜女”是《左传》里面一个故事的角色。 而《左传》这么一本书,里面的故事很是一言难尽。 中国文学讲故事,讲的不一定是故事。 比如,卧冰求鲤这么一则故事。 为什么想用体温将冰化开? 直接砸呀! (卧冰求鲤不是《左传》里的故事) 《左传》里面的故事需要“意会”,也就是领悟其中的道理,不能用逻辑去进行思考。 这样才能理解“孟姜女”为什么能哭倒长城。 故事的核心不是讲“孟姜女”能哭倒长城,只是用这么一则故事来斥责秦国的残暴。 齐国先君吕无野喜爱的一个小宝贝病死了? 这个关莱国什么事。 为什么两件事情要连起来提? 国君要是没听说齐国大夫晏弱出使莱国,会纳闷为什么要特别提到那个“小宝贝”死了的事。 莱国是一个东夷体系的国家,臣服周王室之后得到了“子爵”的爵位。 了不了解莱国对于晋国来说不重要,只要听说过关于莱国出美女的传闻就行了。(中原另一个出美女的是卫国) 别看国君年纪轻轻,有在周王室地盘生活的经历,学习时没少往周王室的图书馆跑,是一个广闻博见的人。 “齐君求莱姜?”国君想到自己还是单身的事实。 他也是够能联想的。 齐君吕环那位父亲存世的小宝贝死掉,会让齐君吕环生出向莱国讨要美女的心思? 而这正是吕武接下来要提的事情。 他说道:“鲁不敌齐,臣唯有谋莱国之土。” 国君愕然。 鲁国当然打不过齐国。 以前打不过。 以后也打不过。 幸亏国君的联想力不错,马上就猜到吕武的用意,一脸赞叹地说:“阴卿谋国,寡人喜也!” 他没忘记士鲂和魏琦,又说道:“彘卿、栎阳卿,亦是寡人肱骨也!” 好八面玲珑哦。 就是,吕武差点笑场。 彘就是猪嘛。 所以,士鲂要是用“彘”来作为前缀,就是猪鲂。 也就吕武心思多。 现在前缀千奇百怪的人多得是,“彘”算是最为正常的一个,不少是以人的某个部位来取名,甚至有取名叫“臀”……也就是屁股的人。 叫屁股也就算了,还给加上颜色,叫黑臀! 以为叫屁股就是极限了吗? 并不! 某一国之君的名字是一种不妙描述的人体器官。 每一个时期都有当时对文字的定义。 比如说“翔”这个字吧。 “翔”明明是一个寓意非常不错的字,硬生生被弄得等同于秽物。(话说,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说,公元前572年的现在,取某些名字可能是好的寓意,到了二十一世纪,文字的理解可能会变得千奇百怪。 国君看向魏琦,问道:“栎阳卿可会知鲁执政?” 魏琦摇头,说道:“未有此念。” 这个也是吕武感到郁闷的地方。 鲁国的邦交是由魏氏负责。 吕武对鲁国有什么谋划的地方,无法绕过魏氏去进行。 他不是没有跟魏琦提过。 魏琦认定鲁国轻视魏氏,需要好好地操作一波。 这么一搞,哪怕齐国对莱国开战,鲁国有什么也是鲁国自己的事情,跟魏氏没有关系,却跟阴氏能扯得上关系。 不是在玩什么绕口令。 直白说就是,不管吕武要搞什么,能不能成只看天意了。 即便是国君想要干涉? 国君必须先从国家层面进行思量,再以个人的出发点思考,衡量出个仔仔细细,再来决定要不要插一手。 另一个能干涉的是元戎。 甚至可以说,元戎的干涉远要比国君更有力度。 国君有名份,能无条件服从的武力却是比较缺。 元戎则不一样。 元戎一样有名份,背后还有足够的武力作为依仗,有这么一种“双持”为前提,说话的份量肯定更足。 吕武却不打算干涉国君和元戎将做出什么安排。 说到底,吕武那么布置是从国家层面为出发点。 发生齐国将鲁国摁在地上锤的事情,对晋国会出现一系列的负面影响,对阴氏则可能得到一批红利。 毕竟,负责对齐国展开邦交的是阴氏。 齐国要是得到好处,敢不分阴氏一份? 吕武:哼哼! 如果国君真的聪明,以及元戎也能看顾国家利益,他们就应该对魏氏施压。 吕武才不管国君在思考什么,说道:“君上,臣辞‘阍卫’一职。” 现在国君已经坐稳宝座了。 吕武重新担任“阍卫”的这一段时间,其实也就出动两个“旅”保卫宫城,本人则是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出征在外。 他保留“阍卫”这个职位能够跟国君显得更亲密一些,只是跟国君亲密有利有弊。 说不定国君就等着“阍卫”的职位空缺,好安排其他人来接任呢。 果然,国君略略迟疑一下下,答应了吕武请辞“阍卫”一职。 他甚至像模像样地询问吕武,有没有人选能接任“阍卫”。 关于这个? 吕武该多傻才真的去推荐继任人选? 他满脸疲惫地说道:“君上,臣请回‘阴’城。” 国君再次愕然。 能待在“新田”的话,谁还不乐意待在正治中心啊? 很多贵族也就是在“新田”没个安身之所,要不真的太想待在“新田”找机会了。 国君想了想,问道:“阴卿何时归来?” 除非是发生什么大事,要不吕武根本就不想来“新田”,更想宅在自己的封地。 吕武之前除了下军将之外还兼任“阍卫”和“司徒”。 只是担任“下军将”没有其它兼职的话,只负责出征事宜为前提,待在哪里的影响都不大。 轮到需要出征,喊一声就是了。 身上还兼任“司徒”这个职位? 吕武肯定不能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要不国家的徭役、纳赋和公有耕地,就要陷入停摆状态了。 国君笑呵呵地说:“阴卿明春归来,可否?” 吕武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用一个冬天来整顿家族内务,时间方面应该是够的吧? 第391章:突然冒出来的国家 趁还没有下雪,吕武麻利地收拾细软,不带一丝留念地离开“新田”了。 那两个来自齐国的“军”自然不能留在“新田”。 吕武的打算是将这两个齐国的“军”送到自家封地的西边。 更精确的来说,是将两个齐国“军”送到大河西岸,找没搬走的异族愉快玩耍,也能去当苦力。 吕武封地西边的大河西岸是哪? 他将那片土地命名为上河西之地,过个几百年那里是秦国的上郡。 那一片地方原本属于白翟,等他们迁徙离开之后,阴氏进行了接管。 白翟向西迁徙,撞上了义渠人。 他们本是秦国的盟友,跟秦人一块干义渠人。 只是,打着打着来个风云变幻,他们的盟友秦人跟义渠人玩到一块去了。 之前的局势是,白翟遭到秦国的悖盟,秦国跟义渠联合起来在揍白翟。 秦国这么一搞,不但在诸夏圈子里面的名声臭了,异族那边的信誉度也破产。 事实上,秦人玩得有些大。 现在这么一个年头,有没有信誉关乎到的不止是名声,还有家国命运。 秦国在诸夏圈子里的名声臭,以前还能忽悠白翟或赤狄一块玩耍。 这一次秦国对白翟悖盟,义渠人一开始很高兴。 等义渠人有点回过神来,想都没想直接给秦人来了那么一下。 所以,秦国、白翟和义渠玩三方博弈游戏,经过了各自的联合与背刺,玩成了“你打我,我打他,他打你”的三国游戏。 吕武对上河西之地并不多么看重,占下来之后顶多就是用来放牧,没打算去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搞农耕。 主要原因不是别的。 上河西之地当然有开发的价值。 关键问题在于吕武名下的封地有点多,“阴”地还没有完全利用起来,“吕”地也能再开发一波,“霍”地需要治理。 另外还有南方的“温”地和“原”地。 尽管“温”地和“原”地已经被栾氏和郤氏开发起来,光有基础没人是不行的。 吕武一再对外获取人口,不就是因为地盘有点大,人却是完全不够用吗? 有再大的地盘,无法真正地利用进行产出,占了也没用啊。 这个大概就是晋国明明那么强,对占领土地欲望却不大的原因? 说到底,晋国也就将近五百万人口,疆域内还有那么多土地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哪还有闲工夫去开拓新的土地。 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充实那些土地,占下来其实是一种负担。 毕竟,土地成了自家的,要不要进行驻防,有外人进去是不是要有所反应? 世界上什么事情最花钱? 毫无疑问是跟军事相关! 一旦爆发战争,谁都无法预料战事的规模会有多大,打了能不能打赢,打赢了能不能获得收益。 吕武回到“阴”城的家宅,第一时间召集家臣。 他尽管平时会得到汇报,还是需要向家臣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主,我家向北拓展,已至吕梁山北地,遇一国为‘代’。”宋彬说道。 吕武给愣住了。 什么国家来着? 代国??? 吕武的记忆中有“代国”,并且不止一个。 叫“代”的国家,一个是战国的赵国灭亡,赵公子嘉建立的代国;还有一个是南北朝时期,北魏正权前身也叫代国。 吕武知道的就是上面两个。 实际上,还有另外的两个代国。 包括汉初的诸侯国,也有一个代国。 另外就是宋彬提到的这个代国。 吕武发懵的是,怎么现在就有代国了呢。 宋彬说道:“代国公族为子姓,乃殷商后裔……” 一大串的信息被讲出来。 这个代国就是四个中的第一个,存在的历史能追溯到殷商初期,就是太过于没有存在感了。 “代国阻我家北上?”吕武问道。 宋彬摇头,说道:“未曾。代君子冉知我家北上求马,深为喜悦,赠马百匹,换求它物。” 哦。 原来当代的代国国君叫子冉。 话又说回来,代国的国都在哪,人口多少,有多少军队,又是以什么生活方式为主? 宋彬将了解到的情况慢慢讲来。 这个代国并没有固定的国都。 而现在的很多国家,包括诸夏的各个诸侯国,其实国都也不固定,几十年说不定就换个地方,甚至压根就没有国都这种行政单位,玩的就是三天两头的搬家。 代国就是后面的那种情况。 他们属于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习性,不设国都这个行政单位,代君子冉带着自己的一帮家人以及臣属,玩的是逐草放牧的小日子。 少部分的代国人固定在一个地方栖息,过上土里刨吃的生活。 吕武问道:“代国之土,广也?” 宋彬简约地描述了一下。 代国跟晋国比邻,有着很长的国土接壤。 属于诸夏文化圈的燕国,也就是正统姬姓诸侯的那个燕国一样是邻居。 与代国形成接壤的还有仇由(白狄)、鲜虞(北狄)、鼓(白狄)。 这三个国家不知道是怎么消失,三国的土地上建立了一个中山国。 也就是说,目前并没有一个叫中山国的国家,还需要过上一百五十八年,中山国才会立国。 代国的占地很广,现代的河北省西北部、山西省东北部都是他们的疆域,境内也不全是代国人,有相当数量的赤狄部落。 代国从国土面积上来看,比晋国要大,略小于楚国。 而楚国是“东方世界”诸国中疆域最大的那个。 现在的疆域面积排行榜,仅是算能出场的国家,从大到小分别是:楚国、代国、晋国、齐国、燕国、宋国、吴国、秦国、郑国。 再往下就不再列举。 像是不知道会不会出场的越国、干越国、闽越、瓯越、苍梧国、南粤国、西瓯国,不进行排行。 吕武在脑子里大概过滤了一下,发现代国的疆土面积还真是特么的大啊! 他有些不明白的是,国家疆域面积排行第二的代国,存在感怎么就能那么低。 “代乃殷商分封之国。”宋彬讲出了答案。 这个说法有点不对吧? 宋国也是殷商后裔呀。 虽然说宋国老是能被黑,但他们的存在感老强了。 如果宋国能选,估计压根就不想有那么强的存在感,甚至巴不得被“世界”遗忘。 可惜的是,宋国的地理位置和实力弄了个双重的不允许。 真话! 宋国所处的区域与太多诸侯国有接壤,最要命的是当了楚国的邻居。 而晋国和楚国正在玩争霸游戏。 宋国在二选一之下,选择当晋国的小弟。 那么,楚国时不时暴揍宋国,能够理解的吧? 这个就跟郑国选择当楚国的小弟,晋国就要三天两头打郑国一顿,出发点是一样的。 俺打不过你,还不能揍你的小弟? 吕武知道了代国,也知道代国对阴氏一再向被扩张并没感觉遭到冒犯。 “现在的国家疆域归属真的有够模糊的。”他想。 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只要阴氏不去袭击定居的代国人,代国估计没觉得阴氏进入到自己的疆域。 在目前的人看来,土地就在那里,没有建城又没人定居,谁爱去就去呗。 那么也就能够理解白翟为什么在阴氏进击上河西之地,跑来向阴氏谋求结盟了。 白翟压根没觉得阴氏是占了自己的地盘? 在白翟的理解中,是他们离开那一片土地后,阴氏才过来。 而他们遭到了秦国的背叛,一家打两家很吃力,想要拉阴氏入场是很能理解的。 葛存在提白翟谋求联盟的事情,说道:“白翟异族也,非属诸夏,安能盟之?” 以为谁都是秦国吗? 知不知道跟异族结盟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 其余的家臣,用比较奇怪的眼神盯着葛存。 他们会有那样的眼神,只因为葛存是个鲁国人。 在春秋中叶这个时代,有几个国家的名声比较有趣。 宋国就是专门用来被黑的。 齐国是一个逗逼角色的定位。 秦国是用来骂的。 楚国是用来打的。 鲁国则是用来嘲笑的。 晋国比较狂霸酷拽,属于谁不服俺,俺就打谁的货色。 真的以为只有秦国会找异族结盟吗? 并不是的。 只是没有诸夏的列国乐意跟秦国一块当哥们,搞得秦国只能去找异族结盟。 而秦国跟异族结盟之后,屡屡被打得满头包而已。 这不,秦国就成了列国时不时提起的笑料,又要挨骂。 一下子接受太多信息的吕武觉得自己需要花点时间来好好捋一捋。 原来北边不是光有各种狄和各种戎的异族,还有一个从殷商立国到现在的代国? 这个代国对阴氏释放出了善意,想要展开各方面的贸易,还愿意帮助阴氏朝更北面的区域进行探索。 吕武能怎么样? 他需要再进行更详细的了解,极可能会伸出小手,喊一嗓子:小代,友乎? 另外还有白翟那边跑来谋求结盟的事。 白翟不是要跟晋国结盟,他们知道自己没那份量。 白翟要的是跟阴氏结盟,一块对付秦国和义渠。 从第一层来看,白翟被晋国痛揍了一顿,不乐意继续跟晋国当邻居才跑的路。 他们刚跑路没多久,想找晋国卿位家族的阴氏结盟? 话说,是什么让他们觉得阴氏会有兴趣结盟的? 为什么让白翟想跟阴氏结盟就是第二层。 极可能会牵扯出第三层、第四层,引发一系列的后续。 第392章:来自北方的客人们 现在的很多国家,或者直接说势力,其实并没有多么严谨的管理结构。 拿周王室来作为例子。 有“王”,也就是周天子,往下是各个爵位的诸侯。 周天子分封了诸侯,管理的就是这一帮诸侯,无法去指使诸侯以下的“单位”。 也就是,君下之臣,非君之臣。 说白了就是,周天子管不到各诸侯再分封的封臣以及任命的官员。 像晋国有个一国之君,还有一套管理班子(八卿),再往下的管理体系就空缺了。 简单的说就是,中央的权利只到各级贵族,再往下则是贵族行使一切权利。 拥有封地的贵族也能拥有自己的封臣。 而一国之君是无法去指挥贵族那些封臣的。 导致的管理体系就是,国君或许能够为国家定制大体的发展方向,但是无法插手地方的行政管理。 这种管理体系造就了一个又一个的国中之国。 一旦顶层的管理者手中武力不足,威望又衰弱,必然会成为高高架起的招牌,讲的话没人再听。 以为以上的管理体系就很差劲吗? 并不! 许多的国家(势力)管理体系更为简陋。 像是一些顶着国家名份,实际上却是部落联盟的势力,他们的最高领导者连下级“单位”找都找不到,更别提去进行指挥了。 代国就属于上面那种现象。 一国之君过着游牧的生活,没有固定的栖息之地,下级“单位”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国君汇报,怎么可能形成有效的管理体系嘛。 所以,代国跟其它的游牧民族仅有一个区别,他们至少有行政体系。 更多的游牧民族,外人看来他们是一个集体,自家人却压根不当一回事。 比如不同区域的白狄和赤狄之类,诸夏认为他们是一个民族,他们却不认为这个部落那个部落是自己人,平时碰上了不打起来就算是好事了,互相协调合作那是不可能的。 吕武已经察觉到诸夏的一个毛病。 诸夏喜欢将有相同习性的不同部落归类成一个民族。 然而,那些家伙压根就没有民族这个概念,更不知道国家为何物。 诸夏这样搞,经常会逼得那些家伙抱团,渐渐认同是同一个民族的事实,慢慢真的形成一个民族,再联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种情况要不得! 所以,阴氏在向北探索时,遇到了一些部落,没有傻乎乎地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也必然不能形成什么联系。 应该干的事情是什么呢? 那些部落哪怕没有矛盾,阴氏也会帮他们制造矛盾。 各个部落三天两头开战最好,阴氏再去购买战争产生的奴隶。 这一套是不是很熟悉? 就是白皮去黑大陆搞的那一套,将黑大陆弄成了全球最大的奴隶贸易市场。 黑蜀黍为什么满世界的乱窜? 只因为白皮喜欢那些肌肉发达脑容量却很少的奴隶。 这些奴隶只要管饭,再手握皮鞭,很听话的。 黑蜀黍抓黑蜀黍去卖很畅销。 所以真相是什么? 是黑蜀黍抓黑蜀黍到处卖,他们自个儿伤害自个儿。 知道瓦坎达吗? 他们的第一桶金绝壁是卖黑蜀黍捞到的! 只是后来走狗屎运,挖到陨石……咳咳。 吕武帮北边的邻居扩展奴隶贸易,另一手则是防止邻居们搞联合,一旦发现有联合迹象,该是阴氏的部队出场了。 这一手是不是同样很熟悉? 打手只是打手,绝壁不能壮大啊! 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打手集团服顺或是消亡,土地空出来会很浪费,殖民啥的就算了,阴氏有那个义务和责任去种种庄稼、放放羊啥的。 那样是不是很完美? 必须的吖! 黑了心肝的吕武正在接见北方远道而来各个部落的代表。 有些部落是首领直接过来。 这批人邋遢到可以,顶着一捧脏兮兮的窝窝头,身上穿着味道十足的动物皮毛,一双手伸出来指甲盖里全是黑泥。 会面地点是在霍太山北面山腰的某个庄园。 为了不忍受那种奇怪的味道,哪怕天气已经冷得能让人直哆嗦,会面的场合必须是四面通风的大厅。 吕武还必须坐在上风的位置! 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到处走飘味道,不用会议结束再处置,直接拉出去埋土里当花肥。 为什么不先将他们拾到干净了再开会? 晓得怎么最大限度的去体现自己的优越感吗? 当然是自己光鲜靓丽,一看就是富贵人。 外来与会者则是一个个看着就是一帮Low逼。 这样才能从里到外,打击这帮Low逼的自信心。 吕武就在皱眉地看着一帮Low逼,看得Low逼们心里发毛,看得Low逼们以为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当然! 这是建立在阴氏很强大,是各方各面远比Low逼们更为强大的基础之上。 不光是一件事实,还要让Low逼们打从心里知道双方武力上面的差距。 那些事情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办到。 吕武开口说道:“带下去梳洗,换上衣物。” 展现优越感要分步骤。 这些Low逼过来时被限制在一定区域,无法参观阴氏的封地。 先好好地鄙视他们一番。 再让他们感受干净是何等的舒爽,换上一身穿起来舒服的衣物。 等一下,吕武会带他们换个开会的地点。 原因之一是这里哪怕通风,大厅还是环绕着怪味。 另一个原因则是,吕武需要让这帮Low逼能看一看“阴”地的全局。 所以,新的会议召开场所,必须是面朝“阴”地,居高临下能阅览到文明气息。 关于“文明”这一部分? “阴”城已经全面落成,除了主城部分之外,还有外围的“邑”,再延伸出一座座的“邦”,形成农耕民族的发展体系。 从霍太山的高处观看“阴”地,看去就是随处都有栖息之所,农田一片连着一片,成熟的灌溉系统进行贯穿。 加洛觉得自己跟其他Low逼是不一样的! 他很早就投靠了吕武,八年前就为阴氏在探索北方。 为阴氏出过力、流过汗、飚过血,凭啥不能高这帮Low逼一等啦? 所以,加洛看其他Low逼的时候,一般是微微地昂起头,再用眯起的双眸打量,尽显嘲讽与鄙视。 现在他单独泡在一个澡堂的温水之中,熟稔地用布巾擦拭着身躯,再看另外澡堂那一帮有些不知所措的Low逼,眼眸中的嘲讽和鄙视更浓了。 澡堂子啥玩意的? 挖个坑,砌上砖。 不挖坑,就不能砌砖围一圈啦? 热水就外面烧,再用陶管输送进入澡堂。 想换水,开通排泄管道泄水就行了。 加洛先将自己连头都泡进水里,起来后再拿起旁边的胰子抹头,用力揉那么几下,泡泡就出来了。 那个“胰子”是什么玩意? 就是皂角溶液等制成的香皂呗。 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缺少发现利用价值,再来个“灵光一闪”的创意而已。 这种原始“香皂”的味道其实不好闻,能洗净污垢也就够了。 想要味道好闻? 研究一下加入其余的材料,比如碾碎了某种花瓣,又或是加入香精,能办到的。 吕武只是提供一个思路,有专门的人去干活。 作为一名贵族,主业是打仗,其余都算是副业,哪能活成一个科学家呢。 他要是将所有“活”都干了,养那么一大帮人干什么? 洗漱完毕的加洛看着自己澡坑子还算干净的水,再看向已经变得浑浊和污秽的其余澡坑子,忍不住“嗤”的耻笑出声。 那些Low逼只光感受来自干净的舒爽,一脸享受不顾其它。 他们不是没有洗澡的习惯,天气热的时候找条溪或河,又或是干脆跳进水塘或湖里。 只是缺少洗漱的用具,比如能有效洗涮污秽的香皂,洗澡的效果是不能比较的。 他们从未感受过头发的干净,别提毛细孔的畅快“呼吸”感,一下子没有了那种脏痒,头发也不再打结,身上没有味道。 变得干净之后,爽是真的爽,穿上了轻便很多又有保暖效果的绫布内衣,再穿上绸布外衣,一下子反而不习惯了。 简直造孽哟! 绫就是蚕虫自织布料。采用斜纹组织或斜纹变化组织,织物表面具有斜向织纹的丝织物,质地轻薄。早期织物表面呈叠山形斜纹,“望之如冰凌之理”,故称绫。 绸则是丝麻混纺布料。采用平纹组织或变化组织,经纬交错紧密的丝织物。绸是丝织品的总称。其特征为“绸面挺括细密,手感滑爽”。无其他明显特征的丝织品都可称为绸。 两种布料皆不是阴氏自产,甚至不是晋国出品,来自齐国。 作为纺织大国的齐国,出产的布匹种类非常多。 他们现在的唯一竞争对手是宋国。 上一次吕武率军讨伐齐国,抢……咳咳,是收获不俗,后面又得到了齐国送来的“贡品”,很是为阴氏的布匹种类增加了库存。 一帮Low逼没人伺候,干什么都要有眼色。 需要等他们穿戴错误,才有阴氏这边的“仆”进行纠正。 结果就是,一帮部落首领和代表,像孙子那样被阴氏的“仆”各种挥斥方遒。 偏偏Low逼们真不懂,心里又十足的泛虚,不敢有什么反抗。 等他们洗漱和穿戴完毕,才知道换了个地方开会,一样不敢有什么意见,像是提线木偶那般来到新的会场。 进入新的大厅,看到下方的一座城,数十个“邑”,延伸出去不知道数量多少的“邦”,以及成片的农田和灌溉体系,一个个看得呆住了! 第393章:这是朕打下的江山 得亏现在还没有开始下雪,要不一群人看下去白茫茫的一片,眼睛会不会肿不是关键,就看不清属于阴氏“文明”的一面了。 下方那一座“阴”城,长三里、宽三里,看去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块”,城墙最高处为七米,低一些的城墙则是六米。 城墙有护墙和女墙,厚度为四米到五米左右。 护墙是“——————————” 女墙是“凹凸凹凸凹凸凹凸凹凸凹” 为什么城墙的高度不规范? 看的是城墙所处的位置。 有些位置是低洼区域,城墙可不就需要高一些? 所以,尽管城墙的高度不一致,水平线看上去却是一样的。 绝对不是吕武不想造一座更大的城池,也不是城墙只想那样的高度和厚度,完全是受到了“礼制”的限制。 这一套“礼制”该怎么说呢? 去限制各个诸侯吃饭的用具就算了,城池和住所也要限制。 城池的作用是聚居,用来防止野兽的困扰,以及应对敌人的入侵。 将城池的规格进行限制,是要给敌人的入侵提供便利吗? 这个是普通人的看法。 作为一名统治者,对城池规格进行限制,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其中之一就是,诸侯的城池要是占地太大,城内设施齐全,城墙又高又厚,会不会成为诸侯骄纵的依仗? 到时候天子想教训不听话的贵族,结果被城池给挡住,教训不成反被操,多么的尴尬呀! 吕武算是“礼制”的受害者,但也是受益者。 不方便的地方是,无法随心所欲地造城。 受益则是避免封臣去瞎胡搞,搞到他成为装逼不成反被操的角色。 城池不能随意筑? 那就大肆地建造“邑”这种城池的下级建筑。 所以,能看到作为主城的“阴”城周边又有很多的“邑”,几乎连成一片的同时,却又被护墙给互相隔离开来。 “阴”城的城墙高从六米到七米不等。 各个“邑”的城墙规格方面要低一些,能弄成两三米的高度,厚度有个二三十厘米就够了;弄成五六米高,厚度三米到四米也行;看的是“邑”落座在什么位置,有什么样的定位。 但凡是连同“阴”城又处在外围的“邑”,城墙起码要六米高,厚度不能低于四米,更要有属于自己的城门。 这是吕武在“礼制”允许的前提下,拓展城池的规模。 以后再将“邑”之间的城墙连接并改造起来,一个占地更广的城池也就出现。 到时候是拆除掉城内的各种墙,还是保留下来将本来属于“邑”的区域设成“坊”,换一个行政单位名称的操作而已。 这种设想在短时内肯定是无法干的。 吕武琢磨着,需要留个祖训什么的,教后代子孙怎么玩。 现在的“阴”地、“吕”地、“霍”地,但凡是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有“邑”和“邦”,基本上还是农庄体系的那种。 阴氏这么搞,直接成为晋国“邑”最多的家族,只是其他的家族并没发现而已。 至于南方的“原”地和“温”地? 吕武暂时不想教其他家族聪明,打算维持原来郤氏和栾氏的操作。 来自北方的客人,他们看着下方的“繁华”,看得一脸的呆滞,慢慢长大了嘴巴:麦糕点的,这是天堂吧!? 他们其实不信“卖糕”,并且那位“卖糕”卖到被钉上架子的大哥,其实还没出生的。 万物皆有灵哟! 他们开始对自己信仰的各种“灵”念念有词,用这样的方式来抒发自己的震惊。 能听懂他们念叨的什么,一般是对祖先发出灵魂质问,要不就是对石头、山、树,也能是某种动物,嘴巴不念点什么,心无法安稳。 说到底,他们哪里见过城池和城镇、乡村连成一片的景色,感到震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就跟落后国家的人去到满是高楼大厦的城市,一下子感到震撼是一样的。 那些人又哪能知道,生活在钢铁丛林里面的不易。 吕武为什么要将这么一批部落首领和代表弄来自己的封地? 不弄不行的呀! 阴氏已经在开拓北部,又要对西部伸手。 一再碰上游牧部落,需要整合一波的。 这些游牧部落大多跟阴氏的武装干过架,只不过他们是被摁在地上锤的角色。 阴氏锤了他们一顿,再拿出好东西换所需要的物品,一般是马、牛、羊和皮革、皮草。 为什么要将皮革和皮草进行分类? 只因为游牧民族的皮革一般是羊皮、牛皮,皮草则是另外一些动物的皮毛,比如狐狸皮草。 一样是动物身上剥下来,获取方式和价值却是不一样的。 打一顿再建立贸易关系,能够让这些游牧民族老实一些。 阴氏拿出去的货物,以铁制品居多,像是烹饪用具之类;再来就是布匹以及植物类的粮食。 游牧部落当然也吃植物类的粮食,真不是放羊的就顿顿吃羊肉。 游牧部落哪怕是达官贵人也极少吃肉。 实际上,顿顿吃肉,谁受得了啊! 普通的游牧人大多是顿顿吃奶酪食品,能挖野菜之类来增加菜谱。 首领之类的游牧人,他们则是吃植物类食物以及肉食,少量吃一些奶酪制品。 吕武将这些部落首领和代表喊过来,一来是让他们知道阴氏到底有多么强大,再则就是加强合作关系了。 一些早早就勾搭上阴氏的部落,又或是干脆被阴氏收为附庸的部落,他们很自觉地凑到一堆。 聊些什么呢? 讲的是今年打了多少部落,抓到多少奴隶卖给阴氏,贩售给阴氏多少马、牛、羊、皮革、皮草,部落的生活得到了什么改善之类。 剩下的那些部落首领或是代表,震惊中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凑上去。 比较尴尬的是,诸夏这边都不一定能听懂各国的语言,没有成熟语言体系的游牧部落,一个部落有一种语言,不会晋语就只能连比带划的鸡同鸭讲了。 对了,目前诸夏这边,中原列国想混得开必须会晋语;南方则是要会楚语才能互相走动。 这也体现出很真实的情况。 晋国制霸中原,自家的文化以及语言,自然而然会被各国学习。 楚国制霸南方,一样会将影响力辐射到周边。 阴氏是晋国这边的家族,对外联络肯定是用晋语,搞得北方和西方各游牧部落的首领都要努力学习,要不某天被揍也是白挨揍,甚至要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被灭掉,举族到阴氏这边当奴隶。 类似的情况真的挺正常,导致阴氏的异族奴隶特别多。 一群游牧部落的首领或代表被提醒着去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有样学样地跟着学晋人屈膝跪坐。 他们的姿势肯定不标准,坐起来也难受。 吕武扫视了他们一圈,默不吭声地站起来,离开了现场。 这种情况没人觉得意外。 一帮没开化的Low逼。 半开化也是属于阴氏的附庸。 有什么资格让吕武亲自主持会议? 作为阴氏的家主,又是晋国八“卿”之一的吕武,能来现场溜达一圈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所以在吕武站起来之后,现场没人还敢坐着,其中包括阴氏的家臣。 主持会议的将会是宋彬这个阴氏的第一家臣。 吕武来到门外看见吕阳,顺势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两个“牛角”摸得歪了一个。 两个“牛角”叫束髫(tiáo),就是诸夏孩子们会有的发型。 吕武看向了紧跟在吕阳边上的卓,再将视线移到吕阳身上,先指了指里面的那群Low逼,再指向山下的一切,沉声说道:“孩子,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啊。” 一点没错。 非常靠谱! 分家是不可能分家的。 无关于对其余的子嗣公不公平。 自行分家是在使自家变得弱小。 所以,吕武的一切以后都会由吕阳来继承。 至于自称“朕”这种事情,以吕武现在的心情算是在讲段子。 问题是,目前自称的就是“朕”,自称“我”才是异类。 吕阳的反应不大,只是懵懵懂懂地傻笑着点头。 为老吕家服务大半辈子的卓则是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主,收归诸狄,为攻代谋?”卓问道。 没有的,才不是,别瞎说! 吕武接下来会跟代国一起快乐玩耍。 争取代国成为阴氏的战略伙伴关系,互通有无的同时,探索北方是个什么环境。 也许,只是也许,吕武会忽悠代国向北开拓,好好地帮阴氏当探路先锋。 代国没什么疆域概念,任由阴氏在占领吕梁山以北。 这么好的国家,怎么能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去对待。 哪一天条件允许了? 吕武琢磨着可以尝试玩一出春秋版的“鸿门宴”。 话说,一定很精彩的! 所以,没撕破脸之前,代国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打他? 如果是一些游牧部落去打,那也绝对不是阴氏指使的! 有没有游牧部落去打代国? 也就是里面那群Low逼会不会去打,是阴氏指使,那也不是! 谁敢说是? 俺才不多哔哔。 阴氏能动员出一个“军”,还是晋国编制的“军”啊! 打不过怎么办? 信不信逼急了,俺拉着整个晋国一块上! 第394章:是俺提不动刀,还是你飘? 旧的一年在十月份就已经过去了。 过了冬天之后,万物开始复苏,各个国家热闹了起来。 吕武在国君一催再催之下,不得不离开“阴”城,踏上前往国都“新田”的道路。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算少。 其中,齐国、卫国、鲁国的国君脑子集体抽抽了。 齐君吕环还是决定跑去蜀地参与秦楚的会盟,走前同意出兵攻打莱国。 结果? 晏弱去莱国宣战,见了莱国的大夫子赂,双方一阵交流之后,莱国以牛马各百的数量进行贿赂,晏弱美滋滋地忘了宣战的事情。 没宣战? 那就是齐国决定不打莱国了。 消息没传到晋国之前,齐君吕环要求自己的所有夫人,以及宗室的妇女,一块参加“齐姜”的丧礼。 使择美槚,以自为榇与颂琴。 众,怨气,沸腾,曰:非礼也。礼无所逆,妇养姑者也。亏姑以成妇,逆莫大焉。且“齐姜”,君之妣也。(襄公嫡母,故曰君之妣。) 某国执政听到那事,挥笔在《诗》记载,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偕。 啥意思呢? 就是葬礼超出规格了。 办得太过于隆重。 并且要求那么多的贵妇参加丧礼是个什么意思? 尤其是齐君吕环不断去厮混,好像来了个夜夜笙歌。 至于齐君吕环跟谁夜夜笙歌? 夜夜笙歌又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猜咯。 (史书记载,正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才让吕环得到“灵”这个谥号的机率大增) 那个“某国执政”说的就是季孙行父。 而他是鲁国人。 鲁国人嘛? 懂的都懂。 其实,齐君吕环还要求莱国的国君参加丧礼,只是被拒绝了。 等消息传到晋国,更准确的说是传到吕武这边,齐国那边又决定打莱国了。 等于说,吕武所知道的是齐国不打莱国。 因为消息延迟的关系,后面齐国又要打莱国的消息,吕武暂时不知道。 齐国又决定打莱国,齐君吕环却带上队伍去了蜀地。 卫国和鲁国的国君,不顾各自执政的劝谏,无视了国中贵族的如丧考妣,一样踏上了前往蜀地的旅程,要参加秦楚牵头的会盟。 这个也是国君为什么一再催促吕武赶紧去国都“新田”的原因之一。 根据小道消息,将前往蜀地会盟的国家达到十四个。 除了会盟的发起者,也就是楚国和秦国之外,原先作为晋国小弟的齐国、鲁国、卫国、宋国也要参加。 这样一来,齐国、鲁国、卫国、宋国是从行动上背叛了晋国。 一块会去蜀地参与会盟的还有楚国的一帮小弟,包括郑国、蔡国、陈国、许国、唐国、随国。 没看错。 现在的确有一个唐国。 这个唐国跟晋国没什么关系,是一个祁姓的诸侯国。 好像也不对??? 那个尧后裔建立的唐国,还是跟晋国有点关系的。 这个关系是周王室灭了唐国,分封叔虞在唐国的故土,也叫唐国。 晋国一开始的国号就是“唐”,国君世袭侯爵爵位,后来姬燮即位,改国号为晋。 因为“灭其国,不绝其祀”的关系,周王室将尧的后裔则改封至现今河南唐河县、湖北枣阳市一带,依然是叫唐国。 目前唐国是楚国的一个“国中之国”,算是楚国的附庸。 随国跟唐国是邻居,一样是被楚国全面包围。 随国比唐国更惨是,随国从上到下除了国号之外,一切都是楚国的。 通透的来讲,楚国已经灭掉了随国,开始顾着吃相之后,保留了随国的国号。 然而,随国已经是名存实亡的现状。 别问吕武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问就是晋国被“蜀地会盟”搞得无比火大,卖力地收集相关的情报。 国君与在“新田”的诸“卿”一阵合计,觉得跟楚国打是五五开的局面,不敢现在去招惹楚国,打算将参与蜀地会盟的其余列国,一个个拉清单算账。 吕武听到消息的时候错愕了。 夭寿! 晋国竟然开始怂啦? 那么,作为诸“卿”之一的吕武是不是该收着点,不要老是想着怼天怼地对空气? 好像也不对啊! 吕武应该考虑的是让晋国重新振作起来,要不这个“卿”当得也太没滋没味了。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吕武重新来到“新田”,气都没功夫喘一口,直接到宫城求见国君。 等他见着国君,发现其余的“卿”竟然全在,其中包括解朔。 “阴卿来矣?”国君看似有些抱怨。 有点身份和地位,谁不想长期待在“新田”这个国都呀? 真没见过成为“卿”之后,还老想着回去封地的人。 不待在“新田”很难获得第一手的消息。 有些事情发生了,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极可能会出大事的。 国君的抱怨,很大一部分是觉得吕武不争气,再来就是吕武不在,会导致国君莫名的心虚。 造成国君心虚的原因有点小复杂。 元戎智罃这人尽管控制贪欲,更多的时候压根就控制不住,显得有些贪婪过了头。 智罃要是只光贪婪也就算了。 他在弑君风波渐渐过去之后,不再像开始之初会给国君面子,展露出一个晋国元戎该有的峥嵘,可劲地压制国君,挤压属于国君的权力。 国君很指望中军佐韩厥能帮一把。 然而,韩厥又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碰上事了的第一选择是退缩,只有感觉会对晋国造成极大负面影响,才会有限度的硬一下。 其余卿? 指望他们别打压国君就算不错了。 怎么可能指望他们帮国君顶住来自智罃的压力。 国君为什么觉得吕武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估计是因为吕武在国君微末之时给了不少帮助。 有那份香火情的同时,国君回晋国也是由吕武全程护送。 这里国君应该是有选择性地忘记一件事实。 提议他回国即位的是智罃。 担任正使进行护送归国的是智朔。 吕武只是个打酱油的小配角,真的不是“主角”啊! 七位“卿”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吕武,有马上释放善意的人,也有面无表情的人,更有皱眉不爽的人。 吕武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各种态度,先对国君行礼,再去坐到自己的位置。 “元戎决意攻秦、伐卫。”士鲂低声进行提醒。 吕武给了个笑脸,表示感谢。 刚才讲话的智罃被吕武进来所打断,重新酝酿了一下,继续之前的话题。 解朔只知道智罃又从头开始讲,不由羡慕吕武的份量。 话说,那也真的是吕武有足够的份量,要不智罃大可以不用重头,接上之前的“进度”继续讲。 国君心中想道:“智罃是忌惮阴武,还是卖力拉拢呢?” 其余的“卿”心中也有想法。 智罃花了点时间将为什么要攻打秦国和讨伐卫国的理由讲完,示意谁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了。 场面却是安静了下来。 攻打秦国这件事情在去年已经决定下来。 如果出征秦国的军团没有变更,不需要再有什么意见。 刚刚智罃认为讨伐卫国的事情可以交给新军。 要是魏琦和解朔没有意见,自然也不用多讲什么。 智罃见没人吭声,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向吕武,说道:“如此,下军集结待命于‘新田’。” 吕武与士鲂对视了一眼,再一起对智罃行礼,异口同声应道:“诺。” 中军和上军按照原计划去攻打秦国。 有变化的是新军也得到讨伐卫国的任务。 三个军团都要出征,还不知道楚国会不会趁机搞事,唯一没出征任务的下军可以当预备队,可能也会成为救火队员,任务还是非常重的。 智罃看向了解朔,问道:“解氏征‘徒’、‘羡’众也?” 解朔有些迟疑地答道:“三‘旅’之兵。” 哦嚯!? 解氏竟然能拉出三个“旅”啦??? 智罃却是不满意,蹙眉说道:“新军需满,解氏一‘师’为限。” 这一下,魏琦眉头皱了起来。 在晋国成为卿位家族的发展速度会非常迅猛。 解氏成为卿位家族只是一年的时间,能拉出来的兵力从两个“旅”变成了三个“旅”,兵力的增涨只是一部分,其余的软实力还不知道增加了多少。 如果解氏只能出三个“旅”,智罃却要求新军满编状态出征? 这么搞下来,魏氏该出兵多少??? 解朔没敢拒绝智罃,咬了咬牙,重重点头的同时,说道:“诺。” 智罃警告似得说道:“不教之士,不可征。” 玛德。 别搞什么凑数的那一套。 要不然……呵呵! 智罃看向魏琦,问道:“魏氏可出众也?” 魏琦面无表情地答道:“贰‘师’。” 智罃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松开眉头,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召余大夫应也。” 卿位家族的兵力不够,其余的贵族来凑。 这个也是晋国的老规矩了。 只不过吧? 但凡卿位家族能多出兵,一般是不拉其余贵族来凑的。 原因是晋国卿位家族的军队战斗力更强,“卿”统率自家的军队,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国君一副若有所思表情地盯着解朔看。 解朔发现国君和韩厥都在用怪异地眼神盯着自己,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那啥。 什么时候解氏能肥到可以宰啊? 可千万不能给肥过头,宰起来难度增加,影响也会更大。 解朔默默低下脑袋,脸上出现了狰狞,眼眸的深处正在酝酿着疯狂。 吕武因为所坐位置的关系,看去的角度能看到解朔的侧脸,心里想道:“这倒霉孩子。另外,姬周和韩厥也太不地道,养肥猪是一回事,干得那么明显也着实太欺负人啦。” 慢慢地,士匄发现国君和韩厥的不对劲,加入到围观解朔的队形。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智罃嘴角勾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却不知道智罃是在嘲笑,又或是耻笑。 不管是嘲笑,还是耻笑,智罃肯定有自己的盘算。 人在戏中被围观。 围观者同样也成了戏的一部分。 吕武就发现魏琦和中行偃在分别盯着自己的目标。 魏琦看的是韩厥。 中行偃看的是智罃。 然后,魏琦先看向吕武,再来是解朔、中行偃、士匄加入到围观吕武的队形中。 吕武:“……” 尼玛。 瞅啥瞅? 打算搞我? 魏琦:别介,咱俩啥关系?有机会合作搞韩氏一波呀! 解朔:哥……不,爸爸……爷爷,救命啊!!!(关系有点乱) 中行偃:小老弟,有没有兴趣搞一下智氏? 士匄:俺一个没注意,阴氏变得很强啊?Friend or enemy?You told me。 唯一只能当看客的国君将一切尽收眼底:你们是打起来好,还是不打好呢? 国君琢磨了一下,卿位家族真不能再乱,要不晋国没灭在楚国或哪一国手里,要亡于内乱了! 他开口说道:“元戎若允,开春便出征罢。” 操!(一种运动) 绝对不能让这帮家伙有清闲的时间。 要一再安排任务! 今年揍秦国和卫国。 明年再找攻击目标。 也许能揍鲁国? 国君再仔细想了想,对揍鲁国感到很迟疑。 那个动不动就发出历史耻辱柱警告的国家,打起来贼轻松,就是要被骂得很惨的啊! 在国君和八卿各有心思的情况下,大殿内又出现冷场了。 正想事情的人,没一个注意到出现冷场的情况。 倒是将那些在旁负责伺候的侍者被整得开始飙汗。 他们怕啊! 只要位高权重的人进行思考,绝壁会有人倒霉。 谁又能猜到倒霉的会是哪个? 说不准自己呼吸重一些,惹得那些家伙不高兴,要被拖下去当花肥。 “我闻宋复求援?”国君率先打破诡异的寂静。 智罃颔首,说道:“楚、郑攻宋,宋不敌。” 国君低叹了一声,说道:“宋不可不救,郑不可不攻。” 现在是春秋中叶,选择了什么用词,代表着“力度”的不一样。 比如晋国要“攻”秦国,要“伐”卫国。 “攻”就是不设定攻打的底线,打到满意为止。 “伐”则是进行有限度的教训就够了。 近期郑国给自己增加太多的存在感了。 国君是打算无视郑君姬睔发丧的事实,要进行“非礼,伐丧”的军事行动了。 包括吕武在内的七位“卿”看向了身为元戎的智罃。 那可是要“伐丧”啊。 打输打赢都要被骂,还会是“全世界”侧目,并且一块痛骂的那种。 尤其是,打赢了都不知道要向谁讨要战争赔款。 “这……”智罃郁闷地拉了个长音,心里埋怨国君给出了老大难题,一咬牙问道:“攻郑?” 他说着,目光瞄向了吕武。 而吕武发现智罃看过来,直接像是得了颈椎病那样扭了扭脖子,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响声,再看着天花板。 看尼玛看。 俺不去! 第395章:一个个都不安份 并不是一种错觉。 吕武能感觉到来自智罃那种明显的恶意。 这种恶意像是一种警告,暂时没有演变成了实质上的对抗。 话说,智罃为什么要警告吕武? 难道是因为吕武不再慷慨,致使智罃感到不满了? 或者说,是因为吕武跟国君走得有点近,导致智罃必须进行警告? 可能也是阴氏的发展过于迅猛。 总之,吕武就是感受到来自智罃的恶意。 晋国的卿位家族互相提防和针对是一种很正常的事情,又离不开各项的合作。 用现代化来讲,晋国卿位家族既是对手也是合作伙伴,不是纯粹的敌我关系。 “我或许是需要帮解朔一把的?”吕武并不觉得魏氏靠谱,想着要不要拉扯一下小老弟。 这是建立在阴氏和魏氏有难以调解的矛盾基础之上。 光是军火市场的竞争,就够阴氏和魏氏找不到和谐相处的基础,别提阴氏想向西开拓,魏氏却处在西面。 矛盾之所以没有爆发,单纯是阴氏干不挺魏氏,魏氏亦无法覆灭阴氏。 真的与吕武有个魏氏的枕边人无关,更不是因为其它的什么交情。 同样的道理发生在魏氏和韩氏身上。 韩氏在晋国西部有几块封地,算是仅次于魏氏在西面的第二大“封主”,导致两家天然上存在竞争。 吕武知道韩厥一直想培养赵武,阴氏的出现却是取代赵氏成为北疆“霸主”的地位。 这么一搞,阴氏与韩氏又存在矛盾。 魏琦没死之前,魏氏跟阴氏的矛盾很大概率会一直引而不发,双方会是那种不可调解又亲密合作的共生关系。 魏氏与韩氏的矛盾不大,不出现什么突发事件的话,应该会一直相安无事? 吕武想拉解朔一把的根本原因比较简单。 解朔再怎么都是“卿”之一,代表拥有话语权。 解氏之所以无法发声,只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弱小。 吕武拉扯解朔一把,会不会破坏国君和韩厥的什么计划? 以自身需要为前提,得到的收益足够,谁管什么国君,韩氏不爽又怎么样。 但凡国君和韩厥想要针对吕武,没有阴氏帮解氏,一样会被针对。 身份地位足够高,凡事是需要小心翼翼,走一步筹谋三步。 只是,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光是小心翼翼完全不够。 毕竟,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还有另外一个道理叫“不进则退”。 男儿当自强啊! 晋国的卿位家族互相针对,一般根本不用找原因,真相信结盟之后就是铁哥们,脑子肯定被门夹过。 吕武出了宫城,不出意外解朔自己凑上来了。 没等解朔来得及说点什么。 士匄和士鲂对吕武发出邀请。 鉴于解朔好歹是一个“卿”的身份。 范氏的叔侄需要给“卿”这个身份尊重,一块邀请了解朔。 结果是魏琦和中行偃看到几个人凑堆。 搞乜嘢啊??? 魏琦和中行偃想都没想就求入伙。 智罃和韩厥当然也看到了。 元戎要有逼格,不能去求加入,需要一丢丢的矜持。 智罃只看到那六个“卿”很不懂事,有说有笑地离开,郁闷又恼火,更多的行为却不能做的。 练了“龟息大法”的韩厥无法使人从脸上看出内心想法,面无表情地登车。 韩厥回去后会派人提醒赵武去向吕武汇报工作。 赵武是下军尉,找吕武汇报工作很合情合理,工作汇报完,腼着脸坐在旁边当听众,不合情也不合理。 可他还是个孩子呀! 孩子干一些什么事。 长辈们难道要当场喊打喊杀? 士匄和士鲂邀请吕武有什么目的? 如果只是吕武应邀,他们当然能讲出来。 再增加中行偃、魏琦和解朔,他们只能东扯西扯当作纯粹的联谊会了。 士匄提到了跟吕武在南方合作的事情。 “阴氏灌溉之法善也。以家臣督之?范氏亦需。”士匄没想白嫖,复道:“出役而代,两家共赢。” 吕武没反对的理由,笑着说道:“善。” 阴氏在“原”地和“温”地的人手并不多,两地合起来的农夫不超过三万。 再加上驻军以及家属,阴氏在“原”地和“温”地约有九万来人。 这么点人口肯定填不满“原”地和“温”地。 吕武的发展重心在“阴”地和“吕”地,连“霍”地都有些顾不上,不可能再迁徙更多的人口前往南方。 而“霍”地发展农耕的成本着实太大,吕武在“阴”地和“吕”地没有利用到极致之前,只会拿“霍”地发展牧业以及矿业。 阴氏还向北和向西进行开拓。 家族的发展模式搞得就是农牧共同进步的那一套。 阴氏这边有技术。 范氏那边有人手。 两家合作完全是互利共赢的嘛。 中行偃等士匄和吕武说完,笑着问道:“我家亦可。” 吕武无所谓啊。 而阴氏和中行氏合作,只要不影响到范氏的工程进度,范氏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魏琦看到吕武一次闲聊就跟范氏和中行氏成了“一伙”的,问吕武道:“河西之地水利,有可为?” 现在魏氏的封地都连成片,以大河两岸为中心区域,占了河西之地和河东之地。 那边不光有大河,还有泾水和渭水。 如果魏氏想搞水利工程,太过于有利可图了! 其它的不用多说,仅仅是治理好几条河系,每年汛期的时候不会被洪水搞,对魏氏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要是能够将几条河系利用起来,形成灌溉体系,魏氏说什么都不可能缺了粮食。 吕武被问得一个愣神,想了想说道:“一时难,不百年,无以成事。” 那可是治理大河! 哪怕绕过大河,渭水和泾水一样不那么好伺候。 在大河挖渠搞灌溉体系,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 即便是有那个技术,花几年的时间进行实地考察与计划。 真的要启动工程,该动用多少劳力? 魏琦说道:“不图一时,安能百年?” 不光吕武愣住。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魏琦的“宏图霸业”给震惊到了。 话说,魏氏有多少人口,又能调出多少劳动力来搞水利? 知道一些事情一旦开始做,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吗??? “我了个去!一旦魏氏真的把河西和河东治理成鱼米之乡,还有其他家族什么事?”吕武佩服魏琦的眼光和魄力,却压根不相信魏氏能办到。 就说几百年后的秦国,光是搞一条郑国渠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工程耗费了多少时间吧。 那还是在有“技术达人”的摸索、计划和亲自指挥之下进行。 现在对于水利工程的相关技术,有一家算一家都只是在摸索当中,阴氏只是比其他家族领先那么一步两步而已。 简单的说就是,阴氏搞点低难度的活能办到办成,碰上了事关“大河”绝对一脸懵逼。 吕武说道:“大河为‘界’,无交通,难工程。” 哥。 想搞波大的? 先把交通搞定吧。 过大河全靠泅渡,怎么看都不靠谱。 而铺路搭桥这种事情? 拿到现代都不是一件能够简单完成的工程,何况是在公元前571年。 若是真的简单,吕武何必头疼。 他早就应该在自家封地建造一座沟通汾水两岸的大桥了,用得着每次要过汾水南北两岸,一次次从“昆都”那边借路吗? 位处“昆都”那边的过河大桥是赵氏建造,工程师却是来自秦国,有那么些年头了。 吕武有问过赵武。 因为赵氏历经过覆灭,不但封地和人口经过重新洗牌,相当的文献也丢失,自然是没有得到答案。 中原列国总是骂秦国野蛮,只是有些东西秦国真的领先中原各个诸侯国。 包括医术以及建桥技术。 吕武没有参与接下来的闲聊,脑子里在思考魏氏的“百年计划”有没有可行性,是要阻止,还是怂恿一波。 外面有人通报,说是赵武来了。 他们不是在进行什么正经的会谈。 赵武来求见吕武汇报关于下军的事情,怎么都不算突兀。 本来以为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的吕武,听赵武讲了一些本来就该做的事情,猜测是韩厥让赵武过来当耳朵和眼睛。 看破不说破是一种美德。 然后,吕武并不打算讲究这种美德,笑呵呵地问:“可见过中军佐?” 赵武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没有大变化,答道:“武便是从韩伯处来此。” 韩氏在扶持赵氏又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赵武身为下军尉,却是有那么点问题了。 本来没在意赵武来不来的士鲂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士鲂:小家伙吃着下军的饭,给韩厥干的活? 另外几个“卿”也不高兴起来。 倒不是他们对赵武有什么意见。 一个个心里痛骂韩厥没担当,想知道这边谈些什么不自己来,指使一个小家伙算怎么回事。 解朔笑吟吟问赵武,道:“不知中军佐何时遣退先屏?” 这个“先屏”是谁? 他是中军尉啊。 赵武露出了懵懂的表情,不解地看着解朔,问道:“中军尉何罪?” 解朔有点被噎住了。 感觉十足没面子的解朔“哼哼”了几声,摆出不愿意跟小家伙计较的态度,找魏琦聊出兵卫国的事情。 其余几个“卿”,包括吕武在内,一个个却是皱眉。 什么个情况? 也就是赵武应对得当,却没有对“卿”该有的尊重。 他们哪怕年轻,屁股下的位置也会逼得他们活成一个老阴逼,无不心想:“不得了的小家伙啊!是国君和韩厥给了小家伙太多的胆量,都敢怼一位‘卿’了啊?” 第396章:有点被儿子吓到 怼“卿”啊? 这种事情在晋国是一件大事。 不是“卿”却敢怼“卿”的人挺多,少数辉煌腾达,更多则是家族消失。 吕武就干过怼郤至的事情。 只不过,他刚怼完就立刻找机会认怂,还帮郤至当了一回打手。 当时韩氏、智氏和魏氏出于某些原因比较看顾阴氏。 当然,让他们真的为了吕武去跟郤氏火拼,是没有可能的。 郤氏当然不怂韩氏、智氏和魏氏。 关键,旁边不是还有一个栾氏在捣乱,国君(姬寿曼)也在虎视眈眈嘛。 赵武的背后有韩氏和国君。 解氏是最弱的卿位家族。 大家都知道国君和韩厥是拿解氏来占坑,就像曾经的栾书和郤氏让邯郸赵占一个“坑位”的操作。 只是,真的太欺负人了! 魏琦就有些看不过去。 他跟解朔是搭班子的关系,要是解朔硬一些,怎么都要帮忙出出头。 实际上什么事都不会干。 出言打压一下赵武就够了。 解朔却自己怂了。 这样咋整? 范氏和智氏跟赵氏有婚约。 赵氏只剩下赵武一颗独苗。 士匄和士鲂不想毁婚约,能够干看着,也能选择帮赵武一把。 赵武背后不但站着国君和韩氏,范氏和智氏也算他的靠山。 另外,别忘记吕武的夫人是谁。 先别管不是自己家,可不可靠的问题。 赵武是真有嚣张的资本啊! 估计这个也是解朔为什么怂了的原因。 只是吧? 范氏和智氏因为韩厥的一系列操作,尽管没有提出毁掉婚约,跟赵武没表现得多么亲近。 吕武又觉得自己“占”了赵氏的地盘,甚至因为当了个“先知”,有心要打压甚至吞了赵氏。 只要了解其中的内情,会明白一个真理。 靠山,山倒。 靠人,人跑。 不是自家的实力,真的靠不住! 所以,吕武从来只打算借力,没有将来自外部的助力当成自己真正实力的一部分。 “主。”葛存已经等候多时,见家主回来,行礼过后递上摆满封套竹简的盘子,又说道:“主应早阅。” 阴氏在“新田”的府宅还没有建好。 他们这一次过来“新田”,住的是国君之前赏赐的一座宅院。 吕武没在意是在家门口,伸手按照顺序拿起一个竹简拆掉封套,一看是家族的新资料,说道:“阿大何在?” 家族继承人的培养不能落下呀! 哪怕年纪还小,听不懂也能耳濡目染。 葛存答道:“已在雅间。” 这个“雅间”不是什么风雅场所,属于家主办公室。 吕武也就一边走一边看。 他在走路的同时,左右两侧的小青和小白比较忙碌。 忙些什么? 她们需要帮吕武脱了皮裘,衣物上的一些挂件,比如压住裙摆的玉佩,腰间的玉带,肩上的饰带……很多玩意都要摘掉,脱掉外衣再换上适合在家穿的外衣。 好像很讲究? 而讲究就对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身份地位不就是装扮承托起来的嘛。 在这个讲礼的时代,在家无所谓,出门在外就要有符合逼格的穿戴,不然会活成一个笑话。 来到雅间。 百般无聊的吕阳看到吕武赶忙行礼。 吕武则是对同样在场的卓行礼。 换作其它时代,哪有家主会向手下行礼。 真遭遇这种事情,那些手下就该准备葬礼了。 不是其它。 身份不匹配,高位者突然礼遇下位者,绝对是要下位者的命。 比如,风萧萧兮易水寒。 又或,汝妻子吾养之,勿虑也。 当前时代,家主尊重家臣不算什么,甚至是一种必备的品德。 卓的年纪其实并不太大。 只不过,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的年代,再加上饮食和生活环境,医疗水平等等,三十来岁的人却有着五十多岁的身体健康度,真的一点都不会夸张。 卓今年四十多,看上去却白发白了大半,人长得黑黑瘦瘦,不问岁数,猜有个六十多岁都有人信。 他已经不再作为一名管理类型的人才,请求时刻伴随吕阳。 这个也是一名老家臣在觉得身体不太行了之后,想着能看顾家族继承人多久就陪伴多久的心态。 这种情况不独出现在卓的身上,很多为某个家族效力一辈子的人,都会有相同的选择。 吕武能怎么样? 肯定不能拒绝的。 “我家口众七十万余,地之多‘阴’、‘吕’、‘霍’、‘原’、‘温’,尚有‘上河西’、‘山北’,乃父言予你知……”吕武开始介绍各地大概的情况。 那个“上河西”和“山北”指的是阴氏偷偷向外开拓的疆域,对国内进行了隐瞒。 其中“上河西”在大河的西边,位处魏氏的北方,两个地方并没有直接的接壤;“北山”则是吕梁山以北,部分侵入代国疆域。 一年前,阴氏统计上来的人口,包括武士、属民和奴隶总人数也就四十七万。 这些算是普查得到的部分,没算未统计的部分,更没有将“霍”地、“原”地、“温”地的人口算进去。 同时,一些跟游牧部落交易的奴隶,贩卖军火各家用来支付的人口,攻齐俘获的人口分成,以及一些自主来投的人,一样没有被算进去。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下来,阴氏的自由民数量已经超过四十万,来到四十四万的数量。 也就是说,阴氏的奴隶数量在三十万左右? 一边看一边教导儿子的吕武脸色有些发木。 晋国才多少人口来着? 好像也就五百来万的样子。 阴氏的人口就有七十多万??? 其实,并不是那么算的。 现在各家并不搞人口普查,谁也不知道自己家到底有多少人口,只会注意能征召多少“徒”和“羡”。 等于说,一个国家到底有多少人,只能往大概的数量上去猜,想得到精确数字属于不可能。 史料上记载晋国有五百多万的人口,肯定没将奴隶计算进去,并且不一定正确。 毕竟,晋国自己都没普查,没有精确数据。 史学家超大概率是从晋国能出兵多少,进行相对合适的推测。 “七十多万?我怎么还是觉得处处缺人啊。”吕武心想。 吕阳好奇地问道:“阿父,范氏口众多也?” 别说。 阴氏还真有在偷偷观察和监控各家。 可能那些家族自己都不清楚,阴氏却能拿出他们大概的数据来。 吕武答道:“不计奴隶,约四十万口众。” 吕阳想了想,说道:“如此,我家多于范氏,晋以我家独强。” 矮油? 还知道晋国现在是范氏看去最强大? 我的傻儿子啊! 账目不是那么算的。 范氏有多少人,阴氏又有多少人,不是只简单看人数的。 要算一算范氏的多少人跟随了多少代。 几代人在一个家族多久,代表着向心力和归属感有多强。 还有另外一个算法。 一个家族能拉出多少军队,又是多么能打。 总之,阴氏有些“虚胖”啊! 上升到国家的层次,有多少人是一回事,能不能利用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齐国不是有两百多万人口吗? 为什么会被吕武带着两个没满编的“军”就摁在地上锤。 就是因为齐国虽然有那么多人,却是无法有效利用啊! 吕武觉得数据什么的可以等一下再列举,怎么去将人力资源利用起来,需要先好好地教一教。 阴氏为什么能发展迅速? 不就是因为能将所拥有的人力,进行最大程度的利用嘛! 幸亏吕武并不吝啬,甚至可以说很大方,再来是进行了土地改革。 如果是以各家的政策,再那么不体恤民力,治下的人早就该逃得干干净净了。 吕武光是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解释了两刻钟。 他见吕阳好像懂了,问道:“可知何意?” 吕阳点头,答曰:“使之以利,利不达,贪多者,可杀之。” 啥!? 到底是怎么个理解方式,又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吕武下意识看向旁听的卓,发现卓一脸懵逼,眼睛里好像也出现了圈圈。 所以,不是卓教的? 那么,吕阳到底是跟谁学的? “阿父呀。”他再次给出答案。 吕武眼角抽搐了几下,很怀疑自己有那么教导过吗? 吕阳很认真地说道:“阿母极爱阿父,阿父行何事皆言予阳。” 妈耶!? 到底是娶了个什么样的老婆。 孩子那么小就开始教打打杀杀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嬴(女竞)只是将吕武做得一些事情当故事讲给吕阳听。 至于吕阳听后是什么理解,又形成什么样的思想观和价值观,是这孩子自己的事了。 吕武控制住伸手拍额头的举动,笑着问道:“若有一人犯错,我儿如何处置?” 吕阳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若非我人,侵犯我家,诛之可也;若我人,行之律法。” 欸欸欸! 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要是没有后面的话,吕武都该怀疑自己的种是不是太过于暴虐了。 吕阳说道:“阿父便如此作为。偿还温子之情,赠予报仇之恩,杀之,得其地。” 这一下吕武真控制不住伸手拍额头了。 这也能讲给孩子听? 到底,特么,谁说的!!! 吕阳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存授之有错?” 吕武可算知道是谁。 是葛存啊! 然后,有错吗? 好像……也没错吧??? 继承人嘛。 怎么能养在温室里面,及早让继承人知道世界的残酷,是一种必备的教育。 吕武多少是有些心有余悸,摸着吕阳的脑袋,说道:“日后紧随阿父。若有疑惑,何时皆可询问。” 这继承人看样子没养废。 就是……好像多少是有些长歪的样子??? 第397章:这是人干的事情? 为人父母这种职业? 老实说,吕武也是第一次啊! 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关于下一代都是重中之重。 一旦下一代教育失败,家庭肯定是要完蛋的。 在这么一个年代,普通家庭基本不用担心教育问题。 没有学校。 没有藏书。 长辈文盲。 谈什么教育? 一些贵族家庭可能会有一本或几本书。 这些书绝对是传家宝级别的宝物! 属于人可以死,家族能被攻破,书却一定不能丢的那种。 但凡家族还有血脉,必须是当代人学了下代人学,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 只要还有知识,迟早有那么一天家族还会重生,甚至成为国家命运的掌控者之一。 吕武现在为什么会听到某个“司马”就想弄死? 他本身跟“司马”这个姓氏没仇。 只因为这个“司马”搞老乌龟那一套,建立王朝也就罢了,玩得华族差点在北方被灭绝。 五胡乱华了解一下? 诸夏那么长的历史,每个王朝多少有点贡献(不算割据势力),独独这个“司马王朝”完全就是一个祸害。 而司马一家经历非常长久的沉沉浮浮,好几次在灭绝的边缘疯狂试探,偏偏跌倒之后没几代人又能再次站起来。 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们的家族传承(知识)得到了延续啊! 所以,也就吕武不知道司马懿在春秋的祖先是谁,要不玩人道毁灭绝对会很有成就感,比名下多了几块封地,都会感到更加心情畅快。 吕武不知道的是,哪怕他读过司马懿的记载,有史的也就追溯到司马懿的十五代祖司马凯。 而这个司马凯是战国时期墨家学派的人之一。 吕武想提刀,需要活至少两百年。 在春雨停了之后。 国君跟随中军出征了。 中军和上军将出征秦国,打一场“攻之战”。 没有多久,新军也出征卫国,要打的是“惩之战”。 吕武是下军将,再一次成为留守主事,将担负起晋国的各项事宜。 包括盯紧没有出征的贵族,敦促各地的农耕诸事,甚至连道路都要监督各家族保持畅通。 这里面关于“道路”的这一件事情最为繁琐。 现在讲究谁的地盘谁做主。 要将路修得很好很完善是一回事,不乐意修,乃至于是故意破坏,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轮到“司徒”能去管一管的前提是,出征部队的补给线要经过哪一家。 为什么“突然”又能管了? 只因为牵扯到了军事相关。 同时,司徒本身的职责就包括了调动劳役这一项。 如果出征部队在归师的半途又参与战争,司徒就又有事干了。 需要做的事情是打开国库,调集劳役运输辎重给予出征的部队。 司寇要是没有出征,他就要跟司徒搭架子。 司徒负责向各家征调劳役。 司寇保证道路沿途的治安相关。 目前兼任司寇这个职位的是韩厥。 而韩厥已经出征了。 中军、上军和新军刚出征,不存在什么“逾期”这个说法。 吕武需要干的事情是盯紧没有出征的贵族,以及敦促各地农耕诸事。 他只感慨现在的官僚体系过于简单,没几个直系属官,一切都需要委派家臣去做。 其实,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家臣”体系的盛行。 很多有才能的人,他们肯定要擦亮眼睛,能不能投靠一名有实权的大人物,又会不会得到赏识和任用,成了关键的重中之重。 对于早期就投靠吕武的那些家臣来说,他们是非常幸运的。 等吕武发达了再来投靠的人? 他们的能才除非高到可以惊艳吕武,不然奋斗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得到重用了。 所以说,有时候一双好用的眼睛和敢于下注的勇气,远比拥有一身本事,更加的重要。 毕竟,哪怕是没有多大的本事,仅是因为站队给躺赢而富贵好几代的人,真的太经常看到了。 相反一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却是缺少一些运气,付出几十上百倍的努力,蹉跎了一生都未必能施展所学。 不用到处跑的吕武就坐镇在“新田”这个国都。 他最近在干的事情是著书。 “人之初,性本善……” 笔停了下来。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又停笔了。 那位孟子还没有出生呐。 连孟母都没有。 吕武想了想进行搁置,拿来新的竹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感谢周兴嗣这位南朝的伟大学者! 同时感谢那些写历史文的网络作者! 事实上,吕武上一辈子没来得及有孩子,不管是《三字经》还是《千字文》都是从一些网络小说看到的。 只是,再一次停笔了。 吕武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是曾经死记硬背,时间一长就给忘了。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 咦!?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吕武倒是将《男儿行》用唱歌的方式全记得。 就是,自家那个儿子已经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再教这个,不合适吖! 算球! 还是继续回忆《千字文》的后续内容吧? 这一回忆? 吕武直接陷入原地发愣的状态。 主要原因是他发现自己真不是干教育家的料。 他如果教,好像只能教一教为人处世? 比较关键的是,他的思想观和价值观并不符合当代。 明明知道怎么做会取得难以想象的利益。 每一次都要考虑做了将造成什么样的后续影响。 知道进行分析会死多少脑细胞,进行忍耐是有多么痛苦的事情吗?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别问为什么会《孙子兵法》又给记住。 那是一段会让吕武哭笑不得的故事。 他知道内容,却不一定懂得去运用。 说白了就是,学了不等于会用。 考虑到当前时代不玩“兵者,诡道也”的那一套,他也一直没有默写出来。 现在不是闲着吗? 很难得才有这样的时光。 吕武决定记得什么都给写一写,不能用就珍藏起来。 因此,什么兵法,什么诗词,甚至是一些想法,反正就是写。 对了。 现在教育,一般是拿《诗》在教。 而这个《诗》其实就是《诗经》。 有些人单纯就是看和读。 有的人则是从中去看故事和背景,思索出属于自己的观念。 当然,《诗》在目前家族实力不差,基本能或多或少得到一些。 因为流传甚广的关系,没人将《诗》刻意珍藏,也成了启蒙的教学用品。 吕武所知道的是,历史悠久的家族一般会有属于本家族的“笔记”。 也就是祖先有什么感想,诸以文字记录。 现在没谁能想到这些“笔记”会成为一种学术,再创建出学派,成为其中的“核心思想”。 简单的说,“百家”其实就是春秋各家族某些人物的“日记”之类,好几代人进行完善,逐渐成为一个体系,再发展成为学派。 吕武并不知道那些。 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没有坚持每天都写而已。 写日记一般是记录当天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想法和感慨。 懂得分类和归纳的人来操作,一本或几本著作不就诞生了嘛。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吕武写完,扭了扭有些酸的手腕,拿起来检查了一遍。 他除非是写公文,要不都是使用简体字。 这就不用有多余的担心。 现在流行的是“大篆”这种文字,每个国家的字体还都不一样。 因此哪怕是吕武写的一些竹简弄丢或被窃取,压根就不用担心泄密什么玩意。 他的打算是将简体文字给弄成“家学”。 也就是除了本家族的嫡系男丁之外,外人看不懂。 允许的话,只教给继承人会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样搞的教育成本会非常大。 不过,相对比起到的作用,成本什么的根本不必在乎。 吕武最喜欢干的就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这种事情。 能记得的著作都写一些? 也可以自己搞创作嘛! 以后要是流传开,又或是被挖坟,绝对能够惊呆一大群人。 哪怕是没有写全。 晓得什么叫残篇吗? 考虑到交通不便利的关系,这里发生的事情百八十里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有相当大的概率会发生“撞车”事件。 要是等吕武的骨头能当敲鼓棒的某天,有人发表了什么,却被人“认出”已经被吕武所发表过,一个文贼就出现了。 然而,这个“文贼”绝对会一脸懵逼。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吕武想道。 他给了自己答案:“能占尽先机最好。哪天阴氏混不下去了,有我写的这些玩意,一家就能占了‘百家’的一半吧?” 第398章:玩的就是特立独行 这写写,那写写,什么兵家著作、法家著作、名家著作、农家著作、墨家著作……甚至是道家学说,但凡能写的都写一点。 吕武不就成了各家的创始人了吗? 哪一天阴氏不再玩贵族模式,完全可以玩学阀模式。 这样一搞,吕武的子孙后代,不就能占了“百家”的很多坑位? 那谁不是说了吗? 百年皇族,千年世家。 所以,某一天吕武成了王,又或是皇、帝,需要搞明暗相合的那一套。 若是王朝在哪一天崩塌,在明的血脉灭了就灭了,在暗的血脉别想着复国啥的什么玩意。 破产重组的操作一下,换个招牌重新上市,不玩唯我独尊,改玩合作共赢啦。 对了,皇是皇,帝是帝啊。 但凡神州未能一统,反正吕武是没好意思将皇帝这个称号弄出来的。 他连续半个多月的抄抄写写,累了就带着吕阳溜达,一边溜达一边对照实物或是实事,用闲聊的方式灌输思想观和价值观。 这个绝对不是什么快乐教育。 现代已经证明了一点,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快乐教育,一次两次快乐下来,学生被教废了。 快乐教育哪怕真出了顶级人才,也是学生本身天赋好,跟快乐教育没半毛钱的关系。 哪种教育模式好,不是看到底出现了多少顶级人才,看的是学生素质体现出来的平均值。 一个国家只是出现少数的几个人才,更多的被教成废物,国家不完蛋简直没天理。 所以,教育从来不看顶级的成果,需要看的是以什么作为出发点。 比如,小、中、高先搞应用教育模式,到了大再玩精英教育模式。 真有天赋的话,小、中、高阶段就会体现出来,是不是? “阿父,我家独霸北疆,蛮荒之地广也,如何立足?”吕阳有去过‘吕’地以北。 这件事情是吕武给安排的。 吕武笑着说道:“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地之广,牧也。” 牛和羊可以用放牧的方式来养。 马就真的不行啦。 尤其是战马。 放养模式养不出战马,需要的是一再地驯服和培育,方式还要正确。 顶级的战马绝对不可能光啃草,需要将食草的习性改为荤素皆食。 要不体格高大不起来,体力方面的耐力,需要达到的冲锋速度值和爆发力,不会有足够的体质来作为支撑。 所以说,战马真的非常娇贵。 另外,吕武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一个事实。 成年野马根本无法驯服,哪怕驯服了也不能当战马来用。 战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说白了就是,不但要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脾气方面也不能爆炸,再来就是习惯突发状况。 比如,成群冲锋模式,又或是没有密集恐惧症,敢于迎头而上。 这些都需要在战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 导致的是,马一旦超过两岁,已经无法成为一匹战马。 没有打小就培育的马,看上去再怎么的雄壮威武,除非骑它的人足够剽悍也不怕死,要不还是悠着点吧。 得知这一个事实后的吕武很是抑郁了一把。 他还想着某天去草原抓野马王来当坐骑,明白再好的马没有培训也无法当战马来用,心里不止一次埋怨“演义”故事骗人。 阴氏在开始之初很贫穷和破败。 等待吕武将家族发展起来,尤其是打了两波狄人之后,不再出现缺乏肉食的困扰。 现在? 阴氏的牛羊加起来是以数十万的单位在计数,并且一直在持续增涨中。 马匹被进行细分,啃草的马用来耕地、拉车,荤素搭配的马用来骑乘,总数有个三万匹左右。 吕武想搞正儿八经的骑士,并且已经在做。 一开始是用选拔招募的模式,搞得实验性质的骑兵队里面狄人和戎人的数量比较多。 慢慢地,他改为强制模式。 怎么个强制法呢? 就是选出一个“士”阶级的家庭,以租借的模式分配至少一匹战马,老子学不会就让儿子学,反正一家必须出现一名骑士。 这个模式已经搞了快五年,由开始之初的一百,增加到现下的近两千。 不过,凡事都是从摸索走向成熟。 吕武给弄出了马鞍、马镫和马蹄铁,目前麾下能够被称为骑兵的数量也就不到五百,其余顶多就只能算是骑马步兵。 再算上不是“士”阶层……也就是非“徒”的那一批“羡……”,也就是临时领主武装,阴氏能骑马作战的人数有个接近五千的数量。 算起来也是吕武太过于讲究,要不然能骑马作战的人数远远不止五千。 五年的时间取得这样的成果,吕武并没有感到满足。 他琢磨着,什么时候阴氏能拉出一个骑兵“军”才算是真正的牛逼。 现阶段他的目标比较明确,再花一年左右的时间,搞一个骑兵“师”出来,再拉上战场看看成果。 开始搞骑兵了,一些服饰方面肯定也要跟着改一改。 阴氏刚崛起不久,人也是刚刚归于阴氏,没有什么顽固派和保守派,几乎是吕武说怎么整就那么弄,阻力啥的并不存在。 他当然不会大张旗鼓,却把“胡服骑射”这个成就给抢了。 话又说回来,现在“胡”这个泛民族体系还没有出现。 诸夏看世界的目光,中央必须是自个儿,再来就是北狄、西戎、南蛮、东夷。 阴氏已经开始在玩骑兵,要不要完全地抛弃战车? 那肯定是不能够啊! 不是骑兵还没有展现出属于自己冷兵器陆地之王的价值。 诸夏怎么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呢? 不是看一个国家有多少人,更不是看经济实力,看的就是能拉出多少战车。 好些个国家参加大型活动,搞会盟时各国国君吹牛逼,一口一个“千乘之国”,讲的时候还要微微昂起头,面上带着一脸的骄傲。 诸夏现在的军队,是以战车作为主要核心,搭配一定数量的步兵,形成自有的作战体系。 吕武敢不玩战车,信不信被一阵嘲笑之后,再被踢出“卿”的序列。 因为骑兵真正发威可能是吕阳这一代人的时间。 吕武带吕阳外出巡游,父子两就是共乘一匹马。 当然了,没有马能载得动身穿三层甲的吕武,搞得他只是穿了一层,又在周边百步之内布置足够多的人手。 他可以很理直气壮地说,自个儿真不是怕死,是“卿”的地位就要有这种逼格。 事实是,他真的怕死。 这么个年头,刺客着实太特么多了! 他在国内看似没有死仇,光是阴氏发展迅猛就有吸引刺客来刺杀的资本。 一旦阴氏倒下,多少家族能吃得满嘴流油? 再来是,他现在是留守,敌国会很乐意在有机会的时候进行刺杀,致使晋国陷入或大或小的动荡。 回到“新田”。 吕武没踏进家门就得到汇报,说是士鲂来了。 士鲂也是刚到。 没有事先预约,代表发生了突发事件。 “下军将,齐伐莱,莱子降,献地百里,赠予美人。”士鲂说道。 齐国的邦交是由阴氏在负责。 这事吕武早在七天前就已经知道了。 齐国攻打莱国的过程远比士鲂说的要复杂得多。 晏弱收了贿赂没宣战就回国。 齐国却在晏弱离开莱国之后,陈列于莱国边境的齐军就杀了进去。 这一批齐军复制了吕武率领晋军在齐国南疆搞的那一套,逼得妘姓莱君不得不战。 双方在一个叫“东阳”的地方爆发激战。 莱军败退,莱君请降。 莱国割让半岛之土,奉上“美槚”。 这个“美槚”是什么? “槚”其实是一种古茶树的名称。 而这个“美槚”就是一种莱国的特产,属于十分珍贵的茶树。 后续的发展是,莱国献上的美人。 这一个叫“棠”的美女却是被在国内的齐国执政崔杼看中并收入房中。 现在看着就是崔杼趁齐君吕环不在,把一个年龄很小的小美女给贪了。 谁又能想到这位叫“棠”的美女,后面会让一个叫吕光(齐庄公)的齐国国君送给崔杼一顶绿色的帽子,又让崔杼连续杀掉好几个史官,害得崔氏逃奔晋国,致使崔氏在齐国除名。 士鲂见吕武毫不意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接着说道:“莱降,齐攻鲁、伐莒。” 哦嚯!? 齐国被晋国摁在地上锤了一顿,还有能力拳打莱国、莒国,脚踹鲁国? 这是一年之间,要三个国家一起打啊。 后面的事情吕武也知道,并且没有制止齐国。 齐国打莱国是为了帮吕武获取半岛之地。 他们要打鲁国和莒国之前有派使者来跟吕武进行沟通。 这个也是齐国上次被吕武给打怕了,不得不遵守的邦交规则。 他们要打谁有必要和义务会知吕武。 吕武同不同意,无法真的去制止齐国不能干些什么,却能在齐国做了之后,率军再去锤齐国一顿。 他有点知道士鲂来说这些事情的意图了。 绝对不是担忧齐国做大。 是来隐晦地讨要好处啊! 这个也不值得意外。 晋国的卿位家族都有自己的邦交国。 那些邦交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事足够大为前提,少不了晋国去擦屁股。 一旦晋国出兵不会是单独一家出征,不可能白干活没好处啊! 士鲂还是下军佐。 下军出征肯定是有他的份。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若莒国求援,你我共援之。” 莒国的邦交一样是阴氏负责嘛。 士鲂一下子开心了。 话说,上一次打齐国的收获很不错哦! 第399章:要脸以及不要脸 说到底还是要脸啊! 非常想去抢一把,偏偏要师出有名。 齐国那边如果知道晋国负责跟自己邦交的“卿”满脑子的强盗思想,超大概率是会立刻原地炸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个国家每年给予晋国负责本国邦交的“卿”予贡品,为的就是这名“卿”能够多帮自己说好话,必要的时刻帮忙挡一下压力。 要不然,每年劳民伤财地敬献贡品又是为了哪般? 甚至可以说,各个诸侯国愿意当晋国的小弟,一来是避免被晋国揍,再来是形成一个小圈子。 他们进入晋国这个圈子,不就能够去攻击不是同一个圈子的国家了吗? 莱国就不在晋国建立起来的小圈子里面。 鲁国去年趁齐国遭到晋国入侵,装逼不成反被操了。 所以说,齐国打莱国和鲁国有理有据,别提吕武要提出要莱国半岛之地的意愿。 齐国打莒国就有值得说道的地方了。 莒国别看是个东夷体系的国家,一样是晋国的小弟之一,并且国家实力并不弱小。 硬要有个对比的话,莒国其实比鲁国要强那么一丢丢的。 这不体现在莒国的人口或是经济实力比鲁国强、弱的前提之下,单纯就是莒国的军队比鲁国的军队更能打。 能打到什么程度呢? 大概是齐国的一个“军”能将鲁国的两个“军”摁在地上锤,等对上莒国一个“军”却只能平分秋色。 从国家疆域面积来看,莒国的国土并不广阔。 因此可以说,军队能不能打与疆域面积无关,只跟尚不尚武有关。 这个也是晋国为什么能够崛起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晋国之所以能够崛起,依靠的其实是制度。 这个制度就是初始版的军功爵体系。 在晋国,有军功才能得爵,上战场也能抢到物质方面的好处。 郤克打破非据有大功不得卿大夫之位前,想当晋国的元戎一点都不容易。 栾书又打破了无军功不得卿位的规则。 用人话来说就是,晋国的制度其实已经陷入崩坏当中,只是还没有显露出恶果。 实际上晋国已经进入到“家族时代”,家族的强大与否决定了能够获得多高的身份地位,不再是先建立军功,再来衡量能坐上什么高位。 “君上、元戎已抵‘泾阳’,秦君不在,秦可应战?”士鲂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楚国和秦国不是牵头搞蜀地会盟吗? 秦君嬴石肯定是要亲自过去的。 之前,魏相代表晋国去秦庭奉命骂人。 当时秦君嬴石还在秦庭,不可能不知道晋国要打秦国的事情,却依然前往蜀地会盟。 他们或许觉得晋国是一个讲道理的国家? 秦国没有正式应战,晋军就不会杀进去??? 现在看的就是晋君姬周要不要脸了。 足够的不要脸,完全可以不管秦国的回应是什么,径直率军杀进去。 要脸则是等秦君嬴石会盟结束,回国集结军队应战。 双方再来一场面对面的堂堂正正之战。 吕武说道:“我闻君上久驻‘泾阳’,无进军之举。” 以目前的选择来判定,晋君姬周是一位要脸的国君。 既然国君拉不下那脸,就要看元戎有没有担当了。 要是连智罃都不进军秦国? 中军和上军这一次又要白跑一趟。 吕武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楚国和秦国怎么会选择在蜀地进行会盟。 蜀地是哪? 那是一个到处都是山区的地方啊! 参与蜀地会盟的国家,东面最远的是齐国,西边最远的是秦国,南面最远则是楚国。 也就秦国有疆土连接蜀地。 其余各个要参加蜀地会盟的国家,包括楚国,一个个都要借道才能抵达蜀地。 目前蜀地属于古蜀国,正式的国号叫葵蚕国。 这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国家。 说是一个国家,其实就是一个部落联盟,社会等级远远后落于诸夏各个诸侯国,略略高于游牧部落。 有那么一件事情比较诡异。 晋国跟楚国和秦国都是敌对关系,按照道理不择手段破坏蜀地会盟很正常的吧? 然而,齐君吕环、卫君卫衎、鲁君午的队伍就是那么大摇大摆地途经晋国,期间还受到了晋国沿途贵族的款待。 晋国没有任何一家贵族阻拦齐国、卫国和鲁国要去参加会盟的队伍,甚至已经实际开战了的齐国和鲁国在沿途遭遇到,一样互相彬彬有礼地派人进行致意和问候。 没有阻拦三个国家队伍的包括智氏、韩氏和范氏,只是这三家没有款待或派人去向齐君吕环、卫君卫衎、鲁君午致意和问候。 其实能够理解的。 真要去攻击有一国之君的队伍,才是犯傻到突破天际。 结果是,齐君吕环、卫君卫衎、鲁君午平平安安地穿过晋国,爬山涉水进入蜀地去参加楚国和秦国牵头举行的会盟了。 楚国和秦国选择在蜀地进行会盟的理由很简单。 那不是秦国上一次被晋国揍得挺惨的嘛! 楚国也被晋国狠狠地教训了一次,不敢再跟晋国刚正面,欺负宋国的同时,需要给秦国加油鼓劲,才决定在蜀地举行会盟,再威逼利诱晋国的一帮小弟来参与会盟。 刚打赢楚国又狠狠教训秦国的晋国,内部发生了动荡,导致一帮小弟对晋国失去信心,还真跑去参与楚国和秦国牵头的会盟。 不得不说,真是一件令晋人伤心的事情。 留守国内的吕武当然会关注蜀地会盟。 就是,哪怕真的打听到什么消息,时间一长就不再是即时信息,只会是知道而知道,过时的信息不再有多高的价值。 “国势如此艰难,我辈不可懈怠。”士鲂看似感慨地说道。 吕武的理解是士鲂巴望着能再一次去入侵齐国。 然而,吕武却认为齐国拳打这个国家和脚踹那个国家,对晋国是一件极度有利的事情。 鲁国一旦被齐国打疼,能选择的就是重新靠拢向晋国,真情意切地喊爸爸,求保护。 莒国遭到齐国的入侵,不管打赢还是打输,同样只能选择坚定地当晋国的小弟。 晋国重新将鲁国和莒国扒拉到自己身边,某种程度算是将齐国给困住。 吕武说道:“唯鲁与莒不独抗齐;宋亦势危,不可不救。” 士鲂赞同地点头,说道:“宋存,楚不可北上。” 宋国这一次也去参与蜀地会盟。 晋国这边却一点都不怪宋国。 历经了三场大败的宋国要是再不喘口气,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晋国却空不出手帮宋国一把。 这样一来,晋国还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脸面,去要求宋国不能参与蜀地会盟呢? 齐国、鲁国、卫国则不一样。 无论怎么看,晋国从来没有亏待过鲁国,甚至屡屡帮鲁国挡住来自齐国的压力。 所以,鲁国背叛晋国从里到外都属于不义的行为! 而关于鲁国这一次背叛晋国的事情,他们自己用春秋笔法给轻轻代过。 也就是不讲理由,不记载过程,哪怕亲自去参与了,依然当没那么一回事。 说好的礼仪之邦呢? 原来玩笔杆子的,不要脸是有传统,徒子徒孙是在学习这些前辈??? 卫国是个什么情况? 只能说卫国只有卫君卫衎脑子被门夹了,相反从执政到国人的脑子都很清醒。 吕武这边就有新军讨伐卫国的情报。 魏琦和解朔带着没有满编的新军讨伐卫国。 卫国率军迎战的是执政孙林父。 一个卫国的“军”跟晋国的新军摆开阵势,还没开打孙林父就独自上前,干脆利索地给投降、投降……投降了! 史官将这一次晋国与卫国的战争命名为“义之战”。 听着有点反讽的意思啊? 对晋国有情有义的是卫国执政孙林父,承托出卫君卫衎的脑残。 “新军将归师途中,新军佐率军留于卫。此事我已答应。”吕武顿了顿,又说道:“君上有令传于你我,新军将行留守之责,你我率下军南下攻郑。” 这特么就是一件讲不清楚的糊涂事。 上一次吕武无视了智罃的暗示,压根就不想去打举丧的郑国。 结果倒好! 国君以下达命令的做法,搞得吕武依然需要去讨伐郑国。 吕武要是料到国君会下命令,还不如上一次就顺从了智罃。 当然,世界上没“如果”,也不存在“后悔药”这种玩意。 士鲂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要出征,军队就需要得到调动。 下军早早就集结在“新田”郊外安营扎寨。 需要做的事情是让参战的“徒”以及“羡”,安排好相应的辎重。 毕竟,正常纳赋的出征,国家和各个家族是不负责后勤补给的。 士鲂这一次过来除了询问齐国,就是商量讨伐郑国的事情。 “郑举丧,新君恽(yùn)亦不在国中。”士鲂有些苦恼地说:“君不在,宣战何人应之?” 吕武能怎么说? 他只能点头,表示就是那么回事。 其实郑国的执政子驷在国内。 这个叫子驷的人是今年刚刚成为郑国的执政。 他还有另一个名号叫公子騑。 一国执政是够资格应战的。 吕武的打算是喊上一些小弟,有可能就连宋、鲁、卫也喊上。 考虑到卫国重新屈服,但凡解朔有点能力,孙林父也不傻,卫国参与到讨伐郑国的联军是有把握的。 鲁国和齐国的交战不出意外也会很快结束。 结局肯定是鲁国被齐国摁在地上锤,战败的鲁国正是极度需要父爱的时候。 晋国这位爸爸攻打郑国招呼鲁国一声,鲁国肯定要喜极而涕,觉得爸爸还是爱自己的。 至于宋国? 之前楚国和郑国从两路攻打宋国,郑国可是往死里折腾宋国,干的一些事情比楚国过份多了。 尽管宋国去参加蜀地会盟,能跟晋国一块痛殴郑国,应该是不会放过的吧? 要喊上那些国家,吕武不可能绕过其余家族。 设身处地想一想就知道了。 哪天有人绕过阴氏去联系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吕武会是什么反应? 中军、上军和新军都是出征状态? 又不是一家子全跟着出征去了。 不是还有族人在国内的嘛。 联系邦交国一块撑场面这种事情,各家绝对是求之不得。 尤其是很能打的吕武作为出征主将,下军由阴氏和范氏组成。 注定会赢的战事? 各家绝对很愿意一帮小弟看到晋国的强大。 忙忙又碌碌。 吕武等魏琦回到“新田”接任留守。 他挑挑拣拣,只同意少数几个家族一同出征的请求,带上来自阴氏的两个“师”、范氏的两个“师”,连同赵氏、先氏、祁氏、献氏等家族混编的一个“师”,还有不存在于军队编制内的阴氏三千骑兵,出征了。 各国先后给出回应。 鲁国接到来自晋国吩咐听成的指示,举国上下一扫连续两次的惨败的沮丧,腼着脸陷入欢腾时刻。 爸爸果然还是爱俺的! 小齐,你特么别太过分了。 信不信这一次俺爸打完小郑,俺会求俺爸来教训你? 卫、吕、曹、邾、滕、薛也先后响应,集结军队前往吕武设定的集结点“温”地。 话说,怎么会有一个吕国? 这个叫吕国的国家在“吕梁”那边,说是国家其实就是一个松散部落联盟,算是早期的羌部落之一。 薛国则是一个鼻屎大小的国家,全国人口也就两万多,将能打的全拉上不超过一千士兵。 吕武其实看不上最多只能出动一千到两千兵力的国家,耐不住几个家族得知消息来请求呀。 那些家族干的事情叫一举两得。 能让自己的邦交国知道晋国依旧强大。 暗地里也能收到邦交国的不小好处。 说白了就是公器私用的一种。 吕武哪怕知道什么情况,拒绝那是不可能拒绝的。 多一个国家来凑数,声势方面怎么都能大一些,再来就是降低“伐丧”的负面影响。 以后,阴氏也会需要各家在自己的邦交国事务上卖一个面子。 你好我好才是真的好,是吧? 大军集结在“温”地,吕武还没有来得及进行下一手布置,郑国那边来人了。 郑国来的是执政子驷。 “郑处要害,两霸相争,唯害于郑,郑苦也。”子驷一脸真诚地看着吕武说道:“郑如草,顺风而倒,以求存也。” 吕武跟士鲂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晋国的这两位“卿”在想的是:郑国的死活,关俺屁事啊? 第400章:奇葩理论 郑国地处中原核心位置,西面是晋国,又与卫国、楚国、陈国、蔡国、不羹、周王室、等等几个小型诸侯国接壤,是真真意义上的多战之地。 那个“不羹”是什么国家? 相传不羹是少昊的后裔,国姓是嬴姓,远在公元前1044年就已经立国。 现在这么一个年头,光是跟一个霸主国领土接壤就已经够倒霉,郑国同时跟晋国和楚国有领土接壤,只能说是不幸了。 郑国曾经称霸过,只不过是利用周王室,也就是公器私用,不但取得了诸多的领土,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个称霸的诸侯国。 属于郑国的霸权很快就遭到瓦解,却是留下了比较厚实的各项基础。 距离郑国成功称霸的时间已经有点久,郑国还是在吃着称霸时期留下的遗产,一再遭到削弱仍然能够维持一个二流强国的地位。 实际上,郑国在过去几年连续遭到晋国的重创,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 现阶段郑国的日子还能过,个别贵族甚至是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只是将来呢? 现在没有“人无近虑,必有远忧”这句话,郑国一些有长远目光又足够睿智的人,不得不担心将来。 别是晋国和楚国玩争霸,将郑国给玩没了! 而那是极度有可能的事情。 看一看。 瞅一瞅。 晋国不是又出兵郑国,要开打一场了吗? 子驷看到吕武和士鲂没有任何触动,心里不由一沉。 四年前(公元前575年)晋国和楚国爆发“鄢陵之战”,楚国固然损失惨重,郑国也大半疆土被晋军肆虐了一波。 当时的许国还亡了国家,后面晋国放过,又得到楚国的资助才得以复立。 那之后,郑国为什么会对宋国下狠手? 不就是因为郑国需要补一波血嘛! 好咯。 郑国刚从宋国那边补了一波血,晋国又特么瞄上啦? 吕武才不管郑国有多么难过,径直问道:“执政前来商议投降事宜?” 子驷心里一梗,呼吸节奏也一乱,差点没给直接抽抽了过去。 士鲂却是觉得吕武问那话没毛病。 郑国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他们打不过晋国,也打不过楚国,好几次都是谁来打就向进攻方投降。 这么一搞,郑国得到了一个老牌投降国的称号。 是郑国愿意一再投降吗? 他们内心里有无数的MMP需要好好地来讲一讲。 投降之后的损失比抵抗成本低,他们为什么要拼命? 名声? 名声有实际的好处重要吗??? 那就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子驷还真的就是来商议投降事宜,就是吕武问得太直接,不免心里感到尴尬,又不得不答,说道:“郑不误晋霸业,亦不敢违逆楚,唯有如风而倒……” 一大串话就一个核心思想。 哥。 俺怂了。 您轻点。 要温柔着来哦。 士鲂立刻就是眼睛发亮,琢磨着能从郑国敲诈……咳咳,是经过友好协商之后,获得多少出兵费用方面的补偿。 而吕武很明显不想大张旗鼓地出征,没打一仗就收兵归师。 敲诈又能敲诈出多少? 没让郑国认识到晋国哪怕是一个“军”来攻,一样能将郑国摁在地上锤,郑国愿意给出兵费用,估计也是稍微意思意思。 再则,吕武还喊上那么多小弟,怎么能连郑国的疆土没有用军靴踩踏,战事就这么给结束了。 话说,抢来的东西才香啊! “晋、宋、鲁、卫、吕、曹、邾、滕、薛合兵而来,郑以何款待?”吕武问道。 听清楚,是八……九国联军哦! 哪怕其中的吕、邾、滕、薛就是凑数的,好歹也是一个国家,有名有份的呐。 里面还有一个恨郑国入骨的宋国。 小郑啊,你们确定不挣扎一下? 子驷看到了吕武眼中的跃跃欲试,心里再次一梗。 试个啥嘛。 光是晋国,俺们就打不动。 去年和前年的事实也证明卫国其实不弱,能跟郑国稍微那么打一打的。 曹国则就是一个脑子抽了的国家,每一次得到晋国的召唤都愿意拼命,干起仗来老凶狠了。 公元前573年到572年,卫国一度很风光。 卫君卫衎觉得老大不行啦。 他认为自己需要担负起历史使命,没招呼老大一声,喊上几个盟友组成联军南下。 以卫国为主力的联军先扛了楚军的偏师一波,又深入郑国腹地跟郑军正面刚了一波,偏偏还打得有声有色。 那是卫国的高光时刻,一度让卫君卫衎觉得卫国又行了,往悖离晋国这个老大的道路渐行渐远,甚至有那么一点一奔不回头的趋势。 而那个时候晋国不是在酝酿内乱,就是正式爆发内乱,的的确确是有点顾不上太多,以至于让卫国在内的几个小弟觉得晋国是真的不行了。 经过被晋国痛殴了一顿的郑国跟亢奋状态的卫国刚正面,讶异地发现卫国这个三流国家有点“货”。 小郑和小卫忽略了一个事实。 那个事实就是,小郑被小晋打了一顿有伤在身,小卫却是磕了药用极度亢奋的姿态来打有伤在身的小郑。 结果是小郑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小卫却觉得自己很强。 一系列的误会已经造成。 子驷之所以成了一个“投降派”的原因很现实。 郑国哪怕是从宋国补了一波血,怎么都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 那个有点“行”了的卫国在不久前被晋国宣战,卫国执政孙林父碰上没有满编的晋国新军,没打就商量投降输一半。 郑国本来就打不过晋国,是吧? 能跟自己刚正面的卫国遇到晋国秒怂。 郑国再次遭到晋国的宣战,老老实实承认打不过,怎么都不算丢脸吧? 吕武只看到子驷表情复杂,有那么点不甘,又有些怂,补了一句,说道:“不战而降,楚何以为之?” 小郑,咱们还是打一打吧。 要不,你们好像对楚国有点交代不过去。 可别被俺们敲诈了一顿,后面又要挨小楚的一顿揍。 很划不来的吖。 士鲂有些迷。 能不打就能获得好处的事,咋就那么不情愿呐? 只是,细思了一番的士鲂很快也反应过来。 他琢磨着,郑国没打就先怂,很适合狠狠地抢一把。 “如是也。”士鲂一脸诚恳地看着子驷,说道:“郑若不战,何以侍楚?” 竟然为郑国考虑? 俺谢谢您祖宗十八代啊! 子驷感动得都特么快哭了。 他越加坚定要投降,不能让晋军进入郑国疆域。 尤其是,上一次吕武率军伐齐,听说好像将齐国的南疆抢成了无人区? 郑国好不容易回了一波血,要是被吕武统率的晋军也祸害这么一波,日子还过不过了呢??? 子驷能怎么办? 他用更诚恳地态度说道:“晋为中原之伯(霸主),郑安敢相抗?如今卿而来,不敢使之空手而归……”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就一个意思。 求求两位大佬开个价,然后麻溜地撤军,昂? 吕武再一次跟士鲂对视了一眼。 士鲂:小郑都跪地了,咋办? 吕武:这不是还没脱嘛,该咋办咋办。 士鲂:可是,俺们多少要点脸吧? 吕武:脸能吃饭吗? 士鲂:真的能够靠脸吃饭的。 吕武:我特么又不是谁的脑残粉。 士鲂:吃相会不会太难看啊? 吕武:吃嘛,嘛香! 然后,两位晋国的“卿”转头看向子驷,就是那么安静地看着。 子驷:我特么想跪都不行? 吕武、士鲂:要不,您还是反抗一下吧。 这一刻,子驷有悲愤,又为郑国的将来感到极度的担忧。 看一看晋国的“卿”都是怎么样的货色吧!!! 这特么,明明都已经要跪下再奉上好处,对方却要抄家伙来用抢的。 如狼似虎啊! 不讲礼仪啦! 尤其是,晋国并没有实际衰弱,已经稳定好了内部,开始重新在整理国际事务,并且先干挺了齐国、卫国,又出兵去痛打秦国,要来狠狠地教训郑国。 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晋国的这一套领导班子,攻击性好像强得有些过份? 这么一个晋国,别说是郑国了,恐怕楚国都要悠着点! 子驷想到了一个年轻人。 那人叫子产。 这位老兄的立场跟很多郑国贵族很不一样。 郑国贵族一般是当墙头草当得习惯了,秉持的是晋国和楚国无论谁来都表示顺从。 子产却认为不能再继续当墙头草,要么坚定地站在晋国这一边,不然就跟楚国一路走到黑,哪怕亡国都不能再产生动摇。 他还讲出了一个让其余郑国贵族恨不得打一顿的道理。 那个道理就是,郑国还是有点强了,应该更弱一些。 而这个“弱”不能是毫无理由地让郑国变得弱小,要用拼命的姿态跟晋国或楚国狠狠地干上一场,打出属于郑国的不屈和坚韧,打完就跪下,不再站起来了。 听听那叫什么话。 拼命不是为了其它,就只是为了一跪不起。 谁听了都要坚定认为讲这话的人脑子绝对有病。 有那么一些人却觉得子产的话非常有道理,子驷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过,身为执政的子驷觉得有道理是一回事,要不要去做,有没有那个决心是另外一回事。 子驷想的是先拖上几年,能拖到晋国和楚国真的分出胜负最好。 到时候,郑国会向胜利者下跪,并且绝对不再站起来。 他们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 思考的都是跪下,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吕武看着明显走神的子驷,不由纳闷地用眼神询问士鲂。 士鲂又不是寄生在子驷脑袋里的寄生虫,怎么能猜出子驷到底为了什么而走神。 他俩满脑子困惑的等待子驷给出答复。 大概过去一刻钟的时间,子驷才回过神来。 子驷满脸复杂地看着吕武,说道:“我举丧也。” 吕武说道:“寡君有言,举丧而伐,不独晋也。” 话说得太直白。 年纪更大的士鲂赶紧补救,说道:“宋举丧,郑亦伐之。” 吕武丢锅给国君,不得不补一句,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好意思啊。 又抢了孔老二的名言。 只是,谁让俺生得比较早呢。 那个谁……也就是孔老二的师傅之一,叫老子的那一位。 小李同志今年刚出生在厉国一个叫“苦县”的地方。 而厉国非常小,人口也很少,是楚国的一个傀儡国。 大概二十年之后,小李同志会去周王室求学,学着学着成了图书馆的管理员。 子驷因为那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给说愣了。 没错啊。 宋国举丧时期,自号蛮夷的楚国进行了无视,郑国也嗷嗷叫给杀了进去。 自己干了初一,能要求别人不能做十五? 双标什么的最无耻,也最可恨了! 吕武看向旁边的史官,用眼神示意一定要好好记,给记录详细。 这种场合肯定要有史官在。 另外,各国执政还是行走的“历史记录仪”,走哪里都有史官跟随记录。 毕竟,执政就是执政,时时刻刻会发生一些必须进行记录的事件。 哪怕史官家族的家主不亲自跟,家里也是会出人跟着的。 同理,晋国的卿大夫一旦出征,一样会有史官跟随进行记录。 这些史官可是带着使命感的。 为的就是让后代知道当代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多记载会在一次又一次战火中被无意或刻意地摧毁。 他们甚至无法相信,有些人(皇帝或位高权重者)会肆意篡改史书,无耻到拿史书当小说去乱编乱造。 “好像有什么不对啊?”吕武看着年轻史官,心里想道。 现场有两位史官。 一个是跟着子驷过来,也就是属于郑国那边的史官。 另一个当然是出自晋国。 而晋国的史官一般是来自周王室或鲁国。 中原国家,包括郑国都是跟晋国相同的情况,以至于除非真的破罐子破摔,没人会去将鲁国整得太难看。 一切只因为鲁国真的手握笔杆子啊! 吕武想道:“我干得这么过份,后世的人会怎么看?” 负责记录晋国的史官挥笔:晋卿大夫阴子、彘子见郑执政公子騑,述之以礼,斥郑伐丧于宋,非礼,攻也。 对了,他来自鲁国。 而鲁国现在必须讨好晋国。 所以……呵呵。 第401章:天子驾崩啦 这是一个无比可爱的年代啊! 子驷代表郑国坚决要投降。 吕武和士鲂渐渐被子驷给整得无奈了。 子驷的诚意到了什么份上呢? 赔付大量物资不提,光奴隶就准备了八千。 物资方面包括各种钱币,以及不低于五百车的布匹,其余食盐、生丝、铜器合为两百车。 别看数量方面连吕武率军入侵齐国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要看郑国与齐国的差距,更要看战争并没有实际爆发。 如果从郑国屡次投降的赔付来看,算是近年来最为大出血的一次。 “归师?”士鲂还是觉得满意了。 吕武很纠结。 这一次他们出征郑国,国君没有给定下一个小目标。 既没有要求打得郑国屈服,使郑国成为晋国的小弟。 同样没有要求吕武多大程度地削弱郑国,为下一次的南征做准备。 也就是说,怎么打,又有什么目标,看的是吕武能做到哪一步。 郑国是个老牌投降国,墙头草一般在晋国和楚国来回摇摆。 这个就是晋君姬周,包括元戎智罃为什么没想过让郑国屈服的原因所在。 他们的认知中,哪怕郑国很诚恳地屈从,等楚国的大军开到,郑国又会再一次倒向楚国。 所以,无用功的事情就不必做了。 吕武之所以纠结,原因之一就是宋国的右师(执政)华元正在赶来的途中。 目前的宋国很虚弱,再不给奶一波的话,楚国再使一使劲极可能迫使宋国不得不更改国策。 等宋国支撑不住,不得不倒向楚国。 晋国在南方的“支撑点”就将失去了。 至于说早年争取的吴国? 自从“钟离会盟”结束之后,晋国就再也没有得到来自吴国的一丝消息。 因此晋国不能奢望吴国能帮到自己什么忙。 换作是没有成为“卿”之前,吕武才不用死脑细胞来操这些心。 现在不是成为八“卿”之一了吗? 作为晋国的顶级高官之一,吕武需要展露出属于自己的正治嗅觉,做事情怎么都要考虑为晋国的争霸铺路。 “你我不动,予宋攻也。”吕武对士鲂说道。 宋国跟郑国并没有解除战争状态。 不用重新宣战为前提,宋国有机会突然给郑国来那么一下子。 吕武完全可以带着下军和另外几国联军,开拔到郑国的边境。 他们哪怕什么都不做,郑国绝对不敢无视这么一支军队。 这么一搞,郑国的主力被牵制,宋国就有机会对郑国为所欲为了。 现在看的是宋国到底有没有聪明人,能不能领会到吕武那样做的意图。 子驷没走。 他跟着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从“温”地开拔离开,又来到一个叫“郐(kuài)”的地方。 吕武前几次南下都没注意到晋国和郑国交界处还有一个国家。 这个国家叫“燕”,不是辽东那个燕国的飞地,是周王室的公卿之国(分封国),史称“南燕”。 抵达“郐”地。 吕武才想起来没有派人去问候周天子。 他们倒是奇怪周王室怎么没派人来犒军,也就是进行检阅。 晋国每一次出征,哪怕事先没有告知周王室,事后也绝对会进行补救。 而晋国一旦打赢,不会少了周王室的那份好处。 “天子驾崩?”吕武愣了。 什么时候死的? 怎么就死得那么悄无声息。 没有派人打听都不知道的那种。 这件事情很奇怪啊! 还有更奇怪的。 姬夷(周简王)驾崩之后,周王室没有第一时间举哀,更没有派人通知各个诸侯国。 这个也是吕武和士鲂率军在周王室边上的“温”地待了那么久,等来了鲁、卫、吕、曹、邾、滕、薛的军队,却压根不知道天子已经驾崩的事实。 “我闻公卿无钱操办天子葬礼。”士鲂说道。 没有哀伤。 没有同情。 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什么事。 吕武又再一次愣住了。 这么说,范氏早就知道周天子驾崩了??? 其实,晋国第一个知道周天子驾崩的是韩氏。 他们是晋国负责跟周王室沟通的家族。 只是,韩厥并不在国内,无法转告国君以及诸“卿”,更没有通知其余的晋国贵族。 作为霸主国的晋国没有反应,周王室不好通知其余各个诸侯国。 另外,晋国的霸权衰弱,齐国、鲁国、卫国……等等诸侯国对晋国悖盟。 等同于周王室对各个诸侯国也失去了控制……或者说影响力到了历史冰点。 事实上,周王室的排面就是靠晋国撑着,一旦晋国有点不行了的趋势,对各个诸侯国就完全没威慑力了。 所以,周王室真的离不开晋国,更不想看到晋国出现衰败的迹象。 “如今奈何?”吕武问道。 他想的是,都已经知道了,要不要有所表示。 士鲂假装没听到吕武的问话。 咋办? 凉拌呗。 韩氏那边没动静。 他们虽然是晋国的“卿”,能越俎代庖,还是咋地? 吕武秒懂,一脸沉闷地说道:“举丧不战也。” 得了。 新的天子没有登基之前,包括晋国的国君姬周没表示,晋国明显不适合再继续大举用兵。 毕竟,周王室再怎么衰弱,作为保护周王室的晋国,又是高举“尊王攘夷”大旗,是需要帮周王室维持排面的。 考虑到没法真的打郑国? 吕武赶紧派葛存去找正在前来路上的宋国执政华元。 没其它什么事情。 就是让华元不要来“郐”地会盟,麻溜地回宋国集结大军,赶紧地跟郑国拼啦。 那么干的原因太过于简单。 宋国还是不要知道周天子驾崩的消息为妙。 当没那么一回事,心安理得地趁有晋国撑腰,能获得多大的好处,加紧地办了。 要不,等周天子驾崩的消息传开,宋国跟晋国一样会被“困”住。 到时候,包括晋国在内的周王室序列诸侯国需要老实。 楚国阵营要是撒欢可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凉拌! 吕武为了让宋国能成功袭击郑国,不但将军队摆出了随时会出击的假象,还找理由拖住了郑国执政子驷。 理由挺好找的。 鲁、卫、吕、曹、邾、滕、薛不是来了吗? 这些国家,有些是大夫率军,能亲自来的国君和执政则是都来了。 今天季孙行父找子驷谈礼仪。 明天孙林父找子驷谈理想。 会让子驷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 各国其余人没上场,不是身份不匹配,就是国家实力不允许。 以晋军为首的八国联军待在“郐”地没动弹对郑国来说就是最大的好事。 子驷当然不会忘记没有来“郐”地跟晋国会师的宋国。 关键在于郑国并非孤军奋战,不是还有楚国、蔡国和陈国吗? 楚国的公子喜还驻军在宋国的边境。 宋国哪怕想对郑国干点什么,能无视掉公子喜那边以楚军为主,不低于七万的三国联军? “寡君蜀地之行,绝非吾等之意。”孙林父一脸诚恳地看着吕武,复道:“请阴子定告予晋侯。” 站在晋国的立场,吕武很喜欢孙林父识时务的表现。 只不过换成是卫国人,未必就会喜欢孙林父了。 像是卫君卫衎,他想要干的事情是取代晋国,碰上了这么一个不配合的执政,心里恐怕是恨死了。 另外一些有野心又看不懂卫国与晋国差距的卫国贵族,他们绝对也不会喜欢孙林父这么一个碰上晋国就怂的怂逼。 那么孙林父为什么一遇到晋国就怂? 只因为孙林父十分清楚卫国与晋国的差距,明白卫国如果太折腾,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卫国的情况就是那么复杂。 孙林父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 卫君卫衎是为了卫国的崛起而奋斗。 其余卫国贵族各有立场。 不能从广义上来分别他们到底谁对谁错,出发点都是为了卫国好,干的事情却会出现不同的结果。 吕武有些越线地问道:“执政可能支撑?” 孙林父倒也光棍,径直答道:“晋‘卿’未能助力,恐难以维持。” 哦…… 解氏太弱小。 解朔在众“卿”中也没有话语权。 孙林父在担心能从晋国获得多大的支持力度。 同样在场的士鲂就用诡异的目光看向吕武,心想:“阴武将卫国交给解朔,早就料到解氏无法支撑卫国了吧?” 那么一想,士鲂不得不怀疑吕武是早有预谋,想的是利用解氏来操控卫国。 孙林父估计也是那么想的。 要不,孙林父何必每次见到吕武都那么讨好,甚至可以说谦卑。 吕武有那种想法吗? 别提。 多少是有点。 吕武之所以没有接管卫国的邦交处置权,只因为阴氏刚崛起,分到的邦交国有四个,其中一个还是齐国。 这就导致他不顾影响也要看阴氏的实际实力,思考胃口太大会不会把自己撑死。 随后的一个月里面,一些消息陆陆续续地传过来。 其中包括中军和上军最终没有入侵秦国,大军从“泾阳”撤离,往“郐”地这边赶来的途中。 又有华元集结一个宋国“军”真的进攻郑国,讨到一些好处发现楚国的公子喜有动作,不得不被迫撤军。 其余的消息看似没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是没人能料到会出现什么后续影响。 比如,新的周天子登基,还是那种没有派出公卿前往各国要求为姬夷(周简王)举丧,又没有邀请去观礼的登基大典,草草将登基给那么办了。 新的周天子(姬泄心)出现,驾崩的那一位天子(姬夷)葬在哪里也没有一个说法。 吕武得知消息之后,感到了无比的困惑。 好歹是周天子啊。 怎么登基和葬礼都那么草率??? 那么,看看新的周天子姬泄心以后得到了什么谥号,基本上也就就明白了。 他以后的谥号是周灵王。 第402章:看吧,就说没一个好东西 来啦,来啦,他们来啦! 国君、智罃、韩厥、中行偃、士匄带着中军和上军长途跋涉,没回去“新田”举行军队解散的仪式,直接来到了“郐”地。 早就知道消息的吕武和士鲂不能没有表示。 他俩带着宋、鲁、卫、吕、曹、邾、滕、薛的代表出十里进行迎接。 其中,宋国的华元是后面才赶过来。 郑国的子驷则是得知宋国出兵攻打郑国东南部,招呼了一声,麻溜回去主持军政事务。 也就是说,子驷没有最终将投降的事情谈成,谈到一半中断了。 “辛苦阴卿、彘卿,辛苦诸位。”国君被晒黑了,却也看着更壮实了一些。 众人再次行礼。 吕武来了一个越位,低声对智罃说道:“郑欲降,宋攻郑,公子騑乃归。” 智罃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下军将为何按兵不动?” 吕武:“???” 啥意思? 是觉得这样很不吕武吗??? 如果看一看吕武以往的行事作为,确实是有那么点反常。 往常的吕武才不多哔哔,想打绝对是让对手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麻利地扑上去就是一顿揍。 吕武用狐疑地表情看着智罃,问道:“智伯不知天子驾崩?” 智罃直接将头别开,表示不想跟吕武聊下去了。 周天子驾崩是一件大事,却也是一件无可紧要的小事。 晋国现在明显不能去操作让周天子驾崩的影响太大,甚至要让周天子驾崩像是小石子丢进湖泊那般,稍微泛起一道涟漪就回归于毫无波澜。 要不然,接下来晋国会非常被动。 一切安顿就绪之后,国君召集了众“卿”。 地点是在军营的某个大帐篷里面。 国君等人都到齐,说道:“天子驾崩,天子登基,韩卿不可不至。” 韩厥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行礼,再沉默地坐了下去。 智罃没给国君再次开口的机会,抢先说道:“攻秦攻郑皆未交战,实不可取。” 这特么的。 集结军队来来回回搞武装游行,人吃马嚼耗费太多,劳师动众没有取得收获,简直是亏大发了! 吕武暗自猜测道:“看来智罃想入侵秦国被国君阻止了?” 事实也是那么一回事。 先有魏相去秦庭宣战。 那时候秦君嬴石并没有应战。 这位秦国国君很鸡贼,一直拖着没给魏相答复。 等魏相发现秦君嬴石已经不在“雍”之后,一再找秦国那边的卿大夫要个说法,一样被拖着没给回复。 所以是,秦国并没有接受晋国的宣战。 造成的结果挺尴尬。 晋君姬周带着中军和上军要去攻打秦国。 秦国那边没人应战。 而晋君姬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个想法,拒绝智罃直接杀进去的建议,搞得从卿大夫到出征将士都心里老大不爽。 他们离开“泾阳”,辗转来到“郐”地。 吕武就没好意思多问。 比如,中军和上军今年的纳赋份额算是完成,又或者没完成。 不是说好在秦国那边筑座城的吗? 怎么没看到半点动静。 下军因为还待在自己“战区”的关系,纳赋肯定不能算结束的。 另外,秦国压根就不搭理晋国,中军和上军完全就是白跑了一趟,来“郐”地是想等着分赃吗? 吕武正在想事情的时候。 士匄和士鲂换了个位置。 “武?”士匄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攻郑,可也?” 吕武眼神飘忽过去,答道:“君上、元戎已在。戎事,岂是武可定。” 士匄说道:“攻郑以你为‘主’,君上、元戎怎会有所言。” 套路。 全特么是套路。 规则是那么回事。 领导们什么时候将规则真的当一回事啦? 如果规则不可变,士匄何必这么舔着脸鼓动吕武。 士匄难道不是应该说服国君和智罃继续攻打郑国? 另一边。 韩厥正在讲关于两代周天子驾崩和登基的事情。 能够确定的就是,新的周天子一点联系晋国的实际行动都没有。 搞得包括晋君姬周在内的晋国所有贵族,不知道该不该有什么表示。 其中,晋君姬周不是最尴尬的那个,韩厥才是。 周王室的邦交由韩氏来负责,里面有着韩氏一直想撇清却办不到的原因。 韩厥是姬姓。 说白了就是公族的出身。 也就是毕万混出头,要不哪来的什么韩氏,也许就是众多公孙氏之一了。 而公孙氏,通俗来讲就是没落公族的一个前缀,不是姓也不是氏,就是用来强撑门面的。 喔…… 这该死的最后倔强啊! 吕武发现不止自己心不在焉,大多数同僚都是一副魂游天外的状态。 今年晋国攻击秦国、郑国和卫国。 秦国没打成。 卫国投降得很利索。 郑国眼见也打不成了。 付出了动员成本,收获却不成正比。 他们难道不应该好好地盘算一下? 国君用着坚定的表情说道:“筑城罢。” 他看样子是在秦国那边没筑城不开心,起了性子就非筑一座城不可。 然后? 冷场了吖!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卿”在内心里觉得国君就是个神经病。 在秦国边境筑城,为的是不想跟秦人玩耍,作为阻止秦国东出的堡垒。 郑国强大吗? 又或者说,晋国连南下都不干啦??? 在郑国边上筑城,完全没必要的。 士匄眼睛转了转,率先回应道:“君上属意何处筑城?” 国君一脸平静,心脏却是一阵阵的紧缩。 草!(一种植物) 寡人刚回国的一段时间日子过得不错,众“卿”与大夫恪守为臣之本。 这才几年呀? 一个个开始不将寡人当回事啦! 偏偏寡人还拿他们没办法。 蓝瘦,香菇! 他为了获得支持,还不得不一脸的和颜欢色,反问士匄,道:“范卿以为何处筑城为佳?” 士匄一点犹豫都没有,答道:“‘祭’一处,名曰‘成皋’,地势可为关。” 那个“祭”地在哪? 晋国也有一个“祭”地,在韩氏封地边上。 士匄说的这个“祭”地则在大河的南岸,属于郑国地盘。 说“成皋”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一旦这个关隘真的修建,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叫“虎牢”。 至于这个“虎牢关”是不是三国演义里面的那个,有那么点不好说。 毕竟,一个南辕一个北辙,历史上关东联军打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虎牢关。 国君假模假样地问了其余几个“卿”意见。 结果是从智罃到吕武,一个个除了“嗯嗯”就是“哦哦”。 地盘是晋国还是郑国,一概无所谓。 只要各家不用出钱出力,爱修建在哪,去修建呗。 不差钱也不缺人的士匄见没有同僚反对,一改之前的热切,比较矜持地应对起了国君。 俺建议在那边筑城完全是为了晋国着想啊! 晋国是国君的晋国,也是大家的晋国,不能光让俺一家出钱又出力。 所以,国君发现时光得到回溯。 上一次魏氏也对筑城很感兴趣,其余“卿”反应平淡。 这一次范氏比魏氏还不要脸! 一旦在“祭”地筑城,土地自然不可能再归于郑国拥有。 那么,晋国被动拓土之后,新得到的地盘该归于哪一家? 国君没那个能力来保证“祭”地的安全。 几家一圈辨别下来,有能力又有余力只凭家族实力去守住“祭”地也就智氏、范氏和阴氏。 现在是士匄对“祭”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智氏和阴氏不赞成、不反对,但也没想出钱出力。 其余各家一样就想看个热闹,没打算卷进去。 国君脸上笑眯眯,内心无数MMP,说道:“诸卿畅所欲言,但有所请,寡人无不应允。” 智罃立刻说道:“臣封地之旁有荒地为‘甘’,请命开拓。” 神特么荒地。 那个叫“甘”的地方是一个公爵国。 韩厥紧随其后,说道:“‘大荔之戎’屡犯臣土,当灭其国,绝其祀。” 对戎人,不用讲“礼”的。 中行偃非常难受。 看样子智氏、范氏和韩氏都找到了狩猎的目标,阴氏那边老神在在? 中行氏周边没有能吞并的异国和异族,不能对国中贵族下手。 就算中行氏真的手痒痒,不拉上荀氏为前提,中行偃单凭中行氏的武力,好像只能欺负小贵族? 收益太小,影响太大。 中行偃需要忍住。 也就是魏琦和解朔不在,要不肯定会提出什么要求。 吕武保持安静的原因很现实,才不乐意干大张旗鼓的事,要的是闷声发展。 “‘甘’为天子公卿之国,元戎攻之非议大矣。”士鲂又跟士匄换了座位,小声哔哔了那么一句。 吕武眉头挑了挑,心里想道:“智罃都不在乎,国君也没反对,关我屁事。” 士鲂见吕武只是挑了挑眉头,继续低声说道:“‘大荔之戎’位于洛水之旁,韩氏若得之,无需开垦便有百里沃野。” 吕武内心戏十足,想道:“难怪魏琦想干韩氏,原来两家都盯上了‘大荔之戎’啊?” 那么,韩厥是想趁魏琦不在,抢先从国君那里得到讨伐“大荔之戎”的允许咯? 国君已经快维持不了脸上表情的平静了。 看看这帮逼吧! 寡人就知道没一个是好东西啊! 不想着为寡人分忧解难,为了自家的好处连脸都不要了。 其中,国君最为意外的是韩厥的要求。 他还以为韩厥真的无欲无求,一心只想练“龟息大法”,等着哪天眼睛一闭,给那么升仙了呢。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有骚动的时候,还想着跟魏氏抢肉吃。 国君猛然间看向吕武,发现吕武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心生困惑,想道:“阴武最近的表现很奇怪啊?” 而吕武则是在想:“我是让韩厥如愿,还是帮魏氏一把?又或者,两家都别想如愿???” 第403章:又一个脑子被门夹过的 听一听,讲的是人话吗? 动辄打这个国家,灭那个国家。 还“甘”是一块荒地? 甘国是周襄王(前652年-前619年在位)异母弟弟,也就是王子带建立的国家。 真是神特么荒地了。 这个甘国地盘不大,武力不强,人口不多,也是相较于晋国来说的。 约有个几十里方圆,人口一两万,不就是春秋时期小型诸侯国的常态吗? 目前这样的国家实在太多太多了,一个个数下来起码数十个。 不过,类似的国家,不是东夷,便是西戎,或是北狄,倒是南蛮被楚国大批吞并了一批,剩下的都是楚国暂时没功夫攻打的。 说来也是挺奇怪的。 很多小型国家的国君,追溯上去的祖先非常显赫,什么祝融、共工,或是禹、启,不是远古大神,就是“帝”级别。 论血脉的话,他们的血统远比周王室要高贵多了。 比较清晰的是,拿“大神”来当祖先的一般是东夷国家,追溯上去是“帝”级别祖先的则被算作诸夏。 这个也能显示在体系上面的区别。 来自晋国的卿大夫要打这个灭那个? 智氏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智罃好像是过于迫切了。 甘国是周王室的公卿之国,怎么能说灭掉就灭了呢? 尤其是周天子刚刚驾崩了一个,又给新登基了一个,影响会非常大的。 而智罃敢开那个口就对了。 周天子死了一个又一个登基,却是将晋国完全撇到一边去。 不提没有晋国的保护,周王室早该完蛋。 就拿晋国每次对外用兵打赢,一定会分周王室一些好处。 周王室怎么就敢无视了晋国呢??? 周天子驾崩都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所以,国君听了智罃的话,哪怕内心里觉得智罃太没将周王室放在眼里,还是没有开口进行训斥。 当然了,国君其实也不会直接训斥元戎。 那是建立在国君式微的前提之下。 手头没有足够无条件服从的武力,又要行使至高无上的权威,类似的国君通常活不久。 再来是,目前追求的是君臣互相尊重。 最为重要的一点,国君现在看周王室也是老大不爽,没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周王室的尊重。 拼死拼活帮忙维持颜面。 不就是过程中俺强了,却没有变秃嘛! 你特么就是这么对待俺的??? 至于韩厥要去攻打“大荔之戎”,相比起智罃要攻打甘国,前者无疑成了一件小事。 无论攻打甘国还是“大荔之戎”,智罃和韩厥先后开那个口,等于不是以国战的形势爆发战争,会是晋国这边不常见了的“家族之战”。 所谓“家族之战”分为两种。 第一种就是晋国内部因为私仇,申请的家族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开片。 再来就是,晋国的家族申请私自向外进行扩张。 韩厥进行的是后面那种。 到时候韩氏攻打“大荔之戎”只会动用家族武力,获得什么都算是自己的。 一旦出现韩氏打不过“大荔之戎”的情况,可以申请国家介入。 只是,国家力量介入之后,战争就将变成国战,韩氏肯定就无法独享收获了。 国君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当即拒绝。 对于他们来说,现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有两件。 等候来自周王室的消息,看看要不要为周简王(姬夷)举哀,用什么样的规模庆贺新王登基。 第二件事情则是跟郑国正在进行的战争。 按照正常流程,国君和元戎一块过来,吕武不再是作为指挥官。 后面的发展也是那样,吕武将指挥权移交给了国君,国君却又将指挥权交给智罃。 宋、鲁、卫、吕、曹、邾、滕、薛的国君、执政或大夫,他们进行了一套参见晋君姬周的流程。 大军在智罃的命令下,准备渡过大河。 花了十八天的时间,第一批先头部队渡河,随后是第二批、第三批……直至大军全部过河完毕。 在此期间,郑国那边没有做出任何干扰的行动,只有被派来盯梢的小股郑军部队眼睁睁地看着联军渡河。 华元对晋军重新启动对郑国的战争,是受到无比鼓舞的。 他一再求见晋君姬周,阐述宋国到底地多么多么的惨,盼晋国的救援盼得望眼欲穿,可算是将晋军给等来了。 老大没有将四个军团全部拉过来? 俺其实是老失望了。 不过,来了总比没来好。 俺就等着老大将小郑揍一顿,再继续南下去找小楚开片啦。 晋君姬周每一次都要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还将四个军团全部拉过来? 不知道晋国很多家族已经快没米下锅了吗??? 霸主国的领导人不好当啊! 要忍受一帮权臣的不尊重。 想说点什么话需要经过深思熟虑。 时时刻刻要担心惹到权臣,来个血溅当场。 霸主国也不好当啊! 内部一个不稳,会遭到一帮小弟的背叛,随时还将遭到仇敌的复仇。 这不是内部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吗? 搞得谁都得不到休息,咬紧牙关每年用兵。 贼鸡儿难受,晓得么? 也就华元不知道晋君姬周的内心戏,要不就得问一句“咱俩换一换”,或“宋国与晋国的地位调换一下”,再骂一句“真特么矫情”之类的。 晋君姬周却是没有任何的造作。 他对自己的处境真心感到难受,又对晋国的境遇有着十足的担忧。 外人只看到俺的风光,不知道背后的艰辛。 晋国看上去能怼天怼地怼空气,谁又知道稍有不慎就会跌落神坛,甚至谁都能来践踏一脚? 晋君姬周当然不会向任何人诉苦,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那些苦楚。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来到大河南岸。 令人无法理解是郑国依然没有什么动作。 “郑执政公子騑南下御宋,会楚公子喜而去。”士匄很关心这一场战事,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么个答案。 郑国不应战。 晋国该怎么办? 士匄面对一众沉默以对,频繁给吕武打眼色。 哥,您不是最莽的吗? 说点什么啊。 吕武顺势就轻踹了旁边的士鲂小腿一脚。 士鲂轻呼了一声,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顾不得许多,开口说道:“宣战已成,郑应战矣!” 晋国按照正规流程宣战。 郑国是接下战书了吖。 还矫情个什么劲? 杀呀。 抢呀。 别烧! 抢下地盘,房屋、农田啥的,最好能捡现成的来用。 国君有些愣神。 其实,智罃、韩厥、中行偃和吕武都做出一副意外的表情。 吕武却是装的。 那一刻,除了踹士鲂一脚的吕武,其余人都在想:“老范家也不要脸了啊?” 是哦。 打下“祭”地之后,没有哪一家会跟范氏抢。 士匄急不可耐。 士鲂站出来背书。 是显得太着急了一些。 关键是,老范家的家风变了。 从士燮当家作主时期的含蓄以及内敛,到士匄接手老范家的直接和大胆。 如果是一颗老姜,会更喜欢士匄这种直接和大胆的风格。 他们认为这样的人更好对付,不像做事隐晦且多想的风格,需要什么都要细看和深思。 年纪轻轻却活成了“老姜”的晋君姬周笑着说道:“如此便无须顾忌,开战罢。” 真正下命令的人该是作为元戎的智罃。 而智罃只是一直笑,没有反对也没赞成。 晋军出动了。 智氏、韩氏、阴氏、中行氏和其余联军的部队没动弹,范氏的四个“师”进行分散,攻取属于郑国的“城”、“邑”、和“邦”。 那么一看,就是上军和下军分别出动了两个“师”,实际的“主将”中行偃和吕武却成了看戏的。 其实,这个也是范氏愿意看到的结果。 各家待着光看戏,单凭范氏打下来,好意思抢吗? 如果一个个去问,答案是:好意思。 坐在一块再问,谁都会笑而不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晋国的“卿”变得一个个都不要脸了? 应该是从智罃当任元戎之后。 这个是智罃过于贪婪,搞得谁都不敢脸皮太薄。 脸皮薄下场会是,没好意思将事情做得太直接,话讲得太明白,利益就不再归于自家。 郑国没有派人过来迎战。 范氏的四个“师”攻打每一个地方,遭遇到的只是当地的郑国贵族反抗。 如果是范氏没有学会怎么制造攻城利器之前,攻城战什么的,哪怕打赢了也会损失略微惨重。 现在情况不是范氏从阴氏那里学会怎么打造攻城器械了嘛。 结果是,范氏的军队本来就能打,再加上攻城利器的出现,相对轻易就一路攻城拔寨,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席卷“祭”地。 在这两个月里,大多数人都是作为看客。 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坐看他人拼命。 中行偃就属于忍不住,要动手却被阻拦下来的其中之一。 阻拦中行偃的是智罃这位同宗。 偏偏智罃没给中行偃一个说法。 “本是出于同宗,为何元戎如此待我?”中行偃看上去是真醉了。 现在的军队出征并没多么严格禁止喝酒。 不但贵族能小饮,将士也能吃饭的时候少许喝上一些。 作为一名贵族该有操守,需要统兵作战为前提,约束自己绝对不能喝醉。 中行偃非常不爽智罃,肯定不会找智罃喝酒。 韩厥又是个闷葫芦,年纪也偏大。 中行偃只能找年纪相差不多,地位差距同样不大的吕武,一块给喝上了。 吕武有点怕中行偃下一句来个“咱们一块干智氏吧”的话。 他有两套说法,能拱火,也能劝解,选择了后面的选项,说道:“天子未有所动,范氏有利而为,我等岂能如此?” 简而言之就是,新登基的那个周天子不知道在搞什么玩意,还是没有联系晋国。 不单单是晋国这边有那样的待遇,其余各个诸侯国都一样。 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只是非常少见。 无一例外是周王室自己内乱,又或是遭到外敌切断联系路线。 可是根据韩氏给出的信息,周王室一没有发生内乱,也没有谁跟周王室开战啊?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且先不管周王室到底在搞什么。 包括晋君姬周和元戎智罃在内,很明显就不想扩大战事。 同意范氏攻打郑国的“祭”地是一种试探。 不是试探郑国。 而是在试探楚国。 信不信一旦楚军有北上的迹象,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会选择转身就走? 说白了就是,智罃觉得现在的晋国跟楚国刚正面,打赢了没什么实际好处,打输了中原的霸权会近一步瓦解,属于极度划不来的事情。 晋君姬周赞同智罃的决策,只是不能明白讲出来。 他俩也就形成了意志一致,才有了范氏的独自出战。 甚至可以说,士匄主动要求独力攻打“祭”地,正中智罃的下怀,也符合晋君姬周的意愿。 从表面上来看,晋国还有三个军团没动弹,恐吓楚国别轻举妄动,三个军团就是在等着楚军的。 很明显是有点吓住楚国了? 已经过去那么长的时间,公子喜一直没有率军北上。 郑国则是放弃了挣扎。 小郑同志直接躺下,任由小晋为所欲为,反正就是不反抗了。 这个姿势,那个姿势,一再任意施为下来,范氏全面攻占“祭”地,智罃喊停了。 打完之后,情况却是有些尴尬。 晋国总不能派人去联系郑国,喊嗓子:别害怕,俺们已经干爽了,需要喊个暂停地来冷一冷,等会先出去阳台抽根烟吹吹风,想弄了再接着来。 郑国可能猜到晋国的意图,关键是不敢爬起来,继续老老实实躺着。 现在咋办? 智罃暗示士匄可以有下一步动作。 比如,调集范氏的武士过来“祭”地定居,愿意也能调来农夫,再留下足够的兵力驻守。 等范氏将事情安排妥当,大军就要开拔前往“王野”了。 他们去“王野”干什么? 不是被刚登基的周天子给整懵了嘛。 已经教训完郑国,是不是该过去问候一下新王。 考虑到周王室那边情况有点诡异。 呼啦啦带着几万士兵一块去,很正常的吧? 半个多月之后。 周天子(姬泄心)喝着小酒听着歌,还有舞蹈能看,得知晋军进入“王野”,一点被惊到都欠奉。 看看他在干么,又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去干。 老子才死多久,怎么能喝酒、听歌、看跳舞啊! 而他就是这么干了。 “不见,寡人不见!”周天子得知晋君姬周以及众卿大夫求见,才不管自家一众公卿与百官脸上的愤怒,一脸傲娇地昂起头,大喊:“酒照喝,歌照听,舞照跳!” 不就是晋国嘛。 扛着寡人祖先借出的“王”旗才发达起来的暴发户。 敢把寡人怎么着? 第404章:看样子,晋国要完? 这位周天子的爹死得无比正常,可能还走得很安详。 也就是说,驾崩了的那位周天子,死亡过程无任何人为操作痕迹,不存在什么争议。 并且很快就没人管“立长不立幼,传嫡不传庶”这一套,选择的是有能者居之。 周王室很早之前就已经衰弱,谁当天子基本上都一个样。 因此,哪怕姬夷(周简王)知道姬泄心(周灵王)不堪用,甚至知道这个儿子无比顽劣,只交代结交好晋国,其余一概无所谓。 可能是听到类似的话多了,并且不止一个人反复强调,姬泄心也就起了逆反心理。 因为不明原因,周简王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尤其没有派出使节告知表面上依然臣服的各个诸侯国。 这么一件事情遭到了周王室所有公卿和贵族的反对。 然而,姬泄心的小性子爆发到了极致,觉得既然各个诸侯国没有把周王室当回事,凭什么不能拿自己父亲的死,去打那些诸侯国的脸。 也就是说,他这么干有自己的目的性,并不是单纯的胡作非为。 没有得到通知需要来奔丧? 各个诸侯国不好打听周简王的墓葬是在哪。 姬泄心又命史官不得记录自己老爹的墓葬所在区域。 这么一搞,关于周简王的墓葬在哪成了历史空白。 包括晋国在内的各个周王室体系诸侯国,哪里知道新任周天子姬泄心加了那么多戏。 他们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以至于遭到周王室这样的对待。 “楚自号蛮夷,非尔禽兽哉,我等不如也。”晋君姬周面对过来的师傅,也就是单公姬朝,讲了这么一句。 丢人啊! 没脸啦! 一定要被楚国看了笑话。 姬朝本着家丑不宜外扬的心态,没有讲新任天子姬泄心半点的坏话。 而他以及周王室的公卿、贵族已经快要被姬泄心给气死了。 什么喝酒、听乐、看跳舞的事? 以“礼”治国的周王室,天子无视了这一切,干得很欢乐。 周王室的公卿懂的不愿意说,不懂的继续糊涂着。 看来就是那位天子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先甩了各个诸侯国一巴掌,又在自家的公卿和贵族脸上反复抽。 每一声“啪”,都是耻辱。 不止是各个诸侯国和周王室的公卿、贵族,姬泄心自个儿的脸也完全肿了。 这么一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真的只有神经病能够干得出来。 或许,只是或许,姬泄心很明白周王室目前的处境,才有了这种破罐子破摔的举动? 晋君姬周看着沉默的师傅,问道:“我闻天子每日歌舞不断?” 姬朝下意识想要否认,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露出一脸的苦笑。 周天子压根就没有保密。 有心打探消息,花点小钱就能从“洛邑”的阍人(宫城卫士)或宫女的嘴巴中打听得到。 事先早知道的韩厥嘴巴比较严。 韩氏也是遵守邦交规则,再来是觉得太丢脸,不但没往外传,还试图封锁消息。 晋君姬周等进入“王野”才开始让人打听。 现在周王室不但天子穷,公卿、贵族以及任何担任公职的人,没一个不穷的。 公卿和贵族多少还要点脸。 阍人和宫女很无所谓,给钱就办事。 所以,不但晋君姬周,任何一个想打听消息的人,找对人又给点小钱,什么打听不到? 他们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惊呆了。 周王室除了一张脸面之外,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几代周天子再怎么难过,日子过得多么拮据,日思夜想的是怎么保住那张脸皮。 到了姬泄心这一任天子,咋就连脸都不要了呢??? 实际上,知道消息的人,能选就会假装不知道。 晋君姬周也就是对自家师傅不好装傻,又想从姬朝这里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独处的时候才提到这个话题。 “我又闻卫、齐、秦皆有使往来‘洛邑’不绝?”他说这话的时候,绷着一张脸。 这些国家想干么? 刚登基的周天子又是想干什么??? 晋君姬周有一颗敏感的心,即位后跟一帮卿大夫玩智力游戏,段位方面多少是升了一些。 他琢磨着晋国被撇到一边,卫国、齐国和秦国在周王室这边的戏份却那么足,其中必有蹊跷啊! “我此来便为此事。”姬朝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秦告晋无理,资天子以厚利,求王庇护;卫、齐谤晋无名而伐,卿大夫武、琦、鲂、朔刑上大夫,非礼也。” 难怪周天子小日子能过得那么滋润啊! 原来是有秦国给私下赞助了一波钱财。 齐国和卫国则是找周天子告状。 这三个国家不知道是事先知道新王登基,或是给碰了一个巧,反正已经跟姬泄心勾搭上了。 晋君姬周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晋国现在是周王室的保护者哦? 并且,晋国待周王室也不薄的。 “天子何故如此?”晋君姬周是真的不明白。 姬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他要告诉自己这个徒弟,说是新的周天子不满周王室目前的境况,有心搞一些操作? 具体是些什么,看姬泄心接受了秦国的厚礼,又跟齐国和卫国开始勾搭,明显是要搞事情啊! 姬朝跟其余公卿、贵族再怎么着急和不安,有些话是不能讲的。 他就纳了个闷了! 老夫都说了秦国、齐国和卫国的事情。 你小子怎么就不多联想一下呢? 而晋君姬周并不是傻子,只是思维成为惯性而已。 周王室是仰仗来自晋国的保护,才没有被楚国掀翻。 钱财方面? 晋国对外发动战争打赢,不管是打哪一个国家,赢了必然会给周天子进行分润。 很大程度来讲,周天子能将日子过得体面,晋国是有功劳的。 周王室的公卿和贵族无力发动战争,不可能交什战利品给周天子。 仅是依靠封地的产出,周天子连自己都养不活。 晋君姬周理所当然地认为周天子应该努力维持与晋国的关系,怎么又会想到周天子想搞晋国。 不能将话说得太明白的姬朝走了。 姬朝走之前还给了晋君姬周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晋君姬周将众卿大夫召集起来,简单地复述姬朝的那些话,满脸不明白地问道:“为何呀?” 智罃简单粗暴地说:“请天子检阅罢。” 韩厥立刻附议。 剩下的几个“卿”跟着表示赞同。 晋国每次出征经过“王野”都会邀请周王室那边来人检阅。 有时候周天子兴致来了,会亲自过来。 管他周天子到底想搞什么玩意。 摆开阵势炫耀一波武力,总归是没错的。 晋君姬周观察了一下,觉得已经有几位“卿”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自己却是感到更为困惑,却不能开口问。 他一直在跟八“卿”斗智斗勇来着,怎么可能表现出智商不足的一面。 然后? 没然后啊! 周天子对晋国邀请检阅,任由自家的公卿和贵族撒泼滚打,反正就是不闻、不问、不回应。 当寡人傻? 听说晋军一个个凶神恶煞,成队列阵有着远超各国的气势。 要是当场被吓尿了,咋整哦! 才不乐意去。 眼不见为净,岂不美滋滋? 寡人就不信晋人敢来“洛邑”强制带走。 不敢? 那滚啊! 结果就是,晋国上从国君,下到武装农夫,等了周天子足足半个月,没得到一丝半点的回馈。 是那种从周天子到公卿、贵族,一块无视了晋国的情况。 周天子在任性。 周王室的公卿和贵族则是没脸见晋国人。 他们还感到了心惊肉跳,以至于对周天子搞出来的状况,弄了个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智罃私下召集了其余的“卿”。 该来的到齐。 现场却是维持了足足一刻钟的寂静。 作为会议召集者的智罃扫视了众同僚一圈,开口说道:“此情此景,天子不在晋矣。” 韩厥必须讲点什么,说道:“天子思变,韩氏之过也。” 智罃没搭理韩厥,径直往下继续说道:“晋有名而攻伐列国,不可行出师无名之举。若天子思变,唯罢对外征伐,专注内政。” 现场出现了喘息声。 智罃也就看向松了口气的士鲂,眉头给皱了起来。 敢情,宁就想安心过小日子? 作为晋国的“卿”,宁不合格啊! 晋国的“卿”就该闻战而喜,没事端也要制造事端,好痛殴列国获取好处。 士鲂讪笑说道:“彘氏新立,仰仗大宗得以纳赋,得喘息之机,不敢误也。” 士匄就是要帮叔父解围,插话说道:“‘祭’地新占,郑国或可来攻,楚国亦绝无罢休之可能。” 吕武并不愿意说话,心想:“楚国和秦国牵头搞会盟,晋国却要开始闭关锁国,搞不好会被孤立。” 当然,以家族需要作为出发点,吕武很想消停几年。 关键是晋国衰败,阴氏不可能没有任何影响。 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吕武只能开口说道:“南方多变,秦不可不防。” 像是什么卫国、齐国、鲁国等晋国东边的国家? 有齐国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智罃无比坚决地说道:“万不可轻动!” 他这是对吕武意见大到为了怼而怼,还是想要下一盘大棋? 第405章:开始吧,鞭挞全世界 曾经那些称霸过的国家,为什么衰败了下去呢? 有他们自己的原因,多多少少跟周王室的态度也有一些关系。 周王室觉得这个霸主没用啦,一再搞骚操作,造成“满世界”跟霸主过不去的环境,霸主国本身又不争气,霸权衰弱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如果查阅史书,会发现每一个霸主国的衰弱,周王室的权威就必然会下降一些。 这个其实并不难用逻辑来进行推演。 某个国家成为霸主国,会举起“尊王攘夷”的大旗,也就是带周王室一块玩。 那么,霸主衰弱不是等于周王室的权威遭到打击,更从经济现状上打击到了周王室吗? 但凡一个人的脑子正常,不会跟自己的保护者过不去吧? 偏偏周王室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现一个脑子抽了的天子,正经事不想去干,专门跟自己的保护者过不去。 季节来到了一年的秋季中旬,晋军离开“王野”开始归师了。 他们在走之前,留下了一部分战利品给周王室。 周天子不想搭理晋国只限于见面以及交流,接收战利品这种事情并不在其中。 按他的想法:靠祖宗庇护得来的好处,凭什么不要。 晋国这边见周天子那样的做法,一瞬间就明白了。 玛德! 这个周天子看样子心思鬼得很? 是在不满自身的待遇,想要更多啊! 然后,要不要惯着周天子呢? 对上这么一种熊孩子,说简单不会复杂到哪去。 多给些颜面,时不时送上一些好处,找准时机再抽一顿,保准熊孩子立马消停下来。 智罃当然知道怎么应对,却不想那么干。 经过将近二十天的行军,大军回到“新田”进行解散。 各个联军有些在“王野”就告辞回国,个别则是跟着一块来到“新田”这个晋国的国都。 国君有他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出面款待同等级的国君,进行必要的安抚。 作为元戎的智罃则是需要赶紧给诸“卿”安排任务,再定定指标啥的。 “年年战事以至举国疲惫,得机于此甚是其时,亦需明辨诸侯心志,以图应对。”他看上去智珠在握。 之前还满头雾水的人,听了就明白元戎要钓鱼啦。 他们多少有些顾虑。 晋国现在不是举世无敌,相反国际形势很不友好。 卫国、齐国、鲁国和宋国前往参加楚国和秦国牵头举行的蜀地会盟,等于从实际上背叛了晋国。 楚国是晋国一个强劲的对手。 晋国能不能扛住楚国的反扑都不知道,没有晋人笃定能够将楚人彻底打倒在地,使之永世不得翻身。 “若楚强势北上,如之奈何?”士匄必须反对啊。 消停尼玛呢! 老范家刚得到大河南岸的一块封地,一旦晋国采取龟缩态势,他们可咋整? 士匄总觉得老范家会被智罃卖掉,感到略略的不安,又很后悔为什么要攻占“祭”地。 其余的“卿”对智罃想干什么同样存在疑虑。 元戎不是这么当的,想做一些什么事情,不能清清楚楚外加明明白白地讲缘由吗? 搞尼玛考验智商的游戏啊! 士匄无法掩饰不满,说道:“若不鞭挞‘世界’,以往事追旧例,国中必乱。元戎不知?” 呃。 掀开遮羞布啦! 这个也的确是晋国的老传统。 一旦不对外开战,一帮好战分子绝对消停不下来,搞那种不能打歪果仁就玩内战的事情。 魏琦说道:“秦谋周室以拒于我,安能使之得逞?” 听到秦国,吕武立刻就精神了。 吃饭睡觉打秦国是吕武的人生理想哦。 他开口说道:“秦之举,断我霸业也!较楚尤甚,不可使之任之!” 啥情况啊? 都特么要造反!? 智罃见有三个“卿”先后发表意见,内心里生出了警惕。 考虑到范氏真的很强,阴氏和魏氏也不弱,智罃隐藏了怒气,反问道:“诸‘卿’欲如何?” 没给谁说话的时间。 他又语速极快地往下说道:“天子不在晋,列国悖晋已然,楚国来势汹汹。晋之强,已无顾虑?” 一帮傻子,你们要单挑“全世界”吗? 不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 该蛰伏的时候,别特么冲动! 近期以来选择低调的吕武觉得该炫耀一波了。 吕武说道:“或可划区以作应对?” 比如,智氏和范氏应对南方,魏氏和阴氏应对西面,韩氏和中行氏看着东面。 解氏爱干么去干么。 另外,阴氏还能兼顾一下北方。 吕武稍微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留出时间让同僚消化,一小会之后,说道:“国中大夫亦不可闲置,寻‘卿’紧随其后,共谋其利也。” 他在讲话的时候,其余的“卿”一开始好像没当回事,后来听得入了迷。 一样是打,有没有追求而去打,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是不一样的。 划分战区这种事情算是首开先例。 以晋国目前的情况,不想安份下来,无法大动干戈,极可能要疲于奔命的应对国际局势的变幻。 真的一再被动应对,不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他们当老大成为习惯,觉得憋屈又无力,哪里能忍啊。 智罃品味完吕武的举措,想明白之后,再不愿意也大声喝道:“彩!” 另外几个“卿”跟着吆喝了一嗓子。 他们一番细思下来,觉得吕武的建议不但能有效防止疲于奔命,还能再次掌握主动权。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划分战区的事情真的落实,他们就将长期手握征战权力,不用每次都等获得国君通过再出兵。 哪一家想要朝哪个方向扩张,操作起来轻便灵活,获得多少土地还都是自己家的。 吕武看到他们从死气沉沉变得兴高采烈,甚至能看到一个个眼眸里面的强烈欲望。 他心想:“一个个都想着灭掉小国肥了自己,不能让老范家和老智家独享这种便利吧?” 韩厥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迟疑声问道:“君上可允?” 解朔急不可耐地说道:“于国有利,为何不允。” 是不交战利品给国君。 还是不带中小贵族一块玩啦? 国君敢不同意的话,引领所有贵族喷死他。 要是国君再不同意,咱们还是考虑换个国君吧! 一帮卿大夫来回对视。 确认过眼神,就这么办! 第406章:来自韩氏突兀的热情 所有卿大夫都同意划分战区,智罃不同意必然要被孤立。 再则,他认为这件事情对自己非常有利。 元戎是贵族的代言人,失去贵族的支持跟其余卿大夫没有区别。 不用国君每次允许才能出征? 元戎作为贵族代言人没被背弃之前,话语权其实是得到了增加。 毕竟,元戎实际上也没有私自调配军队的权力,干的是执行国君的命令而已。 强势的元戎能压制国君。 同理,强势的国君也能压制元戎。 只有发生国君跟元戎同一条心,才能某种程度上对贵族形成压制。 问题是,贵族联合起来一样能跟国君和元戎的联盟相抗衡。 真到了那种局面,晋国不分裂都不行了。 所以,一旦划分战区的事情得到通过,国君恐怕会成为一块真正意义上的招牌。 当然了,这个是对正治架构了解的人,才能看得出来的全面性。 不看谁的权力遭到压制,以晋国当前的局势来看,划分战区是一件好事。 提出这点的吕武没有半点的心虚。 现在是春秋中叶,不是尔虞我诈的其它时代。 几个“卿”只看到了第一层,也就是希望获得随意扩张的便宜之权。 人性本贪。 有些人也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 吕武站在第几层? 智罃站在了第二层,清楚几个“卿”分别看顾一面,有利于当前十分不妙的晋国,思考元戎从真正意义上掌控国家的可能性。 划分战区的事情需要智罃去跟国君先行沟通。 他们后续谈了其它的几件事情,每一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会议就解散了。 其实也不是其它什么事。 无非就是防着齐国和卫国,不能让这两个国家跟周天子真的搞成什么事。 再来就是接受宋国的渐行渐远,短期内维持住情份,却不花大力气去进行争取。 宋国连续遭到打击,无法单独直面楚国。 晋国又无法一次次及时地援救宋国,只能接受宋国暂时跟楚国一块玩耍的现实。 智罃就提问谁愿意接手宋国的邦交。 结果是众“卿”一个个避之不及。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晋国短时间内缺乏跟楚国刚正面的底气,没人想要惹麻烦上身。 韩厥回到家,找来谋士杜溷罗,将会议上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杜溷罗经过思考后,说道:“乱国者,必元戎也。兴国者,亦元戎哉。” 只有你聪明是吧? 韩厥需要的是杜溷罗查遗补漏,不是让杜溷罗来发表什么预言。 他说道:“事成或不成,必攻‘大荔之戎’。事若成,克‘大荔之戎’,再略白翟之地。成不成皆盟魏氏、阴氏,以求稳妥。” 韩氏的封地大多是在晋国的西面疆域,东面也有几块不大的封地,南面和北面则是一块都没有。 而东面的封地对韩氏来说,只能算是得之无益弃之可惜的鸡肋。 杜溷罗没有说话。 韩厥沉默了一小会,又说道:“阴武早有所言,必攻‘义渠之戎’以报家仇。固,阴氏与魏氏有争,琦仍在,争而不斗。” 这个是魏氏与阴氏不多的利益共同点之一。 再来是,韩厥发现吕武对攻打秦国有着莫名的执念,魏氏的封地与秦国接壤,两家也就再增加一个能够合作的项目。 杜溷罗用猜测的口吻说道:“阴子不离魏氏,乃有此念?非如此,阴子攻秦何意。” 他们所知道的是秦国没得罪过阴氏,甚至是吕武崛起的受害者之一。 以为吕武只是在“雍”干了破门的举动吗? 并不是的。 渭水南岸的秦国城邑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吕武率军打过,掳掠了非常多的人口,同时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比较有意思的是,秦人非常痛恨吕武,又对吕武的能打异常佩服。 有小道消息称,秦君嬴石愿意用百里的土地跟上天换一个像吕武这么能打的人,甚至要是吕武愿意去秦国,愿意让吕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后面那一条秦国有意宣扬,搞得想不想知道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只是谁都嘲笑秦国想太多了,不觉得吕武愿意去给秦国效力。 秦国曾经称霸,也就是在秦穆公(嬴任好)时期。 然而,秦穆公死前却要求辅佐自己的大臣陪葬,也真的那么干了。 自那之后,越是有能力的人越不敢去给秦国效力。 怕的就是哪天某位秦君又太过于爱自己,爱到带进坟墓里。 吕武对历史不是那么熟悉,知道无论是春秋还是战国,去帮秦国的大能人少有好下场。 那么多帮助秦国扭转国运,或是鼎力相助秦国称霸的大能人,不是被车裂就是落个自尽的结局,要么就是中途背叛秦国,也就一个张仪背着骂名跟秦国演了一出好聚好散。 他们为什么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还愿意去? 没办呀! 完全就是被逼的。 用文艺点的说法:朝闻道,夕死可矣! 只能说,只有秦国才能给他们提供施展所学的舞台,其余各国太过于难出头。 有空闲就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研究秦国的吕武得到汇报,说是韩无忌和韩起来了。 他一听比较意外。 曾经能够玩到一块的小伙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疏起来,乃至于是一次面都没有再见过。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过去时却发现韩须竟然也来了。 “备宴!”他吩咐了一声,招呼三人换个地方。 这么个年头,招待不同的客人,选择场合方面很讲究。 乃至于说,要不要先扫一扫门外街道,来到大门迎接时选择开启哪一扇门,进入府宅后在哪个地方招待,能够看出对客人重视到哪种程度。 吕武没有将韩氏三人带到多么富丽堂皇的地方。 实际上,临时居住的府宅也压根没那种地方。 阴氏在“新田”的新府宅已经盖了一年多,暂时还没有全面竣工,更不提装修等等的事,肯定无法住进去。 吕武在室外的一个凉亭招待韩无忌、韩起和韩须。 这个韩须是韩起的儿子,不出意外某天也将是韩氏的宗主。 当然,前提是韩厥真的让韩起来接任韩氏宗主的位置。 “此处风光甚美。”韩起对吕武选择在室外凉亭招待是感到惊喜的。 其实美个屁啊! 凉亭边上就是草坪,没有什么特殊的花圃装点,一切都是纯天然无修饰的。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这样。 并非越慎重其事和礼遇就是最好,有时候越随意反而更显亲近。 吕武埋怨似得说道:“日久并未相见,为何空手而至?” 而这时,吕阳被带过来了。 “阿大尚未见过韩须罢?”韩起看上去更兴奋了一些。 也是。 不是认可为世交的话,一般是不会见客时让子嗣出现的。 韩须比吕阳大了两岁。 从个头来看,吕阳却比韩须高出约半个头。 什么两个小家伙跑到一边去撒欢属于不可能的。 贵族的教育注定孩子不会那么随便。 两个小家伙互相见礼,安安分分地坐在各自家长的身侧。 韩无忌问了一些姬妏和吕欢的事情,交谈时多有唏嘘感,又看似不经意地讲述近年来自己在干什么。 总的意思就一个,并非他不想过来找吕武玩耍,纯粹是太忙了。 贵族子弟嘛,忙一些很正常的。 尤其是现在交通不便,随随便便出一趟门就要以“月”为时间单位来计算。 吕武在猜测韩无忌和韩起过来有什么目的,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头绪。 韩氏是一个很“宅”的家族,除了帮助赵氏之外,一点不想掺和其余家族的事情。 这里也是一件无比矛盾的事情,想帮助赵氏却又不愿意与各家族多接触,能帮赵氏到什么程度? 人一旦长久没走动,慢慢就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情份一旦淡了也就淡了,比跟完全陌生的人建立起火热的友情要难多了。 东拉西扯了半天,韩起比较突然地问道:“须如何?” 吕武本来要客套地称赞几句,短暂的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了小家伙。 没怎么接触过,又没有刻意去打听,吕武怎么知道韩须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无忌笑吟吟地问道:“怡林尚未婚配罢?” 吕武是林姓,长女吕怡被外人称呼,可不就该叫怡林嘛。 也就是,目前女性是名在姓前。 一旦嫁人之后,女性则是冠以丈夫的成就来作为前缀,也许还要加上谥号之类,然后是娘家的姓或氏,组成一段名号。 吕武现在的子嗣有点多了。 长子吕阳、长女吕怡,次子吕伟,三子吕欢,后来又增加了四男两女。 其中一男一女是嬖人所生。 不管他们的生母是谁,其实只有一名母亲,也就是作为正牌夫人的嬴(女竞)。 吕怡的生母是姬晗,也就是来自魏氏的贵女。 联想到那些,吕武立刻就知道韩氏想干什么了。 韩氏这是想打造三家联盟,甭管联姻到底靠不靠谱,他们是想用联姻的方式来进行。 吕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韩须,仅从外表来看,孩子年纪小根本看不出什么。 很多小时候好看的孩子,长大之后残了的还少吗? 贵族联姻不会去看长相,看家世以及未来需要也就罢了。 不过吧,贵族哪怕初代长得不好看,一再跟美女造人,几代改良之后绝对会是一个个俊男美女。 吕武有些纳闷地想道:“这个看上去呆呆的小家伙,想娶我的女儿?” 作为一名贵族,他其实该想的是,要不要带上韩氏一块玩,谁获得的好处会更多等等方面。 第407章:果然没国战就开始瞎折腾 贵族家庭当然不存在什么婚姻自由。 别说是在春秋中叶,哪怕是到了开明的现代,不也一样是讲门当户对吗? 另外,门当户对绝对不是什么贬义词。 双方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受到的教育和自身素养并不在同一水平,结婚后只能是在童话中才能过得幸福了。 为什么童话里面总是男女主角在一起就将故事掐断? 只因为接下去的故事对心怀幻想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 事实上会是,短暂的头脑冲动之后,必有一方慢慢不满意对方,生活上的各种琐事引发矛盾和冲突,依靠憋着忍着过并不开心的生活。 贵族子女生活优异,他们必然要为舒适的生活进行买单,不存在无条件的享受,没有任何负担的人生。 因为需要而进行联姻就是贵族子女需要接受的买单。 同理,一个家族因为贪赃枉法或罪行累累,举家整整齐齐被押到菜市口咔嚓,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不存在任何的无辜。 他们吃的每一粒米,身上的一寸布料,其它各种享受,哪一样不是得自家族? “我在某天会跟韩氏开战吗?”吕武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他跟现在的人不一样。 因为很清楚某一个原因,更着重栽培长子吕阳,不代表就无视其他子女了。 等待子女长大成人再组建自己的家庭,他们的另一半超大概率会是来自同分量的某某家族。 阴氏需要继续发展,哪里清楚跟某个家族的友好关系能不能长久。 吕武不想等到了哪一天,举起的屠刀砍完了敌人,可能需要连自己的女婿或儿媳妇都砍了。 “根本不可能避免联姻的啊!”他对自己说。 儿子娶小家小户? 女儿嫁给不会威胁到自家崛起的家族? 那会是阴氏在作践自己,也要让“全世界”看了笑话。 吕武有些恍然了,心想:“难怪明明那么多联姻家族杀来杀去,联姻依然没有被抛弃。只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狠心啊。” 而那些狠心狠到连亲人都能杀掉的家伙,建立霸业的成功率明显更高。 相反是狠不下心的人,顾及亲情和友情,成了被杀的角色,人死还谈什么建立霸业。 吕武送走了韩无忌、韩起和韩须,脸上没有了笑容。 他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与韩氏的联姻。 某天打不打,另外再说吧。 现下,阴氏需要跟卿位家族结盟,韩氏既然率先提出联姻,对于阴氏会是一件好事。 并且吕武也能看得出来,韩氏选吕怡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毕竟,吕怡的生母出自魏氏。 再因为阴氏本身强大起来,有血脉方面的联系,出于需要哪怕姬晗在魏氏的地位本来不怎么样,必然也将得到重视。 这样一来,阴氏、韩氏和魏氏也就有了纽带。 吕武又想到了邯郸赵。 他跟邯郸赵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说好的赵旃会送来女儿,一直没有下文。 这个显得有那么些不正常。 以前是阴氏没发展起来,邯郸赵又需要蛰伏。 现在吕武已经是八卿之一,曾经赵氏主宗覆灭的影响已经消散得差不多,赵旃不想巴结吕武没关系,不至于连联系都不愿意吧? 而吕武的事情太多,每一次想要派人去联系邯郸赵,念头是有生出来,临到真的要派人却是被其它事情耽搁。 话又说回来,他要真的是意愿强烈,不差开口说几句话的时间。 有想而没有真正去做,无非就是他多少存在顾虑。 邯郸赵卖了自己的主宗,名声方面已经彻底烂了。 出卖主宗也等于出卖祖宗,不是分家就算完了事。 以现在的人来看,那种行为比卖国都要更可耻和可恨。 当时的晋国是出于需要,人们内心里绝对无比厌恶和鄙视赵旃这个连祖宗都能卖的家伙,各家还能忍着恶心跟邯郸赵嘻嘻哈哈凑合着玩耍。 这不,等晋国不再需要邯郸赵,不是立刻被丢到一边,谁都爱答不理了。 吕武为什么又想到了邯郸赵? 如果划分战区的事情没有成功,晋国接下来会消停几年。 阴氏不可能在那几年的时间什么都不干,继续发展内政的同时,向北探索和开拓的脚步不会停下。 邯郸赵不是晋国众多家族中最北边的一个,在当诸夏人和胡人来回跳的狐氏才是,但吕武没跟狐氏接触过,想找个“支点”重新联络邯郸赵会很合适。 “主索赵氏女?”葛存没感到意外,只是存在很大的顾虑,迟疑声说道:“我家与韩氏联姻,韩氏欲助赵氏重归卿位,这……” 前一个是邯郸赵,后一个是赵武复立的赵氏,他们现在已经进行了切割。 吕武知道邯郸赵被太行山隔绝了往西北的方向,不是还有东北面能通往草原吗? 阴氏想要探索草原,不能只有一条通道。 那一条通道还要经过代国。 目前的代国很可爱,却不会永远保持萌萌哒。 哪一天阴氏与代国进入敌对状态,多一条能够通往草原的通道,不但保证前期的投入不会折本,还是两面乃至于三面夹击代国的保障。 如果必要,吕武会带邯郸赵一块玩一玩,甚至会进行某种程度的扶持。 他没抱什么好心就是了,想的还是时机合适将邯郸赵给吞掉。 联系邯郸赵会不会让韩氏不爽? 吕武需要顾忌,却又不用多么顾忌。 同样是卿位家族,阴氏从纸面数据已经比韩氏强大,不能因为韩氏会不爽,放弃自家的战略部署吧? 甚至可以说,到了需要的时刻,阴氏直接干韩氏也是可以的。 这与吕武阴不阴暗无关,纯粹就是因时而异,有没有必要罢了。 再说了,发展这种事情,需要考虑的是本身实力足不足够,做了之后的利弊权衡,不该是无条件的退让。 关于韩厥想要扶持赵武重新获得卿位并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人一开始就知道,其中包括解氏。 要不,解氏怎么会有那么强的紧迫感,又每一日战战兢兢的呢? 解氏明知道自己被推上来占坑,为什么没拒绝? 只因为成为卿位家族是所有晋国家族的奋斗目标,哪怕知道其中的危险,能够成为卿位家族,没有任何一家愿意放弃,再危险也愿意试一试。 在晋国当贵族,以为不是卿位家族就绝对安全啦? 怕不是活在梦中啊! 各个诸侯国之中,以晋国的贵族最为朝不保夕,不用特别区分是不是卿位家族,运气差的时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该没了就没,不需要什么理由。 成为卿位家族多少会有更多的主动权,包括参与高层会议,知晓更高端的信息;掌握一些自主权,不是将命运完全交到他人手中;获得更多获利的渠道,可以是有专门的邦交国红利,也能是统兵作战的掠夺选择性。 所以,解氏哪怕知道是被顶上来占坑,他们依然愿意冒险搏一把。 吕武刚跟葛存聊到解氏,却是得到通报,说是解朔来拜访。 没有事先派人过来通知。 是那种人到了家门口才让人通报。 这种行为无论有没有急事,皆是属于失礼的行为。 “择人往邯郸而去,不提索女一事,只言往来。”吕武吩咐完,该去见一见突然过来的解朔了。 上午韩氏的人刚走,下午解氏的人过来。 平时会来求见吕武的人其实挺多,一般会事先派人过来求见,得到允许才会真的过来。 吕武是“卿”了嘛。 想巴结的人排队能够绕“新田”一圈。 吕武有时候会有选择性地接见一些人,更多时候则是让家臣出面。 考虑到阴氏的成年男子也就他一个人,家臣的作用和地位都得到提高,由家臣去接待一些身份跟吕武不对等的客人,算是很给那些人面子了。 真要不给面子,家门都不会让他们进。 解朔见到吕武立刻行礼,一点没拿自己跟吕武是同级别的“卿”。 执礼甚恭? 不是出于畏惧,便是必有所求。 吕武的性格并不乖张,回礼之后,说道:“未能出门远迎,新军佐见谅,勿怪。” 解朔露出了一脸的感动,说道:“唯下军将礼遇于朔。” 这话说的。 满肚子的委屈,又显得可怜巴巴。 “下军将多次助朔,解氏全族心怀感激,若有所需必将报答。”解朔说得无比诚恳,意思就是要为吕武马首是瞻,却又立刻急切地说道:“我闻君上有意调遣赵孟任新军尉兼阍卫。” 啊? 有这事吗? 吕武没有听说过的。 同为“卿”跑来急切地投靠,马上又说了那么一件事情,原来是觉得危机已经降临到解氏的脑门上? 只是,吕武跟赵氏是姻亲,解朔凭什么认为阴氏会帮助解氏??? 吕武用一脸困惑的表情看着解朔,问道:“何意呀?” 即便国君和韩厥马上就要对解氏动手,一块扶持赵武上位,表面看来阴氏不但没有损失,还会因为赵武成了“卿”增加正治筹码。 难道解朔已经窥探到吕武的内心,知道吕武对赵氏的提防了??? 解朔看样子真的很急,甚至是带着悲切,沙哑声说道:“元戎重提与赵氏的婚约,不日便将嫁女;范氏亦有所动。” 吕武有点认真了! 那位仿佛是“天命之子”的赵武,生母是宗室女,得到国君的爱护,又有韩厥比对待亲儿子更加出力地扶持,连带智罃明确要入场,士匄和士鲂有可能插一脚。 这是要干么? 上演王者归来吗??? 第408章:跟我斗?你们这帮小样! 有些人的一生,真的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好像没有去争取也没奋斗,随随便便就能达到人生的巅峰。 那种开挂的人生,几乎是人挡杀人、佛挡屠佛、仙阻诛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几万大军对阵几十万打不过怎么办? 别怕! 噼里啪啦能量,咕噜什么的神,大陨石召唤术。 咻——轰!!! 赢啦! 赵武是个什么情况? 要啥没啥的时候,这个送来,那个来投,莫名其妙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其余各家对其不但没感到忌惮,一个个还有那么点无条件扶持的意思,使之本来什么都不是,慢慢恢复到赵氏的鼎盛时期。 最为不讲道理的是,每一次赵武缺乏武力作为支撑,不是草原冒出一批部落来相助,便是各家自己厮杀起来。 吕武对春秋中叶的历史再怎么不熟悉,想忽略掉赵武都困难。 如果说每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个“天命之子”一般的人物? 公元前574年~公元前558年是属于姬周。 公元前548年~公元前541年则是赵武舞弄风云的时刻。 明知道谁在历史上取得了什么成就,怎么可能敢进行无视,必然会心存忌惮的。 阴氏的崛起“占”了本来属于赵氏的“宝地”,扩张的方向也跟历史上的赵氏没有太大的区别,就问吕武心里会不会别扭吧! 事实上是,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内心里必然会出现沟沟坎坎。 吕武送走了解朔,人则是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有些人就是那么好命。 能咋办呢? 韩厥因为受到过赵氏的恩惠,并且也寄养在赵氏一段时间,想回报赵氏恩情,对赵武鼎力相助。 吕武很清楚韩氏和赵氏必然会是铁盟,怎么都拆不散的那种。 那么,智氏和范氏是个什么情况? 赵氏是阴氏的姻亲,崛起之后怎么看都对阴氏有好处,智氏和范氏究竟有什么考虑,决定扶持赵氏? 吕武需要搞明白一点,自己忌惮赵氏是人尽皆知,还是怎么着。 觉得自己走投无路的解氏,跑来想投靠阴氏寻求庇护,是发现吕武忌惮赵氏吗? 吕武自我审视了一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啊。 他该帮赵武的有在帮,甚至比韩厥还要大方得多了,不可能让人窥探到对赵氏的忌惮。 再者说了,除非又有新的穿越者出现在某个家族,成为有话语权的人之一,要不谁又能知道阴氏是“突然”给那么冒出来的。 不知道阴氏“本来”的“不存在”这么件事,卿位本该属于谁,地盘谁占了谁的,并不是一种恒定吧? “所以,他们扶持赵氏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针对我,反而是要维持众‘卿’之间团结的样子。”吕武想道。 韩氏够喜爱和看顾赵武了吧? 韩厥却没有跟赵武联姻。 智氏和范氏很早之前就跟赵氏有婚约,不一定非要将女儿嫁给赵武,关键赵氏只剩下赵武这么棵独苗了。 那么来摆一摆关系图谱。 阴氏和赵氏是姻亲。 赵氏和智氏、范氏结成姻亲,间接让阴氏和智氏、范氏通过赵氏有了那么点亲密关系。 韩氏跟赵氏亲近,赵氏和阴氏、智氏、范氏是姻亲关系,等于韩氏也跟阴氏、智氏、范氏有了那么点关系。 再算上前几代人之间的联姻,会发现每一家都跟赵氏有点恩怨情仇的纠葛,一种围绕着赵氏而展开的社交线就给出现了。 吕武想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解氏要马上完蛋,接下来轮到魏氏……” 他那么想不是无的放矢。 魏氏两代之内,跟任何一家的关系都挺淡的。 苦心经营了三代人的魏氏,家族实力得到增涨,获得卿位的同时,地盘的扩张也是几个老牌家族中最大的一家。 跟几家都没有太大关系,地盘又在短期内扩大太多,本身的实力在中上游位置,是一种罪过啊! “命彬集结两‘师’于‘阴’待命。”吕武想了想又说道:“‘吕’需有一‘师’。” 葛存脸色大变,问道:“主,发生何事?” 吕武不好说得太清楚。 正在发生的事情有点扑朔迷离,眼睁睁看着肯定不行,搞什么大动作更不能,集结部队待命最为合适。 这叫有备无患! 并且,今年又不用再出征,好些人的纳赋额度还没有清零。 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最好,三个“师”连同来自齐国的两个“军”去北疆和西疆游逛一圈,能够清扫残余的游牧部落。 至于拿来自齐国的两个“军”参与内战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吕武是不会干的。 真到了万不得已,一切的顾虑都不再是顾虑。 “调来五百甲士,安置于旧宅。”吕武说的是正在修建中的府宅。 阴氏在“新田”长期保持一个“旅”左右的兵力,一部分驻扎在城外,少部分以看家护院的身份居住城内,其中包括两百甲士。 各家在“新田”的武力其实都差不多,只是精锐程度各有不同罢了。 七百名甲士在大规模的战事中能拿来当破阵的锋锐使用,作为护卫简直壕无人性。 吕武要保证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有足够精锐的部队保证能突围,又能护送他们父子安全回到封地。 在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在关注各家的动向,纳闷地发现各家安份得很,倒是解朔频繁出门拜访某一个家族。 有限的几次卿大夫级别会议,他没听到关于赵武的调任,甚至没有出现高层职位的变动。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 直至某一天,国君参与会议,提出由赵武出任阍卫一职。 阍卫是宫城统领,负责保护国君的安危。 国君想任命谁来担任阍卫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没有“卿”会去进行干涉。 “阴卿,下军尉履职无错罢?”国君问了这么一句。 吕武心里一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状,答曰:“循规蹈矩。” 没什么特别好的表现,同样没什么出色的地方,很好地约束了自己。 国君像是随意问了一下而已,转而看向韩厥,说道:“韩卿,依旧例司寇当由新军将兼任,如是否?” 这东边打一枪,西边闹点动静,想干么呢??? 韩厥面无表情地答道:“如是。” 国君偏偏不提出韩厥请辞司寇一职,再任命魏琦担任司寇。 “我闻齐攻莱,莱降、献土。又赠予美人、财货?”国君看向了吕武,问道:“齐之事由卿而定,但有下文?” 吕武觉得国君今天很不对劲,仍是答道:“莱之土乃是臣所请,归于晋也。” 智罃笑了几声,插话说道:“此事如卫旧例?” 也就是前几年的事情,卫国南下帮助宋国,到底帮了多大的忙很不好说,请求宋国赠给卫国一块土地。 宋国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答应了卫国的要求。 卫国在宋国境内也就有了一块飞地。 本来不知道要讲点什么的国君被智罃那么一插话消停了。 吕武说道:“莱所献之土位于海。齐乃贩盐大国,经年得利无算,亦濒临于海。” 士匄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来,问道:“此土产盐?” 吕武理所当然地说:“然。” 韩厥问道:“阴氏有制海盐之法?” 吕武“呵呵”了两声,说道:“便无,齐有也。” 一群人开始若有所思。 没错啊! 晋国没有制造海盐的技术,齐国人有的。 只要能让齐国人交出制造海盐的技术,晋国不就能自己制造了吗? 这样看来,晋国必须要在海边有地盘,以前怎么就没人想到这么一茬??? 吕武低声说道:“阴氏可让莒国之权,莱土半岛则归于阴氏。” 那块土地是齐国从莱国那边抢来要赠给俺的,你们别特么抢! 俺将莒国交出去交换那块飞地。 对莒国,你们爱咋整,不关俺的什么事。 智罃说道:“制盐之法……” 咋地? 让出莒国还不够,想染指齐国??? 吕武一脸平静地说道:“齐归阴氏,诸家亦有所得,乃归于国?” 不讲规矩了是吧? 那就别再讲什么哪一国归哪一家,大家一起胡搞瞎搞呗。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国君开口说道:“莒仍归于阴氏,断无舍弃之理。” 吕武则说道:“非如此,阴氏众矢之的也!” 国君眨了眨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吕武舍弃莒国有自己的考量。 不丢出一块肉,阴氏无法独享半岛之地。 一个只是邦交权力,另一个则是得到很有用的飞地。 怎么选,不用多纠结了吧? 莒国没将阴氏太当一回事,阴氏自然也不用去庇护。 阴氏没可能独自出兵去教训莒国,吕武先抛出海边能够制盐的事实,几个卿位家族还不如狼似虎? 这么干,阴氏能够达到折腾莒国保证家族尊严的目标,还能跟各家来个利益均沾,又能警告各国不能对阴氏轻慢。 等于说,明告各国,不尊重阴氏的下场就是整个晋国去折腾他们,看看还有哪一个国家想有这待遇。 吕武老神在在。 其余的人,包括国君在内则是一个个开始魂游天外。 他们等到会议结束才满脸的纳闷,很多该在会议上搞的事情,一件都没有搞成,满脑子就想去海边夺块地了。 吕武出了宫城刻意走得慢了一些。 如他预料的那般,先是智罃亲自追上来,后来除了解朔自觉不够格之外,其余“卿”都很热情。 小老弟,咱们什么交情,是吧? 一起发财吖! 所以,甭管是谁,拉拢不到只是利益不够大而已。 第409章:快上车,老阴谋家带你玩 吕武对时局捉摸不透,干脆就换个套路。 俺不用管你们到底要搞些什么玩意,诱使你们去做俺所能控制的事情,不就行啦? 齐国为什么能那么富有? 只因为齐国不但是个纺织大国,同样是一个制盐大国。 包括齐国的死对头鲁国在内,中原乃至于南疆的各国,布匹什么的不一定需要向齐国采购,盐却是想不找齐国买都不行。 从管仲在齐国变法之后,齐国在经济方面一再持续走高,哪怕失去霸权也只是因为武力不那么行了,经济上面没有任何一个诸侯国能够超越。 毫不犹豫地来说,自管仲之后的齐国,再没有人懂得玩“经济大棒”的套路,要不怎么都没可能失去霸权。 最为简单的方式就有一个,自家打不过某某,还不能花钱拉一批小弟来一起围殴吗? 一方面撒钱拉拢小弟,另一方再撒钱收买想打国家的贵族。 没有成功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能是花钱的方式不对,或给钱的份量不太够。 那么有钱的齐国不太会花钱,不懂挥舞经济大棒就算了,自家也没有因为有钱而得到自身武力发展方面的增益。 钱的作用是什么? 它的出现就是用来花的。 活生生给搞得像是个只会搂钱不会花钱的守财奴,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最大的失败。 吕武成功将几个卿位家族的注意力转到谋夺一块海边飞地,打算找个时间向国君提出请求,要回去封地待上一段时间。 不是有两个齐国“军”在“霍”地驻扎吗? 所以,理由都是现成的。 后续的时间如吕武预料的那样发展。 先是卿位家族开始收集海边到底能干些什么,另外那些家族得知卿位家族在整什么,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去搞一块海边的飞地,再谋求制盐技术,成了晋国贵族的追求。 一旦某件事情成为主流,不再会因为个别几个人的阻止遭受影响,干成那件事情肯定会成为一种集体意志。 吕武觉得自己简直是为晋国操碎了心。 鲁国干不过齐国,哪怕齐国同时在跟莒国开战,鲁国也想退缩了。 莒国倒是跟齐国打得有来有去,只是忘记过问一下阴氏的意见,不但想联合鲁国,又将主意打到了刚被齐国揍了一顿的莱国身上。 话说,莒国打莱国的主意就算了,眼睛盯向阴氏想要的半岛是个什么意思? 此子甚屌。 乃公竟不知! 吕武继续将齐国捏在手里,抬出莒国打算分而食之。 只要晋国能够成功分食了莒国,一下子八个卿位家族,乃至于不知道多少中小家族都将进驻莒国,齐国还能蹦跶得起来? 将齐国牢牢地摁在地上,鲁国是个干啥啥不成的国家,卫国就在晋国的边上,其余国家太小,晋国东面基本上也就没有忧患了。 智罃和韩厥亲耳听到吕武这么一套解释,甭管之前对阴氏的态度怎么样,该承情的必须承情,该放手短时间内不会再伸手。 吕武解决了智氏和韩氏,差不多也让国君失去了最可能的依仗。 老范家那边? 吕武在回“阴”地途中会去“赵”地那边作客,再将赵武解决掉。 如果范氏想搞阴氏,剩下刚正面这个选择。 今天,吕武主动来到魏氏这边。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魏相早回来却没有现身。 总之,魏相出现了。 吕武当然要先跟魏琦行礼打招呼,看向魏相,问道:“何时归来?” 魏相笑着答道:“五日前便已归来。旅途劳顿,小病一场,并未出门,无知知者。” 小伙子,行啊。 多少还够意思,没有讲些谁一捅就破的谎言。 吕武当然不能问魏氏藏起魏相是在等着谁,转而看向魏琦,说道:“大大可知近日发生何事?” 魏琦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有心了。” 得! 又开始玩猜谜游戏。 魏氏不可能没察觉到各家的动向,然而并没有选择跟阴氏通气。 看魏琦说了那么一句,能大概有一种猜测。 魏氏肯定知道几家想搞解氏,认定下一个目标会是自己,不确定阴氏有没有参与其中。 这么兜兜转转地一圈回来,他们等吕武干了那么一出,才发现阴氏没有参与,甚至帮解氏和魏氏给解了套。 吕武脸上带着笑容,内心里却狂飙脏话。 所以,是他太过于敏感,安全感方面有些缺失,反应太过于激烈了? “总得来说,我也没亏,甚至是赚了。”他开始郁闷几家不针对阴氏,为什么不通一通气。 只是吧?那几家觉得阴氏跟魏氏关系那么好,真要对付魏氏哪敢跟阴氏商量。 他们只会造成一种既定事实,爆发后再尝试拉阴氏一块分食魏氏。 到时候,阴氏不参与分食魏氏,等于在跟他们这个集团过不去,联合起来再对付阴氏必定成为一种大势所趋。 所以是,真的让智氏、韩氏、范氏搞成,阴氏一样要倒霉。 吕武用着唏嘘的表情说道:“韩伯几日前方求怡子。” 在场的魏氏族人都是先愣住,再露出气愤的表情。 好家伙,这么处心积虑啊! 先抛出联姻来麻痹阴氏,后面跟智氏、范氏搞到一块去,干掉解氏能让赵氏上位,灭了魏氏又能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魏氏这边不会过问吕武事先知不知情,会不会想要参与进去。 现在的情况是,吕武已经从事实上帮了魏氏。 由魏琦带头,魏氏族人一个个跟上,慎重其事地对吕武行礼。 而吕武很坦然地接受下来。 魏琦走到吕武身前伸出右臂。 吕武跟着伸出右臂。 两个人都是手掌部分握住对方的手腕,再重重地上上下下地摇了三次。 结盟? 铁盟! 谁背叛死全族的那种。 确认过眼神,等找个机会正式歃血! 全部重新坐好之后,一直没吭声的魏相说道:“如何对待赵氏与解氏?” 现在这个问题成为一个“结”了啊! 有了这么一次没来得及形成的阴谋……至少他们都认为是个阴谋,解氏也就成了“防火墙”之类的存在。 那么,解氏肯定就不能那么稀里糊涂没了。 吕武说道:“不日我便回封地,不知何时何日再来‘新田’。” 魏氏族人又开始眼神交流。 他们觉得吕武这是在考验魏氏的办事能力,没人敢不全力应对。 毕竟,盟友这么种关系,历来就是你选我,我也选你。 没人会乐意跟蠢货一块玩耍的。 觉得已经将事情办了的吕武,接下来不再愿意谈到正事,一再主动询问魏相关于秦国的见闻。 贵族之间要懂得适可而止。 一旦阴氏和魏氏真的结成铁盟,什么利益之争在干挺智氏、韩氏、范氏之前,一概都需要先放下。 当然也不是约定共进退就算完事,怎么都要找个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 对阴氏和魏氏来讲,一块找秦国玩耍就显得很合适。 “秦人尚强不屈,非易处之,不可小觑。彼国仍有东出之念,合楚、谋周两策并进,以求雪耻。”魏相说道。 老实讲,吕武对秦国不放弃和有韧性有很深的认知。 在商鞅没变法之前,秦国就是一个被锤了千百遍依然头铁的国家,只是不懂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而已。 长时间里面,秦国的优势真不是其它,是比其余国家更不讲规矩。 然而,秦国每次不择手段,偏偏又没有将事情给办成,要不哪里还有商鞅的什么事。 同时,不要光看秦国笑话,只是其他国家的不择手段将事情办成了。 胜利者不应遭到嘲笑。 失败者才会。 魏相说道:“秦不可小觑,亦不可不争,必不使喘息。” 吕武点头,并想道:“希望你的子孙能牢记这句话,别搞出明明能灭了秦国,偏偏留给秦国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又觉得事情不对。 阴氏要和魏氏联合起来,第一个目标难道不是该瓜分了秦国吗? 介时哪怕还有秦国这么一个国家,就不能是林姓秦国? 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一个小目标:取嬴姓而代之! 不搞什么大斗出小斗进,光明正大地用武力干挺。 魏琦发现吕武的心思有些飘,咳嗽两声将吕武的魂勾回来,含笑说道:“两家或可攻‘大荔之戎’,取其地为健所用。” 这个“健”是吕武和魏晗运动之后的结晶,在一众男丁中排行老五。 吕武笑眯眯地同意下来。 至于说是韩厥先提出对“大荔之戎”的领土诉求什么玩意,谁管那么多啊! 国君不是还没答应韩氏吗? 魏氏和阴氏操作一波,截胡拿到灭国权柄,不行咯??? 魏相一边思考,一边说道:“或可使范氏独强?” 在晋国这边,家族必须强大,却又不能强到过份。 范氏从账目数据来看无疑是卿位家族中最强的那个,却是强得有些不太够。 吕武决定给个助攻,说道:“我闻孙林父欲投于晋。” 范氏的封地跟卫国接壤。 而孙林父的封地就是那块接壤的土地。 是不是很碰巧? 有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尤其是卫君卫衎的脑袋明显被门夹过,一再得罪和惹怒晋国。 魏相秒懂,认可卫国孙氏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南燕位处卫国孙氏之边,甘国与南燕比邻。”吕武给了魏相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缓慢地站起来。 他告辞之后会直接去见国君,回去“阴”地那边好好地猫上一年两年的。 这叫,深藏功与名! 第410章:一系列骚操作 估计是国君巴不得吕武别捣乱赶紧滚蛋? 吕武的告假和辞行远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说起来,国君也是可怜、弱小加无助,刚回来的一两年意气风发,随后就遭到了压制。 智罃很好地履行元戎该干的事情,不给国君染指实权的机会。 其余的“卿”默契十足,小事上能给国君面子,涉及到实际利益则能瞬间冷下脸。 历史上晋悼公是这样的吗? 好像也是前几年好过一些,等待弑君风波过去之后,权柄一再缩小,直至为了跟诸“卿”斗智斗勇弄了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为什么要用那种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我呢?”吕武脸上带着苦笑走出宫城。 很早之前,吕武意识到姬周会回国即位进行交好,主要是想借力扫清登上卿位的障碍。 只是他很清楚交好国君的用处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看的还是拥有实权的“卿”到底反不反对,反对的力度会有多大。 在那一段时间,他刻意交好智氏和范氏,能不得罪也绝不会去跟其余家族为难。 期间,他还抓住任何的机会,但凡能开辟登上卿位的道路,算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他能够获得卿位是有诸多的因素,绝不是单纯来自某个谁的鼎力相助。 如果国君不是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支持公族,吕武绝对不会那么快淡化与国君的相处关系。 吕武有帮助过公族,只是为了维持自身公平公正的人设,再来是给予为君者一种假象。 公族强大起来对阴氏有好处吗? 绝对没有的。 公族在最为艰难的时刻愿意以阴氏马首是瞻,同样是一种假象而已。 吕武本身不是公族,甚至都跟公族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关于这点他的头脑无比清醒。 双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之后和平分手是最好的结果了,谁还想奢望更多就是谁更傻。 “现在的我,又要经营与国君的关系了啊!”吕武对这点同样清醒。 尽管智氏、范氏和韩氏要对付解氏、魏氏和阴氏只是一种猜测,出现这种猜测就值得警惕,敢无视会死得很惨。 吕武吩咐道:“倬,转道往中行氏府宅。” 驭手倬赶紧应:“诺!” 中行偃跟智罃是同宗,却是越来越渐行渐远。 那不止是体现在中行偃和智罃的接触、交流上面,也能看得出荀氏、中行氏跟智氏的家族规划上面。 人与人的态度能够假装,家族策略一旦定下就要小心假戏真做。 毕竟,一个家族制定什么策略不会是一时,真的执行想悬崖勒马,小心拉不住缰绳。 中行偃好几次想要与吕武亲近,皆是被吕武很有技巧地避开了。 之前是吕武不想掺和进智氏与中行氏、荀氏的宗族内斗。 现在嘛? 呵呵! 自然会有腿脚利索的阴氏家臣先行前往中行氏府宅通报,等待吕武的车架来到中行氏府宅门口,中行偃已经站在门外等候了。 吕武看见中行偃就开始在笑,尽管看上去笑容爽朗,实际上就跟个笑面虎似得。 “武也不早做处置,使偃难以安排。”中行偃也在笑,笑得老真诚了。 吕武听到中行偃的称呼和自称,下了马车就行礼,说道:“方与国君辞行,感念与偃南方冬日一季,心有所感突兀拜访,见谅,见谅。” “喔?”中行偃是真意外,不是假意外,错愕问道:“武往何处去?” 说完,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进去再细细详说。 中行氏的府宅要比吕武暂时居住的地方大得多,只是同样没有太多花里胡俏的布局,比如花园什么的。 他们来到一个大厅,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待客所需的一应东西。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中行氏的仆从素质要比阴氏高得多。 至少短时间内就能将待客的布置弄好。 分别就坐之后,中行偃好奇又纳闷地重新问了一遍。 吕武说道:“武带来齐国两‘军’,安置于‘霍’地,本为攻秦所用,攻秦未成,久驻无用甚是可惜。” 对这么一件事情,包括晋国的贵族在内,各个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吕武太狠了。 齐国也就三个“军”的编制,一下子两个“军”的编制空占份额却不能用。 当然不是齐国举国上下就只剩下一个“军”的兵力,主要是有足够多的部队却没有编制,很困扰的! 中行偃听得一愣一愣,心想:“这个小老弟是将齐国的两个‘军’当成自家的部队啦?” 晋国的“卿”当然有拉其他诸侯国的部队来参战的事情,只不过并不像吕武这么搞。 他们一般是邀请各个诸侯国带来多少军队会盟,战争期间接管指挥权,打完就还了回去。 哪像吕武将齐国揍一顿,一拉就是带走两个“军”,捏在手里用就算了,后勤什么的还要齐国负责。 以为以上就算过分了吗? 并不! 吕武压根就是要拿两个齐国“军”往死里用,甚至还想吞干抹净。 他笑呵呵地说:“大河西岸有白翟蠢蠢欲动,齐‘军’久驻未动空耗粮秣,差遣击之可也。” 中行偃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没话找话,问道:“君上应允?” 反而是吕武一脸奇怪,反问道:“君上为何不允?” 中行偃觉得也是。 真要出现什么负面影响,一切都算在阴氏头上,国君很无所谓的。 中行偃想到了吕武屡次出征或多或少都能有好处,带着期盼问道:“下军将此次前来?” “噢!”吕武假装刚想起来意,笑呵呵地说道:“此次归回封地不知何时再来‘新田’,拜访上军将一为辞行,再则便是托付偃兄看顾阴氏在‘新田’诸人。” 一句话两个称呼方式,里面的信息量着实也有些多。 什么时候阴氏和中行氏的交情到这份上了? 阴氏想要拜托看顾,不该是去找魏氏或韩氏吗? 再不济,智氏跟阴氏的交情也不错呀。 似乎,阴氏跟范氏的关系也过得去。 最重要的是,阴氏跟其余卿位家族无冤无仇,有矛盾也不至于爆发交战。 中行偃满脑子的困惑,不懂吕武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东拉西扯,不再谈到什么正经事。 直至吕武告辞离开,中行偃还是一脑子的浆糊。 中行偃哪里知道吕武、魏琦有很多的内心戏,又脑补出一套又一套,更不知道智氏、范氏和韩氏都做了什么和想做什么。 他有点怕了,想道:“这是为何呀?” 而吕武的车架和随行队伍渐行渐远。 “你去询问上军将可愿同阴氏、魏氏共谋‘大荔之戎’。”吕武吩咐了葛存一句。 在另一辆车上的葛存当即应“诺”,并命令车夫靠在街边停驻,等队伍过去再调头。 结果就是,中行偃还在思考吕武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用意,讲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得知阴氏和魏氏要从韩氏虎口夺食,一下子给全面懵逼了。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出现了三连问: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这位荀氏和中行氏的共同家主历来就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手里掌握着那么大的力量,偏偏先当栾书的狗,后来越混越惨。 用人话来说,某些人天生就是执行者的命,无法去当棋手。 中行偃就是一个不那么合格的执行者。 他懵了很久,想找家臣商议又觉得不合适。 那可是阴氏和魏氏要跟韩氏过不去啊! 韩氏在卿位家族算是中等偏弱的一个,韩厥没有太好的人缘,也没得罪过谁。 阴氏短短几年内发展过于迅猛,各方各面不是那么好评价,大概能归于中等持平。 魏氏则是一个一直在蓄力的家族,经营了几代人才获得卿位,家族实力大致上属于中等偏弱。 当然了,排行是取决于卿位家族最强的那一家。 算起来中行偃手中能动用的力量并不输给士匄,关键问题在于中行偃未能完全整合中行氏和荀氏,给搞成了比韩氏、魏氏都要弱一些。 在众人的认知中,范氏无疑非常强大,能随随便便拉出一个满编军团,软实力方面也非常的厚实。 但凡能轻松拉出一个满编军团,咬牙再弄出另一个满编军团不会有多么大的难度,需要考虑的是后勤供应能不能跟得上,真那么干之后对家族造成多少发展迟缓和破坏。 毕竟,军队的消耗非常大! 因为不是只有士兵,还存在民伕,人手都拉走之后,出现的操盘手空缺以及劳动力缺失,影响方面不能不考虑进去。 所以,战争的较量并不是只在战场,对后方也是极大的考验。 “韩氏做了什么,导致阴氏和魏氏要跟韩氏过不去?”中行偃越想越是脑壳疼,又想道:“不是说韩氏刚与阴氏达成婚约吗?” 他决定先不去管阴氏和魏氏为什么要跟韩氏过不去,只权衡攻打“大荔之戎”是不是有利可图。 而毫无疑问,真的能把“大荔之戎”灭掉,其余的收获不太好说,奴隶肯定是能增加一批的。 瞧瞧,这就是无法执棋那种人的思维。 他们只能思考短期内的获利,无法去顾及更长久的未来。 吕武已经甩杆,鱼儿会不会上钩,耐心等待就是了。 在接下来,他又主动去拜访智罃、韩厥、士匄、士鲂,连带解朔都没有落下。 人设嘛,花点时间维持还是很有必要的。 见每一个人讲些什么话题都不固定,花的时间有长有短。 突然遭到拜访的人,他们对吕武的到来,接待规格普遍比较高。 走动了一圈,吕武会合早就集结待命的队伍,出“新田”往东北方向而去。 走了六天,他们碰上早早得到消息,带人在自家封地外围进行等候的赵武。 “姐夫!”赵武看到吕武一脸的高兴,先招呼一声,又说道:“‘赵’城方修葺完善,请姐夫前往一观。” 吕武却是问道:“君上已任你为阍卫,为何仍在封地?” 这里有一个小细节。 按照道理来说,吕武这支队伍需要走八天才抵达赵武封地的外围,却是只走了六天就碰上了赵武。 这是因为赵武的封地又得到扩展,马上就没有“杨”地这个地方,要改称“赵”地了。 知道什么叫“天命之子”吗? 不就是人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今天谁来投,哪天某块地成了自己的。 “杨”地的很多贵族在赵庄姬的操作下,先后归附了赵氏。 然后,国君一再变着花样给赵武增加手中的实力,甚至不惜让一些本来就处于外围的公族加入赵氏。 对赵武来说,奋斗?前半生是不可能奋斗的! 他的征程是在下半生啊! 赵武腼腆着脸,说道:“方知已成阍卫,为迎姐夫,乃……” “赵氏复立,你之使命重也。”吕武谆谆教导,说道:“君上看重,诸‘卿’照拂,更应尽心尽责,怎能因我误事。” 赵武看上去更高兴了一些。 他真的很崇拜吕武,打小听多了见多了,一直将吕武当成自己的偶像,并且想要迈腿追赶。 吕武说道:“今次我归回封地,率军攻白翟,或深入战义渠。” 赵武一听双眼放光,却是又马上满脸干瘪,说道:“我为阍卫,不离‘新田’啊。” 吕武先困惑地看着赵武,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你之家臣齐温或可率一‘旅’随我出征。” 赵武立刻说道:“可也!” 吕武又说道:“今次魏氏亦往。如此,阴氏、魏氏、赵氏便为一体。” 赵武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阴氏和魏氏关系好,为什么要拉上赵氏? 吕武补了一句:“上军将已明言,西征必有一份。解氏、范氏、智氏或有人率军而来。” 这个就是他拜访那些家族的成果。 不用各个家族出多少兵力,意思意思来一个“旅”就行,出兵越多分战利品时的份额就更多。 赵武弱弱地问:“为何独缺韩氏?” 这个嘛…… 吕武走近了拍拍赵武的肩旁,说道:“韩伯不喜纷争,历来独善其身。” 韩氏长久不掺和各家的事情,谁都形成一种思维定性了。 所以,赵武也就接受了吕武的解释。 而吕武心说:“别怪我啊。赵氏没发展是好事,大家继续做亲戚。一旦赵氏真的迅猛崛起,还是在西边和北边搅动风云,搞得我不动手都不行了。” 第411章:帮赵氏搬个家 晋国贵族哪天真的全面团结友爱,一定是这个世界变得不对劲了。 这个并不是某个时代一些人的错,一开始是时局方面的迫不得已,再来就成为一种传统。 所以,一切的锅都能丢给老前辈,后人是绝对不肯背善于内斗这个黑锅的。 晋国内部的内斗之风之盛也不全然是坏处,没有这种朝不保夕的危机感,各家哪来的紧迫感,也就不会有晋国的强大。 因此,凡事不能只看坏的那一面。 吕武回封地之前,决定接受赵武的邀请,去“赵”城一趟,接受赵氏的款待。 很早之前,赵氏遭到几乎全国贵族的围攻,城池自然是被攻破,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赵武接收“赵”城时,不提四面城墙破损严重,城内也是废墟处处。 当时的赵氏要什么没什么,尤其缺乏人力资源,导致赵武长期逗留在“新田”,等收拾完城内的废墟才回到封地。 城内的废墟好收拾,想要将破损的城墙重新修葺并不那么容易。 筑城极为耗费人力和物力,修葺城墙则是看时局。 和平时期大搞城防建设,必然会引来一片侧目,使人怀疑是不是要搞什么幺蛾子,不然卖力修建防御设施是要搞什么。 赵武前前后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无一例外都是局势合适才抽调劳力修修补补,终于将“赵”城的城墙给修好,并且进行了必要的加高和加厚。 “越过礼制了。”吕武站在‘赵’城的城墙之上,摸着女墙的夯土说了那么一句。 周礼有许多规定,其中包括城池的大小以及城墙的高度、厚度。 那是一种以爵位来递减的规格,比如“天子之城方九里,诸侯礼当降杀,则知公七里,侯伯五里,子男三里”的这一套。 尽管周王室的尊严好几次被踩在脚下践踏,周礼却没有全面崩坏。 说没有全面崩坏,意思就是有些规则已经被打破。 其中包括晋国的“卿”位比小国之君这一条。 晋国的“卿”在地位和待遇方面直追之列之君,筑城也就能够采用“诸侯”的标准。 赵氏曾经阔绰过啊! 吕武所看到的“赵”城长六里、宽五里,比“阴”城大了不少。 原本“赵”城的城墙高度约是六米,赵武重新修葺给加高到了八米,宽度从本来的三米多增加到四米多。 这个是能从城墙表面夯土颜色来进行分辨的。 越是时间久远的墙面就越黑,越新的墙面则是越白,远远站着观看一下子就能看出经过什么样的改动,包括哪一些城墙段曾经崩塌过。 赵武现在连“卿”都不是,有一座这么大的城池算是祖宗遗产,加高加厚城墙则是真的违制了。 要是有谁跑去找周天子告一状,周天子又死咬着不放,信不信晋国的国君哪怕只是为了让周天子脸面好看一些,“赵”城就要拆掉重建? 赵武能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自己极度缺乏安全感,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那一套吧? 还是说,他笃定自己某天能坐上卿位,不过是将以后需要做的事情,提前给先干了? 事实上的情况是,赵氏经过覆灭又获得复立,谁都能看得出赵氏的某一代家主肯定能够获得卿位,差别是在什么时候失而复得而已。 这个不限于赵氏,对任何一个曾经担任卿位的家族都通用。 那么就能够理解胥童的野心和不甘。 胥童的野心是恢复家族荣光,不甘心没人愿意帮一把,只能傍上姬寿曼的大腿。 可惜的是姬寿曼不给力啊! 姬寿曼:怪我咯??? 赵氏正在百业待兴的阶段,偌大城池的居住人口不会超过一万,城池郊外的农田覆盖率也着实是小了一些。 吕武一直有在关注赵氏,某种程度上可能比赵武更清楚赵氏有多少家当。 目前,算上武力部分以及属民、奴隶,赵氏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七万。 这种人口已经算是中等家族不弱的一批,要是武力强一些都能开始为谋求卿位进行规划了。 当然,赵武才不用那么劳心劳力。 这孩子有的是人在背后帮忙,时不时就能获得一些家族的归附,再“追回”曾经失去的封地。 那么多帮赵武的人之中要算吕武一个。 毕竟,阴氏和赵氏是姻亲,吕武再怎么不愿意都要考虑外部的看法,该帮赵武的地方不能落于人后。 关系就摆在那里啊! 吕武要是不帮赵武一把,不但场面上会很难看,也将出现一种薄情寡义的负面影响。 别说是有久远之后的威胁,哪怕是威胁已经出现,除非是当即进行翻脸,不然但凡还能过得去,再不情愿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亲戚之间互相羞辱,以为丢脸的只有被羞辱的亲戚吗? 有那层关系的存在,认为亲戚遭到羞辱与自己无关,不是脑子缺了根筋,就是破罐子破摔。 那么干,也许会觉得爽,实际上真的就是在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因为在外人看来,好歹是亲戚都能那么搞,某某谁的人品绝对有问题;或是,连家人都不肯放过,一旦存在矛盾,必须找机会将某某谁抢先弄死,免得竞争失败遭到更惨的对待。 所以矛盾无法化解为前提,应该怎么做? 无法狠心,又做不到天衣无缝,无论心里再怎么感觉恶心,能过得去就且先维持一个过得去的局面,再来个眼不见为净呗。 吕武问道:“就任阍卫需有一‘旅’常驻宫城,伐白翟之战又需一‘旅’,赵氏兵力可足够?” 阍卫带至少一个“旅”进驻宫城是吕武自己先起的头,渐渐就变成一种附属条件了。 赵氏现在有多少兵力? 应该不会少于三个“旅”的样子。 刚复立没几年就能有这样的兵力,比一些中等家族要多,很符合赵氏该有的底蕴。 看一看解氏就知道了。 解朔成为“卿”才几年,一次讨伐齐国就为解氏增添一个“旅”的兵力,软实力方面的增涨更为迅猛。 赵氏当了多久的“卿”,又留下多少福泽给赵武。 等待时局合适之后,那些“福泽”就会变成赵武实力的一部分。 吕武所知道的是,赵武的母亲赵庄姬还没有将手头全部的实力交出来,一旦赵庄姬全交给赵武去掌握,赵武手里起码会有一个“师”的兵力,封地也能在目前基础上扩大两三倍。 以上还没算一些本来就等着赵氏复立,要重新归于赵氏的中小贵族。 再加入那些的话,赵武的实力能像是滚雪球那样,短暂时间里直追卿位家族该有实力的尾巴。 不出意外,赵武的答案是兵力差不多够用,比较困难的是恢复封地的生产。 “多去见乃阿母,若得倾力相助,可少奋斗二十年。”吕武说道。 赵武脸上一囧。 那位国君的妹妹,也就是晋国的宗室女,她在赵氏的覆灭中充当了很举足轻重的角色。 好些人将赵氏覆灭的锅完全扣在赵庄姬的脑袋上? 那样完全就是在甩锅。 从国君能发出号召,又有那么多家族参与围攻赵氏,怎么可能只有赵庄姬造成那样的局面。 没有赵括和赵同屡屡做出错误的选择,又有赵氏那么多族人嚣张跋扈,能是那样??? 赵武的处境其实很尴尬。 他的生母在赵氏覆灭中出了大力气,想灭掉赵氏的是国君与公族,几个强大的卿位家族充当打手。 要不是赵朔死得早,恐怕赵武都无法在那次“事变”中活下来。 诸多的原因使得赵武幸存,又让他的处境非常尴尬。 掏心掏肺想帮他的韩厥因为赵庄姬的原因,存在不小的顾虑。 赵庄姬害怕赵武听信韩厥的一些话语,不敢无条件帮助赵武。 赵氏的残余,越对赵氏忠心耿耿,对赵武的芥蒂就会越大。 一套连着一套,造成的局面就是除非赵庄姬死掉,又或是韩厥死掉,想帮又愿意帮赵武的那一“派”才会放开顾虑。 现实局面就成了明明有两股很大的力量愿意帮赵武,源于顾虑不能放开手,哪一“派”的主事人完蛋又会让赵武失去很大的一部分助力。 “君上曾问于我,可愿以‘温’地换‘赵’地,可曾过问于你?”吕武说完看着赵武,脸上带着笑容。 赵武愣了一下,说道:“未曾啊。” 假的。 国君并没有问过吕武那件事情。 吕武敢对赵武说这些,一来是很想赵武搬个家,再来便是笃定赵武不会也不敢去问国君有没有这事。 他“哦”了一声,一边若有所思,一边说道:“西疆与北疆尽归于阴氏、魏氏,再无卿位家族一席之地;解氏非虫,一捏就死;智氏贪婪成性,不可成依靠;范氏独强,若无审时度势眼光,大祸便在楚国屈服之后。” 信息量太大,搞得赵武很想喊暂停。 他细思了一下,理解的是吕武希望赵氏搬到南方,北边和西边已经没赵氏的什么事。 这算是一种开诚布公的商量,也算是一种警告。 “温”地原本属于郤氏,虽然说也历经战火,破坏方面却是比“赵”地小得多了。 一旦“赵”地归于阴氏,未来的竞争中阴氏会比魏氏占更多的便宜? 赵武回过神来已经没看到吕武,一问才知道吕武已经带着队伍离开。 他想道:“姐夫的意思是,希望赵氏能去南方发展,与阴氏形成南北互动的格局吗?” 第412章:你们玩你们的,我玩我的 仅是从土地面积来看“温”地要小于“杨”地。 两地都经过战火的摧残,要说到底哪一块地被破坏得更严重,不详细去进行考察,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从气候环境等方面而言,“温”地要更优于“杨”地一些。 “温”地就在周王室边上,与巩国、单国、刘国(公卿封国)比邻,又跟智氏、范氏、韩氏、献氏、先氏、雍氏等等家族当邻居。 所谓的地利优势并不是跟谁当邻居,是以气候以及农耕条件来作为评价。 “温”地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得到开发,哪怕历经战火的摧残依然还有底子在,稍微修复一下又能重新利用起来。 如果阴氏的发展重心不是在北边和西边,依靠“原”地和“温”地作为基本盘,想方设法吞掉周边的中小贵族,一样能够经营出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出来。 关键问题是吕武很清楚一点,南方想扩张的难度远比位处晋国的北方和西方更大。 在南方想扩张不能去跟周王室玩耍,吞并晋国中小贵族壮大自己,再来就是盯着郑国一打再打,直至将郑国消灭和吞并。 如能吞并郑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陈国、蔡国、顿国、沈国……等等一些小国。 比较坑的是那些国家,要么是楚国的盟友,不然就是楚国的附庸,不将楚国先打倒在地,绝没有吞并的可能性。 即便某一天楚国倒下,能够去吞掉郑国、陈国……等等那些国家,要看看那边的地理位置是个什么情况,介时周边又都有谁。 其他人无法看得那么长远,吕武还不能吗? 真有家族占了那些地盘,顶多就是诞生另一个战国版的韩国。 历史上,韩国的建立就是唯一的巅峰,随后一再走下坡路,真的是君王无能或国中没能人吗? 其实是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可发展的前景啊! 另外,不要当其余卿位家族不存在,想一再吞并中小贵族,极大的可能是路走一半,侵略性过强遭到忌惮,先被各个家族联合起来灭掉。 所以是,真的以“温”地作为开局,取决于野心到底有多大,难度可能是北边或西边的十倍、百倍。 “以‘温’换‘杨’?”宋彬有些懵了。 其余家臣听完吕武的叙述,一个个都难以理解。 他们的思维是以发展家族为第一目标,认为封地在哪根本不是问题,只看封地成色的好坏就够了。 “温”地异常适合农耕,这么一块肥美的封地,为什么要换“杨”这个破败又农耕环境比“温”地更差的地盘呢? 没这样的道理啊! 葛存说道:“我家主力发展北方,封地连为一体更重其它。” 瞧瞧,跟吕武的时间长,觉悟就是要高一些。 葛存又说:“若以农耕考虑,我家不缺劳力,有开掘水渠、安置水车等灌溉之利,何处不为丰饶之土。” 夸张了。 要是的了块沙漠作为地盘,要跑去种西瓜? “不妥,大大不妥!”宋彬真的无法理解,说道:“不言贫瘠与否,‘杨’地比邻‘新田’,若出政争,恐难身处事外” 宋彬瞪了一眼想再说话的葛存,看向吕武,问道:“主,我家北、西皆拓土,为何置身于泥沼?” 这话讲得过于主观。 一些事情是阴氏不想参与就能不参与的吗? 不看看阴氏现在的地位和强度,一旦发生了一些什么事,阴氏再不想参加也必定要被拖下水的。 宋彬的意思是,不过份靠近“新田”能有个缓冲,不会爆发什么正治斗争立刻就进入到“决战”阶段。 他也是研究了晋国的历史,才得出那样的结论。 上溯到前几代的领导班子,消失在历史长河,又或是仍在苦苦挣扎的曾经卿位家族,封地越是靠近国都,麻烦必然会越多,灭亡的速度也更快。 相反是距离国都更远的那些卿位家族,哪怕是一开始就被卷进斗争,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作为缓冲。 吕武不知道这个吗? 躲避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 尤其是成为卿位家族之后,想要独善其身就代表不能选边站,也就少了很多可发展的选项。 看一看韩氏就知道了。 韩厥从来不参与各家的争斗,看似韩氏无比安全,也只是建立在别人不想搞韩氏为前提。 再来是,韩氏安全倒是安全了,不要说吃肉,喝汤都没有韩氏的份。 魏氏的家族历史长短跟韩氏差不多。 韩氏的幸运在于得到赵氏的鼎力扶持,比魏氏更早成为卿位家族,韩厥之前的几代韩氏家主多少吃了点肉,有了韩氏的规模和实力。 韩厥继承韩氏家主之前,他的父亲韩穿就已经获得卿位。 在韩穿为“卿”的时间段里,韩氏家族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涨,只是又在卿大夫之间的争斗中损了实力。 晋国能够成为卿位家族,哪怕家族实力本来平平,一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壮大。 这个不但是因为卿位所带来的权柄便利,也跟各家的依附、投靠有关。 说白了就是不但有“权”,还得到了“名”。 两种因素相结合起来的力量就是那么大。 韩厥为什么会有一段时间寄养在赵氏家族? 不就是因为韩氏在卿大夫斗争中输了嘛! 所以,韩厥的卿大夫不能完全说完全是继承自父辈,没有赵氏的支持会成为另一个胥童一般的人物。 这个就是韩厥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铁了心要帮赵武的原因。 不是像栾书本来就是卿大夫,得到郤克的“越位提拔”那种关系,是赵氏不拉韩厥一把,韩氏不再作为一个卿位家族,极可能衰弱到扑腾不出一个水花,再直至族灭除名。 吕武安静听着家臣们以理据争。 一人计穷,再聪明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多听一听别人的意见,愿不愿意接受是一回事,能不能从中查遗补漏则是另外一回事。 吕武总结了一下以宋彬为首和以葛存为首,两边人的意见。 一方认为不用在乎封地在哪,只看那块封地能带来多少好处,又不想过于靠近“新田”这个晋国的国都。 另一方则是很希望阴氏的封地能连成一片,认为土地之所以贫瘠只是人为因素,没有开发的思路,或是技术方面不够,跟土地本身无关;靠近“新田”能在正治上加分,遇到什么事也更容易掌握主动权。 “再议罢。”吕武说着站起身来。 家臣全部闭嘴,很想观察吕武更倾向于哪一方,只是他们无法从吕武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 其实还用看吗? 本身就是吕武提出用“温”地来交换“杨(赵)”地。 提出反对意见的家臣是要跟吕武讲道理,不是真的要跟葛存那一些人去争。 吕武问道:“我命集结三‘师’,事情办得如何了?” 宋彬收拾一下心情,改换思维方式,答曰:“主之命传达,‘阴’两日便集结待命,‘吕’耗时十一日。” 命令传递到“吕”地需要时间,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集结部队。 吕武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传我令,‘吕’一师进驻‘阴’,‘阴’两‘师’开拔集结于‘楼’;再命齐两‘军’渡河进击白翟。” 那个“楼”是“霍”地的一个地名。 宋彬没任何迟疑,应道:“诺!” 只是,他又立刻问道:“需派人往‘临淄’催促辎重?” 这不是废话嘛! 军队是齐国的没错,但被吕武征用啦。 不管吕武怎么去使用那两个齐国“军”,齐国能抗议和破骂,想招回也要那些齐军能不能回去。 齐国不想那两个“军”饿死,该送的粮秣不能短缺,甚至连相关的后勤保障都要维持,否则齐军士兵没给饿死,要被冻死,或因为兵器损坏赤手空拳去跟人拼命,损失的也是齐国。 所以,齐国也是倒霉透顶,碰上了吕武这么个晋国的卿大夫来负责邦交。 吕武以命令的形式下达。 阴氏全体上下不管有什么想法,该收收心专注办事,有什么要说道的地方,只能等战事结束之后。 吕武一再与魏氏保持沟通,等待魏氏在“栎阳”集结的那两个“师”出击北上,没有再等中行氏等愿意一块西征的家族军队前来会师,留下宋彬进行等待与调配,带着部队先行渡河了。 这一次,他不但带上了吕阳,还将吕欢一同带上,玩了一手上阵父子兵。 吕欢的生母出自韩氏,会有自己的作用。 如果不是吕健太小,一样会被吕武带去出征。 也就吕武这种人了,什么都要先预防着一手,狠起来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利用到极致。 只不过,要说吕武不在乎自己的子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阴氏要是衰弱或灭亡,全家上下没一个会落得好。 阴氏继续强大,乃至于变得更为加大,全家上下哪一个不是因此获利? 生长在什么家庭,懂或不懂都要尽自己的那一份责任和义务,逃避是非常不现实的。 让吕武没有想到的是,中行偃竟然亲自率领两个“旅”过来。 意外的是中行偃亲自到。 另一个令人讶异的则是,他竟然出动了两个“旅”。 这位中行氏和荀氏共同的家主,可是好几次参与国战只出动一个“旅”的兵力啊! 今次,他竟然不抠啦??? 第413章:来啊,快活呀 不是。 那个…… 吕武是西征的发起者,他是下军将。 合谋的魏琦是新军将。 中行偃是上军将,亲自过来之后就会成为部队里面的最高官,是来接手西征部队指挥权的吗? 西征并不是一场国战,算是家族发动的私战。 这种战争除非国君重新定义为国战,要不然都只是一种“次级”战争,不是谁的官职高就是指挥官,一般由发起者来担任指挥官的职位,并主导战争的走势。 吕武需要先搞清楚中行偃是个什么意思,否则必然会对指挥系统造成混乱。 这一次参与西征的家族挺多。 卿位家族确认参加的是作为发起者的阴氏,合谋者魏氏,还有家主亲自带着两个“旅”过来的中行氏,其余就是超过五十个中小贵族,又以小贵族的数量最多。 智氏、范氏、解氏也确定参加,只是他们的部队还没有抵达。 会有这么多的家族参与,一些是亲自受到吕武的邀请,更多是求加入。 毕竟,吕武每次对外征伐都有收获,对战利品的处置也是公平公正,中小贵族还是非常乐意跟随阴氏作战的。 同样的理由,吕武每一次的收获都不俗,哪怕是作为卿位家族一样喜欢跟阴氏搭伙。 这一次,少则出动一个“卒”,多则出动两个“师”,不算齐国的那两个“军”,仅是晋国贵族零零散散地凑起来已经超过一个“军”的兵力。 而那还是智氏、范氏、解氏的部队没抵达前的部队数量。 其中,阴氏和魏氏各自出动两个“师”,中行氏来了两个“旅”,先氏、张氏、籍氏分别来了一个“旅”。 要是智氏和范氏再给力一些,说不定西征的部队能凑出两个“军”的编制。 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吕武号召之下随随便便就能凑出两个“军”的部队,谁都要惊掉下巴。 “攻击何时展开?”中行偃没提接管指挥权的事情,相反问了这么一句。 那么问就已经是一种表态,表示不会追求指挥权,只是过来跟着一块吃肉的。 吕武定了定神,说道:“齐军已被我拆散,月余之前展开攻击。” 他给中行偃介绍了一下战况。 包括数量为两万五千的齐军士兵被拆成了十个“单位”,分散出去清扫洛水以东的区域。 同时,魏氏的两个“师”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北上,估计是在对洛水以东进行清扫。 中行偃有点听明白了。 大河西岸只有数量不多的白翟部落,无法展开什么大型的交战,先期的军事行动只是很普遍的扫荡以及劫掠。 至于拿齐国的部队当仆从军来用这种事情,没有先例为前提,吕武这一次这么用极可能会成为以后晋国“卿”操控邦交国的套路。 所以,吕武这一次那么使用齐国的军队,算是为晋国开创了一个很好的办事“先例”了。 以晋国“卿”的机灵和霸道,信不信以后动不动就召唤附庸国和盟友给自己家族干私活,会成为一种惯例? 中行偃有些愣神,说道:“此次西征主攻义渠之戎?”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白翟老早就向西逃窜,大河西岸没有留下多少白翟部落,有些还是消息不通从西边或北边迁移过来的。 他们在大河西岸不会遭遇到强力的抵抗,等于说也不会有太多的收获。 出动了那么多家族,兵力又是那么强大,怎么能白白忙活一场,绝对是要继续向西,随便找任何一个非盟友干上一场的。 西边都有谁? 晋国知道的是,西边有秦国和义渠。 他们是先进入原本属于白翟的栖息地,以进军路线方向来推断,一路向西肯定是进入义渠人的地界。 为了收获而出征,无关于道义或礼制,打秦国还需要先派人宣战,打义渠这种戎人则不用有太多的讲究。 那么还用得着多想吗? 肯定是逮着义渠人先干一干,要不要干秦人再看局势需要。 中行偃问道:“今次可将攻秦?” 吕武很坦白地答道:“必攻也。” 义渠之戎强不强大? 阴氏已经跟白翟那边的首领取得联系,这一次要先联合起来干义渠,将义渠干趴下再干秦国。 白翟与义渠刚正面时突然遭到秦国背刺,损失略微惨重,陷入虚弱状态。 如果能跑的话,白翟真不愿意继续拼命。 对白翟来说非常苦逼的是,往西逃亡的路线被义渠挡住,向北则是被山脉拦住(阴山),向南是秦国,向东则是晋国。 就说吧! 要咋整? 白翟思来想去,秦人太特么不是东西了,先骗白翟跟晋国拼命,导致白翟不得不西迁逃亡。 他们跟秦国约好了一块干义渠,夺取属于义渠人的地盘喘口气,结果是遭到秦国的背刺。 反过来联合义渠干秦国这种事情,白翟有尝试跟义渠人尝试沟通,派去的人直接被煮了。 对义渠人来说,他们很开心地骑着马匹、唱着歌,人在家中玩耍,祸事天上砸下来。 一声不吭跑来要摁着俺在地上干,干不成想握手言和? 特么想什么呐! 干!(一种谩骂) 俺不但要干白翟,连无耻的秦人也要一块干。 谁怂,谁特么是鳖孙! 义渠觉得秦人无耻是有理由的。 秦国先背叛白翟跟义渠言和,估计是觉得一家能干两家,不讲武德再次偷袭义渠,将战事演变成三方乱战。 吕武满脸笑意地说:“如今三方会战,秦为三方最强,亦难以独吃两方。我方突兀加入必然得利。” 跟白翟联合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当做是联盟。 晋国是中原霸主国,又哪能像秦国那样跟异族联盟,只能算是阴氏想找个异族来当狗,进行的一种小尝试而已,跟国家层面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当然……如果局势必要的话,又能跟国家层面接轨啦。 只是现在的人玩得没这么花,独有吕武可以那么不要碧莲。 包括阴氏的两个“师”在内,拢共将近三万士兵的部队驻扎在大河西岸,清扫残余白翟的是齐军。 吕武跟白翟联合又在打白翟这种事情? 现在的异族并没有得到统一,他们是部落与部落之间形成联合。 所以,吕武跟某个或某一些白翟首领达成共识,不代表整个白翟就成了阴氏的盟友。 不独是白翟,像赤狄的某些部落成了阴氏的狗腿子,一样不代表所有赤狄跟阴氏就变得亲密了。 诸夏玩“以夷制夷”这一套很久了,第一次是谁干的无法进行追溯。 吕武只是捡起老祖宗的传统技能,因时应变地继续玩一玩而已,算不得是什么新花样。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老祖宗那么玩过,一些知道吕武在干什么的人,了解吕武在干什么之后,无不觉得吕武实在太会玩。 不是他们无知,纯粹是想要获得信息的难度很大,也就不提什么传承延续了。 等啊等,等来了智氏、范氏和解氏,以及落在后面的二十来个中小贵族。 智氏来的是智朔。 范氏来的是彘裘。 解氏则是解朔亲自过来。 那个彘裘是士鲂的儿子,跟士匄属于同辈。 士鲂继续使用“士”来作为前缀,儿子却用了“彘”来作为前缀。 可以理解彘裘是士鲂定下的接班人,未来会成彘氏的家主。 另外一个,吕武是等程滑死了,才知道这位非常头铁而又憨直的弑君者,是范氏别出之程氏的家主。 程滑的辈分很高,跟荀庚属于同辈。 荀林父那一代,程氏的程驩正式从范氏别出,程氏后来跟范氏分道扬镳,也就成了自主自立的一家。 要是程滑愿意跟范氏攀亲戚,程氏当然又能成为范氏的一份子,关键是这个头铁娃不干啊。 再则就是,士燮掌家的时候,范氏能多低调就想多么低调,不独程氏正式脱离范氏,连辅氏都是相同的结果。 简单而又直接的说就是,范氏的士燮执行拆分了家族。 如果士匄走自家老爹的老路,别出的彘氏也该慢慢被丢到一边。 然而,士鲂没想脱离范氏,另一个别出的刘氏……也就是士雃这一家子,顶着刘氏的前缀一样还是范家人。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吕武依然无法光从谁的前缀来分辨到底是哪一家子的人,需要深入了解才能搞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比如来之后找个机会凑到吕武身边的原初没自己介绍来自先氏,谁又能仅从一个前缀立刻知道是先氏的族人。 “家主问候阴子安好。”原初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且留着一个山羊胡,眯起小眼睛看着吕武,又说道:“家主调任下军尉,已是阴子属僚。若有差遣,义不容辞。” 吕武脑袋里闪过一排问号。 嘛呢? 正常的职务调动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在拉帮结派。 再则,先屏从中军尉调任成为下军尉,是降职了吧? 怎么搞得好像中了五百万那样开心。 联想到迫不及待表示唯吕武马首是瞻,先氏这是认为傍上阴氏这条粗大腿啦??? 吕武唱歌似得,说道:“行兮,渐兮,梧桐之木,安得美兮。” 楚“骚”体哦。 没听过吧? 意思就是:俺这条粗大腿不是那么好抱,小伙子好好干,争取获得俺的认可啊。 其余贵族也想跟吕武亲近亲近,却只能是在心里想一想。 先氏至少有下军尉的公职,跟吕武算是有那么点关联。 他们想巴结一下吕武,缺少“因果关系”为前提,哪能随随便便凑上去。 解朔就看着吕武表情温和地跟前来的贵族一一打招呼,暗自想道:“便是如此,得众家之倾倒。” 没有利益冲突为基础,谁都乐意跟阴氏亲近。 那并不是因为阴氏崛起并且强大,主要还是吕武暂时还没有主动和主导对国内的那一个家族施展利爪和獠牙,一次次又愿意带着各个家族一块玩。 阴氏足够“新”,不像其余老牌家族或多或少有黑历史,是劣势也是最大的优势。 该来的已经前来会师。 吕武没给他们太多用来休整的时间,只是让他们休息了两天,以指挥官的身份下令开拔。 一直没过问又心里直痒痒的众人,马上明白西征还是以吕武为首,一个个开始狂飙内心戏。 再怎么说,中行偃都是个上军将。 他的身份优势摆在那里,中行氏是弱,可荀氏很强啊。 结果西征依然是以吕武为首,能不能视为阴氏之盛,或吕武之强,使得中行偃不敢或不愿与之争锋? 这么想却是不完全正确。 中行偃面对智朔坦言提出疑问,一脸好笑地说:“为利而来,利从何来。” 小伙子太嫩啦! 想要来占便宜,没那本事操纵全局,脑子抽了去争权争名? 智朔却是心里想道:“这位叔父还真的是个废物啊!” 好歹是上军将,接管军权再任命吕武为副手,还能怕吕武不干活? 只能说中行偃遭遇到人生的一次重大挫折,失去锐意进取的强者之心了呗。 智朔告诉自己,一定不要活成中行偃这种失败的人,不懂得使用荀氏的力量,又没了雄心壮志,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们向西行军,大多数人纳闷怎么走的都是易于行军的路线。 这边的地形并不简单,虽然说没有连成片的山脉,一座座山峰就摆在那里。 并且因为位处大河与洛水的中间地带,两条河还是会分叉出一条条水系。 结果,阴氏当前开路,总是能够找到行军的道路,没有遭到任何的耽搁。 “阴氏私拓大河以西,窥探西疆之远啊。”中行偃没有感到忌惮,只是心里觉得可惜。 其余发现某些“迹象”的人,他们一样是在心里进行猜测或感慨,没人在嘴边瞎哔哔。 实力强大的卿位家族没有将目光放在国内,想的是对外进行开拓,对所有中小贵族是一件值得追随的事情,也能让同为卿位家族的几家感到安全。 很浅白的道理。 目光没放在国内,不会死盯着想要搞死哪一家,害怕这样的家族干什么? 错过这村,没有这店了哦。 应该想的是赶紧抱大腿,求加入啊! 所以,能明白吕武为什么要呼朋唤友,谁愿意一块西征都带上了吧? 第414章:该怎么对付阴氏啊!? 阴氏崛起过于迅猛,玩的自然要比那些“循规蹈矩”上位的家族更加高端。 正常的崛起轨迹,一般是小家族经过长久的奋斗晋升成为中等家族,再以中等家族的身份当某家的盟友或隐性的附庸,持续与同等家族撕咬,费尽心思以及更加漫长的沉淀再缓慢地提高层次。 这样的一个过程中没可能不出现仇敌,更加没办法将每一个敌人都干掉,必然留下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的隐患。 能从那种环境生存并崛起的家族,没有任何一家会显得简单,智商不够又没有强力手腕该倒在向上爬的途中。 哪怕是某天真的奋斗到获得卿位,隐患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剪除,甚至刚成为卿位家族的前期就迎来危机四伏的局面。 目前的解氏就面临那样的局势。 上有国君和韩厥布局,下有仇敌虎视眈眈,搞得解朔自成为八“卿”之一,没有一天能够睡个安稳觉。 吕武就不一样了。 阴氏跟小贵族以及中等贵族没有历史遗留的仇恨值,崛起之迅猛又减少发生利益冲突的可能性。 等吕武成为八“卿”之一,各个中小贵族心里肯定各种羡慕和嫉妒,只是不存在实际的利益冲突,再看吕武已经是“卿”为前提,巴结还来不及,谁傻了才无缘无故去招惹一名“卿”呢。 他们已经抵近义渠人的疆域边界,停下来进行必要的休整。 同时,先前被吕武拆散的齐军慢慢完成任务过来集结。 事实证明齐军并不废物,他们对上了白翟部队能打得非常凶猛,偶尔还能上演摧枯拉朽的攻击态势。 这个是建立在有阴氏先行布局,齐军只要快速行军抵达攻击位置,再不讲武德没有派人邀战,直接攻入部落营地,一次次都能轻易击败白翟部落。 因为是游牧不是定居,打游牧部落最难的是找到他们。 一旦能找到游牧部落,诸夏这边心里占据优势,武器装备全面占优,能根据即时的形势进行包围或设伏,揍起来真的不要太简单。 大河以西经过阴氏一再扫荡和清除,没有新的部落不明所以地跑过来,早早就没什么游牧部落了。 齐国的两个“军”忙活了将近一个半月,消灭的游牧部落还全是阴氏事先就盯上的那些,才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换作是两眼摸瞎地开始军事行动,过程应该是耗费极长的时间用来寻找敌人,展开跟踪以及预设战场,调动己方的部队进入位置,还不一定真的能发起攻势。 春秋战国之后的游牧部落为什么变得难打了? 不是那时候的游牧部落的科技树得到提升,也不是诸夏王朝武力变弱,纯粹是游牧民族的栖息地变得更广,找起来的难度更高了。 拿白翟来作为例子吧。 他们的活动范围不超过千里方圆,甚至是被限制在不到两百里的活动范围之内。 能够活动的区域就那么大,周边并不是广袤没有地标的草原,受于地形限制能游牧的地点就那么几个,又能有多么难找? “阴子,我军粮秣已然不多,未得补充恐难再行征战。”晏婴是齐国的特使,负责跟吕武进行沟通的。 他的年纪很小,不会超过九岁,办事却像是个成年人一般。 一开始吕武还纳闷齐国怎么派个小孩子跟自己沟通,接触下来看到了这个小孩的智慧,知道小孩子也不能小觑。 吕武笑着说道:“缴获之牛羊可划三成予齐军,阴氏暂补余下粮秣,待齐国转运辎重再补阴氏。” 虽然是拿齐军当仆从军使用,该给的甜头总是要给一些的。 这样干能极大降低齐军的怨气,说不定还能鼓动他们更加卖力干活。 过程中阴氏其实没有任何付出,缴获是来自白翟,齐国也会补足阴氏的“投资”,剩下的都算是阴氏白白赚到的。 晏婴稍微一个愣神,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他有心拒绝,一来没那个胆子拒绝吕武,再来就是一旦拒绝会得罪被阴氏强拉来的齐人。 毕竟,有肉能吃谁不愿意? 哪怕那些肉是他们拼死抢来,搞成了吕武赏赐下去。 晏婴满心郁闷的想道:“这算什么事啊!” 吕武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既如此,阴氏再予一应器具,亦可补之兵、甲,齐国补阴氏财货,据物而易皆可。” 拉齐国的军队来当仆从军,死了人齐国自己承担,缴获什么能不能分到看吕武的心情,一应的所有军费开支和后勤都由齐国来负担。 现在,吕武还打算赚齐国的钱??? 晏婴也就没看过《三国演义》,要不就该一口老血堵在胸膛,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吕武,来一句:世间竟有此等厚颜无耻之人! 小孩子感觉什么都不对劲,偏偏要感谢阴氏愿意在齐国的辎重没送来之前,先担负起齐军的后勤补给,心里无比膈应地告辞离开了。 没有多久,齐军营盘内传出欢呼声。 那是阴氏这边的车队运去了锅碗瓢盆,还有很多宰杀后处理好下水的牛羊,少不了数量足够的青铜戈、矛、剑、弓、箭矢、皮甲、藤甲、木甲。 不用刻意去分辨,只要是跟武器装备相关,事实上就是来自于齐国的原产货。 这些东西是上一次吕武率军伐齐的战利品,拿来补给齐军不用担心他们用不惯,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引发齐军士兵欢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人手一个得到一套来自阴氏士兵的基础套装。 包括装水用的皮囊,铁质的勺子、铁质筷子、装饭用的铁质盒子(78式军用饭水一体壶),装汤用的铁质长筒,行军装物用的背式皮包,一条带有扣子的皮腰带,一条毛毡毯子。 齐国是“东方世界”的第一经济强国,每每都能出现一些新鲜玩意。 关键是,阴氏给的那些军用品是独家,不但晋国这边只有阴氏在用,其余诸侯国更别想获得了。 吕武才刚配给自家的部队不久,考虑到做出来的玩意就是用来卖,再来就是让齐军感受一下来自阴氏的优越感,先行操作了一波。 事实上,成了阴氏仆从军的这些齐军士兵,到最后真不知道能有多少回去齐国。 他们可以是战死,也能是失踪,更可能是加入阴氏。 暂时没发生的事情,谁能确认什么,是吧? 吸引移民最管用的是什么,不就是一再展示独家持有,优越感炫耀到令所有人都感到羡慕吗? 再给舆论操作一波,讲述加入某某家的待遇,未来的前景等等,再给他们看到实际的好处,很好进行诱拐的。 晋国是中原霸主国。 阴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 那不都是事实吗? 晏婴手里拿着一套“阴氏出品”在发愣。 其余的东西可以先行无视,他无法忽略毛毡的存在。 齐国是纺织大国,能生产的布匹种类多到连齐君吕环都不清楚。 作为贵族家庭一员的晏婴并不是没见过毛毡,观察许久得出阴氏毛毡是用羊毛纺织而成,讶异为什么没有动物皮毛该有的浓烈异味,又看不出是个什么纺织的方式。 毛毡这种玩意真不值得稀奇,远古时代就已经被创造出来。 存在区别是一代代革新了制造的手法,产生了纺织技术上的进步。 晋国是中原霸主国没错,有自己的盐池和纺织技术,该从齐国进口食盐以及布匹还是要进行采购。 晏婴亲自试验了一下,发现来自阴氏的毛毡毯子卷一卷能成为一捆,搭配那个皮革背包,不但看上去造型好看,还一点都不碍事,着实太过于适合士兵来使用。 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阴氏出产的毛毡毯子保暖方面非常强! 要说缺点的话,也就是皮肤直接接触有点莫名刺刺的。 如果没有后面这个缺点,拿来当成衣布料之后,齐国的纺织业该遭到多大的重创? 光是非常适合军队使用,已经能够对齐国的纺织业形成竞争了啊! “晋国霸权何时衰?”晏婴人小鬼大,想道:“晋国一日不衰弱,齐国怎么敢插手晋国卿位家族的斗争。” 是的,哪怕很清楚晋国的卿位家族斗争激烈,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进行插手,干涉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一旦有哪个不开眼的诸侯国敢这么干,晋国每每都能暂时放下内部矛盾,先收拾敢乱伸手的诸侯国,收拾了外部再继续内斗。 晏婴又想道:“想要对付阴氏也极难啊!阴武子办事玲珑八面,乐于利益均沾,深得晋国中小贵族爱戴,各卿位家族与之没有生死大仇。” 他还觉得吕武这一次西征做得太对了! 阴氏本身足够强大能自保为前提,摆出不将精力放在晋国内部的倾向,其余卿位家族对阴氏的忌惮感将降到最低。 那些卿位家族该考虑的是怎么让阴氏持续对外开拓,跟在后面混吃混喝的同时保持友善关系,又怎么可能去无故招惹。 “晋国之‘卿’贪婪成性,唯有期盼阴武子某日不再利益均沾?”晏婴看着乐疯了的齐军士兵,思绪越飘越远,不自觉地低声嘀咕道:“齐国万不可恶了阴武子,或可有求必应,借助其威势逼迫山东列国,以求得利?” 第415章:智商、实力与威望 打不过又惹不起,还能怎么着? 只能委曲求全,再寻找可产生的利益了呀! 明知道连惹都不能惹,非要头铁地一再瞎搞动作,自找难受的同时,小心某天遭遇灭顶之灾。 用艺术性的说法,人该懂得审时度势,国家亦然。 上升到国家层次,怂不是真的怂。 听说过“弱则生,柔则存,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这句话吗? 直白点就是:弱则搁置争议,达则自古以来。 学什么都不能死记硬背,要懂得学以致用! 吕武明明有实力独吞西征的利益,为什么能喊的都给喊上? 不就是无法横扫全部,希望能够缓和与卿位家族的关系,寻找到利益共同点,搞得就是侧面的“搁置争议”那一套。 就像智朔想明白吕武为什么那么干,能不加入进来吗? 明显是不能的! “为何独缺韩氏?”智朔就是聪明过了头。 看来荀氏的种都不笨,就是太敢说。 同样的话,中行偃也问过。 吕武说道:“中军佐遣子联姻阴氏。” 后面不用讲更多了。 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 晋国的卿位家族,你搞我,我搞你,属于一种正常操作。 前一脚要来哥两好,后一脚背地里搞事。 也可能是先想好要搞事,再来进行麻痹。 不反击将被视为傻子,或者被当成一种软弱。 吕武观察智朔的微表情,果然看到了一些并不明显的异常。 “如此……”智朔好奇地问:“阴氏与魏氏百年好合?” 用词没毛病。 百年好合一开始并不是用来祝福夫妻两人一辈子情投意合,其实是出现在比喻两个家族的友好上面。 吕武讨厌聪明人,尤其更讨厌像智朔这种什么都敢说敢问的聪明人。 阴氏和魏氏要干什么,自然会影响到第三方,直接问就显得情商太低了。 吕武也要敢说,没干翻白眼的举动,径直说道:“阴氏、魏氏皆为新晋卿大夫,两家虽有利益之争,人而和睦。诸‘卿’合谋作何,阴氏、魏氏敢不百年好合?” 玛德。 那还不是怕被你们联合起来收拾了。 吓得俺们只能抱团啊! 智朔像是承认那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阴氏、魏氏欲保解氏?” 话有点多,并且太直白,差不多是在摊牌。 智氏、范氏和韩氏要搞事,关键不是还没有搞就被吕武和魏琦联合破解了嘛。 现在,智朔没将话讲得太明,态度则是展现了出来。 智氏明显不想继续搞阴氏和魏氏,需要的是两家拿点什么出来作为答谢。 只要利益足够,智氏在某些事情上面会很愿意配合阴氏和魏氏,其中包括扛住国君和韩氏的压力,保证解氏这个“桥头堡”的存在。 这是智氏的风格。 也说明智罃有把握稳住局势,就看各家都能呈上多大的诚意。 吕武想道:“贪婪是种病!老智家早晚要因为贪婪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就当听不懂智朔在讲些什么玩意,直接别开了脸。 不怕人聪明,就怕人阴险啊! 除非现任国君像晋景公那样增设卿位,要不只有搞掉某一个“卿”才能出现卿位空缺。 国君和韩厥想扶赵武一把,但凡有脑子都该看出来了。 看看目前的卿位家族有哪些。 明显是解氏最为弱小,干掉对晋国可能产生的影响最低。 国君和韩厥想干掉解氏是为了让赵武上位。 吕武却要联合魏氏保住解氏的卿位。 那么,作为姻亲却想拦着,是什么样的行为,各家又会怎么看? 现在讲究的是帮亲不帮理啊! 不这么干,哪一家敢真的与某某谁亲近? 吕武说什么也不会愿意承认在阻击赵氏重获卿位的! 事实上,包括国君在内,韩氏、智氏和范氏真想不到吕武会那么果决和迅速。 他们所预料的是吕武哪怕有所发现也会感到迟疑,剩下魏氏再怎么奋力扑腾,还能抵御国君和智氏、范氏、韩氏的合谋吗? 如果只是阴氏和魏氏联合,他们不会立刻就停手,要先计算行动展开之后的损失以及获利对比。 收获远比损失更大,行动必然不会终止。 偏偏吕武邀请西征了啊! 以为只是单纯的西征吗? 不是的呀! 分明是在亮肌肉,又展现号召力,同时看清了各家的贪婪。 足够聪明又表现出那样的强硬与果决,再明确表达出不想与各家为敌,该轮到他们感到迟疑了。 形成这种局面,换成是在警告众多家族,阴氏和魏氏已经知道了他们想搞什么。 阴氏和魏氏只是迫不得已要进行自保,赵氏纯粹就是顺带被间接伤害了一把,谁都别怪谁。 吕武心想:“魏氏到底开始诱惑智氏了没有啊?” 他现在不会再向智朔展露更多的态度,需要跟魏氏进行消息互通,两家再商量怎么对待靠拢上来的智氏。 作为聪明人的智朔很清楚话题该点到为止,改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他说道:“秦国、义渠、白翟乱战,以白翟最弱,秦国最强。如今欲寻秦国、义渠、白翟,唯一、二相合?” 吕武反问道:“朔以为呢?” 智朔暗自高兴,觉得受到了吕武的重视,很是大大地卖弄了一波。 什么哪怕各诸侯国不待见秦国,时不时地开除秦国出诸夏户籍,秦国再怎么样都还是诸夏的一员。 那个白翟先被晋国给打崩,再被秦国算计和背刺,弱小到几乎没有联合的价值。 晋国不需要联合异族,义渠实力不损也不能与之进行结盟。 吧啦吧啦一大串。 先不管讲那些有没有道理,能看出智朔的思维就是现在晋国人该有的样子。 什么思维? 就是有比较明确的民族观念,认为“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晋国有民族观念根本不值得意外,他们最大的敌人是楚国。 而楚国对于周王室阵营的各个诸侯国来说,无疑是最危险也是威胁程度最大的异族。 所以,能理解晋国明明能轻易吞并中等体量的三流国家,为什么很乐意带着一块玩了吧? 不单纯是能收保护费。 另一层是晋人需要那些弱小国家在旁边喊“666”,又觉得带着一帮小弟一块将楚国打趴下是一种天然使命。 如果吕武没想将白翟发展成狗腿子,又有信心融合依附的白翟部落,还真不用带上没剩下多少实力的白翟一块玩。 比较关键的是,吕武必须尝试能不能兼并异族,再为己所用。 智朔不但对吕武那么讲,碰上其余人也会讲一讲。 吕武听了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其他人听的时候会附和,却不会去找吕武进行建议。 他们只会觉得智朔是仗着自家老子是元戎,有那么点要夺权争名的意图。 某次,中行偃跟吕武两人闲聊,提了一嘴关于智朔“慧极必伤”的看法。 聪明过头的人总是活不长寿。 可能是他们想太多,也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吕武却发现中行偃对智氏的意见大到无法隐藏了。 好歹是叔父呢。 看似在关心智朔。 实际上分明就是一种诅咒啊! 而在他们驻扎的第十二天,魏琦带着魏氏的部队过来会师了。 等魏氏没有满编的两个“师”过来,算上齐国出现略微减员的两个“军”,吕武麾下的总兵力竟有将近七万士兵。 那是算上了后面过来,智氏和范氏分别的一个“师”。 吕武将够资格参与会议的人召集起来,环视一圈说道:“阴氏、解氏、赵氏、先氏为一‘军’,我亲‘将’之;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籍氏、张氏……诸家为一‘军’,新军将‘将’之;诸位以为如何?” 现场安静了一小会,没人吭一声。 其实,安静就是最好的答案,不需要谁站起来囔囔。 真会有谁立即表示赞成,不是托也是托。 依靠“托”才取得指挥权才是最虚的权柄,应该小心出现阴奉阳违的局面。 保持绝对的安静才是他们打从心里愿意以吕武作为唯一指挥官。 智朔需要承认自己酸了,声却是一声都不敢吭,更别提站起来表达异议。 他是真的聪明,有些时候干了某些傻事,纯粹是聪明过了头。 那样的分配,魏琦得到了三个卿位家族的兵力,又有四个中等家族加入进去,算上混编进去的小家族,一个满编军团就有了。 反倒是吕武这边看似有两个卿位家族,中等家族和小家族最多。 问题是解氏只来了一个“旅”,完全就是凑数的。 “秦国、白翟、义渠相邀泾水西南百里之外会战(岐山东北方向),我欲统兵而往,新军将率兵攻取义渠,功成暂驻我部三十里外。”吕武指点着很简陋的地图,接着往下说道:“介时狼烟为号,未有得令,不可轻动。” 魏琦站起来行礼应:“诺!” 随后,分配到魏琦麾下的众人亦是站起来行礼。 他们喜欢干清扫的活,尤其是打兵力被抽空了的部落营地,对吕武的安排没人不满意。 而需要跟随吕武去正面战场的各家族,同样知道不会遭到亏待,也就没人发表异议。 吕武收起脸上的笑容,道:“如此,便整军出战罢。” 全部的人行礼,大声应:“诺!” 第416章:秦人:晋人不讲武德啦! 吕阳看着正在赶路的部队,眼眸里出现了莫名的神采。 身为男儿哪有不喜欢军旅的呢? 能够参与其中,并且即将开拔前往与敌军交战,有些人会心生畏惧,有的人则是会觉得热血沸腾。 作为“二代”的吕阳没少接触军队,以他的感官来讲,看到正在赶路的部队,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俺的,俺的,都是俺家的! 小孩子的思维相对单纯和直接,不管部队来自哪个家族,只要归于阴氏指挥体系,就是属于阴氏的。 吕武看到吕阳有神并且浮想联翩的小眼睛,心里自然是感到无比满意。 作为家族继承人,看到浩浩荡荡赶路的军队,露出畏惧的表情是最差的结果,同样不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表现出“欲望”再合适不过了。 同车的吕欢看上去则是有些懒洋洋。 不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自小就会被灌输一些不能有额外野心的思想,甚至会被洗脑效忠家主。 这样一来,能适应各种环境即可,有多余的心思就显得没有必要了。 各个家族对子嗣其实都是采取类似的教育方式,不会用同一套教育模板来教导所有家族的男丁。 说白了就是一种分工模式,培养唯一继承人,再择优选个“备胎”来以防不测,其余则是会教育成为“工具人”之类的角色。 那样看着好像挺不公平和残忍的? 然而,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其实才是最为明智的教育模式。 到了现代,西方的精英教育就是那么一回事,有明确的定位,什么阶层接受什么教育,以至于大多数西方的普通人会显得无知到令人懵逼,又极易受到煽动。 并不是他们没脑子才容易受到煽动,是平时接受教育时,教育模板进行无数次的暗示,搞成了一种能被动唤醒的潜意识。 听着好像很魔幻是吧? 但是! 了解一下阿三,再去研究一下他们从西方照搬的教育,源于阿三制度带来的放大性质,会知道并不是在口胡。 用土味的话来概括: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 这么一套玩意,诸夏玩了几千年之久,后来被抛弃或者说被明面禁绝了。(暗地里嘛……懂的都懂) 莫大恩德啊! 普通人可算也能有出头之日。 虽说普通人还是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出头,好过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打破阶级壁垒吧! 阴氏的男丁经过吕武的努力造人达到七位。 只是,对于发展越来越好和地盘越来越大的阴氏,怎么看数量都依然不足够。 吕武选择拉有数的家臣一把,将家臣的子嗣纳入到家族教育体系中去。 这样做收获了无数! 首先是家臣更加忠诚,再来就是阴氏不灭,能得到世世代代的“工具人”。 而他们还要对阴氏感恩戴德的。 感恩就对了! 其余人想获得教育,还没那个机会。 “主,发现秦人哨骑,并已歼灭。”葛存的战车缓速在吕武所在战车的侧方,又说道:“秦人哨骑已现,或知我军前来。” 秦人会玩骑马,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们的祖先本来就是养马的出身,历经数代人的变革才渐渐玩起了农耕,越来越像是诸夏的一员。 目前的时代中,骑马作战这一方面,秦人比起狄人和戎人玩得更溜。 比较令人看不懂的是,秦人跟诸夏的列国交战却抛弃使用骑兵投入交战。 难道是大兵团的正面硬刚,骑兵没什么作用? 如果是跟诸夏的诸侯国开战,秦人甚至连派哨骑外出警戒和侦查都不做,倒是跟狄人或戎人交战会派出哨骑。 其实也不难理解的。 诸夏打的是有规则的战争,哪怕是遭遇到敌军的传令兵都不会阻拦,别提去进行猎杀。 狄人和戎人没有“武德”作为约束,秦人跟他们玩耍才会这么讲究。 战争这种事情,历来就是“你发现我,我也瞅见了你”,区别是发现者能不能将消息传递回去。 吕武伸手扶了一把差点颠倒的吕欢,下令道:“阴氏骑士尽出,无需宣战直袭义渠营地。” 葛存没二话,行礼应道:“唯!” 这一次有三千阴氏骑士参战,不被归入“徒”或“羡”的编制,某种程度上来讲等同于不存在,不会被诸以文字记录再公开。 大编队中,一支部队脱离大队,踩着马蹄声卷起尘烟远去。 解朔收回目光,心里想道:“阴氏为何有大股单骑走马,有何用处?” 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 他们真的无法理解阴氏为什么要大搞骑兵这种没什么用的兵种。 这个不是他们没长远目光,跟有没有见识更加没关系,纯粹是骑兵从未展露峥嵘,甚至异族的骑兵每每被诸夏的战车加步兵揍得满头包。 游牧民族:怪我咯? 战车:怪我! 诸夏现在对战车有着强烈的迷恋。 战车也没有辜负看重,每一次都能发挥出举足轻重的作用。 解朔示意驭手靠近吕武所在的战车,形成平行线之后,先大声招呼再行礼,说道:“阴子,新军将一‘军’何时剿灭义渠(后方),我等尚有两日方能参战。” 吕武略略困惑,自己是在被提醒吗? 另一路大军前往袭击义渠人的老巢,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作战目标,能够抵达吕武所要求的位置,相当不好说。 他们这一路有来自晋国的两万士兵,另有来自齐国的两万三千左右士兵,兵力方面并不虚啊。 根据有限的信息,显示秦国应该有个四万左右的兵力,义渠出动了三万,白翟则剩下不到一万。 从兵力对比来看,也就难怪秦国觉得自己一家能够单独击败义渠和白翟。 解朔看到吕武脸上满是困惑,暗自嘀咕道:“秦人凶蛮,仅是两万晋人需应对三方,岂有万全把握?” 看样子,他是将两个没满编的齐国“军”给无视掉了。 不过,他这种思维很晋国人。 晋国每每邀请小弟出兵,一次次只是将小弟当成啦啦队,搞成思维固化了吖。 吕武还没告知众人与白翟有约定。 不是他要保密,纯粹是想干什么可以干,说出来则不能说。 有些事情干了没事,亲口说出来再被记录,一系列的影响会非常大。 光是到时候秦人满世界喊叫吕武也跑去跟异族结盟,不独秦人那么搞,晋国的逼格想不下降都难。 另外一点是,吕武发现晋人由衷地瞧不起白翟,怀疑一旦公布要跟白翟联盟会打击到参战将士的士气。 这么一件事情看着挺搞笑。 只是,为什么会令人打从心里产生骄傲感呢??? 他们继续行军。 阴氏的三千骑士在没有通知任何一方的前提下,一出现就冲向义渠人的营地。 这样的局面吓了秦国人一大跳,同时搞得义渠人愤慨又感到莫名其妙,独有白翟一方知道晋国的阴氏参战了。 三千阴氏骑士突入义渠人的营地一阵破坏与厮杀,摧毁了大概十分之一的营区,不做留念扬长而去。 秦军这边搞不清楚状况,不耽误他们抓住机会给义渠人来了一下狠的。 然后,他们发现白翟为了拉义渠人一把,少有的主动对秦军发起攻势。 “此为晋人戎骑?”吴刚是从三千骑士的穿戴进行猜测。 这位并不是月亮上砍桂树的那名吴刚,是秦国西部一个大贵族的家主。 那个“戎骑”特指能骑马作战的骑兵。 后子针满脸铁青,肃声说道:“为何晋人现身在此?” 他是秦君嬴石的同袍弟弟,也是这一次秦国北征的最高指挥官。 为什么不以嬴作为前缀这种事情,算是秦国公族的一种特有文化。 吴刚想到了什么似得,说道:“派往西面哨骑少有归回者,料义渠、白翟断无截击之能,恐为晋人所为。” 他们只是猜测有晋军掺和进局,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一家为主力。 这一次北征对秦国来说无比重要,事关秦国的国策侧重。 他们想要的是扫清北面的威胁,将白翟算计进来,又对义渠下手,怎么也能补一补血,好能够找到机会从晋国手里将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现在这么个年头,独有阴氏会有疆土的概念,其余包括晋国在内算的是城、邑、邦,没有聚居点的土地并不算疆域的一部分。 那么也就能够理解一种现象。 比如,卫国要去支援宋国,需要经过有人定居的地方才算沿途进入他国的疆域范围,其余都是属于自由通道。 而自由通道特指的就是无人区。 要是还没明白,提一提曾经秦穆公要打郑国,郑国却不与秦国接壤,秦军一路东进经过晋国,不但晋国一无所知,连郑国也需要等某个商贾偶然发现秦军进行汇报才知道,怎么都该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了。 这里也能得出一个结论,地广人稀是当代的常态。 后子针脸色改为迷惑,问道:“晋人为何而来?” 没人能答得上来。 这里既不是秦国的土地,也不属于晋国。 今年晋国宣战秦国不成,难道要私下偷袭? 不讲规矩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秦人的“特权”吗??? 那样会很不晋国啊! 第417章:来啦,来啦,阴氏闪亮登场 阴氏三千骑士为什么去偷袭义渠而不是秦国? 必须再次强调一点,秦国哪怕好几次被开除出诸夏的户籍,他们还是被承认为诸夏的一员。 作为晋国八“卿”之一的吕武再怎么希望秦国完蛋,不想名声臭掉为前提,说什么都不能对秦国不宣而战。 白翟已经暗地里跟阴氏结盟,阴氏骑兵当然不会去打白翟,只剩下一个义渠没结盟又不属于诸夏的一员,吕武要宣告自己的入场,不打义渠人,又能打谁? 那么,吕武为什么要宣告自己的存在? 这个,还是跟时代的特殊性有关。 换作是在其余的时代,悄悄地进村,逮住机会给予攻击目标一击必杀,才是最为理想的选择。 现在却是不能那样的。 哪怕是跟异族作战,诸夏基本上也保持一副要脸的嘴脸。 俺要打你了,真的要打了哦。 先小拳拳捶你胸口一下,绝不一下子捶死,血都不给吐一口,只是宣示存在感而已。 看似搞笑或狂妄,实则是建立在诸夏对上异族有绝对的底气,笃定跟异族打,肯定能打赢的自信。 用人话来讲,无非就是一种“高手”对上“弱鸡”的从容和傲娇。 百分百能赢,凭什么就不能展现出绝世高手的逼格,是吧? 深思下来,尽管好像挺搞笑,却也是底蕴的一部分。 这份“气质”有相当多国家和民族想展现还没有资格,但凡是有气度的国家或民族,哪怕跌倒也能再爬起来。 就是……每每总因为追求逼格,致使一再跌倒,并且记吃不记打。 三千阴氏骑士撤出战场,隔天又给义渠人来了那么一下,尽管没有给义渠人造成多么严重的损员,却是有点让义渠人自闭了。 要打就好好地战上一场,哪有突然间冒出来袭击一下,打完还不给个还手的机会就跑的。 也就现在的游牧部落不长脑子,要不学会这么一套,其它都不用去进行发育,照着花样玩绝对能让农耕民族难受。 阴氏骑士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是逮住机会在试验战法啊! 义渠人不再出营,选择闭营避战。 那一块高挂的免战牌相当醒目,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来一看,还以为义渠也是诸夏的一员呢。 秦国这边明确知道晋人来搅局,暂时不清楚来了多少晋人,又是以哪个家族为主力。 他们顾不上义渠和白翟,想的做的是等晋人主力抵达,再决定下一步该采取什么应对方式。 在那么一个上午,地平线的远处出现了一条黑线。 这条黑线在移动,缓慢地靠近战场,直至进入秦国、义渠和白翟的视野可观察范围,各方确认无误来的就是晋人。 不使用“晋军”这个更明确的称呼,主要是来的晋人数量有些多,却是看不到“正规军”该有的旌旗。 能够确认是晋人,还是从穿着打扮来进行辨认。 “为何有齐军?”后子针懵了。 晋人走在前面,没有打出旗号。 落在后面的齐人则是有亮出旗号,熟悉诸夏的军制能明确分辨齐国来了两个“军”的兵力。 吴刚同样懵逼,不明所以地说道:“齐盟我、楚,齐君方为于我友,因何会同晋人而来?” 不是有蜀地会盟嘛。 而蜀地会盟是秦国和楚国牵头,楚国带上一大队小弟撑排面,秦国没小弟能凑数,钓来了齐国、卫国、鲁国和宋国。 消息已经传开,齐君吕环明确表示不要晋国这个老大,争取独立自主,要连同秦国和楚国整出一个三强和谐共存的局面,谁不赞成就一块揍谁。 倒是鲁国、宋国和卫国在盟书上写的是“弭兵”的性质,也就是双方进入到和平时刻,不想要再交战。 后子针和一众秦国贵族之所以感到懵逼,主要原因就是齐君吕环在蜀地那么信誓旦旦,盟书还没有捂热,有成建制的齐军跟晋人混到一块,跑来要捣秦国的乱。 因为消息传递的速度不快,再加上秦国被封锁在西边,秦人……至少是秦国高层,暂时还不清楚齐国又被晋国摧残的事情。 别说是秦国,还没有回国的齐君吕环自己都不知道,正做着伙同秦国和楚国瓜分世界的美梦。 齐君吕环却知道另外一些消息。 比如齐国再一次站起来,挥师攻打莱国,没打就迫使莱国投降,再进军鲁国狠狠地揍了一顿,对上莒国没占到便宜。 为什么要打莱国,又怎么揍了鲁国一顿的同时跟莒国对上,齐君吕环不知道的原因挺简单,是齐国贵族有意打了时间差,搞“报喜不报忧”的那一套。 需要等齐君吕环回到国内,还得有心去进行了解,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间轴顺序。 古时候山东那一片玩起“打时间差”很拿手,算是一种该区域各个诸侯国都会的传统艺能,显得老有聪明劲了,就是好几次都把国家玩没到莫得啦。 因为晋人那一边没打出旗号,秦人、义渠人根本不知道谁是统兵的主将。 而知道阴氏来了的白翟没做多余的事情,他们选择加固营寨再闭锁,摆出了一副“小受”该有的应对方式。 白翟跟秦国结盟打晋国,反倒被晋国打得西窜逃亡,看到晋人立刻被吓尿,太过于合情合理,不但秦人对白翟的应对没发现异常,连带义渠人都觉得白翟就该那样做。 义渠人不明白的是,晋人为什么要打他们。 源于搞不明白,义渠这边派出一支临时使节团迎向了晋人,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秦国这边看到义渠人的举动才反应过来,同样临时凑出一支队伍,打算找晋人好好唠唠嗑。 吴刚自告奋勇担任主使。 他所在的家族在秦国的西疆,跟戎人打了几十年,独独没机会跟晋国打上一场,很想瞅瞅晋人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晋人自然是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一条小丁丁、一颗脑袋、一副身躯。 “这……”吴刚大吼:“住车!!!” 原因? 最先有所行动的义渠人,他们的队伍在靠近晋人约百步距离时,晋人那边升腾起一朵“乌云”很直接地让义渠队伍连人带马成了刺猬,顺带还在大地上种下了箭矢的庄稼。 注视着的三方人马,也就是秦国、义渠和白翟,看到那一幕有各自的反应。 秦国是连惊带疑,弄不清楚晋人什么时候连个唠嗑的机会都不给。 义渠则是茫然加愤怒,琢磨着己方跟晋国无冤无仇,不该得到那样的待遇。 白翟除了怕还是怕,再庆幸这一次自己是跟晋人一伙的。 “因何如此啊?”解朔看上去很是惊疑不定。 用得着吗? 两军交战前先唠唠嗑是一种老习惯,怎么没给义渠人讲话的机会,直接用箭雨洗地。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义渠残害阴氏之人,亦未曾言语。” 得了。 私仇就私仇,没任何武德能讲,不愿意废话,见面直接开干,很是合情合理的。 吴刚不知道晋人用的是什么武器,无从判断最远的射程距离,迟疑是要掉头回去,还是继续向前,看到晋人那边有一辆战车单独向前迎了过来。 “我乃张朔,晋国张氏之人。”他停在吴刚前方约十步,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通名? 那就是还有个唠嗑的机会,不是一见面就要开干。 吴刚知道晋国现任八“卿”是哪几家,不清楚晋国有没有一个张氏,张氏在晋国的地位又是怎么样。 他倒是听说晋国名叫“朔”的人很多,一听来了一个“朔”,内心泛起莫名喜感,紧张感被驱散了不少。 这个“梗”就像是现代的“汉斯”、“乔治”、“山姆”、“瓦里西”、“狗蛋”、“菜菜子”一样,一听人名就能分辨属于哪个国家。 只有作为“当代人”才会被这样的“梗”给Get到笑点。 吴刚通名又讲自己来历,问道:“敢问,晋国何人为尊?” 张朔没迟疑,答道:“阴武子是也!” 结果是,吴刚先一愣,招呼都没跟张朔再打一声,带着队伍里的人调头就跑。 张朔:“……” 他觉得秦人野蛮没礼貌遭到了实锤! 面对秦人那样的举动,吕武只是轻笑,再下令部队进行展开。 两个来自阴氏的“师”最先抵达战场,他们像是无视了秦军、义渠和白翟,众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地干自己的事情。 登上巢车观看的后子针,远远地看着晋军到来再展开,说道:“乃是阴氏无疑!” 主要是太好认啦。 阴氏大量装备铁甲,阳光照射之下一片银光闪闪。 目前整个世界独独阴氏拥有超过一个“师”以上的铁甲战士,想认不出来着实太难。 两个阴氏的“师”看似缓慢,速度却极快地摆出了一“彻”的阵型。 解氏、赵氏、张氏……等超过二十个家族的部队列阵在阴氏部队后方,齐军则是负责随同晋人民伕开始去伐木准备搭建营寨。 这样干相当的晋国,也就是没拿小弟的部队当成真正的战斗序列对待。 后子针还是第一次亲自观看进入战斗状态的晋军,表情严峻地说道:“此便是好整以暇罢?” 严整而又从容,还有那种怎么都隐藏不了的不可一世。 这特么太气人啦! 可是,额好羡慕啊!!! 第418章: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晋人看上去真的太骄傲了! 来了就来了,跟谁都不打一声招呼,展开队形的同时,摆出“你们全部上,俺接着”的架势,一点没将秦国、义渠和白翟的任何一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秦人这边无话可说。 他们又能讲点什么? 秦国不管是宣而战之,又或不宣而战的偷袭,少有能从晋国身上占到便宜的时候。 个人对个人还能逞点口舌之利,诡辩技巧功力深厚,也许还能蒙混过关,乃至于将对手怼到哑口无言。 国家对国家则会出现另一种情况,就是“多言以逞口舌之利”。 啥意思呢? 就是,凭实力占话语权的现实条件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越是说得天花乱坠,侃到对方恼羞成怒,口越花挨的毒打就越狠越重。 当前的秦国极少有能言善辩之人,他们玩的是干最没规矩的事,再挨最狠的打,干了什么,挨打也认。 义渠人则是有无数的MMP要讲。 义渠跟晋国之前相隔一个白翟,双方连接触都没有,哪来的什么恩怨纠葛或深仇大恨啊? 源于根本不知道晋人为什么要打自己,他们产生了两个觉得比较靠谱的猜测。 晋人可能是追击白翟才跑到这边? 又或者,是秦人喊来了晋人,要将义渠和白翟一块吞掉。 不得不说,义渠人那么联想很有道理,并且有着合情合理的基础,唯一忘记的是自己曾经对阴氏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只是话又说回来,对阴氏做了那些事情的是义渠单一的一个部落,并不是全体义渠人。 实际上,义渠并不是一个整体,就像各诸侯国虽然统称为诸夏,却有那么多的列国一样。 诸夏至少还有一个周天子能够作为招牌,义渠则是散装部落,没有一个人物能够代表全部的义渠人。 现在的情况是,阴氏对少部分的义渠人有仇恨,将全部的义渠人都列上了清算名单。 这样在吕武看来并没什么错。 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某个国家的一个个体发表的言论传播广又影响大了,甭管这个人出不出名,在自己国家又是个什么身份,他就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自己的国家。 受到针对的国家不喜欢那个人,乃至于厌恶那个人所在的国家,有毛病吗?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白翟则表示不想说话,只想暗自偷着乐。 “义渠使用何种语言,可听得懂晋语?”吕武问了这么一句。 谁又特么知道啊! 一众贵族被问得满脸懵逼。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在决定参加西征才知道有义渠这么一个部族。 解朔说道:“阴子有何话说,以晋语公布于众便是。” 管谁听得懂或听不懂。 不管懂不懂,不一样还是要揍嘛。 义渠是一个由羌戎与北狄混成的民族,最早可追溯到商代,早期的死敌是鬼方,后来又同住豳(bīn)地由先周姬姓部落建立的豳国经常发生冲突,不断蚕食其领土。 大约在公元前1200年的商康丁年间,由于北方狄人南侵,周祖古公亶父率众离开豳地南迁岐山。戎狄两族乘机占领陇东大部分地区。 文王(姬昌)末年,姜太公曾派使臣南宫适出使义渠。 义渠某大部落首领送马、鸡和犀牛给文王,文王又将这些东西献给纣王(帝辛)。 由于义渠同周人相处关系比较和谐亲密,而鬼方(猃狁)同商周对立,所以每次战争后,鬼方失败逃走,远奔河套,而义渠趁机内迁。这样,义渠就逐渐占据了陇东大原地区(庆城、宁县、镇原等地)。 那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畜牧业得到空前发展,义渠人口也大量增加,由游牧状态定居下来。 他们在同当地周国后裔的杂居中,学会了农耕技术,学习了周族文化,并效仿周人建立城堡和村落,从而发展成为区别于其他羌戎的义渠族。 所以了,义渠人可能听不懂晋语,部落的历史足够久远,传承又没有断绝,超大概率是有人能听懂“雅言”的。 而那个所谓的“雅言”则是诸夏的官官。 说白了就是周王室发迹那地方的方言。 吕武肯定是要公布为什么要打义渠人,先搞个师出有名,再下狠手往死里打,却又不真的打死。 义渠人栖息的区域跟晋国不接壤,阴氏控制洛水以东的区域都显得有些勉强,瞄着这边干什么? 阴氏或魏氏,乃至于晋国的其余各个家族,占了这块土地难以有效利用,甚至根本无法长时间占领,义渠被打死对秦国的好处最大。 解朔问道:“阴子欲重创义渠,收归己用以治秦国?” 吕武直接笑而不语。 那个问题有些过于高端,涉及到战略层面,说明解朔开始拿自己当成一名“卿”了。 已经有阴氏的家臣出去,他乘坐战车靠近义渠人的营寨,大声用晋语阐述阴氏为什么而来。 总之,言之有物,绝不口胡,再宣告让义渠人等死吧。 义渠人听不听得懂另外说。 耳朵好使的秦人听懂了。 后子针满脸的奇怪,说道:“阴氏何时西进,为何国中无人知晓?” 湿你北!(草泥马) 阴武这个球家伙,祸害额们还不够惨吗? 竟然派出队伍向西进行探索。 就问,阴武到底想弄撒? 拧次怂呢?(胡折腾) 木乱成马咧!!!(心烦的厉害) 吴刚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道:“如此,诸夏合,外御其侮?” 瞧瞧。 这就是现如今诸夏人的思维,内战可以打,有异族在为前提,有什么矛盾都能暂时撇一边,先将异族弄死,再接着继续打。 所以,哪怕秦国无比忌惮晋国,又没搞明白以阴氏为首晋军的真实目的,思维惯性和道德准则的作用下,想的是先联合起来将义渠和白翟捏死。 事实上,有那样的思维和准则也是被逼的。 诸夏并不是开局就各种高大上,尤其是周代商的前期面临异族威胁,一个不慎可能连栖息地都保不住。 危险程度足够大,不团结绝对活不下去,肯定是要团结起来先保证族群的生存空间啊。 祖祖辈辈都是那么干,等生存环境一再变好,传统还是被遗留下来,并且北方各个诸侯国远比腹地的诸侯国更愿意在针对异族威胁时,进行临时的搭伙。 吴刚又再一次乘坐战车出发了。 他只是带上少数的秦人,作为后子针的使者来到列阵完毕的晋军前方,大声通名并道出来历的同时,代替后子针这个秦国公子问候晋君姬周安好。 这样一来,吕武搞明白对面秦军是后子针为主将,示意驭手将战车前行一段距离,表达了向后子针的致意。 吴刚立刻就明白以吕武为首的晋军这次出征并不是在进行国战,是一次以家族形式发动的私战,改为向吕武进行致以问候。 现代人可能搞不明白这些对话是个什么意思。 当代人却知道在消灭义渠和白翟之前,双方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安详。 吴刚多余的话没讲,问候之后带着秦人回到本阵。 什么进行正式的结盟,商量怎么联合打义渠和白翟,完全没必要的事情,靠的就是存在或不存在的默契。 吕武对事件的发展了然于胸,并且很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当前时代的人未必听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话,他们却是在身体力行。 现代人再没文化,多少能听过那句话,没听过也知道那意思,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知道道理是那样却做不到,乃至于打死就是想当狗,并且深深认为当狗十足光荣。 吕武下令道:“变阵,锋锐面向义渠。” 晋军这边开始调整阵型,摆明是将攻击目标确认为义渠人,对白翟则是进行防备。 另一边的秦军,他们本来是龟缩在营寨里面,辕门大开之后涌出大量的士兵,面向义渠和白翟开始在布置阵型。 本来心里淡定得很的白翟人,看到晋军和秦军的举动,心里开始泛虚。 白翟有跟秦国结盟却是遭到背刺的例子,跟阴氏的联合没有书以文字,只是一种口头上的约定。 很多时候不是以说了什么为最终结果,该是看双方会怎么做。 白翟不得不害怕秦国的故事在阴氏身上得到重演。 义渠人的想法相对简单,他们跟谁都没暗中勾搭,不存在什么盟友,谁冲上来就跟谁打。 义渠人需要思考的只有一个,打不赢该怎么跑,又该是向哪边跑。 又或者,义渠人觉得还是不打,赶紧找到机会溜吧。 吕武下令面向义渠的部队开始推进。 后子针后一脚也下令部队推进,却是攻义渠也攻白翟。 “遑论阴武子西进欲意何为,义渠、白翟为我明敌,一鼓作气击尔灭之为上!”他一点都不怕晋军突然来那么一下。 甚至可以说,秦军巴不得晋军不讲武德,趁秦军跟义渠、白翟交战的时候来一下狠的。 但凡有活着的秦人逃出去,势必将今天晋军所干的事情宣扬到举世皆知,到时不光满世界要鄙视阴氏,连带晋国内部也会跟阴氏过不去。 所以,秦军是一点都没有防备战场上的晋军,摆出的就是要全力解决义渠和白翟。 看到秦军一点余力都不留的吕武心想:“秦国的这个公子有胆色有魄力啊!” 那么,他会不会去袭击秦军? 第419章:阴氏豪横,秦军凶猛 战鼓正在被敲响,“轰隆隆”的鼓声传递旷野。 列阵向前的晋军士兵踩着鼓点迈步,渐渐鼓声被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所取代。 晋军是从东面而来,占据的方位自然是在东面。 秦军的营地设在西南面,他们出兵之后分为两股,人数较多的部队面向正北的义渠营寨推进,人数相对少一些的部队则是向着位处东南的白翟营寨前进。 整齐的踏步声很大,吸引了秦人、义渠人和白翟的白狄人。 作为临时友军的秦人看到晋军再次展现不可一世的高傲,一点都没有泛起什么正面的情绪。 秦军只是临时跟晋军搭伙打义渠和白翟而已,说不准义渠和白翟溃败,该是轮到他们跟晋军展开较量了。 白翟听到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再看到晋军的推进姿态,一些恐惧被钩着引发出来。 没错! 白翟就是对上这样的军队,正面较交锋时遭到一边倒的屠杀,迫不得已才向西逃亡的。 从来没有跟晋军有过交战的义渠人看得呆住了。 他们没有太多的词汇用来形容所看见的晋军,不代表脑子里装的是浆糊。 有点脑子的人看到那样的一支军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怎么都该有点“集体的力量”代表什么的解读。 有那么一首歌的歌词讲到“团结就是力量”,更多的事实还一再证明有协作的力量,爆发起来是多么的可怕。 已经是晋国八“卿”之一的吕武当然没可能再亲自冲锋陷阵。 他问自己的两个儿子,道:“此时此刻,孺子有何言告予乃翁。” 两个小家伙都是同样的神态,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正在推进的军队。 吕阳的反应比较快,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吟唱一般地念道:“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这是《诗经·小雅·出车》,讲的是一位武士自述他跟随统帅南仲出征及凯旋的诗。 这首诗一直被用来表达对出征的热情,同时是“我王师也”的一种自证。 说白了就是,我特么无论打谁都是正义的,被打的倒霉蛋纯属活该,外加罪有应得。 吕欢干脆就不吭声,只是瞪大眼睛那么看着。 自家的儿子,一个那么流氓,另一个明显不想抢风头,作为父亲的吕武感到无比喜悦和欣慰。 正在推进的大军以战车打头,后面紧紧跟随着步兵。 三千阴氏骑士没有出现在战场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内,他们根据吕武的命令早早绕到了秦军的后方,藏起来等待下一步指示。 眼睁睁看着晋军和秦军从两个方向推进的义渠人有了自己的行动,他们选择在两个受到压迫的方位突出小股骑兵,大股人马则是在收拾细软。 人要是站在平地上,没有足够的高度,必然视野不足。 站在巢车之上能比站在平地多一些高度,只是视野优势其实并没增强太多。 一支军队的营寨所有区域都变得热闹,一般只存在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发生惊营(营啸),不然就是整体要溜。 吕武稍微向前倾斜上身,对下面的解朔喊道:“新军佐率一‘师’急赶往北,务必拦截奔逃之敌军。” 解朔来不及想太多,应命之后跑去登车,交代自己指挥链下的各家部队脱离大队,驰骋路上才有功夫想道:“发生何事?” 晋军的分兵自然是被各方看在眼里。 白翟很是紧张了一把,发现脱离大军独出的晋军偏师是往北而去,一颗提起来的心重新落了下去。 秦军这一边的后子针发现晋军的动向给稍微愣了愣神,细细想了一下,大声喊道:“义渠人要逃!” 后子针必须承认自己比吕武慢了不止一步,心情变得越加沉重。 得到示意的吴刚赶紧向骑兵部队发出指令,将近四千多秦人骑兵涌出军营,片刻不做耽误径直扑向北面。 甚至是,一部分本来朝着白翟去的秦军半途转个方向,阵型什么的完全不顾,撇开脚丫子追向己方的骑兵部队。 剩下本来逼迫向白翟营地的秦军可能是觉得兵力不足,选择停留在了原地。 吕武看完了秦军的应对,注意力被白翟那边吸引过去了。 本来摆出严防死守的白翟,营地内出现了喧哗声,随后肉眼可视泛起了一阵阵的烟尘。 那该是闹出多大的动静,才能让营寨被烟尘所弥漫? 吕武想道:“让人骑马拖着什么玩意搞烟尘遮挡视线,也是要逃咯?” 白翟纯属是一次被蛇咬,弄得十年怕草绳啦。 什么与阴氏结盟之类,看到晋军与秦军搞配合,不敢将安危寄托在吕武会讲信用上面,肯定是趁着晋军与秦军的注意力都在义渠那边,想要赶紧开溜。 战争本来就是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态势的转变,谁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算计全局。 多方交战就是那么麻烦,一方要顾着多方,任何一方有点什么动作,谁都不能也不敢无视,能不能做出应对,又及不及时,看主将的有没有那份能力了。 战场之上,由正面而出的义渠骑兵,驰骋向秦军的约有七八百,对着晋军而去的约是五六百。 不管义渠两股骑兵的数量多少,一致在进入晋军和秦军的远程武器攻击范围遭到箭雨覆盖。 有些不同的是,晋军在义渠骑兵驰骋过来前,弩手和弓箭手分别进行校射最远射程,等待义渠骑兵越过箭尾是红色翎羽的箭,弩手先行覆盖式漫射,后续是弓箭手先进行抛射,再进行攒射。 射箭存在讲究,漫射就是不以精确打击为目的,能射多远就射多远的瞎几把覆盖;抛射是弓箭手尽可能射得更远,箭矢自由落体式坠落;攒射则是一种以平直线为“轨迹”的射箭方式,追求的就是精确率。 来自阴氏的两千弩手间隔约四十秒的两次射箭,第一次覆盖二百八十步之外,第二次覆盖一百四十步的范围,拢共消灭约一百左右的义渠骑兵。 被调到阵型最前方的三千弓箭手,他们在十五个呼吸的时间内射了三次,第一次抛射解决掉约一百二十个义渠骑兵,第二次抛射又干掉约一百二十个义渠骑兵,第三次攒射命中并消灭两百三十个以上的义渠骑兵。 结果是,本来看上去浩浩荡荡的义渠骑兵冲锋队伍,没靠近晋军阵列线三十步仅是剩下不到三十骑。 没被晋军远程武器解决掉的义渠骑兵,他们左顾右盼发现没剩下几个同伴,一个个脸上带着绝对的茫然,又在茫然中被重新向前推进的晋军战车主将用弓箭进行“点名”,个别几个将要撞进晋军步兵队列的义渠骑兵,迎接至少二十根标枪连人带马变成刺猬。 出现茫然太合情合理,他们压根就是完全懵了。 等于说,六百左右的义渠骑兵对晋军发起冲锋,毛都没摸到一根,给全军覆没了。 这六百左右的义渠骑兵对战局倒不是完全没有贡献,消耗了晋军的四千支弩箭、九千零六十支普通箭矢、七十六杆标枪。 同时,他们还为义渠大军拖住晋军前进步伐约五分钟。 看到这种结局的一些晋国贵族,他们不得不产生阴氏为什么要发展骑兵的困惑。 义渠营寨前沿,一个满脸绕腮胡骑在马背随时撤离的义渠首领,看得将手里的马鞭给掉落在地上,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赶紧转移目光看向朝秦军冲锋的另一支骑兵队。 秦军自然也是先让步兵停止推进,紧急安排弓箭手准备进行覆盖。 秦军的战车则是继续向前,并且加快了速度。 两军的交锋是以秦军率先射出箭矢为开局,随后战车与骑兵发生短兵相接。 那是一种义渠人远程武器不如秦人,先挨了秦军弓箭手几波射,冲到射箭距离赶紧反射一波,改为拿起近战武器跟秦军战车进行交错而过的拼杀。 义渠人手里的家伙比较杂,大部分就是木杆前端削尖或绑上骨头、石头的“矛”,极少部分人手里能有一柄青铜剑或青铜戈。 秦军战车与义渠交错而过的交锋,战车上的主将只是横出战戈做一个倒钩姿势,手持盾牌的戎右挡住袭来的武器,驰骋而过的义渠骑兵上半身被戈勾住,马继续往前跑,人的肋部飙血摔在地上成为尸体。 约有四百左右的义渠骑兵冲了过去,他们的坐骑已经飙升到最快的速度,向前冲锋期间一再有重伤的义渠人掉落马背。 停止前进严阵以待的秦军士兵,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前排手握长矛的秦军士兵不用军官过多强调,一个个尽可能地与同袍肩并肩,手中的长矛尾部抵入土中,杆向前倾斜而出,矛的高度正好对准了马背上的人。 冲过战车阻击线的义渠骑兵面对的就是长矛组成的荆棘墙,以决死意志冲撞进去,人马飙血中发出闷哼以及马嘶。 如果有义渠骑兵足够幸运没撞向秦军长矛兵,则是冲得秦军阵列凹进去,发生碰撞的那一瞬间,马背上的其余人被高高抛起来,看到下方的秦人被战马撞得吐血,自己落下去被秦军士兵用战戈弄成破麻袋一般的残尸。 秦军损失不到一百,解决掉八百左右的义渠骑兵,再一次向前推进。 事实上跟游牧部落交战这种事情,秦人真的敢拍着胸膛说自己绝对是专业的! 他们弄死的戎人或狄人,没五十万也有个二三十万,早就累积足够跟骑兵的对战经验。 而秦军跟义渠骑兵的交锋,才是春秋中叶该有的画面。 阴氏对付义渠骑兵的手段属于当前时代的特例。 第420章:这样的战争,没几家打得起 为什么评价阴氏豪横? 想一想现在是什么年代,生产力方面又怎么样,不用细品就能得出答案。 楚国够强大吧?他们举国上下一挑再挑,只挑出三支被认为完美无缺的箭矢,平时放在宗庙里面供奉,战时才被楚君带走,必要时刻交给养由基使用。 当然不能说楚国集全国之力只能制造出三支完美无缺的箭矢,也许他们是想搞某种“宣传”,再给那种“宣传”定性。 比如,不去神化养由基这个人,专门去神化那三支箭矢。 那是怎么样的三支箭呢?平时供奉在宗庙,吸收了楚国上下的“信念”成为神器啦! 成为神器的三支箭矢想射中谁就射中谁,还是一旦射中必死的那种,就问厉不厉害!? 楚国的“宣传”很努力和尽心,就是无法掩盖养由基的强大。 养由基并不是地地道道的楚人,他是嬴姓养氏,母国被楚国所吞并。 说白了,养由基就是楚国吞并那个养国的公子,跟楚国实际上是有国仇家恨的。 要不“三支箭”也不用战时再由楚君交给养由基。 楚国实际上也限制养由基出战的选择性,他在没有得到楚君的命令前提下是不能出战的,而楚国的其余贵族就没这种限制。 官字两个口,嘴巴长在人身上,话语权和历史记录权都归楚国所有,同样的事情用文字那么“修饰”一下,经过“修饰”的事实可能就不是真正的事实了。 楚国生产力无疑是强大的,否则也不可能屡屡十几万二十万的用兵。 作为中原霸主的晋国,一次次跟楚国交锋,每一次都是以少打多。 并不是晋国笃定以寡击众能赢,是生产力限制出兵的数量,迫不得已才屡屡犯险,好几次都给翻了车。 晋国玩远程武器最溜的是韩氏,他们有“东方世界”最为善射的部队,也有玩弓箭部队的一套章法。 韩氏会因为想要消灭六百左右的敌人,使用一万三千支箭矢吗? 老实说,韩氏真没这么富裕和豪横。 平均二十二支箭矢才消灭一个敌人这种事情,哪一家都会觉得亏啊! “一匠人一日或可成四十支箭,各家箭矢不比阴氏之箭矢……”张朔在算账,不自觉地往下继续嘀咕道:“阴氏箭矢,箭镞为铁,翎羽为雉毛、鹅毛、鸭毛?箭杆取自柘木、檍木、柞树为上,竹为下……” 家族继承人什么都要会一点,晋国贵族不懂军事是注定无法当家的。 张朔在计算阴氏为了消灭六百义渠骑兵到底花了多少钱,一算下来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说一名工匠一天能制造四十支箭,采取的是张氏匠人耗费的工时,用的箭杆材料不是竹,就是楛茎。 每一个家族的生产力都不一样,张氏的匠人一天才能制造四十支箭,李氏的匠人一天也许还没有四十支箭这么多,比张氏生产力更高的家族肯定也有。 一样是成品的箭矢,质量方面也存在差异。 张朔有些出神地想道:“我听闻韩氏亦向阴氏购入箭矢?” 韩氏被公认为“东方世界”玩远程最溜的家族,却要向阴氏采购箭矢,说明了什么呢? 完全可以进行大胆的猜测,再得出一个结论。 比如,阴氏生产的箭矢质量超过韩氏已经成为一件事实! 张朔懵了啊! 他知道阴氏的甲胄和兵器胜过了魏氏,远程武器方面也胜过韩氏,再想到阴氏与魏氏结盟,西征排除掉韩氏,小心肝不由一颤。 秘密啊! 平时衣服穿得那么松垮,真真是没看出来。 俺好像发现不得了的大幂幂!!! “会,你家比邻于阴氏?”张朔招呼的是献氏的献会。 这种事情还用问? 谁还不知道谁呐! 献会真不想回答那种无聊的问题,奈何张氏比献氏强大,收回看向战场的目光,答道:“正是。” 聊什么天啊! 没看交战已经开始,阴氏的远程部队先歼灭再次冲出来的义渠人,又开始用箭矢在洗地吗? 一次就是近五千的弓弩手齐射,每每都能将义渠人的营地覆盖较大的范围,引起一声声的惨叫。 豪横,太特么豪横了! 一次齐射就是五千支箭,十次就是五万支箭。 阴氏的远程部队射几次了来着?好像是十四次。 那就是七万支箭没了啊! 草!(一种植物) 七万支箭像水一般地泼洒出去,看样子还想继续消耗箭矢? 俺和俺的小伙伴已经完全被惊呆啦! 看看秦军那一边。 秦军抵近义渠人营寨只是射了三波箭矢,马上投入战车和步兵冲营。 因为有栏栅和拒马等障碍物,秦军自然需要先行破坏或移除,才能杀进义渠人的营寨。 义渠人并不是光站着等死,他们在用弓箭反击,射倒了很多秦军士兵。 初步目测,秦人至少倒下了两三百,暂时还没有完成对栏栅的破坏。 再看晋军这一边。 十四次箭雨覆盖之后,义渠前营区域的活人几乎被清空,哪怕还有活着的义渠人也是伤患或被吓破了胆。 有晋军的战车向前抛出带钩的绳索,勾住栏栅再绑在车上,没用驰骋的方式拉扯,是用缓劲来带着拔出栏栅,再一扯就将成片的栏栅扯掉。 一样是展开攻营,晋军这边暂时还没有出现伤亡,能目测用箭雨洗地干掉近五百义渠人,并且马上就要将栏栅与拒马清除完毕,能够让晋军杀进义渠人的营地。 献会喜滋滋地说道:“随阴氏出战,不必计较伤亡。” 献氏和阴氏是邻居,有参加过吕武牵头对赤狄和白狄的征战,收获多少看情况,一次次付出的伤亡真心没多少,导致他们对阴氏的召唤非常上心并且踊跃。 献氏只是阴氏邻居之一,类似献氏这种实力的中等家族还有六个。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阴氏历来不强占邻居的什么,有什么好事还会喊上。 再则阴氏是卿位家族,又有哪一家不想跟阴氏的关系越处越亲密呢? 所以要说哪个卿位家族的邻居最舒心,毫无疑问是阴氏的邻居。 知道献会在想什么吗? 他在想:“张氏亲善韩氏,当是为韩氏窥探阴氏?我当告知阴子!” 晋军攻入义渠人的营寨,进去后没有遭到多么强烈的抵抗。 事实上,义渠忙着向北面撤,并且已经有相当数量的义渠人窜出营寨向北而去。 同时,白翟那边比义渠逃得更快,组织度方面也要更高一些。 那是秦军和晋军没有进攻白翟,心态上面必然会更稳,哪像义渠正在遭受两面夹击,导致心态着实有些崩。 吕武当然看到白翟不管不顾地逃了。 他能大概猜到白翟为什么要逃,一定是被晋军和秦军的合作给吓到,进而对阴氏的合作诚意产生怀疑。 要说白翟怀疑阴氏倒也无可厚非,阴氏无论是从家族实力还是背靠晋国,远比现在的白翟要更为强大。 一强一弱互相合作这种事情,弱方没有任何能制约强大的一方,肯定是内心里更加担惊受怕的。 “主?”葛存眼见到嘴的肉要飞,急切问道:“或可命霍迁追回?” 这个霍迁是很早就投靠吕武的小贵族之一。 “追回?”吕武觉得葛存的用词很不对,摇头说道:“白翟无处可逃,且先任其自乱。” 东面被晋军清扫干净,白翟向东面跑,是想逃窜进入晋国地界吗? 晋国这边还有魏琦统率的一个满编军团在战场的北面,他们应该是在袭击义渠各处的部落,白翟往北边逃会一头撞进去。 南边是秦国的地界,西边同样是秦国的地界,白翟要多么慌不择路才会向南边和西边跑? 所以,到嘴的肉,它真跑不了。 吕武还想着好好逗一逗白翟,能给逼到绝境,岂不是能更好地在白翟脖子套上缰绳? 他们在对答的同时,营寨里逃窜出去的义渠人撞上了解朔率领的那一个“师”,也有义渠人被临时抽调的秦军给拦截住。 吕武观察战局后下令分兵,抽出攻打营寨的一个“师”前往增援解朔所部,再一次对义渠人形成了夹击。 因为义渠人想跑和能跑的都逃窜出营寨,很快从两个方面进攻的晋军和秦军碰头了。 画面是这样的。 晋军的战车突进,看到了对面的秦军战车。 一方看到了对方,注视者一样被人注视,双方很明显都愣了那么一下,好像有点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向前突击。 两军的战车在迟疑中开始降速,晋军战车有刹车装置率先停了下来,秦军的战车没有刹车装置还在向前缓速推进。 两车的距离慢慢拉近,后方的步兵也跟了上来。 来自阴氏的晋军步兵快速靠拢向己方战车,刻板地强调应有的纪律性,极短时间内恢复了攻击队形,再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呼小叫想要恢复队形的秦军士兵。 越来越多的晋军和秦军照面,每一次都是晋军这边在安静中完成整队,秦军看着则是有些乱又显得很吵。 什么玩意都怕进行对比。 有羞耻心的秦军将士,一个个被面无表情的晋军士兵盯着,再看到己方是那么吵和乱,不由脸色难堪地低下脑袋。 这一刻,很多秦军在心里骂道:“义渠人真不是玩意,咋败得那么快,让额没个心理准备就对上了晋人。” 只是,义渠真的弱……又或者说当下的游牧/半游牧半农耕部落,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第421章:阴,那是真的阴啊! 现在的异族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其实并不能只单独看任何一方,要将双方或多方拿来并列排比。 在姬周王朝成为诸侯共主的前期,很多的周室分封国是灭亡在北狄、西戎、东夷、南蛮的攻击之下。 那些分封国是个什么情况呢? 很多是一个国君带着自己家族的几百上千人,无法得到周王室的任何帮助,跑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与天争、跟人斗,还要时时刻刻遭到各种野兽的袭击和困扰。 当时的实际情势是,周王室都不知道分封出去的各个诸侯的命运会是什么,本着分封国幸存下来并成功立足就是赚,没想其余的太多。 一部分的国家其实也早就存在,只是后来名义上加入周王室阵营,并且对周王室并不心怀善意,乃至于心里无比的敌视。 这些国家并不全是殷商的后裔之国,很多是早早择地定居建国的东夷人、北狄人或南蛮人的国家,只是名义上归顺了周王室。 他们没有落井下石就算很不错了,不会对周天子分封的诸侯进行帮助。 事实上,他们更多的时候会跟保持游牧习俗的“同族”,玩“里应外合”那一套将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吃干抹净。 另外,早期的鬼方、东夷和西戎、南蛮才是诸夏的大敌。 而南蛮和东夷早早被殷商打残,一度还归于殷商的势力范围之一(不是疆域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为被美帝干躺后的脚盆鸡,或是棒子之类的角色)。 鬼方则是在周王室以及各分封国的打击下慢慢瓦解,慢慢成了赤狄、白狄和各种戎,代价则是不知道多少分封国砸进历史长河没泛起一朵水花,其中也有远古羌的功劳。 听说过“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句话吗? 讲的是山东诸国的一段血泪史。 如果没有管仲帮助齐桓公使得齐国称霸又团结诸侯,进行一匡天下的伟业,其余区域不太好说,山东那一片的人就要成为披头散发和穿向左开襟衣服的野蛮人了。 孔子与子贡的对话只讲到了山东的危急时刻,没涉及其它区域,只是诸夏悲惨时期的一隅真实写照。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陷入低谷的时期。 看看周天子的都城被攻入了几次,又被迫迁都了几次,其实就能看出姬周王朝的兴衰历史。 再看现如今像是赤狄、白狄、义渠和各种戎、东夷的现状,同样能看出至少有一些分封国不但成功立足,并且发展得非常不错,就是周王室变得老惨了。 晋国是姬姓分封国之一。 秦国则是周天子逃难时接受帮助册封的异姓诸侯国。 不用管晋国和秦国的起源是什么,总之已经从观念上认可同为诸夏一员的身份,联合起来干义渠或白翟,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正治正确”的一件事情。 现在是中原霸主国和西边区域性强国进行联合,双方都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强大,卯足劲又发了狠,打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义渠,还是进行这种“阵地战”模式的交战,有难度吗? 看看义渠人的反应就明白了。 不是义渠人不能打,他们胆气还在的时候,跟这一部分秦军打得至少还有来有往。 晋军和齐军的出现让义渠人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义渠人不免怀疑是不是还有诸夏的军队会再来,心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及时止损就更合情合理了。 一支军队胆气和士气还在,面对任何艰难都能扛住。 再能打的军队失去胆气又士气尽泄,会诡异地从虎狼变成绵羊。 说白了,用“稻草原理”来解读义渠人的选择,立刻就能懂得义渠人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波动。 最为重要的是,义渠并不是国家,他们只是部落联盟,不由一个首领单独掌控话语权和指挥权。 很多人都能讲得上话,顺风顺水的时候没事,一旦遭遇逆风时刻会是个什么鬼样子,用膝盖骨都能想得出来。 “现在都是硬刚的交战方式啊!”吕武用的不是问句,是一种肯定用词。 阴氏向北和向西开拓,遭遇到不少的游牧部落。 这些游牧部落一开始就想逃窜也就罢了,没逃不是选择跟阴氏武装打游击,采用的是刚正面的战法。 遭遇一次两个还能是个例,每个游牧部落都是那样的选择,只说明游牧部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种族天赋”强项。 那可真的是将吕武给乐坏了,加强向北和向西开拓的决心和信心,并笃定只要持之以恒必然能够清扫和吞并开拓期间遭遇到的游牧部落。 “报!!!我‘师’与秦军于营寨对峙。” 有“传令兵”回来禀告。 吕武明白这是己方部队和秦军打穿义渠人营寨发生“会师”了。 他只下达警戒的命令,没有让部队撤出义渠人的营寨。 这种选择并不是希望对峙演变成为交战,纯粹是战利品还没有收拾。 攻进敌军营寨,不处理战利品就走,怎么可能发生在晋军身上的嘛! 再则说了,跟秦军发生对峙选择撤退,该让进行对峙的晋军士兵觉得羞愧,下达那样的命令势必失去士兵的爱戴。 吕武想了想召唤来张朔,吩咐道:“你往秦营而去,谒见秦公子后子针,言明秦军撤离营寨之事。” 一国公子,肯定是用“谒见”这词的咯。 旁边的众贵族一看阴氏大佬这么给力,一个个咧嘴就笑。 张朔脸色一变,以己度人地想道:“义渠人逃得那么匆忙,肯定没来得及收拾细软,该留下多少东西。秦人怎么可能一点好处不占就走呢?这事难度大了!” 有什么心里想法不重要,他不敢违抗吕武的命令,大声应:“诺!” 吕武看向葛存,吩咐道:“你往齐军而去,携齐国一‘军’逼近秦军。” 葛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将话咽回去,无声行礼离开了。 他们好像忘了点什么? 比如,四万义渠人有三万以上出营向北方逃,白翟也开始逃跑,这么两件事情。 吕武已经将拦截义渠的任务交给解朔,并且还增派一个阴氏的“师”前往支援。 现在讲究的是谁接下任务就是谁的责任,一旦上位者下达任务再去进行直接干涉,代表的是接任务的人将事情办砸了。 这一场战事的交战空间非常大! 仅是攻打义渠人营寨的区域战场,秦军从南面发起进攻,晋军从东面发起攻势,打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双方碰上面。 其中有义渠人抵抗给晋军和秦军消耗了时间,更多是因为距离足够远,才需要耗费一个时辰。 参战的四万义渠人并不是单独来自一个部落,他们逃跑哪里还顾得上从什么地方出营,能是几十个人骑马,也能以部落为单位,散乱地出营想跑。 漫山遍野都是在逃义渠人,提前过去拦截的晋军和秦军,不可能拉成一条漫长的直线进行堵截。 真的将阵线拉得太长,会造成己方多大的损失先不谈,该想的是能不能成功拦住。 所以,晋军和秦军的偏师指挥官肯定是先猜测义渠人要逃会选择哪,再去选择有利地形进行布置。 吕武暂时还没有收到什么信息回馈,清楚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在等待后子针将给出什么答复,秦军到底会不会撤离义渠人的营寨。 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后,张朔回来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对吕武说道:“秦公子拒不见我。”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吕武的预料。 秦国一再对晋国不宣而战,看不出有多么害怕晋国。 几年前晋国刚从秦国身上咬了一块肉,秦人不但觉得屈辱,必然也对晋国痛恨深绝。 后子针是秦国的公子,哪怕心里再怎么对晋国感到发怵,有心做出一些让步,行动方面却绝对不会那么干。 他一旦做出对晋国任何的妥协,回去恐怕要被万众秦人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啊。 营寨之内的晋军和秦军对峙仍在继续。 外围战场负责堵截逃亡义渠人的晋军和秦军忙碌自己的事情。 两个局部战场各行其是,像是成为了两个世界。 受到召唤的齐军在晏婴反对无效的情况下,一个“军”由葛存接管指挥权,不再干伐木与搭建营地的活,速度不是那么快地逼近秦军。 “安敢攻我?”后子针知道刚才有晋国贵族求见,就是不知道来干什么。 他只是单纯觉得最好不要去见晋国的贵族而已。 齐军没有参与针对义渠或白翟的战事,等待义渠人明显退出参战序列,他们反倒是上场了。 吴刚满脸的蜜汁表情,不解地问道:“齐军作何?” 四万的秦军,有两万去进攻义渠人的营寨,另外有一万去堵截逃跑的义渠人,还有四千待在人走营空的白翟营寨边上,只剩下三千左右待在本方营中。 为什么只是三千?因为战争会有伤亡的。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部分晋军是在和部分秦军对峙,却显得非常理智和冷静。 倒是齐军可算闪亮登场,用攻击阵型在向秦军营寨推进,是要冒大不韪吗? 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和谩骂??? 齐军:俺特么是被逼的!!! 第422章:俺宣战,您接下不? 后子针期待的是晋军来攻击自己所统率的秦军,换成齐军搞幺蛾子,哪怕最后跟吕武扯上关系,操作舆论的难度会比较高,并且秦国/楚国肯定会失去齐国。 “方才有晋人前来?”他问。 吴刚说道:“来者乃是张氏子。” 不得不说,后子针有点后悔没接见那个晋人了。 现在,一旦齐军真的攻击秦军,晋人完全能够说是要过来通报这件事情。 这么一搞,晋人能够把自己摘出去,成了秦人不识好歹。 后子针感到后悔之际,有人前来通报说是那个晋人又来了。 没有多久,张朔见到了后子针,没提齐军在干的什么事,张嘴就说道:“我与秦营寨对峙,恐有误会以至兵戎相见,恳请公子撤营寨之军。” 这是用恭敬的态度,讲很强硬的话? 人的心态是什么,听到任何话都会自己进行脑补。 后子针的想法是,晋人这是拿捏住他们的短板,拿齐军迫进这件事情威胁秦军。 摆明了就是,一旦齐军攻击秦军,晋军迫不得已会加入战斗序列。 一众秦人皆是露出怒容。 后子针问道:“齐军为何至此?” 张朔并不那么明显的一愣。 齐国被晋国削了一顿,南疆几近成了无人区,有两个“军”成为“人质”被带走了呀。 这些事情秦国不知道吗? 张朔脸上满是诚恳,说道:“请公子撤离营寨秦军!” 远处在传来战鼓声。 齐军已经迫进到秦军营寨不足三里的距离,停下来进行整队的同时,战鼓声变得越来越急促。 而这时,又有秦人过来汇报,南方发现晋国数千骑兵正在游弋。 嘛呢! 昂? 晋人这是要干么呀!?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突然环绕在秦人的心间,搞得他们呼吸沉重,情绪也变得无比紧张。 后子针却是“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得张朔莫名其妙,笑得其余秦人贵族不明所以也跟着笑。 他笑够了,盯着张朔说道:“阴武子欲攻我?可也!苍天将为证,世人必铭记此无德之举!” 张朔心态有点崩。 秦人咋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不知道什么叫情势不如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吗? 可是,后子针说得很对。 晋军联合齐军将这股秦军击败或消灭,秦人固然会损失惨重,却是能够挽回秦国的一波国际声望。 真发生那样的事情,秦人就能“满世界”嚷嚷不单单只有秦国不讲武德,晋国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国不讲武德是一种光脚不怕穿鞋,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跟晋国一比,秦国能失去的又不多。 晋国跟秦国不一样,他们现在是中原霸主哟。 而身为霸主需要维持人设,怎么敢凡事不讲规矩,甚至需要费尽心思地去维护既有规则。 张朔威胁道:“战若起,世人只知秦人暴起,我等愤而反击罢了(liǎo)。” 哥们,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书写历史。 而一旦交战,胜利者必将是俺们! 张朔无视了秦人的满脸愤怒,又说:“秦有几‘师’焉?故弗,先泾水之畔亡三‘军’,痛失城邑若干,你等若亡于此,国有益乎?” 后子针明白了,晋人就是想让义渠人营寨里面的秦军撤离。 晋人为什么要这样?是想要压秦人一头吗? 还是说,晋人有他们没想到的意图??? 秦人却是需要承认一点,晋国来的这个张朔有些事情说得很对。 前几年秦国已经损失够惨重,并且失去了疆域之东的很多城邑,一旦这边的四万大军再全军覆没,必然会使秦国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 完成任务的张朔回去了。 后子针对吴刚说道:“我攻义渠已成,国之北疆再无患矣。晋人来者不善!张氏子言而有物,若我亡于此,国事必难。或可退也?” 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义渠人经此大败,实力遭到极大的削弱,等于秦国已经完成战略目标。 晋军明显不光要搞义渠或白翟? 秦军不能给晋军任何机会,是该跑路了啊! 回到营区的张朔喜滋滋地向吕武汇报,说是不负所托已经完成任务。 吕武让张朔将过程复盘一下,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有抽出剑捅过去的冲动。 “你误事矣!”吕武不再理会张朔,唤来另外的贵族,吩咐道:“你往新军佐处而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献会将每一个字牢记,行礼之后赶紧出发。 完全懵了的张朔则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待遇。 有些人就是这样,站在自己的角度认为将事情办得完美无缺,没发现在更大层面进行了搅局,乃至于可能会让本来大好的局面遭到瓦解。 他们的层次也就那样,搞不明白自己没得到奖赏也就罢了,怎么还遭到责难,进而满腹委屈无处叙说。 义渠人营寨中的秦军已经在撤离。 有晋人辅兵扑进去开始搜刮起了战利品,原本与秦军对峙的晋军则是收到命令回营休整。 吕武带着从头到尾待命状态的一个“师”开始朝秦军的营寨推进。 他当然不是要当即展开对秦军的攻击,甚至之前派出一个齐国“军”也只是一种作态。 现在秦国可以不宣而战,能搞偷袭。 晋国以前也没少干不宣而战和偷袭的事情,只是发达起来之后需要经营人设,不能再去干那些事情。 等哪天晋国不需要维持人设,必然会加入到对规矩的破坏者行列里面去。 事实上,晋国和秦国的角色进行了互换。 曾经的秦国作为霸主,干的就是维护规则的事情,晋国在当时一再破坏规矩。 这个就叫此一时彼一时也。 下达了一连串命令的后子针,一系列的命令中包括放开对义渠人的堵截,要让那批秦军赶紧回来。 他的思维是,晋人要维护诸夏霸权,活让晋军去干,己方要趁晋军暂时脱不开身赶紧跑路。 秦人不知道的是吕武也让负责堵住义渠人的解朔放开口子。 后子针不知道北方还有一个晋国的“军”在扫荡义渠各部落,属于那种只想跑掉,其余不管不顾的类型。 吕武则是笃定义渠人是向北逃窜依然逃不掉,会成为魏琦的口中食。 他带着一个“师”迫进,引发了秦人比较强烈的反应。 不知道有多少秦人在破骂晋人果然不讲武德,情绪紧张地开始了一系列准备。 后子针再一次不管不顾,却不是马上跑,选择独自一车出营,迎向了还在继续迫进的晋军。 他没有遭到攻击,接近晋军之后得到迎接,来到吕武的所在地,车没停就大声喝问:“阴子欲意何为!?” 吕武的这一乘战车停了下来,其余的晋军则是还在继续推进。 后子针脸色难看地盯视着金属人一般的吕武,发现战车上还有两个“小人儿”给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这两个“小人儿”当然是吕阳和吕环。 他们一样看上去像个金属人,只不过没套多少层甲,身上只穿一套锁子甲(环锁甲)。 孩子嘛,哪经得起太大的负重,意思意思就行了。 这一意思意思,穿的是阴氏产量极低的锁子甲。 吕武拉起面甲,笑眯眯地说道:“统兵数千里而来方知公子在此。既知公子在此,焉能不来一见。” 后子针是公子没错,地位方面却不比晋国的“卿”高贵到哪去,要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只是血统上比吕武高贵。 吕武又说:“早先通名,不知秦来人为何不发一语调头而去,彼何人也?竟如此失礼。” 老实说,吴刚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调头就跑。 吴刚当然有听过吕武的威名,调头就跑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回过神来自己都懵逼了。 后子针决定直接一些,问道:“阴子但请直言!” “此处有山有水有绿被,风光独好。”吕武抬起手指向还在推进的己方大军,又指了指秦军营寨,远方还在激战的区域,笑呵呵地往下继续说道:“因缘际会于此。若不嬉戏一番,岂不可惜?” 后子针想道:“就特么知道不安好心啊!” 推进中的晋军换了个方向,摆明了就是要拦住秦军向南撤的路线。 再看远方,已经有晋军或秦军成群结队在返回,明显就是双方都放弃对义渠人的堵截了。 事情发展到现阶段,其实就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义渠人已经完蛋,临时联合的基础已经不在,是不是该轮到晋军和秦军的较量了呢? “秦结白翟、赤狄为盟又悖之,复偷袭白翟以结义渠,义渠不纳秦,三方战于此处。我闻之,特此前来。”吕武还是一脸的笑眯眯,没等后子针讲点什么,继续说道:“我闻秦楚蜀地会盟,广邀列国而往,为晋之敌也。此番已来,与会公子,为晋之‘卿’,敢不试秦轻重,挽秦反复于倾倒?” 哥们,别一脸的无辜样了。 秦人没有道义,又没有信誉,甘于和禽兽为伍也就罢了,还要跟楚国搅在一起破坏诸夏秩序。 既然在这里碰上了,俺肯定要试一试秦国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怎么就铁了心要跟晋国为敌。 所以,别再哔哔啦。 俺宣战。 你接着不? 第423章:一阵操作猛如虎 这一次,小白兔在家遭遇大灰狼敲门。 后子针:不接,不接,我不接,心中自踹踹,谁宣都不接。 没瞅见晋国第一才子去秦庭宣战,一样没人接下吗? 打赢了没好处,输的机率又超大,他毛病了才会选择在这里跟晋军交战。 暂不再相会。 告辞! 吕阳问道:“阿父,秦不应战,如之奈何?” 吕武会用实际行动来言传身教的。 秦国的后子针不接受宣战,回去后老实待在营盘等待其余部队归回。 齐军在秦军营寨的东面鼓噪,一副“俺要恢复桓公时代风光”的炫耀。 一部分晋军绕到秦军营寨南侧,摆明了就是要截断秦军南归的路线。 吕武没将事情做绝,比如再安排部队将秦军北侧堵住,不给外出追击义渠人的秦军回来。 他若是真的不顾影响要将事情做绝,何必再去玩那么多花样一再挑衅秦人,不该是直接对各个局部的秦军展开攻击吗? 偏生后子针被指着鼻梁骂,还是能够忍得住。 其实吕武那些也不叫骂,纯粹是讲述实事而已。 自认诸夏的各个诸侯国,有哪一家像秦国去跟白翟或赤狄结盟,并且结盟后看到白翟和赤狄不行立刻翻脸,想跟义渠结盟还被拒绝的? 各个一流强国中,同样是秦国第一个跟楚国眉来眼去,并且结成同盟来挑战诸夏秩序守护者晋国。 哪怕吕武不是晋国的“卿”,仅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晋人,一样够资格骂秦人不讲道义并且自弃于诸夏之外。 吕武重新调兵遣将完毕,思考道:“不讲规矩又没有任何信誉的秦国,是怎么挨过春秋时期的呢?” 所以,道义和信誉是不是一种有用又没用的玩意,看得还是自身的实力? 吕武不知道是有什么感慨,低声说道:“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 秦国在一片骂声中崛起并横扫六国,又在谩骂声中二世而亡。 为什么要被骂? 六国没跟上时代,还活在讲道义和讲规矩的时代,秦人却将不择手段玩出了花。 固然是六国迂腐,又有多种原因才导致亡国。 在现代人看来,六国蠢到可以,秦国各种花式操作很溜。 当代人却不那么看的。 那样输掉的六国从上到下对秦国没有一人心服口服,只是碍于秦人的武力保留屈辱感,蛰伏着随时准备反抗。 姬周王朝不看是从什么时候成为招牌,坚持了八百年之久,自秦以后没有王朝能逃过两三百年必亡的规律(西汉、东汉是两个正权),有些看似强大的王朝甚至连二世都没撑过。 那么多王朝两三百年乃至二世而亡,理由和原因罗列起来一大堆的。 是什么让姬周王朝坚持了八百年?其实并不是分封,纯粹是道义在支撑。 吕武已经穿上了靴子,跟晋国一样需要道义和信誉,一再挑衅无果,看着秦军连营盘都没收拾给离去。 “简直蠢透了啊!”他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这么想着。 其余的晋人反应不大。 在他们的价值观和思想观中,发生的一切是那么正常,不存在一丝丝的吐槽点。 相反,刚刚还在联合起来干义渠,秦人不接受宣战为前提,展开攻击才会让晋人觉得不合适。 就是因为这样,吕武才总认为自己应该是作为一个秦人,不应该当一名晋人,要不心里总觉得太过于格格不入。 他已经命令阴氏三千骑士尾随秦军,一路上反正不主动发起攻击,不远不近地吊着,权当是超规格礼送了。 那样搞,谁难受谁知道。 如果秦军受不了对阴氏三千骑士发起攻击?那简直是太好了啊! 即便秦军一直忍着,阴氏三千骑士也会跟着他们,后续还会有其余的晋军跟上,极可能会尾随到秦国的都城“雍”。 要是秦人连晋军都逼到都城“雍”还能继续忍? 吕武只剩下完全的无话可说。 还能咋样呢? 已经将秦国的国格踩在地上践踏,秦人都能忍得住,作为一个国家到这份上,不是坚韧到可怕的程度,准备来一波狠的,只能是就此那么废了。 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秦人碰上晋人,脑袋再也抬不起来,腰杆也绝对硬不起来,但凡被晋国找到机会,必然是一波将秦国带走的结局。 吕武赌五毛,秦人不会是一直忍的那种人,即便高层能苟得住,下面的人也会暴起。 “往新军将处而去,告知速速清剿义渠,无若有成皆需三十日内追随我部南下。”吕武是在给解朔下达命令。 虽然双方都是“卿”,解朔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领着自己的那个“旅”喜滋滋是踏上寻找魏琦的路途。 解朔很感谢吕武的安排,琢磨着能加入对义渠的收获中。 吕武没忘记白翟,会另有安排。 这边很快收拾好战利品。 吕武命令张朔为主带着张氏的一个“旅”,以及阴氏的一个“旅”和吕阳、吕环,一同押解战俘以及收获,往靠近大河约十里西岸的一处阴氏据点而去。 耽搁六天,主要是吕武需要得到魏琦的回复,来自晋国的两个“师”又一个“旅”,伙同齐国的两个“军”,沿着秦军撤退的路线展开行军。 在这一段时间里,秦军被三千阴氏骑士搞得贼难受。 三千阴氏骑士一人双马,并且还携带了一批牛羊,持续吊在秦军周边,造成实际的威胁却没有真的发起进攻。 当然有秦国贵族忍不住向统帅后子针建言攻击那支阴氏骑兵。 后子针的怒意不比其他人小,顾忌的地方却远要多得多。 他需要顾全大局,每每都是笑呵呵地对前来建议开战的秦国贵族阐述,说这是摸清阴氏战法的好机会,不要着急之类。 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不能忍也继续忍。 十来次阴氏骑士过份靠近并有点像要展开攻击,一跟就是半个月,简直不要太嚣张。 搞得后子针自己都无法忍又必须忍,其余秦国贵族则是心态完全炸裂。 “公子,秦人可败可亡,安能遭此屈辱!” 后子针无言以对。 他们已经撤到泾水边上,由北向南渡河,再行军两百里左右便是秦国都城“雍”的所在地。 难道真的要忍受晋人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挑衅,渡河之后灰溜溜回去吗? “驻于此处,待后续援军前来,介时……”后子针不能一副奔丧的表情,摆出了十足的自信,继续说道:“晋人给予之耻辱,吾等必百倍千倍奉还!” 第424章:秦庭震动 秦人知道除了吕武亲率一个未满编的晋国“军”和两个齐国“军”之外,晋人还有一个满编“军”的事情吗? 他们并不知道魏琦带着一个晋国的满编军团正在席卷义渠人的栖息地,更不知道白翟很快就将遭到阴氏的控制。 关于白翟不止秦人不清楚阴氏在搞什么,晋国的其余家族或许是察觉到一些端倪,只是无法百分百的确定。 吕武真正要干的事情不是与白翟结盟,先期的合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控制再吞并。 这么一件事情很难一蹴而就,肯定需要分出步骤进行,再用不知道多么漫长的一个时间过程,才能最终完成吞并。 考虑到现阶段的白翟已经异常虚弱,吕武干这件事情不用像秦恒公吞并西戎花费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三两年怎么看都还是需要的。 秦军在泾水北岸重新扎营,打一开始就选择加固营寨,明显是不想再往南撤的架势。 他们是不是要跟追上来的晋军做上一场,选择权握在自己的手里。 后子针扛着很大的压力,不但有来自晋军,更多是来自秦国的贵族。 如某个秦国贵族所说的那样,秦人能战败也能战死,不能去受那样的鸟气,真的硬要苟到安全回去都城,他们这一支秦军必然从精、气、神全废了。 他们在往南撤退的期间,后子针已经派人先行回国,算一算时间该是到了“雍”并进行汇报。 有晋军突然出现在秦国北疆,不是以国战的名义出战,是家族私战的模式出征? 秦国才不会信了晋人的鬼,一再脑补得出的结论会是晋国欺负秦国太甚。 魏相过来,额们装聋作哑没让晋国得逞。 好嘛! 晋国非但没有消停,甚至变本加厉啦? 这要是还能继续忍,秦国的十二生肖不知道该去掉哪个,给加上一只乌龟。 现在有十二生肖吗? 据湖北云梦睡虎地和甘肃天水放马滩出土的秦简可知,先秦时期即有比较完整的生肖系统存在。最早记载与现代相同的十二生肖的传世文献是东汉王充的《论衡》。 要搞清楚国战和私战的区别是什么。 国战既是国家形式的战争,受到很多礼仪的限制,层次方面也是所有战争当中仅次于灭族之战的最顶级。 家族私战在是春秋时期是诸夏的一种特色,到战国时期则基本上消失在诸夏的社会规则里面,倒是异族一直有私战的一套规则。 私战说白了就是某个家族不满意国家形式的裁决,又或是某个家族气不过什么,私自召集家族私兵进行的一种反抗或是发动的报复之战。 所以,秦人对吕武发动的家族私战,忌惮方面远超晋君姬周派人去秦庭宣战。 一切只因为在春秋中叶时期,国战还能讲道理,并且能蒙混说“不”;私战要讲究可以,不讲究无外乎是先打了再说,无论胜败都很难讲出一个“是非曲直”出来。 有晋军出现在秦国的北疆,率军的还是晋国八“卿”之一的吕武,暂时发现的是大约三个晋国“师”和两个齐国“军”的兵力? 秦人举国沸腾! 刚从蜀地回到“雍”的秦君赢石气恼外加觉得是个机会。 只是个下大夫就敢跑来攻破秦国都城一个城门的吕武啊! 这个吕武还一再攻陷秦国的城邑,干了不少烧杀掳掠的坏事! 他们必须进行思考,是不是一个将吕武杀死在秦国北疆的机会呢? 若是能将吕武干掉,不但能消灭晋国的三个“师”,必将会引发晋国新一轮的内部动荡。 毕竟,阴氏的成年男子也就吕武一人,他的子嗣岁数都还小。 晋国一直有卿位家族互相倾轧的传统,一旦吕武死了,阴氏的孩童怎么会有能力保住基业,肯定要遭到其余家族的分食。 阴氏的倒下必然会使晋国乱上一段时间,甚至还有其余家族互相攻击,进一步削弱晋国的国力。 这样一来,秦国就能得到更多喘息的时间,说不定很快就能反攻晋国,夺回泾水和渭水周边那些先前失去的城邑。 老少爷们啊! 哟嘿地行动起来! 家里能拿的动武器的都招呼集结,一块北上弄死吕武啊! 秦国将能动弹的老少爷们集结再出征,是建国之后就有的老传统了。 他们也就是慢慢变得像一个诸夏体系的国家才搞正规军的那一套,要不习俗方面其实是游牧民族特性。 再过上个百八十年,秦国要是能继续存在下去,会作为诸夏列国中第一个无视“士不教,不得征”规则,再次玩起全民皆兵的那一套。 结果是五十多万秦军被五万“魏武卒”打得漫山遍野地逃窜。 不过话又说回来,“士不教,不得征”这一套在汉帝国崩溃之后,往下的王朝基本就没再管了。 也就是说,自两汉之后的封建王朝,征集兵源制度开始变得不怎么讲究。(一般玩亦兵亦农,乃至于战争爆发再拉壮丁) 秦国集结了所能集结的兵力,秦君赢石任命刘轼作为统帅负责北上增援。 这个刘轼是谁?他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士雃。 没错,就是晋国八个卿位家族之一,老范家的那个士氏。 士雃跟士燮是同辈,是士会的次子。 士会曾经流亡到秦国,归回晋国之前将次子士雃留在秦国,自此士雃别为刘氏家主。(汉高祖刘邦的二十一世祖) 比较神奇的是,士雃让自己的儿子刘明回到晋国,士燮划出一块地给刘明,导致晋国也有一个老范家别出的刘氏。 留在秦国的士雃一再受到重用,秦桓公(嬴荣)时代一再担任使者到处出使各国;到了秦君赢石这一代依然一再担任使者,并且开始接触军务。 士雃得知增援后子针是要将吕武所部消灭,并不因此有什么特别想法,该卖力依然十足卖力,暗中通知吕武赶紧跑属于不可能,倒是会派人去晋国通知老范家。 他当然知道吕武是谁,一旦吕武战死在秦国北疆又会让晋国发生什么事,进而又对国际局势起到什么效应。 关键是,那些事情关他们这一支在秦国落地生根的刘氏何干? 若要硬说有关系,通知老范家准备接盘阴氏,会显得更加符合当代的思想观和价值观。 秦国忙碌起来,一队又一队被集结起来的老少爷们前往都城“雍”进行整编,再分别开拔向北而去。 远在秦国都城“雍”北边两百多里外的泾水北岸,秦军安营扎寨并加固工事,追上来的晋军也已经将营寨搭建起来,两军开始了“你看我,我看你”,偶尔再发生一些互相挑衅爆发的小摩擦。 吕武对后子针率军南撤又停在泾水边上,甚至开始与己方发生摩擦,哪怕无法完全猜透,多少也能品味出一些什么。 聪明人不止吕武一个。 晋国这边有些贵族看破不说破,默默做好一应准备,只等着命令被下达。 人小鬼大的晏婴又开始往吕武这边频繁跑,几次用好奇的小脸蛋问吕武,为什么一定要逼迫秦军应战之类的话,并且表示齐军绝不愿意跟秦军交战。 吕武为什么要跟秦国过不去? 也就晏婴可以仗着年纪小能够问一问,换作其余的齐人,谁敢开口直接问啊。 晏婴可以问,吕武却不用给答案。 至于齐军要不要跟秦军交战这种事情,他们有什么资格做自己的主? 吕武非要跟秦国过不去,只因为他是一名“过来人”啊! 明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去将危险扼杀于摇篮,要等着被收拾咯? 再则,关中凭什么一定是秦国持有,不该是有德者居之吗? 吕武当然清楚无法一次将秦国灭掉,用实际行动一次次削弱,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进行取代,不行咯??? “义渠残余逃奔向西,泾水以北几近再无义渠。”中行偃之前在魏琦的指挥体系下,刚过来吕武这边。他很直接地问道:“白翟向东北逃窜,彼处有阴氏拦截?” 吕武答道:“白翟所剩不过六七万人口,能战之人不存一万,冢中枯骨罢了。” 中行偃又问:“陈兵于此,为待秦国援军前来?” 吕武说道:“秦盟楚,楚为晋之大敌。胜楚难也!若不弱秦,晋必受夹击之势。” 中行偃当然认可吕武的说法。 让他不明白的是阴氏和魏氏有那么伟大吗?为了晋国的未来不惜发动私战,还要在泾水边上跟秦国打一场大型会战。 这种战争打赢了能够获得战俘以及其它战利品,不是国战为前提条件,涉及升爵和增加封地的功劳却是不会有的。 阴氏和魏氏愿意打这样的战争,其余各家族未必愿意。 吕武很清楚中行偃……或者说其余贵族的内心想法。 他笑着说道:“我与国君、元戎有约定,攻秦若战而胜之,各家必有所得。” 中行偃听后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因为自己在众“卿”之中越来越被边缘化感到忧虑。 晋军与秦军的小摩擦越变越多,交战的兵力规模也在增加,只是双方依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克制。 在某天,泾水南岸突然出现了一支秦军,规模约是有个三五千人,队伍中的运输车辆看着挺多。 如果只是来了一支秦军,能够猜测是辎重部队之类。 后续又有或多或少的秦军抵达,一部分渡河来到泾水北岸,更多则是留在了泾水南岸。 “有秦军从其它地方绕路渡河,行军路线是往西而去?”吕武有派出相当数量的侦骑,得到这个汇报比较讶异。 魏琦所部已经南下,一部分停在吕武所部北侧三十里外,另一部分绕路渡河抵达泾水南岸。 吕武想道:“秦国统帅跟我想到一块了?都想将对方全部吃掉啊!” 第425章:成了血赚的刺杀 用一句比较时髦的话,局势的发展大体上还在吕武的掌控之中。 他将秦人逼得太狠了,以秦人的性格绝对忍不住。 再则,哪有一支军队会将敌军带到自家的都城,退到一定程度没法退,后子针再怎么不愿意也要跟晋军拼了。 比较让吕武觉得意外的是,有秦军会绕路去己方的后侧。 那些秦军是想干么? 他们想要堵住晋军的后路,还是袭扰晋军的后勤线,又或造成一种夹击之势? 如果是对上中原其他国家的军队,吕武不用去思考太多,预设一个战场再带着军队过去,进行一场堂堂正正的对阵也就罢了。 在这么一个年代跟三个国家交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那就是楚国、秦国和吴国。 楚国在觉得己方占优势的前提下,很乐意跟对手讲武德;一旦楚国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又或是处在劣势之下,他们总是要吼嗓子“我蛮夷也”,再将规则什么的抛到一边去。 在秦穆公称霸时期的秦国很讲武德,直至秦国失去霸业,秦国东面的晋国强势崛起,他们开始回到追求实际的观念中去。 位处东南的吴国则是历来根本不讲什么规矩,不管对手是谁,反正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才不管对手怎么叫嚷或谩骂,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因此楚国对上吴国总是觉得脑壳疼,不是楚国打不过吴国,是吴国玩得太花。 比如今年(公元前571年),吴国在确认楚国跟晋国在“鄢陵之战”大败亏输之后,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行了,又双叒叕悍然对楚国发动了不宣而战。 跟以往一样,什么找个开阔的地方打堂堂正正交锋是不存在的,吴军喜欢的是袭扰楚国边境,一再拉扯楚军的战线,找到机会再给一下狠的。 话说,吴国人对打游击战玩得老溜了。 事实上,吴国人是游击战的鼻祖啊! 南方距离中原太远,有人即便是用心留意南方局势的中原各国,受于交通的限制,知道消息也是半年乃至于更长的时间之后了。 所以,晋国这边只知道楚国没有了什么动作,并不知道楚国为什么消停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晋国就更没可能跟吴国形成联动去一块针对楚国。 晋国的消息层面停留在秦国和楚国牵头去蜀地搞会盟,基于这个原因国君与元戎同意了吕武牵头的西征,并承诺将给予战后的功勋追认。 不是人壮烈了再给予荣誉的那种追认。 是吕武只要能打赢秦国,对秦国造成的创伤越严重,功劳评价就越高。 吕武觉得时机到了,将以上的消息进行全军通告。 距离晋军营寨大约五里左右的秦人,讶异地发现晋军营寨怎么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一时间有些被吓住,赶紧各归各位准备防御晋军可能展开的攻击。 当然没有晋军出营列阵再向秦军推进,晋人之所以欢呼是知道了“西征的功劳有效”的这条消息。 吕武哪怕是要跟秦军大肆火拼,不会去玩不宣而战的偷袭,肯定会派人明明白白对秦军宣战。 至于说,他一系列的私下操作没点讲规矩的地方? 文化人之间的事情,哪能只看表面的嘛! 关于上述论点,不断私下搞动作的秦人绝对会认可,再给予极佳的评价。 毕竟,一样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肯定是臭味相投的咯。 “泾水北岸秦人不下五万之数,南岸约有两万?尚在源源不断聚集而来。”吕武还没说那支跑去西边的一万多秦军,他笑呵呵地问道:“诸位以为秦人将在泾水北岸与我军交锋,抑或撤往南岸?” 魏琦没有过来,其余参与西征的晋国贵族都抽空来了。 代表魏琦来的是魏相。 他说道:“秦人凶蛮已久,恐将撤过南岸,不留驻营之地予我军,效仿楚军鄢陵之举。” 胆子还是不够大,或者说缺乏想象力。 这边有一条泾水哦。 秦军带着晋军来到一个浅滩位置,不用准备渡河的工具,河段最深处也就是到人的胸膛位置,更浅的那些也就到脚踝处。 从一些细碎的痕迹来看,秦军北上之初肯定也是走这一条路。 吕武得出这个发现觉得挺有意思。 秦人这一次给晋国指了一条从北边进攻秦国的“明路”啊! 智朔总是不愿意输给魏相,说道:“秦人并无道义,或行半渡而击之举。” 啊? 有人干过半渡而击这种事情了吗??? 其实真的有国家干过,吴国就挺爱干这种事情。 所以,不是中原列国或秦国、楚国不知道打半渡而击的好处,是他们被规矩约束住了手脚。 中行偃像是给智朔站台,笑吟吟地说道:“秦人本无礼,且我军逼之过甚,将做何事无从揣度。” 解朔觉得自己应该讲点什么,说道:“此次乃是下军将邀我等出猎,偶遇秦军方有今时之事。秦国拒而不战(国战),退至此处踱步。如上军将所言,秦人为解困局,何事不敢为?” 听听讲的都是一些什么。 无一例外都是对秦人的负面评价。 其实,也就是晋人阔起来了,没发达之前真不比秦人好到哪去,要不怎么会有“假途灭虢”这个成语的诞生。 他们会议开到一半,值岗的贵族过来禀告,说是秦国那边有使者过来了。 吕武让众贵族暂时回避,接见了过来的秦国使者。 来人通名,介绍自己来自“冀”地这个地方,叫吴荣。 他以一种忿恨的表情谩骂吕武太不是人,搞到秦国忍无可忍的地步,邀请吕武率晋军去到泾水南岸,秦军要跟吕武率领的晋军拼啦! 这样单独一乘车过来,再逮着人一顿骂,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概啊? 吕武问道:“足下激怒于我,乃为舍身强求道义乎?” 吴荣假意做了一个愣住的表情,下一秒却从怀中掏出一柄什么玩意,人迅猛地冲向吕武,手里的家伙泛着绿油油的寒光。 这是什么情况!? 来宣战,还是来刺杀的??? 看那利器的开封处绿油油,明显还是抹了毒的武器。 老实说,吕武真的被突如其来的刺杀给搞懵逼了。 春秋中叶的刺杀很频繁,一般是发生在家族与家族之间的仇杀或报复,极少是国家对国家某个人物发动的刺杀。 两军即将交战派人刺杀这种事情,以不讲规矩闻名“东方世界”的吴国都干不出来,偏偏吕武在接见秦人使者的时候发生了! 那一时间,站在吕武左右两侧的小白和小青同时连剑都没拔出来,一致带鞘就那么掷向吴荣。 一样在场的葛存以及阴氏几个家臣,他们则是一边惊呼出声,一边奋不顾身就是冲。 两柄带鞘的剑砸在吴荣身上,使他向前冲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吕武已经伸手抓住放在案几上的剑,一手握住剑鞘,另一只手抽出来的同时顺势向前挥。 锋利的剑身扫过吴荣的双腿,刹那间入肉断骨声发出,失去双腿的他砸在案几之上,弄得案几上面的文牍抛洒了满地。 嘴巴里发出惨叫声的吴荣还是手握抹了毒的武器在比划,想到投掷出去能攻击到近在咫尺的吕武,要做之前却是一道寒光闪过,握住武器的手飙血掉落下去。 而这时,帐外的阴氏甲士已经冲了进来。 冲上去摁住吴荣的阴氏家臣要将其给分尸之前,吕武大声喝道:“留活口!”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所有人做出来的举动很难经过思考。 作为被刺杀的对象,吕武还能记得要留活口,无疑已经是一名合格乃至优秀的上位者。 吕武对着后续到来的一众晋国贵族发出“呵呵呵”的笑声,指了指失去双腿又断了一臂的吴荣,寒声说道:“此便是秦国。” 吴荣已经被捆绑起来并用布堵住嘴巴,有来自阴氏的医匠正在进行包扎止血。 晋国的一众贵族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满脸的愤慨或铁青,却是没有开口痛骂。 弱者才会遇事破骂。 强者只会挥着拳头就上。 一同跟吴荣一块过来的两个秦人,一个遭到活捉,另一个自杀。 刚才已经有阴氏甲士进行搜身,除了战车与来人的穿戴习俗是秦人之外,一面代表使者身份的旗帜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只是,任何证据只要不承认,能强辩是伪造。 中行偃目光从吴荣身上收回来再看向吕武,说道:“悬于旗杆之上,示于秦人所见;声大之人随行,可将秦人无耻公之于众。” 吕武没给回应,环视了众人一圈,下令道:“以阴氏为‘彻’首,解氏、张氏合为左矩,赵氏与众家为右矩。” 被点到名的人都是大声应:“诺!” 中行偃和智朔对视了一眼,又一致看向了魏相,随后扫视其余人一圈。 吕武看向魏相,说道:“你归于新军将处,无令驻于原地,万不可轻动。” 心里有疑虑的人听到吕武交代魏相的话,排除掉吕武是因怒兴兵,有心劝解的人立刻闭嘴。 吕武心里感到愤怒了吗? 这完全就是废话。 谁遭到刺杀心里没点情绪波动,感到愤怒也是正常的,区别是能不能控制住情绪,思考怎么将坏事变成好事。 “将秦公子派刺客刺杀于我宣告列国!”吕武声音无比洪亮地说道:“秦人无义、无德、无礼,一人不可归也!!!” 哪怕不杀光,一个都别特么放走了! 第426章:一个秦人都别想跑! 命令发布出去的吕武还是感觉有些上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最不讲究礼仪和不择手段的吴国都干不出阵前刺杀敌方主将的事……主要也是楚国不会给机会。一直在诸夏与西戎定位上徘徊的秦国倒是玩了这么一出。 正因为连吕武都感觉到意外,秦人玩了一把出其不意,倒是抓住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精髓。 只是,秦人没想过刺杀晋国一名“卿”的后果吗? 并且,这一名“卿”还统率大军正在与秦军对峙。 秦国已经不止一次对晋国不宣而战,跑去跟赤狄、白翟联盟再悖盟,他们在晋国那边的名声已经坏到不能再坏。 晋国是中原霸主,掌握着中原的话语权以及舆论权,等于秦国在中原列国的名声肯定不怎么样。 或许正是因为吕武统率大军与秦军对峙,秦人才安排这么一出成了血赚的刺杀。 反正秦人看到吕武一再挑衅与逼迫,认为打输了的下场好不到哪去,不会有更差劲的结果,玩刺杀又咋地了。 大批的晋军在战鼓声中列队出营,他们先在己方营前进行整队,再分批缓慢地向秦军的营寨接近。 能看到晋军是以一个“旅”为一个方阵推进的布局,再五个“旅”行军中汇集成为一个大方阵。 正面是一个阴氏的“师”为一“彻”,左侧有来自解氏和张氏分别一个“旅”,右侧则是赵氏、籍氏、先氏以及各家合成的三个“旅”。 要是从高空鸟瞰,能看到晋军是以一种“冖”的阵型在推进,暂时看不出是攻击阵型还是防御阵型。 “刺杀未成,晋人携万丈怒火而来。”后子针看着下方的一众秦国贵族,声音低沉地说:“刺杀本是偶然一试,成与不成皆要在此与晋人死战。今阴武因怒兴师必自乱阵脚,乃是我等可乘之机。” 在他想来,遭遇刺杀的吕武肯定暴跳如雷,仓促的出兵对战之下,会打乱晋国的一些布置。 另外,他已经拿定主意,秦军打赢自然没有刺杀那么一回事,输了则由自己承担所有后果。 这种想法颇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看秦国一众贵族的神态,一个个带着愤怒与悲伤,后子针明显是将他们的战心给调动了起来。 前去刺杀吕武的吴荣是吴刚的胞弟。 吴刚已经知道吴荣没死。 刺杀失败的吴荣失去双腿和一臂被吊在旗杆之上惨嚎,胸前还挂了一面分别用秦字和晋字写有“冀地封主,秦之刺客”的小旗子。 另一个没死的秦人,他被一名阴氏骑士用绳套困住在骑马来回拖拽,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双方士兵的耳朵里。 有大嗓门的晋人脱离本阵,来到秦军前方不断喊着阐述秦公子后子针派刺客刺杀吕武的罪行,搞得晋军这边怒火中烧,秦军那边心生羞愧又半信半疑。 晋军将吊着吴荣的旗杆放在全军的某乘前导战车,上方那面书写“冀地封主,秦之刺客”的小旗子太显眼了,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又有那个明显是秦人的刺客被战马拖着来回拽,凄惨的下场足以令胆小者心生胆寒之念。 晋人敢干出那两件事,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必定是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晏弱就对本国贵族纪宁说道:“秦公子何等昏聩,安敢惹怒阴子。” 纪宁无比赞同地说道:“阴子何许人也,岂会亡于刺客之手?如今晋人暴怒,秦人悔之晚矣!” 秦人太过于孤陋寡闻了吧。 不知道吕武干掉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是举世公认的勇悍之人? 然后,吕武率军讨伐齐国,齐人没怎么招惹吕武都能被搞出一个南方无人区,秦人那么招惹吕武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晋军在沉默中推进,视野拉近能看到来自阴氏的士兵脸上带着深深的屈辱感。 他们的主人险些被刺杀了啊! 一旦主人死于刺杀,阴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人来自郤氏和栾氏的并不少,他们历经过家族灭亡的惨剧,深深体会过人间的悲惨。 他们到阴氏重新生活并没有受到歧视,只是稍微品尝了一些旧有主家灭亡的苦果就记忆深刻,很快融入阴氏并且过上了远比之前更好的小日子。 其实,互相融入并没有什么难度,他们一样都是晋人,生活习俗以及价值观没有区别,只是感情方面能不能接受罢了。 阴氏虽然是新晋家族,实力方面不用说,生活条件却胜过老牌的卿位家族。 哪怕他们出身于郤氏和栾氏,必须承认来到阴氏非但没有感觉到外人眼光的落差,自己对生活也是越来越有盼头。 看看身上穿的是什么,手里的武器又是什么,再回想一下之前与现在的参战损失对比,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愿意为阴氏卖命呢? 阴氏收纳的野人和解放的奴隶?他们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能获得参战的资格。 如果说融入阴氏的郤氏和栾氏那一批人,是因为上述原因而愿意为阴氏卖命,阴氏收纳的野人和得到解放的奴隶则是带着一颗更加感恩的心。 位于左侧和右侧的晋军,也就是来自各个家族的参战人员,他们同样作为一名晋人,知道进入进攻状态后的晋人会是怎么样。 晋军作战不会有不必要的喊叫,会在沉默中进行推进,过程中时刻注意队形的严整。 正是因为这样,其余列国看待晋军会用“死板”这种字眼来进行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先入为主的关系?来自各个家族的晋人总觉得阴氏的部队像是一座酝酿爆发的火山,有着强烈杀气腾腾的氛围。 秦军发现晋军的动作后,肯定是要出营列阵待战。 秦国正规军的素质不能说差。 毕竟,秦国曾经也当过霸主,有着比较深的底蕴。 比较关键的是,这边五万秦军之中有一万七千是后续的补充,来的补充兵是秦国紧急召唤,其中不少连“羡”的级别都不是。 所以能看到早期出营的秦军虽然也是喧哗声不断,却知道自己该去什么位置待着才能成为阵型的一部分。 后面出营的秦人,他们比正规的士兵更加安静,没有了贵族的约束和指派则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他们的安静是源于心情忐忑,手脚总觉得使不上劲,嘴皮子光一直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后子针以及秦国的贵族相当忙碌。 他们在干的是向己方士兵否认派人前去刺杀吕武,反而告诉秦军士兵,那是晋人的“欲加之罪”,用来当作发起战争的借口。 事实上,从后子针到任何一名知情的秦人,一致知道晋人绝对是怒火滔天,想的是先死扛住,只要能扛住一波两波,晋军的攻势不顺,火气一泄就该轮到秦军发挥了。 他们未必知道“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做的就是这么种盘算。 因此,秦军的精锐都被布置在前方,一点让炮灰去跟晋军消耗的打算都没有。 “哨骑已派出,只待白氏、西氏、中南氏各军接令,依公子之命行事。”吴刚说的是各个位置的秦军。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看到侧翼有一支晋军戎骑出现,讶异道:“未宣而战?亦或战前羞辱?” 其实,还宣尼玛个宣啊! 秦人派刺客刺杀吕武就是宣战,哪里还用得着两军阵前派个人哔哔叨。 那是一支约千骑左右的阴氏骑兵,他们从北侧直逼秦军左翼,马背上的骑士并非手握近战兵器,不是持弓就是握弩,靠近秦军约两百步先是一波弩箭,逼近到约八十步再来一波弓箭。 结阵的秦军才不会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挨射,盾牌手组织盾墙防箭,弓箭手则是被调到前面进行反击。 这一支阴氏骑兵的队形分布很散,他们取得了未知的战果,自身损失三十来人,不再袭扰秦军左翼,笔直穿过秦军正前时又是一阵射箭,再继续绕到秦军的右翼接着射。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无非就是打乱秦军的节奏,并不是追求对秦军造成多少人员伤亡。 后子针没忘记秦军也有骑兵,很快有三千左右的秦军骑兵涌出大营,直奔阴氏骑兵而去。 而在秦军骑兵出营时,晋军的战车部队已经发起冲锋。 刚才受到阴氏骑兵一再袭扰之下,位处阵型前方的秦军战车兵损失最大。 人死,牛、马伤或亡,导致命令被下达之后很多秦军战车留在原地,只有大概十分之四五的秦军战车驱使马或牛发起反冲锋。 因为刚才秦军阵前组织盾墙,肯定是要先拆除盾墙才能让步兵跟着冲出去,结果是秦军的战车部队跟后续步兵脱节了。 后子针得到提醒转头朝泾水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原先待在晋军阵型左翼的那支部队转了个方向,直奔泾水的浅滩位置。 正在向泾水浅滩进发的是解氏和张氏的部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抵达后进行固守,不让泾水北岸的秦军过河,又阻止泾水南岸的秦军支援正面战场。 中行偃对智朔说道:“下军将心气何其大,战事未有结果,便布局以求全歼此地秦人。” 智朔其实不想跟中行偃同车,只是碍于辈分拗不过,闻言答道:“我之所念皆在单骑走马,未想能有此用。” 中行偃下意识看向两支骑兵交锋的位置,却是看到又出现一支阴氏骑兵继续在袭扰秦军的本阵。 智朔没看到之前义渠骑兵的各种悲催,只看到吕武对骑兵的运用方式,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的新战法,并控制不住想窥探出个所以然。 他猛然间发现,原来骑兵是这么玩的啊! 第427章:冷兵器陆战之王的专场 阴氏骑士的坐骑装备了马鞍、马镫、马蹄铁,骑士的武器列装了马刀、弓或弩,防具是一套有护裙的皮甲和头盔。 他们的战马来自北方,马背平均高度在一米三左右,马匹有着很强的体力来保证耐力。 认真地算起来,阴氏骑兵只能算是轻骑性质,干的活就是用来袭扰敌军为主;敌军溃败逃奔时,进行衔尾追杀的效率无比惊人。 使用轻骑兵去冲击密集阵型的敌军这种事情,不是万不得已,就是指挥官脑子抽了。 现在的赤狄、白翟或义渠,他们实际上很少用骑兵去冲阵,马匹的主要用途是骑乘赶路和提供马奶,真的打起来还是打步战为主。 其实,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到了汉初时期,北方的草原人也是上述的打法。 需要等到马鞍和马镫得到普及之后,人骑在马背上有个借力的点,骑马作战才会成为一种主流,不然就算自小骑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骑马跟步兵作战有的也只是机动优势,缠斗什么的会被步兵教做人。 而骑兵正面硬刚密集阵型步军,需要等被用来冲阵的突骑兵或重骑兵出现才会成为一种常态。 否则的话,骑兵历来就是打袭扰和抽冷子给侧翼来那么一下,少有骑兵会傻乎乎去正面冲阵。 马镫和马鞍对骑兵固然重要,最为不能忽视的其实是马蹄铁。 阴氏骑士正在拉扯出营追赶的秦军骑兵,能够时不时地看到某个秦军骑兵跑着跑着战马脚一崴,连人带马不是当场“犁田”,便是成了一团滚葫芦。 那是什么个情况?无外乎是秦军的坐骑踩到石子,马匹的马掌刺痛或崴到,不造成失控才是怪事。 马至少还有马蹄,换作人光脚去踩石子一样不好受。 秦军骑兵跑着跑着出现事故并不是个例,只因为阴氏骑士就是故意带着秦军骑兵往碎石子多的河滩区域在吊着溜。 结果是秦军骑兵这边受到阴氏吊尾巴的骑士回身射箭,或坐骑脚掌受伤,一再人仰马翻;阴氏骑士却稳如老狗一般,没任何一骑发生事故,哪怕有阴氏骑士倒下也是被秦军骑兵用弓箭射的。 一跑一追之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秦军骑兵从三千慢慢锐减到两千两百左右,阴氏骑兵则还有八百左右。 而阴氏骑士之所以是八百骑左右,有大概一百是在袭扰秦军本阵时遭受的损失。 没有展开正儿八经的交锋,只是追逐都能打成八比一,不是秦人突然不会骑马了,纯粹是多种因素造成。 黑石听到了号角声,也看到前方“导航”的那杆旌旗进行了转向,牵动缰绳控制座下战马调整驰骋的朝向。 他的方向调整完毕,判断自己是在朝秦军本阵的方位移动,趁着利用马匹速度拉开的空档,赶紧地调整脑袋上有些歪了的皮盔,又将弓和箭囊给挪成拿起来顺手的位置。 因为双方使用的战马不是同一个品种,再加上相应装备配套的不同,阴氏骑兵的驰骋速度比秦军骑兵是要更快一些。 黑石就是被抓到阴氏当奴隶又被释放的秦人,成为阴氏一名骑士对战秦人这种事情,没有给他造成任何的困扰。 说到底,民族观念并没有成型,刚刚有个国家观念的泛意识;再来是社会底层要的是过上更好的生活,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好,能够建功立业成为人上人。 不独秦人变成晋人之后打起秦国没心理障碍,像是齐人、鲁人、卫人……等等国家的人改个主人,打起母国一样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种现象一直到战国时代的来临越演越烈,某些大能力者杀起母国的人丝毫不心慈手软,诡异的是母国还会因为那大能力者获得功勋感到“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的感慨。 阴氏尽了很大的努力,又费了极大的功夫,战马取自北边的游牧部落。 吕武的“先见之明”为阴氏获取优良战马,质量上胜过秦国属于后天的争取和努力。 事实上,秦军的战马得到改良换代是征服“乌氏”这个部族之后了。 而目前“乌氏”还是一个独立自主的部族,不是秦国的一部分。 以上并不因为秦人是养马的出身,拥有的马匹质量就该多好,纯粹是相同装备的条件下,秦人骑马作战不至于输给任何一方。 如果自古以来干什么就是一直领先,工具就不用得到发展和改良,也不用费尽心思和各种千辛万苦去追求更好的品种了。 所以,不知道落后才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情,并非是不想追上时代的步伐。 追杀追到上头的秦军骑兵,他们因为自身损失远比晋军骑兵更多,属于秦人的那种不服输被激了起来。 他们哪怕发现前方又多了一支晋军骑兵,领军的秦国贵族没下令撤退,一个个依然卯足了劲要跟晋军骑兵正面拼杀一场。 黑石所在这支八百左右的骑兵在接近增援上来的同袍时,来了个猛然间的拐向。 增援上来的阴氏骑兵,他们刚刚完成任务脱离正面战场,得到命令过来消灭这一支秦军骑兵。 追到上头的秦军骑兵看到追赶的敌军拐向,再看到正对面的晋军骑兵笔直朝自己而来,作为贵族的秦人还能思考到底要不要撞上去,普通秦人则是有点麻木了。 “晋人战马速度远超于我,且射箭远胜于我,不可逃,只能战!” 话说,明知道有这些差距,秦人是怎么才想着一直咬住阴氏骑兵不放的? 那就要讲到人一上头之后,明明平时是个挺有聪明劲的人儿,脑子的思维就变成了“直线”状态,干什么就给那么不管不顾了。 当然不会是两千多的秦人无一例外给全上头,只是不作为指挥官再清醒也没有用处,甚至要因为头脑过于清醒而承受更多的担惊受怕。 在秦军指挥官判断不能拐弯,不能撤离,只能迎头撞上去的刹那,双方骑兵已经射出去第一波箭矢。 秦军这边的箭矢是一种扁平的青铜箭镞。 阴氏这边的箭矢则是一种灌模批量生产再打磨的三棱形状箭镞。 在防具方面,阴氏全员皮甲;秦军则是没有穿防具的居多,穿防具又分别是皮甲、藤甲与木甲。 箭矢飞了一段距离落下,能看到双方都有人中箭,甚至是座下战马中箭。 人中箭看有没有造成穿透,又要看是命中哪里。 阴氏掉落马背的骑兵有个数十,大多是被射中面门。 秦军这边则是至少三百左右的骑兵战损,大部分是没有穿戴防具的那些。 战马中箭,脖子区域会让马吃痛变得暴躁,马首一阵乱摆又在暴躁和恐惧中加快踏蹄的速度;躯干部位中箭,射中的是要害就是马软掉失蹄,以首抢地或扬起前蹄再向侧边歪倒坠地。 距离一再拉近,双方少量骑兵发生相撞,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战马嘶鸣齐齐发声,更多的骑兵则是在交错而过时挥出自己手里的武器。 秦军骑兵讶异地发现阴氏骑兵挥来的武器力道十足,并且阴氏骑兵探出的身躯倾斜度也太不正常了一些。 像秦军骑兵没有马镫用来借力,进入交战状态需要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抓住战马的马鬃,很难做到将身躯向侧边倾出太大的倾斜度,要不就该摔下马背了。 阴氏一千六百左右的骑兵在交错而过之后,剩下一千四百左右,损失约有一百五十骑。 经过一路追一路发生人仰马翻损失八百左右,再正面对射损失三百左右,一千八百多秦军骑兵完成凿穿,数一数剩下不足一千,也就是当场没了八百多。 短暂的交锋让秦军骑兵损失惨重,很多秦军骑兵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不会骑马,怎么跟晋军骑兵一阵交锋是这样的战损比。 其实,无非就是装备上的差距,再来就是秦军骑兵人马体力消耗过大。 他们没有时间多想,只见之前拐弯完成迂回的八百左右晋军骑兵冲了上来。 又是一次交错而过的交锋,八百左右的阴氏骑兵仅损失不到一百,秦军却是连四百骑都没有剩下。 秦军营寨之内,后子针站在巢车上观看战局发展。 正面与晋军交战的秦军,第一“彻”约一万秦军已经被来自阴氏的一个“师(七千五百)”给打得损失惨重又步步后退,分出的右翼五千多秦军则是被晋军右矩三个“旅(四千五百)”给咬住。 后子针对正面被阴氏的一个“师”压着打,感觉是情理之中意外之外。 阴氏的那个“师”穿甲率达到百分之七十,还特么是金属甲居多,箭矢射之不亡,想干掉一个需要挥舞太多次的战戈。 相反,阴氏使用的戈矛能刺能勾又能啄,稍微“咬”到秦军士兵“一口”非死即伤。 秦军本阵先是受到晋军骑兵的一再袭扰,再被晋军主力撞上,还能维持算是秦人的坚韧性格在支撑了。 后子针前一段时间看己方骑兵在追击晋军骑兵,稍微将注意力放在正面战场,只是一小会功夫再寻找己方骑兵,疑惑怎么找了有点功夫就是找不到。 那是分为两股的阴氏骑兵一再交错,来回地穿插突袭,直接将秦军骑兵给全歼了。 后子针满心纳闷地想道:“我的骑兵呢?怎么不见啦!” 第428章:全特么是新战法 作为指挥官在一会功夫没注意搞“丢”麾下一支兵马这种事情,真是没有半点值得奇怪的地方。 别说是没有即时通讯设备的冷兵器时代,哪怕是到了人手一部移动通讯设备的现代战争时代,一样会发生那种短时间内没联络,想再联络却发现联系不上的情况。 指挥官这种职业历来不好当,需要能够顾得上所能看到的,又要预先设想看不到的那一部分将遭遇什么,再根据实时动向下达符合实际条件的指令。 一名好的将军还要事先就判断好哪支部队最应该受到关注,又有哪些部队是可以丢出去任由自生自灭。 说白了,战争就是为了追求获得胜利,以能取得胜利为前提条件,再考虑伤亡之类的事情。 很多时候明知道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只要胜利之后依然有赚,该填进去多少人命还是要填。 所以,有那么一个很残酷,却是指挥官必须明白的道理。 也就是,一名合格乃至于优秀的将军不能有太多的感情,需要将指挥链下面的士兵当成数字,不是看作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如果作为指挥官容易产生感情波动,又太过于顾忌这个那个,时时在发生变化的战场根本不会留时间让人思考,指挥官过于优柔寡断势必葬送更多的人命,又让国家失去那场战争的胜利,进而使国家遭遇更大的损失。 当然了,站在被当成数字士兵的立场,不会觉得理所当然,肯定不会接受就是了。 宏观(全局)与微观(局部)这两面,站的高度和思考的角度不同,历来少不了分歧和矛盾。 说白了就是,每个人都希望以自己的诉求为首要出发点,追求方面也就不同。 比如说些现在秦军与晋军的交锋。 站在后子针的立场,知道必然会出现重大的伤亡,希望的是能够扛住。 秦军士兵成了一种筹码或者说棋子,承担着后子针的希望,一条条生命不堪重负地命丧沙场。 他们实际上就是应征纳赋,期盼能够建功立业换取更好的生活,肯定不想倒在战场上成为一具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 带来精锐士兵的秦国贵族,他们愿意看到自己家族的私兵顶在第一线,扛着晋军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吗?肯定也是不想的。 一种上下级的关系,再因为权威的压制,不以下级个体的意愿为行动,会是上级个体在主导一切。 那么怎么才能让上下级形成一致呢?无非就是找到相同的诉求,又或是追求利益共同点。 后子针要秦军士兵去牺牲,以达到自己所追求一种撑住的结果,等待其它区域的秦军前来或完成目标。 吕武一样需要晋军士兵去牺牲,追求的却是获得共同的胜利。 在这一点上,后子针和吕武的追求一样,使用的激励手段却是不同。 吕武在利益追求上面,增加了给自己报私仇这一项。 这个“私仇”并不是吕武单独一个人的。 他是阴氏的家主,仇会是阴氏全员的仇,成功地让阴氏的士兵对秦军产生仇恨,再以利益结合,双管齐下爆发出来的力量比平时肯定更大。 他还是这支晋军的指挥官,同时也是晋国的八“卿”之一,秦人的刺杀也就不单独惹到阴氏,无疑是从事实上挑战了整个晋国的底线。 所以吧,后子针的刺杀行动成了是血赚,失败则对吕武成了一记助攻,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了。 正面战场之上,以阴氏一个“师”为主力的晋军不断向前推进。 一开始是让战车发挥,打着打着则是让位给了步兵,又有后排弓弩手极强的存在感。 晋军与秦兵并不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双方实际上是各自成了一条阵列线。 晋军士兵和秦军士兵分别站在己方的阵列线,手握武器你来我往地捅、勾、啄,导致战场上金属的交鸣声和木杆相撞声就没断绝过。 秦军士兵使用的是戈,也就是勾或啄才能产生最大杀伤力,捅或刺顶多就是起到“推”或“杵”的作用。 阴氏士兵用的是戈矛,也就是除了“戈”的部件之外,前端还有“矛”的部件。 什么是“矛”呢?并不是短短的尖锐物,只有短短的尖锐物叫“枪头”,“矛”是一种长度约二十五厘米的尖锐物。 这种武器能刺能勾又能啄,仅是多出一个能刺的功能,带来的效果远胜于戈。 别看只是在戈加入一个矛的部件,工艺其实是需要得到改良和进步的。 简单说,一件物品设计之初的各种零件布局已经成型,想要加入新的零件肯定需要进行改造,并不是将矛捆在木杆前端就算完事,必须足够的牢固,也要跟戈的部分形成契合,不免需要进行改良。 现在的秦军士兵遭到了曾经晋军士兵的困扰和惊惧。 秦军士兵没见识过能捅的戈矛,防备的是晋军士兵的勾和啄,结果被猛然间刺上来的矛尖捅穿了胸膛。 为什么说晋军士兵遭遇过这样的困扰与惊惧呢? 主要是楚军那边有一部分精锐士兵使用“戟”这种武器,一样有捅刺这种杀伤效果。 楚国一般是“王卒”装备“戟”。 而“戟”跟戈矛是两种兵器。 戟是戈和矛的合成体,它既有直刃又有横刃,呈“十”字或“卜”字形,因此戟具有钩、啄、刺、割等多种用途,其杀伤能力胜过戈和矛。 所以,楚军的戟并不是单边或双边带有“月牙”的那种,事实上这种款式的戟只出现在游戏或演义作品里面。 宇宙国的棒子将呈“十”字或“卜”字形的这种武器取了很高大上的名字,称呼为“龙根戟”。 阴氏的那个“师”是前方有近战兵在跟秦军士兵交战,后方不断有弓弩手阶段性地射箭覆盖某个区域。 这种打法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却要对第一“彻”近战部队有足够的信心,要不战线维持不住,后方摆上的是远程部队,战线崩溃就将面临全线的崩盘。 吕武当然对自己的部队拥有信心,采取了相对冒险的布局,也就是让远程部队一再协同推进。 秦军那一边没有远程部队一再射箭,全线布置的就是近战兵种。 原因无外乎是后子针没有信心能扛住晋军的推进,哪敢再去战线前方布置什么弓箭手。 “得郤氏、栾氏之‘徒’,应用韩氏战法的阴氏,甚尤如虎添翼。”中行偃如此感慨。 智朔的注意力却全在阴氏的骑兵身上,几乎全程观看到是怎么将秦军骑兵给吃掉的。 栾氏和郤氏遭到瓜分,各家或多或少都获得了一部分的人口。 荀氏和中行氏的联合体够大,家族结构基本上固定,得到栾氏和郤氏的人口并不是吸收成为私军的一部分。 智氏、韩氏、范氏、魏氏……等等一些本来就显得强大的家族,他们采取了中行偃一般的处置,将那一部分郤氏和栾氏的人口变成劳动力。 也就是说,各家没有引进郤氏或栾氏的战法。 “阴氏之马为何与众家有异?”智朔在思考的是这个。 他们也就是能看得出战局是己方优势,再来是没有得到指挥局部战争的分派,有闲工夫去思考和观察。 吕武没给中行偃和智朔分派任务的原因并不显得复杂。 中行偃是上军将,自己讨要任务是一回事,被指派成了另外一回事。 智朔是智罃的宝贝儿子,上战场没人敢保证一定安全,立了功劳是好事,死了肯定算吕武的锅。 吕武秉承的是两人不主动要求,绝不去分派任务,甚至他俩执行任务都要时刻看顾,免得朋友当不成反而成了仇人。 所以,陪太子读书这种事情,历来最为烦人,干好了没功劳,出事了一口锅从天而降砸脑门上。 “秦军溃了!”中行偃有点小激动。 智朔将视线转过去,看到最前方的秦军阵列线断成了好几截,导致相当部分秦军士兵陷入阴氏士兵的分割包围之中,后方的秦军士兵遭到溃败的同袍挤压,又马上被推进中的另一部分晋军士兵逼上来。 “叔父方才说了甚话?”智朔有些记不清,只依稀记得中行偃讲的是阴氏结合了栾氏、郤氏和韩氏的战法,搞出了新的花样。 像是在给中行偃的话做注解一般,战局的发展正在发生新的变化。 有大概一个“旅”的阴氏士兵不再打阵地战,他们像是波浪一般一浪又一浪地拍击某个区域的秦军,前浪拍完就撤,后浪继续席卷而上。 又有另一个“旅”的阴氏士兵盯上了另一个区域的秦军,黏上去就是不管不顾地向前挤压再挤压,后方的弓弩手专门盯着挤成一团的秦军士兵一射再射。 结果就是秦军的第一“彻”崩溃,导致第二“彻”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准备,受到袍泽的冲击,再被晋军一连串打击,瞬间出现了崩盘的趋势。 吕武关注最多的却是河床浅滩位置的两军交锋。 在他看来,只要河床浅滩能守住,正面战场毫无疑问就等着一直没动的另一个阴氏“师”去收割胜利果实。 现在看的是后子针能不能做到壮士断腕,舍弃被“咬”住的那一部分秦军,将能撤的部队撤回营中,或是调去支援河床浅滩那个局部战场。 当然,吕武特意让己方的战车部队与骑兵部队会合,只等着后子针做出选择,再给予最后的一击! 第429章:真真是秦国好公子 战局的一再发展,察觉到己方情况越来越糟糕的后子针,脸色随着战局变化变得越来越苍白,抿着嘴唇苦思冥想,急切地要找到对策。 其余的秦国贵族脸色好不好哪去,他们心里再着急也没有出声干扰后子针,只期盼后子针赶紧拿出对策来改变不利的战局走势。 “诸位可有人愿率军阻击晋军战车、戎骑?”后子针这么问道。 所以,他没有无视掉晋军集结起来的战车和骑兵部队,并且知道想将部队撤回来,需要有人去奉献和牺牲。 从开战到现在,后子针可以说是智商在线,并没有突然中了什么降智光环。 实际上,春秋中叶的战争,正面战场讲的不是什么战略层面的布局,很纯粹是一种战场上战术调动方面的比拼,趋于双方将士靠硬实力的较量。 所以,秦军遭遇到的不利局面,固然有后子针战术应对方面的不足,更多是秦军在硬实力比不上晋军。 一众秦国贵族思前想后,承认哪怕是换成自己来指挥,未必能比后子针做得更好,暴脾气什么的发作不起来,只能泛起一阵阵的无力感。 他们已经完全发现晋军从资源到列装胜过秦军太多,晋军主将吕武也不愧是那个令秦人深恶痛绝的猛人。 吴刚挺身而出,说道:“公子分两‘师(五千)’予刚,刚誓死抗击晋军。” 后子针却是看向另一名秦国贵族,说道:“我予你三‘师(七千五百)’,务必誓死抵抗晋军!” 被点名的秦国贵族脸色一僵,想到了什么没有拒绝。 前去刺杀吕武的是吴氏的吴荣,吴氏已经帮后子针和秦国扛了好大一口锅。 吴刚是吴氏的家主,承担起了那么一口锅,未来少不了被打上“刺客家族”的标签,很难交到知心朋友不提,可以想象在中原的名声会臭到什么程度。 但凡后子针有点人情味,怎么可能再让吴刚去干与送死无异的事? 真那么干的话,后子针以后还能不能跟其余贵族一起快乐玩耍了? 他看着那名得到任务的贵族离开,环视众人一圈,说道:“后方援军源源不断而来,另有一‘军’绕道行于晋军后路,我等只需坚持七日,必将阴武斩杀于此!” 关于杀死吕武对秦国多么重要,又会让晋国陷入什么样的动荡,一系列的根根底底与枝枝叶叶,该说的其实早讲了不止一遍。 正是基于这一点,后子针决定派人刺杀吕武才没有遭到反对,他们要么是开口赞成,不然就是不发一语地默认。 现在嘛,展开交锋后的战事进程非常糟糕,头脑清醒的秦国贵族早不奢望能战胜晋军,悲观一些的秦国贵族甚至怀疑己方能不能坚持七天之久。 倒是没人脑子抽了,开口询问后子针,诸如怎么现在还妄想斩杀吕武,不是该想着抽身而退吗? 真要是有人头铁那么问,超大概率会被视为惑乱军心,保不住项上首级。 觉得需要交代的事项已经交代完的后子针要继续去巢车之上总揽全局,耳边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哗声。 他疾步向前,亲自撩开帐帘向外看去,看到的是有士兵一脸惶恐地在乱喊乱跑。 “发生何事!?” 正在发生的事情给予了答案。 之前得到命令要去拦截晋军战车和骑兵联合部队的秦军,他们出营倒是出了营地,只是来不及做更多,遭遇到处心积虑等待的晋军战车和骑兵联合部队直接撞上来。 那是一种晋军以战车打头,骑兵跟随其后,战车先蛮横地冲撞秦军,骑兵再游弋于边缘一层层收割,秦军既要被晋军战车部队横冲直撞,又要被晋军骑兵像是剥洋葱那样削掉一层又一层,有点被耍得团团转的画面。 这一场战争已经看不到诸夏“君子战争”的影子。 要不然,晋军应该做的是等秦军出营布置好阵型,不能那么直接地发起攻势。 只不过吧,秦人连刺杀晋军主将都干了,凭什么还去要求晋人必须当“君子”呢? 刚出营地的秦军崩溃,一部分溃兵调头朝营内跑,更多是留在原地继续被耍得团团转。 一冲不回头的晋军战车部队则是直接冲进秦军的营寨,一路上各种冲撞,开始了席卷营盘的操作。 营寨遭遇那么一种状况,致使本来就有些扛不住的正面战场秦军直接来了大局部溃散,间接让一直处在待命状态的一个阴氏“师(七千五百)”进行分兵。 这个阴氏“师”分出两个“旅(三千)”加入对正面战场秦军的绞杀,三个“旅(四千五百)”扑向秦军营寨。 处在看戏状态的中行偃不甘寂寞,找到吕武请求加入作战序列,要去的是河床浅滩战场。 吕武同意了中行偃的参战请求,并且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率领各家部队入场。 在之前,吕武实际上想过要不要干“围点打援”的操作,想到耗费的时间会太久,估计秦人也没那么傻。 这样一来,吕武何不赶紧解决完这支秦军,再让魏琦配合着消灭其它区域的秦军,合兵直接杀进秦国腹地。 其实,其它区域的秦军也能不花费太多精力去理会,他们杀进秦国腹地之后,在外的秦军难道会眼睁睁看着? 到时候完全可以再分兵设伏,吃掉那些从外面赶回来的秦军。 打这种没有规则的战争,吕武还真有信心吼嗓子问:谁比我专业? 这一刻,吴国上至国君下到贵族跳出来:小伙子,看过来。 想做点什么的后子针,他发现随着晋军杀进营寨,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那是一种明明想要发布指令却找不到人,哪怕找到了某个贵族,该贵族成了光杆一个,指挥链完全脱节的状况。 局势对秦军来说很乱。 晋军这边,吕武对战局进行着相当程度的把控。 当然不是所有秦军都被包围,一部分秦军不知道打蒙了还是有意识向战场外撤,晋军主攻目标是秦军的营寨,他们成功脱离出去,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态看向打得正激烈的战场。 临近傍晚时分,晋军这边的高层来到战后的秦军营寨。 吕武看着被生擒的后子针等一众秦国贵族,语气温和地说道:“武与公子乃是初见?” 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啊! 两军没有按照传统战前致师,导致双方主将从未面对面。 结果是刚见面,一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另一个看上去灰头土脸又掩饰不了沮丧。 如果是正常的俘虏流程,吕武该掏出玉来递给后子针,玉的品质还要足够好。 其余被俘的秦国贵族,肯定也要人手一块玉。 而现在,除了后子针还能站着,其余秦国贵族都被阴氏甲士摁在地上。 一众秦人贵胄对自己为什么是这样的遭遇心里有数。 他们之前不是没反抗,只是被智朔一顿喷,喷得自闭的同时,哪敢再多哔哔。 后子针别开脸不看吕武,说道:“今次非义战也。” 吕武没客气,怼道:“你等有何颜面言及义战!我(晋国)为保天子,护诸夏基业,秦盟楚、狄人。所作所为敢言义,不觉甚是可笑?” 也就是后子针有公子的这一层“保护伞”了,还要感谢现在是春秋中叶,要不吕武当场砍了都算轻的。 智朔站出来,发誓一定要比魏相更能骂,骂出一个青史留名。 什么以往秦国多次对晋国不宣而战。 这一次晋人偶然遭遇秦国与义渠、白翟交锋,看在同为诸夏一员的份上帮了秦国一把。 秦国的回报是派刺客刺杀吕武。 等等一大堆的道理。 “此些事迹必成诸国笑料,为秦人史书之上再添一笔。”智朔进行了完美的总结。 只是,他们需要确保秦国不能笑到最后,要不玩了焚书那一套,什么黑历史抹不去。 吕武没有人手一块玉递出去,甚至都没说要怎么处置,命甲士将他们全部带下去看管。 他觉得其余人太闲,点名分配任务。 毕竟,攻进来又俘虏了那么多秦国贵族不代表战事结束,泾水北岸的秦军需要追击和清剿,泾水南岸的秦军也在一直试图过河。 其余人都走了,智朔留下来,问吕武,道:“此战罢了,非西征可终?” 吕武觉得智朔是一个挺聪明的人,纳闷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刨除成功突围的秦军数量来判断,秦国在泾水北岸前前后后没了至少三四万人马(大部分被俘)。 那些突围的秦军接下来会享受到阴氏骑兵的一路追尾款待,秦人能跑掉多少完全看运气。 根据侦骑的汇报,一再发现泾水南岸有大股小股秦军的踪迹,西面还有一支数量大概在一万左右的秦军。 一系列的情报进行总汇,不难判断秦国大举征调兵力北上。 吕武说道:“秦军一再北上,国中必定空虚。我军南下可沿途一一歼灭北上秦军,入其国中有何作为,想必无需多言罢?” 智朔其实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吕武会玩得这么大。 “想来刺杀必使武怒极?”智朔没认为吕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继续幸灾乐祸地想道:“后子针真乃秦国好公子,为秦国惹来如此大祸。” 当然了,他上一次没那个运气跟吕武一块去齐国享受,无比期待这一次杀进秦国的收获。 第430章:秦国兴亡,与尔何干? 翌日。 晋军在秦军的抗击中进行了渡河做业。 这一边的泾水宽度约有个四五十米,河床最深处到人的半腰间,浅滩处只及脚踝,流水的速度很平缓,渡河难度可以说没有。 秦军想要阻止晋军渡河到南岸,晋军想要过去,双方在这一块并不大的战场打得异常激烈。 分为南北两岸,箭矢在半空中交错飞过,每时每刻都有秦军或晋军中箭倒下。 两边的河滩能看到倒卧的尸体,以泾水南岸的秦军损失最大。 河床中经受流水冲刷的尸体最多,一些尸体顺着水的流向在朝下游漂浮而去。 “阴子,南岸秦人援军源源不断开来?此些秦军异也。”解朔说道。 他说的异常不是其他,纯粹是那些秦人的构成太过于复杂,能看到很多只是上战场送死的老幼。 晋军决定渡河,几乎是一波推就来到南岸,并且成功地立了足,逐渐将河滩位置给强占下来。 晋军的攻势顺利不代表秦军没有进行猛烈的反扑,甚至秦军一再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再一个又一个倒下成为逐渐冰冷的尸首。 解朔问道:“可让秦公子劝降?” 吕武已经进行过尝试。 事实上,战争打到这种程度已经分出胜负,是该坐下来商量“投降输一半”的相关事项了吧? 然而,后子针干脆利索地拒绝了。 这种情况让晋国这边的很多贵族对后子针的印象差到了极致! 秦军明显是输了,承认失败可以让这边的战事得到结束,没必要再继续白白浪费人命,甚至能谈条件让晋军停止继续向秦国推进,偏偏后子针选择了拒绝。 这位秦国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是怕秦人死得还不够多,又或者是洞察到承不承认战败,晋军都将入侵秦国腹地? 如果后子针洞悉的是后面那一条,倒是一个很睿智的人,并且不负于秦人之名。 秦人是一种什么人? 现在的秦人并不是后面阔起来的后辈,性格坚韧和脾气又臭又硬则是早有了。 每一个区域的水土都会养出一方的人,条件艰苦地区的人们通常在性格上的平均值会更坚韧一些,自小生活在经济发达地区的人则不免平均值会显得娇贵一些,基本上都是环境所受造成,与先天真的没关系。 渡过的晋军部队超过一个“师”,战场向外扩之后,成份极杂的秦军不出意外给崩溃了。 现实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大多数秦人根本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们单凭血气之勇在支撑,手里的家伙什么都有,对上晋军这种专业的战争机器,遭遇到的肯定是一边倒的屠杀。 毕竟,秦国的正规军都打不过晋军,凭那些老幼占了多数的秦人又该怎么打? 如果不是阴氏的骑兵被派出去追击秦军的溃散部队,泾水南岸的秦人会败得更快更惨。 “兵贵神速为首要,大军不做休整当即南下!”吕武说完看向众人。 他们在这一片区域消灭的秦军少说有个五六万,秦国又有几个五六万的人马能损失得起? 说是消灭五六万,杀死的秦人应该只占了一万出头,剩下的都是被生俘。 军中有五万以上的秦人战俘,不得不进行妥善的处理,吕武抽出一个阴氏“师”和两个齐国“军”的兵力,将战俘以及其它战利品进行押解,一样会是先安置在某些分于各处的阴氏据点。 加上战时产生的伤亡,一搞之下吕武手头暂时能用的兵力只剩下一个“师”又四个“旅”,以及两千左右的骑兵。 这一次出战,阴氏来了三千骑兵,一再使用下来伤亡了接近七百。 伤和亡需要拆开。 像是某些战争,出兵的数量是一万,伤亡的统计却超过一万,里面其实大多数是有士兵反复受伤,不是谁死了复活又再死。 吕武不带上齐国的两个“军”才是理智的选择。 齐军毕竟是齐国的军队,带着去打楚国,或带到无主之地交战,于情于理没有什么问题,带着入侵秦国则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个就像是吕武可以命令齐军逼近秦军,却不能真的发动进攻的道理一样。 另外,他们这一次俘获的战俘有点多,并且还是明显不认输的秦人,需要最大程度地防一手。 看管俘虏这种事情少不了一些暴力手段进行威慑,甚至需要一再地杀鸡儆猴,说白了是少不了增加仇恨值。 所以,齐军改为去看管秦人战俘会很合适。 吕武说道:“俘获口众多也!为所需计,各家或可增兵?” 没人有什么意见,甚至一个个喜笑颜开。 出的兵力越多不代表能分更多的战利品,出兵少则是很难有立功的机会,导致战利品不会太多,道理都懂的。 一众贵族在会议结束后,派人赶紧回国去调遣兵力,本人则是收拾完东西跟随大军开拔。 吕武手中的兵力以阴氏为主,其余散装的各家大多是在魏琦那边效力。 他们这边先解决义渠主力以及秦军主力,魏琦则是扫荡完义渠各部落再接着得到追击逃散秦军,以及解决西边那一支秦军的任务。 同时,吕武从魏琦那边抽调了智氏和范氏的部队,命令这两个“师”用最快的速度追赶上来。 他们向南行军了七天,老智家和老范家的部队赶上来会合,大军拐了个弯往秦国一个叫“吴阳”的地方而去。 南下期间,他们一再遭遇到北上的秦人。 这些秦人数量少的是十来个成一支小队伍,数量多则有个一两千人。 吕武让阴氏骑兵打头,遭遇到小股秦人直接吃掉,吃不下就先缠住再召唤友军过去歼灭,断断续续又解决了不下一万的秦人。 “秦君昏聩至此,安敢战时分批而上?”智朔不知道秦国的人口到底多少,只知道秦国前前后后没了将近七八万了。 哪怕是晋国有将近五百万的人口,一下子损失七八万都要绿了脸,作为一流强国序列的秦国没了七八万人口,其中还有三四万正规军,怎么都要伤筋动骨了吧? 吕武发现智朔有些矫情,笑着说:“秦国兴亡,与我等何干?” 怎么能没关系,秦人都落到了他们的“口袋”成为财产,说这话的吕武才是真正矫情的那人。 他却不是在矫情,话中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老智家的“势力范围”在南方,别想着来西边搞事。 至于说秦国衰弱这么件事情,阴氏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甚至还要做得更过分。 谁让后子针作为秦国公子玩刺杀?搞得吕武继续入侵秦国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他们距离“吴阳”足够近,派出去的侦骑回来禀告,说是“吴阳”已经正在布置防御。 晋军南下一再碰上秦人的大股小股队伍,不可能将所有秦人杀死或俘获,有逃跑的秦人向“吴阳”示警很正常。 看来“吴阳”的秦国贵族相信了示警,得到消息立刻准备防御,也能看出“吴阳”的秦国贵族猜测到北边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么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吕武亲自观察“吴阳”的情况,发现是一座长四里宽三里的城池,城墙高度约有六米左右,暂时无法从城墙守兵准确判断整座城池有多少防御部队。 不过,像“吴阳”这种占地面积的城池,守军再怎么多也不可能有个数万的规模,有个万儿八千就算顶天了。 到来的晋军最先祸害的是周边的树林,再来则会一再挖坑准备埋锅造饭。 正当“吴阳”的秦人以为晋军不会有其它举动时,有一支约八千人的晋军列阵逼向“吴阳”东面城墙。 智朔看着已经在射箭的阴氏弓弩手,说道:“阴氏每到一处,必将例行放箭,试探敌情威慑四方。” 他觉得韩氏在晋国的地位必定一再下降,要是韩厥不赶紧想办法,韩氏就要变成一个沦落于平凡的家族了。 中行偃却问道:“我闻你极力讨要马匹?” 智朔并不隐瞒,说道:“我观阴氏戎骑迅也、速也、猛也,心生把玩之念。” 中行偃说道:“阴氏效仿韩氏,已胜于韩氏。” 智朔眨了眨眼睛,默不吭声地点了点头。 这几句对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智朔对发展骑兵部队有了兴趣,找吕武极力要求划分战利品时给智氏多一些马匹。 中行偃在蛊惑智朔,暗示不用有太多的顾虑。 哪怕智朔清楚现在的规则,既是哪一家发展了什么,另外的家族不想找麻烦,别去照着模样搞高仿。 有中行偃提醒智朔,说阴氏已经挑战韩氏的远程“专利”。 智朔受到暗示心里的顾虑必然降到最低,甚至会泛起一个念头,想道:“阴氏能那么做,我为什么不行?” 然而,认真论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阴氏搞出的弩是韩氏所没有的,不算是什么侵权,相反是进行了超越。 现在社会没有某种科技不能去超越这个规则,只是不能完全模仿的潜规则而已。 当然了,事情是那么件事情,谁的饼被动了又怎么可能甘心?矛盾必然产生。 韩氏不能拿“侵权”来说事,想针对阴氏可以找其它理由。 中行偃发现智朔完全心动,别来脸将嘴角勾了起来,想道:“闹吧,你们不闹,我哪来的机会?” 第431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晋国贵族是出了名的爱搞事情,尤其是以各个卿位家族动作最为频繁。 偏偏晋国还能稳坐中原霸主的宝座,就问到底奇不奇怪又稀不稀奇。 当然了,也不是只有晋国的贵族那样,只是其余列国贵族闹出来的动静影响到的仅限于本国,无法像晋国一旦有什么动荡就让“国际局势”遭遇风云变幻。 这个其实也是霸主国的一种“特权”了,好比如现代的美帝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闹得举世皆知,相反一些小国就算玩得举国灭族也没人在乎。 吕武要是美帝的人,干的事情其实就是以一家公司联合其余几家公司,跑到某个区域性霸主的国家,干一系列打击和掠夺的事业。 消息传出去,各国的吃瓜观众的反应会是:草!霸主国就是屌,几家公司就能闹出那样的动静,不愧是霸主国啊! 然后,同情什么的少有,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再一致口头谴责几句。 要不还能咋地? 民众请愿为了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国家,去跟霸主国较劲,乃至于是开战吗? 部分民众的脑子能抽抽,国家高层才不会犯傻。 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甚至有利益关系也要权衡介入划不划算。 考验智商,真不是这么干的。 吕武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入侵了秦国,花了一天的时间攻陷“吴阳”之后,过程中还分兵扫荡了“吴阳”周边的“邑”和“邦”。 他纳闷地发现秦人真的穷,人口也没多少。 不过,考虑到“吴阳”位处秦国北疆的边陲,人口少又那么穷,很合情合理。 “吴阳”本地贵族集结起两千多人进行防御战,面对的是士气正旺的两万左右晋军,城池一天之内陷落并不是出于意外。 “秦人半牧半农,边陲定居之处口众寡也,人皆游走于水草丰美各处。”吕武怎么可能不做功课。 他没打算浪费时间去广袤的旷野找那些秦人游牧人口,继续往下说道:“‘吴阳’往西南为秦国都城‘雍’,周边为秦人聚居之地,城邑密布,口众多也;往西则为秦国西陲,乃秦人起源故居之地,有‘城’四座,‘邑’不过三十,‘邦’近千。” 与会的晋国贵族有些懵。 他们对吕武那么了解秦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智朔就想道:“阿武是多么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秦国,能收集这么详细的情报。” 中行偃则是开口问道:“我军西向攻秦国之西陲,抑或挥师南下?” 问得的晋国贵族再次一愣,他们怎么都没料到会玩这么大,原先以为只是入侵之后在秦国边境收获一波的。 吕武同样被中行偃的胃口有些惊到。 现在是个什么交通条件,他们目前是在“吴阳”周边,远离秦国西陲有个近千里。 心到底是多大,才无视了渭水中游的秦国核心腹地,搞千里奔袭去秦国西陲收获一波,再带着未知数量的收获返回? 吕武定了定神,说道:“新军将已收拢兵力开拔南下,大军可会合再行往‘雍’而去?” 他的话让众贵族松了口气。 事实上也是那样,秦国西陲太过于遥远,他们对沿途地形两眼摸瞎,往南走个两百里左右就能取得收获,毛病了才去搞前途未卜的千里远袭。 说是等待魏琦的大军过来会合,指的是要不要攻一波秦国“雍”这个都城,不代表吕武的这支部队留在原地不动弹。 吕武窥探到秦国大举向“雍”集结兵力,笑咧了嘴进行有限的分兵,不去攻击秦国的各个城池,专门袭击容易攻打的“邑”和“邦”,开开心心地取得收获。 与此同时,晋人走一地就将晋军帮助秦军击败义渠和白翟的事情传开,又将秦国公子后子针恩将仇报派刺客刺杀吕武的事情宣扬出去。 这是在搞舆论战。 未必真的管什么用,求的就是一个师出有名,表示秦人在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秦国公子给带来的。 瞧瞧,看看。 俺干这么些事情是合理的报复。 你们有什么仇什么怨,怪自家的公子去呗。 顺带的,俺们忒鄙视你们秦人,恩将仇报的事情干了就干了,反正秦国也不是第一次,只是刺杀那么卑劣的行为怎么就敢做。 所以,俺来秦国做任何事情,莫得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啊! 舆论战这种玩意在当代不是用来搞普通人的。 一切只因为普通人压根就无法命运自决! 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搞得其它时代的普通人能决定自己命运似得…… 总之,吕武要搞的是秦国贵族的心态,顺便再宣传秦国公室的“种”好像不咋地。 拆成三股的晋军分分合合,有大量秦军就联合起来灭掉,平时继续快乐地制造无人区,心情简直不要太美滋滋。 而魏琦后面率领大军过来,找到吕武之后进行归建,一样被分成了四股出去搞事。 某一天,一名自称叫刘轼的秦国贵族扛着代表秦君嬴石的“节”找到吕武了。 有那个“节”的存在,沿途才没有被晋军收拾。 背景情况是吕武刚率军抢够了,需要将收获进行分组归类押解回去,带着大军驻扎在秦国都城“雍”西北方向的汧(qiān)水边上进行休整。 来人通名而进,只是等进了大帐又改自称叫士雃了。 吕武有着相当的敏感度,互相见礼之后,问道:“汝乃范氏族人?” 士雃却是满脸愤恨地说道:“晋为大国,你为‘卿’,怎敢率兽食人?” 懂了。 伤得有多痛,骂得就有多狠。 并且士雃是站在秦国的立场,没将自己当成晋国范氏的人。 吕武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兽袭我,我奋而反击,兽不当死?” 士雃嘲讽般地一笑,说道:“出征大军尽没,阴子为胜者,自是金口玉言,无人反驳。” 吕武觉得没有交谈的必要,示意士雃可以走了。 士雃却不走,甚至还走到旁边屈膝跪坐下去,目光炯炯地盯着吕武,问道:“阴子可敢率军往‘雍’,与我大军堂堂正正决一死战?” 哟! 要回归春秋中叶的战争模式啦? 吕武很好笑地说道:“今时今日秦人方知守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吕武只想找老范家的人问一问,从老范家别出的刘氏,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战争的主动权被吕武握在手里,损失惨重并且还在继续损失的是秦国,凭什么喊一嗓子就要让吕武放弃收获,屁颠屁颠走进很可能挖好的陷阱里面去? 简直神经病嘛! 第432章:见好就收啊喂! 战争打的是什么? 往小的道理来讲,敌人想要完成什么目标,己方不但要去进行避免,甚至要千方百计地破坏。 往大的道理来说,战争并不单纯以杀死多少人为目标,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进行收获,再最大程度地削弱敌人,乃至于进行最终层次的消灭。 这一次战争从后子针派出刺客刺杀就已经变味,不是传统的春秋战争模式。 那么要不要再讲规矩这种事情不再是秦国说了算,该由作为受害者的吕武来决定。 秦国虽然一再不讲规矩,做事的方式却有点没有跟上实际情况。 上到秦君嬴石,下到有话语权的秦国贵族,他们思维已经进入“战国时代”,大部分做事方式却是依然停在“春秋时代”。 士雃轻蔑地看着吕武,问道:“阴子不往,乃是惧怕我(秦国)?” 开始用激将法了呗。 就是功力方面很像小学生,对吕武产生的效果一言难尽。 吕武皮了一句,说道:“战场在秦,一寸草、一根禾、一片瓦、一口众,损皆在秦。” 他没给士雃再表演的机会,继续说道:“你若愿战,来也。避战,亦可也。何必‘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作态,汝以为然否?” 在场没有史官,要不那一句话被记录又祸害了一首传世的诗。 这个也不怪吕武,脑子里就是那么有“货”,哪怕没有刻意,某些时候讲话总是能冒出很多的新词以及一些传世名句。 那真不是什么矫情。 后世的人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很多习以为常的事情,看似平常不过的一句话,事实上就是存在一个典故。 中文为什么难学,不就是因为每个成语的背后都有故事吗? 字母堆砌起来的“串子”其实也不好学,学了还不一定就是那么回事,无外乎就是真正使用时,口语方面会缺少一些区域性的俚语之类。 而那些“俚语”事实上跟中文的成语一样,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语言的诞生本来就是为了交流,各自的词汇一再增加,怎么可能少了“背景”这种必要的内涵。 士雃一再换着法子,想要让吕武如他心意,见吕武就是不为所动,改而聊起了家常。 幸亏吕武已经习惯当代人的思维切换模式,要不真会被士雃给搞懵了。 上一刻还在代表秦国各种诘问与激将。 下一秒笑容温和且带着明显的缅怀,聊起了晋国范氏的事情。 如果是谈国事,吕武能够不留情面地撵人。 进入到话家常的模式,吕武真的就不能直接撵人了。 关键是吕武哪来那么多闲暇跟人闲聊? 他让人找来老范家的彘裘,找了个理由离开。 汧水并不是一条大的河系,位于秦国都城“雍”的西面,算是渭水的支流之一。 也就是说,从汧水能够泛舟南下进入渭水,甚至可以直接来到秦国都城“雍”的西面郊外。 杀入秦国的晋军进行分兵,肆虐的区域是以“雍”为中心向外辐射,等于是在渭水北岸区域一再破坏与劫掠。 他们已经肆虐了将近半个月,能抢的“邑”以及“邦”被祸害得差不多,打起来费劲的“城”则是一个没动。 秦军当然不是任由晋军肆虐,他们有尝试想要吃掉某支晋军,每每成功咬住了那支晋军没来得及吃掉,反而被围拢过来的晋军“里应外合”给吞了。 这个当然是因为吕武带来了足够多的骑兵,又洒出去数量充足的侦骑以及探子。 情报信息差方面晋军占优,又有一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部队能快速支援,哪怕被咬住的晋军未能连同阴氏骑兵短时间内消灭秦军,周边得到消息的晋军也能及时赶来。 那么一搞,明明是主动发起追击的秦军变成了肉包子,能坚持到己方大军来支援还有希望逃出生天,不能则被晋军毫不客气地吃掉。 类似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秦国这边干脆不敢再派出军队打野战,只能将兵力集中在“雍”这个都城,导致守军太少乃至没有守军的各个区域干脆脱光,任由晋军这个姿势那个姿势爱怎么爽就怎么爽。 这个就是秦国思维进入“战国时代”无所不用其极,无力去在破坏规则后进行反击,必须咽下去的苦果。 不知道跟彘裘聊了些什么的士雃离开。 吕武立即派出人手前往联合各处的部队,下令各自部队向岐山西北方向的一处平坦旷野集结。 五天之后,人数大约在七八万人规模的秦军离开“雍”,看行军路线明显是向着汧水而来。 吕武得到消息带着部队离开原地,前往跟各部约定的会合地点。 “为何集结于岐山以西?”葛存觉得这不是自家主人的风格,不该是趁秦军离开都城,去将秦国都城攻下吗? 吕武笑着说:“秦人满腔怒火,红着眼珠子分明就是想拼命,我偏不如愿。” 其实是,哪怕是作为一座都城,秦人是那么的穷,抢起来估计也没多少好东西。 真的去攻打“雍”的收益可能不怎么样,风险极大不提,真的攻打下来产生的影响也太大。 他们这一趟已经肆虐了大半个秦国腹地,劫掠到的物资与人口非常多,爽已经狠狠地爽了不止一波,再抢下去收获不再是收获,该成为拖累的负担了。 说白了就是,抢东西肯定要带走,要不等于白抢。 那么一抢再抢,军队的纪律不免松懈,一肥再肥的各部口袋里面的东西增多,愿意拼命的心思绝对一丝又一点地减少。 这个也是人之常情,有钱了谁不想潇洒,必然会变得更惜命,任何人都不想辛辛苦苦一场,没得享受人就那么死了。 作为一军统帅不光要时刻注意敌军各种动向,还要将麾下部队的状态看在眼里。 所以,有绝佳机会吕武不会放过,带着这种状态的部队去跟秦人玩命就算了。 吕武不会将这一次西征视为最终的结束,只是摁下了“暂停键”而已,以后必定时不时来搞事情。 他很喜欢晋人对命令的遵从,没有停下来等待秦君嬴石率军前来,带着部队开始往北撤退。 因为军中的战利品以及俘虏众多,晋军的行军速度其实快不起来。 关键是秦军发现晋军有撤退迹象之后,追击的速度不增反减,后续更是有部分秦军调头南返。 这一次秦国真的是损失惨重啊! 三四万的正规军丢在了泾水战场,断断续续北上增援的秦人也没了一两万。 后面晋军杀入秦国疆域,攻击了那么多的“邑”和“邦”,不是晋军没攻击“城”的话,“雍”周边肯定要被搞成无人区。 普通的秦人可以红了眼,秦国高层则是该思考怎么进行善后了。 “阴武此人如何?”秦君嬴石问的是见过吕武的士雃。 秦国这边关于吕武的看法非常复杂。 吕武不止一次伤害了秦国,却表现出极为善战的一面,使得不少秦人畏惧和憎恨的同时心生崇拜。 受到伤害了还能感到崇拜?并不是秦人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种病。 中原各个国家,包括晋国,之前对养由基就是畏惧加崇拜那种心态。 无非就是承认对方真的很强而已,不会因为崇拜而就跪舔,该打的时候依然拼命。 士雃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说道:“观之性格温润儒雅,未有咄咄逼人一面,不似骄横之人。” 秦君嬴石和其余秦国贵族一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严峻。 用最温和的态度对人,干的却是最为残忍的事情?这样的人说明不缺理智,心又如铁石一般的坚硬。 他们宁愿吕武在与士雃见面时各种欺凌,表现出来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 这一支秦军还是缓慢地“礼送”晋军出境,打算送到泾水边上就调头返回。 秦君嬴石脸色平静地问道:“寡人若遣使往‘新田’与晋君商议两国重归盟好,可能如愿?” 话音未落,外面出现了喧哗声。 没有多久,一名秦国贵族前来禀告,说是一支晋军很突然出现,正在攻击营寨之外的牧畜群。 现在的秦国还是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国家,没有大肆建设骑兵不是办不到,纯粹是他们的路有些走偏了。 秦军出征肯定会携带马匹以及牛、羊。这些东西没可能全部安置在营寨里面,需要散出去牧养。 秦君嬴石已经派人出去迎战,自己也上了巢车,问道:“可是阴氏来袭?” 秦国这边一再挨打,一些幸存者讲述了阴氏骑兵的厉害,使得秦国高层异常关注。 同在巢车之上的士雃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一小会,答道:“非是阴氏戎骑。” 来的其实是老智家和老范家的部队,数量方面并没有太多,以战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超员搭载。 他们抢了一波,看到秦军有所反应,带上收获拍拍屁股直接跑了。 秦军一再吃了阴氏骑兵的亏,哪可能忽视骑兵的作用,有专门集中善骑的人搭伙成为临时骑兵部队。 大约三千左右的秦军骑兵进行追击,却是又有一支晋军出现。 这一次来的是阴氏骑兵,他们在秦君嬴石以及其余秦人的注视下,两三个照面将秦君骑兵打崩了。 秦君嬴石没有因为秦军骑兵败得太惨而脸色难看,相反是一脸欣喜的若有所思神态。 他估计是看到阴氏骑兵那么猛,琢磨着骑兵是个好兵种? 第433章:智罃的儿子太聪明啦 此时此刻,吕武满脸不愉快地扫视智朔与彘裘。 一切的起因是两个家伙禀告的是外出游弋,干的事情则是调头袭击秦军。 幸亏也是范氏的家臣及时找到吕武像是无意地提了一嘴,才让吕武知道范氏去抢秦人的马,后面又知道另有智氏的份。 两个家伙这是打了擦边球。 吕武能肯定是智朔的主意,要不就是彘裘一直装得像是个老实孩子。 “下军将请听我言……”智朔很能说会道。 他表示结果是那么个结果,事情的过程比较转折。 老智家真的就只是外出随便游弋,碰上了老范家的部队,双方迷了路才去的南边,更碰巧的是撞上了游牧中的秦人,本着送货上门不要就是亏的心态,临时起意给抢了一波。 吕武安静地听着智朔胡说八道,思考到底要不要拆穿。 这位智氏的继承人很聪明,就是往往表现得聪明过了头。 那一套说词随便一捅就破,讲出来并不是正儿八经地在解释。 智朔分明是知道吕武不好追究,甚至会帮忙进行掩盖,给个台阶而已。 而他这么干的基础只有一个,老智家的家主是晋国目前的元戎,他们跟范氏、韩氏私下里动作不断,打擦边球没有引发严重后果为前提,认为吕武会很明智地就着台阶下。 “下去罢。”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 智朔嘴角幅度不大地一勾,行礼应声“诺”走了。 另一个犯错的彘裘留在原地,等智朔离开才满脸诚恳地看着吕武,说道:“裘虽为朔从犯,愿由下军将处置。” 就是说嘛! 大贵族家的孩子哪有真正的蠢货。 彘裘不信吕武没察觉,不学智朔那一套,选择了大错不扛小错承担。 吕武看了一眼彘裘,重复说道:“下去罢。” 处理个屁! 虽然是打擦边球,造成了违逆军法的事实,诡辩一下则能说得过去。 各家孩子各家管,长歪了难受的是老智家和老范家。 如果智朔没有诡辩,吕武不介意帮智罃教儿子聪明,事情的发展成这样就不必了。 在随后,吕武通告全军,再一次强调纪律的同时,明言不从军令行事视为各家独自行事,勿怪见死不救。 军中的中小贵族没那个胆子玩胡搞瞎搞,他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吕武强调纪律是为哪般。 蠢货才会认为吕武是怕了老智家或老范家,明白事理的人无不暗中笑话智氏出了个好继承人。 魏琦刻意找到吕武,问道:“元戎针对你我如此明显?” 这是智朔所作所为引发的后续反应。 魏琦这么想很有理由,认为智氏、范氏和韩氏没放弃联合,才让智朔显得有恃无恐。 吕武了解智朔,猜测智朔纯粹是聪明过头而已,侧面也说明智氏、范氏和韩氏没那么简单放弃一些盘算。 他乐得营造紧张气氛,使得魏氏和阴氏的盟友关系变得更为牢靠。 结盟这种事情,无外乎是有共同的利益诉求,要么就是受到外部压迫下的抱团取暖。 看魏琦的反应以及说的一些话,足以认定智朔给阴氏打了一波助攻,也能理解吕武为什么是那样的处理方式了。 本来吕武还想着要不要找机会给秦军来一下狠的,老智家的聪明儿子带着老范家的老实孩子弄那么一出,致使秦军有了更多的防备心,搞秦军那是真的搞不成了。 他们这一股晋军花了十天的时间重新来到泾水河滩,进驻之前秦军留下的营地,先行将战利品以及俘虏送到泾水北岸。 秦军的“礼送”行为在距离泾水二十里左右停了下来,谨慎地选择了驻营观望。 晋军这一次入侵秦国的收获非常大,哪怕之前就已经有分批送走,来到泾水这边渡河还是花了七天的时间才弄完。 在这七天中,第三天开始有秦军骑兵过来在外围游弋,吕武的选择是不出兵对战,只是进行了必要的防备。 有晋国贵族小心翼翼地询问为什么不打。 吕武给出的答案很现实,他们现在穿上了鞋,秦人赤脚又红了眼。 秦军骑兵要是头铁,来冲营享受箭雨洗地,爱在外围蹦迪则随便。 估计是吕武的放纵让智朔产生了什么错觉? 智朔在第六天向吕武请战,说是老智家有戎骑三千,很想去跟那支数量约两千左右的秦军骑兵快乐玩耍。 话说,老智家的马是哪来的? 他们出征在归途,没有正式划分战利品之前,所有的缴获都算公家所有。 大贵族有任性的资格,只是一搞就私藏挪用三千以上的战马,过分了啊! 当然,不能排除老智家不缺马,用来组建骑兵的战马本来属于老智家。 吕武当然察觉到智朔对骑兵起了兴趣,甚至真的找善骑的人手在组建骑兵,没发现智朔侵犯阴氏的马鞍、马镫和马蹄铁的“专利”相关,选择了冷眼旁观。 以为能骑马就是骑兵? 吕武倒是想看看智朔到底都搞了什么成果出来,同意了智朔的出战请求。 交战结果对智朔来说很悲伤! 三千智氏的“骑兵”气势汹汹而出,一开始借着士气以及数量倒是压制了秦军骑兵,只是打着打着智氏“骑兵”却逐渐演变成被秦军骑兵摁在地上锤。 时间不是那么长的交锋下来,出战的三千智氏骑手没了将近一千,剩下的智氏骑手模样狼狈地依靠营寨远程部队的掩护撤了回来。 全程观战的吕武目测秦军骑兵折损了约两百多,并且发现秦军骑兵竟然开始在使用穿插战术。 吕武肯定看出秦人在刻意模样阴氏骑兵的战法,心想:“秦人善于学习是从先辈就有的品德?” 输了一场的智朔消停了下来。 吕武刻意地关注了一下,发现智朔非但没有因为输了一阵变得沮丧,相反这个小伙子用更多热情投入对骑兵的建设。 幸亏智朔没跑来向吕武要求引进马镫、马鞍和马蹄铁,要不……呵呵! 另外,马镫和马鞍因为显眼是人尽皆知,倒是马蹄铁这玩意暂时没有被人窥探。 第八天,晋军的辎重部队完成渡河。 吕武无视赢了一场变得有点自信的秦军骑兵,下令阴氏骑兵垫后,其余大军进行渡河作业。 在这一次西征中,阴氏骑兵的表现引起了秦国的关注,顺带让智氏有了发展骑兵的心思。 吕武对那些保持关注,要说有多么紧张则是未必。 如果骑兵真的那么好发展,好几个中原王朝就不会眼馋骑兵却没将骑兵建设起来。 想要发展骑兵离不开优良的战马,还需要掌握对优良马匹的可持续性培育,单单这点门槛就能将多数想发展骑兵的势力拦住。 想要培育优良战马不止需要马种,还需要地理位置合适的牧场,好些中原王朝不缺钱也能搞到优秀的马种,关键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牧场。 智氏只看到了阴氏骑兵发威,不知道吕武为了发展骑兵付出多少。 老智家要是没搞明白骑兵到底怎么培养的话,势必会掉进一个无底的大坑。 另外,吕武从来没有想过要大肆发展骑兵,三年内数量达到一万就算够用,以后则是保证有足够的预备役兵源,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增加骑兵的数量。 事实上,他很清楚除非是找到更优秀的战马,要不然骑兵就只能承担起辅助作用,以其耗费太大的精力和资源去增加能骑马作战的骑兵,不如大力发展骑马步兵。 这个并不是在开玩笑,取决的是当代的实际需要。 诸夏现在玩的是战车与步兵的协同,以后世的观点认为骑兵必然取代战车是一件事实,然而却忘记需要一个过渡期,也忽略养骑兵不是谁都养得起这个事实。 凡事都有两面性,并且需要有一个横向对比。 吕武就知道历史上的秦军战车和步兵组合将匈奴摁在地上锤,到了汉初却是汉军的战车和步兵组合反而被匈奴摁在地上摩擦。 同样的组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区别?只是匈奴人变聪明不跟汉军打阵地战,逼得汉帝国需要一支机动性不输给匈奴的骑兵部队而已。 换个说法,一样玩步兵怎么就能分出胜负?不就是双方在部队的使用上的不同,依靠统兵将领抵消敌军优势,降低己方劣势的存在感,再争取获得胜利的呗。 除非是双方硬实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决定战争的胜负,哪一次不是取决于双方统帅的智商? 以弱胜强的战例不多,却是真实存在的! 当然,人们会觉得听到得多,只是因为被反复拿出来吹,形成一种以弱胜强很普遍的错觉。 战争这种玩意,恃强凌弱才是王道! 吕武统率大军过了泾水,摆出一副无视秦军的姿态,大摇大摆地沿着之前行军的路线一路向东。 秦军并没有追击过泾水北岸,他们确认晋军真正离开,回国收拾烂摊子去了。 “今次不宜再攻‘大荔之戎’。”吕武一脸苦笑地对魏琦补了一句,说道:“攻秦收获过重,各家饱餐尤甚,军无战心不宜再战。” 魏琦其实不用吕武多说,老行伍哪能看不出军队的状态,爽朗地说道:“明岁再返便是。” 这是个好建议! 吕武琢磨着明年国内没征战任务的话,再招呼各家一块西征是个好主意。 干削弱秦国这种事情,阴氏不会缺乏兴趣,相反会一次次带上饱满的热情。 只要条件允许,肯定是一年去一次! 话说,报刺杀之仇这个理由,能不能用到将秦国灭掉为止? 第434章:家国天下的年代 晋军脱离与秦军的接触,撤回国的路上,行军速度并没有多快。 这一次参加西征的家族,一家家赚得盆满钵,损失方面则没有多少,无不感到心满意足。 对于很多参战的晋人来说,他们未必能得到多少好处,见识了更多的世面,开阔了视野,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这里需要提到的是,个体参战人员只是对所在家族履行纳赋义务,主家要是给东西算额外的赏赐,不给也没有任何问题。 原因是他们本来就是用要“血税”代替交予财帛、粮食等等该交的税。 等于说,他们没出征还是要交税的。 所以,主家愿意赏赐是人情,不给则是道理,谁都别怨怪谁。 事实上的情况是,各家的武士阶层更愿意交“血税”这种行为,才不乐意交纳其它的资源。 这个并不是要钱不要命,纯粹是觉得更划算的同时,能获得提升地位的机会。 而没资格参战的那些群体,例如属民或奴隶这两个阶层,一样对出征满怀期待,希冀能够用功劳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晋国这边,属民有可能因为做了什么而变成武士阶层,奴隶也有希望拿功劳给自己赎身,成功改变自身命运的人不算多,但也并不是凤毛麟角的个例。 在诸夏的其余列国,属民和奴隶很难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人一出生就是阶级固化,无论干什么“鼠”永远是“鼠”,“龙”就是“龙”。 晋国这边“鼠”无法一下子成为“龙”,但至少不用再当“鼠”了啊!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晋国才是中原霸主吧? 当然了,想从奴隶之身在一代人之内成为贵族,哪怕是在晋国都没有可能。不单纯是社会不接受,更多是自身没有积累。 他们过洛水与之前押解战利品和俘虏的各部会合,再按照原路返回晋国地界。 说是“地界”,其实就是有一座城池来宣告主权,并不是什么划线的疆域范围。 中行偃在停驻扎营时,找到吕武问道:“可需往‘新田’再分润此行收获?” 不是中行偃急切地想要得到自己的那一份,是回不回去“新田”再分战利品代表两种意思。 他们这一次并不是进行国战,只是一种阴氏和魏氏牵头,其余家族响应的私战。 哪怕是家族发动的私战,打赢了还是要给国家交“好处费”的。 毕竟,打赢了固然很好,一旦输了还是要国家来擦屁股,哪有好处占尽不用付出的好事。 不去“新田”的话,能够任由他们拿捏,想拿出多少就拿多少,不要搞得太难看就是了。 一旦要去“新田”则不能瞎糊弄,要不会搞得更难看。 吕武奇怪地看着中行偃,说道:“上军将若不往‘新田’,我已将收获划分妥当。” 在之前,吕武已经向全军通告,尽管是一次家族私战,愿意多付东西换取记功为前提,功劳还是能够被领导班子所认可的。 中行偃当即说道:“我便不走‘棘门’罢。” 倒是合情合理。 已经是上军将,依靠的是上面的哪位“卿”死了才有可能再挪一挪位置,功劳什么的算是可有可无,留下更多的战利品,不香吗? 后续,范氏和智氏同样表示不要那份功劳,只要到手的好处。 中小贵族但凡家里还过得去,他们哪怕是少分一些东西也会选择兑现功劳。 这个是需求的不同,采取的选择也就不一样。 去走“棘门”需要将其中的四成收获上交国家,不走“棘门”则是要划出两成给西征发起者阴氏和魏氏,再拿出一成给国家意思意思,算是习俗也是规则。 因为是家族私战的关系,比起国战的选择性更多,包括想要留下什么和上交什么。 大多数家族的选择比较一致,要的是战马与人口。 他们这一次看到了阴氏的骑兵发威,哪怕仅仅是想窥探一下骑兵的领域,少不了后面在自家玩一玩,肯定也就对战马有所需求。 组建骑兵不理想,马还能用来耕作与拉动战车,是不是? 人口这种资源很万金油,属于自家用不上也能很容易卖掉的类型,怎么都不会亏了。 这一次西征,他们打了义渠和秦国,一些不算义渠人又不是秦人也不是白翟人的某些小部落一样被收拾。 义渠人不但大军挨了打,栖息地也被晋军一阵风卷残楼似得肆虐。 秦国就更不用说了,北征大军跟全军覆没差不多,后续可劲地一波又一波送人头,国家核心腹地更是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蹂躏和洗劫。 倒是白翟被吕武有意不进行攻打,后续派人前往联络进行某种程度的控制,损失也只是在跟秦国和义渠交战阶段,保存了一些家底。 吕武需要白翟顶替义渠栖息在秦国的北疆,建议他们去收拾变得惨兮兮的义渠人壮大自己。 等白翟恢复点元气又想摆脱阴氏的控制?吕武会教他们好好做个人的。 至于吕武为什么不在这一次将白翟吞掉? 简单的说就是需要一个过程,一般是先行渗透再控制,进而达到“和平演变”最为理想。 要不就是直接诸以武力的战争行为。 前者靠脑子玩出各种花样,后者压根就是直接使用暴力,哪种最好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对于阴氏而言,吕武暂时需要一个“马甲”,以达到晋国不允许一再打击秦国,还能有那个“马甲”持续不断地找秦国的不痛快。 别问吕武为什么处心积虑就是要找秦国快乐玩耍,问就是他怕秦国,怕到想弄死的那种。 怕他怕到弄死他,简直完美! 再来就是,吕武真的馋关中这块地,馋到口水止不住流淌的程度。 历经这一劫难的秦国,比之齐国可要惨太多了! 吕武率军去齐国作战虽然搞无人区,但是没破坏齐国南疆的基础建设呀。 他对付秦国就有些狠了,不但什么都抢,连带能破坏的基础建设也没放过。 区别待遇不止因为他恨秦国不死,更是因为秦国有一位好公子。 在这个凡事多少要讲点道理的时代,秦国敢刺杀晋国的一位“卿”,偏偏还没有刺杀成功,恼怒至极的吕武干什么事都不算过份,秦国必须吞下自己酿成的苦酒,三观没歪的人绝不敢叽叽歪歪。 损失各种人口在十六七万左右的秦国,他们还将面临修复各种基础建设的难题,不算战争期间付出的各种资源,怎么都要喘息上不止二十年,甚至都不一定能缓过气来。 吕武带着军队回到“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 事先得到通知的国君带上一批公族在城门处迎接。 其余的“卿”则是一个没来,倒是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中小贵族。 而国君之所以过来,不是因为吕武出征秦国获得大胜,琢磨着是看在能分润大批战利品的份上。 “阴卿、魏卿、解卿辛苦,诸位辛苦。”国君实际上还不知道秦国被祸害得到底多惨,笑眯眯地慰问一众贵族。 一同西征的中小贵族发现只有国君前来,元戎智罃没到场,一时间心中揣揣。 晋国跟其余列国不是那么一样,光是国君承认功劳不算,只有元戎认可也不行,必须是国君和元戎一起认可这么一个程序。 吕武明知故问,道:“元戎不在都城?” 国君笑着大声说道:“元戎与诸‘卿’会见吴国来使难以抽身,故而未至。” 一个明知故问。 另一个刻意放大了声音回答。 对话就是用来让变了脸色的中小贵族知道其中缘由。 一时间,现场恢复了热烈。 走完了“棘门”这一道程序,国君代表国家认可了出征人员的功劳,后续则是需要吕武上缴功劳簿,各家个人的功劳能不能得到兑现就是关乎国家信誉了。 吕武没将俘获的秦国公子和贵族交出去。 国君自然也没有问。 现在这么个年头,很多事情的操作跟后世是不一样的。 国君能够向谁讨要俘虏,那谁不交为前提,国君硬抢会将事情弄得很难堪。 吕武、魏琦以及另外的中等贵族跟国君进了宫城接受款待。 一阵并不怎么样的吃喝场面之下,国君看着战利品目录,越看越是感到吃惊。 国君不好离座,心里跟猫爪挠似得等不了,只好让自己的弟弟凑到吕武边上去。 杨干是个八九岁的大孩子,没有半点生分地问道:“阴子,为何缴获如此之多?” 多到什么份上?几乎是一个一流强国和两三个二流强国,五年“保护费”的总合。 吕武对姬周同父同母胞弟却叫杨干这种事情习以见惯,知道杨干是代表姬周来问,简约地进行了一番解释。 “我闻秦公子刺杀阴子?”杨干笑嘻嘻地继续往下说道:“有此境遇实乃咎由自取是也!” 他没有对吕武进行任何慰问,只是表达了对秦国落得悲惨下场的幸灾乐祸。 在接下来吕武全程看戏。 国君多番主动与中等贵族交谈,不问出征的过程和收获,只对他们家族状况嘘寒问暖,暗示各家要是困难的话,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一把。 刚刚肥了一波的各家哪来的什么困难,有困扰也是需要拿出一个发展家族的可行性方案。 吕武继续盘算该怎么将收获实际地运用起来,以最短的时间再让家族得到壮大。 他听到一声招呼,讶异地发现魏琦与解朔换了个位置,而解朔正一脸期待地盯着自己。 话说,是个什么情况? 又或者说,解朔刚才说了什么,怎么是用那样的表情盯着吕武??? 第435章:晋国爸爸救命啊! 解朔看懂吕武没听见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能重复一遍,说道:“我与新军将商议两家置换封地,以河西之地换取旧有封地。” 置换封地这么件事情不关阴氏的什么事,又会牵扯到阴氏与魏氏的联盟。 吕武脑子里面一阵齿轮转动的闪电带火花,说道:“如君上许可,诸‘卿’无异议,阴氏自是乐见其成。” 解氏愿意拿开发好的封地跟魏氏换河西那边的蛮荒之地?不得不说解朔的魄力很大,解氏的族人也够明智的。 如果吕武没有记错的话,解氏家族的主要封地是在少水边上,另外在靠近周王室的边上有块很小的地盘。 解氏的主要封地从事实上被范氏和智氏包圆,周边没有其余的中小贵族。 一旦智氏和范氏有点什么特殊想法,没有其余邻居为前提,两家想动解氏并真的动,连个给解氏通风报信的家族都没有。 吕武比较奇怪的是,自己之前怎么没听到个风声。 解朔用了很大的注意力在对吕武察言观色,看出吕武的另一层疑惑,说道:“归‘新田’之时,朔方与新军将提议。” 换家这种事情太大,肯定不是临时起意。 解朔也许早就在物色,想着到底哪一家能跟自家换一换,却不知道找魏琦就成功,还是之前被哪些家族拒绝过。 脑子里还在闪电带火花的吕武在盘点地形。 魏氏在河西的地盘很大,许多地区根本来不及开荒。 他们之前很刻意地找其余家族置换封地,才将封地给形成集中。 现在魏琦却答应解朔置换封地的提议,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带有深意。 看看解朔选的是哪个方位的地盘就能进行洞察。 解氏搬家过去,会从实际上跟魏氏和阴氏成为邻居,没彻底摆脱展现过恶意的范氏和智氏,甚至离恶意最大的韩氏更近了一些。 比较关键的是,解氏换了个地方不会再被一下子包圆敲闷棍,有个时间能大声喊救命啦。 从正治层面来看,魏氏愿意跟解氏置换封地,代表接受了解氏的靠拢,此后解朔也算上头有人能够依靠了。 而解朔没直接找阴氏显得无比聪明,只因为无论再怎么样,吕武跟赵武是姻亲关系来着。 “新军将若向君上提议,还请下军将美言促成。”解朔说道。 吕武无声颔首,算是某种程度地答应下来。 这一下,解朔脸上的喜悦像花盛放,心里想道:“可算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吕武的视线向魏琦看过去。 魏琦可能一直在留意,发现吕武视线移过去,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家需要解氏充当“预警线”这么种玩意。 接下来,魏氏会找阴氏进行协商,拉解氏一把不可能全由魏氏承担,阴氏多多少少需要付出一点什么。 一场从食物水酒到气氛都不怎么样的宴会结束,国君喊上了吕武与魏琦、解朔,其余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们来到接见吴国使者的智罃这边。 智罃先跟国君行礼,再对吕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是随便扫了魏琦和解朔一眼。 吴国的来人是子远。 上一次晋国南下与吴国在“钟离会盟”期间,吕武跟子远有过接触。 刚过来的人分别就坐,子远开始与之一一见礼,显得老有眼力介了。 吴国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啦? 话说,吴国人不是一直挺我行我素的吗??? 吕武心想:“吴国一定是被楚国教训得满头包啦。” 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吴国只有被楚国打得很惨,来到中原列国出使才会表现得有礼有节,平时则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态度。 如果是吴国刚刚战胜楚国,使者会以“我最厉害”的嘴脸对待任何人,俨然就是没有尾巴也能翘上天的傲娇。 关于上述那些,晋国高层很是心知肚明。 果然,吕武就听坐在旁边的士鲂说道:“吴军败于楚军,楚克吴‘鸠兹’,后挥师连克数十邑。” 啊哈! 这么惨的吗? 事实上,能从子远的行事态度察觉出端倪。 吴国败得越惨,他们的使者就会越有礼貌。 子远好奇地扫了吕武、魏琦和解朔一眼,再看向晋君姬周,问道:“晋大胜于秦?” 按照道理来说,吴国不该知道吕武和魏琦牵头邀请各家入侵秦国的事情才对,哪怕有听到一些风声也只会是一些道听途说。 士匄挑了挑眉头,一副“我刚才炫耀了”的表态。 这也就能解释得过来了。 白得了很多好处的晋君姬周正是高兴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再看向吕武,意思太多于明显。 吕武对自家君上表示明白,干的是看向解朔的事。 瞬间接棒的解朔会意,没怎么加油添醋,只是稍微进行了一部分的艺术加工,讲述为什么会跟秦国打起来。 在他的嘴巴里,晋军西向去教训白翟与义渠,很碰巧地撞上正在跟义渠、白翟作战的秦军。 接下来是晋军帮助秦军击败义渠人,琢磨着是能在异国他乡玩一玩哥两好,结果秦国公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派刺客刺杀吕武这位晋国的下军将。 他们是怎么击败秦军往夸张了说。 入侵秦国之后干了一些什么事情之类,春秋笔法懂不懂? “秦与楚会盟于蜀地,广邀列国而往,齐、鲁、卫、宋皆至!”子远不爽楚国,肯定要连楚国的盟友秦国一块记恨上,顺带还埋怨或嘲讽了一把晋国。 吴人之傲娇,可见一斑呐! 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晋攻秦,道义也。秦公子行刺客以害晋‘卿’,此仇为私亦为公,攻之可也。” 说起刺杀,吴国人玩得比任何诸侯国都溜,别当中原列国不知道。 晋国的领导班子静静地看着子远表演。 “晋攻秦以报之,楚乃大患,焉能不教?”子远问道。 爹,爸爸,楚人把俺们打惨了,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吖! 啊tui! 说好了当兄弟,挨了一顿揍竟然乱搞辈分关系。 以吴国的尿性,等下一次他们打赢楚国,信不信想的是当晋人的爹? 晋君姬周笑眯眯,一直的笑眯眯,拿眼睛看向智罃这位元戎。 智罃则是一脸的严肃,问道:“婴齐(子重)如今仍率军于吴境?” 子远一脸怒容地说道:“楚军不退,收缴举国舟船,大有深入之意。” 楚国令伊子重率军先是抵抗吴国的入侵,一点不想跟漫山遍野乱窜的吴军玩捉迷藏,选择进军吴国地界攻打城池,逼迫吴军回师自救。 楚军在“鸠兹(芜湖市)”击败吴军之后没打算撤军,国内继续征集可用的水上工具,并且还在继续调动军队,一副还要继续打下去的架势。 另外,这一次楚军与吴军的“鸠兹之战”是诸夏历史上首次明确记载的最早水战。 楚国还在继续调集舟船?只因为那边有一条长江。 楚军可以依靠水运的便利维持辎重等后勤供应,以楚国根本不缺粮食的豪气,真的想跟吴国玩命为前提,一直耗下去说不定能把吴国给耗没了。 现在肯定是吴国明显是被楚国继续搞大动作给吓到,才有子远北上来到晋国求救命。 晋国的领导班子脸色各不相同,极可能有“卿”压根不知道“鸠兹”在哪里,失去“鸠兹”对吴国又意味着什么。 另外,子远只说吴军战败,没有提到吴军损失了多少,吴国又还能集结多少兵力跟楚国交战。 智罃温和笑着说道:“我(国)必不看楚国逞凶。只是……吴国尚有可战之兵几何,吴君是何态度?” 子远说道:“寡君深恨楚人,绝不妥协于楚国。” 兄die,你倒是说说,楚军真的玩命为前提,吴国有没有把握顶住啊! 别搞得到时候晋国集结大军南下,走到半路听到吴国已经投降的消息。 当然,以吴国对楚国的恨意,说什么都不可能投降的。 话又说回来,楚国到底是对吴国干了什么事,怎么能让吴国这么恨楚国啊? 智罃看似态度明确,实际上没有给任何的准话,一阵侃下来也不知道子远到底听懂了没有。 国君全程没有插话,连带其余的“卿”只带眼睛和耳朵地一语不发。 晋国现在的情况有点小复杂,先是打了一场损失不小的“鄢陵之战”,后面国家发生超大动荡,一下子没了两个卿位家族,中小贵族其实也莫名地消失了一些。 再来是,近十来年晋国每年都在用兵,甭管到底有没有跟哪个国打起来,整兵出战就会出现消耗。 比较现实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没了那么多家族,封地和人口被接盘没错,各家难道不需要在接盘后进行经营的吗? 渐渐地,子远懂了智罃的内涵,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他说道:“我国与晋国于‘钟离’会盟共讨楚国,寡君信赖晋国,归国当即整军备战。如今楚军肆虐吴境,晋国便要冷眼旁观?无怪齐、鲁、宋、卫舍弃晋国。” 这里需要捋一捋时间线。 那次“钟离会盟”发生在周简王夷十年(公元前576年)。 晋国与楚国爆发“鄢陵之战”是在周简王十一年(公元前575年)。 然后,吴国这一次入侵楚国是发生在周天子登基的元年(周灵王一年,公元前571年)。 从结盟约定一起攻打楚国,到吴国真的有动作,时间间隔达五年之久。 现在拿结盟说事,晋国与楚国爆发“鄢陵之战”时,没见吴国有什么动作。 所以,吴国人全员树懒的咯? 第436章:好好动动脑子! 结盟之后无法互相配合这种事情,其实怪不到任何的一方。 除非事先约定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起展开什么行动,又是你打哪里,我打这里,要不以现在的通讯手段,再看晋国和吴国各自的地理位置,能形成及时的协调和互动才是怪事。 烤个栗子吧? 子远从启程到人抵达晋国都城“新田”,哪怕再怎么快赶疾赶,还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如果晋国这边派出使者前往吴国都城“梅里”,一样是亡命一般地赶路,花费的时间也不可能少于两个月。 话说,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看是在什么时期,平时自然也就那样,十万火急的状况下,套用一句话叫“黄花菜不但凉了,并且绝对先馊后干”啊! 所以,通讯无法及时为前提,结盟只是一种战略价值,无法在战术层面上达到及时配合的效果。 现在的情况是吴国需要晋国南下,哪怕晋国不与楚国真的爆发大战,某种程度上帮吴国分担一些压力。 当然了,吴国更希望的是晋国跟楚国爆发大战,好将吴国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明岁,我必南下。”智罃给出了明确的回复,又说道:“贵使可告吴伯(爵位),晋吴盟好之心不变。” 得到明确答复的子远脸上露出喜悦表情,说道:“如此,寡君便静候晋侯佳音。” 晋国为什么要拉拢吴国?不就是希望吴国在南边牵制楚国嘛! 这样一来,晋国但凡没患上失心疯,怎么可能坐视吴国被楚国打趴下,国家情势再不允许也要去救。 子远告辞,说是要马上回国将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国君,欢天喜地地走了。 当天,国君与元戎都没再讲点什么,领导班子各自散去。 刚刚出征归来的吕武、魏琦、中行偃、解朔等人,包括一同出征的中小贵族以及其余人等,各有各的节目。 作为正儿八经的贵族,他们的选择是回到在“新田”的家点算收获,思考来将收获实际应用才能壮大家族。 少不了智朔和彘氏向各自的家长详细地阐述出征的所见所闻,再讲述自己脑子里泛起什么样的念头。 那一批“士”阶层的人,他们的选择会是去往“新田”的各个娱乐场所,大多数急切地找家勾栏院解决生理问题,少部分盯上的是各种美食。 所以,要说今天“新田”哪里最惨烈,无疑是各家勾栏院,里面姑娘的“惨叫”就没停过。 而勾栏院其实是国家经营,进而国君和元戎都会很高兴。 晋国以国家形式搞颜色事业是取自管仲的理念,只不过管仲提议收高额税收,晋国却以国家层面进行经营。 吕武这一次来到“新田”入住的是新宅。 这一座占地颇广的新宅刚完工不久,往哪看都是崭新的。 因为吕武的一些理念,新宅的很多布局有别于当代,建筑物的软硬体更不是当代所能比拟。 他现在就位于一栋二层建筑物的楼顶平台,站的位置足够高,能够更大程度地阅览到更多的方位。 新宅由一道高约三米、厚度五十厘米的砖墙围起来,墙后便是纵宽约八十米环形的光秃秃小广场,再往前又有一面同样高度和厚度的砖墙。 以为两道护墙就算完事了吗?绝对不是! 第二道护墙的后面是一排排的树木,占地宽度至少三十米,每一道门户是由同样宽度和厚度砖墙夹起来又盖顶,长度三十米、宽度六米的通道。 穿过通道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前方四五米之外一座座排舍。 这些排舍其实就是一种宿舍,每一间能住二十五人,它们成为一道屏障,由高空往下鸟瞰就是一个处在两道砖墙“回”形的后方。 排舍的内层则是各种生活间,像是厨房、公共浴室、储物间、停车库之类。 这第三“层”还包括一些校场以及马、牛、养的厩或栏子。 再往里面才是阴氏族人以及家臣的居住区。 总的来讲,吕武未必将新宅搞得美轮美奂,压根是用建造一座堡垒的想法来建造。 如果说享受什么的?有陶管连接的自来水管道肯定算其中的一种,再来就是一应的新式家具。 “主,赵武携家臣齐温前来拜访。”卫睿过来禀告。 吕武没感到任何的意外。 距离他提议拿“温”地换赵氏在北边的封地,时间已经过去七八个月之久。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赵武跟赵氏的家臣商量出一个结果了。 吕武并没有选择在正式的场合接见赵武。 不是他们的关系差,相反是关系很近,不用那么多的讲究。 一旦姻亲关系还事事按照礼仪规矩来,才是实际上的生分。 没一小会赵武跟齐温来了。 “姐夫。”赵武行礼,看到吕阳也在场,给了一个笑脸。 齐温随后行礼,说道:“拜见下军将!” 吕武一一回礼,也让吕阳行礼叫人。 吕阳是后面才被吕武喊过来。 培养继承人这种事情,不但要教导读书,少不了让继承人旁观和旁听处理各种事项。 其实不求继承人能看懂或听懂,求的是一种耳濡目染。 同样在场的还有葛存这位阴氏的家臣,以及负责在场伺候的小白和小青。 一一落座之后,齐温恭喜道:“下军将西征,败义渠、伐秦国,其势盛也。” 按照道理来讲,赵氏应该已经从跟随西征的家臣嘴巴里知道相关经过,同时拿到了战利品清单。 这一点能从赵武脸上时时刻刻带着笑容,齐温恭喜时的情真意切,两个人的两方面看得出来。 吕武说道:“秦人顽劣,不得不征,明岁或可再往。” 赵武立刻请求道:“明岁若往,我亦往也。” 接下来聊的就是秦人有多么欠收拾的话题了。 事实上,晋国这边听到秦公子派刺客刺杀吕武都感到惊诧,理智上能明白后子针为什么要对吕武展开刺杀,感情上怎么都接受不了。 战争一旦发展成你来我往地派遣刺客,千方百计想要刺杀敌方主将,以后还能不能互派使者唠嗑,又怎么进行阵前致师? 更重要的是,吕武是晋国的“卿”啊! 晋国这边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听说秦国公子派刺客刺杀吕武的事,任何一人都感觉自己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件事情并不会随着吕武率军狠狠地惩罚了秦国就算完! 国君肯定要派人去秦庭申饬,还会派出使节团去周王室告状,甚至做好准备出征秦国。 后续的一系列影响产生,不止因为吕武在晋国越来越不能被忽视,更重要的是吕武身为晋国的“卿”不容被那样的手段针对。 晋国内斗,国君都能弑杀,死了“卿”更是普天同庆的事,关键这是自相残杀,外人来干从里到外都不相同。 国君,乃至于是晋国的贵族阶层没反应,会实际上造成晋国国格被踩在脚底板反复摩擦的事实。 说白了,吕武已经能代表晋国的颜面,不容晋国不做反应,哪怕是装都要装出一副举国暴怒的样子来。 老演员了,懂不懂? 赵武对秦国表达完愤慨之情后,说道:“我斟酌良久,问过阿母与韩伯,长辈皆言封地不可置换。” 哦。 不换? 是因为“赵”地是赵氏的老地盘,有感情了吗? 还是“温”地那边不好??? 只不过,仅从发展状况和地理环形的角度看,“温”地真的胜过“赵”地。 这样一来,不换是其它因素了。 吕武刚要说几句场面话,赵武接着往下说了。 “武深知姐夫美意,亦知‘温’胜于‘赵’,私以为可换。”赵武满脸纠结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到底是换,还是不换啊??? 齐温开口说道:“小人斗胆,请下军将明言为何心生封地置换之念?” 吕武脑子里面千回百转,决定还是相对开诚布公地讲一讲。 他先将赵庄姬的盘算猜了猜,觉得是因为赵庄姬想要给赵武的“遗产”都在“赵”地边上。 这一点得到了赵武的承认。 以前没“杨”地,是赵氏主宗灭亡之后,才有了“杨”这个地名。 改成“杨”的区域,它被人为地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一块又一块,里面的贵族要么原先属于赵氏主宗,不然就是后面搬过来。 赵庄姬暗中把控了不知道多少家贵族,有不少其实是公室女的夫家。 而这些公室女的夫家,他们是围攻赵氏主宗的主力军之一,凶残程度甚至超过了当时的栾氏和郤氏。 “中军佐(韩厥)近来亲近元戎(智罃)、上军佐(士匄),其意为何?”吕武问道。 赵武犹豫了一下下,选择点头表示知道有这件事情。 齐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吭声。 “我亦知三人为何,以至阴氏、魏氏盟好,不得不纳解氏。”吕武停顿下来让两人消化一小会,才接着往下说道:“韩伯看顾赵氏,属意你为‘卿’,解氏不过垫脚石罢了。” 赵武就问道:“姐夫为何接纳解氏?” 吕武很直白地说:“若韩伯仅如此,我亦愿倾力相助,使你为‘卿’。怎奈韩氏、智氏、范氏盟好不单为吞食解氏,阴氏、魏氏亦为盘中之食。” 赵武急切说道:“韩伯未有此意,姐夫……” 吕武干脆“呵呵”两声,一副“是你傻,还是我傻”的表情,幽幽地看着赵武,看得赵武无法再往下说。 齐温却是脸色大变,说道:“下军将,请听我言……” 第437章:全员老戏骨与阴氏战略部署达成 什么赵武年轻,赵氏弱小,一大串的话从齐温嘴巴里面冒出来。 齐温说的全是屁话。 也不看看赵氏复立才几年,又在这几年里面吹气球似得壮大了多少,速度是多么的快。 而那并不是赵武为国征战立下多少战功,更没看到他为了壮大家族向外开拓,纯粹就是一再接收“遗产”而已。 赵武今年十九岁了。 他是在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复立了赵氏,转眼间十来年过去。 复立之初的赵氏连一个“旅”的兵力都不齐,城池只有一座劫难后显得破破烂烂的“赵”城。 现如今赵氏明面上能拉出四个“旅”,暗地里的兵力绝对超过。 封地方面,大半个“杨”地已经要改姓赵,以至于“杨”很快要从地图上消失。 以为赵氏只是快要“光复”这么一块地盘吗?并不是的! 晋国的东部和南部,几块地盘在悄声无息间姓了赵。 晋国哪一个卿位家族在遭到覆灭,复立之后恢复的速度能这么快? 那些还是赵庄姬交出来的一部分“遗产”,手里的东西真要全部交给赵武,怎么都会让赵氏再壮大一圈。 对于赵庄姬的所作所为,各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没多嘴说些什么而已。 不拆穿或去阻止,一来是人家母子的事情,国君和公室都没有阻止,外人逼逼叨个什么劲;再则就是,晋国内部的情势需要赵氏得到复兴。 这个就是祖上阔过和当代有强力盟友双重加持的效果,其他人再羡慕,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流口水再嫉妒嫉妒就算了,没那种命啊! 现在,齐温用很委屈的态度讲一件事情,说阴氏和赵氏是姻亲,吕武怎么能够拦住赵武为“卿”的路,应该出力帮忙才对的。 什么一旦赵武成了“卿”等于阴氏得到助力,两家友好和睦,共建未来,创造新发展。 那个解氏纯粹就是外人,也是在利用阴氏而已。 等等的吧啦吧啦一大堆。 道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站在己方立场而去忽视对方需要,乃至于无视对方面临的危局,讲再多的话都是在耍流氓。 吕武之前已经将话挑明,甚至不怕赵武和齐温出门就去告诉智氏、范氏和韩氏。 结果,齐温还在逼逼叨这些有的没的,没拿出一个帮阴氏解决危局的设想,只是单纯站在赵氏的立场在大谈特谈赵氏的需要。 这不但是拿吕武当成傻子,是完全当作一个智障了! 然后,傻子是傻子,智障是智障,不一样的。 傻子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智障则是先天就患上脑子方面的疾病。 赵武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尴尬,说明连他自己对赵氏家臣的话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温……”他出言阻止齐温继续逼逼叨,再看向一脸平静的吕武,说道:“姐夫,为何事态如此?” 这个问题涉及的层面太广了。 第一层来讲,大概是老牌家族跟新晋家族的不同。 讲血统的年代,老牌贵族哪怕再落魄,心里多多少少是会瞧不起刚窜上来的新贵族。 要是老牌家族保持强大,他们有一种打从内心里泛出来的骄傲,无论是从哪一方面也算合情合理。 单单是老牌家族与新晋家族这一层,双方实际上就存在对立。 一切只因为任何一个家族的崛起,或多或少会动了老牌家族的一些利益。 任何新崛起的家族或国家,遭到老牌家族或强国的敌视,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和平崛起这么件事嘛……其实是讲给外人听的,自己人千万不要信。 更深入一些层次的来解析,纯粹是新晋家族由于崛起得太迅速又猛,导致老牌家族感觉到了威胁感,又会顺势使之产生忧患意识。 新晋家族自身时时刻刻都要谨防战争的爆发,一边该认怂就认怂,到了认怂都没法避免被针对,基本上也稍微发展起来,可以硬一硬了。 自小在“苟”着发展环境下长大的吕武,很懂种花家发展路线的精髓,无力创新还不会照抄作业吗? 吕武看着赵武,说道:“或可退,不可一再退,退无可退。” 现在是智氏、范氏和韩氏要联合起来搞事,阴氏、魏氏和解氏只是被迫抱团取暖。 信不信一旦阴氏、魏氏或解氏哪一家屈服,智氏、范氏和韩氏非但不会满足,甚至会一再得寸进尺,直至将三家吃干抹净? 吕武看着沉默的赵武,继续说道:“解氏为棋子,赵氏亦然,执棋者何人,武自思量之。” 晋国的卿位家族形成两个阵营,很大程度上其实只是顺应局势需要而已。 对立阵营有了,看着私底下动作不断,打却是不可能打起来的。 一旦真的打,几个卿位家族都会是输家,甚至晋国就没有一个赢家。 而卿位家族形成对立,谁最感到放心呢? 赵武听得懵住了! 连带齐温先是惊愕,随后一副若有所思。 吕武脸上有了笑容,说道:“今日便如此罢。我已派人往‘阴’接来家世,不日可在‘新田’见乃姊。” 赵武现在满脑子都是“棋子”的相关思考,真正的来意没说出来,晕乎乎地带着齐温离开了。 事实上,他们不该来这一趟,哪怕来了也不该干那么脑残的事情。 站在赵氏的立场要求阴氏牺牲解氏? 别说赵氏和阴氏只是姻亲关系,就算两者是大宗和小宗的关系,该是多大的脸才能讲出那些话。 而大宗和小宗,其实就是周王室统治的基础,也是为什么进行分封的规则。(好奇可以专门去了解,这里不做阐述) 吕阳很突然地开口问道:“阿父,阿舅此来尽讨便宜?” 话有点难听,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只是,不知道是齐温自作聪明,还是赵武不好亲自开口说,选择让齐温这个家臣当脑残。 “你阿舅长大了。”吕武说的是在不要脸这一方面。 吕阳又问:“封地置换可行?” 吕武答曰:“赵氏已经同意置换封地,只是要求阿父抛弃解氏。” 吕阳愣了愣神,不得不怀疑自己刚才严重走神,要不怎么听了全程,双方对话里面没这层意思。 “大人的世界这么复杂的吗?”小家伙想道。 真的没有太复杂的地方,谁也没有将谁当成了傻子或智障。 就好像智氏、范氏和韩氏靠拢,阴氏、魏氏和解氏结盟,中行偃管理的荀氏和中行氏游走于外那样。 他们知道当下的时局该怎么做,哪怕被国君洞悉,不是还能给国外那些势力看一看的吗? 国君会因为卿位家族分成两个阵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几个卿位家族则是能从国君的一系列选择和操作,窥探到国君内心的真实想法。 当然,几个卿位家族并不完全是演戏的性质,需要克制再克制,斗归斗就是悠着点不要真的打起来。 吕武在家消停了三天,主要是好好地视察哪里还有什么防御的漏洞。 第四天,赵武又来了。 这一次赵武没有携带家臣,见到吕武问好,径直问道:“置换封地一事,君上会允?” 老赵家的消息那么灵通的吗? 之前,魏琦和解朔去找到国君,提出两家置换封地的事情。 国君并没有马上进行回复,隔了两天才答应了魏琦和解朔的请求。 从这一件事情来看,国君肯定看出晋国内部的情势在发生转变,审时度势对阴氏、魏氏和解氏伸出了友谊的双手。 说白了,当前形势变成国君需要国内保持一定的平衡,决定暂缓推赵武上位的时间。 关于魏氏和解氏置换封地有结果的事情,吕武在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笃定没多久赵武就会过来。 这不,时隔一天而已,赵武果然来了,并且表态愿意接受吕武的提议。 在几天前,赵武还想着阴氏抛弃解氏,窥探到国君的态度,提都不再提一句。 吕武没回答赵武的提问,反问道:“智氏、范氏重提婚约,何时送女完婚?” 这不是吕武又从哪里得到消息,只是进行猜测。 赵武内心对吕武的佩服简直无以复加,答道:“明岁开春。” 吕武又问:“何地置办婚礼?” 这又是明知故问。 他们这种体量和等级的家族,能选当然是在国都“新田”举行婚礼,到时候也能趁婚宴的时候,借机跟某些家族谈一些合作或交易。 不独婚嫁的几家能谈,前往参加婚礼的各家也是一样。 所以,每每有大贵族婚嫁,一般都是各个家族最为活跃的时间。 吕武笑着说道:“‘温’之旁有地曰‘苏’。地不广,善在彼此相邻,介时便赠予你为礼。” 晋国有三个叫“苏”的地方,“温”地旁边那块为四周边长十五里不到,原先是属于解氏,刚刚被阴氏拿到手。 赵武一听就隐藏不住喜色,满口对吕武进行道谢。 吕武这么干真不是在充阔佬,有属于自己的理由。 而那需要了解那块“苏”地的历史,以及看看周边的邻居是谁。 赵武又走了。 这一次,他跟上次一样晕乎乎,只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晕乎乎。 阴氏达成跟赵氏的封地置换,两家已经同意为前提,还有更详细的东西需要商谈,接下来则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用来各自迁徙。 在之前,吕武的封地被汾水切成了两片,获得“昆都”也掌握了那座桥梁。 他心想:“‘杨’地到手,可算将名下封地真正地连通了!” 那座桥的战略价值对阴氏来说无比重要! 另外一点,拿到“杨”地也从实际上掌握了从“新田”往北、往东的交通线! 第438章:一系列连锁反应 现在贵族看重的是有多少块封地,封地的价值怎么样,并不是那么介意封地分得零零散散。 其中,封地的价值最为重要,又区分是个什么样的价值。 现在战争讲的不是“兵者,诡道也”的那一套,封地有没有战略价值之类没被忽视,只不过也没有多么的重视。 这样一来,各个家族看碟下菜一般是首重农耕价值。 像是之前的郤氏,他们有晋国各家贵族中最多能作为农耕区的耕地,土地渐渐被开发出来之后,郤氏没有任何争议地成为晋国硬实力最强的家族。 在任何时代,粮食这种资源历来是越多越好,没有任何人会嫌弃自家的粮食太多。 而在冷兵器时代,粮食的重要性远胜其它,一个家族不缺粮为前提,几乎等同于弱不到哪去;到特殊时期掌握足够多的粮食,甚至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所以,吕武想拿“温”地这个产粮区跟赵武换封地,其余人看来会是一件挺傻的事情,没人会说阴氏在欺负赵氏。 吕武为什么要换的原因太多。 阴氏已经在“阴”地、“吕”地开发了自产自足能够自产自足的产粮区,作为飞地的“原”地也是一个不错的产粮区。 吕武想到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的布局,真不是纯粹想将封地集中到一块的理由。 他看到了“杨”地的战略价值,又想帮赵氏挪个位置。 讲一句很难听的话,某一天阴氏在“新田”通往北边和东边的路上修上关隘,道路一卡就能直接让中枢失去对北边和东边的实际控制。 哪怕不修关隘,阴氏大军前往合适的位置驻扎,一样能达到切断交通的事实。 国君或者其余人能不能看出吕武想干什么,又或者阴氏是在进行什么布局? 这个要实际考虑当代人的思维层次。 现在需要筑座城、修个邑、建个邦才算是对某块土地宣示主权,没有人定居的无人区不作为实际控制的一部分。 更通透的来讲,目前疆域划分跟现代不是那么一回事,必须是有人控制才算疆域的一部分,其余都算是自由通行区。 诸夏之间的战争,一般是两国约个时间和地点,军队抵达之后展开堂堂正正的交锋。 所以,没人会堵住哪里不让对方过去,更不会去哪个什么必经之路设伏,导致大家伙对交通路线也就没那么在乎。 了解到这些之后,基本上也就能明白吕武的脑回路,到底跟现在的人不一样在哪了。 某天,吕武跟赵武去谒见国君,将置换封地的事情提出来。 “近日各家置换封地之事频也。”国君一脸纳罕地问道:“为何呀?” 魏氏与解氏置换封地像是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智氏、范氏、韩氏三家也不甘寂寞,连带其余的中小贵族也进行了一些变动。 各个家族置换封地并不单纯是自家的事情,他们总要迁徙人口再重新稳定下来,等于对国家也起到了真真切切的影响。 国君好像没指望得到答案,问道:“赵氏新得之地,皆置换予阴氏?” 赵武近些年不是一再接收到“遗产”的吗? 那些“遗产”有一部分从事实上属于公室,赵武有公室的血脉能够拥有,置换封地后变成吕武持有就有些不合适了。 关于这个吕武和赵武事先有所准备。 由吕武说道:“阴氏以‘郜’为界,往南尽归公室。” 国君沉默了一小会,笑着说道:“如此可也。” 那个“郜”在浍水上游的北边,向东是一连串的山区,向西被汾水拦住去路。 浍水周边倒是有平原,只不过那边并没有得到多少开发,“城”级别的据点没有,有少数的一些“邑”和“邦”。 吕武实际上就是暗示自己没有多大的野心,一点都没有盯上那些公族的意思,顺带还将争取一下能到手的土地送给了国君。 他这样干很“春秋”。 诸夏各个诸侯国想要达到什么目标,无法依靠硬实力去争取,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一般会多多少少贿赂一下周天子。 连周天子都那样,各国贵族对待自家的国君也就有样学样,偏偏屡屡能够达成目标。 国君问赵武,道:“此后,嬴武更为温氏,仍为赵氏?” 目前的“氏”不是某块地的由来,便是子孙以某祖先担任过的官职为氏。 现在的情况是“赵”地变成吕武的封地,搬家后的赵武主要经营“温”地,按照习俗前缀可改可不改。 赵武答道:“请君上允我更‘温’为‘赵’。” 某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当然不是一成不变,主人家愿意为前提,再得到相关的允许,封地的名字是能更改的。 国君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自是可也。望不负乃祖,妥善经营自家。” 那么,晋国以后就没有“温”这个地方,更名为“赵”了。 吕武拿到手的土地名字可改可不改,愿意继续保留“赵”的这个名字,以后别出一个儿子就会有一家赵氏的小宗。 在接下来,国君与吕武、赵武聊了不少。 说是与两人交流,国君只是跟赵武闲谈几句就没什么好聊的。 国君更多的精力放在吕武这边。 他跟吕武谈的话题是西征见闻,询问阴氏未来要不要继续对秦国展开报复,又问了一些吕武对晋国面临复杂国际形势的看法。 秦国这一次被折腾得不轻,不敢说是秦国整段历史中的最虚弱时刻,失去那么多的兵力以及劳动力,再加上核心区域遭到那么大破坏,放任着让秦国喘过气来,吕武怕某天自己会没了子孙后代。 继续攻打秦国这么件事情,吕武肯定是会可劲地往死里折腾秦国,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国君感慨地说:“秦公子刺杀于阴卿,阴氏行诸事皆可,寡人亦可讨之,轻易不可大战。” 意思就是,阴氏对秦国做什么是阴氏的事,晋国同样需要有所表示,只是不能以国家层面对秦国太狠,要不国际上交代不过去。 这个是受到当下国际规则的限制,能够一再对某个国家开战,国家的体量以及人口达到一定程度,灭国之战是不允许发生的。 另外,国君这是在鼓励阴氏跟秦国过不去,不希望阴氏跟晋国内部的哪个家族爆发太大的矛盾。 吕武就说道:“阴氏新晋,岂敢冒犯诸家。我可避之,若有人不允阴氏清静,又将如何?” 国君皱眉,需要想一想吕武暗示的是哪几家要跟阴氏过不去。 国君说道:“齐、鲁、卫复又归晋,宋不可再战屈服于楚。楚其势劲也,我无以应对。” 不用“寡人”,用“我”讲的就是国家。 这不,近期又有那么多家族在置换封地,晋国至少两年内动弹不得。 面对楚国的咄咄逼人之势,晋国明显无力应对,再爆发内部矛盾不止是失去霸权那么简单了。 吕武突然感觉有点不好,问道:“吴国求援,元戎应允,明岁何‘军’南下?” 国君答道:“元戎尚在思量。” 晋国当然不可能再去跟楚国硬刚,只是军队一旦南下面对楚军逼上来,并不是晋军想不打就能不打的。 中原霸主被南方霸主逼成这样,说明上一次晋国的内乱很伤,并且不是硬实力受损那么简单,各个家族的相处关系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国君有一定的责任,更多的锅需要元戎智罃来背。 毕竟,晋国的元戎不但是军队的元帅,还是总揽国政的执政,没有处理好内部不是智罃背锅,又该谁来承担责任? 吕武猜测国君肯定后悔让智罃担任元戎了。 在成为元戎之前,智罃提出了“疲楚之策”,话倒是讲得头头是道,真的担任元戎却可劲想扒拉东西到老智家,看不出对国家的尽职尽责。 只是吧,国君除非得到大多数“卿”的支持,不然更换元戎会成为一种奢望。 吕武离开宫城。 赵武因为是“阍卫”的关系,大多数时间需要待在宫城。 回到家的吕武将家臣召唤过来,公布更换封地的事情已经得到国君的允许。 他又说道:“元戎应允吴国求援,明岁必有大军集结南下。” 过来“新田”汇报工作的宋彬一听蹙眉,说道:“我家明岁仍要西征,主应征纳赋南下,该将如何是好?” 是不是吕武率军西征,代表着有没有掌握西征的话语权,这一点对阴氏来说很重要。 如果换成魏琦或其余谁,西征的重点肯定是会变成着重照顾他们的需要,甚至会打乱阴氏在西边的布局。 葛存插话,说道:“齐国来使,晏弱请归齐军,莱国之土亦需有人前往纳之。” 吕武不是要求齐国打下那个半岛送给阴氏吗? 齐国与莱国的战争已经结束,内部经过什么样的情况不太好说,结果是他们决定履行对吕武的承诺,干的是用半岛换取吕武放那两个齐国的“军”回国。 吕武一直在想着法子诱惑那些齐人,时间太短成效估计不怎么样,说道:“近日诸事繁多,告之晏弱以明事理。” 他又问道:“齐军西征所获,晏弱不知?” 这一次齐军也不是白跑一趟,分润了一部分的战利品。 葛存说道:“齐使已知,仍盼之早归。” 这么急切,是齐国又发生了什么事? 第439章:请叫我战略大师 齐国当然有事。 齐君吕环从蜀地会盟结束归国,想起齐国南疆被搞了无人区,一时间暴怒又心疼,喊着叫着要跟晋国拼了。 他又知道齐国有两个“军(原2.5万人,有战损减员)”成为人质,被吕武给带了回去,不止暴怒又心疼,脑浆沸腾到差点炸裂。 挨了一顿毒打之后的齐国,要说变得半身不遂有些夸张,他们还能拳打东边莱国,伸出脚去踹鲁国和莒国。 齐国打鲁国就跟大人揍孩子一样,速度极快地歼灭鲁国一个“军(12500人)”,不是鲁军依靠山区又拿人命去挡住齐军,齐军绝对能杀鲁国境内一阵肆虐。 一样是伸脚去踹,齐军在莒国那边崴到了脚,双方坐下舌枪唇剑地交锋了一番,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齐君吕环纳闷自己就是去一趟蜀地而已,怎么国内能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但狠狠地申斥了执政崔杼一顿,甚至是逮住任何一个人都能吐唾沫。 他忘记了一个因果关系,先有去蜀地参加秦国和楚国牵头的会盟,才让晋国发兵过来攻打,一顿甩锅干得那个叫理直气壮,一丝半毫的责任都不想承担。 事情已经发生,黑锅也甩了出去,他倒是没头铁到短时间内想跟晋国过不去,埋怨崔杼极度无能却没想着更换执政人选,要求崔杼赶紧地把两个“军”给要回来。 话说,换什么执政啊! 真的把崔杼撸下去,齐君吕环以后还怎么送出那顶绿帽子? 真实情况是,崔杼并不完全吃干饭,崔氏在齐国是大族,并且有着不少盟友。 齐君吕环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宏图伟业”,琢磨着等作为人质的两个“军”回来,好好地殴打鲁国弥补损失,喘口气再继续跟晋国过不去。 至于莱国那个半岛?齐国这一次看到莱国那么好欺负,从上到下已经看出吞并莱国的难度不那么大,某天吞下莱国再去考虑那个半岛的相关问题。 吕武是在两个月后才接见晏弱父子。 时节已经来到冬季,初冬的第一场雪正在缓缓地飘落。 晏弱与晏婴来到阴氏在“新田”的府宅,要说有什么印象的话,父子两怀疑自己来到了一座屯兵的堡垒。 等待被领着进入生活区,他俩因为看到新式的建筑物,再观察室内的格局,需要承认果然还是霸主国的“卿”懂得享受。 初冬了,天气已经变得寒冷,晏弱与晏婴进入室内立刻感觉到室内和室外的温度不相同,看来看去还没看到一个火盆,更没有闻到炭烤的味道。 他们能看到西面有一个内凹的壁炉,以为是那边的燃烧在给室内提供暖气。 事实上,壁炉是能提供温暖没错,使得整个室内温度上升的却是地板下掩盖的一些铁管。 遍布地下的环形铁管里面有热水在进行流淌,通过地板辐射层中的热媒,均匀加热整个地面,通过地面以辐射和对流的传热方式向室内供热。 这种玩意在现代无比寻常,懂得原理和布局并没有太大难度,没穿越前吕武的家里就有。 晏弱携儿子晏婴行礼拜见,分别就坐之后,迫不及待地说道:“阴子,寡君甚是思念军中将士,望阴子放归。” 吕武说道:“我闻齐侯自蜀地归国申斥执政与众臣,不忘咒骂晋国,复有负晋国之言语?” 那些都是事实,晏弱却不可能承认的。 吕武继续说道:“阴氏为寡君看顾齐国,齐侯之举令我心难安。” 晏弱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接茬。 “阴子,晋受先贤管敬子(管仲)恩惠多也。今齐复再附晋,何故多言旧事?”晏婴这个小鬼一脸的正经,恭敬地继续说道:“阴氏看顾齐国,齐国轻易不敢再负。” 这话说的。 不就是吕武在齐国的南疆搞了无人区吗? 晏婴跟随西征,亲眼看到吕武又是怎么对待秦国。 他已经跟自己的老爹讲了西征见闻,着重介绍秦国是多么多么的惨,某种程度上吓到了晏弱。 两父子能够肯定一点,只要将吕武率军西征的经过讲出来,同样会吓到国内的君臣。 所以,不管齐君吕环给晏弱下达了什么样的任务,受到严重惊吓的晏弱说什么都不敢用强硬的态度去达成的。 这个就是为什么吕武晾着晏弱两个月之久,晏弱只能乖乖等着接见的原因。 也是吕武现在一阵喷,晏弱只能乖乖挨喷的理由。 晏婴是个小鬼头,讲一些服软的话没什么。 再则说了,他们父子两私下经过交流,一致认为短时间真不要招惹晋国,免得招惹吕武这个凶神再带着晋军去齐国肆虐。 “齐人可归,我复有一言。”吕武没等晏氏父子高兴,接着说道:“鲁求告于寡君、新军将,言齐国多有欺凌。我之意有下,望贵使转告齐侯。” 晏氏父子做出静待下文的态度。 鲁国找晋国救命是老套路的操作。 顽劣无比的鲁君午在鲁国被齐国一顿修理之后,真切地知道没了晋国撑腰的鲁国什么都不是,进行了及时的醒悟。 这位鲁君午醒悟得非常彻底,亲自来到晋国都城“新田”拜会晋君姬周,又来带来鲁国执政季孙行父,先一块拜见晋君姬周一阵认错完毕,季孙行父求见晋国新军将魏琦商谈国事。 看在鲁国道歉诚意十足,带来的礼物份量更足,态度和礼物双重份量足够的份上,晋君姬周找到吕武进行商议,后面魏琦也找到吕武进行商谈。 意思就一个,需要吕武将齐国给摁下去,不要再逮着鲁国可劲欺负了。 如果晋君姬周和魏琦只谈他们的需要,无视了阴氏的利益和其它诉求,哪方面来看都是在耍流氓。 他们愿意将鲁国那边给出的好处分阴氏一份,换取吕武帮三方一把。 吕武没有全面接受。 毕竟,齐国是阴氏的邦交国,以规则来说阴氏拿了齐国的好处,齐国与其他诸侯国出现摩擦,阴氏该帮的是齐国才对。 如果吕武能够随随便便出卖邦交国的利益,不但那些邦交国要溜,晋国内部也要一致瞧不起阴氏。 吕武又不能无视晋国的需求,以及魏氏是盟友的事实。 他讲了一个提议,鲁国那边的好处阴氏要了,晋国和鲁国再帮齐国教训莒国。 这一套脑回路神奇的提议,国君和魏琦一听完全懵圈了。 莒国同样是阴氏负责的邦交国之一。 比较关键的是,莒国不管是自己搞动作还是挨了打,一应没有寻找阴氏做任何的沟通。 以规矩和规则来判断,莒国无视阴氏成为一种事实。 这样一搞,阴氏不能没有任何反应,单独出兵去打莒国好像又不是那么划算。 吕武上次就提议晋国内部的贵族以私战模式去瓜分莒国,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算是一次旧事重提罢了。 在没有看到阴氏从那个半岛获利,又或者说获利不足够吸引人为前提,跨过那么多国家去攻打莒国,并且莒国对晋国没什么威胁,晋国各个家族行动力不够,简直不要太现实。 这一次,吕武有时间跟国君好好侃一侃攻打莒国的好处。 获得土地打从事实上是获得实际利益,晋国占下了莒国的土地还能就近威慑齐国,等同于达成了战略价值。 另外,晋国不是需要拉吴国一把吗? 如果晋国能在莒国有土地,离吴国更近的同时,一样能威慑到楚国。 国君说要好好想一想,没有当场给予吕武答复,还是过了几天,应该是跟智罃商议出结果,才同意吕武的意见。 现在,已经得到国君答复的吕武再跟晏弱这么一提。 “晋、齐、鲁伐莒?”晏弱觉得这面有问题,只是暂时没想出问题出现在哪。 倒是晏婴稍微一想就察觉到问题的所在。 这小鬼想道:“阴氏重蹈郤氏覆辙,以国家讨伐私家不服!” 郤氏曾经在某国没有得到尊重,发动晋国去攻打了那个国家。这一次公器私用干得过于粗糙,很是被晋国内部和列国所鄙视。 晏婴有没有想到晋国会攻占莒国这一层?他应该是没有想到的。 现在各国爆发战争的追求是什么呢?很少以获得土地目标,将某个国家揍一顿,使之屈服愿意每年交多少保护费,再根据战胜国的指示行事,才是一种主流追求。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提议的晏弱无法马上给予吕武答复,需要回国禀告齐君吕环,他们君臣好好地商议权衡利弊,下一次再过来才能给出答复。 所以,没有谈妥等于两个齐国的“军”还是要留下来当人质,阴氏还有时间进行某些操作。 齐国没有答应吕武的提议,两个齐国“军”归国之日会遥遥无期。 一旦齐国答应吕武的提议,晋国就要上演一次大团结的局面。 这个也是国君和智罃,他们最终认可吕武联合齐国、鲁国一块去揍莒国的根本原因。 智罃连剧本都已经写好了。 吴国不是来求援了吗? 到时候晋军不走“王野”那条行军路线南下,摆出一副很给力的架势,直奔吴国本土而去。 这样既能威慑到楚国,使楚军暂缓对吴国的战事,完成援救吴国的正治任务,又不用直接去面对士气正盛的楚军锋芒,拐个弯还能去入侵莒国。 所以,就问这么一系列一举多得的布置,除了吕武之外,还有谁能想得出来吧! 第440章:吕武在下一盘大棋 吕武当然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只是他的脑回路相比起当代人在“弯弯绕绕”这一方面全面优势罢了。 真的进行智力上的比拼,他很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占什么优势。 古人真的不笨,只是他们见识方面比较短缺,思维与价值观也跟现代人不同。 所以,吕武的优势只是“见识广”上面。 国君、智罃等等人不知道吕武在打什么主意吗? 有郤至前面的例子,他们没吕武讲完就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吕武的提议跟郤氏又不同,才决定同意而已。 郤氏动用国家力量,干的是讨面子,可能给晋国带来好处,出兵的各家能得到的利益不多。 吕武的提议是将莒国抬上桌,众家来个分而食之。 这样一来,出发点一样是维护私家的威严,得到的结果却不是那么相同。 另外一层,国君需要国内大团结;智罃发现想再分食一个卿位家族难度太大,暂时收手了。 下雪的冬季,如非必要没人愿意踏出家门。 到了这种季节,各国难得消停了下来,该活动的各家则是一点没耽误。 对于参与西征的各个家族来说,他们需要趁这一段时间好好地盘点家当,为冰雪融化之后该做什么提前做准备。 吕武将一部分家人接到“新田”的新宅,另一部分则是留在“阴”城那边。 这一趟过来的人之中,包括嬴(女竞)、姬晗以及长女吕怡,次子吕伟,姬妏、嬴幸以及年纪太小的子女则是留下。 另外,老祖母一样不想过来“新田”。 这样的情况不独发生在阴氏,各个卿位家族一样没将所有直系亲人安置在“新田”这座晋国都城。 其余家族看情况,很多家族在“新田”没有一寸属于自家的土地,他们除非是得到召唤,要不肯定在自己的封地生活过日子。 吕武在昨天拿到了家族产业的总汇。 包括拢共有多大的封地,各块封地去年的投入以及产出,人口的分布现状等等。 这一次西征,阴氏作为发起者之一,获得的好处跟魏氏差不多。 人口方面阴氏分润了三万多人,马一万两千多匹、牛两千多头、羊两万余只,其余各类物资超过三百车。 资源方面的收获只是一部分,对吕武来说打残秦国才是相对重要的事情。在这一点上面魏氏跟阴氏的追求一致。 从义渠那边缴获战马之后,吕武有亲自进行查看,发现义渠的战马只是比中原马好一丢丢,跟北方马(蒙古马)依然不能比。 发现这一点的吕武没有过份追求战马的分配,冷眼看着各家为了分得更多战马吵得脸红耳赤。 智氏的贪婪在智朔身上再次得到发挥,拢共四万匹战马被智氏拿去了一万三千多匹,其它的战利品也不放弃。 这是一种极度不正常的分配! 智氏并不是西征的发起者,他们只出动了一个“师”的兵力,开战后发挥的作用只能说一般般,甚至比一些出兵少的家族都要差劲。 没有足够的功劳为前提,索要却比谁都要多,何止是不要脸那么简单,就是实际上摆出一张狰狞的脸在明抢了。 吕武和魏琦私下进行商议,谈了什么没外传,无外乎就是“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的那一套,选择纵容智氏的贪婪。 另外,范氏也要了四万多匹战马中的七千匹和其余战利品,同样表现出贪婪的一面,只是有智氏顶在前面,使得范氏的吃相看上去好看了一点点。 刚刚被吕武拿到手的“霍”地在经过两年的整理,确认不适合作为一块农耕区使用。 当然,不是说“霍”地就完全就搞农耕,只是能开垦的土地太少。 “霍”地的地形显得非常复杂,靠近大河的区域大多是湿地,另外那些平原地带又是土质盐化严重,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还有几块适合放牧的平原。 “我家牧场是否过矣?”吕阳问道。 吕武笑着说道:“‘吕’、‘霍’以北非独可作牧场,亦可开垦农耕。” 两地的北边都被吕梁山拦住去路,却是存在一些谷地的。 虽说是谷地,也区分纵宽到底多广,就像蜀地那边虽然山多,不代表川蜀产粮区不存在那样。 其实看的就是发现利用价值,再进行合理的开发和建设。 吕武说道:“未来数年我家需抓紧修路。”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怎么都要把几块封地用道路连贯起来。 那些路能够修起来对阴氏无比重要,不光是平时的往来便利,仅是在兵力调动的好处就足够去费时费力投入了。 吕武也没想要修规格多么高的路,比如修水泥路什么的。 他则是会在各条道路搞驿站系统,进一步加强信息的传递速度。 一再受到言传身教的吕阳知道道路的重要性,重重点头表示明白。 现在各个家族对道路的重视没那么高,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一条路,才不在乎那条路到底多宽或多平整,许多路线也就允许人走,车辆无法通行。 阴氏要的是必须能提供战车通行的道路,条件允许甚至要形成交通网,到时候其他家族从下达征召命令到集结完毕需要花一个月的时间,阴氏在交通网的支撑下也许只用花半个月就能完成集结。 调动和集结是那样,封地遭到攻击多少时间之内能增援上去,阴氏在救援上也必然比各个家族的速度更快。 修路这么种工程动用的人力物力会很大,得到的好处则属是更多,说是百年大计都不算过分。 吕阳问道:“阿父,为何戎骑一万为限?” 讲的是三年内,阴氏的骑兵需要达到一万的规模,却不征召超过这个规模。 吕武不能随意应付,说道:“今时今日,虽有马镫、马鞍、马蹄铁此‘三宝’,马不高大、不堪重负无以支撑骑士身着重甲、马披挂,不为冲阵之骑,善侧击、游弋袭扰,不当主力。” 事实上,哪怕是战马能够支撑起足够的重量,还要看冲锋速度、耐力等等方面。 再来是,真的有突骑兵或具装重骑兵,还要现场判断合不合适冲阵,冲阵之后的性价比怎么样之类。 说难听点,训练和武装一名具装重骑兵的花费可能足够武装起十名左右的步兵,具装重骑兵投入作战后只是发挥出十名步兵的价值都算亏。 这是具装重骑兵在选员和训练上面的难度和周期,装备打造的困难,等等方面跟步兵的不相同。 步兵花三个月基本也就能用一用,具装重骑兵需要至少耗费一年的时间,甚至可能更长。 步兵给把武器就算完事,具装重骑兵光是战马就很难找到,别说其它的装备了。 所以了,哪怕手里有足够数量的具装重骑兵,历来就是在关键时刻投入使用,没有统帅会在一开始傻乎乎就派上去冲阵打消耗。 关于阴氏戎骑正面冲阵连步兵都打不过这一点,吕阳有在进行试验时亲眼所见。 那是步兵列出阵势,看到骑兵冲阵没有慌乱自行四散为前提,骑兵撞上去顶多就是消耗步兵阵型的前端几排,砸出几道水花就被淹没了。 说白了就是,骑兵更多是打心理战,吓得敌方步兵自乱阵型地乱跑乱窜,一旦敌方步兵散了,才是骑兵的收割时刻;如果敌军保持严谨阵型,骑兵冲上去就是一波流的消耗。 吕武一再给吕阳重复的就是:游弋,袭扰,侧击! 像阴氏现在的轻骑兵,一再游弋骚扰都要小心敌军的弓箭手,有机会顶多给敌军侧面来一下,剩下的就是欺负溃败之后的敌人,玩衔尾追杀这种活了。 这也是现在军队的特殊性。 特殊在什么地方? 军队是各个家族为单位,平时士兵别的没干,专门在训练杀人技巧。 他们能听懂各种指令,有着很强的自我约束力。 导致的是现在的军队发生溃败,一般是贵族先怂再带着崩盘,士兵自行瓦解的例子相反比较少。 通俗一点就是,现在的兵源素质比起后面那些冷兵器王朝在平均值上更强,没打就崩溃这种事情在小型诸侯国身上都很难看到。 某些王朝的军队,强的可能极强,强到没有他们打不赢的局部战争;弱的则是开拔前往某个战区的半路,人几乎都要跑光了。到了战场,他们可能就是凑个人头数,不要指望能去冲锋陷阵,别看到敌人就崩溃算是烧高香了。 吕武说道:“我家若占河套、代地,可增骑兵为五万。” 那是阴氏领地需要为前提,骑兵的数量必然进行增加,否则很难保住那些地盘。 吕武继续说道:“十年之内,一再针对秦国,若能灭之必不犹豫;向北则消灭吞并诸狄、戎,开疆拓土壮大我家。” 其实想灭掉秦国估计会很有难度,哪怕是拉上晋国一再针对秦国,秦人最多就是向西不断迁徙。 到时候,秦人跑去自己的起源之地,重新干养马这种有前途的事业。 还有很多的因素,比如吕武很难将秦人西迁之后空出的地盘尽数拿到手,会是一种多家分割持有的现状。 这种现实条件下,阴氏保有“阴”、“霍”、“吕”、“杨”、“原”这些地盘为基本盘,向北一再拓展需要面对的局面会更简单,同时还能让国内各个家族减轻对阴氏的敌意。 在未来,阴氏实际上需要花很多的时间来开拓和经营北部,打崩打走白狄是第一阶段的目标,先完成与代国的“会合”再讲其它。 这个代国现在很可爱,一点没有因为阴氏向北扩张产生警惕心,甚至有点欢迎阴氏进入北方。 代国这么可爱当然是有其缘由的。 他们并不与晋国直接接壤,中间还相隔着众多的诸侯国以及数量数不清的白狄部落。 晋国的北面有白狄多部落,这一部分的白狄占地最广;另有仇由、鲜虞、鼓、肥,其中仇由、鲜虞是部落联合,鼓国和肥国则是周王室分封国。 而白狄、仇由、鲜虞后面会演变成为中山国。 代国发现来了一个新邻居,还是中原霸主的卿位家族,想的是大家都归属诸夏体系,联合起来干白狄等部落呀。 等哪天没有了合作基础,代国肯定会变成另外一种嘴脸的。 吕武希望花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至少打崩或打走北边的白狄,期间又要一再跟秦国玩耍。 这样阴氏就等于是在同时向北和向西开拓和经营,北边完成对现代山西北部的控制,再看到底要不要把手伸进现代的河北;西边看看能够拿到多少地盘。 同时,阴氏也将面临一个选择,到底是主要经营北边,还是西边。 如果条件允许自然不用纠结,关键吕武很清醒,知道不出现意外的情况下,阴氏无法两边都顾上。 他的选择是先顾北边,修路除了领地内的交通地段,还要修一条北上的道路,支撑阴氏对北边的开拓。 “取河套可通秦地,亦辐射吕梁山周边,再取盆地(太原)。”吕武谆谆教导,说道:“若为父打下如此基业,即便国中大乱,阴氏亦不惧。” 这个也算是吕武的另一层布局。 晋国爆发大乱,阴氏将南边的飞地直接丢掉,再将“杨”地那边一卡,能够坐视其余各家打生打死。 要是那些家族觉得阴氏威胁最大,采取的是先对付阴氏,先把“杨”地打通了再说其它。 以这个为前提,吕武接下来肯定需要规划和部署“杨”地的建设,会更加倾向于军事需要。 到时候各个家族的联军光是一个“杨”地都不知道啃多久,阴氏也不会傻傻地硬拼,完全能够一边跟他们打,一边玩合纵连横。 情况允许的话,要什么“分晋”啊?阴氏选择晋国和秦国都要! 如果条件不允许,阴氏保证现有封地在手,再拿到秦地,哪怕是进入到战国时代,阴氏怎么都能争取到一个秦国和赵国“联合体”的开局。 吕武必须要有所忌讳,一些战略布局方面的事情则必须讲给吕阳听,免得继承人连为什么要那么干都不清楚。 “阿父,需时多也?”吕阳看样子是听懂了? 吕武被问得一噎,没好气地说道:“乃翁咽气之前!如事业未竟,你辈续而斩荆披棘。” 第441章: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今年。 国君姬周十六岁。 元戎智罃六十七岁,中军佐韩厥六十八岁。 上军将中行偃三十一岁,上军佐士匄二十七岁。 下军将吕武二十六岁,下军佐士鲂五十六岁。 新军将魏琦四十九岁,新军佐解朔三十九岁。 看到晋国领导班子的年龄分布,能大概知道在这一套领导班子形成的初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诸侯国开始跟楚国勾勾搭搭了吧? 固然有晋国刚刚发生大动荡的关系,使得包括楚国在内的“东方世界”各国都觉得晋国要不行了,晋国的领导班子过于年轻化也是列国看轻晋国的缘由之一。 任何时代的人都有一种固执的观念,觉得年轻人不够稳重,超大概率干啥啥不成,吧啦吧啦之类的负面看法。 在正治这种领域非常依赖经验,年轻人缺少阅历,又极易因为情绪波动出现错误判断,的确是会令人很难高看,普遍是会感到轻视的。 “幸赖有阴武啊!”单公姬朝作为周天子的使节,出使晋国了。 他是晋君姬周的师傅,来到“新田”立刻获得了接见。 因为是代表周天子而来,单公姬朝又是晋君姬周的师傅,肯定不能用得到“谒见”这种形容。 所谓的“谒见”就是报名而入这种形式,会有谒者不断重复喊谁谁谁拜见某某人。 如果一方的身份高,一再被喊名字再提醒去拜见谁,实际上就是一种侮辱。 因此“谒见”是一种下对上的礼节。 刚才单公姬朝在讲晋国近年来的国际局势变动,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为晋君姬周描述晋国遭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某段时间又是面对了什么样的危局。 作为老师而言,单公姬朝向晋君姬周提到那些不算是干涉晋国的内政,算是一种老师对弟子的提醒和教导。 单公姬朝着重讲到了吕武率军重新打得齐国屈服的重要性,认为齐国的重新屈服意味着晋国东面再次恢复以晋国为尊的秩序,又提到吕武刻意放任齐国跟鲁国、莒国、莱国爆发冲突是一种很有远见的操作。 这里需要知道两个前提,齐国曾经称霸过,现任齐君吕环是一个非常顽劣的人。 曾经称霸过的齐国无时无刻不在为了恢复霸权而努力,注定不会怎么安份,必然时不时就要搞一些大大小小的动作。 齐君吕环的顽劣会使齐国的在制定国策上充满不确定性。 这样一来,出于上上下下的需要或者说心里躁动,再加上有一个不靠谱的国君,齐国无法也不可能安安分分。 晋国从实际上遭到削弱,与楚国的争霸已经进入低潮时期,东边的齐国再去跟楚国搅和在一起,晋国很有可能会失去东面的几个诸侯国。 这一点从鲁国和卫国也响应楚国和秦国牵头在蜀地搞会盟能够看出来,晋国的东面真的失控了。 吕武狠狠地教训了齐国一次,使得齐国知道晋国哪怕有所衰弱也不好惹,再放纵齐国在东面乱搞,势必让鲁国、卫国等等诸侯国知道齐国不是一个安份的国家,进而使鲁国、卫国和其余列国明白一件真理,没有晋国“主持正义”的现状下,他们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没有。 这些事情是已经真实在发生的事实,单公姬朝讲出来算是一种事后对吕武所作所为的肯定,明示提醒晋君姬周,表示晋国有吕武这么一位“卿”是何等的幸运。 “老师所言甚是。”晋君姬周没有什么听后一脸的恍然。 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很聪慧,平时也尽是在琢磨事情,哪怕事情发生时没反应过来,事后也能将事情想明白。 单公姬朝笑着点了点头,没摆出欣慰的态度。 哪怕是弟子,有一国之君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是中原霸主的国君,该有的身份有别还是要顾着点的。做出一副“我心甚慰”的态度,纯粹就是在互相恶心了。 “秦伯遣使往‘洛邑’朝见天子,哭诉晋人无故而攻,‘雍’之旁处处烽烟,黎庶十不存一,举国上下苦不堪言。”单公姬朝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晋君姬周很是诧异地说道:“岂是无故!乃是阴武、栎阳琦西征白翟、义渠,偶遇秦军对阵白翟、义渠。二‘卿’助秦军败白翟、义渠,秦公子假意遣使,实为行刺杀之举,乃有二‘卿’挥师进击之事。” 单公姬朝好像刚知道这事似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晋君姬周则是很意外地说道:“寡人已遣韩起往‘洛邑’言告天子,控诉秦国不义、无德罪行。老师竟不知?” 这里面有大问题啊! 单公姬朝是周天子的直属公卿,在周王室也有担任官职,没道理不知道韩起到“洛邑”的事情。 只不过,韩起朝见周天子讲了一些什么,消息被封锁为前提,真的能让单公姬朝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假设周天子刻意封锁了关于晋国攻打秦国的起因,事情就显得很诡异了。 看单公姬朝的表现出来的神态,好像真不知道吕武和魏琦为什么要攻打秦国? 晋君姬周很清楚周王室当下的窘境,说白了就是又穷又没剩下多少威严,心想:“天子又收下秦国的贿赂了!” 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周天子的确收了秦国的贿赂,并且已经是第二次。 上一次秦国一样贿赂周天子控诉晋国攻打秦国并割地,请求周天子能代秦国主持公道。 周天子提了一嘴要晋国归还从秦国占下的土地,晋国这边“嗯嗯哦哦”地应付了一番,没可能将吃下肚的好处再吐出去,只是熄灭了继续对秦国发动国战的盘算。 后面,晋君姬周派大臣去“洛邑”联络周王室的公卿,意思就只有一个:是俺们在保护周天子啊!秦国跟挑战周王室地位的楚国结成同盟,已经成实际上背叛了周王室,周天子怎么还为秦国说话? 这一次周天子又在收了贿赂之后站到秦国那边,并且无视了秦国公子派刺客刺杀晋国卿大夫的事实,晋君姬周有所猜测之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秦公子现今于阴氏作客。”晋君姬周都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只是不好对单公姬朝发作,压抑怒火继续往下说道:“后子针对此事供认不讳,刺杀之事绝无虚假!” 他是一国之君,一口唾沫一个钉,容不得单公姬朝不信。 这一下单公姬朝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 新登基的周天子到底是什么毛病?明明很依赖晋国的保护,为什么连续两次跟晋国过不去! 再来,秦国跟楚国结盟已经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实,而楚国明确就在挑战周王室“天下共主”的地位,周天子哪根筋不对还一再偏袒秦国? 晋君姬周低声问道:“天子爱财?” 这几乎就是指着鼻子在骂周天子脑子有坑,只是骂得比较委婉。 单公姬朝很尴尬地开始转移话题。 周王室衰败之后,又有哪一任的天子不缺钱呢? 历任的周天子都在想方设法的要钱,只是真的没有哪一位天子像如今这位那样。 曾经的那些天子属于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类型。 现如今这位天子是来者不拒,并且很是是非不分,甚至到了能无视正治立场的程度。 “楚称王,天有二日,复问鼎轻重。”晋君姬周不允许话题转变,一定要让单公姬朝认识到晋国保持霸业的重要性,接着往下说道:“我霸业若衰,天下共主为何人也。” 没提晋国对周王室有多么尊重的一面,只是讲晋国保持霸业对周王室的重要性。 毕竟,晋国也不是一直对周王室毕恭毕敬,崛起的过程中甚至坑了周王室好几次。 只不过,坑周王室这种事情,干的国家太多太多,要怪就怪曾经几任天子的脑子不好使。 晋君姬周不提虚的,主要是没把单公姬朝当成傻瓜来糊弄。 单公姬朝当然不傻,清楚晋国为什么要抬高周王室,也知道晋国一旦失去霸业对周王室意味着什么,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所能左右。 新任的周天子登基已经差不多两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路数多多少少也被窥探出来。 根据单公姬朝对现任天子的了解,没看出天子到底是在想什么,只察觉到天子的脑子好像是真的有些问题。 也就是,周天子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正治倾向,纯粹是谁给的钱足够就帮谁把事办了。 当然,周天子已经努力过,事情到底能不能办成,不关他的什么事了。 晋君姬周没有从单公姬朝这里得到什么答复。 实际上,他也没奢望自己这个师傅能给什么答复,只是借师傅的嘴警告周天子不要太过份了。 两师徒再聊了一下其它事情,见面算是结束。 晋君姬周找来一母同胞兄弟杨干,说道:“你往阴卿处而去。若阴卿可来,请来一晤。” 也就是他手里能用的人太少,要不邀请大臣过来见面这种事情派自己的弟弟去,某种程度上来讲真不是那么合适。 没有多久,吕武来了。 一块过来的还有正巧碰上的赵武。 两人见到国君行礼,再分别就坐。 国君没有一开始就说正事,问了吕武一些关于向北开拓的事情,又问赵武迁徙的诸事。 阴氏向北开拓是从八年前就开始了,只是在前两年才公布于众。 以目前诸夏各诸侯国的立场,打狄人、戎人算是一种正治正确,没人会因为阴氏一再去找狄人或戎人的麻烦,张嘴就是闲言碎语,相反提到的时候要赞扬阴氏几句。 周王室阵营下的各个诸侯国还有另外一种正治立场,以晋国为首的联盟打楚国也是一种正确。 只是随着楚国很难啃下,甚至随着楚国有反推中原的可能性,越来越多中原列国开始不拿楚国当异族来看了。 这个道理就是所谓的两面性,打不过你,那就承认大家其实是一样的人;能打得过,tui!你这个该死的蛮夷。 另外一个,晋国需要吴国给楚国捣乱,没任何心理负担就将吴国纳入大家庭了。 “秦君遣使朝见天子……”国君将之前从单公姬朝那里获得的信息讲出来。 吕武一听:哦嚯!这样的周天子很可爱呀?只要给钱就能不顾是非,我是不是某天能利用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田氏代齐和三家分晋都是周天子给开的“后门”,才让两件事情成为既定事实,某种程度避免了其余诸侯国的入场? 国君看到吕武脸色平静,心里暗自肯定,想道:“阴武明辨尊卑是一件好事呀。” 在他们看来,周天子哪怕十足的混账,骂肯定是不能直接破骂的。 哪怕周天子再混账,只能用劝谏的方式来应对,要么就干脆直接无视,算是大家伙给周王室留下的最后脸皮了。 国君要是知道吕武想的是某天给周天子足够多的钱,换取承认阴氏取代嬴姓赵氏成为秦国之主,乃至于玩分晋或代晋,不被当场气死,绝对要扑上去跟吕武拼了。 哪怕是不玩取而代之,选择以一家建一国,其实都够晋国受的。 而某个家族脱离哪个国家玩独立自主其实存在法理性,狐氏就是属于这种情况。 狐氏可以给晋君当臣子,也能脱离晋国成为一个国家。 国君很不好意思地看着吕武,问道:“阴氏或可寻韩氏?” 什么意思呢? 晋国这边负责跟周王室沟通的是韩氏,国君有什么事情想跟周王室沟通都不能避免韩氏,阴氏想让周天子不要再搞事一样绕不开韩氏。 吕武完全能够听懂国君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秦国能贿赂周天子,晋国/阴氏也可以。 吕武说道:“谢君上美意,武不日便寻中军佐,必使天子知晓秦人之奸诈。” 国君颔首,心想:“阴氏果然还是会伙同魏氏继续打秦国。” 这个对晋国没坏处,甚至能够起到一定的稳定作用。 国君笑着说道:“阴卿若有闲暇,多与公族走动走动。” 吕武脸上的笑容很真诚,说道:“正有此意。” 不就是带上公族一块发财吗? 只要国君不阻止阴氏北拓和西侵,带公族一块玩又算得了什么。 第442章:晋国卿位家族有多强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是轮到吕武又要好好跟国君愉快玩耍,用以抵消智罃元戎身份带来的压迫感了。 没有任何人支持的国君就是一块招牌,有了阴氏、魏氏和解氏三个卿位家族支持的国君,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首先,国君占了名份,行使权柄算是一种理所当然,没人听话的时候是一种护身符,有人愿意听令行事则就是“名与器”的结合。 “如此恐会致使众家猜忌。”魏琦对吕武的选择略感迟疑。 解朔跟着点头。 晋国的贵族阶层联合起来抵制国君是一种传统,但凡是跟国君尿到一壶里面去,很容易被视为背叛阶层。 吕武苦笑说道:“若不此般,如何制衡智氏、范氏、韩氏?” 他们依然坚信危机没有解除,一旦让智氏、范氏和韩氏找到机会,势必会被针对。 智氏的智罃是元戎。 韩氏的韩厥是中军佐。 范氏的士匄是上军将,士鲂是下军佐。 而阴氏的吕武是下军将,魏琦和解朔分别是新军将和新军佐,尽管一样为“卿”,却是遭到了职权上面的碾压。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需要国君从权柄上压制元戎,避免智罃利用权柄给阴氏、魏氏和解氏挖坑的情况发生。 所幸的是国君空有名头缺乏硬实力,两相结合也就成了一种各取所需的互补。 所以,先不提阴氏、魏氏和解氏联合起来到底能不能从硬实力上面跟智氏、范氏和韩氏抗衡,至少权柄上面不能太失衡。 八个卿位家族本身就带着法理性,实力强大就是名份与武力的双重加持。 比拼的东西却不止是那些,有着太多的额外因素需要顾及了。 魏琦说道:“需有度,不可自绝于众家。” 解朔看向了吕武,却发现吕武脸上的苦笑更明显了。 吕武很多东西不好跟两人解释。 正治这种玩意从来就不简单,里面的弯弯绕绕多到可怕的程度,凡事就讲个审时度势。 解氏成为卿位家族本身就是国君和韩厥挖的坑,解朔心甘情愿往里跳,然后解朔又想方设法不被埋了。 面对这样的局面,解朔需要找靠山,得到阴氏和魏氏的接纳已经算是天幸,还要什么自行车? 阴氏和魏氏是拿解氏当成一条“防线”来对待。 那么真的爆发内乱为前提,阴氏和魏氏在解氏被一波流之后,能不能扛住智氏、范氏和韩氏的进攻? 魏琦和解朔肯定进行过相关的思考,得出的结论可能不怎么美好。 他们三家之中的阴氏从硬实力方面来评价已经不输范氏或智氏的单独一家,只是吕武善于藏拙没有全部实力拿出来摆在明面,以至于各个家族真的无法得到一个的正确判断。 而从实际上,阴氏不算奴隶的总人口已经超过晋国任何一个家族,军队的软硬实力更有多项“黑科技”的存在。 吕武并没有因为跟魏氏和解氏联盟就不藏着掖着,以至于魏氏一直以为自己才是三家里面最强的那家。 关于这一点,吕武从来没有去纠正魏氏,又显示出老阴逼的特性。 如果说阴氏有什么弱点,崛起的时间太短导致缺乏足够的历史底蕴,人口是从各家整合起来,这两个算是最大的弱项。 家族的历史不够悠久,很难使人打从心里进行认可,多多少少会让各家用一种看待暴发户的心态去看待。 魏氏之所以将自己视作三家联合的最强,正是因为从某些程度上忽略了阴氏的强大,亦算作是用一种看待暴发户的眼光在猜度阴氏了。 他们的心态不对劲,导致无视了阴氏是新时代武器的制造方,忽略阴氏已经拉出一个“师”以上全员着甲的兵力。 人的心态很重要,有些时候明明已经强大起来,因为某些人的心态不对劲,无视了别人真正的强大。 再来就是明明冲上去就能击倒,却是因为心中的种种顾虑,没敢将内心的真实想法付之行动,白白过错了绝好机会不说,最终等来了覆灭的结局。 而历史悠久的家族,天然上就能吓阻到对自己有歹意的敌人,使之不敢轻举妄动。 短时内崛起的家族/势力,基本盘没有多大,一时间一再扩张而壮大起来,内部的隐患绝对不会少,能够保持强势将压下内部的矛盾,稍微露出颓势恐怕就要像是一座四处漏风的房子了。 吕武的开局是一个村,人口不过千。 他用十二年的时间将阴氏发展到拥有“阴”、“吕”、“霍”、“原”、“杨”,领地扩增上面何止是千倍? 在人口方面,止于今年的数据,阴氏含奴隶在内已经超过八十万,对外公布的是自由民三十五万,奴隶的数量没提。 而实际上,吕武治下的自由民……也就是含士阶层和属民,总数已经达到五十万。 范氏不算奴隶应该也是五十万左右的人口,比较关键的是范氏的基本盘足够大,很多人已经生活在范氏庇护下长达数代人之久。 紧跟在后面的是崛起同样迅猛的智氏。 老智家刚从荀氏别出就遭到了“邲之战”的打击,智罃更是作为俘虏待在楚国长达九年,回国后得到卿位才能正儿八经地经营智氏。 也就是说,智罃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将智氏发展到成为一个不算奴隶拥有四十多万人口的家族,尤其是在近几年壮大的速度最为迅猛。 几个老牌卿位家族之中变化最小的是韩氏。 在韩厥的领导下,韩氏能多低调就有多低调,不掺和国内各家族的倾轧,使得韩氏有一个好名声的同时,屡屡失去了壮大己身的机会。 韩氏不算奴隶的总人口不会超过二十五万,同为卿位家族的人口,排比起来只比解氏多。 几个卿位家族当中人口最少的是解氏,他们不算奴隶的总人口应该是十二万左右? 在解朔获得卿位之前,解氏的人口也就六七万,几年间翻了一倍,不能算发展迟缓了。 这个也是晋国各家族明知道担任“卿”的风险很大,还要削尖脑袋往上挤的原因。 风险大没错,获利的途径多,谁不想拼一把? 在阴氏、魏氏和解氏的联盟中,解氏没疑问是最弱的一家,魏氏则是排在老二的位置。 魏氏不算奴隶的人口数量约在三十万左右。 最近不显山不露水的中行偃,他管理下的荀氏和中行氏两个家族,联合起来的人口总数不会低于四十万。 解朔已经呼唤了吕武好几次,纳闷自己怎么老是被吕武所忽略。 像曾经那样,吕武回过神来看向解朔,脸上带着歉意,解释道:“我方才思量可否邀上军将一叙。” 解朔敢对吕武不满吗?他的心里或许有不满,说那是不敢说的,态度上也不敢表现出来。 魏琦出现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顺着拐了话题。 他说道:“近日元戎与君上商定南征,若我等南下,来岁如何西征?” 这里有一个比较矛盾的地方。 莒国是阴氏负责的邦交国之一,将莒国抬上桌子分食是吕武的主意。 南征说是帮助吴国解除危机,干的却是虚晃一把再去打莒国,讲道理吕武不能缺席的。 那么,明年他们还想要继续西征,吕武怎么去? 如果吕武不亲自参与西征,走势还能以阴氏的需要为首要吗? 魏琦说道:“如中军不纳赋,上军必出,或下军、新军一‘军’随同南下。” 他这样说是建立在智罃不想离开国内为前提,并且有极大的依据。 自从智罃担任元戎,第一年表现出极度的贪婪,后面稍微有收敛了一些,只是很快又固态萌生了。 简单说,智氏的强大也比较“虚”,并且因为智罃过于贪婪口碑很差,致使智罃不敢轻易离开国都。 智氏跟范氏、韩氏走到一起,其实也是出于一种自身的需要。 贪婪的智氏需要强大的盟友,再来就是必须获得范氏的支持来保住元戎不受挑战;智氏跟韩氏成为盟友又能拿到话语权,从两个方位上来压制住韩厥。 韩厥一改不掺和卿位家族的纷争,首先是他成为中军佐之后,无论怎么做都必定遭到元戎的压制,不想被针对只有靠拢向智氏。 所以,什么为了赵氏想要针对解氏,是韩厥出自真正的需要,某种程度来讲则是成为一种靠拢向智氏的理由,又顺势不让范氏单独与智氏结盟,必须参与其中保证多少有话语权而已。 现在看起来晋国的卿位家族分成了两个阵营,那些吃瓜观众却不知道两个阵营的大多数家族其实还在眉来眼去。 比如…… 智氏跟阴氏在“孙”辈上的联姻成为既定事实。 范氏跟魏氏确认一块谋夺渭水之南的某些区域。 其它各种看似影响不大的合作项目更多,包括吕武跟智氏商谈“随”地的置换问题,解氏增加了跟范氏、智氏粮食贸易上的额度。 种种迹象看下来,会发现韩氏才是真正被孤立的那一家。 而这纯粹需要韩厥来自行背锅。 在他的领导下,韩氏冷眼旁观了那么久,导致几个老牌家族着实信不过韩氏。 再来就是很关键的一点,韩氏在几个卿位家族中的硬实力排行不是老末,却得了个倒数第二,利用价值方面着实有点低了。 第443章:真当俺泥捏的? 经过吕武和魏琦的先后试探,得出的结论是中行偃开始玩游离于外的套路。 直白来说,中行偃不想带着荀氏和中行氏加入某个阵营,却也没有明确表示拒绝加入,进行某种待价而沽的行为。 中行偃这样的做事方法有别于韩厥,倒是令人放心的一些。 韩氏在韩厥的领导下搞“油盐不进”那一套,老实说是让人看不懂韩氏到底在想什么。 往以己度人的方向来思考,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韩氏在憋着坏,某个时间突然给哪一家来一下狠的。 要不然晋国的大环境那样,韩氏凭什么处身事外啊! 现在韩厥的持家策略恶果已经在逐渐显现,各家看不懂韩氏到底想搞什么,缺乏足够的信任基础;再来就是没一块合作搞过事,少了磨合互相的配合度很差劲,等待要搞事了却发现节奏上不合拍。 新一年的春暖花开季节到来。 商量出一个结果的国君和智罃联合将众“卿”召集起来,没有遭到异议就要将今年的任务确定下来。 今年晋国需要干那么几件事情。 首先是智罃代表国君敦促各家置换封地的事情,能赶紧的办完就用最短的时间,没办完则是需要进行延后,等南下支援吴国出现一个结果再继续。 置换封地并不止发生在卿位家族身上,很多中小贵族其实也有置换封地的需求。 国君之所以同意各家置换封地,更多的是出于满足各家需要,希望能够进一步提升晋国的国力。 在刚开始,智罃其实是表达过反对,只是没有说出理由。 等待国君同意各家可以置换封地,智罃却参与到置换封地的队列中去,甚至利用机会狠狠地压榨了几个中等家族,乃至于玩手段吞并了一些小贵族。 他以为自己玩得很隐秘,各家却是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在明面上讲出来。 大家伙只是再一次确认智罃的贪婪,并且越变越贪婪罢了。 从这么一件事情上,不止是阴氏和魏氏针对智氏行使“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的那一套,算是所有卿位家族都在纵容,其中包括了国君,苦逼的是那些受害的中小贵族。 当然也不止智氏那么干,卿位家族哪一家或多或少都会侵占中小贵族,区别是贪婪到什么程度。 比如,范氏有智氏在前面顶着,尽管一样没少干不地道的事情,名声方面总要比智氏好那么一丢丢。 智罃看着就像是个慈祥老者,环视了一圈,温和声问道:“如无异议,今岁便如此行事。” 刚才说的都是一些什么? 确认晋国需要出兵南下,却不以整编军团的模式出征,由各个卿位家族各自出兵多少,再喊上其余的中小贵族,名义上四个军团齐出,实际上每个军团都不是满编状态。 智罃刚将这么一件事情提出来,与会的众人大多猜出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们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要不要打郑国,只是纯粹的过路,那也就只是恐吓郑国一番,再去宋国那边游逛一圈,辗转进入吴国的地盘。 这么个行军路线完全就是奔着勾引楚国而去,等待进入吴国地界,则是要看楚国到底有没有动静,有的话动静又是多大,再确认要不要进攻莒国。 搞四个军团名义上齐出,讲透彻就是智罃不想放弃出征带来的利益,还要掌握利益分配权。 国君出于某种需要,同意了智罃的部署,并且也答应出征将以中军佐韩厥为统帅。 也就是说,智罃本人不会出征,派出自己的宝贝儿子智朔为代表。 吕武与魏琦对视了一眼。 站在吕武的角度,不以他为出征的统帅,话语权就是没有拿到手,本人也就没有随行出征的必要。 这样一来,分食莒国最好是没有发生,一旦发生就是损害阴氏的利益。 所以,吕武这一次会委派宋彬率军随同南下,再带上三子吕欢当招牌。 吕武将这个决定一说,脑子没问题的人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结果是,智罃立刻问道:“下军将如何不南下?” 吕武笑着说道:“元戎可遣子而往。欢为中军佐外孙,武自思量需得中军佐教导?” 其余几个卿在用眼神交流。 他们知道这是阴氏对智罃贪婪做出的反击。 吕武看了韩厥一眼,视线再一次转到智罃身上,继续说道:“武以为楚国强势,得知我军南下必遣军来战,攻莒之事难矣。” 所以,去你妈的吧! 要来抢本该归属阴氏的利益,干的那么明显,还想阴氏亲自操刀去切了分,想什么呢! 国君接下了这话题,开口问道:“如楚军北上,中军佐以为可战否?” 韩厥选择实话实说,答道:“各军兵甲不全,攻郑或可,战楚则难胜。故,攻郑不可久时,楚军北上则需选址与之对峙。” 那些话一听就是一个挺清醒的人,知道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做出什么选择。 只是,韩厥某种程度上拆了智罃的台。 对此,士匄和士鲂没开口讲点什么,甚至一再点头表达了对韩厥观点的支持。 随后,魏琦表示自己也不南下,会让魏相统兵跟随出征。 现在的情况是,不但阴氏不能忍,所有卿位家族看到智罃过份到这程度,发生了一致的抵制。 察觉遭到联合抵制的智罃脸色很不好看,只是很理智地没有当场发怒。 身为元戎安排任务,历史上不是没有被当场驳回的例子,只是真没发生所有卿位家族一块怼的先例,智罃也算是开了晋国的先河。 按照智罃的部署,所有卿位家族都至少要出动一个“师”,再拉上其余中小贵族组成另外一个“师”,等于四个军团其实就各自两个“师”来组成南下的兵力。 所以,名义上是四个军团一起出动,实际上的总兵力也就一个“军”又三个“师”的规模。 这些兵力不但要试探楚国,还要完成对郑国和宋国的震慑,再满足吴国的求援,最终去肢解莒国。 谁能用这些兵力干那么多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智罃真的太贪婪! 如果这一次其余卿位家族坐视智罃吞占阴氏的利益,下一次会不会轮到他们? 以至于连作为盟友的范氏和韩氏都不配合智罃,导致这一次会议刚抛出一个议题就遭到非议。 吕武也在这一次正式反击智氏,表明不想任意被拿捏。 坐在首位的国君想道:“或许可以操作一番,达到换一位新元戎的目标?” 第444章:这就是世事无常咯 一套领导班子商议国家大事,很难一次就将最终结果出台,尤其是出征需要干的事情那么多,必然需要经过多次的商议。 当天的会议没有出现最终结果,暂时进行了休会。 在接下来,智罃需要私下与各个卿位家族沟通,无论是进行利益交换,还是用什么手段任其屈服,有把握推动的议题得到通过,再举行新一次的会议。 其实,上一次抛出议题没有通过已经损害到智罃关于元戎的威严,再来一次则是打击身为元戎的权威了。 这个也是智罃成了元戎之后有些飘了,以为拿出什么方案都能通过,没想到吕武会当场就怼,其余“卿”没有任何一人站在他那边。 所以,正治这种玩意,上一刻是盟友,下一刻也许就成了对手,关系随时随地都在风云变幻,人飘起来不挨刀谁挨刀。 没有多久,一个消息传得满天飞,说是智朔病了。 只是小病的话,跟谁没生过病似得,不可能传得那么广。 “突兀倒地口吐白沫?”吕武怎么觉得这个病状有点像是羊癫疯? 比较令人奇怪的是,智朔已经二十五岁的人,以前没发生过类似的病状啊。 羊癫疯是多种原因引起脑部神经元群阵发性异常放电所致的发作性运动、感觉、意识、精神、植物神经功能异常的一种疾病。 吕武只知道羊癫疯,不了解羊癫疯并不是小时候才能患上,成年人也可能会突然得了羊癫疯这种病。 也就是说,不管多大的岁数都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患上羊癫疯。 智氏的继承人突然传出得了怪病,以当下的时局来说有点令人不得不多想。 这不,智罃刚刚在会议上被“围攻”,猛然间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或是元戎收回代为出征之举?”卫睿说出这个猜想。 吕武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那可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能随便编排的吗? 再则,智罃打算改主意,直接说也就是了,用得着玩这一套? 拿家族继承人来随便玩,脑子该是坏到什么程度!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有人窥知智朔突然得上怪病,借机在搞智氏。 吕武当然知道自家没干,寻思着哪一家有理由去搞智氏,想了一圈将怀疑对象放在国君身上。 另外几个卿位家族有理由搞智氏,关键能够选的手段太多,不会去搞智氏的继承人。 真的有哪一家开始搞谁的继承人,他们家中的继承人也必然要被搞,真那么干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吕武想道:“这个国君有点危险啊!” 想一想上一任国君姬寿曼是个什么样的人,再看看姬寿曼都用了什么手段在跟卿位家族博弈,会发现姬寿曼哪怕再无耻也没动过各家的继承人。 绝对不是姬寿曼没想到,纯粹是觉得风险太大,收益太小又过于缓慢。 搞一个家族的继承人这种事情,无法第一时间弄垮一个家族,挺多就是败坏门风,打击名声方面的相关,被发现了则会成为死仇,干起来太不划算了。 吕武无法百分百笃定是国君干的,只是一种猜测。 而吕武这样猜测的理由并不复杂,智罃作为一个元戎很不合格,很多时候没有顾及国家利益,又不能兼顾国内的平稳,肯定是让国君不满意了。 在晋国成为元戎,一般都是当到人死了为止,还真没有发生过自行辞职的先例。 这样一来,国君不满意智罃,是不是要搞点什么事情? 只是吧,如果国君真的亲自下场,还是以这样的一个开局,手段显得过于狠辣,并且少了底线。 某一天,魏相来见吕武,第一句话就问道:“坊间传闻非阴氏所为罢?” 吕武径直答道:“绝无此事!” 魏相直接问代表着信任,只是来进行确认而已。 吕武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哪怕是拿到了一些证据,还是会当作根本不知道谁干的。 魏相说道:“智伯广派武士捉拿散布谣言之人,闹得沸沸扬扬,各家心有不安。” 等于说智罃真的暴怒,要不他虽然是元戎却没有在国内到处抓人的权力。 抓捕罪犯是司寇的职权,审判是士师的权力,智罃只能去敦促与监督,不能实际地进行插手,更别说抢了司寇和士师的权力。 当然了,现在别说是区分法治与人治的界线,连法律都不是那么健全,甚至没有权柄不可染指的铁律,看的是家族实力以及在任职位到底多高,有没有人会去追究。 国君没站出来制止智罃的行为。 其余卿位家族只会存在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触,本心上不想阻止,行动上更不可能去制止。 毕竟,现在谁去制止,明明只是坐到了黄泥,会变成满裤裆的屎。 算起来智罃在暴怒中已经保持冷静,只是派出武士到街道以及公共场合抓人,没有闯进任何一家施暴,更没派人去找哪个谁质问。 现在的情况是,智罃一旦直接找上谁,也就等于认定是谁干的。 吕武正在与魏相交流进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关于智氏继承人的风波有定性了。 “传闻乃是一家奴无意外传,为并氏所知。并氏为传言之源,家主家中留书,自刎以谢罪。”葛存进来禀告道。 吕武想了半天,着实想不起并氏是哪一家,跟谁的关系好之类的。 “此并氏封地于‘荀’之旁。”魏相脸色很奇怪地补充道:“智伯不好追究了。” 是中行偃管理荀氏的邻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中小贵族当卿位家族的邻居,无法避免需要靠拢向那一个卿位家族,免得被刻意针对,也能增加安全感。 并氏是多大的一家贵族?他们在“荀”地边上就是一件事实。 关于智朔病情被真实传播,又或是加油添醋什么的,并氏认下来就是在给中行偃找难堪。 魏相意味不明地说道:“行此事之人高明。” 能不高明吗? 韩氏、范氏、阴氏、魏氏和解氏洗清了嫌疑,偏偏是出自同宗的中行氏/荀氏被卷了进去,智罃还怎么追究? 搞得智罃想再大张旗鼓地查下去都不行,只能继续暗中寻找线索。 本来明眼人就能看出智罃想从实际上脱离了荀氏。 再发生那么一件事,随着并氏家主留书自杀,势必会加剧荀氏/中行氏与智氏的裂痕。 吕武和魏相四目相对,眼眸里都出现了忌惮。 “国君这一手玩得狠辣又果决,时机也选得太合适了!”吕武心里想道。 魏氏猜出是国君干的了吗? 又或者说,其余家族有没有看出一点什么之类? 如果都看出来,有没有人会去透露给当局者迷的智氏?想来是没人会这么干的。 在换个国君和换个元戎的选项上,哪怕国君看上去更危险一些,各个卿位家族依然会更愿意换个元戎。 那是晋国上一任的先君死于弑杀,不好连续发生第二次。 再来就是智罃遭到这种反噬纯属活该,算是一种自作自受。 接下来的情势发展往更诡异的方向在发展。 继智朔突然得上怪病之后,身为元戎的智罃也病了。 智罃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国君给出的答案是智罃真病了。 在这个时间关口,身为元戎的智罃一病,还是很严重的风寒,不止智氏看着变得有些风雨飘渺,晋国的很多国家大事也势必遭到影响。 好像是不约而同一般,得知国君去了老智家看望智罃,后续所有的“卿”都齐聚了过去。 吕武到时,士匄、士鲂、魏琦、解朔已经在场。 他刚见到这些人,后一脚中行偃和韩厥联袂而来。 来拜访的人先是在某个大堂齐聚,后面智朔领着来到智罃的房间。 而国君则是早早就来见智罃,两人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众人先向国君行礼,又再对躺在病榻上的智罃行礼。 室内的光线比较昏暗,使人很难看清智罃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闻到房间里那浓浓的中草药味道。 “老夫病不逢时……”智罃的声音听上去沙哑,又有一种很明显的虚弱感。 当然,人要是想病,其实挺容易的。 没病为前提,演技足够好也能装一装。 智罃讲话的时候会时不时咳嗽一声,讲一句也要停下来歇息一小会。 他讲得费劲,众人听起来更是不得劲。 “两家各礼或可先备下?”智朔低声对吕武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吕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智朔讲得是两家联姻的事情,先进行订婚之类的仪式。 他没有迟疑地点头,复问道:“智氏嫁女,何家为‘媵’?” 这么个年头,大贵族嫁女必须要有陪嫁女,一般是同宗的亲戚女儿之类,也能是几家交好的女儿,甚至能够同父同母/异母的几名女儿陪嫁过去当“媵”。 智朔同样没有犹豫,说道:“刘氏、程氏皆出,或可邀魏氏?” 刘氏和程氏都是荀氏的小宗。 智氏嫁女儿却没有荀氏和中行氏的份? 有点意思啊! 所以,因为国君的操作使得智氏感觉到风雨欲来? 智氏认为晋国又要迎来新的正治格局,提前在做准备啦??? 前一段时间智氏还想拿捏阴氏,出事了马上想着跟阴氏抱团,显得过为真实。 吕武心想:“现在轮到我来拿捏智氏了!” 第445章:国君:可算轮到俺表演啦! 智罃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对于晋国来说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如果智罃一病直接病到去世,晋国的卿位肯定会发生变动,不出意外将由韩厥接任元戎一职,其余卿位则是分别进行调动,再由智朔获得一个卿位。 要是智罃没病到会去世的地步,晋国的很多国事不得不暂停下来,其中南征肯定是要延后,乃至于不会发起南征。 所以,对于晋国来说,智罃真病或者假病都将影响到太多事情,不止是晋国内部,还将包括对国际局势的牵动。 众人让智罃好好休息,出去外面找个地方进行交谈。 国君说道:“需遣使往‘梅里’告知吴子(爵位),今岁我恐难有所作为。” 这个“梅里”是吴国目前的都城。 众人听后,默契地无声颔首。 现在这么个年头,一国之君生病或驾崩将使得很多国事中断和暂停,执政一旦生病或去世也会起到相同的结果。 晋国跟其余诸侯国还有一个根本上的不同。 各个列国的执政只是执政,军务权力大部分是掌握在一国之君手里,晋国这边的执政还是元帅和一个军团的主将,等于说晋国元戎手里同时握着军政大权。 诸夏的政体大致上相同,之所以有“大致”这两个字,主要是周王室和晋国都有“常务卿大夫”的职位,很多诸侯国却是只设卿大夫而没有“常务”这种职衔。 简单的说,各国可以有很多的卿大夫,问题是那些卿大夫不像晋国的“常务卿大夫”权利那么大,更多的权力或是掌握在国君手里,也能是分得更散了一些。 那么,不管智罃是真病还是假病,晋国的领导暂时失去了军务和内政的能力,致使很多事情没法去办,很合情合理的吧? 至于说晋国什么时候再能有所动作,看的是智罃什么时候能够处理国家事务,又或是智罃病逝让晋国换个新任的元戎。 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期盼晋国派来援军的吴国,接到晋国使者的通知,绝对会脱口骂道:彼其娘之! 国君又说道:“各家征召纳赋照常,往‘虎牢’屯兵。” 这个“虎牢”是范氏新占的封地之一,位处大河的南岸。 士匄和士鲂对视了一眼,极力压制喜悦。 老范家从郑国身上咬下了一块肉,为了防止郑国的反扑长期驻扎一个“师”以上的兵力。 不是说范氏对上郑国有多么大的压力,国家出动军队进驻“虎牢”对范氏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话又说回来,国君确认修个关隘,范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没将“虎牢”给修成。 只是,干什么都效率缓慢是现如今的一种常态,老范家也不算拖拖拉拉,他们能像阴氏想干什么用最快的效率完成才是一种反常。 国君那么安排显得很有智慧。 晋国屯兵在大河西岸的“虎牢”对郑国形成威胁,郑国必须做出该有的反应。 郑国除了整军备战之外,必定会去找楚国求援。 这样一来,晋国就不算完全把吴国给卖了。 国君的提议得到全面通过。 他估计没预料到自己说的话,能有这么好使的时候,以至于神情恍惚了那么一下下。 事实上,他也就回国的前一两年说话管用,随后就一再被智罃压着。 现在几个“卿”并不是因为给国君面子才赞同,只因为国君的提议对国家有利的同时,照顾到了各家的需求。 一样是纳赋,出一个“师”就算完成今年的纳赋额度,谁不愿意? 后面国君再调兵?近几年国家的进项那么多,拿国库里面的东西出来呗。 他进一步试探道:“中军佐不可南下,由上军将统兵,可否?” 上军将是谁?是中行偃啊。 韩厥不吭声。 在智罃生病为前提,作为中军佐的韩厥是应该留在“新田”这个国都,真发生了智罃病逝的事,中军佐韩厥可以及时上位接手各种事务。 从这里也就表明一点,国君希望韩厥能够顺利接班。 对于韩厥成为新一任元戎,一家就会有一家的看法,有什么意见也不是现在能提的。 到时候谁赞成谁反对,要看韩厥的手腕,更需要国君将利益分配做好。 中行偃见没人赞同或反对,开口说道:“愿从君上之令。” 国君脸上的笑意更真实了一些,看向吕武说道:“司徒需紧盯各家春耕。” 吕武简单地应道:“诺。” 接下来,国君又逮着好几个人一再下达任务,大小事都是事。 结果是接到任务的人都认真答应下来。 这就好像智罃一病,晋国立刻上演了大团结的局面,国君也进入到乾坤独断的时刻。 国君走后,几个“卿”有人走有人留。 吕武本来是要走了,没出智氏家门前被智朔邀请过去。 其余“卿”对老智家专门将吕武留下,少不了进行一些有的没的猜测。 “下军将……”解朔有些忧虑地看着魏琦,问道:“与智氏走近?” 魏琦笑着反问道:“有无诸事,不可往来?” 盟友归于盟友,什么事情都要管的吗?爹妈都没这权利。 也就是解朔太紧张,导致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吓唬到。 吕武跟智朔的再一次见面是在一处凉亭,算是老智家刻意地迎合吕武,也不想将见面搞得太正式。 “君上所为……”智朔脸色很差,不知道是病根未痊愈,又或是心情极度不美丽,说道:“我心寒也!” 吕武不好随便接话。 讲的是智氏已经查出传言搞得满天飞是国君的手笔,又或是国君已经在安排智罃病逝之后的领导班子? 不管是哪一件,国君是真的冒犯到老智家了。 智朔问道:“阴氏为何与韩氏关系如此?” 很早之前,韩氏跟阴氏没走得多么近,却也是不错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阴氏跟韩氏越走越远,使人有些看不明白。 吕武已经知道智朔邀请见面的用意,说道:“韩伯不喜纷争,阴氏若要有所得,需争也。” 这个解释就足以说明一切。 韩氏不喜欢搞事是他们的事情,获得卿位自然能稳坐钓鱼台,采取保守的家风策略。 曾经的阴氏也就那样,不争哪来的今天。 要说吕武在崛起的过程中有受到韩氏多少恩惠,只是一开始的狐假虎威,其余真的没有了。 智朔点头,说道:“我原以为阴氏与魏氏必有所争,未料阴氏可舍,魏氏理智如此。” 哦! 是吧? 要说起来,阴氏和魏氏的矛盾才是真的大,两家却能努力找到利益共同点,再去搁置另外的争议,保持互相友善的共同发展。 智朔又说道:“阿武,阴氏奋起得我家相助。诸事良多,不可忘也。” 吕武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阴氏是有得到智氏的不少帮助,关键智罃没少占阴氏的便宜,只是一种等价的交换,非要论出一个谁吃了亏就有点过分。 智朔又讲了不少事情,提了一句吕武不要忘记智氏的帮助,往下就只是闲聊。 他这个叫点到为止。 只是把吕武搞得有些小郁闷,一些本来想找机会好好谈谈的事情,决定还是从此不主动开那个口。 往后的一段时间,晋国……至少是“新田”显得无比平静。 春耕结束之后,中行偃统率四个分别只有两个“师”的军团南下,前往“虎牢”静待下一步指示。 而在这期间,阴氏与智氏的“订婚”进行得比较高调。 当然不是吕武想要高调,纯粹是智氏大办特办,搞得各家想不知道都难。 智氏与阴氏确认联姻的同时,他们也跟赵氏的赵武确认了举行婚礼的时间。 因为阴氏和智氏不是正式举办婚礼,各家知道了也就那样,顶多就是猜测阴氏和智氏会不会全面走到一起,将对晋国内部格局起到什么变化。 赵氏与智氏商定在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各个家族就要有所表示了。 首先是国君送出祝福。 再来是长久没有出现的孟姬(赵庄姬)现身,亲自去了智氏府宅一趟,又去了范氏那边一趟。 孟姬的出马直接让范氏那边也有动作,宣布履行跟赵氏长辈的约定,会在同一天嫁女给赵武。 身为赵武姐夫的吕武不能没有动静,只是想有大动静又有点难度。 韩厥对赵武比亲儿子都要亲,以赵武的长辈身份站出来决定主持婚礼的一切事项。 韩氏看顾赵氏这么件事情不但在晋国人尽皆知,哪怕是国际上的列国也颇有耳闻。 因为赵氏家族的历史悠久,更是曾经风光无限,听到赵武要举行婚礼的一些国家,他们决定派出团队到场祝贺,其中以鲁国表现得最为热情。 鲁国这么热情当然有根由,赵氏曾经很照顾鲁国,使得鲁国很怀念赵氏称霸晋国的年代。 只是,鲁国这么搞,着实是有些把魏氏给恶心到了。 另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邯郸赵,他们在消失近十三年之后重新现身,进入到各家的视野。 今天,吕武来了客人。 来的是看上去变得非常苍老的赵旃。 两人见面时,来个四目相对,内心里有各自的欷吁,一时间相对无言。 第446章:出了好大难题 阴氏跟邯郸赵当然不是全面没有联系,只是隔个几个月来往一封书信,竹简又容纳不了多少字,能聊的东西着实不多。 现在的邯郸只是一座小城,周边大部分属于蛮荒区域。 正因为邯郸周边荒芜,邯郸赵也就没有几个邻居,还要面临狄人的威胁。 没错,那边现在有着众多的狄人部落,以白狄的数量最多,盘踞在遍布沼泽地带的“甲氏(鸡泽)”以及一片区域超广的山脉(太行山)之中。 邯郸离卫国很近又很远。 这个矛盾的说法是建立在从邯郸前往卫国最近的路被大河拦住,想要抵达卫国需要绕一个很大的圈,才能抵达大河北岸的卫国境内。 卿位家族中跟邯郸赵当邻居的只有一家,也就是掌握“黎②”的范氏。 只不过因为一片大山(太行山)的关系,范氏没有实际上与邯郸赵形成比邻,两家中间存在一块面积很大的无人区。 各个家族的封地隔着无人区会是现在的现状,直接比邻才是属于个例。 毕竟,目前需要建有“城”、“邑”和“邦”才算是真正的受到控制,并不是拿地图画条线就算是控制区了。 “阴氏兵甲助我良多,我与寒氏为伍共击白狄,驱逐百里之远。”赵旃率先打破沉默。 真要论起来,阴氏在崛起的过程中受到帮助最大的是魏氏和邯郸氏。 魏氏决定了吕武前期到底有没有立功渠道,并且多次帮忙站台。 邯郸赵则是首次让吕武有单独统兵的机会,狠狠地在秦国身上发了一笔,打牢了阴氏崛起的基础,后续才能迅猛发展。 所以,吕武一直在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予邯郸赵回报,包括送去一些军事装备以及粮食,顶住一些家族对邯郸赵的恶意。 真以为赵旃从卿位上退下去就没事了? 一开始只是郤氏给各家的压力太大,栾氏也在搞东搞西,各家没有闲功夫去注意到邯郸赵。 等郤氏和栾氏被分食,各家没忘记从卿位上退下的邯郸赵。 如果拿以前那些从卿位家族退下去的例子,邯郸赵必定是要被持续打击,直至无法从实际上威胁到谁,乃至于悄声无息地消失掉。 千万不要以为是在开玩笑,曾经的很多卿位家族就是那样被针对,搞得从此一蹶不振,甚至什么时候消失都没太多人注意到。 邯郸赵首先要感谢的是赵氏主宗复立。 因为赵氏主宗的复立,各家按照“习俗”需要看看赵武会不会报复……或者说将邯郸赵重新收回。 他们只有确认赵武完全不想搭理邯郸赵,有什么心思才能付之行动,要不就是破坏规矩。 后面则是吕武获得了卿位,阴氏又从实际上得到壮大,几次有意地展露出关注邯郸赵的态度,再隐晦地表示邯郸赵受到阴氏的庇护,一些想要搞邯郸赵的家族只好收收心了。 那种“收心”可以有两种理解方式,阴氏真的要庇护邯郸赵,又或者阴氏盯上了邯郸赵。 不管阴氏是哪一种想法,谁对邯郸赵下手就是跟阴氏形成竞争,动起手来少不了要较量一番。 自从阴氏成为卿位家族就注定不能被小觑,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解氏身上,只是当时吕武很是长袖善舞,阴氏的环境要比解氏好太多了。 赵旃讲了不少事情。 邯郸赵得到阴氏无偿赠送的五百套装备,联合邻居寒氏一块打击白狄,只是单纯地将周边的白狄部落赶跑,没有实际地向北安置定居点。 说白了就是,两家只是想解除周边的威胁,扩张那是没有进行扩张的。 这个跟邯郸赵和寒氏的现状有关,他们没有足够的人口作为支撑,更需要保证现有的控制区得到开发,不是一再向外扩张,也无力去进行开拓。 赵旃花了七八年的时间解除周边的威胁,找到寒氏作为长期合作的盟友,再次出现在“新田”代表邯郸赵接下来有新的事情干了。 “借此机会再来都城,为联络魏氏而来。”赵旃说出此行目的之一。 吕武听懂了赵旃的意思。 邯郸赵跟卫国是邻居,尽管最近的区域被大河分隔两边,卫国不是也有疆域是在大河北岸嘛。 一个家族想要发展光靠关起门来种田的效率太慢,持续地与他人互通有无能起到一种增益效果。 赵旃想找魏氏只有一个原因,他们需要获得魏氏的同意,才能跟卫国达成一些合作。 所以,邯郸赵借赵武大婚的机会来到“新田”。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赵旃根本没有重新回到赵氏主宗怀抱的意思,脱离了就是独立发展,双方不再作为一家人。 吕武问道:“邯郸赵日后可要纳赋?” 这个问题很关键。 身在国家体系之中,是用交税还是用纳赋来完成责任和义务,代表着邯郸赵要不要重归“舞台”之上。 早在心中有决定的赵旃说道:“胜可来听从武吩咐。” 赵旃有很多儿子,其中一个叫赵胜。 不出意外的话,赵胜会在赵旃过世之后接管邯郸赵,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赵旃让赵胜来吕武这边的意思很直白,希望吕武能拉扯赵胜一把,再来就是将继承人交给吕武来培养,奠定两家未来合作发展的亲密关系。 春秋时期这样的例子挺多,其中一个就是发生在韩厥身上,算是一种很有当代特色的投资。 而赵氏曾经投资在韩厥身上的付出,韩厥正在十倍、百倍地在还给赵氏。 从赵旃的回答中,同时能确认邯郸赵的确是想踏上“舞台”,重新加入到众多的博弈中去。 这个与吕武的一些盘算不符合。 吕武更希望邯郸赵能够持续向北探索和开拓,直至完成与阴氏在北方的“会师”。 他先答应赵胜来自己身边,复问道:“邯郸以北多白狄,白狄之北有代国。阴氏与代国建交共谋白狄,邯郸赵亦可谋也。”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有跟赵旃提过相关的设想。 结果赵旃却想要重新登上“舞台”,是反对邯郸赵向北开拓吗? 赵旃苦笑着说道:“我老矣。” 这一点能从外表看得出来。 仅是过去十三年,曾经的帅大叔变成了一个帅老头,满头华发生,脸上多皱纹,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怎么好。 人老了,感觉到有心无力,多少是会开始安排后事。 赵旃现在干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哪怕阴氏与邯郸赵一块图谋北方,事情也是由赵胜这一代来跟吕武配合,不是赵旃亲自上场了。 吕武不能也无法逼赵旃去做觉得有心无力的事情,只能先好好地考察一下赵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再来决定合作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展开。 他在当天对智氏、范氏、魏氏、中行氏、韩氏和解氏发出宴会邀请,韩氏找了个理由说不能到场,其余各个家族都接受了邀请。 前往韩氏邀请的阴氏家臣明确提到邯郸赵的赵旃在阴氏府宅,韩氏不来人就对了。 说起来,哪怕赵旃在赵氏主宗覆灭时什么都没干,他是赵氏的一份子,坐视赵氏主宗覆灭就是一种罪行。 韩厥对赵武比对亲儿子还亲,怎么可能前往招待赵旃的场合? 他做得比较绝就是了,不但自己不到,一个韩氏的人都没打算前往应付着。 知道韩氏答复的赵旃沉默了很久,知道邯郸赵想重新踏上“舞台”,韩氏会是一座大山,同时赵氏主宗与邯郸赵的关系很难正常化。 与会的众“卿”只是给吕武面子,他们对赵旃的态度趋于那种看到了能给个笑脸,但也仅限是给个笑脸,搭理那是不可能正经搭理的。 对于这种现象,赵旃有足够的认知,不是碍于脸面才没有贴上去巴结。 事实上,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在他这一代邯郸赵不可能重新得到接纳,只有他死后一些影响才能得到最大的消除。 所以从某些程度上来讲,他早就盘算好自己该什么时候去死,好给赵胜让路。 因为很多“卿”已经南下的关系,中行氏来的是中行吴,范氏的士鲂则全权代表范氏,解氏来的是解武。 中行吴是中行偃的儿子。 解武是解朔的儿子。 两个小家伙看着都挺年轻,来了全程带着眼睛和耳朵,拘束坐在原位从不开口说话。 士鲂找了个机会问吕武,道:“新军将可会前往祝贺赵氏婚礼?” 这个“新军将”并不是指魏琦。 赵旃是在新军将的职位上退下去的。 士鲂用“新军将”来特指赵旃也就存在两个意思,重提曾经一些不愉快的过往,又问吕武会怎么处理邯郸赵和赵氏的关系。 在这种事情上没人问就算了,一旦有人问起的话,吕武肯定不能模糊处理。 吕武说道:“邯郸赵于阴氏有恩。” 不提“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么高尚的事情,恩人碰到事了帮一把,很是合情合理的吧? 士鲂比较明显的一愣,低声说道:“若元戎……咳咳,韩伯便为元戎,阴氏将如何自处?” 这个倒是一个难题啊。 一旦智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韩厥超大概率会顺势上位。 以韩氏看顾赵氏的程度,邯郸赵自己没跳出来也就算了,偏偏邯郸赵重新进入各家视野,韩厥会无视吗? 吕武和士鲂的视线一致移到智朔身上。 而智朔现在随时随地带着一种抑郁的气质,只差镜头转过去再给个BGM的悲情背景音乐了。 第447章:该换新套路了! 曾经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啊! 老父亲一病,智朔自带的BGM从“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变成了“呜呜呜,呜呜~呜~~~”。 注意,前一段是波澜壮阔的《Star Sky》,后一段则是《一剪梅》。 吕武的视野之中,看智朔是带着飘雪效果,脑子里响着:“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啊~~~”。 所以,智罃是真的病了,并且病得有些不轻,不是一次为了达到某种目标的假病。 现在这么个年头,生病就没有小病,再小的病都有可能令人没了小命,更别说智罃已经有六十七岁的高龄了。 不是有一句话叫“病来如山倒”吗? 老人家平时身体硬朗,一生病就真的事情不妙,很多时候好像是病愈,其实必然会出现反复,并且一个没缓过来大概就要与世长辞了。 智朔受到卿位家族的邀请每次都到,不是他有多么喜欢类似的场合,纯粹是智氏不能没有存在感,导致哪怕再怎么不愿意参加也要到场。 等各家搞事情开始不邀请智氏,打从事实上才是智氏迎来危机的时刻。 “荀氏两分已成定局?”士鲂问道。 这个吕武又该怎么说? 智罃和中行偃的相处方式很复杂,导致荀氏、智氏和中行氏的关系变得更复杂,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 吕武说道:“先君被弑,智伯便与上军将(中行偃)形同陌路。” 事情的起因还真的是在中行偃身上,却与荀庚也脱不了关系。 需要先有荀庚是栾书的坚定盟友,再有中行偃被栾书拉了一把。 栾书本身就是“规矩破坏者”来发家致富,又在荀庚病逝后强硬地拉扯中行偃“越位”成为上军佐。 智罃不喜欢栾书,可能一开始是因为栾书一再破坏规则。 后来,智罃可能觉得中行偃的所作所为给荀氏蒙羞,才导致后面的一系列后果。 明明是同宗,没有因为身出荀氏而变得亲密,相反不管是从理念还是所作所为分歧越来越大,挺正常的一件事情。 士鲂像是在试探一般,说道:“上军将近来与中军佐频频会面。” 吕武好像是刚听说这事似得,讶异地问道:“竟有此事?” 士鲂蜜汁一笑,很快改了话题。 吕武心想:“看来士鲂获得范氏不少的话语权,将士匄那种遇事就莽的行事风格改变了不少啊!” 范氏的风格是从获得大河南岸新封地开始改的。 正在快速改变家风的还有看似风雨飘渺的智氏。 近一段时间智氏在广结善缘,确认与阴氏的联姻算是比较大的一个动作,借着与赵氏联姻的机会又在频频地接触各家。 加强合作的事情智氏干得比较少,更多的是在解除之前的各种恩怨,他们这样干让各家对智罃的病情越来越不看好,某种程度上也出现了同情。 话说,同情是个什么鬼? 真的不要以为世界上没有聪明人,猜不到是国君搞了智氏一波。 很多事情在发生的时候没回过神,事后进行细究和思考,不少人很擅长当马后炮。 智氏明显是被国君搞了! 不像先君姬寿曼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凶厉手段,现任国君姬周的手段看上去更阴狠一些。 也就是智罃真的病了,好像还挺严重的样子,导致智氏难以当即进行反击,要不上一次荀氏能出一个程滑,难保不能再将程季抛出去。 这个程季一样是荀氏别出的程氏,跟程滑则不是一家子。 另外,程滑的那个程氏受到了包括八个卿位家族在内贵族阶层的庇护。 会是这样的主要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晋国贵族阶层认为程滑是在“替天行道”,给贵族阶层出了口恶气,自然需要看顾好程滑的家族。 看看士鲂刚才说了什么,几乎认定智罃好不了,接下来韩厥会在国君的支持下继任元戎的职位。 晋国什么时候元戎是在国君的支持下才上位的?只有国君强势的那些阶段。 其余的时间节点,谁来担任元戎是贵族阶层……也就是最为强大的那些家族说了算,中小贵族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一起决定到底由谁担任元戎,再提交上去给国君。 一旦国君不认可?反正国君提出的人选一样不可能通过,接下来就到了各种利益交换的时刻,直至最终确认元戎到底是谁。 当然也能是另外一种步骤,比如谁想当元戎又资格和实力都足够,一开始就找各家私下交易,达到一种水到渠成的效果。 这是因为有一个规则早已经被打破,也就是栾书从新军将直接成为元戎的例子。 现任国君也无视了“顺位继承制”的规则,提拔当时为下军将的智罃越过上军佐韩厥和上军将中行偃直接成为元戎。 一个现有的规则被打破,新的规则必然会产生。 晋国已经不再卿位上面讲“顺位继承”的那一套,变成各家博弈决定卿位排序的玩法。 国君已经展露出了态度,也就是希望韩厥能够在智罃之后顺利成为元戎。 他这样干其实挺像流氓。 明明自己已经无视了规则,却要求其余人必须遵守规则,不是流氓又是什么? 韩厥近期显得很诡异,没有频繁地接触各家商谈价码,又不跑去向国君示好。 以前的韩氏可以身处事外,不参与国内的纷争。 前一段时间韩氏与智氏、范氏在搞事情,已经从实际上打破不参与国内纷争的事实。 等到国君属意韩厥担任元戎,韩厥又搞起“回到从前”那一套,属于可能吗? 比较有趣的是,吕武可以笃定范氏没有争取担任元戎的欲望,中行偃摆明了不想去争抢。 阴氏的事情,有什么样的目标,吕武当然自己清楚,暂时不会对元戎宝座发起冲刺。 晋国看上去最为强大的卿位家族对担任元戎暂时没兴趣,剩下的魏氏和解氏该有自知之明,一看有点智罃真万事皆休,元戎之位除了韩厥没其他人能担任的趋势。 然而,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韩厥要不要担任元戎是一回事,真的当上元戎该给各家什么样的回报是另外一回事,不能因为各家没反对就觉得理所当然。 大家都在等待着,要是韩厥再玩“沉默”这一套,就不要怪大家联合起来对韩氏干点什么事了。 而看最近哪一家最活跃,发起联合邀请的家族,极可能是前一段时间还跟韩氏一块快乐玩耍的范氏。 第448章:哦嚯!?又有把柄了 曾经作为晋国第一强大的赵氏主宗覆灭,给晋国留下了一个很坏的榜样,导致的是形成两种观念。 哪一家强大就活该被针对,演变成晋国的各个家族内斗远比外战重要,注意力更多是被放在国内,仅有少数的人目光盯在国外。 另一种则很现实,弄死最为强大的那一个家族,参与的家族都能吃得满嘴流油,谁都想逮住机会再来一次分食盛宴。 “所以赵氏主宗的覆灭才会被历史学家认为影响极大吧?”吕武这么想道。 不知道谁还做过一次评估,认为赵氏主宗的覆灭是诸夏历史的一个拐点,埋下了晋国分裂的祸根。 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他认为没有赵氏主宗的覆灭,晋国极大的可能性不会发生分裂,将一直作为中原霸主,后面没秦国什么事了。 其实那都是没事瞎寄吧闲的。 没有赵氏主宗的覆灭,晋国就不会分裂啦? 可以是赵、魏、韩分食晋国,就不能是郤、范、智,又或是郤、栾、范来分食吗? 自晋国国君失去对权柄的掌握,晋国的命运其实已经决定,不是被某几个卿位家族搞肢解,就是被哪个卿位家族取代,很难有第三种情况发生。 吕武一一送走包括赵旃在内的客人之后,一直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明明外部的威胁那么大,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那么闲,光想着对付谁和提防谁?”他可没将自己算在其中。 阴氏有在参与内部的倾轧,没忘记向北扩张,对西面也决定一再去找秦国干“薅羊毛”这种事业。 哪像其余那些家族,搞内斗都快成为主业,一没顾得上来自楚国的威胁,再则没给家里多开发点什么。 “算起来,我也是对魏氏仁至义尽了吧?”吕武看向了悬挂在架子上的舆图。 首先,地图是地图,舆图是舆图。 两者的区别是,地图就只是地图,舆图则是会标注一些水源,哪个地方的水源能够提供多少大军使用,需要攻取的战略目标。 同时,舆图还将标出敌我双方可能的行军路线,驻扎将会是驻扎在哪里,我方前进路线上的据点以及驻防兵力、物资储备,假设敌方会在哪里设防以及估测有多少兵力等等。 吕武觉得对魏氏不错的原因挺简单,阴氏带上魏氏一块在针对秦国,赚多赚少都算是赚,不像其余家族除了内斗就是在混吃等死。 解氏作为三角联盟的一员,阴氏和魏氏有什么行动必然会求加入。 所以,也能是阴、魏、解来三分晋国,甚至是阴、魏,乃至于是阴氏通吃啊! 历史跟人一样存在无数种的可能性,一次偶然的事件/人生面临的选择,将会决定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所以也就有那么一句话:地球缺了谁一样还是在转。 当然,上面那句话,同样是一句废话。 地球是还在转没有错,很多人的命运却是发生了改变。 就像某天地球炸了,受到影响的只是地球人,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也就只是一颗行星炸了,类似于地球这种存在的行星在宇宙不计其数。 甚至很可能地球所在的宇宙,也只是无法计量的宇宙之一? 很多听着有道理的话,实际上压根就是一句废话,甚至是打击精神的隐晦暗示,人需要分辨的是与自己有关/与自己无关,再去做正确的选择。 吕武翻身坐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决定不将有限的生命用在这种牛逼的思考上面。 他唤来了葛存和卫睿,吩咐卫队进行准备。 大动静引来了家人的注意。 没有多久吕阳过来,问道:“阿父可要狩猎?” 吕武说道:“不,乃翁要去钓鱼。” 当然不是真的要去钓鱼,只是看这一次能不能将要“钓”的人也“钓”出来。 这个就是吕武为什么要让身材跟自己差不多的武士穿上平时会穿的重甲,假扮自己的原因,又早早地让一些身手好的武士去郊外狩猎地点隐蔽起来。 他本人当然也会出城,只不过是坐在宽大的厢车里面,美美地接受小白和小青的伺候,喝着茶、吃着点心,再耐心地等待事态到底是个怎么个展开。 所以,吕阳不管是想跟着去狩猎增进感情,还是参与进“钓人”这种好玩的事情,两者皆属于没门。 关于“钓鱼”这件事情,吕武一个月内已经“钓”了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他觉得“钓”到国内的“鱼”有点难度,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将来自秦国的“鱼”给勾引出来。 原因? 秦国那边派使节团去找周天子贿赂又告状,也有使节团来到“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 他们来“新田”用的借口是祝贺赵武成婚,住进了赵氏的府宅,暂时还没有求见晋君姬周。 话说,异国使节团到某国却不找该国国君拜见这种事情,其它年代会很难想象,发生在春秋中叶则是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齐国那边的使节团再次来到“新田”,拜见的却是吕武,要看吕武要不要将齐国使节团引荐给国君。 这个算是晋国的特有国情,也就是卿位家族负责哪个国家的邦交,该国对晋国的外交权利也就“托管”给了那个卿位家族,他们自身是没有主动权的。 硬要拿出一个例子,现代的宇宙国就是那么个情况,只是棒子们要更惨,连军事指挥权都不在自己手里,没得到爸爸的允许去搞外交,或者外交搞了不得爸爸的心意,大统领就等着进牢房吃牢饭,领导班子也会一倒就是一大群人。 晋国的卿位家族在外交上面没大事不会打扰国君,一个个显得老贴心了。 就是,不知道国君多少次暗地里画圈圈诅咒? 假扮吕武的武士率队出门,要死不死地碰上了过来拜访的晏弱,场面一时间显得贼尴尬。 画面是,晏弱远远就恭恭敬敬地对假扮吕武的武士行礼。 这名武士就是个工具人,不知道是该回礼,还是不回礼,以至于战车“轰隆隆”地没搭理晏弱一行人,队伍很直接地离开。 晏弱傻愣在了原地,没来得及思考“吕武”是不是太过于骄横,又或是“吕武”压根就没注意到他们,碰上了第二梯队外出的葛存等人。 葛存实际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礼貌性质的停车。 晏弱情商没低到去问“吕武”为什么没搭理自己,只是用抱歉的口吻说来之前没先派人知会。 本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葛存听了晏弱那些话有点反应过来,派人去向吕武进行汇报。 结果是,晏弱被邀请上了一辆四面有车壁的厢车,看到吕武在里面一时间给呆住了。 吕武的面甲没拉上,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坐。” 回过神来的晏弱先是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阴子此是……” 吕武只是笑了笑,示意小青给晏弱倒茶。 厢车不是那么明显地晃动了一下,能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的转动声。 跟随晏弱来的那些齐人,他们被安排进入阴氏的府宅,没有随同队伍出行。 厢车内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没搞清楚状况的晏弱注意力被厢车的性能给吸引了。 现在的车,不管是什么车,没有减震装置行使起来,稍微路有点不平就会颠簸,一旦道路坑坑洼洼再行车就跟人自己滚山坡的区别不大。 “阴子,弱此行乃是交付方圆百里之地而来。”晏弱又感觉到车辆颠了一下,外面的各种声音消失,猜测是停车了。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偷偷地观察吕武的神色。 吕武“哦”了一声,停顿了有一小会才说道:“齐国要攻打莱国了罢?” 不是阴氏有什么探子或奸细窥探到了齐国的军事机密,纯粹是吕武用膝盖骨给猜到的。 要怪,也怪莱国上一次太怂,稍微被齐国一揍就趴下,不等于招呼齐国可劲地欺负自己吗? 莱国还要怪自己是个东夷跟脚的国家,换作是根红苗正的诸夏体系国家,齐国还需要顾忌一下影响。 晏弱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了卫睿的声音。 卫睿语速平缓地说道:“主,密林之内搜察二十六人,杀其二十二人,生俘四人,俱为秦人。” 吕武随口应了声,笑眯眯地看向晏弱,说道:“今日请大夫为见证,可否?” 晏弱先“呃”了一声,满脸都是‘要被玩坏了’的表情,答道:“敢不揭发秦人暴行?” 没有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哗之声,听动静是两拨人进行激烈的厮杀。 只是喧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主。”卫睿又来禀告,说道:“秦人携有弩,亦有韩氏所制强弓、我家之甲、魏氏之剑。” 没提到弩是哪家,一定是卫睿分辨不出来。 阴氏的铁甲卖了太多,秦国想搞没困难。 吕武让拿来弩一看,发现制作得比较粗糙,怎么看都是一种粗制滥造的仿制品。 卫睿脸色很严峻地说道:“秦人仿我家之弩?” 什么东西只要用了就必然会令人看到,阴氏跟秦国打了不止一次,屡屡动用到弩,哪怕执行严格的保管,损坏也进行销毁,不免还是会被秦人瞧到外观。 晋国这边碍于规则,没人明目张胆地仿制阴氏的弩。 秦国明显是跟阴氏不死不休了,哪会去顾忌什么潜规则。 吕武将缴获的弩丢到一边,吩咐道:“韩氏强弓,差人转送韩伯。” 至于魏氏的剑?没这个必要。 晏弱眼睛眨了眨,品味吕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449章:一举数得哟! 魏氏的剑是一种青铜阔剑。 这种剑的剑身不长却比较宽,且剑身厚度要比普通的剑稍微厚一些,需要身材魁梧的人才能舞得动。 秦人来刺杀吕武,用上了韩氏的强弓、阴氏的铁甲、魏氏的阔剑,还有仿制的弩,有什么隐喻暂时不论,侵权的地方着实是太多了。 如果说阴氏“外贸版”的铁甲不难收集,韩氏的强弓和魏氏的阔剑则是属于“独家”,也就是在市场上根本就买不到。 吕武想借这一次机会向韩氏和魏氏占便宜,生俘秦人为前提,又缴获了强弓与阔剑,两家为了撇清刺杀跟自家没关系,会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出点血。 “主,设伏秦人多达两百余,必得人相助。”葛存也就是顾忌晏弱在场,没主要点明秦人住进了赵氏府宅,怀疑赵氏跟刺杀有关联。 吕武倒是没避讳,直接说道:“秦庭便是要我如此作想。” 这么个年头,有据点才算是控制区,荒郊野外到处是无人区,哪里不能藏点人? 讲实话,真的不想被发现的话,专门选没有“城”、“邑”和“邦”的路线,运气足够好的条件下,大军悄声无息抵达某地都不是问题。 不用吕武刻意吩咐,会有阴氏的人将干掉的秦人装车,再妥善押解好生俘的秦人,队伍稍微逗留就重新回到“新田”了。 他们抵达城门处,守卫的士兵发现队伍的反常进行上报。 没有一小会,一名公族追上吕武的队伍请求拜见。 为什么没被拦在城门处?只因为卿位家族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阴子?”姬遥有些惶恐地站在厢车外面,问道:“可需派遣出郊外搜查?” 没敢问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队伍里面有那么多的尸体。 一般公族的前缀是“姬”,也就代表这人并没有属于自家的封地,家族生活在国君的“自留区”里面。 吕武简约地说道:“先汇报司寇罢。” 晋国当前的司寇是韩厥。 姬遥恭敬应了声“诺!”快跑离开。 阴氏的队伍人数将近六七百,一部分人明显就是历经了一番血战,再有几辆堆满尸体的车辆,进城之后就引起了轰动。 倒不是出行带上六七百人这么件事,哪个贵族出门不带上一些人,卿位家族出行只带六七百人算是奢华的低调,有些实力强的中等家族要出城带上一两千人都是正常操作。 当然,这个也是时代的特殊性,再来就是晋国的自有民情了。 阴氏能追求奢华的低调,主要是队伍中的甲士数量很多,质量有保证就不用再过份追求人员的数量。 每一次吕武稍微活动一下,又或者阴氏的哪个族人出门,队伍里面的甲士数量绝对不会低于一百,夸张的时候甚至超过五百,一次次都能让看到的贵族心里充满了羡慕,嫉不嫉妒这种事……肯定有的。 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才建成十五年,算是一座比较新的城池。 只不过,要说“新田”建得多好,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贯通全城的大道,最宽的道路不足六米,主要交通路线不是一种笔直的情况,走起来弯弯绕绕的。 城里看不到太宏伟的建筑物,随处可见的就是茅草屋,富贵人家则是有青瓦屋顶,楼层最高建个三楼。 现在,两层高的建筑物叫“阁”,三层才叫“楼”,五六层叫“台”。 因为有礼仪制度的限制,不是家里有钱想怎么盖就怎么盖,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住哪种规格的建筑都有硬性要求。 一阵的七弯八绕,吕武的队伍来到宫城的前方广场。 宫城的城门阍人本来就是要问候再开门,看到车队的异常给愣住。 事实上,人受创而死就会流血,阴氏的队伍拉上几车尸体走街串巷,一路上给大地画了长长的一条红线,不知道几人咒骂又显得无可奈何。 吕武当然不可能带着拉尸体的车辆进入宫城,甚至不能带上六七百人进去,意思意思带上五十名甲士就算是极限了。 而最多带多少武士进入宫城,还特么是吕武自己给定的规矩。 国君对吕武制定的规矩喜欢到不得了,觉得总算不用过份担心在宫城突然爆发大规模的血腥拼杀了。 大概是两刻钟之后,赵武满头大汗地到来。 “姐……下军将?”他眼睛控制不住往堆满尸体的车辆瞄,又看了几眼被生俘的几个什么人,问道:“何至于斯?” 嘛呢? 昂??? 带上几车尸体来到宫城,还押解十来人跪倒在城门前,玩的是哪一出啊! 秦人来玩刺杀,肯定不能明晃晃的秦人装扮,他们给伪装成了晋人,并且浑身上下搜不出任何跟秦国有关的东西。 玩得比较狠的是,他们事先就被剪了舌头,导致连语言能力都丧失,保证了谁挨不住酷刑都没法招供。 吕武说道:“谒见君上再言罢。” 赵武无法从吕武脸上的表情看出一点什么,倒是能从阴氏的几个家臣行为举止中发现对自己的狐疑目光,搞得满心的困惑。 前往面见国君的路上,吕武问了几句关于秦国派来祝贺大婚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的事情。 赵武是个挺敏感的人,结合说看到的阴氏队伍,犹豫了一下问道:“姐夫出城遭秦人刺杀?” 吕武平静地点头。 赵武脸色开始阴晴不定。 秦国对阴氏干了什么是秦国的事情,关键是秦国的公族要恢复与赵氏的联系,等于以后秦国的邦交归赵氏来管,不想牵扯也必然被牵扯上。 晋国的赵氏和秦国的嬴姓有共同的祖宗,只是年岁上有些久远了。 他们属于那种可以认亲,又能不将那份血缘关系当回事的类型。 说白了就是,看情况需要,觉得有利就大家是亲戚,认为碍事则都能选择性遗忘有那么回事。 国君本来是在接见韩厥,听到汇报让吕武径直过来。 他只是粗略听到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吕武就问道:“阴卿出城狩猎遭人刺杀?” 吕武没忘记对国君和韩厥分别行礼,却是没回答国君的提问,看向韩厥问道:“韩伯可收到强弓?” 韩厥面无表情,一直保持面无表情,同时也没有回答。 国君的目光在吕武和韩厥身上来回看,偶尔看一眼脸色已经变了的赵武,等候吕武的回答。 吕武看向国君,将发现异常,特意设局引出刺杀的事情,比较粗略地给讲了一遍。 国君还在消化。 韩厥面无表情地说道:“韩氏必给交代。” 接下来,韩氏需要清点强弓,查到是谁遗失。 如果韩氏没有遗失强弓,看的是阴氏到底信不信了。 事实上,韩氏有纳赋出征,强弓也不止用了一次,战场上出现丢失,好像能解释得过去? 国君说道:“阴卿以为何人所为?” 这是将主动权交到吕武手上。 如果吕武认定是国内的某个谁干的,晋国必定是要掀起一场大风波。 国君也就能判断吕武到底是想干些什么,好早早地进行准备和布局。 吕武说道:“臣生俘刺客多人,愿交予君上处置。” 这句话让国君愣住。 同时,韩厥和赵武也愣在了当场。 什么意思啊? 搞了这么一出,主动权却要交出去??? 包括国君在内,他们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吕武为什么要这么干,又是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现场安静了一会。 国君打破沉默,说道:“必是秦国所为!” 韩厥眉头动作不大地挑了挑。 赵武则是脸色再次一变。 吕武笑了,说道:“君上所言甚是,刺客便是秦人。” 没证据? 要搞事为前提,需要什么证据,是就是,不是也是。 然后,吕武懂了国君的心思。 国君很明显不想晋国发生新的动荡,不给吕武任何在国内搞事的机会,果决地拿秦人来挡枪。 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某种程度上亏欠了阴氏,以后必须还上。 同时,韩氏也欠了阴氏一次,要不刺客的强弓追究起来,无论有没有韩氏参与,阴氏能动动嘴,韩氏则是怎么都说不清。 那可是勾结国外势力想谋害一位“卿”啊! 在元戎可能发生变动的当下,韩氏跟刺杀吕武的事情扯上关系,其余几家敢让韩厥上位吗? 所以,国君是铁了心要让韩厥上位,不惜表现一次乾坤独断。 他需要付出的是阴氏接下来怎么搞秦国,等于是得到他这位国君的认可。 阴氏想怎么折腾秦国,尽管去。 秦国要反击阴氏,国君需要对秦国发动国战。 另外,韩氏不能出来搅局,甚至要替阴氏挡住其余几家。 吕武发现国君和韩厥怔怔地看着自己,回以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事实上,秦国再次进行刺杀,不是脑子不清醒,相反他们清醒得很,知道阴氏再怎么都不会放弃针对秦国,来个索性的一不做二不休。 这一点有额外的论证。 秦国公子后子针和那么多贵族被阴氏俘虏,秦国却是没有过来进行交涉。这是一件极度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吕武正是因为明白上述那点,又察觉到近期不断有人窥探阴氏府宅,布局开始“钓鱼”。 他事先也不知道到底会“钓”出点什么,结果却是极度美好的! “搞秦国才是阴氏应该干的主业。有了国君和韩厥挡着,其余暂时没阴氏什么事。可以专心找秦国快乐玩耍了啊!”他想。 第450章:来啊,建城呀 担任司徒这个职位对吕武有很大的便利,无法完全精确地窥知包括国君在内,以及晋国各个家族,每一家有多少农夫,却是能够有一个基础数据。 另外一点,司徒还能够询问各家的耕田数据,一样只能听取各家上报的数量,无法精确到底有多少亩。 吕武在担任司徒后进行过比较详细的研究,发现自己也有任命“田部吏”的权利。 这个“田部史”就是一个征收租税的官职,职权范围不是征收各个贵族的税收,仅限于应用在国君私有耕田上面。 说白了,等于司徒能够随时监控国君到底有多少耕田,每年的产出到底是个什么样。 再看看其它官职的职衔,再瞧一瞧是由“卿”兼任,还是元戎来进行任命,大意上也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晋国的国君几乎从全方位遭到“卿”的监控。 这样的国君,除非是担任者足够逆天,要不怎么跟一帮“卿”去斗啊? 要感谢现在是春秋中叶,要不晋国应该早就不姓姬了。 如果说国君能够绕过元戎或其余“卿”来私下任命什么职位,只剩下一个“宦者令”了。 而这个“宦者令”其实一开始不需要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就是一个宫廷侍者的头目,后来由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的寺人来担任,负责管理宫廷侍者(寺人、宫女),又对宫城一些事项有管理权利,甚至能对宫城卫队直接伸手。 必须注意一点,寺人(通俗一点叫太监)就是先切“蛋”才割“丁”,并不是只切“蛋”或只割“丁”,玩得是全部都莫得的手术。 吕武利用秦人的再一次刺杀达成某些目标,隔天再次进宫向国君请假,无意中听到赵武与“宦者令”起冲突的传闻。 话说,吕武在担任“阍卫”期间跟宫城的各个官职人员或多或少有过接触,比较明白那些官职是个什么责任和义务。 现在的“宦者令”早不是吕武担任“阍卫”时的那个人,换了一个叫伶的人。 这个伶跟国君患难与共,三十来岁有家有室跑去切掉双蛋蛋和小丁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牺牲巨大,回报也许会远超想象。 从这里也能看得出国君心里的安全感缺失有多么严重,连培养“新人”都等不及,直接让心腹去进行手术。 另外,他本来不叫伶,担任“宦者令”之后才改的名。 他跟赵武的冲突在于直接伸手差遣赵氏的部队,并且是直接绕过赵武的那种。 主要也是赵氏目前的人员构成有问题。 赵庄姬之前将一些小家族挂靠在公族的某个人下面,觉得时机合适了再转给赵武。而就是这个造成了很多麻烦。 人都是那样子,哪怕某件东西不属于自己,拿到手上就会产生一种“所有权”的想法。 用的时间一久,东西不是自己的,那也必需变成自己的。有谁站出来说那样东西属于他,用惯了的人能乐意?即便是愿意归还,心里总是有块痒痒肉,忍不了又控制不住地想伸手。 吕武低声吩咐将留守国都的卫睿,道:“留意此事。” 他需要看看国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么连扶持对象都想伸手抓绕一把。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庄姬将属于公族的力量转给赵武从情理上没问题,干的实际是削弱公族的事情。 这么一搞,国君尽管理智上认可并希望赵氏成为自己的力量之一,心里则或多或少会感觉到别扭。 在半个月后,也就是赵武的大婚结束,阴氏一家子刚入住“新田”的府宅过了一个冬天,又收拾细软踏上回到封地的旅途。 赵武一下子娶了老智家和老范家的女儿,并且两家也都配上了几个“媵”,一娶就是一大窝。 他的这一场婚礼才是真正的豪门婚宴,有资格又能到场的晋国贵族无一缺席,各个诸侯国也有贵族专门过来祝贺。 老赵家光是安排收取礼单的家臣就收到手软,一家家的竹简凑起来绝对够赵武的孩子玩搭屋子的游戏。 吕武在赵武的婚宴上跟秦国那边的人碰了面,没有开口对骂,更没有狗血地当场打杀起来,只是互相当对方不存在。 知道吕武再次被刺杀的众人,无论是晋国这边,还是来自各个列国,无一例外都是离秦人远远的。 这么个年头刺杀很盛行,只是一般发生在家族与家族之间,以国家形式安排刺客这种事情并不多见。 秦国本来就不受各个诸侯国待见,上一次后子针在战阵上安排刺客刺杀吕武,已经从实际上大大地坏了规矩,后面又再玩了一次,完全是不顾国家颜面的行为了。 而后面秦人的这一次刺杀得到晋君姬周的“认证”,晋国已经派出两波使节团,一波去周王室那边告状,另一波去秦庭骂人。 去秦庭的晋国使节团不是魏相为正使,晋君姬周选的是公族的祁午。 因为已经有两次被刺杀的例子,吕武接下来无论怎么报复秦国都属于合情合理,国际社会上需要秉持的是认可和支持的态度,要不就是承认或接受刺杀盛行。 所以了,在接下来至少两年之内,吕武没必要不会再到“新田”了,不是待在封地就是会去找秦国快乐玩耍。 他这一次带着家人回封地,先从封地里集结过来两个“旅”,又带走本来在“新田”的一个“旅”,阴氏在“新田”也就留下一名家臣以及百多仆从维护府宅,武力方面只剩两百。 而这两百名武士既要看家护院,又要给卫睿平时撑门面,显得过于寒酸了一些。 在智罃生病,元戎极可能发生变动的当下,吕武却要回去封地,这一手在很多人看来玩得简直是精妙无比。 首先是吕武表示没有更多的正治诉求,减少可能产生的敌意,偏偏谁都无法忽视阴氏的存在。 古人……对了,吕武现在就是个古人。 古人云: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 又有: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吕武现在玩的就是这么一套。 在他做出表示之后,无论谁都只能拉拢阴氏,选择干一些跟阴氏形成对立的事情,无疑会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 阴氏与魏氏、解氏是盟友关系,并不随着吕武回到封地就等于失去对正局的控制,魏氏算是第一道堡垒,解氏则能作为阴氏意志的延伸。 吕武回去“阴”地会经过“杨”地。 他不止往来了一次,对地形方面并没有陌生感,只是以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是自家的地盘不好详细勘察。 “杨”地在面积上比“阴”地和“吕”地相加起来的总合还要大,跟“霍”地的面积差不多。 只不过,“杨”地这边的地形远要比“阴”地和“吕”地有更多的山区,光是绵长十里以上的山谷就有两个。 这两个山谷总体上的宽度并不小,也存在宽度狭隘的山隘。 要是在狭隘的区域建造关隘能够起到一种门户的作用,一卡就能将道路给切断了。 吕武现在就看着狭隘的地形。 两边是一种坡度很高的山体,左侧的山体最高海拔约有两百二十米,右侧的山体最高海拔则是一百三十米。 “若是在此修建关隘,需铲出悬崖断壁,杜绝大军可上山之通道。”吕武对吕阳这么说。 有些地区不用经过刻意的修改就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更多的区域其实是经过人工的改造才成为地势险要的关隘。 就以“函谷关”为例,它在一开始就是一片到处充满琼山峻岭的区域,并且山区覆盖范围极广,秦人是经过精心的挑选才在“函谷”这个出入口狭隘,周边又全是难以攀爬的山体,修建起一座关隘。 秦人真不是选个地方修建一座关隘就算完事,他们还将周边数十里内的地形进行了或大或小的改造,其中包括切断“关外”某些河流、溪水造成敌军就近取水困难,又在一些能够通行的区域修建驻兵据点或小型关隘。 所以,“函谷关”只是秦国东面门户最大的关隘,也是主要通行的主道,秦人真的不是单独修建“函谷关”就形成了强大的防御盾牌,真实情况是一系列军事设施形成的防御体系。 这么一个超大工程涵盖“函谷关”周边数十里,也有顾不上东面国门的地方,结果就有某次五国合纵绕开“函谷关”直接杀进“关中”的事情发生,使得“函谷关”成为一个摆设。 简单的概括起来,道路千万条为前提,秦国只是在最适合提供大军行军的路线修建关隘这种防御体系,其它不适合修建关隘的地形则是建城来作为缓冲。 吕阳问道:“阿父,我家要在此修武城?” 现在军事用途的建筑,无论大小或是款式,一般就是“武城”这么一个称呼。 范氏在大河以南修建的“虎牢”就是一座武城,只是被冠上一个名字。 吕武摇头答道:“修或许会修,不是现在。” 肯定不能是现在修的。 真的要有所动作,其余人也不是真的傻子,事先没想到就算了,一看到阴氏修建关隘,谁还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队伍重新启程,过了狭隘的谷口又是一段谷地,出了谷地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能看到北边那一条汾水。 阴氏接手“杨”地之前,谷地之外不存在什么定居点,离得最近的城池叫“昆都”,也就是汾水河系单独有一座桥的交通枢纽,再往东北方向约二十五里则是一个叫“郜”的城池。 本来“郜”属于“杨”地的一部分,吕武拿“温”地跟赵武换“杨”地舍弃了“郜”,将“郜”赠送给了国君。 当然不是吕武觉得名下的封地太多太大,纯粹就是“郜”属于大坑。 这个“郜”本来就属于公族,后来一度分给了祁氏,再后来被赵庄姬拿了去,然后被赵庄姬转给了赵武。 土地的主人一换再换,生活在那片土地的人则是基本上没怎么变过,以晋国公室的众多姬姓女居多。 吕武宁愿舍弃一块封地,也不愿意去跟那些姬姓女人形成什么直接关系,一旦成为统属的关系,一系列的麻烦绝对接踵而来! 将“包袱”丢给国君就是最合适的做法,又能让国君得出吕武懂进退的看法。 吕武这么干同样不是怕了国君,只是遵行现在贵族那种能避免就不要跟姬姓有牵连的“套路”。 “此处需建城。”吕武看了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平原,接着往下说道:“一马平川适于农耕,不可荒废。” 上面那句是废话,并且假到不行。 平原是平原,可特么根本没有河流或溪流。 因此,并不是每一个平原都适合当农耕区,需要的是拥有足够的水源。 好几个大型产粮区,它们之所以会成为产粮区,就是因为不缺用来灌溉的水源。 当然也不是有水源就适合开发成为产粮区,很多那样以为的王朝一定要被水患困扰。 比如,大肆在大河或大江边上搞农耕区,搞得水系两岸被破坏,每每雨下得又大又时间长,必然会享受到“泽国”的待遇。 葛存一听就问道:“如此,需开挖水渠,工程着实浩大!” 这一片地区离汾水可是超过十里,想要弄成农耕区的话,要从最近的水系引进水源只有盯上汾水了。 吕武想在这里建城的真正意图是看重军事价值,能产生农耕效益只算是附带的。 他说道:“来年我家需建城多也。‘杨’少则一座,多则三座,余‘地’再言。” 不能修建关隘这么明显的目标,选择修建城池卡住道路啊! 除了“杨”地这边,阴氏还需要在上河西之地修建一座城池,“霍”地那边的“蒲”更是需要进行修葺,再往北修建“邑”级别的定居点。 所以,阴氏接下来只干两件事情。 第一件当然是一再找秦国快乐玩耍。 再来就是修建“城”或“邑”来巩固基本盘,甚至是用“邑”来达成扩张之后实际控制区的增加。 毕竟,占那么多土地,不利用的话,是用来地图开疆的??? 第451章:属于阴氏的战略部署 地图开疆这种事情能够得到精神上的愉悦感和成就感,身为上位者心怀这样的乐趣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是能够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有了方向之后努力不懈又坚定不移地去完成。 坏的方面则是可能实力无法匹配野心,玩着玩着把自己玩抑郁或是玩死了。 吕武一直以来都比较小心翼翼,努力克制因为知道太多带来的影响。 他在防止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制定的目标过于远大,导致迈得步子过大扯着蛋。 老祖宗说过,步步为营乃为上策! 他琢磨着自己也是祖宗级别的人物了,怎么都要给后辈们树立一个正面的榜样,不要成为“装逼不成反被操”的典型。 所以了,很多时候被占便宜,不是阴氏无法进行反抗,只是反抗的代价远比被占便宜的损失会太大。 事实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上位者身上,好好研究什么时候该怂,又是什么时候该硬,才能成为人生赢家。 吕武好歹是一家之主,从需要为数百人负责,发展到需要为数十万人负责,更加应该懂得取舍之道才是。 比如,阴氏在什么时候应该展现出多大的实力,一点一滴都在吕武的计算当中。 不应该让人看到过份强大,他就将阴氏的人口向各个方向安置定居。 六七年下来,阴氏在“吕”地以北建设了八个据点,其中最远的据点抵达吕梁山中部的一个谷地,建“邑”而无名,条件足够将扩展成“城”的级别,再取名为“吕梁”。 那一个将来会成为“吕梁”城的“邑”是从实际上卡住吕梁山中部的交通线,为了完成这个据点的建设,阴氏跟狐氏多次爆发交战,直至将狐氏击败并驱离,阴氏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在那边站稳脚跟。 八个据点一共容纳了阴氏的四万多的人口,其中位于大河东岸的据点人口最多,它是为了在大河西岸建城做准备。 那一个河段比较浅,流水速度也比较缓,没有技术搭建永固式的跨河大桥,搞一搞木桩桥或浮桥也是可以的。 并不是说阴氏在北边只安置了四万多人,另有三万多口众是在逐草放牧的游牧。 “我家年来另需北迁四万口众,西迁九万口众,南迁五万口众。”吕武说着自己恍惚了一下下。 曾几何时阴氏才多少人?现在稍微一个迁徙计划要实施,一下子就牵扯到十八万人。 宋彬问道:“何处为要?” 这个是在问,阴氏未来的发展重心倾向。 所谓的“北迁”特指在私自开拓的区域安置人口,加强对北边的控制,再实际地将占领的地方建设起来。 吕武很清楚占领不能只是占领,需要该地能够有所产出,最好能够自给自足,要不占领其实是一种负担。 阴氏在北边建设了八个据点,又要再一次北迁四万人,计划完成的那天就能从实际上做到占领再利用。 受于地形以及另外一些因素的限制,定居点短期内不可能再增加。 那些定居点除了宣布主权之外,更多也是给牧畜业当作中转基地。 这个是因为阴氏在北边搞得是以牧业为主,农业反倒只是一种辅助性质。 大河西岸那边的地形比较复杂,临近大河的区域湿地太多,甚至是大河边上就是连绵的山脉,只有越过山脉才有相对平坦的地形。 说一句很丧气的话,上河西之地能够建城的地方真心不多,以区域的农耕价值而言真的太低。 吕武两三次亲自走下来,只发现三个适合建城的区域。 而能建城的基础条件就是不用过度依赖外界,本身能够做到自产自足。 两三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大多数地方不适合定居,基本上也就能够猜测到当地环境是个什么模样了。 吕武并不知道一点,他认为可以建城的区域是秦国后来真的建城的地点。 它们叫“定阳”、“雕阴”和“高奴”。 因为时代的不同,能不能定居的先决条件也就不一样。 像是到了现代,科技技术已经达到相关的水平,只要具备价值又有哪里不能安置定居点? 在春秋中叶想要建城,先决条件是需要一个相对得天独厚的环境,比如说地势相对平坦,周边拥有水系。 而水资源对于现在……又或者说到了现代,没有任何意外都是必须的生活资源之一,有区别的是现代能够搭设管道输送,春秋中叶真心办不到。 吕武选的上河西之地第一个建城地点就在“定阳”附近。 他并不知道以后秦国建了“定阳”这么一座城,只依稀记得那附近叫“甘泉”这个名字,城池建成之后会取名“甘泉”。 阴氏迁徙九万人,仅仅一个“甘泉”当然无法完全容纳,也就需要再建设多个“邑”以及众多的“邦”。 日后“甘泉”将作为阴氏在大河西岸的桥头堡,顶住秦国可能的反扑,又是作为阴氏一再西征的军事重镇。 包括宋彬在内所有与会的阴氏家臣,他们渐渐听明白了。 他们的家主在近几年会一再打击秦国,只是阴氏不会从实质上再向西进行土地占领。想再有什么动作的前提是,等待“甘泉”这座城池的建成。 南迁五万人倒是一件不用多说的事情了。 阴氏与赵氏置换了“杨”地,不能只是名义上的获得,肯定需要迁徙人口进行生产。 在那一片土地上,赵武修复的“赵”城并不会作为枢纽,相反吕武选择了“昆都”来作为枢纽中心。 另一个需要吕武重视的叫“高粱”,他再建起一座新城,四座城池就能够纵向地形成两个掎角之势。 等于说,阴氏新建的那座城很挡在两个谷地之外,任何从南边来的人都将途径新城。 阴氏在建城之初不能搞得场面太大,需要先从“邑”级别来建设,再造成一种“需要”的假象,慢慢将级别提升到“城”的级别。 这个相当符合吕武的行事规则,在内绝不主动搞什么轰轰烈烈的举动,只会等他完成了某件事情,其余家族才回过神来:呀!原来阴氏干了这些事情啊? 而等他们知道了,阴氏已经从实际上完成了既定的目标。 宋彬问道:“如何可得‘随’地?” 现在“随”地是老智家的封地。 智罃不是病了吗? 连带智氏的下一代继承人上次病发之后,身子骨也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梁兴说道:“智伯病重,智氏不稳,图谋‘随’必遭人口实。” 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本来总督“温”的梁兴被调回。 因为“杨”并不是什么飞地,吕武没有打算委任总督军政事务的家臣,梁兴也就回归“大怀抱”等着分配新的任务。 葛存说道:“‘吕’之旁有‘彘’、‘瓜衍’,有‘随’并无不可。” 事实上,“彘”在“吕”地旁边,汾水北岸的“瓜衍”跟“随”相隔一条河流。 宋彬轻蔑地撇了葛存和梁兴一眼,心想:“你们两家伙知道个屁。” 那个“瓜衍”是范氏的封地,只是当地主要生活臣服了晋国的狄人。 范氏获得“瓜衍”的同时也获得了数千狄人的效忠。 他们在获得“瓜衍”之后并不怎么重视,一直都是作为一块名义上封地的存在,历来采取的就是不管不问。 这个也是因为范氏的封地着实太多,有农耕价值的封地宝贝到不行,没什么产出的封地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在乎。 不独范氏是这样的观念,贵族有一家算一家都是相同的情况,相反阴氏这种喜欢占领穷乡僻壤区域再去开发属于个例。 宋彬轻视葛存和梁兴的理由相当简单。 吕武多次提起要向北扩张,先期目标是找到一个叫“太原盆地”的地方。 主要点了军事相关科技树的宋彬对地形会比较敏感,再有几次亲自前往了解,很清楚“随”地对阴氏向北扩张非常重要。 宋彬甚至认为不光需要获得“随”地的控制权,还需要想方设法地从范氏手里拿到“瓜衍”。 阴氏只要得到“随”地和“瓜衍”就能在汾水两岸分别向北开拓,直至挺进那个叫“太原”的盆地。 现在阴氏只剩下一块飞地,也就是在南方的“原”。 拿“原”去换“随”都是一件亏本的买卖,别说拿去换“瓜衍”了。 宋彬看向吕武,说道:“如‘原’分切,置换智氏之‘随’、范氏之‘瓜衍’,可行?” 这位阴氏第一家臣没提“彘”地。 下军佐士鲂的“本命”封地就是“彘”。 士鲂的情况跟赵武不一样,说什么都不可能拿出来跟人置换的。 另外,也就是阴氏目标明确的关系,要不像“温”地或“原”地这种农耕区,哪一家拿到手都会宝贝到不行,说什么都不可能放手的。 吕武说道:“可试探智氏、范氏。” 大多数家臣听了都是愣了愣神。 宋彬享受来自于远见上面的优越感,轻笑说道:“‘随’之旁有‘邬’,为陆氏之地。若‘原’分割,可增陆氏一份。” 他说的这个“陆氏”其实是妘姓的别出之一,曾经是一个诸侯国的公室,后来灭国成了晋国的一部分。 类似的家族在晋国不多不少,楚国那边更多,再来就是齐国、郑国和卫国。 那个陆氏一旦得知能拿“邬”来换“原”的一部分土地,恐怕会欢天喜地答应下来,然后在若干年之后被智氏或范氏给吃干抹净。 到时候,因为陆氏是跟阴氏置换封地才遭到这个劫难,阴氏完全能够拿出来说事。 吕武忍不住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几眼宋彬,心想:“怎么越来越有我的风格了呢?” 第452章:一直在领先的阴氏 事实上,赵武曾经提议拿相应数量的农夫来跟阴氏换取“温”地的人口,甚至请求梁兴留下帮他管理“温”地。 当时吕武给了赵武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那个眼神的内涵挺多,吕武想表达的意思是:是我脑抽,还是你得了妄想症? 阴氏的属民能够得到土地的分配,土地当然不是归于属民持有,他们只是能够自主耕作,前三年上缴多达八成收获,随后再逐年减少税额。 如果情况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不管税收的额度再怎么减,普通的属民不可能拥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一切只因为想拥有土地,要么是“贵族”,再差也需要是“士”的阶层。 普通人能够拥有土地是进入到战国之后的事情了,并且需要有一个诸侯国带头变法,其余诸侯国发现变法的好处再跟上,普通人有名下土地渐渐成为一件正常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倒是从来没有变化,普通人拥有多少土地,只是获得使用权而已。 在“封建时代”只有封君能够完全自主地使用一块土地,但进入“帝国时代”的阶段之后,天下间的每一寸土地都归于皇帝,等于除了皇帝没其余人拥有土地的“所有权”。 到现代,土地的“所有权”归于国家,人们只是有“使用权”。这一点在每个国家都一样,区别是这个国家做事到底靠不靠谱。 赵氏想跟阴氏交换属民? 哪怕吕武没有意见,除非赵武执行阴氏的政策,不然信不信没多久那些属民就会跑回阴氏? 所以,吕武只是进行了小小的改变,实际上却是跨出了很大的一步。 变法当然不是“战国时代”的专利,春秋中叶乃至之前的很多诸侯国已经从实际上进行变法,只是一般以家族的形式来进行,独独齐国干过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活动。 阴氏家臣能干是一件有目共睹的事情,关于这点不但晋国贵族同意,各个列国也是持相同观点。 这个是阴氏的成年男子只有吕武一人,没有族人去干活为前提,很多事情只能交给家臣。 他们看不到阴氏成长并壮大的“内核”成份,哪怕看懂了都不愿意承认一切功劳归于吕武,其余人等只是工具人。 功劳平均分,乃至于家臣的功劳比家主大,才是当代的一种主流思想,人们也更乐意接受这样的信息。 他们接受了自己更愿意看到的一面,不免就会拿阴氏的事情来鞭策自己的家臣,大概就是:阴氏的家臣那么能干,你们也要加油啊! 各家的家臣则是会在内心翻白眼,吐槽:阴武子大方到能按功劳给家臣分配土地,宁倒是也大方一点呀! 也就是撬墙角这种事情不能干,否则不知道多少家族愿意高薪挖阴氏的家臣。 当然了,阴氏的家臣肯定能干活。 他们接受了吕武的很多观念,更是从中学习到了很多,仅仅是管理理念上就全面领先于当代的大多数人。 懂不懂管理学,同样的一件事情,效率却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速度,别说还有资源利用率上面的差距了。 吕武正在查看族学的情况,看上去很急匆匆的葛存来了。 这个学堂收录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是家臣的子嗣,少部分则是立有大功的“士”。 并不是吕武不愿意收更多的学生,纯粹是一些界线不能一下子打破,需要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拿还没有出生的至圣先师来作例子,他的有教无类其实也是经过一层层甄选的。 三千弟子之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恒产的人,区别是这些人足够富有以及不够富有。这个也是他们有条件进行学习的前置条件,要不连拜师需要的“束脩”都置办不起。 很残酷的事实还有一个,能够名列“达者”,也就是有名有份的七十二名弟子,不是那些当“背景墙”的三千弟子,无一例外都不用为了吃饭而困扰。 另有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七十二名正式弟子之中,绝大多数本身是一名贵族,又或是贵族的后裔。 那并不是至圣先师想搞歧视,只是资源占有率带来的一种现状。 在历史学家认为学习氛围最好的宋代,想学习的门槛已经低到不行,绝大多数人还被挡在知识大门的门外,追其原因正是需要先保证生存,再来谈学习这种伟大的追求。 在当前时代,吕武敢不看身份和出身都收起来教育,不用管财力能不能承受得住,首先要造反的就是阴氏的一帮家臣以及“士”阶层。 俺的先辈经历多少艰辛,又是经过何等困难的斩荆披靡,才能让俺过上今天这种好日子? 一帮祖辈没什么功劳和建设的家伙,凭什么能有俺这样的待遇! 如果什么都不干就能过上好日子,谁特么乐意去抛头颅洒热血,一块等着天上掉馅饼算球啦! 能说这种心态是错的吗?好像也不能。 投胎是一种技术活,生在什么家庭,起步优渥或艰难,对一个人的人生有影响,并且极大。 关键是,生活优渥的那些家庭,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也是祖辈有过努力和奋斗。 好日子真的不是人在家中坐,等着老天爷的赏赐,需要的是依靠自己去争取。 当然,有些时候不是光凭努力就能获得回报,看的是社会现状了。 不知道是事情不够重要,还是没有那么紧急,葛存并没有第一时间打扰吕武对学社的视察。 这里的学生有五十六名,其中包括吕武的四个儿子。 他们占有的资源包括四间学社,一片寝房区,一个大操场,活动区域按面积计算约有百亩。 在师资方面,留守“阴”地的家臣得空会过来教学,吕武有时候也会亲自过来讲课,等于说并没有固定的教师。 这个并不是吕武不重视学社,只能说是当代的条件不允许。 拿家臣来说,他们更愿意拿有限的时间去建功立业,为自家的子孙挣下一个正式的贵族身份和大大的家业。 “或许需要让教学也归入记功?”吕武看的是梁兴在教《诗经》。 梁兴讲一句。 学生跟着复读一遍。 每一名学生前面还有一个放着细沙子的小木框,他们手里又拿着一根小木棍。 读书就读书,自然不可能做什么摇头晃脑的举动。 话说,一边读一边摇头晃脑,是颈椎有毛病,还是在活跃脑浆? 谁要是带头那样搞,信不信吕武会帮他们治好颈椎病。 有那样的举动,更应该发生的是脑子晕懵掉吧?摇久了,不是智障也该变成智障。难怪教出来的基本是米虫,仅有少数几个脑子能承受不断摇晃的学生像个正常人。 不信?去一边读书一边摇晃脑袋,不用坚持一辈子,坚持个两三天试一试,走起路来都要东倒西歪。 这里却是吕武狭隘了。 那种读书叫诵读,也叫吟诵。因为各个时期语言发音方面的不同,喜欢用一种韵律来读书,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读书人一般不是那么懂断句,于是在读书的时候就晃头晃脑的用肢体的摆动节奏附和一下,便于断句和记忆,声音也能阴阳顿挫。 现代人有标点符号,再来是没那个读书摇头晃脑的习惯,干起来除了弄得头昏脑涨,很难有其它什么效果。 阴氏的学社分为几个阶段,初步当然是识字,再来才是各种学科。 吕武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没搞全方位的发展,也没有那个条件,大体上分成了各种管理学,着重于农耕和军事两个方面。 “主。”葛存见吕武有点闲下来的样子,赶紧说道:“中军佐遣人而来,需主往‘新田’。” 中军佐就是韩厥了呗。 吕武没问是什么事情。 葛存继续往下说道:“乃是南征之事有变。” 也不能说是什么“变”,纯粹是事情往晋国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楚国在得到郑国的求援之后,发兵五万北上增援郑国。 同时,楚国还有将近十来万的军队在吴国境内,有点要继续深入吴国的架势。 晋国连续几年用兵,一次次四个满编军团齐齐出动,把自己搞得有些受不了。 楚国每一年用兵都至少十万以上,却是还那么的生龙活虎,并且一点消停的样子都看不到。 那么,广义上评判的话,楚国从国力上是不是胜过晋国? 葛存见吕武没回应,说起了另外的事情,道:“天子复遣公卿而来,讨‘苏’地归‘周’。” 那个“周”讲的是周国。 而“苏”地就是吕武在赵武结婚时的贺礼。 这样一看,好像是吕武坑了赵武,但要看时间线。 是吕武先将“苏”赠送给赵武,以时间来进行推断,绝对是周天子知道“苏”的所有权变更,才派人来进行讨要,怎么都不算阴氏把赵氏给坑了。 说白了就是周天子觉得赵氏好欺负,又趁着这个机会试探晋国对周王室能退让到什么程度。 吕武把梁兴喊过来,说道:“你往‘新田’,言告‘苏’乃阴氏赠予赵氏。再问天子之使,秦国两次刺杀于我,天子作何决断。” 那个周天子脑子有毛病,晋国不会就那么惯着,吕武更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至于韩厥想要吕武南下救场? 别说是没有发来正式的征召令,哪怕韩厥动用征召令,首先智罃还没死,再来就需要吕武跟国君好好地说道说道。 一旦国君也要吕武南下? 吕武就要对国君唠嗑一下,解释“朝令夕改”将对一名首脑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了。 第453章:家天下,了解? 如果事情有变,上位者答应了下位者什么,做出什么改变叫事急从权。 要是同级别的人物,没事的时候撇到一边,有事之时进行召唤,干的实际上就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套路。 韩厥还不是元戎,作为中军佐实际上也就是晋国的“常务卿大夫”之一,跟下军将……也就是他跟吕武实际上是处于同一个级别。 都是一个级别,不存在上对下的关系,说到底就是同僚而已,遇到事情可以商量着来,直接下达命令什么的,属于一种不符合制度的行为。 当然,一切还是看得到命令的人愿不愿意做低伏小,你情我愿这种事情也就不再是命令形式,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吕武争取了好几次,一次明明得到三年不纳赋的资格却没真正地享受到。 不过,他是主动地又加入到纳赋中去,并不是屈服于谁的权威。 这一次不一样的! 他几乎可以说是费尽心思才从漩涡脱离出来,不可能再自己跳进去,要趁难得的“空闲”来解决自家的事情。 而作为晋国的八“卿”之一,根本不存在“空闲”这种事情,只是想不想做事,又愿不愿意去做。 简单的道理就是,身为国家的管理者之一,怎么可能有闲着的时候,要是责任心足够强甚至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春秋中叶是一种地地道道的“家天下”,跟“帝国时代”存在区别的是“家”讲的是家族,每一名贵族都以“家”为重,能照顾自“家”再追求其它。 而“帝国时代”的阶段,“家天下”所指的是整个国家归于皇帝一人,负责任的皇帝为了自己的“家”会尽心尽力;皇帝想胡作非为地拆“家”的话,会造成等于包括百官在内的众生,他们跟皇帝都是一种对立关系。 “都在各自为政,我凭什么要单独无条件付出呢?”吕武觉得自己活得足够清醒。 事实上不正是那样吗? 现在能看到贵族为了国家牺牲自己(个体),却是绝对看不到贵族愿意为国家牺牲自己的家族。 他们将事情分得很清楚,轮到自己必须去进行牺牲的时候,为了某种大义和信念不会退缩;可是牺牲整个家族来保证国家利益这种事情,说什么都是不愿意去干的。 晋国现在的情况并不复杂,能够自己做主的家族不是完全无视了国家,只是没有一家愿意为国家牺牲更多。 若是完全的无视,八个卿位家族不用分别集结一个“师”南下,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该做的极限。关于这点得到了国君的认可。 很多家族明明不止能够集结起一个“师”,只是拿出一个“师”而已,怎么会得到国君的认可?说明这就是春秋中叶“家天下”的一种特性。 那种特性就是,凡事需要商量着来,哪怕是国君与众臣这种统属关系都不例外。 而这种“特性”并不止发生在晋国。 其实,目前各个诸侯国都是一样的。 因此,看的是国家被逼到什么份上,再来看看贵族有多大的觉悟。 吕武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走了“阴”、“吕”、“霍”、“杨”一圈,又去了“吕”的北边进行视察。 在各个泛控制区,也就是北边和西边,一直以来分别有一个阴氏的“旅”在进行服役。 这种服役并不是进行固定地点的驻扎,进行的是游弋着巡逻,发现威胁及时清除。 因为是这种方式,等于阴氏长期在进行骑兵相关的训练,并且每一个季度就会对服役人员进行一次轮换,保证后续人员的训练能够跟上。 上次攻打秦国结束归国之后,晋国的很多家族开始搞起了对骑兵建设的探索。 比较大的家族之中,智氏的智罃突然病重,再加上智朔也病了一次,导致智氏对骑兵的探索出现中断。 根据吕武得到的情报,范氏对北部进行了一部分的人口迁徙,大约三千多范氏的武士携带家人前往“瓜衍”定居,又从“瓜衍”的狄人中进行挑选,已经初步组建起一支实验性质的骑兵部队,规模在五千左右。 很令吕武感到满意的是范氏并没有对阴氏进行侵权,也就是制作马鞍、马镫和马蹄铁。 同时,范氏没有前来寻找阴氏要求获得马鞍、马镫、马蹄铁的制作权。 当然了,范氏知道马鞍和马镫,暂时不知道马蹄铁的存在。 他们不找阴氏获得制作权又没私下仿制的理由相当简单,不是纯粹的不想跟阴氏起冲突这个原因,尊重的是当下贵族与贵族之间交往的规则。 这种规则有一个基础条件,拥有“专利”的家族不能衰弱,等于还是用实力来说了算。 某个家族没有经过同意,对一个家族的“专利”进行了侵权,知道事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展开吗? 比如,某个家族侵害阴氏的“专利”了,导致吕武对那个家族发动私战,任谁看来都会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同一个国家的家族,互相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惹众怒为前提,没有家族会肆意干“侵权”的事情。 像是晋国的赵、魏、韩三家,他们不知道对方擅长于什么吗?肯定知道的! 然而,包括智、范、郤、栾……等等家族,他们不清楚对方的“专利”是什么吗? 他们都有那个能力去进行模仿,对“专利”的尊重却是一直保持到“战国时代”才被打破。 不是他们傻,没看到某项“专利”的好处,一来是“侵权”的代价太大,再来则是贵族之间对规则的遵守。这个其实也是春秋时期“家天下”的特色之一。 进入“战国时代”等于到了大争之世,互相之间没矛盾都会开打,谁还管那么多呢。 所以,范氏明明知道了马鞍和马镫的好处,仿制起来的难度不大,自家已经开始在探索骑兵的建设却没有仿制,看上去有那么些傻乎乎,真实情况则是仿制带来的代价太大。 不止是范氏会跟阴氏的关系变得恶劣,还有范氏要顾忌其他家族会怎么看待他们。 从这里完全能够看到一点,任何的遵守规则都是建立在越线会遭到裁决的基础之上,有威慑才能使人尊重规则。 “我家征召三‘师’,再集结五千骑士。”吕武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是让破坏规则的秦国付出代价。 宋彬问道:“魏氏出兵多寡?” 回答问题的人是梁兴,道:“亦为三‘师’。” 响应国家号召只是出动一个“师”南下,自家有所行动却要出兵三个“师”,会不会被人侧目? 那么就要再次强调现在是个什么岁月,是“家天下”的时代啊! 各自出动一个“师”南下是众“卿”的提议,并且得到了国君的认可。 阴氏和魏氏已经完成了对国家的义务,法理上对国家并不存在亏欠,动用再多的兵力去干私活,谁还能管得着? 吕武说道:“我家与魏氏先攻‘大荔之戎’,分而食之再行进击秦国。” 这一次阴氏和魏氏并没有主动对晋国各家进行邀请。 如果其他家族想要再次参与西征,算是他们主动请求,有什么锅都不能算在阴氏或魏氏的脑袋上。 上述一点很像是脱了裤子放屁,却是显得非常重要! 宋彬又问道:“何时出兵?” 回答的人变成葛存,说道:“约为秋收之后。” 秋收再用兵能减少自家的很多顾虑,免得将士心里挂念自家的收成,再来就是等敌人秋收完成过去能美美地抢上一把。 对于阴氏来说,秋季用兵的好处之一是战马的膘已经养起来,能够经得起更多的折腾。 另外一点因素,楚国既然已经出兵北上,晋国必然需要再征召军队南下增援。 阴氏和魏氏需要的是等待国君提出每家需要再出多少兵力纳赋,先完成对国家的出兵义务,再干私活才能令人无从指摘。 很矛盾是吧?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一个回事。说明做什么事情的先后顺序无比重要,没有贵族会一点不顾忌自家的名声。 “君上到了何处?”吕武问道。 国君要来是一个月前就已经通知了的事情。 吕武还知道国君已经先后去了智氏、范氏、韩氏、中行氏、魏氏和解氏,找完了卿位家族又召见几乎所有中等贵族的家主。 国君找那些家族聊了之后,各家并没有出现什么动作,很难令人猜测到底都聊了一些什么。 有一点倒是能够看得出来,也就是国君又进入了活跃期。 国君在六天后抵达“阴”地。 吕武出十里进行了迎接,看到国君的同时也看到了赵武。 担任“阍卫”的赵武保护国君出行,算是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没什么好觉得意外。 “阴卿欲筑城?”国君邀请吕武跟自己同车,遭到拒绝问了那么一句。 吕武先观察国君的脸色,无法看出一点什么,说道:“‘杨’地广也,荒废岂不可惜。” 国君点了点头,说道:“楚复增兵三万,有克复‘虎牢’夺土归郑之意。” 那就是楚国一共出兵八万增援郑国,使得郑国生出克服国土的信心,要跟晋国玩一场大的咯? 国君这是什么意思? 晋国的战将都死绝了是吧!? 怎么每一次国战都要吕武出征??? 他到底是应该感到骄傲,还是应该觉得郁闷。 第454章:不小心又要升官了 阴氏在“虎牢”的那个“师”暂时归总督“原”的茅坪在管。 等待宋彬带着吕欢南下,茅坪会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出来,到时候军队的管理者名义上是吕欢,真正的管理者会是宋彬。 至于为什么是吕欢不是吕阳?一开始统兵主将是韩厥,吕欢算是韩厥的外孙,后来统兵主将变成中行偃,吕武没再改变南下的子嗣而已。 由某个子嗣带领军队是当下各个家族的一种套路,家主的儿子当招牌,真正干活的人是家臣。 吕武将国君接到霍太山靠西的山腰庄园。 国君带来的军队则是大部分在山脚进行驻扎。 他们一路上没有聊更多。 国君不再谈是要让吕武进行权衡。 吕武则是真的要好好地权衡一下。 晋国现在当然不是没有战将,八“卿”之中的魏琦就是一名在带兵和致师(单挑)能力都很强的战将,其余“卿”之中的任何一人也都能带兵。 毕竟,春秋中叶的贵族,哪一家的家主没学过带兵?有区别的地方只不过是带兵能力的高或低而已。 吕武在对战楚国的时候,有过很辉煌的战绩。 再来是,他统兵去攻打齐国和秦国,一样表现出了超强的能力。 这样就导致出现一种现象,晋国内部没人承认吕武是第一战将,轮到事情显得很危急的时刻,人人又希望吕武能够出现在那个战场。 那么,到底是依赖、信任,还是当做工具人? 吕武召集家臣进行会议,将国君的意思表达出来。 “我家不复从前,安能使之得逞?”宋彬表达的意思是,阴氏不需要再在任何事情上退让。 关于这点,吕武持认可的态度。 阴氏在崛起的过程中为了减少阻力以及被针对,吕武很理智地带着各家一块玩。 他都已经那么懂得做人,轮到该被针对的时候还是被针对。 实力不如人需要进行借力,不太好说到底是吃亏还是占便宜,只是一种各取所需罢了。 而各取所需再去追究到底谁吃亏,不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耍流氓。 现在阴氏已经不怵任何一家,凭什么牺牲阴氏去成全别人? 宋彬又说:“若主为‘将’自是并无不可,如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为‘将’,君上亦不能使我家牺牲。” 一众家臣进行附议。 如果吕武是南征的主将,想要打到什么份上属于阴氏的可控范围,获得的利益也就有保证。 国君先答应了吕武的请假为前提,再让吕武纯粹去当打手?免了吧! 翌日。 国君再次主动邀请吕武。 位于霍太山西边半山腰的庄园能够俯视大半个“阴”地,包括将整座“阴”城看得通透。 “‘邑’距‘城’近也。”国君知道阴氏在打擦边球,要不谁家的‘城’跟‘邑’是连着建的?他又说:“十载有余,‘阴’更胜从前。” 吕武只是笑笑,心想:“有事说事,又是点拨,又是夸奖,太绕。” 曾经的“阴”地经受过战火,导致没有任何一个大家族愿意接手,才轮到吕武在“阴”地发家。 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面,阴氏先后投入二十万级别的人手来建设“阴”地,恢复以前的农耕区,又挖掘了纵横的水渠,才使得“阴”地不比任何一个老牌家族宝贝到不行的产粮区差,甚至是进行了超越。 某种程度上来讲,吕武兼任司徒正是国君看到了“阴”地和“吕”地的发展,国君希望吕武能够拉各家一把。 国君见吕武不接茬,往下继续说道:“‘虎牢’若失,晋楚之争,我被动矣。” 吕武还是笑而不语。 但凡国君没有主动开口请求,别奢望吕武能够主动承担。 这个绝对不是吕武狭隘,立下规矩不去遵守,还要立规矩做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国君事先没有足够长远的目光,进行了错误的判断,偏偏又不想承担后果,想要吕武屁颠屁颠地为那些错误买单。 如果晋国真的只剩下吕武一个人能干活,为了国家自然需要站出去。 关键问题在于,阴氏的卿位排名在智氏、韩氏、范氏、中行氏后面,前面的那些家族享受来自卿位家族的好处与荣光,不想或没能力去担负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没有这种道理的。 吕武说道:“秦国两次刺杀于我。天子未予说法,我不复仇,天下人何以对我,必看轻于晋。” 国君直接失语。 秦国给周天子的贿赂绝对很足够! 周天子某种程度上很有信誉,直接无视秦国两次刺杀晋国的“卿”。 他在装聋作哑的同时,又因为秦国下足了重金,只追究吕武和魏琦带着各个家族重创秦国的那件事情。 如果硬要让吕武对周天子的做法有什么看法?他会说自己很喜欢这个周天子,开始为某些可行性进行准备。 比如,阴氏取代赵氏赢姓成为秦国之主,又或是阴氏取代/与某家族分割晋国。 不就是贿赂吗?跟谁不会似得。 目前“东方世界”的顶级军械贸易被阴氏所垄断,每年赚取的财帛以及各种物资多到惊人。 吕武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的钱财和资源来向国内各家采购物资,大多是粮食,次级贸易为矿石或铁锭,再次之则是布匹。 不是布匹不重要,纯粹是布匹本身也是重要的“货币”之一,能够买到的数量非常少。 粮食也是“货币”之一,只是粮食的数量远超布匹,市场上粮食的流动量也就比布匹多得多。 别忘记阴氏还负责跟齐国的邦交。 吕武讶异地发现齐国越变越好说话,并且齐国交“保护费”也够准时,量上面进行了增加,还能任由阴氏选择种类。 齐国这么乖巧,搞得吕武算计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依然会继续算计。 这叫:知错,但是绝对不改! 只是作为“个体”当然是一种错的行为,作为“集体/国家”会变得不一样。 那么定义的原因建立在集体/国家不看对错,需要在乎的是有没有必要。 国君到阴氏这边,来也匆忙,去也匆忙。 “君上可会恶了我家?”宋彬支持吕武的决定,只是不免会有所担忧。 吕武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想道:“只要不触碰底线,国君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妥协的人。” 他有这个发现是经过长久的观察,并且相信自己对国君的性格判断无比正确。 当然了,其余各家没有满足国君的胃口,阴氏当个陪衬并不显得起眼,当出头鸟这种事情别去干就行。 宋彬知道了该知道的情势,带上吕欢以及相应的护卫力量,启程前往“虎牢”了。 国君这一次过来并不止需要吕武南下,还提到了另外的事情。 首先是智罃和韩厥都有退意,也就是智罃哪怕病好了都要辞去元戎的职位,韩厥也明确表示不接任元戎,两个人都要扶一把自己的后辈。 估计连国君都没有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一旦智罃和韩厥都要退,智氏肯定是智朔获得一个卿位,韩氏就不知道是韩无忌还是韩起顶上了。 这么一搞,晋国的八“卿”就会更加趋于年轻化,势必要整得国君心情变得无比忐忑,进而再忧虑晋国的未来。 栾氏和郤氏完蛋,事实上不止是没了两个卿位家族那么简单,是让晋国失去了矛和盾。 没有阴氏取代郤氏成为晋国锋利的矛,晋国不但要在与楚国的争锋中会颓丧好几年,对几个小弟的背叛也只有选择绥靖政策,只能等晋国真正的缓过气来才能从防守转为进攻了。 阴氏先后解决了齐国和卫国,又把秦国打得半身不遂,等于说让晋国不用担心东面和西面,还能抽出更多的力量来继续与楚国争雄。 正是建立在晋国失去了东边和西边的顾虑,才会有中行偃带四个没有满编的军团南下。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上,晋国不但今年不会用兵,连续五年内都是采取守势,甚至很羞愧地一再装聋作哑,直至有点缓过气来才再次谋求霸业。 也就是说,没有吕武的历史,晋国长达五年不说逆来顺受,却是压根无力对国际形势进行干预,别提出兵去跟哪个国家硬刚了。 而在五年之内是属于晋悼公姬周的高光时刻。 他不但用高超的手腕来治理晋国国内,又在国际上做了足够多的伏笔,展现出属于一位明君的素质。 优秀的人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总能想出办法,这一点会在姬周身上得到体现。 他回到“新田”之后召集了魏琦和士鲂,不知道怎么说服魏氏和范氏同时向“虎牢”增援各一个“师”,同时再次找各个中等贵族谈话,凑齐了两个“师”,带着这些部队亲自南下前往“虎牢”了。 必须要强调的是,东面最强的齐国还有两个“军”被吕武捏在手里,西面的秦国则要再次遭到吕武的打击,国君敢那么做的前提是晋国不用为了东面或西面的安全感到担忧。 因为魏氏需要再南下一个“师”,本来用于西征的三个“师”变成两个。 再来是,中等家族的兵力遭到抽调,哪怕想再次参与西征也变得有心无力。 同时,范氏的情况差不多。 没有被再一次抽调兵力的智氏自家麻烦一大堆,没有闲工夫参与西征。 一系列的消息传到吕武这边,他对吕阳说道:“君上这是在小小警告阴氏。警告完了之后,明年你爹估计要成为上军将了。” 吕阳听不太懂,只听懂自己这个老子卿位又要往前挪一挪了。 第455章:阴氏有子初纳赋 大河南岸的“祭”是范氏的封地,他们愿意再出兵一个师属于理所当然。 这样算起来,范氏在“虎牢”的兵力一共有四个“师”,已经从事实上成为晋国出兵最多的家族。(算上士匄和士鲂作为卿本来就该出的两个师) 魏氏为什么同意国君再南下一个“师”并没有告知阴氏。 其实,魏氏愿不愿意告诉阴氏要看会不会做人。 他们跟阴氏是盟友关系,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不需要事无巨细地什么都进行汇报。 只是,魏氏正在与阴氏谋求西进,保持良好沟通远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重要。 很多时候盟友变得互不信任乃至于是反目成仇,不就是因为沟通不够及时的关系吗? 在这一点上,魏氏这一次做得并不算好。 吕武下令集结三个“师”,其中的一个“师”留在“阴”地,另外的两个“师”则是带着一起西征。 如果没发生魏氏说好了一块出动三个“师”又出现意外的事,有了意外又没有进行沟通,本来吕武是要带三个“师”西征,会再额外征召一个“师”驻守“阴”地。 吕武将出兵数量减少到两个“师”同样没告知魏氏,打从实际上是在对魏氏发出强烈信号,表明阴氏绝不愿意吃任何亏,又对魏氏不及时进行沟通表达不满。 魏氏给出的回应很直接,魏琦不再随行西征,统兵出征的人换成魏相,又有魏绛一起随行。 这个并不是魏氏在进行什么反击,他们出动的兵力不再有变化,统兵则是变成了族中小辈,隐晦地对阴氏表示歉意,同时表明西征依然是由吕武来掌握最大的主导权,魏氏接下来将全力配合。 不是种花家的人,又在正界混了不短的时间,真的很难去搞懂这些弯弯绕绕。 种花家就是这点不好,喜欢委婉的行事方法,同宗同源的对象或许能够存在“默契”这个东西,对外则会因为文化差异导致别人不懂,搞得屡屡吃亏又有苦说不出来。 最简单莫过于那句“勿谓言之不预”,明明就是一句严正警告的外交词语,别人只会两只眼睛里面翻圈圈,心里泛迷糊:弄啥咧? 等某天种花家能够派出几艘大驱搞“自由航行”了,到时候不再是“弄啥咧”啦,不懂就要立刻查,学会“勿谓言之不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魏氏的退让并不是什么礼貌行为,取决的是阴氏足够强为前提,尽管表现出来的只是家族与家族的相处方式,国家与国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秋收完毕。 阴氏和魏氏的联军开始向西,出兵的理由是秦国再次刺杀吕武,必须得到终身难忘的教训。 师出有名,这点很重要! 国君亲自率领援军南下。 这一支晋国南下的大军有魏氏一个“师”、范氏一个“师”,再加上中小贵族凑起来的两个“师”,拢共有四个“师”的兵力。 晋国在“虎牢”算上范氏的驻军本来有十三个“师”,等待国君带着四个“师”的援军抵达,总兵力将达到三个“军”又两个“师”。 当然了,十七个“师”里面只有十一个“师”是来自卿位家族,也就是范氏的四个“师”、魏氏的两个“师”,其余就是智氏、韩氏、阴氏、中行氏、解氏分别一个“师”;剩下的六个“师”则是由其余中小贵族拼凑而成。 中小贵族一下子拼凑起六个“师”在晋国算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知道晋国内部构成的人,他们必然知道对中小贵族兵力的抽调已经到了一种极限。 直白说就是,晋国的中小贵族已经榨不出什么油了。这一点从中小贵族明明对跟吕武西征很馋,却是没有家族参与就能看得出来。 要是这个时候有个诸侯国选择从没有卿位家族的区域入侵晋国,他们绝对能够享受到“如入无防之境”的待遇,轻易就能席卷一大片地区。 “此便是大河,南岸为范氏新得之地‘祭’。”宋彬在为吕欢介绍地理位置。 吕欢岁数并不大,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大河的源头在高原,七弯八绕地途经神州大地,向着大海奔流而去。 目前的大河看上去很清澈。这个是因为上游的两岸植被没有被破坏殆尽,再来是没有出现大范围的水土流失,自然也就不会滚滚河水之中携带大量泥沙,导致河水变成了黄色。 吕欢看着大军正在利用木筏泅渡过河,目测河面的宽度至少千米,河面之上木筏承载的士兵是那么小心翼翼,一些木筏被水流带着向下游而去,甚至有木筏发生颠覆,有点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为何两岸不拉纤绳,以保木筏不至随流而下,乃使颠覆可免?”吕欢有点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些知识是来自吕武的教导,并不是吕欢小脑袋瓜子天生聪明。 宋彬同样用理所当然的表情和语气说道:“需‘徒’驾舟牵绳渡河。此处不可视也。” 现在是春秋中叶,不是远古时代。 这条大河就那么横着,将神州大地一分两半。 有夏一朝时代过于久远,并且能够挖掘的文物太少,很难去进行考究。 殷商时期则是有着明确记载,殷商多次带着诸侯国在来回纵横大河两岸,末期甚至都打到大江(长江)边上。说明殷商时期就已经探索出泅渡的技巧了。 现在很多诸侯国的控制范围分隔在大河南北两岸,必然是有成熟的渡河技术,不然一个国家的实际控制区不会是那样。 晋国多次出兵南下,走最多的是“王野”靠近单公姬朝封地之旁一个叫“阴(平阴)”的地方。 而“阴(平阴)”实际上是大河宽度比较短的一个河段,某些季节“阴(平阴)”的水位很低,相对而言也就比较适合过河。 事实上,没有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之前,“阴(平阴)”一直是来往于黄河两岸的便利地点之一。 那么,目前有横跨大河两岸的桥梁吗?答案是没有的。 “孔子自卫反鲁,息驾乎河梁而观焉”这句话出自《列子》。 很多人对上面那句话理解错误,以为里面的“河”就是黄河,“梁”是一座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 《水经注·济水注》记载:梁,水隄(堤)也。 当然,“梁”在古时候也是“桥”的一种称呼。 关键是孔子是从卫国返回鲁国,当时卫国在黄河北岸的领土早被孙林父带着“投奔”晋国,再来是卫国到鲁国的最佳路线是在黄河南岸。 另外,孔子去卫国不可能不去卫国的都城“帝丘”游览,要回国难道还要跑去黄河北岸转个圈,再从黄河北岸进入鲁国地界? 所以,孔子回国途径的河流要么是濮水,要么是济水,不会是从黄河北岸的方向回到鲁国,停下来观看风景的河堤只会存在于濮水或济水。 等待有横跨黄河两岸的大桥出现需要到进入战国阶段,单跨和多跨的木、石梁桥已普遍在黄河流域建造。 吕欢站在战车上远远地看着先期渡过南岸的士兵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很快北岸这边的士兵也跟着忙碌起来。 士兵们在干的事情是收回被水流带走的绳索,使之成为相对的直线。 等待费尽千辛万苦将绳索拉到力所能及的程度之后,他们还需要找到能够固定好绳索的办法,完成做业才能使接下来的泅渡得到最大的安全保障。 吕欢有了新的疑问,道:“为何不见船只?” 宋彬严肃地说道:“我家制船之术得于吴,中原少有此术,你不可多言。” 造船技术很高大上吗?就当下岁月而言,还真的就是一种十分高大上的技术! 要说中原没有国家掌握造船技术太绝对,只是造船技术落后于南方国家会是一种事实。 现在“东方世界”掌握靠谱造船技术的国家不多,去年打了一场有史记载最早水战的楚国和吴国,他们肯定是掌握了各自的造船技术。 而诸夏这边的造船技术有史可查的在殷商末期:周武王跟八百诸侯会盟,率领四万五千名将士,用四十七艘大船从“孟津”抢渡黄河,推翻了殷商王朝的统治。 造船技术在秦一统时期才迎来突飞猛进的发展(没特别出名的船),又到了西汉时期达到公元前岁月的某种巅峰(楼船),随后就要等到有宋一代再次迎来新机遇(福船),再来就是有明一朝登上全球最顶尖宝座(郑和宝船)。 南下增援的晋军花了将近半个月才完成渡河。 在这一段期间,吕欢见识到了军队搭建浮桥提供军队过河的技术,很怕死的等很多人从浮桥安全过去南岸,才在阴氏部队的保护下过去。 他好奇问了问才知道浮桥不会存在太久,一旦上游区域出现下雨,水位上升或是水流速度增快,浮桥很快就会被摧毁。 而浮桥其实就是木筏和舟进行支撑,上面铺上了木头排,又有绳索固定在两岸提供一定的保障。 这样的浮桥不可能笔直成线,看去就是一个被拉扯成弯月的形状。 “欢。”韩起到河边迎接国君,刚得知吕欢过来,拜见完国君就立刻找来了。 “阿舅。”吕欢有模有样地见礼。 宋彬以及另外的阴氏家臣随后向韩起行礼。 韩起颇为高兴地说道:“欢亦能纳赋矣!此次可想立功?” 其实,谁不知道阴氏真正领兵的是宋彬。 一众阴氏的家臣立刻对韩起心生警惕,脑子里转的是怎么防止韩起利用吕欢染指阴氏军队的指挥权。 个别联想力好的阴氏家臣,他们甚至要思考韩氏会不会干涉阴氏内部继承权的可能性。 宋彬绷着一张脸迎向韩起,说道:“彬代我主、阴伯问候足下。” 韩起比较明显的一愣。 他当然听得懂“伯”是个什么意思,排行是伯、仲、叔、季嘛,也就明白“阴伯”特指谁。 周王朝礼制:天子、诸侯的嫡子称“世子”。开始的时候世子只是个称谓,儿子都是世子;后来,演变成册封,也就是后来说的储君,就是继承父亲的大儿子,但大多还是册立长子;册立少子为世子的也有。例如:周宣王立鲁武公的次子为世子最终引发鲁国内乱。 现在各个家族的第一继承人不叫“世子”,随便乱称呼会死全族。 同时,目前区分“大宗”和“小宗”,也就是所谓的“主家”和“旁支”。 宋彬特别点出他的主人是吕武,又讲了一个“阴伯”,不是特指吕阳又是谁。 韩起怔怔的表情转为错愕,尴尬地说道:“非你所想。” 其实,两个人的身份并不对等,只是不解释绝对不行,要不韩起才不会解释。 宋彬再次对韩起行了一礼,侧身看向有点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吕欢。 没等吕欢有所表示,反倒是韩起一脸尴尬的先走了。 “为何此般模样?”智朔刚拜见完国君,看到韩起一脸的不对劲。 韩起不可能多说什么的。他要仔细想一遍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都是什么,如有必要甚至要特别找吕武进行解释,免得误会加大。 这个是他自己的情况特殊,不是长子却成为韩氏继承人的身份已经被确定。 韩氏搞这一出,主要是韩无忌小时候摔掉了右手臂,导致右手臂有些畸形,不再适合作为韩氏的家主。 周制讲究的是“嫡长子继承制”。虽然不止一次发生过非长子继承家业的事情,包括周王室和各个诸侯国,礼制却依然是礼制,不是长子而继承家业,还是会存在一些隐患的。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吕欢,发现宋彬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只是又无法分辨和细想出奇怪在哪。 他跟在队伍之中向南继续行进,走了两天才算是看到一座大军营。 范氏获得了“祭”地,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只是将“虎牢”建立一个外围城墙的地基,自然也就看不到城池的存在。 这样一来,晋国南下的部队只能选择旷野搭建营寨咯。 吕欢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得到国君的召唤。 他只是一个招牌,必然要带上宋彬一同前往,听国君与几位“卿”讲了不少话,大部分听不懂讲的是什么,只知道驻扎在汜水边上的楚国和郑国联军拔营逼上来。 国君扫了与会者一圈,表情颇为有些沉重地问道:“战否?” 第456章:可真就是香馍馍 如果不战而退,不但范氏的“祭”地无法保住,晋国的脸肯定也要丢尽了。 国家面子无小事! 一旦一个国家的国格降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法得到尊重,进而难以威慑到其余的国家,导致本来不怎么样的邻国一再挑衅,陷入没完没了的麻烦之中。 国君那么一问,问的是众人愿意承受多大的代价来跟楚郑联军打一场。 士匄看向了智朔。 “祭”地是范氏的封地,士匄肯定不能抢先表态,要不已经不单纯将范氏架在炉子上面烤,是直接丢进铁水里面炼。 这里也是士匄奸猾在了不应该奸猾的地方。 地盘是范氏的地盘,范氏不拼命,要别人去拼命? 智朔发现士匄频频用眼神向自己示意,回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看我干吗?是你自己该上,赶紧冲啊!!! 安安静静坐着的吕欢发现士匄与智朔来来回回打眼色玩猜谜,心里寻思道:“原来长大就是要有一双灵活并且特能眨的眼睛?” 老实说,士匄有些小不爽了。 老范家刚刚决定在老智家不行的时候拉扯一把,怎么老智家的儿子就这样没眼力介,不懂帮忙挡枪的? 坐在首位的国君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为士匄的没担当感到无比失望。 国君看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边后悔没出死力气将吕武带着南下,另一边开口说道:“‘虎牢’为范氏之土,士卿何以教我?” 他坚定认为要是吕武在场,众人心里有足够的底气,一定会嗷嗷叫要跟楚军拼了。 直接被点名的士匄赶紧整理一下心情,说道:“楚郑合兵八万进逼而来,我亦可紧逼而上!” 可不敢在“虎牢”开战啊! 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才会被选择用来建造关隘,注定无法将军队全面摆开。 晋军极度擅长列阵而战,需要的是相对广阔的地形来作为战场;相反楚军跟不讲规矩的吴军有多次无规则交战的经验,打那种不是堂堂正正对阵的战争更有优势。 中行偃说道:“合兵一‘军’向前十五里,余部驻守‘虎牢’可也。” “虎牢”前方的十五里有一片平原适合当作战场,上一次楚军玩断晋军后路,他们也该防着一手。 另外,这里的十七个“师”真不是每个“师”都一个成份。 比如来自解氏的那个“师”,里面的“徒”不会超过八百,“羡”级别大概也就两千多,剩下压根就是凑数的农夫。 这个跟解氏崛起时间太短有关,再来就是晋国中小贵族的兵力被抽调得太狠,导致解朔想向友好的中小贵族借兵都借不到。 作为卿位家族的解氏那样,一些中等贵族无法满足国君在兵力上的需要,他们说是被逼无奈也好,说是投机取巧也罢,带来的一部分士兵战斗力真的一言难尽。 倒是小贵族没资格偷奸耍滑,问题是他们的“精锐”也只是小贵族中的“精锐”,兵源素质和列装的装备跟中等贵族都没得比,哪敢去跟卿位家族相比。 如果说解氏是万不得已,卿位家族中并不止解氏是那样的情况。 中行偃没以前那么不要脸了,只是也没有完全要脸。 他带来的那个“师”有中行氏的两个“旅”和来自荀氏的三个“旅”,里面的“徒”数量在一千左右,余下的都是“羡”。 了解当下军制的人应该清楚一点,“羡”说白了就是亦兵亦农的武装农夫,算不得什么职业军人;“徒”才是职业军人,一般“士”就是从“徒”里面脱颖而出。 保卫自家封地的范氏从事实上很给力! 原先驻扎在“祭”地的范氏军队,“徒”数量不会超过两千,余下倒全部都是“羡”了。 这个也是春秋中叶各家对新占封地的安排,来保证土地占领之后的安全保障,便于农夫去开垦耕田,其余的劳役能安心干其它事情。 范氏另外三个“师”中的“徒”不会超过六千,剩下全部都是“羡”,倒是没带上凑数的农夫。 三个“师”中的“徒”不到六千?一个“师”平均下来两千“徒”,了解“徒”是个什么,能知道对兵力构成来说其实已经非常豪华。 美中不足的是士匄不够大气,明明带来了实力不俗的军队,想的却是要让别家顶上。 国君不再给机会让人偷奸耍滑,说道:“范氏二‘师’、韩氏、魏氏、中行氏各一‘师’前往迎战,余部驻扎‘虎牢’。” 中行偃有意见,只是他忍住没说。 士匄同样有意见,他琢磨着阴氏很能打,怎么能将阴氏的那个“师”归于戍卫部队,会显得非常浪费。 当然,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分,保卫的是老范家的封地,范氏多出点力气是应该的,可别要求只出一个“师”,另外那个“师”的份额丢给阴氏去填。 国君那样的安排显得非常理智。 中小贵族拼凑而成的部队战斗力怎么样先不提,解氏明显拉胯不适合去刚正面,阴氏则是孩子统兵出战,智朔更是带病出征。 再来,晋国这是时隔两三年之久再次跟楚国刚正面,怎么谨慎都不显得过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令人有些侧目了。 魏氏、中行氏、韩氏分别拿出一个“旅”向阴氏换了一个“旅”,偏偏还真的换成了。 而那三个阴氏的“旅”,每一个“旅”至少有五百名身穿铁甲的“徒”,其余“羡”的装备也不差。 他们的借兵又有很大的针对性,例如魏氏借的那个阴氏“旅”里面的弓弩手数量最多,中行氏和韩氏则更着重于能“抗线”的建制构成。 国君得知都在搞什么,更知道范氏跟阴氏交换部队没干成,对弟弟杨干说道:“阴氏善战已获享誉,欢虽年幼,乃有智慧。” 大家都信任阴氏部队的能打能抗啊! 至于说吕欢聪慧什么的,谁不知道同意那些的是阴氏家臣宋彬呢? 所以,阴氏家臣的能干只是再一次被证实,使人不得不感慨阴氏能发展起来真不是依靠运气或侥幸。 杨干问道:“我或可寻之调借?” 国君很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借或许能借到,杨干亲自上阵则属于不可能。 不是国君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冒险,是一众“卿”绝对不可能让杨干上战阵搏杀的。 那不是“卿”顾及杨干的生命安全,纯粹是他们不乐意国君的近亲因功获赏。 而这个国君跟贵族阶层有默契,不到时机绝不轻易去挑战界线。 第457章:外强中干的阴氏 宋彬在执行与各个家族交换部队指挥权时有通报吕欢,只是没有解释为什么要那么做。 毕竟,身为家臣必须了解一个家族着重培养谁,一样同为家主子嗣没错,继承权的比重却是存在区别,一些知识属于不能教的。 为什么有一句话叫“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主要讲的是人掌握了什么样的实力,有了乱掉规则的能力。 没有能力的前提是不懂,又或者没有意识到,那么就不会产生本来就不该有的念头。 而宋彬愿意跟各个家族交换指挥权的理由相当简单,不是慷慨大方,纯粹是没有前往参战等于没有战利品分配权,借出那些部队将获得战利品的分配权,再来就是增加阴氏的影响力。 战利品什么的对现在的阴氏来说,只要量不是多到一定程度,会是一件比较无所谓的事情。 阴氏现在最为注重的是影响力相关! 战斗力得到认可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再使人产生信赖感对一个家族来说,则就显得更加值得高兴了。 当然了,要是得到阴氏部队指挥权的那些人敢往死里用,把阴氏部队搞了一个全军覆没或损失惨重,后面的事情必然会一大堆,出现太多需要说道的地方。 国君带着部队继续南下,“虎牢”这边的营盘变得空旷了不少。 吕欢突然发现前来拜访自己的贵族有点多,他们来了之后却只是与自己见礼,讲事情则是跟宋彬谈。 这个真没什么毛病。 招牌本来就是供起来,保持一种礼敬的态度也就够了,谈事肯定跟真正能做主的人去聊,攀交情也是跟成年人去攀,跟孩童讲交情纯粹是逗人玩。 吕欢经历了高兴,走向郁闷和生气,后来淡定又继续高兴了。 原因当然是宋彬发现吕欢的情绪变化,给予了一些场面上的尊敬。 孩子嘛,除非是妖孽到不行,要不找对方式其实挺好哄的。 宋彬是阴氏的第一家臣。 有句话叫“宰相门前七品官”,他的权势比重上等同于不那么强的中等贵族,身份的高低则无法得到根本上的改变,不过能得到尊重就行。 各个前来拜会的贵族,他们大多会过问一嘴阴氏西征的事情,得知吕武已经率领部队出发,进行祝福的同时,不免会各种心里郁闷。 跟着吕武混有肉吃已经成为一种共识,最为主要的是阴氏在分配战利品上面很公正,非常值得中小贵族信赖和追随。 吕武为什么要秉承公正?不就是为了建立人设嘛! 大家都觉得阴氏公正,人设也就成功了,有点什么事进行呼朋唤友,不怕没人愿意捧场。 当然了,事实上也就跟酒肉朋友差不多,锦上添花的事情都乐意干,有没有人愿意雪中送炭则很不好说。 “各家寻我家,事多也。”宋彬看上去一脸的骄傲和满足,例常找吕欢进行吹牛逼,表情夸张地说道:“时不过十日,进项多矣。” 吕欢也高兴,一个个家族的来人都很尊敬自己,家里又卖了不少军械。 优渥的生活是怎么来的?不就是因为家族发展良好嘛! 大家又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孩表现出尊敬?肯定是因为阴氏强大啊! 生活在一个强大的集体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能时不时地体验强大带来的各种见闻,一方面必然心生与有荣焉的荣誉感,另一方则是归属感“蹭蹭蹭”地往上涨。 阴氏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成长到这般程度,人口不是买来就是抢来,没有发生过内乱除了因为时代局限性之外,主要就是拥有幸福感。 那个“时代局限性”特指的是缺乏对命运不公的抗争。 当前时代的话语权不是在一国之君手里,便是被贵族阶层所掌握,再来便是习惯了这样的社会形态,某种意识也没有得到觉醒。 愚民什么的?现在没人去玩,纯粹就是社会没得到某种“进步”罢了,哪里需要玩愚民这么高端的手段。 等待需要玩“愚民”的时代,前提是已经有那么一部分人已经觉醒,他们被“阶级”所吸收,再反过来带头去坑那些没有觉醒的人。 是不是充满了讽刺?然而,现实不但显得讽刺,甚至是充满了残酷啊! 宋彬那么卖力当然也有理由,他在阴氏得到的远超自己的想象,有什么理由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任何一名家主只要能够秉承多劳多得,再来就是做到有功必赏,愿意划出土地进行分封(臣下之臣),为之效力的人必然会施展浑身解术卖力干活的。 而吕武完全有资格进行分封,只看大不大方而已。 但凡是个“大夫”级别的贵族都有进行分封的资格,例如给家族某人一个“士”的爵位。 而贵族分封“士”是一件必须的事情,等同于在完善自己家族的武力构造阶层。 那个“士”不是贵族阶层,只是拥有了一部分属于贵族的特权,他们还是军队里面的基层军官。 没有纳赋之前,吕欢基本没有机会跟“士”这个阶层进行正经的接触,他发现自家的“士”在说话时的口音着实是有点多,甚至发现好些人在讲什么,需要很认真聆听才能听懂。 从这里也能看出阴氏“士”的来历之复杂,绝大多数当然有一口标准的晋音,极少数有讲秦腔、许言、郑语,乃至于是楚音、狄话,近期甚至出现了一口齐国方言的人。 当然了,他们说话可能不标准,能听懂晋语则是必然,要不也不可能成为“士”。 这个纯粹是阴氏被逼的。 情况允许的话,谁又愿意自家的部队里面出现这种情况,简直跟大杂烩一般了。 这个也跟吕武没有派遣真正的阴氏精锐南下有关,王牌师肯定不能是那样。 士兵方面,晋语标不标准没关系,能听得懂就行。他们负责的只是执行。 宋彬被问及自家为什么会是那种情况,源于没想过这么高端的事情,一时间被吕欢给问得愣在当场。 “这……”宋彬知道事情很不对,无法给出什么答案,迟疑着说道:“主已层层甄选,我家战时不乱便可。” 吕欢用最简单的思维来进行理解,发现自己家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的样子? 好像也是! 成员来源复杂,基本的语言统一都没形成,有那么点外强中干的本质,一旦遭遇到挫折就要被看大戏。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吕武才动不动就亮一次肌肉? 第458章:马上到来的重头戏 率军南下的国君在两个月后带着部队回到“虎牢”了。 宋彬进行了目测,国君带去多少军队就带回多少。 需要目测,主要是互相之间没有进行信息互通。从这里也能看出是一件好事,说明压根就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带出去多少军队又回来多少,可以预见这一次晋国和楚国只是对峙,双方对交战这种事情存在顾虑。 “楚军退却,郑国盟我。”国君对众人是这么说的。 这个“盟”不是结盟,只是一种暂时的罢兵休战。 晋国这边对楚军为什么后撤很好奇,没有相关的信息渠道,也就只能是好奇而已。 那么,楚军又为什么会后撤呢?原因在于吴国和陈国发生了对楚国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首先是吴国已经开始反攻入侵境内的楚军,双方在衡山周边爆发了一场血腥的交战,以吴军败退为结束,楚军却也损失惨重。 然后是楚国自己先搞幺蛾子,操纵顿国跟陈国交恶,导致陈国出兵包围了顿国。 两件事情的发生让跟晋军对峙的楚军不得不后撤,他们准备亲自下场对陈国做点什么,以至于知道郑国对晋国认怂也没做干预。 话说,陈国不是楚国的盟友吗?为什么楚国会让顿国跟陈国过不去呢??? 这就要了解楚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的附庸非常多,有些附庸只是名义上的国家,打从实际上则是已经被楚国所控制;像郑国这种体量比较大的国家,楚国难以做到控制,一般会派出贵族前往该国当客卿这类的角色,再图谋完成控制。 楚国之所以操纵顿国跟陈国过不去,究其原因是陈国驱逐了来自楚国的客卿,而这个客卿是楚国令尹子重所指派。 也就是晋国这边不知道南方闹了什么幺蛾子,不然才不会撤军回到“虎牢”,该做的是跟在撤离中的楚军后面,再趁势给郑国来一记狠的。 毕竟,楚军一旦撤离就会让郑国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而且哪怕晋国出现衰弱趋势,以郑国的实力也干不过晋国。 这个也就能知道郑国为什么明明很想收复失地,却选择了罢兵。 郑国这一次罢兵,将从正治立场上承认“祭”地归于晋国,以后再想把“祭”地夺回去,他们就该想个新的又合理的由头了。 对于郑国服软最感到愉快的是范氏,再来则是国君。 范氏的愉快是从此以后“祭”地将不存在主权争议。 国君则是看到了瓦解郑国和楚国联盟的可能性,他估计都开始在动脑筋,想办法将郑国争取到晋国这一边。 其余人得知楚军撤退,郑国也选择了罢兵休战,中小贵族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贵族带兵纳赋,服役的“徒”算是已经交了血税,他们今年不再需要义务地承担其它;出动的“羡”则是白白跑了一趟,家里没了他们这些劳动力,来了又没有取得收获,等于从事实上是一种血亏。 如果中小贵族这一次纳赋没有任何收获,他们今年必然会非常难捱,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还有另外更惨的! 每一个家族中的“徒”武装在即再出征,需要自己保证后勤,不用家主去负担;“羡”从武器到后勤则是由家主来承担,等于浪费了劳动力又要进行投入。 所以了,中小贵族心里有无数的MMP需要好好讲一讲! 卿位家族出动的兵力更多,除了范氏有收获(“祭”地)之外,其余同样是颗粒无收。 只是吧,卿位家族的实力摆在那里,抵抗未知风险的底蕴要比中小贵族高多了。 他们在“虎牢”待到秋季下旬才进行归师。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上到国君下至贵族依然不知道楚军为什么退兵,对吴国那边发生什么更是一无所知,仅是能够判断出郑国有点“开窍”了。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走“王野”路线,回到“新田”进行解散,但凡是个贵族脸上就没有笑容,有些甚至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顶上的贵族一个个黑着脸,下面的人又哪敢乐呵,再来是真没有取得什么收获,不像往常军队归师“新田”会一大帮人轮流进城乐呵,致使勾栏院里面的姑娘空虚、寂寞、冷! 可能是不愿意拆开真相,又或者是站的位置太高,国君对一片“哀鸿遍野”采取了漠视的态度。 他很特意地将魏琦召唤进宫城,没有任何客套直接问道:“魏氏、阴氏伐秦之事,进展如何?” 这一趟魏琦并没有南下,得了个坐镇“新田”的差事。 他答道:“下军将经大河往秦境,连克三城,攻至‘雍’,与秦对阵于‘雍’城之下……” 国君在听,听着听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大,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如果阴氏和魏氏后面没有增兵,好像也就阴氏和魏氏各自出动了两个“师”去报复秦国? 四个“师”就能攻克秦国三座城池,打下的“邑”和“邦”该是多少? 而这一次吕武也是忒狠,直接打到秦国都城“雍”的城下。 “阴卿攻‘雍’???”国君有些懵。 魏琦强调道:“并未攻城,仅是战于城下。” 这个叫什么?伤害大不大很难说,侮辱性则是极强? 国君又问:“阴卿仍在秦国?” 魏琦这一次摇头,说道:“臣不知。” 算一算“新田”和“雍”两地相隔多远,道路交通的状况怎么样,能知道互相之间的联系间隔绝对短不了。 国君当然知道距离意味着什么,心里猜测道:“如此一来,阴武便是在三月之前攻至‘雍’?” 他不得不承认进军速度还真的超快。 当然,魏琦没告诉国君另一件事情,实际上吕武是先带着两家的兵力灭掉“大荔之戎”,又等着阴氏和魏氏增兵进入占领区戍卫,才带着干了一次灭国之战的大军攻入秦国。 而秦国之前就挨了一顿毒打,导致“雍”周边弄得十室九空,短时间内战后的废墟都没来及清理,没想到吕武今年又再次带兵杀过来。 也就是说,吕武这一次多少带着点出其不意,秦国又是相对虚弱的时刻,一路上没有遭到多么强烈的抵抗,打到“雍”才遭遇秦国成规模的军队。 国君的思绪开始有些飘。 他琢磨着,自己带兵南下白跑一趟,假装看不到一起南下的贵族脸色黑得锅底似得;尽管魏琦说得不多又有些概括,还是能得出吕武这趟西征收获不菲的样子? “魏卿?”国君很是严肃地问道:“已知南征之事了罢?” 魏琦说道:“郑国割‘祭’地?” 国君脸上控制不住地一“囧”。 也是,一趟劳师动众的南下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只是获得利益的除了晋国之外便是范氏。 国君有些本来要说的话,无法再行开口。 要不能咋地? 讲一讲既然阴氏和魏氏西征获利那么大,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这样的话,范氏要不要把“祭”地贡献出来,又或者拿出国内的哪块封地,给大家也分一下? 魏琦离开宫城,走出宫门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里面,脸上出现了一种很玩味的表情。 晋国当然会知道“大荔之戎”被阴氏和魏氏联合灭掉的消息,问题是不知道在多久之后了。 魏琦多次看到国君欲言又止,结合集结大军南下却是一无所获的信息,多少能猜出国君到底想干什么。 “邀上军将、上军佐明日赴宴。”魏琦回到家立刻吩咐。 前一段时间,智罃和韩厥先后表达归隐的意思,没有第一时间广为人知。 实际上也不是国君或智罃、韩厥透露出来,风声到底是谁透露则不再重要,智罃和韩厥要退下去的事情已经变得人尽皆知了。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晋国的卿位会发生变动,中行偃和士匄将分别就任元戎和中军佐,至于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新军将、新军佐等职位的变动会是怎么样,有了前几次一再发生“横插一杠”的例子,谁都说不准各个职位由谁担任。 隔天。 魏琦还没有等来中行偃和士匄赴宴,却是听到了一则有眼有板的传闻。 坊间大肆流传吕武率军伐秦大胜的消息,又有消息称国君将拿出阴氏和魏氏的“贡献”分给中小贵族。 国君当然会在吕武的西征取得收获,那是属于国家应得的那一部分,再多就真的没有了。 比较值得关注的是智罃还处于病重状态,消息如果是国君放出来,也就等于国君没有跟元戎协商就先安排个妥妥当当。 当然,属于国家的东西,国君这么干没损害到阴氏和魏氏的利益,就是有点架起来的意思。 中小贵族得知消息后,捶胸顿足地后悔没一块西征之余,一个个开始赞美国君。 事实上,国君要是没这么干,明年不爆发国战也就罢了,一旦再次对中小贵族进行征召,第三年就该出现大规模的“破产”潮了! 魏琦可算等来了中行偃和士匄。 按照惯例是应该先一阵吃吃喝喝的放松,气氛合适了再谈正事。 结果他们还没开始谈事,一道消息传过来,迫使他们哪怕浑身酒味也要立刻前往宫城。 第459章:国君出招啦 国君紧急召唤众“卿”进宫并不止因为发生了一件急事,是多件大事一块凑成了堆。 首先是智罃正式提交辞呈,他在卸任元戎职位后,打算回去“智”地修养,不再居住于“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了。 再来是韩氏通报韩厥生病,也算是为韩厥拒绝继任元戎在进行铺垫。 先有智罃辞职,再有韩厥“适逢其会”的生病,倒是非常符合礼节。 只是晋国一下子没了元戎,中军佐同样无法接手军政事务,导致出现了权力的真空期。 这样一来,国君的权力等于一时间没有了压制,有太多的操作空间。 国君在将众“卿”召唤进宫后,讲了智罃和韩厥的事情,话题一转说起了南方的变动。 关于吴国战败的消息传了过来,并且吴君寿梦明确拒绝晋国发出的会面要求。 在去年(公元前571年),晋国再次邀请吴国到一个叫“鸡泽”的地方会盟,用意是商讨联合针对楚国的策略。 长久以来吴国并没有给予晋国正式回复,倒是在今年(公元前570年)明确进行拒绝。 吴国拒绝的背景是败在楚国手中,并且还是连续两场大败,不但拒绝晋国的邀请,还从多项问题上指责晋国,其中就包括晋国没有跟吴国结盟的诚意。 到这一份上,晋国和吴国的结盟很像是个笑话,联盟从实际上面临瓦解的局面。 说明白点就是,楚国用痛打吴国的实际行动,使得吴国认清跟晋国混一块没好处的事实。 吴国在连续两次战败后,属于吴国人的小性子爆发到极致,还真不打算继续陪晋国一块玩,一方面又纠结着该怎么报复楚国。 南方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是,陈国驱逐来自楚国的客卿,出兵包围了一个叫“顿”的小国。 这个顿国是周武王灭商后在淮水中上游地区分封的姬姓诸侯国之一,子爵,亦称顿子国。 出兵包围顿国的陈国并没有实际上发起攻击,不是陈国不想打,是陈国要打的时候,有五万楚军呼啦啦跑过来给顿国站台了。 那五万楚军就是跟晋军对峙突然撤离的那批,他们直接跑到陈国都城“宛丘”附近,再派人去见陈君陈午。 这支楚军的统帅就跟陈君陈午表达一个意思:赶紧特么撤掉对顿国的包围,要不别想有家能回啦! 要是时间往前推个一两百年,陈国才不鸟楚国,打起来鹿死谁手真不一定。 关键是陈成公元年(公元前598年)的冬天,楚庄王以夏徵舒杀死陈灵公为由,带诸侯之兵讨伐陈国。杀死夏徵舒后,从晋国接回陈灵公的太子妫午,立为陈君,就是当前这位陈午。 发生在二十八年前的那一次战争,楚国从实际上将陈国直接打得五劳七伤,将近三十多年过去还没有缓过气来。 再则,陈君陈午是楚庄王熊旅(一称为吕)立起来的国君,楚国长期也一直试图控制陈国,无法完成控制就一直进行削弱,导致陈国别说恢复国力,哪怕是陈国恢复的巅峰时期,楚国也不是在原地踏步。 残酷的现实是,陈国一直在衰弱,楚国却越变越强。 遭到警告的陈国撤掉了对顿国的包围,陈君陈午还很屈辱地派人去向楚君熊审道歉了。 另外一件事情也值得晋国关注,也就是郑国向晋国派出使节团。 郑国的正使是子驷,使节团已经在前来“新田”的路途之中。 国君将几件事情讲完,询问道:“诸‘卿’可有建言?” 中行偃是上军将,他在晋国没有元戎和中军佐无法理事的前提下,不能默不吭声,说道:“吴国毁盟,需遣人予于挽回;郑、陈受楚国背弃、欺凌,或可为我之友?” 国君只是轻笑,没有给出意见和评价,扫视其余“卿”鼓励踊跃发言。 士匄低声说道:“郑人多变,朝晋暮楚并无信誉,不可信也;陈远离于我,盟之若陈有变,我若愿救,千里跋涉路途之远,安能救之。” 郑国没有信誉是出了名的事情,甚至多次发生早上投奔晋国,到了晚上又投靠楚国的例子。 而陈国的确离晋国太远,中间隔了一个郑国,周边的顿国、沈国、蔡国要么是楚国的盟友,不然就是楚国的傀儡国。 如果晋国将陈国收为小弟,可以预见将来晋国光是为了救援陈国就要被搞得疲于奔命。 国君不知道那些吗?他将一切都考虑了一遍,怎么可能没想到那些。 士鲂说道:“我犹记得元戎疲楚之策。若陈盟我,疲之我也。” 国君的回应是笑了一下。 说起来也是造孽! 没上台之前的智罃提出争霸策略,上台后搞东搞西,独独没将疲楚之策玩出什么花样。 结果现在智罃已经退了,他曾经提出来的策略被拿出来成了一种“反面教材”似得警告。 士匄和士鲂都表达了反对拉拢陈国的态度,使得国君越加坚定接下来要干的一件事情必须干成。 国君看向了魏琦和解朔。 晋国之前有两个阵营,以智罃为首的智氏、范氏和韩氏联盟,阴氏、魏氏和解氏组成抵抗同盟。 现在智罃退下,韩厥也表露退意,不代表智氏、范氏和韩氏的联盟瓦解,只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肯定会起到新的变化。 国君需要魏琦出来表达不同意见。 魏琦没让国君失望,说道:“如今乃是我盼局势有变,岂可顾忌太多?” 先不说楚国搞陈国是不是在布局,楚国的“交际圈子”出现状况是一种事实。 如果晋国心怀顾虑采取坐视态度,是不是会失去很多机会? 可是问题又兜转回来,要是楚国故意给晋国挖坑,跳进去会增加未知风险。 中行偃以中立的态度说道:“中原未稳,南方有变,如何处之?” 这个也是国君不能忽视的问题。 晋国只有稳住中原各国才能全力跟楚国展开较量,千万不要国内到处失火,中原各国也没臣服晋国,头铁地要跑去跟楚国一较高低。 那么,晋国内部会搞幺蛾子吗?国君有过很认真的思考,认为出现大乱的可能性没有,各家族因为利益产生的冲突需要进行破解。 国君决定先解决一个难题,说道:“襄公设六卿将三军……” 一大串历史被提出来,讲了晋国为什么会设立“常务卿大夫”,过程中为什么增设“常务卿大夫”的位置,一度有十二位“常务卿大夫”,后来又减少到八位“常务卿大夫”。 大家一开始听得比较迷糊,后来渐渐搞懂国君是个什么意思了。 国君有了下一批“常务卿大夫”的人选名单,只是事情好像会出现比较大的变化? 果然,就听国君说道:“我之处境难也。卿大夫近来多变,亦有难履卿大夫之务实。” 从晋景公开始到晋厉公两代,晋国的“常务卿大夫”走马观灯在换,并且每一次出现卿位变动都是血腥味十足。 前来宫城的卿大夫脸色开始变了。 就当下而言,不管是增加“常务卿大夫”的数量或是减少,对他们这些在职的“常务卿大夫”都不是好事。 毕竟,他们是利益既得者,出现任何变动都代表一次新的利益变更。 其中以解朔感到最为紧张。 解氏可以说是晋国“常务卿大夫”中最弱的那个,增加新的“常务卿大夫”比解氏弱,他们又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一旦国君要削减“常务卿大夫”的数量,解氏绝对是要挨刀的那个。 站在大殿一侧的赵武脸色非常复杂。他已经从国君那里事先得到消息,晋国在接下来会恢复“六卿制度”,只是不知道谁将失去卿位。 按照实情和需要,解氏肯定是会被裁撤,理由都是现成的。 解氏作为卿位家族却无力履行义务和责任。 只是一旦解氏被裁撤掉,晋国又只设立六个卿位,赵武目前顶上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要不然,裁撤掉一个没有卿位家族该有实力的解氏,顶上一个咬牙最多能出兵两个“师”的赵氏,根本不符合国君去掉“杂质”存留“精华”的操作。 国君抛出话题却没有给予答案,他让众“卿”回家好好想一想,再来是需要等吕武回国到“新田”,一些议题才能正式开始谈。 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初雪开始下没多久,吕武带着该上缴国家的战利品来到“新田”郊外。 他讶异地发现来迎接的“卿”和贵族有点多,国君的弟弟杨干也出现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这种欢迎当然不是什么正式的礼节,西征归来的军队连走“棘门”解散的仪式都不需要举行。 西征只是吕武带着魏氏一块去干私活而已,给国家分一份纯粹是国家承担着“后盾”的角色,其余人要是敢开口讨要点什么,吕武就要用拿看乞丐的态度去对待了。 中小贵族欢迎时讲了该恭喜或恭维的话,随后各自散去。 杨干本来要继续跟着,却是被中行偃赶走。 事先已经收到一些消息的吕武看到这阵仗,知道接下来就是众“卿”找个地方,开一场闭门会议了。 第460章:大家好好说话,千万别动粗 出征归来的军队驻扎在“新田”郊外,吕武则是被邀请到中行氏的府宅。 中行偃在过去一段时间扮演的是中立角色,再来是他最有可能接任元戎一职,想搞事情的确很适合在中行氏这边进行。 “君上……”中行偃作为会议召开者和主持人,先将该讲的事情说了一遍。 属于该知道的消息,吕武已经得知,听的时候却要发挥演技,需要惊讶的时候露出该有的表情。 国君要将“常务卿大夫”减少到六个?对此吕武其实是秉承欢迎的态度。 晋景公时期是为了分权,一度设立十二位“常务卿大夫”,等待将赵氏覆灭才减少到八位“常务卿大夫”。 现在的情况是,有些“常务卿大夫”享受权柄带来的便利以及好处,没有足够的实力担负“常务卿大夫”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发生这种情况不是一个人的“锅”,真的要有人背锅的话,少不了国君、智罃和韩厥的份。 士匄问道:“君上欲减卿位是为何?” 没人给出什么回应,哪怕猜到了都不会说出来。 士匄自顾自往下说道:“智伯、韩伯皆隐,君上欲削卿位,此事关乎各家,不可以静待之。” 这一刻,其余人的想法是:那好,范氏勇敢地往前冲,俺们绝对拍手叫好,别特么光嘴上哔哔没半点实际行动。 如果只剩下六个“常务卿大夫”的话,解朔肯定会失去卿位;智罃和韩厥主动退下,国君再怎么想削弱智氏或韩氏都不能将事情做得太难看,卿位必然有智氏和韩氏的一份。 士匄这么活跃的理由是,范氏打从事实上已经足够树大招风,他表现出来的一些侵略性也比较强,猜测范氏会遭到国君的打压,觉得士鲂失去的卿位的可能性超大。 话说,出自荀氏的智氏和中行氏也有两个卿位,中行偃怎么没危机感? 这个是因为智氏已经从事实上脱离荀氏,哪怕是假的,接下来两家也会演得更真一些。 范氏的情况不一样,士鲂明确表示自己还是范氏的一份子,呈现大团结局面的范氏也是晋国目前公认最强的家族,遭到针对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没人搭理士匄,一个个只是表现出若有所思。 中行偃说道:“韩氏无忌礼让于起,韩伯以起为宗子。” 也就是,韩起已经被确认为韩氏的接班人,接下来韩氏的卿位会落到韩起身上。 关于这件事情韩厥已经做了十多年的铺垫,倒是没让各家感到太大的意外。 本身在场的韩起站起来对众人行礼,目光却是落在吕武身上。 吕武回以韩起一个友好的笑容,还点了点头。 这一幕被魏琦和解朔看在眼里。 阴氏和韩氏本身没太大的矛盾,之所以后来会搞得不愉快甚至出现对立,一切都是因为韩厥的一些操作,韩起、韩无忌跟吕武曾经是玩得很好的小伙伴。 现在韩厥退下去,韩氏不一定是由韩起来做主,韩起却能够插手韩氏的事务。 韩氏下死力气帮助赵氏是韩厥想报赵氏的恩情,轮到韩起当家韩氏,韩氏会不会再下死力气帮赵武则很难说。 看到那一幕的魏琦没多大的紧迫感,甚至欢迎韩氏能靠拢向魏氏和阴氏的小圈子,一块加入到对西扩之中。 近期将事情想明白的解朔同样没太大的心理波动。 解氏本来就是被弄上来占坑,晋国卿位从八个减少到六个,哪怕国君会解除解朔的卿位,对解氏来说其实是一件大好事。 失去卿位没什么,能安然退下去,吃到嘴里的东西没吐出去,甚至家族能得保,总比最后被灭了好啊! 所以,解朔将这些逻辑整理清楚之后,甚至盼着国君赶紧地削减卿位,解氏再以一个强大的中等家族身份紧随阴氏和魏氏,期待某天能够成为名正言顺的卿位家族。 中行偃环视了一圈,说道:“君上多次召我询问国事。” 大家立刻收敛各种飘忽的思绪,齐齐地看向中行偃,以士匄的眼神最为锐利。 “君上使卿位变更为六意志颇坚。”中行偃抛出一个大家本来就猜到的消息,顿了顿等众人消化,才继续往下说道:“君上问我霸业可期,我回以可也。” 知道什么叫含蓄吗? 国君问中行偃能不能担负起带着晋国重新称霸的重任。 中行偃明确给出答案,说他能办到。 那么一问一答,实际上就是元戎职位的归属。 中行偃再跟众人那么一说,就是告诉他们,元戎职位已经是他的啦。 要是谁不想中行偃接任元戎,他们最好立刻离开,再去找国君好好地理论一番。 如果中行偃暗示完,没有人采取什么行动,等于至少不反对中行偃成为新的元戎。 中行偃这一次没给众人多想的时间,语速极快地说道:“与楚争雄,‘祭’地必守;安之以齐、鲁、卫,秦不可强也;少三年不战,取郑而援陈,复盟于吴。” 各位亲,俺不会忘记你们有什么诉求的! 肯定会一一进行满足的。 大家伙就不要反对俺接任元戎了,好不啦? 说起来中行偃也是个倒霉孩子,上位上军佐时遭到了很大的质疑,陷入弑君泥潭差点爬不起来,又跟中军佐位置失之交臂,好不容易等来再次上位的机遇,一点都不敢跟各个家族硬刚。 以荀氏和中行氏的联合实力,真不会比范氏弱多少,甚至可能比范氏强一些。 问题是中行偃的一些做法,很容易使人忽略荀氏和中行氏联合起来很强大的这个事实。 接下来没再谈什么正事,大家一块吃吃喝喝,各自散去后就是各家单独拉帮结伙,或者是进行私下交易。 如果没发生这些事情,吕武会在将战利品交上去后,率军回到“阴”地。 这不是事情多又大吗?搞得他再次破功,需要留在“新田”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因为这一段时期的特殊性,他不能将西征的军队留在“新田”附近,调入一个“旅”到府宅,其余部队让家臣带着回封地。 魏氏也很理智,没将部队驻扎在“新田”郊外,进行了撤离。 第一个来找吕武的是解朔,谈的是接受卿位被免的事情。 吕武必须为解朔的理智点赞,其余态度没表露太多。 对于解氏要坚定追随阴氏向西开拓这件事情,吕武相信解朔也是这么跟魏琦表态的。 现在换成阴氏和魏氏要不要继续带解氏玩,成为一件需要思考的事情。 第二个来找吕武的人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来的是中行偃,聊的事情却很杂,临走时才试探吕武对担任中军佐有没有想法,没等吕武有什么表示,干脆利索地走了。 中军佐?元戎的顺位接班人哟! 要是晋国的卿位更替保持顺位制度,吕武当然是有兴趣争取一下,问题是晋国卿位更替已经换了新玩法,中军佐的位置真没那么香了。 吕武对中行偃突然间的“大胆”出现猜测,想道:“老范家在搞什么幺蛾子?” 中行偃要对付范氏了? 还是士匄跟中行偃进行了什么交易? 里面绝对有故事! 吕武没给其他人过来拜访的机会,主动去了魏氏府宅。 他这一趟去也没打算讲什么新议题,巩固阴氏与魏氏的联盟之余,商谈明年再次西征需要做什么准备。 日子就在卿位家族来来回回的讨价还价中过去,事情没有最终形成结果就不是一成不变,每天都要死脑细胞去应付。 没资格参与到这种大事的中小贵族,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关注变化,眼睛擦亮一些分辨谁才是真正的粗大腿。 而这一段时间也够大家摸清吕武西征的过程了。 他们得知吕武用了极少的代价收获良多,再评估卿位变动之后,吕武的职位不会低于上军将的职位,很多中小贵族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敢于冒险的家族,迫不及待地变着花样对阴氏表达追随的心愿,能得到吕武接见则一个个说话太过于露骨。 千奇百怪的众生相中,国君再一次召唤众“卿”,连带中等贵族也受邀。 士匄像是刻意在宫门处等待吕武?他看到吕武的车驾到来主动迎上去,等吕武下车就开口说道:“今日若定卿位,你我合力谏言战区之事?” 那个“战区”的词还是吕武给“发明”的,要不之前根本没这个词。 吕武比较谨慎地问道:“余‘卿’之意如何?” 并不是士匄打突然袭击,有把握仍然获得卿位的家族,他们才不会任由国君出招,不反击则以,一反击就要施展犀利手段。 中行偃本来怎么想的不重要,不同意则是别想当什么元戎。 所以,中行偃不从要与元戎再次失之交臂,从了则是元戎权利遭到分权,看他到底是怎么权衡。 吕武和士匄边聊边往宫城里面走,会合了在等待的中行偃、魏琦、士鲂、解朔以及卿位候补的几人、一众中等贵族,一行人满脸严肃地列队而行。 负责望风的杨干将情况看在眼里,跑回去禀告兄长,很紧张地问道:“他们可会让兄长如愿?” 老实说,国君心里也很紧张,甚至感到忐忑啊! 第461章:要不要这么刺激?! 今天将是一场很正式的会谈,说不定一些任命也会当场下达。 在举行会议之前,国君带着公族去了宗庙进行祭拜,不知道跟历代先君都念叨了一些什么,没意外大概是祈祷保佑能够成功收权之类的吧? 晋国有好几代国君努力想要收回权柄,最为接近成功的是晋景公。 不过,这位晋景公没来得及再多干一点什么便掉进粪坑溺死了。 所以公族怀疑晋景公的死亡并不是意外,只是他们没有掌握卿位家族谋害晋景公的证据。 鉴于公族的衰弱,卿位家族以及其余贵族一再蒸蒸日上,公族进行了自我的分割。 像是韩氏和荀氏这种公族出身的家族,他们是在公族式微的时候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之后一点没拿自己当成公族,成为压制君权的一员。 事实上,宁为鸡首不为凤尾的心理作祟之下,少有人愿意头顶上有个管理者,能够自己当家作主,它不香吗? 现任的国君一直没有放弃拉拢韩氏,主要是韩厥的品性被认可,再来就是韩氏不像范氏发展得那么强大。 他太需要帮手了,以至于有公室血脉的赵武一再得到扶持。这么做当然也是拉拢韩厥的手段之一,只是事情进行得太过于不顺利。 一众大臣鱼贯而入。 坐在大殿主位的国君不得不收敛杂乱的思绪,等待众臣先见礼,做了一个直腰回礼的动作。 进入大殿的吕武扫视了一眼殿内的情况,里面除了服侍的侍者与宫女之外,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以往国君总是会带着自己的弟弟杨干,今次杨干同样不在场,至于是不是躲在后殿偷听什么的,不突然跑出来咋咋呼呼就好了。 卿位级别的大臣先各自就坐,随后是公族的代表坐到了对面,再来就是与会的中等贵族分别坐下了。 他们安坐之后,有侍者和宫女在宦官令伶的指挥下搬来各种东西。 身前该有的案几必须有,再来就是放着各种食物的餐具,现场在熬的汤、煮的酒之类,少不了勺子、筷子、手叉、酒爵、酒觞之类的玩意。 这种场合,事情没谈妥之前,没人会去动那些食物,再怎么样的珍馐美味都只会是一种摆设,倒是酒可能会时不时喝上一点。 现在,国君等大家都坐下,就是拿起酒爵,口中说道:“诸位共饮。” 吕武伸手出去握住酒爵,左手做了一个挡住的动作,握住酒爵的右手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几个“卿”的盛酒皿具都是“爵”,案几上还有正在煮羊肉的“鼎”,算是他们得到身份地位该有的待遇了。 其余贵族的盛酒皿具则是“觞”,案几上绝对看不到“鼎”这种玩意。 这是晋国“常务卿大夫”位比小国之君的待遇,不是正式的礼仪规范制度,只是“东方世界”都认可这一套潜规则。 邀请共饮完的国君稍微沉默了一小会,笑着开始追溯历史,什么几代先君斩荆披靡,仰仗各个家族一同出力,有了晋国的今时今日。 一大串吹牛逼之余,一些教训也被国君提了出来。 大家知道等国君讲完了以往的一些重大失误,接下来就该点到正题了。 果然就听国君说道:“景公多时设立十二卿位,复削为八卿位;先君不幸,以至国中大乱,依赖诸‘卿’得力,未使蛮楚得逞。然……” 又是晋国国内一大堆弊病之类亟待处理,大家伙应该体谅谁谁谁的难处,有些人一再偷奸耍滑啦,谁享受了什么方便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等等之类。 在国君大谈特谈的过程中,几个人的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中行偃觉得国君说偷奸耍滑的那个人肯定是在说自己,心里不免泛起一丝丝的迟疑,纳闷自个儿明明都要成为元戎,怎么会被拿出来批评。 至于享受权柄好处,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解朔知道其中必然有自己一个,另外少不了中行偃、先屏、赵武、祁午的份。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奇怪的目光偷摸摸地瞄中行偃,一个个心里意识到事情有那么些不对头。 中行偃不是瞎子,一个两个看自己时,自己视线移过去他们就会眼神闪躲。 但凡事情变得诡异,必是事出反常,他开始思考近期自己是不是忽略什么,国君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中行偃听着国君在赞扬吕武,不由目光移到吕武身上。 吕武发现中行偃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自己,手在案几下面轻微地摆了摆,使之能看见。 看你妹啊! 俺没答复你,代表不稀罕现在当中军佐,怎么可能去竞争元戎这个职位。 中军佐是副手,也是元戎的打手,哪有一军主将的上军将香? “阴武崛起速度太快,有再大的功劳缺少资历,不可能跟我竞争元戎。我也事先暗示会帮忙争取中军佐的位置,开出的加码很高了。”中行偃心里想着,目光看向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士匄。 老范家的聪明儿子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发现中行偃在看自己,很是明显的愣了愣,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看嘛呢看。 俺们不是已经私下谈妥了吗? 国君搞你,俺可没参与! 中行偃分别看懂了吕武和士匄的意思,心里变得更加迷惑,想道:“阴氏和范氏不搞我,哪一家能搞得动???” 事实上,当前除非是获利太大,又或是觉得必要,没有卿位家族会去跟国君搞私下串联。 在目前的局势中,不是公族的各家贵族虽然有竞争,更多的是作为利益共同体。 另外,晋国再也经不起内乱,再搞大动作就要弄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下场,大家都有谁想搞事就联合起来摁死的默契。 中行偃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有那么些笃定地想道:“国君在拿捏和敲打我啊!” 有猜中吗? 国君耗时极长地演讲完毕,目光不留痕迹地扫了后殿过道一眼,再次邀请众臣共饮。 中行偃一口饮尽酒爵中的浊酒,酒爵没放下就开口说道:“如今大世唯争,中原复又平,南则多生变化。为将来计,臣以为或可执新法。” 国君本来还要继续讲话,过渡一下就要点题,没想中行偃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话倒是讲得没错,诸夏体系的秦国先开始不讲规矩,楚国再次喊出“我蛮夷也”之后也变得极为凶猛,怎么都有点大争之世已经来临的气氛。 晋国是现有秩序的受益者,肯定不想套路出现变化,却不能不去适应那些变化,接下来怎么玩就显得很关键了。 国君没发现之前各种心态的“卿”已经全注意力集中起来,对中行偃说道:“卿有何建言,皆可阔论于寡人、诸臣耳闻之。” 中行偃与国君对视,缓缓地说道:“往昔我多疲于应对诸国之变,岁岁东征、西讨、南顾,成首尾难顾之势。君上,臣之言属实否?” 那些都是事实,国君不能睁眼说瞎话,只有轻轻颔首承认的份。 只是,国君点完头,说道:“阴卿东征西讨,中原复又归我,齐、卫、鲁安敢再叛?” 吕武决定给中行偃一个助攻,说道:“臣闻鲁虎视鄫,莒、邾甚为惶恐;齐攻莱易也,复有再攻之念,亦难坐视鲁得鄫。” 魏琦附和道:“臣主鲁之邦交,亦听闻此事。” 粉饰太平是不对的。 要认真对待一丝一毫的国际形势变化呀! 赵武出来凑热闹,说道:“臣闻秦复又攻西戎,谋图乌氏、空同氏,欲盟义渠。” 另外有负责邦交国的家族,多多少少讲了点什么。 所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先是中行偃打乱节奏,又有吕武和魏琦出来站台,连赵武都瞎鸡儿凑热闹,导致国君被接二连三搞得有些懵逼。 而赵武不得不凑热闹,要不就要完全孤立了! 事情还没算完,士匄说道:“郑不可信赖,甘有异动,燕(南燕)亦然。” 好个臭不要脸的! 士匄的话引来了一片侧目。 谁特么不知道老范家已经开始对甘国和南燕有想法,凑热闹凑得太过于尴尬了一点吧? 中行偃要是个现代人,该对国君说:是俺们在替你负重前行,不是真的天下太平呐! 国君看向公族那边的频率在增加。 公族当然看出事态有点不对头,他们却是保持了沉默,没谁站出来挺一下国君。 “一帮不中用的东西啊!”国君对公族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扫了中等贵族那边一眼,目光却是移到了韩起身上。 韩起则是眼眸里充满了忐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而这时,吕武说道:“君上欲设六卿,臣以为正应其时。” 国君多少有些意外地看向吕武,心想:“不是要压制我吗?怎么突然转了个风向???” 有吕武开这个头,其余的“卿”立刻附和,就像刚才大家压根没怼国君那么回事。 国君看到解朔都在赞同削减卿位,越发感觉事情不对劲。 增加或是减少卿位,很难说到底是对谁有利,对贵族阶层的利益变动肯定最大,他们更希望卿位能多一些。 毕竟,谁还没有个为“卿”的理想? 国君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已经不是那么想在今天敲定某些事情了。 他琢磨着需要再稳一波,可是觉得自己被耍了的中行偃火力全开了。 中行偃说道:“卿位为六,请君上定卿位,以助各安其位,使之国事得理。” 第462章:国君再出招,弄他弄他别弄死 “六卿?”国君做出一脸的困惑,说道:“寡人何时言及削减卿位?” 绝对有说过,不过不是直白说出来,只是进行一种暗示,再加强那种暗示的效果。 所以,国君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用最明确的语言,提出对卿位增多或减少的表态。 而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愣住,一个个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国君。 这一次是国君在正式的场合进行表态,等于正式做出不削减卿位的承诺,直接就把一群人给搞懵逼了。 解朔心里闪过喜悦,很快就被患得患失的情绪所填满。 他都已经做好失去卿位的心理准备,一下子又好像能够保住卿位,心里一乱就不那么能理智判断到底是好是坏了。 “上军将方才言及大争之世,寡人深以为然。”国君心里各种五味杂陈,嘴上却一点都不慢,说道:“景公曾有增设卿位至十二先例,寡人深思局势如此,或可仿之?” 啊? 不是要削减到六个卿位,是一下子要增加四个卿位,使得卿位变成十二个??? 这个是国君准备的另一套方案。 如果他能够压制现有的那些“卿”,将一些权柄进行收回,卿位当然是减少最好,不能则是增设卿位来分散权柄。 这叫什么呢?既然自己吃不到,糕饼也就那么大,不如让更多的人参与进竞争。 一旦卿位家族增多,必然会形成新的局面,不信各个卿位家族真的能团结一致,卿位家族斗起来,国君就能充当裁判的角色了。 另外一点,历来就是物以稀为贵,什么玩意一旦泛滥了也就变得不值钱,卿位同样如此。 中行偃被弄了个抽手不及,稳了稳心神才开口问道:“重设各军大夫?” 那是荀林父担任元戎时期的事情了,各个军团除了有一名“将”和一个“军佐”之外,还有一个叫“军大夫”的职位。 比如中军,有“中军将”和“中军佐”,还设立两个“中军大夫”的职位。 虽然是个“大夫”,却是从实际上获得担任“常务卿大夫”的资格,算是一种正式的“备胎”人选,名份上则也是卿大夫。 国君给了一个肯定答案。 这么一搞,中等贵族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 即便是成为“军大夫”也是卿大夫啊! 就是那么一搞,只有十二个卿位为前提,新军肯定是要面临解散,倒是分别加强了中军、上军和下军。 毕竟,算起来一个军团会有四位“卿”,直接的“关系户”变多,兵力的可持续保障肯定要增强的吧? 中行偃开始一个个对眼神,一阵眼神交流完毕,对国君说道:“此事颇大,容臣等思量。” 也就是说,今天别想再谈成什么事,倒是国君可以将期许的名单透露一下。 国君一样没正式公布各职位人选,甚至连中行偃会不会成为元戎都变得有那么点扑朔迷离。 会议在一阵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参加会议的“卿”很有默契互相等待,再一次来到中行氏的府宅。 这一次私下谈话的气氛比上次要压抑多了,几个“卿”坐了很久没人率先开口。 还是作为东道主的中行偃打破沉默,说道:“君上欲意何为!” 在场的有中行偃、士匄、吕武、士鲂、魏琦和解朔,像是卿位替补韩起和智朔并没有到场。 魏琦站在国家的角度说道:“如复‘军大夫’,或可使各军满员。” 这个其实是他们明明能拿出更多的兵力纳赋,却是只出动那么一点点的部队,要不怎么可能会出现不满编出征的状况。 当然了,能拿出多少兵力,出动多少才能付出和收获成正比,怎么都是应该好好算算账目的。 中行偃有点不满地看向魏琦,心里纳闷说的不是那事,是增加卿位将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冲击。 吕武悠悠地说道:“君上言及增设卿位,各家心中蠢蠢欲动,如遇洪决堤,堤坝可再建,人心难防。” 那是明摆着的! 有可能获得卿位,谁又愿意放弃呢? 要是他们这些现任的“卿”阻止,增加卿位的事情没成,中等贵族恨的绝对不是国君,哪怕能上位的只有四个家族,全部的中等家族还是会恨他们阻了路。 士匄讲了别的事情,说道:“我观起多有变化,观望我等眼神闪躲。” 这个小细节不提没那么明显,一说大家不免进行回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士匄笑着说道:“韩伯有公心,必不使君上为难。” 啥意思啊? 韩厥要退,只是没正式退下去。 他还是中军佐,名义上的元戎顺位接班人,一天没正式退隐就有可能成为元戎。 只是,韩氏会站出来帮国君挡枪吗? 韩厥真的那么干,先不说其他人是个什么想法,中行偃绝对要恨死韩厥了。 现场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有太多需要进行思考的东西,面临这样的变局,自家将会遭到什么样的挑战,又该怎么去寻找新的机遇,或是保证现有利益不受侵犯。 中行偃又是作为打破沉默的那个人,说道:“今日我等共约同盟,诸位以为如何?” 士匄就像是个最佳捧哏选手,马上回应道:“自当如此。” 没多久之前,智氏、范氏和韩氏还是好哥们,阴氏、魏氏和解氏作为难兄难弟。 现在倒好了,中行氏/荀氏、范氏、阴氏、魏氏和解氏新的联盟产生,要一块共进退啦! 事情就是这么的变幻无常的咯。 这是一个从体量到实力都无与伦比的联盟,土地面积占了晋国的大概十之四五,人口加起来的总合占了晋国至少六成。 他们要是敢发狠,信不信此后晋国不再姓姬,甚至都能让晋国不复存在。 只不过,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的思维是抱团保证现有利益,乃至于是侵占更多的利益,真没其它什么想法。 觉得时机不恰当又有其它路能选的吕武,才不会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随波逐流地点头表示愿意加入这个联盟。 那么事态没有出现新的变化之前,各家互为攻守同盟就会成为事实,什么联盟永远牢不可破的这种虚话,则根本没必要说。 这么一件事情办成,几个人的心情得到了放松,就是没等他们能笑多久,一个消息传来。 韩厥被国君邀请进宫,并且看上去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 第463章:韩厥又双叒叕病了 韩厥入宫的消息引起了广泛又极大的关注! 不止是在任的“卿”进行关注,其余中等贵族同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位“卿”在意是需要了解韩厥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比如明明放出风声要退下又突然间不退了。 中等贵族则希望韩厥能够支持国君一把,好将增设卿位的事情给办成。 在“卿”之中,中行偃根本不希望韩厥食言,明明说了要退却又特么不退,不是狠狠地耍人玩嘛! 韩厥跟国君到底聊了一些什么,消息很快就被透露了出来。 中行偃的担心成为一件事实! 一系列的消息显示韩厥跟国君相聊甚欢,并且后续传出韩厥的病已经痊愈了。 神特么病好了! 这是韩厥依然要为“卿”,以他的老资格,再加上国君的支持,除非中行偃拉上几个卿位家族撕破脸,给予国君受不了的压力,要不元戎的位置归属很大几率落在韩厥头上。 那么,几个卿位家族有可能站在中行偃这边,一块给国君和韩氏施加压力吗? 这个就要看刚刚成立的那个联盟,究竟是塑料到什么程度了。 随后,国君陆陆续续召见各色人等。 第一个遭到召见的是中行偃,随后是士匄、吕武、士鲂、魏琦……反正就是顺着卿位排序来,到最后是一群群地召见中等贵族。 中行偃和士匄到底和国君谈了什么,他俩没有对外公布。 能看出的是中行偃心情很不美丽,出了宫城频繁联络刚刚结盟的各家。 关于这点吕武身为当事人肯定知道信息,谈的无外乎是国君支持韩厥继任元戎,中行偃感觉自己被耍了的万般恼怒。 中行偃希望阴氏能够支持自己,开出的加码除了中军佐的职位之外,愿意在阴氏和魏氏的西扩中给予最大的支持。 他还向吕武保证一点,比如范氏绝不会反对吕武成为中军佐。 只是吧,他没搞懂吕武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吕武对中军佐职位的兴趣真没那么大。 吕武当然是要给中行偃一些正面的回应,明确表示在上军将和中军佐的选择上,上军将的职位更香一些,再来就是好奇范氏怎么愿意让出中军佐这个职位。 中行偃当然不会把中行氏/荀氏跟范氏的交易说出来,只表达自己会周旋一下,希望阴氏不要因为上军将这个竞争跟范氏闹得不愉快。 那么事情也就比较明显,士匄也盯上了上军将这个职位。 这里需要了解晋国的卿位是个怎么回事,“将”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军团的“主将”,“军佐”则是一个军团的副手。 中军佐固然在卿位排名上比上军将高,关键特么是个副手。 如果卿位轮替制度没有被打破,也就是上位空缺下位补上,中军佐哪怕是个副手也一大堆人乐意当。 问题是,晋国的卿位传承制度已经被打破,一个军团的副手,哪有一个军团主将的位置更吸引人呢。 他们或许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卿位可以私下商量着谁来当,何止是制度被破坏那么简单,压根已经从事实上破除卿位的“神圣性”了。 吕武应邀入宫,见到国君进行见礼问候。 国君稍微东拉西扯了一些事情,询问阴氏的发展,再问吕武几个子嗣的成长情况,话题转到了卿位定量与归属上面。 增设卿位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正式定下来,保持八个卿位,又或是减少到六个卿位,乃至于增加到十二个卿位,要看的是各方面的博弈。 而这场博弈的真相就是“君权”和“卿权”之间的竞争。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和大批的中等贵族因为各自的原因和诉求,他们站到了国君这边。 中行氏/荀氏、范氏、阴氏、魏氏和解氏这5+1虽然进行联盟,内部的利益追求并不一致,甚至这家与那家的矛盾可能还不小。 是不是遗落了什么? 没错,智罃正式退下去,智氏立刻从漩涡的中心摆脱,基本利益获得保障的同时,能够站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戏了。 要不说,智罃虽然贪婪无度,聪明却也极度聪明。 如果智朔不脑抽到加入这场博弈,老智家不但什么都不会亏,甚至以前贪婪吃进去的东西也不用吐出来。 当了几年元戎,家族实力直接翻了几倍,灵机一“退”还搞出了一次大乱,使得谁都暂时忘记智氏的存在,论起来智罃比之前的任何一届元戎都要高明,却也自私到令人发指。 国君闲扯的时间用得有些久,谈到卿位方面的事情,用了太多的“也许”、“比如”、“可能”之类不确定的用词。 吕武哪能不懂国君实际上没想谈成什么,只是在进行一种类似于正治作秀的表演。 直至会谈结束,两人实际上就没达成什么意向,别说是形成共识了。 “国君很厉害啊!”吕武想道。 他实际上很早之前就知道国君不简单,也正是因为国君的不简单才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姿态。 很多人发光发热的前提是什么呢?是将人拿去当劈柴烧。这个叫烧死别人来照亮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开始变得逐渐明朗起来。 而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国君和中行偃轮番登台,忙得那个叫停不下来。 得知范氏也盯着上军将职位的吕武并没多做什么。 这个并不是阴氏怕了范氏,纯粹是没必要。 范氏也采取了相同的态度,甚至主动加强了跟阴氏的某些合作。 同理,士匄很清楚不能去竞争,相反需用加强与阴氏的合作来表达友好。 吕武和士匄处在同样的不败之地,无外乎就是“二”或是“三”,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了,中行偃继续冲锋陷阵,塑料联盟的其余各家在后面摇旗呐喊就够了。 他们在做的事情是盯着那些中等家族,看哪一家跳得最欢乐,想一想后续要用什么手段或是方式玩死算球。 在这种局面之下,郑国的使节团来到“新田”这个晋国的都城。 子驷来了肯定要立即拜见晋君姬周,走完这一套流程再好好地了解晋国当前是个什么局势。 他们很快就知道晋国在发生大事,为了卿位的事情闹得风起云涌,一下子就迟疑要不要屈服于晋国了。 幸亏子驷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将提议转道回国的那些人劈头盖脸地申斥了一顿,表示先望望风色再干正事。 不知道是不是郑国使节团的到来让国君感觉到紧迫感,又或者是韩厥觉得压力太大再一次怂了,事情的发展出现比较大的转折。 这个转折就是韩厥又双叒叕……病了。 简直啊,神特么病了! 敢情想痊愈就痊愈,要生病就秒得病。这种病应该是叫脑疾? 结果没有多久,南方再次传来新的消息,说是楚国已经开始在准备针对陈国的战争,吓得陈国紧张兮兮的同时派遣使团在来晋国的路上。 吴国那边新一波次的使节团,他们是在郑国使团后一脚的时候抵达“新田”。 吕武还发现一个新情况,早早退下去的祁奚重新出现并且很是活跃。 这一天,祁奚就来拜访吕武,互相见礼之后,说道:“君上乃是阴子迎接归国,君上对此念念不忘,时有感怀。” 所以呢? 也没见国君看在这个情份上,对阴氏多有照顾啊。 另外,真正做主将国君迎接回国当国君的是智罃,国君该针对智氏时一点也没手软。 站在正治立场上面讲交情,不是脑子犯了抽,一般就是有所求! “若卿位增设,阴子以为如何?”祁奚肯定是代表国君来做试探。 吕武比较直接地问道:“元戎归属何人?” 祁奚估计没料到吕武会问得那么直接,愣了愣神才迟疑地问道:“阴子以为何人可为元戎?” 尼玛! 当俺没脑子? 哪怕能定人选,俺也不会说的。 吕武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祁奚,看得这位老者心里渐渐发毛。 祁奚知道躲不过去,说道:“君上属意韩伯,韩伯拒不接任。” 啊哈! 韩氏果然头不够铁,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还是退缩了。 事实上,他们也该退缩,要不得罪死了中行偃,再加上塑料联盟里面各家的利益诉求那么多又杂,能把韩厥给逼死。 还有另外一点,韩氏从实力上别说是压不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体,范氏、智氏和阴氏也能将韩氏压得死死的,甚至魏氏都比他们强大。 这种现状之下,晋国的正治斗争也逐渐走向更为尖锐的层面,韩厥要是选择帮国君挡枪,小心韩氏被玩没了。 “我为大夫之时,与君上多有书信往来。”吕武改了一副嘴脸,又很感慨地说道:“赵武近来与我生分,实属不该。” 完全两码子的事情,合起来一块说,里面的隐喻就有些强了。 祁奚几乎秒懂! 这是吕武开始要转变立场,愿意在某些事情上配合国君,同时要拉扯自己的小舅子一把。 吕武帮赵武不是临时起意。 中行偃已经处在“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状态,成为元戎之后必须将答应划分战区的事情给办成。 那样一来,吕武跟赵武走近会显得很有必要! 第464章:韩氏出局 赵武现在的主要封地在“温”。 而“温”在什么位置呢?在南方是一件肯定的事情,又位处周王室的边上,同时跟范氏和荀氏是邻居。 简单的来说,用区域性质来划分,赵氏已经成为一个南方贵族,跟阴氏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跟赵武讲起姻亲关系方面的交情,现实倒是体现的得太过于现实,对于双方来讲则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 只不过,论起姻亲的远近关系的话,赵武跟范氏和智氏才是最“亲”的姻亲,他分别娶了来自智氏和范氏的嫡女。 所以,吕武需要加强跟赵武的关系,尺度拿捏上则需要好好地衡量。 对于阴氏来说,保持与魏氏的亲密关系才更正经和急迫,想要在南方有什么布局完全可以审时度势着来办。 韩氏退缩,明面上没有卿位家族站在国君那边了。 那些中等贵族同样头不铁,没有任何一家敢于过度蹦跶,正式级别的会议再次召开,他们只能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巴望地看着几位“卿”。 那模样,往盯着骨头的犬类去进行想象。 时隔半个月,会议再一次召开,尽管没人明说,今天则是无论如何都该给出一个结果了。 国君再一次在正式场合亮相,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看着有着不那么明显的抑郁。 他进行了必要的讲话,跟上次的又臭又长相比显得更加简约,随后说道:“智伯、韩伯皆已退隐,以旧例中行卿继任元戎,何人有异议?” 以前进行问询,只不过是一种流程。 卿位的顺位制度被打破之后,再问本身就是带着质疑,或者干脆是一种挑衅了。 中行偃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换上笑吟吟的表情环视众人。 没人吭声。 不具备话语权的人,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甚至可能因为说话而被记上小本本等着拉清单。 有话语权的范氏、智氏、阴氏、魏氏、韩氏和解氏,有四个卿位家族跟中行氏/荀氏组成了塑料联盟,私下该交换的利益已经完成,存在矛盾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发起斗争;另外的智氏和韩氏两家,韩厥刚怂了一波,智朔一点都不想增加存在感,有异议也不会表达。 吕武发现士匄在看着自己,两人在其余旁人的注视下互相点头,看得那些人心里一突。 同样察觉到吕武与范氏看似默契交流的中行偃被搞得眼角一阵抽搐。 中行偃必须小心阴氏和范氏走到一块,控制不住心想:“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他们不会联合起来阻击我吧!?” 坐在主位的国君很是期盼地扫了吕武和士匄几眼,估计在心里大吼:“出来啊,说话啊,搞事啊!” 然而,吕武和士匄只是保持一种蜜汁微笑,没有其余的什么举动。 中行偃才不想夜长梦多,心里一着急就顾不得太多,说道:“我‘将’中军,‘统’各军,‘执’政事,必使国内不乱,复可称霸。” 听到那句话,大家也就当中行偃在放屁。 国内乱不乱不是中行偃说了算,中行氏/荀氏这个联合体越强大,不但国君要心里不安,各家也会担惊受怕;中行偃扛不住的话,元戎宝座也坐不长,很快会被掀翻下马。 所以,中行偃除非是个将“交际”点满的元戎,要不还是少讲屁话。 倒是让智朔忍不住皱起眉头。 啥意思嘛! 就是说,智罃担任元戎不但让晋国失去霸权,国内也变得乱七八糟呗。 往这一层意思来进行理解,中行偃不但要踩着智氏上位,语言的导向也很恶毒啊。 智朔很想讲点什么,只是发现现场的人看自己目光很诡异,忍住才没豁出去。 不管晋国为什么会失去霸权,国内的动乱又是不是智罃搞得,担任元戎的智罃就是有直接责任。 另外一点,现在是中行偃在讲那些话,智氏打从事实上是从荀氏脱离出去,作为荀氏之主的中行偃进行批评,无论从宗法还是礼法,很是有理有据。 所以,智朔保持安静也就算了。 他要是敢辩解不但是在甩锅,还会再次重申智氏脱离荀氏的事实,接下来中行偃担任元戎干出任何打压智氏的行为,有一家算一家都会跟上。 事实上,谁都见识到了智罃的贪婪,富到流油的智氏让人很有拉清单的欲望。 中行偃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中等贵族,警告意味那是十足。 他看向国君,说道:“君上,臣以为国中不稳,国外动荡连连,卿位不增不减为佳。” 这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 刚刚被眼神警告的中等贵族开始展现众生相,大多是一脸的失望,少数几人则是极力隐藏心中怒火。 他们不知道这是中行偃个人的意思,还是在任所有“卿”的意志体现,没人敢当出头鸟。 国君刚才挑衅了中行偃一把,遭到反击选择了沉默。 魏琦看了一眼吕武,缓声说道:“我以为不妥。” 国君立刻看向魏琦,心里想道:“怎么回事?魏琦怎么会站出来反对中行偃,刚才阴武和士匄频繁眼神交流又是因为什么?” 士匄看到中行偃脸上的惊讶,笑呵呵地说道:“我亦以为不妥。” 这一下中行偃的表情有些难看。 吕武跟随而上,说道:“出征各军已有空缺,或可削减卿位,使各军得以充实。” 他还给了中行偃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中行偃刚才也是突然被扛一下导致心乱,平静下来想道:“不要十二个卿位,也不要八个卿位,六个卿位……好像是一件好事!” 现场安静了足足一刻钟。 国君铁青着一张脸,问道:“诸‘卿’何意?” 还能是什么呢。 是你这个国君最近太跳,导致各个卿位家族有点怕怕。 卿位家族怎么倾轧,属于贵族阶层的内部矛盾,国君强行干涉就是不对了。 所以,别怪俺们展现意志啦! 中行偃再次发起冲锋,说道:“撤新军乃是顺时应命之举,请君上允可。” 局势的发展让智朔和韩起频频对视,不得不开始变得心情紧张起来。 一旦只有六个卿位,中行偃、士匄、吕武和魏琦肯定各占其一,这个不但是他们的威望所注定,跟家族实力也有关系。 考虑到智罃作为元戎后的所作所为,还有韩厥近期的上蹿下跳,几个卿位家族给智氏和韩氏来一波狠的,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其中,韩厥恶心了一把中行偃,又差一点就背叛了贵族阶层,导致韩氏的危险程度要更高一些。 国君依然没吭声。 一系列的突变过于猛烈,打从事实上打乱了国君的算计,同时“卿”之间也在进行较量。 如果足够敏锐会发现一件事实,哪怕中行偃成为元戎,他在接下来会遭到来自范氏、阴氏和魏氏的压制;再来就是所有的卿位家族联合起来压制国君,甚至国君再继续跳的话,会发生不忍言之事。 这个时候只要国君够狠,完全能够拂袖离去,造成今天任何人的算计都落空。 只是,国君要真的那么干,狠是足够狠,却会造成君权不但被“卿”丢在地上践踏,连国君自己都狠狠地踩上一脚。 眼花缭乱的变局让绝大多数人想到了晋厉公时期的一些事情,搞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会因为某个“卿”目光停留在身上,吓得个浑身一个激灵。 这时,解朔说道:“臣愿辞去新军佐。” 士鲂紧随其后,表态道:“臣请辞下军佐之职。” 国君脸色阴沉地说道:“允!” 吕武看了赵武一眼,说道:“臣举荐赵武为下军佐。” 士匄、魏琦异口同声表态:“臣附议!” 突然被下军佐职位砸在脑门上的赵武心里狂喜,脸上却是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俺、俺也有今天? 果然啊,姐姐没白嫁,老范家的丑娘们也没白娶。 至于韩氏?俺现在也没办法,以后一定会多加照顾的呀! 国君一时间也愣住,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吕武,得到了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中行偃语速极快地说道:“臣举荐智朔为下军将。” 智朔立刻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不靠谱的叔父还是爱自己的。 而中行偃完全是被范氏、阴氏和魏氏给搞怕了。 现场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 能看到中等贵族一个个瑟瑟发抖。 各个“卿”则是面无表情对互相找人对视,一切都在无声的眼神以及表情上进行气势的博弈。 中行偃再次打破安静,说道:“臣请匄为中军佐,武为上军将,琦为上军佐,朔为下军将,武为下军佐。” 里面好几个重名,只是大家都知道中行偃指的是谁。 那么,晋国就只剩下六位“卿”,并且新军遭到裁撤。 六卿排序就是: 中行偃为元戎,士匄为中军佐。 吕武为上军将,魏琦为上军佐。 智朔为下军将,赵武为下军佐。 这一刻,韩起:“!!!,???” 品味过来的一些人用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韩起,估计是在心里默念:“活该!” 明明是贵族阶层的一员,怎么想的才跟国君表演双簧。 韩厥要是真有种,接任元戎再结合公族,去跟其余卿位家族刚正面啊。 这下,跳啊跳的,搞砸了呗。 韩起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向国君,再嘴唇一直哆嗦的看向几个“卿”,嘴里就是讲不出一个音节。 国君比谁都要怨恨韩厥为什么要怂了,认为韩厥如果没怂,不会是今天这种局面。 他回避了韩起的目光,想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465章:内心有戏,何处不舞台 韩厥不是一直想要让赵武获得卿位吗?这一下如愿啦! 只不过,赵武获得卿位是得到吕武的举荐,等于韩厥以前付出的努力,遭到了吕武的收割。 这叫什么?树上的果实成熟了,却成了别人家的??? 栽树的人,他们再怎么努力,没等到树苗长成大树,树的归属发生了变更,人们只知道当前这棵树属于谁,结下的果实归于谁,哪里能记得当初是谁栽下了那棵树。 当然了,人要比树复杂的多,不止是构造上面,树有没有思维不清楚,人的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出现新的变化,得到恩惠会不会想要去报答,谁又能百分百的确定呢? 韩氏失去卿位,又或者说历来失去卿位的家族,他们要付出的代价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卿位家族每次纳赋多出兵并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情,取决于他们的封地到底有多大。 在诸夏体系的国家之中,贵族拥有多少土地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简单说就是封地越大,需要完成的责任和义务就越多。 晋国的卿位家族每次纳赋多出兵,只是在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呢? 现代有获得多少收益进行归纳统计,再根据实际收益进行缴税额度的规定。 以为春秋时代要交多少税,交不交之类,是张口就能算的事情吗? 各个国家有司马、司徒、司寇、士师、御史、内史等等的职位,实际上就是用来调查以及了解各种情况。 比如吕武担任的司徒负责征发徒役、兼管土地耕作以及拥有调配其它劳役的权力,拥有的相关权利就代表着各种知情权。 那个“知情权”其实就是大体上知道各家是个什么情况,好在需要时发出各种指令让各个家族配合。 “内史”以及“田部史”则是跟收税相关的官职,由他们负责向贵族、公族进行各种收税。 所以,贵族拥有多少封地,封地是个什么状况,需要上缴多少税收真的不是什么“空白地带”。 当然了,偷税漏税什么的在任何时代都不稀奇,就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办到。 先不管偷税漏税的事情,贵族该上缴多少税收,用出兵多少来代替,出兵数量不足为前提,等于“血税”的额度不足,自然是要用经济资源补上的。 而贵族出兵多少跟拥有多大封地挂钩,又跟实际的身份地位有直接关联。 这个就是为什么贵族无法纳赋,资源也交不上,会被削减封地的原因。 这样一来立刻能理解韩氏失去卿位意味着什么了! 首先是,韩氏有再多的部队,他们接下来纳赋军队的占比就那么多,其余该交的税不能再用“血税”代替,要进行的是缴纳财帛或其余物资。 出兵进行纳赋,士兵没战死就能回家,甚至还能创造收益;物资上缴之后,肯定不再是自家的财产。 一个是可能产生收益,另一个则是有出无进。两相对比下来,明显是缴纳“血税”更容易得到贵族的青睐。 新的卿位归属需要一系列的手续才能得到最终确认。 在接下来,中行偃开始起草各种文书,国君负责进行盖印,获得卿位的众人一一进行确认。 在这个流程中,韩起全程精神恍惚,一再用不明白的目光扫视想看的人。 他看最多的是国君和赵武,只是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举动。 估计、可能、也许……他不明白韩氏为国君和赵武做那么多,怎么会遭到这样的下场吧? 中等贵族内心里同样五味杂陈,他们还以为又将诞生四个卿位家族,没想到梦没开始做就已经醒了,还是那种被“天空一声巨响”款式的震醒。 本来今天还需要对卿位之外的官职重新任命,只是国君满心不爽又极度需要搞清楚状况,以身体不适为理由,任命完各卿位就终止了今天的办公。 众人出宫城。 “姐夫!”赵武满脸感激地看着吕武,恭恭敬敬行礼,道:“今日之恩,赵氏不敢忘也!” 吕武则是很温和地笑着说道:“你我两家本就亲近,还当互相扶持才是。” 赵武猛点其头。 吕武以长辈的身份说道:“勿忘范氏、魏氏之助。” 赵武还是点头。 这一次由吕武举荐,得到了魏琦和士匄的支持,等于是阴氏、魏氏和范氏一起将赵武推上卿位。 里面有没有韩氏功劳什么的?其实认真看评价,以前的事情发生在以前,今天的事情又很特别,还真没韩氏什么事。 这个并不矛盾。 有人做了什么努力,他们干自己的事情,没有得到成功,成为名副其实的失败者。 另外的人不是走“那人”的道路,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成功,成为了一名成功者。 如果“成功者”是拿“失败者”无数次失败的案例进行试验,得到了最后的成功,才存在互相之间的“利用”关系。 话说,两不相干的轨迹,不存在任何的利用和借鉴,成功之后该是“成功者”的成果,有“失败者”的什么事吗? 赵武换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问道:“韩氏……日后将如何?” 墙倒众人推哦! 要死不死的是韩厥执掌韩氏期间跟谁都不亲近,采取身处事外的家风,唯一一次搞事还是想搞阴氏、魏氏和解氏,偏偏又没有搞成。 这一次不能算是阴氏、魏氏和解氏的反击,完全是贵族阶层在给予韩氏沉重的教训,必然造成韩氏被孤立和排斥的现实环境,接下来韩氏真的要遭罪了。 吕武做出了稍微一愣的神态,再做出思考的表情,缓声说道:“君上不佑韩氏,韩氏惹众家之怒,你我不过尽人事罢了。” 赵武一听吕武没有要继续打击韩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按照道理来说,已经有过对立的事情发生,肯定是要逮着劲地趁他病要他命。 比较关键的是,韩氏有针对过阴氏,将带来什么最终结果没谁看见。 大家只知道韩氏没搞成,也不是直接针对阴氏,下手的对象是解氏。 吕武趁着韩氏发生大变故下狠手?韩氏固然是要遭殃,其余的旁观者则绝对会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带其余卿位家族也要觉得阴氏太狠产生忌惮。 再来是,目前对付韩氏,对于阴氏来说好处不大,坏处却一点都不会少。 那么,阴氏会不会对付韩氏?会!但不会是作为主力。 应该是解氏去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情,带动其余家族扑上去撕咬明显失势的韩氏。 这种事情绝对会发生,以前失去卿位的家族就是这么衰弱,乃至于最终消失的。 “我不愿韩氏发生不忍言之事。”赵武做出了表态,又对吕武恳求道:“姐夫助我!”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容我细细思量。” 像韩氏这种家族的倒下,必然是要让晋国发生一系列的变化,不止是权力上面的更替,还有土地、人口、资源方面的占比变更。 只是有一点很明确,六“卿”是绝对不会允许晋国再次爆发内战的! 吕武跟赵武在城门边上交谈,许多人看在眼里。 比如,没有马上离开的韩起。 现在的韩起有太多的内心戏。 换作是在以往,出宫城多或少会有其余家族来巴结韩起,当下却是谁都对韩起避之不及。 人的心里有什么想法,小小的事情就能造成无限放大,韩起对于大家躲避自己,再因为韩氏从事实上失势的现状来考虑,负能量简直要喷发了! 韩起没白等,等来了赵武,没给赵武先说话的机会,抢先说道:“君上不可信,不可仰仗!” 这算是血泪的教训吗? 可是,韩氏落到现在的下场,是国君的错咯??? 范氏为什么没半点心理负担就抛弃韩氏,不还是因为韩氏历来独善其身。 韩氏遭难的时候没人帮助,不全是韩氏的家族实力问题,更多是受到韩氏恩惠的人没几个。 赵武内心一阵愕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道,他要附和韩起的话? 周边不是完全没人啊! 韩起内心负能量要爆炸,释放怨气的举动,有那么点就是想让国君知道,也是表明韩氏在背锅,是无辜的,大家接下来就不要搞韩氏了。 能不能阻止各家搞韩氏另外说,一句话讲出去,韩起多少是有点爽了。 国君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看看那些“卿”就知道国君接下来会遭到强有力的压制,自身都难保为前提,不可能帮到韩氏什么的,有六“卿”的压制也无法再伤害韩氏。 再则,国君要是足够聪明,需要接受韩氏的切割,先尽最大的努力保住韩氏,日后才有继续合作搞事的基础。 韩起的另一层用意是让其余各家不认为赵氏会靠拢向国君,免得赵氏遭到韩氏同样的下场。 所以了,像他们这种人物,即便是处在最为悲惨的境地,脑子里有再大的怒火,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干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各种目的性。 赵武不傻,先震惊,后恍然,说道:“阴氏、范氏、魏氏助我,我自当与之和睦。” 大家伙听清楚了! 俺是有人罩的! 别因为俺年轻,赵氏的实力也不是那么强,来小觑了俺。 小心俺被欺负了立刻摇人啊! 啧啧,这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466章:图穷那个匕见! 等待国君再次召开“卿”级别的会议又是在半个月之后。 新一轮的会议开始之前,众“卿”没少聚会商议各职位的归属问题。 讨价还价之后的各职位名单将由中行偃交给国君。 需要半个月之久,一方面是几个“卿”都有自己的诉求,再来就是国君多次驳回中行偃提交的名单。 最后确定下来的是: 元戎中行偃兼任司马,中军佐士匄兼任士师。 上军将吕武兼任司徒、内史,上军佐魏琦兼任御史。 下军将智朔兼任中尉,下军佐赵武兼任司寇。 当然不是所有官职都被六“卿”包圆了,还留下不少官职可以让国君去任命其他人。 等待所有官职得到确认,之前耽搁下来的事情就必须马上得到处理。 在这种背景下,智罃和韩厥先后离开“新田”各归封地。 比较神奇的是,后来智罃的病好了,相反韩厥却是真的生病。 今天,吕武得到中行偃的邀请一起接见来自郑国的子驷,隔壁则是士匄带着魏琦接见来自吴国的子远。 从来使的前缀来看,能够看出两位正使都是各自国家的公族,可能是公子或公孙之类的身份。 子驷的正式称呼叫公子騑,他的全称则叫姬騑(fēi),身份是郑国的执政大夫。 看着和听着都挺复杂,不一样的场合怎么去称呼就存在讲究了。 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吕武只会发挥眼睛和耳朵的作用,暂时忘记自己还有一张嘴巴。 子驷对晋国元戎和上军将接见自己还是感觉受到尊重的。他讲了一些自己本不该来,还是来了之类的话,随后开始讲起了郑国的难处。 什么“不该来又来了”之类,使得吕武怎么听着都觉得有点“古龙”的味道。 话说,郑国的难处关晋国什么事?甚至晋国应该巴不得郑国难处越多越大才对。 然而,以春秋时代的复杂性质,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中行偃没有取笑子驷关于郑国面临的困难,代表晋国进行了慰问,只是没有提出晋国愿意接纳郑国的话题。 子驷“浅尝即可”一般的试探没有得到接纳,转为开始商谈上次盟好的后续诸事。 其中,包括郑国承认“祭”地归于晋国,只是希望晋国能够给予一些补偿,不要财货之类的东西,请求晋国能够放归一些郑人回国。 这个也是士匄为什么不来见子驷的原因之一,占了人家的地,掳掠了财产和人口,见面不至于尴尬,提到关于归还的话题若是在场,不免要给予正面的回应。 因为没有范氏的人在场,中行偃也就提到需要跟范氏沟通才能给郑国一个正式的回复。 会谈到这里不再有什么好说的,闲扯一些压根不重要的事情,随后也就结束了。 “我以为智伯疲楚之策甚佳,不可使郑绝望,留有盟陈余地。”中行偃绝对忘记首个提出疲楚之策的人是申公巫臣了,也有可能是选择性的遗忘。 这已经不是中行偃第一次谈到正治主张,重复提起智罃也有其它诉求。 总之,智罃肯定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死后别想获得什么美谥。 这个是智罃需要为作为元戎做下的事情进行买单。 同出荀氏一家的中行偃还是很希望能挽救智罃一波,也能看得出至少智朔不那么迫切想跟荀氏划清界限了。 吕武没说什么。 互为同宗拉一把,于情于理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的中行偃不但能持续获得智氏的好感,还能让各家产生一种相对温和的印象。 没有多久,士匄、魏琦跟子远的见面也结束。 他们四个人凑成了一块,互相进行信息互换。 “归还郑人?”士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直接一阵“哈哈”大笑。 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别说是归还一个郑人,范氏连属于郑国的一根毛都不会给。 中行偃没多说什么,说道:“吴使复来,为‘鸡泽’之会致歉?” 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就觉得吴国肯定又被楚国教训,并且挨的一顿揍绝对不轻。 毕竟,吴国是一个稍微有点成绩就使劲撒欢的国家,只有遭到极大的重创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正常人。 他们这些“卿”早就有过商议,吴国属于晋国必须拉拢的国家之一,只要代价允许救援吴国属于势在必行。 这一次子远过来,很是难得地认错,表达上次谴责完全就是一个误会,并且希望晋国能够给楚国施加压力,请求晋君姬周情况允许的话,再去南方搞一次会盟。 士匄已经代表晋君姬周给出回应,表示绝对不会让吴国孤军奋战,至于会盟这种事情需要时间来进行安排,时机合适了会召开会盟。 他们通了通气,喊上智朔和赵武,六个“卿”整整齐齐地一块进宫。 站在宫门处迎接的人是刚刚就任“阍卫”的韩起,没从他身上看到什么怨恨,有的只是一种平淡。 韩起成为“阍卫”是出自国君的直接任命,没经过众“卿”的推荐和允许,事实上也不需要。 国君任命韩起为“阍卫”就一个意思:大家别动韩氏! 这个跟上一次阴氏和魏氏的表态相同,韩氏已经成为国君的一道“警戒线”了,谁去动都能被解读又要干弑君的事情。 那么等于是在考量国君的威严成份,再来就是六“卿”想不想晋国能恢复正常,又愿不愿意一致对外,不想在国内继续搞东搞西。 见到国君之后,众人行礼再分别就坐,由中行偃来进行汇报。 只是过去一点时间,国君清瘦了不少,身上的气质出现了比较大的变化。 当然了,气质这种玩意还是依靠人去发挥想象力。 吕武看向国君的眼中自带特效,画面里国君身上一直在冒出黑色雾气,明明是很正常的表情也能看出一种阴鸷。 “如此……”国君听完沉吟了一小会,问道:“诸‘卿’以为如何行事较为妥当?” 中行偃立刻答道:“臣以为,范氏、智氏、赵氏担负晋之南,阴氏、魏氏担负晋之西,中行氏/荀氏、阴氏担负晋之北,中行氏/荀氏、智氏、范氏担负晋之东,为制霸之王道也!” 哦嚯! 这不是战区划分吗? 第467章:大扩张时代降临 没明白说要划分战区,意思则就是那么个意思。 国君的反应并不大,甚至还有点认同。 这个当然不是他的脑子坏了,又或者是突然间得了个降智光环,纯粹是以往没有先例,导致无从判断好坏。 对于目前的晋国来说,划分战区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合适的事情,不止众“卿”那么觉得,国君也有相关的认可。 事实上,没有划分战区的话,国君难道就有多大的权柄了吗?没有的。 之前是个什么情况?一样是元戎带着众“卿”在压制国君,国君想拉拢一名“卿”站在自己这边的难度很大。 吕武提议划分战区,为的是能够获得更大的自由度,好让阴氏能尽情向北和向西开拓。 其余的“卿”可能没将战区划分想得那么明白,看到更大的自主权则为必然。 国君看到的则是几位“卿”同时负责哪一边,产生冲突的可能性增大,站在国家层面的好处。 晋国的“卿”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存在?不要忘记他们的贪婪无度啊! 国君很清楚目前自己需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保留底线的同时一退再退,减少众“卿”对自己的警惕心,接下来就轮到几个“卿”自己去血腥倾轧了。 他也必须承认划分战区对晋国重新取得霸业是一件正面的事情,小打小闹一家或是几家上,遇到需要一块上的时候,其余几家难道能闲着? 另外别忘记一件事情,每一个卿位家族都有负责邦交,比如阴氏负责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都是在晋国的东面,然而划分战区时东面交给了范氏和智氏负责。 智氏因为智罃的贪婪留下一种固有印象,饕餮一般的老智家能忍得了一时,又到底能忍多久才不会对东面的国家伸手? 再来是范氏的士匄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这一次玩了一手“急流勇退”或者说是“贤惠”的一面,在上军将的争夺上退让给了阴氏的吕武,阴氏必须要有让利。 其余几个方向的矛盾也多,大概只有西面看着变化最少,关于这点国君也是愿意看到的。 诸夏体系中的秦国是个异类,第一个正式与狄人、戎人结盟,又是第一个高调与楚国结盟意图将晋国从霸主宝座掀翻,并且秦国明显不再想讲规矩。 国君乐得阴氏和魏氏一直盯着秦国打,免得秦国跟楚国的呼应之势成立,带动中原其余列国坚定反抗晋国的霸权。 最为危险的南面则有范氏和智氏顶着,赵氏也不缺了亮相的机会,国君还是感到满意的。 各种各样的思维,再加上经验方面的问题,国君同意了中行偃的提议。 那一刻,吕武藏在袖中的手掌握成拳状,心里颇为振奋地想道:“妥了!” 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时代的特性注定内部不允许那么野蛮的事情发生,哪怕是要干也要“温柔”一些,用一种水到渠成的方式,不能实施以暴力。(比如田氏代齐) 外部干掉某国取而代之,类似的例子倒是非常多,只是没发生在大国身上,一般在小型诸侯国身上发生。 吕武认为妥了的核心是,阴氏向西和向北的扩张不再存在障碍,能够尽情地肆意施展了。 事情谈完,众“卿”离开宫城。 中行偃在后续又带着他们开了一场小会,主要谈的是一些利益交换。 不是战区要正式划分了吗?一些封地是不是该再置换一下,再来就是有没有什么其它要补充的事情。 纷纷扰扰的一再接触与商议,新的一年到来。 “我欲攻伊洛之戎!”士匄在某次例行会议上来了这么一句开场白。 这个“伊洛之戎”是个什么玩意?他们一度很牛逼,逮着卫国和曹国可劲欺负的同时,趁着周王室内讧还攻入“王畿”占领了王城。 魏琦脸色立刻变了。 伊洛之戎牛逼是曾经的事情,他们迫使周襄王逃亡郑国,又向秦、晋求救,晋惠公出兵将伊洛戎逐出王城之后,很快衰弱了下去。 说是衰弱也就是被晋国揍了一顿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已,硬实力上其实还是比较可以,不会比卫国、曹国差到哪去。 最为主要的是伊洛之戎就在魏氏的南边,地理位置算是“河南之地”。 魏琦不得不思考范氏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逮着郑国可劲的揍,跑来魏氏南边扩张有什么意图。 同样感到紧张的还有中行偃。 荀氏在那边也有封地,另外还有韩氏一家以及一些中小贵族。 明明范氏在“河南之地”边上没封地,怎么想的才要去横插一杠? 士匄说道:“范氏、智氏、赵氏齐出,攻伊洛之戎为侧翼胁迫郑国。” 这可就是特么瞎说了。 伊洛之戎跟郑国不比邻,中间隔着陆浑戎和戎蛮两个部落联合体。 因为没有进行过了解,吕武其实不知道伊洛之戎是个什么玩意。 他一阵听下来才有点明白,原来伊洛之戎是个半游牧半农耕的部落联合体。 这样一来也就能猜出士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什么从侧翼威胁郑国是假的,范氏看上了伊洛之戎的牧畜资源,伊洛之戎也有自己的农耕区。 范氏和智氏看到了阴氏和魏氏西扩得到的红利,想要复制那种成功,打诸夏体系国家的影响会很大,打伊洛之戎这种部落联合体,面子里子和利益都有。 魏琦不能默不吭声,问道:“以何名义?” 虽然说打异族不需要出师有名,问题也不能是毫无根由,是吧? 魏琦想表达的却比较复杂,大体上无外乎是伊洛之戎明明在魏氏旁边,怎么轮到范氏带头动手。 士匄幽幽地说道:“报襄王之仇。” 呃!?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都有个七八十年啦! 这个借口找得有些随意啊。 想是那么想的。 话却不能直白说出来,要不就是扯破周王室的脸皮。 魏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魏氏同去。” 士匄很直接地答应下来。 这一下却搞得其余的“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说好了划分战区,那几家管哪一边,还能搞临时搭伙,划分战区又是为哪般。 只不过,伊洛之戎真的就在魏氏核心封地边上,他们总不能阻止魏氏有所行动吧? 真的要阻止,以后谁来自家边上搞事,要眼睁睁地看着吗!? 事先猜到会有摩擦的吕武没想到会来那么快,心想:“士匄到底在搞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全程保持安静的赵武谁说话就看向谁,眼睛里满满都是羡慕。 一样都是“卿”,有的人能挥斥方遒,更能不加掩饰地争夺利益;有的人只能安安静静,好好地当个背景墙。 赵武尽力隐藏羡慕,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啊?” 这个对赵武来说有点任重道远。 同样没多少存在感的还有智朔,只是他会时不时地咳嗽上一两声。 现在的六个卿位家族中,毫无疑问是赵氏最弱,还是那种从掌有地盘、兵力和软硬实力都弱的那种;看上去最为强大的是士匄管理的范氏,不过智朔接手智氏真不弱小,乃至于中行偃管理的中行氏和荀氏也非常强大,还有一个谁都不能忽视的阴氏。 晋国一些闲得没事干的贵族就进行排名,他们认为最强的是范氏,最弱的是赵氏,中行氏和荀氏的联合排名第二,再来是智氏、阴氏、魏氏。 这样的排名只是他们那么觉得,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很难说得清楚。 再来,很多东西真不是那么好进行计算,观察一个家族的强大要从各方各面来权衡。 就像智氏的封地很多很大很好,人口也不少,只是名声在智罃的操作下被败坏得差不多了。 中行偃同时管理中行氏和荀氏,他真的能够调动两家的各方各面吗? 看似排在倒数第二的魏氏,嫡系家族人员团结,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家族军队的战斗力强悍。 那些将阴氏排在倒数第三的人,他们考虑到的是阴氏崛起时间太短,猜测内部归属感不强,阴氏族人太少。 而阴氏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作为家主的吕武也只是能做到大体上看得清,哪里轮到外人来品头论足。 赵氏垫底也只是赵氏,他们要是将国君和韩氏对赵武的支持算上,再加上阴氏这个不那么确定的家族,软实力上赵氏其实一点都不弱。 所以,任何的排名都是存在太多的变数,只是提供参考罢了。 士匄的提议像是打开了闸口,很快各家表达了自家的诉求。 比如,中行偃说要干鲜虞,可能会连仇由、肥国一块干。而他在事先根本没跟吕武商量,搞了一次突然袭击;智朔则是重提消灭甘国的事情,并且表示卫国着实有点不听话,需要教训卫国一顿。 今年阴氏和魏氏会继续出兵进攻秦国。 这个算是阴氏的既定策略,一再打击秦国不使之喘过气来,只是魏氏不再像以前那般热情。 所以,魏氏今年只愿意出动一个“师”的兵力西征。 吕武对削弱和打击秦国的热情永远不变,将会出动至少两个“师”的兵力。 就像范氏、智氏和赵氏在南边有动作那样,魏氏决定参与,一些中小贵族肯定也想跟着喝汤,阴氏和魏氏又要西征同样会有其余家族参与进来。 关于魏氏对攻打秦国热情降低这件事情?吕武非但没有半点恼怒,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跟秦国还有多少实力又会爆发出多强的抵抗无关,魏氏减少参与度不止战利品减少,相应的影响力也必然随之降低。 等待哪一天秦国被迫迁都,甚至进行大搬家,阴氏顺势地进行占领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们在陈述新一年之中有什么目标的前提是国君没安排什么任务,以目前的国际情势来判断,楚国今年没看到有什么大动作的迹象。 当然了,他们干私活绝对不能将自家能用的兵力抽空,还是需要留下足够的兵力应对突发事件的。 众“卿”全在场的会议解散,谁想找谁再接着聊是自己的事情。 吕武在第一时间找中行偃,埋怨似得说道:“为何北征如此匆忙?” 中行偃却说:“我亦未料中军佐攻伊洛之戎。” 这锅甩的,需要给个满分。 是啊,谁能想到士匄会到魏氏边上搞事。 士匄的动作完全是在逼迫各家也要有所行动,还必须挑软的往死里捏,消灭以及消化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好在“卿”的竞争中不落于下风。 “我出三‘师’,阴氏出几‘师’。”中行偃笑呵呵地问了这么一句。 吕武在心里翻白眼,抢话语权干的过于明显了。 曾几何时,中行偃明明同时管理着中行氏和荀氏,纳赋却只是带一个“旅”,最多愿意带一个“师”。 干私活一下子出动三个“师”,还必须留下至少两个“师”以上的兵力应对国家需要。 区别有点大啊! 鲜虞和仇由都是狄人,但又分为白狄和北狄。 实际上,什么狄人、戎人之类啥玩意,他们未必承认自己这种身份,完全就是诸夏国家对他们的定义。 鲜虞和仇由的情况并不相同。 仇由就是一个总称,他们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国家,也就没有哪个“王”来总管一切,甚至生活在那片区域的各部落,他们互相之间是一种死仇的关系。 鲜虞则是要比仇由“先进”那么一点点,存在一个“共主”之类的人物,只是对各个部落能有多大的掌控力度真不太好说。 另外一个中行偃也想打的肥国从制度上完胜鲜虞和仇由,体量与人口、可能军力则是又输给了鲜虞和仇由。 吕武其实感到有些困惑,纳闷中行偃对那边的地形到底有没有进行了解,不会是一拍脑门就决定要出兵的吧? 这些事情他当然不会去过问或质疑,说道:“阴氏便出兵一‘师’罢。” 中行偃先一愣,同样没问吕武到底要出动多少个“师”西征,为什么只愿意在北征行动出一个“师”。 第468章:多件大事与英年早逝 没有多么的轰轰烈烈,亦不存在什么血腥,晋国完成了一次对未来影响极深的变革。 实际上,前几次晋国卿位变动,哪一次不是杀了个血流成河? 所以,晋国这一次卿位变动没有流血,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意外。 等待消息向外传播,楚国肯定会觉得可惜,中原列国则是心态会无比复杂。 楚国当然希望晋国内部的贵族能够自相残杀,一次卿位变动少上一两个“卿”,几次之后卿位家族全部覆灭。 要知道一点,郤氏在晋国内斗中被灭,对于楚国来说就是搬开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可惜的是没来得及松口气阴氏在晋国上位了。 那一次卿位变动之后,楚国暂时还没有跟晋国发生实际交锋,他们却不会忘记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死在谁手里。 楚国不是不想跟晋国继续正面交锋,楚令尹子重给出的策略是先将吴国干趴下,免除背后的威胁,再继续跟晋国刚正面。 这个跟晋国想要先解决秦国,再跟楚国争霸的思路是一致的。谁也不想在跟敌人刚正面的时候,背后有一条毒蛇一直盯着。 只是相对于楚国在东南方向只有吴国这么一个威胁,晋国就显得更难受了。 晋国的西面有跳得最欢的秦国,东面则是有一直冥顽不灵的齐国,卫国和鲁国也变得越来越不乖。 北面?晋国的北面麻烦同样不少,只是那些各种狄和各种戎威胁程度不是那么大。 毕竟,无论是白狄、赤狄、北狄,又或是各种戎,他们早在诸夏的几次合兵出击中被打得衰弱,要不就是被单独一个诸夏国家反复打击,不像以前那么风光了。 这些异族想再次上演轻而易举攻入某个诸夏列国王城,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相反一再被追着打,每一次都要主动迁徙离开。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吕武没有在“新田”继续待下去,选择带上该带的人和物回到封地。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晋国的卿位家族确定了扩张的方向,六“卿”都有属于自己的动作,没有一家愿意清闲。 回到封地的吕武命人搬来鲜虞和仇由的资料。 阴氏当然会收集鲜虞和仇由的情报,只是相对于秦国、白翟、赤狄、义渠这些优先目标,鲜虞和仇由算是次级价值的目标而已。 “原来是中山国的前身啊?”吕武了解地理位置,有个比较大概的印象了。 他其实不知道鲜虞、仇由和各种狄人后面组成新国家,也就是中山国,讲出“前身”只是按照地理位置来说的,偏偏给说中了。 知道了是哪里,他对中行偃出动三个“师”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那边是在太行山边上,又有几座比太行山小一些的山脉拦住由南向北的去路,过了山脉又要面临复杂的地形。 到底是复杂到什么程度呢?以吕武手中的资料显示,那里山林密布也就算了,还是一个遍处沼泽的地带。 以为这样就算复杂吗?并不! 那里除了山多、森林多、沼泽多之外,还是一个怪石林立的地方! 宋彬就说道:“攻打此处焉能获利?” 怎么就不能获利呢! 里面其实也有能够耕作的地方,只是不多而已。 再来是,山多的地方代表矿产丰富,并且森林也是一种资源。 然而讲真话就是,比起攻打伊洛之戎会获取的利益,打鲜虞和仇由真的不是那么划算。 吕武已经了解伊洛之戎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那里大体上是一个平原地带,并且还有洛水以及洢水提供足够的水源,一旦能够攻打下来的话,有开发成为一个产粮区的重大价值。 所以,打伊洛之戎和打鲜虞、仇由,两相对比下来,付出和收益差距真的有点大。 吕武有点怀疑地说道:“元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想打鲜虞要先将甲氏给夺下来,而甲氏虽然同样是一个沼泽密布的地区,价值方面却要比鲜虞高多了。 甲氏就在邯郸赵边上,范氏要动鲜虞必须先控制甲氏,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动邯郸赵的利益。 阴氏跟邯郸赵的关系良好,并且鲜虞和仇由也是阴氏“百年规划”中的一部分,等于阴氏的利益也遭到挑战。 只不过,什么百年规划之类的玩意是一种意向,真不是想要“吃”就不能让别人动。 实际上,阴氏有自己的计划,真要实施的时候才不管哪个地方是属于谁。 上一次赵旃去“新田”活动,达到目的就回去“邯郸”了,没有进行什么多余的逗留。 赵氏的赵武重新获得卿位对于邯郸赵来讲是一件值得忧虑的事情,谁都不清楚赵武什么时候会找邯郸赵算账。 吕武就有相关的心理准备,琢磨着赵旃得知赵武重获卿位会来加强跟阴氏的联系。 这是属于正常操作。得罪了哪一位“卿”必须要抱上另一位“卿”的大腿,要不什么时候会死都不知道。 当然也不是抱上一位“卿”的大腿就算绝对安全,看得是“卿”到底能多么给力。 这一次阴氏会出动一个“师”配合中行偃对鲜虞和仇由的攻略,还必须拉上邯郸赵一块玩。 这里需要有一个前提,也就是邯郸赵主动联系阴氏表达一块玩耍的意愿,不能只光是阴氏一头热。 吕武问道:“骑士集结进度如何?” 宋彬立刻答道:“已有两千骑士集结于‘甘泉’,另有九千随扈待命。” 这个“甘泉”在上河西之地,目前只是一个名字,城池还没有建成。 到目前为止,阴氏已经向上河西之地迁徙了三万左右的人口,暂时集中在“甘泉”周围,等待城池建成又会继续推进,选择的洛水边上再建一城。 叫洛水的河系有两条,伊洛之戎有一条,上下河西有一条,分别被称为上洛水和下洛水,区别就在大河的南北两岸。 到现在吕武都还没搞清楚自己命名的“甘泉”,是不是西汉的那个“甘泉宫”所在地。 这个只有熟悉地理和历史变迁的人才能知道啦。 吕武以为是,命人在那边寻找温泉来着。 若是真的有温泉,环境还非常不错,是不是能建造个舒适的庄园什么的,再时不时去度个假? 阴氏再次集结骑兵当然是为了再次西征。 上一次吕武率军打到秦国都城“雍”外面,看似非常的顺利,实际上也非常顺利,只是收获真的没那么多。 这个也是因为更早之前秦国遭到重创没缓过气来的原因。 这一次吕武依然会去秦国都城“雍”逛一逛,攻打都城这种事情则依然不会干,要的是将秦军摁在“雍”里面出不来,再分出偏师各种收获。 阴氏骑兵的存在意义是带着白翟去针对秦国的游牧人口,极大的可能还会顺带揍义渠一顿。 白翟已经成为阴氏的附庸,只是控制力度上面缺了点力道,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行布局,完成最终的吞并和消化。 必须了解的是,白翟一再历经惨败,人口方面仅是剩下三五万,能打的集中起来不超过一万。 阴氏要融合白翟不是刻意盯上这么三五万人口,要的是属于他们的“天赋技能”,也就是牧马、放羊、养牛,再吸收能骑乘作战的人当骑士随扈之类的角色。 关于这点,阴氏一再北扩已经从其余狄人身上吃到了不少红利。 阴氏的骑士之中有相当部分的归化狄人。这是属于遭遇时代变革产生的特殊红利,越是往后异族出头的可能性就会越低,像吕武只给白翟安排了骑士随扈的定位,就是“天花板”的一种界限。 “主何时出征?”宋彬得到答案,复问:“与范氏北征何人为阴氏之‘将’。” 吕武尽管心里早有人选,还是做出思考了一小会的举动,才说道:“伟为主,存为辅。” 也就是吕武的第三个儿子吕伟当名义上的主将,葛存虽为副手却是实际干活的人。 宋彬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下。 他也就上一次南下给吕欢当了一次“工具人”,其余时候更多是驻守封地。 “今次我带阳西征,需你留守。”吕武觉得托付领地安全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必须行礼以示重要性。 本来还有点小失落的宋彬转念一想,担负封地安全才是最大的重任,赶紧慎重还礼。 阴氏与魏氏灭掉大荔之戎的事情还没有泄露出去,又或者说知道的人并没有多哔哔,没人将那件事放到桌面来讲。 吕武这一次西征会从“阴”地带上一个“师”前往“大荔”,会合那边自家的一个“师”和魏氏的一个“师”。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抵达“大荔”,早在等候的魏相携魏绛一块进行拜见。 “今次西征魏氏以绛为‘将’,相便不前往。”魏相这么说道。 吕武用比较有意思的表情来回看魏相和魏绛。 近期晋国的几大家族动作不少,包含对外和对内。 中行偃正在花大力气整顿荀氏,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会使用荀氏的很多力量。 智罃同样在安排智朔接手智氏,行事方面有点急。 韩氏那边传出韩厥病越来越重的消息,导致的是韩起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魏氏则是有点重心往魏绛身上转移的趋势。 最忙碌的却是赵武,他被自己的母亲赵庄姬一再转移财产,搞得相隔一两个月就能名下增加一块封地,不熟悉的家臣也越来越多。 就在吕武带着阴氏的两个“师”和近万骑兵踏上西征路途,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老智家的智朔刚成为“卿”几个月,以二十六的年龄猝死在任上! 第469章:荀氏若灭,晋国不当存 智朔死了? 是的,尽管非常不可思议,却是早有征兆。 他死得并不是时候,地点方面也不对,直接让中行偃陷入了极度尴尬和危急的境地。 那时,他正与中行偃商议某些事情,不知道是过于激动或什么情况,讲话讲到一半来个以头抢地。 中行偃看得完全愣住,一时半会压根没那么反应得过来。 对中行偃来说最幸运的是他俩不是开什么闭门会议,现场有智氏的家臣在场作为人证。 智朔突然倒地不断抽搐,经过一阵子的痉挛,嘴巴里涌出大量的白沫,状况跟上一次犯病完全一样。 最先扑上去的是来自智氏的家臣,只是他们顶多也就不断大喊智朔的名字,再伸手一阵拉拉扯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正确的救治。 现在的医疗手段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落后到令人发指。 反应过来的中行偃赶紧传唤“巫”,不是喊的医匠。 原因是这年头“医生”太少,有一手好医术的人则更少,少到连晋国卿位家族都没有家族医生。 这个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地方,只因为当今撑起医疗体系的是“巫”,他们会熬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病的草药,主业则是进行“唱唱跳跳”了。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巫”没掌握放血治疗的手段,要不明明都要病死,一阵放血导致更为虚弱,能缓过来的病却是落个倒霉催的下场。 所以了,当初晋景公病重,晋国竟然没有一个医生能治疗,搞到要向秦国求救。 智朔到底是怎么死的?以当今的手段没人能查个清楚,反正就是那么死了。 如果懂点医术的人一查气管,会得出智朔是被自己唾液闷死的结论。 口水都能呛死人,羊癫病发作导致唾沫堵住气管致死,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关键是真没人能搞懂智朔是怎么死的,导致中行偃懵逼之余陷入恐慌之中。 这一次智朔是受到中行偃的邀请来中行氏府宅谈事。 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谈事,怎么可能只光讲话呢? 什么酒水、蜜饯等等各种食物,哪怕是作为摆设也该一应俱全。 所以,中行偃下毒谋害智朔的猜测必须成立! 对中行偃来讲还有更苦逼的事情,比如智氏家臣没保护现场,他们在智朔停止呼吸后急匆匆地抬了回去。 哪怕中行偃记得让人别去动现场,事后智氏能信任中行偃吗? 智朔之死对中行偃和智氏,乃至于对晋国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死的地点不对,事情也就变得莫名其妙和诡异、蹊跷。 懵了,一大群人,或者说得知消息后的每一个人,一个个全部懵逼。 在当天,智氏全面撤出“新田”,还是那种跟谁都没有打一声招呼的方式,带上智朔的遗体直接离开。 随后反应过来的家族,有一家算一家进入到紧急戒备的状态,深怕一个不小心没注意,莫名其妙被灭了满门。 在这种现状下,士匄紧随其后离开“新田”回去封地,然后是魏琦、赵武。 他们为什么要回封地?理由只有一个啊! 谁都无法猜测智罃到底会干些什么事情,怕就怕被卷进事端之中。 士匄回封地能做的事情太多,给突发事件蒙上了一层阴影。 魏琦和赵武的离开,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被吓到,想要做的事情是自保。 其中以赵武被吓得最严重,非常害怕智罃跟中行偃大打出手,赵氏被卷进去再来一次赵氏覆灭的重演。 结果那么一搞,搞到“新田”只剩下中行偃这位“卿”,他还满心的懵逼,不知道是该极力向智氏解释,还是赶紧地准备迎接来自智罃的怒火。 外一个感到极度懵逼的人是国君,并且产生了一定的惶恐心理。 晋国的卿位变动就像是一个诅咒,好不容易平稳了一次,下军将智朔偏偏死在元戎中行偃的家中。 亏得中行氏和智氏同出荀氏,换作是那种完全没半点血缘关系的人,什么废话都别特么说了,直接准备开干战会成为一种必然。 那是明明事情能解释得清楚,有一方必然要借机搞事。 不独晋国有这样的例子,各个诸侯国都有,并且不止现在会发生这种狗血的事情,但凡有人有社会必然反复上演。 中行偃很快得知范氏、魏氏和赵氏频繁征召部队,韩氏、解氏、先氏、祁氏……等大多数中等贵族动静不小,连带智氏各个封地的军力也在进行集结。 他听到脸色有些麻木,一些事情则是已经想清楚,智罃要是理智就不会将智朔的死算在自己头上,目下荀氏主宗和小宗该做的是团结! “主,如今该将如何行事?”荀会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在场的还有荀家、中行喜。 小宗的程氏和智氏没一个在场。 其中,程氏现任家主程郑在“新田”,受到中行偃的邀请,明确拒绝到场。 至于智氏?本来在“新田”的直系族人有智朔和智起,死了一个,另一个直接跑路。 这个智起是谁?他不是智罃的子嗣,是荀首的孙子。 而智氏的第一代家主就是荀首,智罃则是荀首的儿子。 中行偃心想:“是啊,要怎么办?我知道该团结,程氏起了一个坏开头,智氏会怎么做?” 荀氏小宗受到邀请而拒绝,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连同宗的程氏都怀疑智朔的死跟中行偃脱不开关系,不难想象智氏是个什么想法了。 智氏用跑路一般的作为进行了公示,等于哪怕明知道智朔的死是个意外,他们对中行偃的信任感也是极度差劲。 大宗的宗主当到这种份上,怎么可能让中行偃不心累。 拿不定主意的中行偃环视了一圈,反问道:“该将如何?” 荀家说道:“当务之急乃是探知叔父态度。” 其余几个人点头附和。 中行偃闭上眼睛一小会,重新睁开时说道:“叔父必不与我为难。我唯忧虑韩氏有所动。” 其余人一听有点反应过来,心态变得轻松了一些。 情况是明摆着的。 智朔的儿子智盈年纪太小,压根不可能接替智朔成为下军将。 同时,智罃从元戎位置退下去,无法也不能再去干下军将这个职位。 这样也就造成一种智氏非常尴尬的现状,直系族人之中,小的太小,老的太老,并且老的再上是在侮辱自己;所以等于说除非愿意让旁系或同宗出头……比如让智起或荀氏某某谁、中行氏某某谁和程氏某某谁上位,要不就是出现了后继无人的难堪场面。 智罃应该怎么说? 他完全就是无“法克”能讲! 要不能咋地,让只有两岁的智盈担任下军将?这种事情就算荀氏、智氏、中行氏和程氏要干,晋国的其余家族能受得了??? 那可是卿位,真让一个两岁的人成了“卿”,对其余“卿”就是一种侮辱,世界上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国家再尊重晋国。 现在的情况是智罃必须要得到中行偃的帮助,再拉上荀氏的大宗和小宗,免得韩氏从智氏这里将卿位给抢走。 所以,中行偃近期最为关注的不是智氏,是韩氏! 而韩氏的韩起因为担任“阍卫”,人还在“新田”离不开。 若是韩起某天突然消失,又或是突然变得活跃起来,几乎能够认定韩氏盯上了出现空缺的卿位。 中行偃除了关注韩氏之外,必须进行关注的还有国君! 荀家认同中行偃的思路,讲起了别的事情,说道:“上军将已率军西征?” 对这件事情他们并不知情,能知道的是阴氏的吕伟带着一个“师”正在前往“邯郸”的路上,会知道还是因为他们在北方有联动的军事行动。 中行偃说道:“会,你即刻启程前往‘阴’,告知阴氏留守家臣,今岁不再北征。” 荀会秒懂。 北征是不可能再北征的,集结起来的兵力要防着有哪家突然动手,并且也要留下威慑其余家族,甚至是恐吓韩氏不要轻举妄动。 另外,要说现在中行偃最想拉拢的人谁,无疑是吕武了。 他要是能够成功地让吕武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但会连带魏氏一块拉过来当同盟,范氏不想晋国完蛋就不能轻举妄动,情况的发展也就形成了对韩氏的碾压局,下军将这个职位只会由荀氏、中行氏、智氏或程氏的某一人担任。 为什么不直接拉拢士匄? 中行偃将这件事情分得比谁都清楚。 他们要是直接拉拢士匄,少不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争取吕武同样需要付出代价,但是拉拢吕武的代价不用太高,或许只是让出北面的话语权就够了,范氏的胃口则肯定要大得多。 因为程郑拒绝邀请,中行偃心里实际上已经决定将程氏的任何人踢出局,只是又从程郑的表态猜测到一点,比如因为程郑的拒绝会博得智罃好感,致使智罃支持程氏的某个人上位。 一旦智罃的态度坚决?中行偃很清楚自己根本无法反对,再恶心或愤怒也只能让程氏上位。 中行偃将想到的和能做的都一一吩咐下去,缓缓站起来再深吸一口气,说道:“我需进宫谒见君上。若我今夜不得归,你等各回封地召集大军,荀氏之权交予叔父,请叔父为我复仇。” 这个“叔父”当然是智罃。 现在的情况是智朔突然逝世,智罃垂垂老矣,智盈过于年幼,老智家前途堪忧;一旦中行偃进宫又被干掉,几乎也能认定荀氏和中行氏也要玩完。 如果荀氏一族不在了,还要晋国做什么? 第470章:不带这么反转的 没错,靠谱。 如果荀氏要亡了,大多数族人肯定活不下去,活着的不是要遭到任意欺凌和羞辱,便是会成为家族的耻辱,对荀氏来说晋国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曾经那些消亡了的卿位家族绝对也是那么想的。只是他们要么灭亡得过于突然,不然就是遭到了绝对的碾压,无法爆发一波就被灭掉了。 中行偃面对的情况不一样。 首先荀氏和中行氏的死敌没那么多,再来就是中行偃目前担任元戎,他如果进宫遭到杀害,荀氏的权力会交给智罃。 智氏的智朔刚死,留下继承人智盈年纪太小,能做主的智罃则是岁数太大,等于说智氏目前的处境尴尬无比。 要是中行偃被不名誉的杀害,荀氏和中行氏肯定会被瓜分,没了荀氏和中行氏的相扶相持也会让智氏失去“将来”。 这样一来,智罃不该没想明白智氏的下场。 他们如果真的会灭亡,为什么不在鼎盛时期带走其余几家? 而一旦荀氏、智氏和中行氏爆发,程氏不想跟上也不行,势必会让晋国陷入远比上一次栾氏和郤氏灭亡时更大的动荡。 毕竟,强大的郤氏是群龙无首又遭到那么多家族的围攻,哪怕是这种情况都能让攻击郤氏的某些家族损失惨重。 不弱的栾氏失去栾书这个家主之后,反抗一样非常顽强,给很多家族予重创。 晋国目前的情势跟栾氏和郤氏灭亡时并不相同。 当时是一超多强的局面,“多强”联合起来灭亡“一超”的利益太大,有太多的合作基础。 现在的晋国则是“多强”局面,哪怕其中的一家强大,却是互相之间依然能够抗衡。这些“多强”的关系还比较复杂,没有太尖锐的矛盾,不存在无法化解的仇恨,属于能对抗也能合作的关系。 中行偃进宫时并没有携带太多的护卫力量。 他在宫门前看到了韩起。 两人的见面不存在什么剑拔弩张,脸上各自带笑,该有的礼仪一点不缺。 实际上这样就对了! 就算真的要发生什么,一见面就各种面目狰狞啥的,类似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一些“烂片”之中,演技还忒浮夸的那种。 “你等在此等候。”中行偃干脆一名侍卫都没打算带,给全部留在宫门外面。 来自中行氏和荀氏的武士犹豫又纠结,还是大声应:“诺!” 韩起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俩走了一段距离,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直至来到一个大殿外面,韩起才开口说道:“韩氏未想有何举动。” 中行偃只是轻点头,迈过门槛走进大殿。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做出的什么保证都不靠谱,要不要或会不会做什么不是靠嘴巴来保证,是用行动来证明的。 而对于韩氏来说,他们真的不想做点什么,甚至被吓得很是瑟瑟发抖。 不止因为韩氏不再作为一个卿位家族,根本原因只是韩氏不够强大。这点很致命。 所以了,韩起知道中行偃要进宫,第一时间加强了各种安保措施,怕就怕中行偃会出点什么状况。 在宫门时,韩起看到中行偃不带任何守卫,一颗心从事实上被提了起来。 在中行偃进去之后,韩起选择站在大殿门外。 而中行偃进去大殿并没有看到国君,甚至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使得他心跳速度有点加快。 做好了要死的准备和真的要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理波动,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过程。 中行偃扫视昏暗的大殿,脑子里不止一次想象会有人突然对自己冲上来,又或是暗中谁射出一支箭矢。 一阵脚步声从远而近,通往后殿偏门的门帘被撩开,国君率先出现。 有一群宫女踩着小碎步从其它的门进来,她们忙碌着将大殿内的一些灯给点上,各自跪坐在灯的旁边。 国君坐好后用迷惑的表情看着中行偃,问道:“中行卿此来何事?” 中行偃根本不信国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话不能讲得太明,张口开始了东拉西扯。 国君刚刚知道中行偃一名护卫都没有带自己进来,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不重要,决定的是保证中行偃的安全。 一再的东拉西扯,谁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直至谈到各家族近期军力调动过于频繁,两个人的脸色才都带着严肃。 “寡人得知朔突然病故,心痛也。”国君用的是‘病故’这个词,有着强烈的信号。 中行偃收到‘信号’,心里安稳的同时,嘴中说道:“吴国邀请会盟,不若君上明岁南下?” 国君做出了思考的模样。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压根不敢动,国君也没有要搞事的欲望,变得巴不得有哪一家脑残动一动了。 晋国短短十余年连续两次大动荡,各家族的小摩擦更是没有断绝,频率着实是太高了一些。 国君希望的是各个卿位家族不和,不是卿位家族动不动就开战,面对局势可能再次失控,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他又必须想清楚中行偃提议南下是个什么意思,免得有什么空子被钻了。 “邀齐、鲁、卫……诸国,或可邀秦?”中行偃看了国君一眼,发现国君有了比较大的兴趣,说道:“齐桓公多次邀列国会盟彰显霸业,君上亦可!” 这…… 国君眼睛瞬间睁大,感到极度有兴趣。 当然了,他也明白中行偃要表达的意思。 晋国内部无法保证做到完全团结,只是不能再发生大乱。 再来是,中行偃在表态自己作为元戎期间,会付出最大的努力来保证晋国重新获取霸权,希望国君能够最大程度的支持自己。 国君沉吟了一下,问道:“中行卿以为何人可补下军将之位?” 在他的想象中,中行偃应该立刻提出人选。 然而,中行偃却是苦笑着说道:“臣不知。” 国君差点将自己属意的人选脱口而出,话到嘴边赶紧吞咽回去,咳嗽了两声,说道:“元戎若有人选可报于寡人,寡人不无应允。” 如果让国君来选,他当然希望韩起能够上位啦。 只是,事情就明摆在那里,不想出现大动乱为前提,空缺的卿位只能让中行偃来提名,除此不管国君还是任何谁,提出来非但是在捣乱,还是要跟荀氏、智氏、中行氏、程氏过不去。 国君先明白事理了一下,复道:“元戎亦觉各家动静过大?” 这特么! 国家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叫苦连天。 结果,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一家家暴兵暴出那么多! 中行偃当然知道国君为什么在几个称呼中来回换。 叫“中行卿”时讲的是私事,也是一种凡事好商量的意思。 叫“元戎”除了施压之外,更多的是提醒职权之重。 中行偃其实并不把国君的施压看在眼里。 除了名份之外,国君要啥没啥,也不对……国君目前至少有韩氏和公族,算是有点依仗了。 只不过,韩氏和公族加起来怎么样?应该是跟魏氏实力差不多,其余各个卿位家族谁怂谁傻逼。 不是公族合起来的“体量”不够大,纯粹是公族由太多家组成,又无法团结。 在中行偃进宫的消息传开之后,各个留人在“新田”动向的家族,负责留守的每一个人都情绪紧张起来。 尤其是他们发现中行偃将护卫留在宫门,属于荀氏体系的各个重要据点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由变得更加紧张。 他们怕啊!非常害怕中行偃的脑袋被丢出宫城,荀氏体系的各处据点有大股全副武装的士兵涌出来,再杀向韩氏府宅和宫城。 真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可以想象“新田”会乱到什么程度,再来就是晋国又将面临什么局面。 自认实力不行的各个家族,他们肯定不希望发生什么动荡,一切只因为动荡起来很难获得好处,甚至可能顺便被一波带走。 觉得自己实力强大的家族,不是作为卿位家族的话,再强还能比卿位家族强? 好像有什么不对?至少有几个家族的实力,好像是比赵氏强了那么一丢丢??? 总之,绝大多数晋国贵族还是不希望发生什么动荡,但他们又不具备什么话语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来到了傍晚时分。 待在各自据点的荀氏族人,他们看着日头已经下山,心情越变越沉重。 如果中行偃到夜幕降临还没有出宫,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马上离开国都,回到荀氏的各处封地聚兵,来一场最大的疯狂。 而一道消息很突然地传开了,说是智起带来了三个“旅”,其中的两个“旅”停驻城外,他本人则是带着一个“旅”已经向城门接近。 不太注意智氏内部情况的人,对智起会感到无比的陌生,哪怕了解智氏内部情况,很多人还是搞不懂智起到底要干什么。 作为国都的“新田”肯定有人守卫,大部分士兵来自公族,少部分则是来自担任“阍卫”的家族。 现在的“阍卫”是韩起。 要死不死的是,智起选择进城的城门就是由韩氏的部队来负责把守。 韩氏的部队只是履行职责,不允许智起亮出旗号又摆出进攻姿态的方式进入“新田”,但是在智起来看却不是那样。 所以,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要落下帷幕,却因为智起带着军队过来,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 这个“扑朔迷离”不单纯指大范围的情势,还包括智氏内部因为智朔的突然死亡,好像也要发生点什么故事? 第471章:来啊,搞事啊 晋国的公族非常弱小吗?这个要看是跟谁相比了。 从“总量”上面来讲,晋国公族所掌握的人口和封地面积不算小,曾经发起狠来怼赵氏,配合郤氏、栾氏和其余几个卿位家族,轻易地将赵氏给灭了。 晋国公族要是联合起来,想灭掉曹国、卫国这样的国家,很大的可能性是能办到。 所以,不能说晋国的公族十分弱小。 事实上,强或弱要有一个对比! 晋国公族由太多的家族来组成,他们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团结,有句话叫“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用在晋国公族身上很合适。 团结起来的晋国公族能灭掉三流强国,他们要面对的却是晋国包含卿位家族在内的整个贵族阶层,能够想象会是个什么情况了吧?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现代东亚怪物房中的北棒处在东亚就是一个弟弟,要是将北棒丢到非洲、南美会是个什么情况?妥妥的会变成该区域的霸主啊! 要是将欧罗巴的任何一国丢到东亚,顶多也就是南棒这种搅屎棍一般的角色。 所以,衡量实力真的需要有一个对比,很多时候不是某某谁不够强,要看他是待在什么区域。 像是晋国的卿位家族,哪怕是赵武所领导的赵氏,他们目前的实力都不比一个三流诸侯国弱多少。 当然了,不管是现代还是春秋中叶,哪家强哪家弱其实都特么是被逼的。 不是某个地方资源多到能发展起多少个军事强国,纯粹是不发展军事下一秒就要亡国;另外一些资源异常丰富的区域,生存压力不是那么大,导致几千数百年就没一个能在全球排得上号的强国出现。 这个就能明白为什么东亚是个怪物房,非洲、南美和某些地方为什么是菜鸡互啄了。 随着智氏的智起带着三个“旅”来到晋国“新田”这个都城,一场新的变动似乎正在疾速地酝酿着。 按照道理来讲,智起并没有调动智氏军队的权利,关键智氏碰上了突变啊! 这个突变就是智朔在“新田”突然死亡,死因一时半会还很难进行定义的那种。 可以是智朔旧病复发,导致死去。 也能是中行偃下毒,毒害了智朔这个智氏继承人。 更可能是第三方要搞事情,搞到把智朔弄死在中行氏府宅。 智朔的死亡有太多的文章能做,怎么说都会有点道理,看的是智氏要怎么进行定义。 公族的祁午被韩氏很紧急地喊到城门处。 讲真话,祁午是真的不想过来,只是不来真不行。 “新田”除了是晋国的都城之外,还是属于国君的直属领地,亦有公族的一份。 在面对可能遭到攻击的当下,祁午敢不过来,韩氏的这一批守军就敢稍微抵抗之后放弃防御。 韩无忌也是得到消息紧急赶过来。 现在,祁午和韩无忌站在城墙上面,肩并肩看着下方的智氏军队摆出进攻的阵型。 夜幕即将降临,城墙上和城墙外都已经亮起火光。 城墙上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个火盆,一些士兵则是手里拿着火把。 在城外布阵的智氏军队,他们除了大多数人手里有火把之外,还在一些刻意让出来的空地点上篝火。 双方暂时还没有进行对话,干的事情就是摆出进攻姿态和防御姿态,隔空互相的眼瞪眼,气氛则是越变越加紧张。 城内的人出门向东边看去,看到那边的一片亮色,一个人就有一种想法。 普通人当然害怕会发生动乱,一旦交战起来的话,他们作为普通人只有当受害者的份。 一些人则是巴不得赶紧打起来,好让他们能够趁乱获利。 “韩氏不宜出面。”韩无忌分得很清楚。 智氏的智朔一死,卿位可不就空出来了吗? 除非是完全不在意,要不怎么可能不知道智氏的家庭情况,明白只有两岁的智盈压根不可能接任卿位。 韩氏可不想智起产生什么误会,又不能让智起带兵进城,只能喊来公族中相对有份量的祁氏了。 祁午心里有无数的MMP要讲。 这特么! 韩氏不合适出面是韩氏的事情。 韩氏有难处,祁氏就没难处啦!? 智氏很明显就处在一种盛怒当中,还有着明显是疑神疑鬼的状态,谁现在自己凑上去极可能惹得浑身不自在,甚至粘上一身腥味。 祁午却没敢给韩无忌什么脸色。 韩氏不再作为卿位家族,家族实力依然在那里摆着。 另外,韩氏也是公族的出身,说不定会回归公族阵营,怎么能人为制造矛盾呢。 还有一点就是韩无忌因为手臂畸形失去继承人的资格,祁午猜测韩无忌应该会很敏感,不想被误会什么。 祁午听到了鼓声,不想站出去都不行了,对下面大声喊道:“我乃祁午,城下何人统兵,欲意如何?” 有一小会,智起才上前来,大声喊道:“我家突遭大变,韩氏、祁氏为何阻拦进城!” 韩无忌眉头皱起来。 智氏的智起带兵过来就摆出攻击姿态,韩氏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还能被拿出来说事? 从这里能看出智起明显就是想搞事嘛! 祁午放声喊道:“起,你可知今日进城,后果将如何。” 上一个对“新田”摆出进攻姿态的郤氏,好些人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啦。 韩氏既然被点名,韩无忌也不能太怂,喊道:“韩氏奉命守城,智氏兵马不可进。” 意思就是,智起带着少量士兵进城是可以的,要大批部队进城则不可能。 这里也已经等于在明示,韩氏压根不想参与进这件破事,希望智起不要将事情搞得无法收场。 祁午觉得应该给智起一些压力,喊道:“元戎已入宫,亦遣人往诸‘卿’处。” 城下战车之上的智起脸色一直在变。 他如果不想在智氏没什么话语权就必须做点什么,大声喊道:“我只知韩氏阻我进城!” 其余智氏的人,他们本来还有点犹豫,一听态度坚定下来。 智氏的智朔是谁杀的当然重要,只是现在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韩氏有任何夺取卿位的机会,针对韩氏也就成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韩无忌一听则是脸色阴沉了下来。 结果,智起又喊道:“姬无忌!城门开或不开!?” 这是指名道姓啊! 平常这么喊就是一种侮辱。 现在这么喊,有那么点另有所指的意思。 第472章:智罃再登场 人已经到了城门处的中行偃听到外面智起的喊话,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他们不想韩氏争夺卿位,不代表要将韩氏往公族里面塞! 晋国的卿位家族负责针对国君,其余贵族则是盯着公族,合理的分工之下一再削弱公室,才有了晋国今天的局面。 当然了,一切的起因还是“曲沃代翼”的发生。 曲沃一系的公族压制翼一系的公族,杀得太狠导致晋国公室一再衰弱,给了贵族阶层可乘之机。 甭管现在的局面是怎么造成,反正已经成为一种既定事实,晋国的贵族阶层绝不愿意公室重新恢复强盛,要不他们就该遭到清算了。 “胡闹!卑劣!”中行偃这一刻恨不得将智起的脑袋摘下。 韩氏的实力不强只是相对于卿位家族来说。 单独摘出去的韩氏压根就不弱小,一旦韩氏将自己定位为公族的一员,不但会得到国君的倾力支持,公族也必然会出现一个能帮国君“控场”的主心骨。 中行偃得知智起带着军队来“新田”,不用死多少脑细胞,能够立刻洞悉智起想要搞什么。 老智家的嫡系,老的老小的小,旁系肯定能看到机会来了,有点野心还能忍住不乘机搞事? 很多时候机会来了,明知道非常危险,还是会有人想要搏一搏的。 输了也就那样。 赢了就是单车变摩托啦! 中行偃却是不能自己出面,喊来了荀家,说道:“你出城寻智氏家臣……这般如此,如此这般。” 荀家严肃地应命下来。 城门当然不可能打开,荀家只能用吊篮下去,再去找到智氏家臣谈事。 而在这个过程中,祁午对韩无忌的态度更加亲近,只是无法阻碍韩无忌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韩氏可以站在国君这边,他们也必须足够靠拢向国君,重新成为公族对韩氏则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凡事都讲个审时度势吧? 韩氏是不弱,重新成为公族是有可能让他们唯韩氏马首是瞻,关键对上的是晋国的整个贵族阶层。 失去卿位的韩氏不是无法在某天重新获得卿位,明明能玩简单模式,为什么要改变游戏难度? 再来是,韩厥观察公族良久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公族各自为政早就成了习惯,几任国君都带不动,韩氏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带得动呢。 当然了,韩氏不能明确拒绝,需要的是让国君看到韩氏有重新成为公族的趋势,却又不能让几个卿位家族当真。 韩无忌看到城外的智氏军队解散阵型,再看到智起和荀家共乘一辆战车上前,心里想道:“智氏的危机解除了啊?” 想搞事的智起脸色非常不好看。并非他不想继续搞事,耐不住荀家拿着荀氏家主符节直接找智氏家臣,一番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态得到了控制。 这里要有几个前提。首先智朔以前有过相同的并发症状,某种程度上证明只是旧病复发,绝不是中行偃的谋害;再来就是在场的智氏家臣存在足够多的理智和智慧,想明白智氏真的攻打“新田”会是一件自取灭亡的蠢事;最关键的是中行偃表态将看顾智氏,直至智氏重新获得卿位。 有了中行偃的正确操作,导致智起失去了智氏军队的指挥权,接下来的事情无疑就更好办了。 智氏家臣带着军队撤离,他们将撤到荀氏的封地,驻扎下来等待智罃的新命令。 为什么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真的直接回去并解散,不等于宣告这次闹剧结束了吗?接下来还怎么搞事。 不搞大事,一些态度还是要有的,免得接下来既要承担罪责又失去所有。 国君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态度,只是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而在一个月之后,智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新田”这个国都。 从外貌看去,智罃比刚退下去时要更糟糕,瘦得就跟皮包骨似得,精神状态倒是还可以。 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事。他从元戎带着恶评退下去,继承人担任卿位却死在任上,智氏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身体状况能好到哪去? 中行偃带着荀氏、中行氏、程氏的人在城门外迎接,倒是没看到智起的身影。 “君上有何举动?”智罃很直接地问中行偃,得到答案又说道:“我料君上必复八卿。” 中行偃也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说道:“叔父所言甚是。” 智罃问道:“你将如何?” 中行偃说道:“我为元戎,范氏太盛,阴氏使人看之难料……” “蠢!”智罃没半点客气,先骂了一句,再说道:“阴氏不欲与众家相争,只愿向西、向北开拓,不阻挠便不与之为敌。” 就是因为这个中行偃才觉得自己看不懂吕武。 向外扩张这种事情,有抢夺开发“熟”了的其余家族封地香吗? 晋国的卿位家族历来就是守住碗里的,再盯上别家锅里的。要不也不会倾轧那么严重,几个卿位家族时不时就干上一场。 智罃用一双浑浊的双眼盯着中行偃,问道:“你不知阴武放纵范氏?” 中行偃很真实地愣了一下,想道:“难道不是范氏太强,阴氏不想关系变得恶劣才退让的吗?” 这一下智罃有点明白中行偃站在第几层了。 中行偃估计以为自己站在第三层,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好像站在第二层的范氏和阴氏。 真实的情况是,吕武站在第三层以上,一脸笑意地看着站在第三层的中行偃,再一边时不时地逗弄着。 智罃不做掩饰地低叹了一声,说道:“你既要盟好阴氏,再与之争夺北部,或可周旋于阴氏、范氏之间。” 中行偃对智罃这种教导人的态度并没什么不满,做出了虚心聆听的表情。 智罃满脸严肃地说道:“万般不可重蹈我之覆辙!” 啥意思? 中行偃再次愣住,心想:“不要像你一样贪婪吗?” 智罃要是能听到中行偃的心声,说不定会扑上去饱以老拳。 比较尴尬的是,中行偃历来就是作为一个执行者,没实际操刀过任何的长远部署,做不到能正确判断战略价值,别说去进行深度思考了。 智罃看到中行偃愣住的表情,猛然间觉得荀氏主宗和各个小宗的前途太过于堪忧,又认为中行偃上位元戎是个错误。 第473章:暗流涌动啊! 智罃到了“新田”自然要去拜见国君,聊了什么外人并不知情,很快又离开“新田”赶去智朔遗体停放的所在地。 那是距离“新田”不算太远的智氏封地,往来耗时不会超过一天。 这一次智起带三个“旅”来到“新田”让所有人知道一件事情,面积不大的那块智氏封地是个屯兵点。 不过,这种事情算是心照不宣。 赵氏、郤氏和栾氏先后灭亡,有了他们的先例,哪个卿位家族没在靠近“新田”的封地屯驻重兵呢? 只是智起再次开了一个坏头,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不是进行沟通,用带着军队的方式展现态度。 比较诡异的是国君没有追究智氏的罪责。 这里面不知道智罃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可能是实物方面,也可能是一些正治承诺之类,反正是将事情给摆平了。 既然国君愿意当没那回事,自然不能奢望智氏干出大义灭亲的事情。 毕竟,智氏的二代成年人中就只剩下智起,一旦干掉就真的要造成断层了。 也就是春秋中叶能模糊处理一些事情,换作法制更为成熟的时代,或是一国首脑权威无限的王朝,才不可能在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默契的谁都不提就算事情过去了。 “上军将到了何处?”中行偃问的是魏琦。 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后,国君要求众“卿”再次来到“新田”,同时严厉警告各家不准轻举妄动。 国君的发声得到了中行偃和智罃的背书,等于荀氏、中行氏、智氏和程氏赞同国君的举动。 最可能打起来的几个家族消停,韩氏又那么怂,剩下的人除非脑子不好使,不然谁还当出头鸟? 眼见荀氏和中行氏率先将召集起来的部队进行解散,范氏、魏氏一块跟进,其余家族只能照办。 而这一次集结部队又没开打,有一家算一家实际上也是损失惨重。 集结了部队等于很多“徒”和“羡”完成了今年的纳赋义务,他们不需要再进行交税,下一次得到征召不用自己承担后勤,武器到吃喝用度都需要封主来承担了。 这样就造成一种现象,各家进行了征召,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又不能再向进行过纳赋义务的人收税。 所以,不是损失又是什么? 也就是国君不够狠,要不然等各个家族进行解散,再下达征召命令,信不信很多家族的家主要立刻吐血? 当然了,国君毛病了才那么干,甚至要避免今年进行征召,免得众多的中小贵族破产。 卿位家族家大业大,一两次损失能够承受得起。 中小贵族经不起太大折腾的! 魏琦答道:“未可知也。” 中行偃笑了笑不再过问。 实际上,没有即时通讯手段为前提,出征之后不是固定行军路线,想联系存在一定的难度。 一支部队出征,想要知道到底在哪只能从后勤路线来进行判断,只是吕武率军出征时带上了三个月的辎重,只有超过时限才可能需要来自后方的补给。 说“有可能需要”的原因比较直接,哪怕是随军物资用光,还不允许吕武打一种以战养战的战争? 中行偃等来了士匄和赵武,没再讲什么废话,直接说道:“君上有意恢复八卿,诸位有何看法?” 士匄眉头挑了挑,更直接地说道:“韩氏复起之速,着实令我意外。” 赵武低下了头,脸上出现了兴奋。 只是吧,刚刚将卿位削减成六个,不到一年的时间又要恢复八个,看上去简直是太过于儿戏了。 中行偃有点看不懂士匄的态度,讶异道:“范氏认为可行?” 士匄摇头,只是没说理由。 魏琦说道:“短时多变于国不稳,列国亦要看轻。” 瞬间,赵武心里的兴奋冻结,抿了抿嘴控制强烈的说话欲望,老老实实继续保持安静当透明人。 就是那么一回事啊! 晋国领导班子的任何一次变动都跟一场大地震差不多,明明都已经重新安稳下来,怎么可以人为制造矛盾呢? 中行偃当然不希望卿位出现变动,只是心里有顾虑,说道:“下军将空缺,诸位有何看法?” 哦嚯! 这是要钓鱼执法吗? 士匄和魏琦脸上都出现了玩味表情。 赵武则是用好奇的目光在中行偃、士匄和魏琦身上来回看着。 现在谁不清楚老智家遇到了难题? 让只有两岁的智盈成为下军将是不可能的事情,刚从元戎退下去的智罃也没那脸担任下军将,所以是老智家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了啊! 现在是谁敢抢就等于向荀氏、中行氏和智氏、程氏宣战,士匄年轻却不傻,才不会干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魏氏刚获得卿位,需要时间来沉淀和消化,更不可能去恶了荀氏那一大家子。 阴氏只有吕武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抢来给谁当? 所以,阴氏就更不可能去抢夺空出来的卿位了。 中行偃看到士匄和魏琦都不吭声,扫了一眼低着脑袋的赵武,说道:“我欲举荐程郑。” 就是那个遇到事情之后,拒绝中行偃开会邀请的程氏家主。 中行偃完全就是忍着恶心和不甘,只因为提出这种要求的人是智罃。 而智罃为什么选程郑?不简单是因为遭遇大事时,程氏选择了站在智氏这一边,必然还有其它理由的。 士匄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爱咋在地的态度。 魏琦却问道:“君上会允?” 荀氏的小宗程氏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家族最出名的是程滑,也就是杀死晋厉公姬寿曼的那个。 只不过,程滑虽然出身于荀氏小宗程氏,却又独立于外,不算荀氏的一员。 这种事情在很多历史古老又成员多的家族之中,不算是什么个例。 只是有一点,大多数人并不愿意“单飞”,他们更愿意处在庇护之中。 现在的情况是,程滑虽然独立于程氏之外,国君愿意承认这么一件事情吗? 要知道,程滑可是当着众“卿”和几乎所有中等贵族的面干了弑君的事情,间接也爆发了栾氏和郤氏的灭亡之战。 恰恰是这么个难题让中行偃需要得到其余“卿”的支持,以保证程氏能够成功上位。 士匄不愿意接这个话茬,重新提到了恢复八卿的可能性。 这让中行偃以为是一个交易,进而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利弊。 众所周知的是范氏太强,只有一个卿位不足以彰显他们的强大。 上一次范氏同意士鲂退下去,只是出于一种压力,选择用失去一个卿位来释放压力。 某种程度上来讲,范氏成功了。 他们失去一个卿位,其余没有什么损失,又让包括国君在内的任何一人知道范氏进退有度,不是另一个郤氏。 看似简单的一件事情,对范氏则是意义重大。这一点时间会给出证明的。 中行偃看向了魏琦,说道:“我闻大荔之戎已然覆灭?” 魏琦脸色不变,但也不搭话。 这个大荔之戎在去年就被灭掉了,阴氏和魏氏一直在封锁这个消息,看来世界上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中行偃提出这件事情是个什么用意? 士匄脸色茫然了一下下,像是没想起大荔之戎是个什么玩意,心里则是无比讶异地想道:“阴氏和魏氏的速度这么快!?” 他们有一说一,谁不知道大荔之戎呢。 要知道过去的一二十年之内,秦国可是一再侵略晋国,好几次成功地杀入晋国境内,迫使晋国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西边。 注意力转过去,西边有什么国家肯定要进行了解,不免就会注意到大荔之戎这么个部落联盟。 相对于白翟和赤狄一再跟秦国搅和到一块去,大荔之戎是一个很安份的存在,结果秦国、白翟和赤狄都还活着,大荔之戎却没啦? 士匄当然不会认为中行偃在胡说八道,对魏琦回避话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里想的却是该盯上某个谁谁谁,干脆利索地打一场灭国之战。 关于智朔的葬礼是在一个半月之后才举行。 时隔两个多月之后,智朔已经成了一块“冻肉”,没及时下葬的理由只有一个,老智家想要众“卿”都能来送最后一程。 葬礼是在“荀”地举行。 事实上,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乃至于是辅氏,哪一家谁死了,能选就一定会在“荀”地下葬,牌位再送到荀氏的家庙里面摆上。 回国的吕武真心没想到自己上一次在“新田”跟智朔见面会是永别,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已经成为“冻肉”的遗体自然没可能提供瞻仰,安放于棺木之中,等着被抬进墓室。 必须说的是,大贵族死了并不是挖个坑,将棺材放进去再填土就算完事。 现在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任何一家都会建造“寝陵”这么一种玩意,区别是规模大或小,会有专门的墓室,再来就是存放陪葬品之类的空间,以至于后世的考古学家要么没发现,一发现春秋时期的墓葬总能有所收获。 因为是智朔的葬礼,荀氏的嫡系族人肯定是要到场,只有两岁的智盈也就首次出现在众“卿”的视线之中。 令人想不到的是,智罃牵着智盈来到几个“卿”这边,目标明确地站在吕武身前。 智罃脸色严肃地吩咐道:“给叔父执礼。” 只有两岁的智盈像模像样地行礼。 一时间,吕武有点没反应过来。 另外几个“卿”也是愣住。 来参加葬礼的中等贵族极力忍住才没露出讶异的表情。 第474章:日落西山,一言也多 嘛呢! 这种场合,搞出这么个场面。 不过,好像也有点理由? 智盈的姐姐会嫁给吕阳,算起来吕武也就是智盈的长辈,喊声“叔父”是很合情合理的。 关键问题在于中行偃在场,智盈的很多荀氏长辈也都在,要行礼也该是智盈先向那些荀氏长辈行礼才对的。 智盈又被智罃带着分别向士匄、魏琦和赵武行礼。 轮到赵武时,智盈一样以长辈称呼之。 老智家跟老赵家是正式的联姻,不像跟阴氏只是订婚,智盈对赵武执晚辈礼显得更加理所当然。 一系列的礼行下来,可算不把吕武完全架起来了。 那么就能视为智罃是用这样的态度,拜托几个卿位家族以后有机会多照顾一下智盈。 有一说一,照顾什么的不会完全没有,一旦出现竞争则不会有半点的客气,到时候真的谁都别怪谁。 智朔是英年早逝,导致葬礼方面没有举办“全礼”,只是走了一部分的流程。 这种习俗到现代都依然在流行,只有寿命正常的耗尽才会走全套礼节,岁数越大葬礼则会越热闹,不到岁数却逝世则一些礼节不应当举行。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智罃身上,使得本来就有暮气的老人变得更加暮气沉沉。 葬礼结束之后,智罃又是带着智盈对来宾进行答谢。 小家伙不像刚开始那么像模像样,变得会哭也会闹。这样对于一个只有两岁的幼童来说才是正常,全程保持有礼有节绝对要被视为妖孽。 一些该离开的人在葬礼结束后要识趣地离开,有些人想走却是走不了。 倒不是什么受到劫持,纯粹是得到明示再走就是不给老智家面子。 “缴获何时赠予君上?”魏琦问道。 吕武是归师到半途得知智朔逝世的消息,大部队被丢在后方,自己则是带上必要的护卫力量加紧回国。 他这么干其实也是在展现态度,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视与智朔的交情不一般。 而事实上,他跟智朔的交情也的确不错,历来没什么矛盾,还有过不少次良好的配合。 阴氏和魏氏的这一次联合西征进行了将近五个月,其中有三个月是花在行军路途上面,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在秦国境内横冲直撞,一边探索游牧状态的秦人部落以及寻找义渠人。 总的来说,他们这一次西征非常顺利,只是因为秦人被迫干了“坚壁清野”导致收获不算多。 坚壁清野需要打个引号的原因在于,秦人并不是主动破坏一些生活设施,乃至于是在所有水源投毒,他们纯粹是无力修复之前被破坏的各种东西,人本来就是集中向有城墙的“邑”或“城”。 而一些“邦”早在吕武的两次入侵下被劫掠,人口大量被掳搞得连农田的耕作量都十分稀少。 所以,不要看吕武这一次的西征缴获不多,对秦国的打击则超乎想象的大! 魏琦已经知道西征的大体经过,以一个春秋人该有的思维,认为对秦国的打击已经能够暂停。 “归‘新田’再予罢。”吕武先回答,再提问道:“明岁西征,魏氏同行否?” 魏琦立刻一脸的惊讶,说道:“已难有收获,不待秦人复苏?” 说来说去,春秋进行战争很少会奔着占领土地而去,他们想要的是立刻能拿到手的收益,比如各种资源以及人口,还有战败国的赔偿。 这个并不是春秋人看不到占领土地的重要性,比较关键的是目前需要建立据点才能守住某块区域,不是画条线再吼一嗓子就算自己家的,导致占领土地的投入成本会很大。 受于人口的制约和生产力的限制,任何国家都办不到占领一块区域就大肆建城,出动军队攻打敌国再实施占领的成本,也比去占下一块无主之地进行开发的麻烦更多。 毕竟,土地是从敌人那里抢夺,要防止敌人来重新抢回去,哪怕是时不时来报复也是一件没人愿意承受的事情。 所以,以其费劲又费力地一再跟谁较劲,明显寻找合适的无主之地更香一些。 而吕武的思维跟春秋中叶的人不一样! 他看到的是秦国明显撑不住了,一下子打死办不到,撵着秦人向西迁徙则很有可能,怎么可能放弃继续打击,必然是要趁他病要他命啊! 魏琦听到吕武明年还是要出兵西征,想了想说道:“如此,魏氏出一‘师’罢?” 如果不是碍于情面和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魏琦觉得明年的西征也许会亏本,一个“卒”都舍不得再派去西征。 吕武说道:“我留一‘师(骑兵)’于秦地寻放牧人。今次亦得知秦庭有意征讨乌氏,绝不可任之使之。” 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乌氏一直到战国末期才被秦国所攻灭和吞并。 这个“战国末期”应该是在秦昭襄王那一代? 吕武并不是那么熟知历史,也就不知道自己把秦国逼得太狠,导致秦国对乌氏的攻略提前了两三百年。 跟绝大多数晋人一样,魏琦压根不知道乌氏是个什么玩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倒不是魏琦完全没听过乌氏,他记得赵武提到过一次乌氏,只是没讲明白乌氏到底是个什么构成。 他问道:“你欲盟乌氏以拒秦?” 这是个委婉的说法,直接说吕武想搂草打兔子将乌氏收拾掉多好。 吕武笑着说道:“乌氏太远,需先驱逐义渠。” 没正式接触过义渠人之前,吕武原以为义渠就是个游牧部落联合体,真没想到义渠实际上处在半游牧半农耕的状态。 这样好啊! 攻打起来收获更多,俘获的一些义渠人都不用再从零开始教种田啦。 他俩在这边低声交流,旁边不是完全没人。 坐得比较近的赵武就很努力地在倾听,只是由于声音太小,好多词句听着模糊,依靠连蒙带猜和脑补,琢磨出一个大概。 要不是太过于冒昧,赵武真的很想凑过去,再商讨一下赵氏跟随阴氏、魏氏一块西征的可行性。 这个并不是赵武看到有利可图就想上,单纯是晋国的局势没正常过,韩氏给失去了卿位,导致赵武想试一试能不能来个左右逢源。 鉴于赵武跟阴氏、范氏、智氏都是姻亲,等于也跟荀氏、中行氏有点连带关系,完全能够实际地操作一下。 上次的安排是赵氏跟范氏、智氏一块负责南边,有的是机会跟范氏和智氏处好关系,主要封地换到南方再想跟阴氏和魏氏接触的难度得到了增加。 另外一边,中行偃跟士匄凑近了在嘀嘀咕咕,无法从脸色看出在讨论一些什么。 他们的交谈在智罃带着智盈和智起过来,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智氏遭此不幸,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宗子年幼难行。”智罃讲了开场白。 现在,智氏已经排除了智朔他杀的可能性,等于接受智朔是自己犯病致死的结论。 不拿智朔的死来做文章,肯定不单单因为中行偃跟智氏的关系摆在那里,更大的可能性是老智家完全折腾不起了。 智罃继续说道:“国事艰难,内动荡频频,外虎视眈眈,老夫多言,诸位且听之。” 长篇大论讲得非常复杂。 首先表达的意思是,晋国内部真的不能再乱,要不很可能要一块去东北玩泥巴啦! 晋国的东北是哪?太行山呀! 一旦被逼到去太行山,等于晋国面临亡国局面,谁都落不到什么好。 楚国是一个无法避免被谈起的对象。 近些年来楚国一直保持攻势,要不是晋国在“鄢陵之战”获得胜利,说不定楚人已经不止一次饮马大河了。 晋国想要跟楚国抗衡,需要有一个能够精诚合作的内部环境。 智罃一边说一边观察几个“卿”,希望能够用自己的眼睛将每一个人的反馈记在脑子里,事后再慢慢地进行品读。 在场的“卿”只是安静听智罃讲话。 他们心里的想法有可能一致,想的是智罃早干么去了,担任元戎时光顾着扒拉东西给老智家,卸任了再来讲那些屁话。 团结绝对不是光靠嘴巴来说,看得是各个家族愿不愿意遇到利益相争保持克制,别搞那种动不动就召集军队开战的事。 对于晋国的卿位家族而言,遇事就召集军队备战却是已经形成一种本能。 而这是赵氏、栾氏和郤氏灭亡给他们带来的经验教训,深怕召集军队的动作慢了来不及,遭到一个灭顶之灾的下场。 卿位家族这样的举动又带动其余中小贵族容易情绪紧张,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其它没想,第一个反应也是召集军队准备自保或搞事。 智罃说得无比真诚,众“卿”却是越听越不耐烦。 不要怪这些“卿”有这种心理反应,主要是智罃的屁股本身就不干净。 想说教啥的?前提是自身要干净,再来就是有足够的威望。 而智罃不但浑身不干净,老智家目前的状况也足够堪忧,也是众“卿”足够给面子才能安静坐着听了,要不谁站起来提起智罃的黑历史,一定会让智罃吐血三升。 智罃当然发现有“卿”很不耐烦,导致自己的心情变得很是抑郁,看中行偃时的目光就不免带着嫌弃了。 在他看来,但凡中行偃能压得住其余的“卿”,会有“卿”敢表现出不耐烦吗? 第475章:你们斗吧,俺不奉陪啦! 中行偃注意到智罃嫌弃的目光,心中有太多的MMP需要讲了。 很多人随着年龄增大就越是心中没有B数,以为自己年龄大就是什么都对的,口头禅除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之外,浑然不知道时代已经变了,以前的老经验不再那么靠谱。 年轻人出于一种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更可能是受于社会的压力,每每很清楚老人家讲的话不靠谱,仍然只能用微笑面对,或许还需要捧哏讲句“您说得对”之类的话。 有些坏人不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而变成好人,甚至可能因为年纪大了有更多的依仗,其它不干,专搞恶心人的事。偏偏事实还就是这样,搞得年轻人心里异常无奈,有苦也无处述说。 当然了,有一句老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并不是所有老人都坏,压根就是一些个例被无限放大,增加了社会的戾气。 智罃讲那些话很多都是正确的。 可是,他但凡心里有数,不该用说教的方式来进行。 一个浑身污点的人哪怕讲的话再有道理,人们总是免不了用有色眼光来对待,没听之前就已经在心里进行了否决。 吕武先前还在听,后来开始将精力放在规划明年怎么继续打击秦国。 其余的“卿”到底有谁在认真听智罃讲话,仅是从外表看不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到了他们这些“卿”发挥演技的时刻。 真的要谈事,也是等智罃的话讲完之后少不了找个时间再私下聚一聚,用实际行动来解决一些必须搞定的分歧。 发现只是自己在讲,没人给予什么回应,智罃停了下来。 安静下来的现场,一些魂游天外的人渐渐回过神来,用茫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期望谁给自己一个暗示。 中行偃咳嗽了几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说道:“今岁大事颇多,其一为君上决意明岁南下会盟,召齐、卫、鲁、曹、宋、莒、邾、滕诸国汇聚‘虎牢’;其二便是鲁欲吞鄅,望我允之。” 这些诸侯国都有各自的晋国“卿”来负责邦交,中行偃不能绕过他们,必须进行事先通知。 吕武想道:“好几次要瓜分莒国,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再邀请过来会盟,一旦莒国答应的话,不好打了啊。”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吕武已经派出家臣前往接收半岛,源于路途过于遥远的关系,还没有得到实际的反馈。 “我为何不知鲁欲吞鄅之事?”魏琦将不爽摆在了明面。 的确是很稀奇啊! 明明负责鲁国邦交的是魏氏,然而魏氏不知道鲁国想干什么,倒是从中行偃嘴巴里透露出来? 中行偃看向赵武,说道:“此事便要过问下军佐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赵武,尤其魏琦的目光有些不善。 很努力想要当个透明人的赵武感到极大的压力,稳了稳心神才说道:“此事乃是我母透露,我告知元戎,未寻得时机言予魏氏。消息何处来,我不知也。” 是这样的吗? 先前“新田”只剩下中行偃这个元戎,其余的“卿”不是出征在外就是跑路,后面才陆陆续续回到“新田”。 如果真的要讲事,赵武完全能够在魏琦来到“新田”立刻找上门,偏偏智朔的葬礼都已经结束,事情却从中行偃嘴巴里讲出来,情况就有些不对了。 只不过,事情牵扯到了赵庄姬,魏琦一时间不太好拿捏要不要发火。 对于晋国所有的贵族来说,赵朔的那位遗孀就是一个大麻烦,谁碰都会惹得一身腥的那种。 他们无从判断赵庄姬手里捏着什么牌,发作起来又会造成什么局面,历来就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近年来赵庄姬一直转移财产给赵武,证明了她手里的确拿捏着不少东西,无疑使人更难有明确的判断了。 “鲁三岁失两‘军’,欲吞鄅,独力可成?”吕武打破了逐渐变得沉重的气氛。 鲁国的一个满编军团为五百乘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人,第一次搞得一个军团全军覆没,丢了五百乘战车和一万两千士兵,后面又有一个军团折损过半,其中还没算两次战败关于辅兵的损失。 他们的两次失败都是跟齐国交战,使得很多诸侯国看到了齐国的强大,也看到了鲁国人对打仗真不是那么在行。 更为直接的是,搞得所有国家都认为鲁国必将陷入衰弱。 所以了,中行偃说鲁国要吞并鄅国,着实是让大家感到惊讶。 智罃只知道吕武帮赵武解了围,心想:“阴武以往便时时关照赵武,经‘温’换‘杨’大力助赵,举荐赵武为‘卿’,看顾实乃良多。” 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算是各取所需。 关键是“温”地真的要比“杨”地的农耕环境好太多了,以他们的思维来解读,以“温”地换“杨”地分明是阴氏吃亏。 同时,上次历经大变,吕武抓住机会干成了韩厥一再努力都没有成功的事情,一举让赵武获得卿位。 这件事情其实很是令人惊讶,没多少人想到吕武能那么果决,又震惊于阴氏能照顾赵氏到这种份上。 他们事后想想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谁让阴氏的主母来自赵氏,是吧? “阴氏非侵夺魏氏,返赠利多也。合谋西扩便可使魏氏图强……”智罃觉得自己将事情看得很明白。 阴氏大肆搞军事器械,搞的却是铁器时代的作品,对魏氏的青铜制品完全就是一种降维打击,能怪得了谁? 这个就像是远古人类的某个部落依靠打猎与采集来获取食物,遭遇到懂得耕作和放牧、养殖的部落,前者被后者吊打,该怎么说? 大家伙没觉得阴氏不地道,根本原因很直接。 他们不懂什么叫降维打击,只知道阴氏明明没做错什么,还是补偿了魏氏很多。 恰恰是因为这样,有一家算一家都不敌视阴氏,甚至有机会很愿意跟阴氏进行合作。 当然了,魏氏作为受害者肯定不觉得阴氏没做错什么。这个是所有被超越者共同的心态。 “程郑为下军佐当与阴武友善……”智罃心里出现了一些阴霾,多少担心程氏占了坑就不走,又想道:“亦使盈多与阳亲近。” 经历的太多事情让智罃着实不那么看好中行偃,尤其是他知道国君对中行偃干过弑君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在智罃看来,自己那个同宗有太多的弱点,不单单是目光不够长远的问题,里面最为致命的是来自国君的敌意,一旦让国君找到机会必然会更换元戎的人选。 一度无比尴尬的赵武发现魏琦眼神不再那么锐利,不由很是松了口气。 实际上,赵氏不敢也不想现在跟魏氏的关系搞得僵化,只是有太多的事情并不以赵武的意愿为主。 这一次赵武先透露鲁国的给中行偃知情,又没有找机会跟魏琦通报,主意就是那个老母亲出的。 一个卿位家族想出头没那么简单,对于曾经覆灭又复立的赵氏尤其如此。 别看很多家族好像挂念赵氏的恩情,时不时地帮忙出出力什么的,事情足够大为前提,信不信一家家都靠不住? 以上那点早在赵氏覆灭过程中得到验证。 赵庄姬给赵武制定的发展策略并不复杂,前期当国君的棋子,过程中一再获得好处,再慢慢地独立起来。 千万不要以为想当一枚有想法的棋子挺简单,很是考验演技与舞技的。一个不好在反复横跳中失足,恐怕就要摔个粉身碎骨。 赵武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当前情况需要极力地隐藏起来。 众人复杂的心情之下,没谈成什么事,散伙了。 实际上,他们身处的地方真不适合谈事,一些消息也该先行消化一下。 吕武离开“荀”地赶往“新田”,短暂的面见国君之后,没有进行逗留又离开“新田”。 西征获取的收获,属于国君的那一份会在后续运过来。 国君得知吕武没想待在“新田”的心情很复杂,挽留了一下下就不再强求。 等其余家族的主事人知道吕武回去封地,很多人都是直接愣在当场。 他们着实不能理解吕武是怎么个想法,好好的正治中心不待,为什么要把自己边缘化呢? 这人搞不明白什么事就会不免多想,进而变得疑神疑鬼,怀疑“新田”是不是还要发生什么大事。 中行偃听到吕武没多做停留就回去封地,先是一阵愕然,随后陷入了思考,想道:“赵氏与魏氏相争,阴氏不愿参与其中?” 不怪他那么想,赵武玩了一手插足鲁国邦交,打从事实上就是侵犯了魏氏的权益。 如果魏氏无动于衷,他们的尊严怎么得到保证? 所以,赵氏不给魏氏一个交代,接下来就会默认赵氏要跟魏氏过不去。 考虑到阴氏和魏氏是盟友,又与赵氏是姻亲关系,人们理所当然会认为吕武陷入两难之中,采取两不相帮的态度。 基于这一点猜测,明明接下来的国事不少,国君还是延续了吕武的假期。 吕武有一部分当然是那样的用意,更多则是坚持阴氏的规划,保证自身足够安全为前提,坚定地继续执行弱秦策略,导致连中行偃暗示要将北方主导权交出来,暂时没有给个确切的答复。 话说,内斗什么的,有比为取代秦国香吗? 第476章:俺是大大的好人啊 “秦都‘雍’方圆五百里残垣处处,口众锐减四成,多聚于‘城’之内。今岁前往观之,遍野耕作之土少也,它处若无运粮援之,来岁恐有饥荒。” “我闻秦庭广肆召集族众,遍处放牧人得知召唤往‘雍’而聚,为敌我呼?” 吕武回到封地歇息了两天才召集家臣。 算上今年,阴氏已经连续三年西征攻打秦国,第一年打得最凶最狠,击垮了秦国正规军,并且俘获了大量的青壮;往后的两次西征,有一次打到秦国都城“雍”城下,另外那一次则是扫荡“雍”的周围。 最后的一次西征收获并不多,堪堪维持了一个支出和收获的平衡,结果是让魏氏觉得可以暂时不再攻打秦国,阴氏内部也出现了类似的声音。 春秋时期的战争讲的是没有收获即为亏损。 在吕武的价值观里面,为了达到某个战略目标,哪怕是大亏特亏也无所谓。有点尴尬的是这样的想法,独独他有。 幸亏阴氏针对秦国并不止是为了获得利益,还有“仇恨值”在支撑着。 所以要感谢秦公子后子针的刺杀,不然哪怕吕武是阴氏的家主,干亏本买卖这种事情还是会遭到诟病,甚至因为执意要西征在后面跟家臣起冲突。 家臣驳回家主决议在春秋中叶并不是一件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家臣说得有道理,得到决策层更多的人认可,家主再不爽也只能忍了。 也能不忍,却要被视为昏庸,失去家臣与族人的爱戴,被掀翻下马不至于,家族则会陷入内部不稳,散了人心也不用再想持续发展进步。 要这么看,对于一个国家其实也能通用,君王得不到爱戴,镇不住场子,底下一个人是一种心思,国家不衰弱就算幸运,发展什么的则要遭到遏止。 吕武只是表达了不会停止对秦国的复仇,没有明确提过要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的设想。 取而代之的战略目标太惊人,讲出去极可能吓住一大帮人,乃至于发生更严重的后果。 这种事情但凡被透露出一丝一毫,阴氏林姓能不能达成对赵氏嬴姓取代的目标尚未可知,晋国的国君和其余贵族就该跳出来主持正义了。 “明岁我家出动三‘师’,骑士与随扈不得低于一万。”吕武环视了家臣一圈才继续往下说道:“今次西征,我观秦人善骑者众,战法亦有别以往,仿我家痕迹重也。” 臭不要脸的秦人,他们对骑兵的使用压根就是在学阴氏,甚至模仿阴氏弄了马鞍和马镫,倒是没发现战马弄了马蹄铁。 要说发现这一点的吕武没感觉到压力会很假,一切只因为半游牧半农耕的秦国不缺善骑者,要是让秦人学会用骑兵打游击,后果绝对是会变得非常严重,介时就等着晋国西边各家时不时被秦人骑兵打草谷吧! 这个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前面三十来年的时间段里面,秦国玩“传统战术”都能时不时入侵晋国。 那可是战车与步兵的结合,隔三岔五就要入侵一次晋国。 真的让秦国发现骑兵正确的用法,还不入侵得更欢快? 对于吕武来说时间很紧迫,晋国随时随地会再一次陷入跟楚国的大肆交锋状态,阴氏到时候肯定要加入集体行动,很难再抽调出大批的军力去针对秦国。 吕武会议开到一半,有人来禀告说智罃已经进入“杨”地,再有十来天就会抵达“阴”城。 这个就是将封地扩展到“新田”边上的好处了。 谁出“新田”向北或向东,会在阴氏的“注视”之下。 别看只是掌握信息而已,很多时候掌握了信息就等于掌握先机,任何方面都将站在有利的位置。 “智伯可有通报我家,言及来‘阴’何事?”吕武问道。 来禀告的人答道:“并无。” 吕武挥手让他退下。 目前晋国各个阶层普遍对智罃比较不待见,埋怨智罃担任元戎时期的所作所为,后面智罃更是某种程度让众“卿”开始感到厌恶。 一个小插曲过去,吕武继续部署明年西征的事情,又提到对“甘泉”的建设必须加快。 秦人开始大规模使用骑兵,要是阴氏无法在能够抽身的时候将秦国逼得迁都,未来双方纠缠的区域超大概率就是在泾水和洛水沿线。 跟阴氏的骑兵部队相比,秦国骑兵部队当然从装备到战术上各种不如。 问题是秦人太善于学习了,一年学不会再过个三五年必然学会,甚至在未来可能超过阴氏对骑兵的运用。 吕武会这么觉得主要是有过“先例”。 比如,弩明明是韩国发明(一说为楚国),落到秦国手里却更上一层楼;开创胡服骑射的是赵国,将骑兵玩出花的却是秦国;魏国用五万魏武卒击溃了数十万秦军,后面变成秦国锐士甲天下。 最为关键的一点,阴氏既要对付秦国,更要提防晋国内部的倾轧,等于无法将所有力量用在秦国身上。 事情的发展有可能是晋国爆发内乱,阴氏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跟晋国的某些谁较量,导致秦国能缓过气来并对阴氏进行超越。这个绝对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阴氏家臣不理解吕武对秦国的忌惮,有家臣提醒收支平衡,觉得一次动用三个“师”和拢共两万五千骑兵,用兵的规模太过于庞大了。 明明是三年只发展两万骑兵,怎么一下子有了两万五千骑兵? 阴氏不是收服了白翟吗?怎么可能让白翟在旁边看戏。两万五千骑兵里面,超过一万三千的骑兵是抽调自白翟,剩下的一万两千才是阴氏自家的。 另外,白翟的那些骑兵依然保持“原汁原味”,他们单独跟秦军交锋会被教训得满头包,只能帮阴氏负责处理一些边角料之类的角色。 吕武无比坚决地说道:“三岁之内必将迫使秦庭迁都。若不成,我欲攻克‘雍’城,送归后子针为秦君!” 这一刻,请叫吕武为大好人。 被刺杀了不计较,还让后子针成为一国之君,简直太以德报怨啦! 这么选择有一个前置条件,比如秦国上下恨死了后子针。 那么,秦人恨后子针吗? 因为后子针刺杀吕武,导致阴氏接二连三地入侵秦国,秦国要是处在优势的一方会觉得无所谓,偏偏占据优势的是阴氏,秦人正在各种各样的难受。 这样一搞,明明是成了血赚的刺杀,失败又被没完没了的报复,心态方面肯定不一样的。 阴氏一边大肆在秦国那边破坏后子针的名望,另一边则是持续对作为俘虏的后子针进行调教,同时没忘记其余被俘的秦国贵族。 按照吕武的设想,先把秦国干挺,再将后子针送回去,禅让啥的就能准备进行了。 如果阴氏没有能够将秦国干挺,一样会送后子针回去,玩一玩内部开花也是很阔以的呀。 这一套手段绝对不是吕武的原创。 很早之前秦穆公就是这么对待晋国,可惜的是秦穆公没来得及做更多就病故,后面晋国自己也足够争气,摆脱了来自秦国的各种控制和影响。 所以了,明明秦国帮了晋国不少,某种程度上更是挽救了濒危的晋国,秦国却是从来都没有拿这件事情说事。只因为里面的弯弯绕绕,互相之间都是你知我知,讲出来会教坏整个世界。 最为简单的例子就是,田氏代齐之前,各国从来没觉得商贾有什么值得忌惮,同样不认为私下赈灾是一件不对的事情,甚至认为这样干的人充满人间大爱;田氏代齐之后,列国之君视大商贾为洪水猛兽,谁特么敢表达大爱就是心怀不轨。 为什么不提朱元璋换着花样弄死沈万三的例子? 话说,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前,沈万三早就寿终正寝。朱元璋是向沈万三的牌位借钱,又将沈万三从墓穴里扒拉出来再砍的脑袋吗? 时隔八天之后,智罃来了,比预计中还早了两天。 吕武出城十里进行迎接,给予了智罃足够多的尊重。 智罃并不是自己来,除了必要的护卫力量之外,孙子智盈也在队伍之中。 “阳何在?”智罃巡视了一圈,又说道:“老夫今番而来,为赠阳予大礼。” 吕武脑子里一阵“咔咔咔”的运转,甄选早就准备好的预案,大笑道:“阳为智伯孙婿,何礼不可受?” 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智罃说是大礼? 智罃没有马上讲出答案,与吕武同车一路闲聊,话题很生硬地被转到各家又开始置换封地的事情。 其中包括很多中等贵族突然爱上了晋国西边的土地,南方和东方有大批中等贵族想要搬家,频频跟魏氏进行接触。 他们独独接触魏氏没找阴氏的理由属于心照不宣。 魏氏的封地集中在晋国西部是明面上的事情。 阴氏私下开拓西部的土地,晋国却没在法理上承认阴氏对那些土地的持有。 渐渐的,吕武搞明白所谓的“大礼”是个什么玩意了。 老智家窥探到了阴氏解决完西边会将目光转向北边的意图,想要拿出“随”地跟阴氏置换。 所以,智罃还是那个不肯吃亏的饕餮,抛出“随”地要更换加入向西扩张的入场券? 第477章:可真是个老狐狸 吕武对智罃没什么恶感,甚至还有点好感。 这里绝对不是几次被占便宜得到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主要是智罃虽然贪婪却极度有信用,对于处在上升期又舍得付出的家族是一种好事。 在跟智氏的相处中,阴氏属于获得便利的那一方,双方的交易保持在互利互惠的模式,着实让吕武没理由讨厌智罃的为人。 如果是栾书当元戎,又或者是韩厥来当元戎,吕武的崛起速度能够这么快吗?几乎没有任何的疑问,属于必然的不可能。 智罃就是将什么都算得太明白,以至于只存在交易没有掺杂情份。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这不,轮到需要讲情份的时候,老智家猛然发现谁都不欠自己,能选的只有再一次进行红果果的交易。 吕武其实对“随”地的需要已经不再那么迫切。 不单纯因为阴氏需要先将秦国干趴下,一旦将“随”地归于阴氏,晋国最为强大的几个家族中,只剩下范氏与阴氏有向北开拓的“门户”。 范氏很强,是那种从硬实力到软实力都强大的家族。 能够朝北方扩张的大家族只剩下阴氏和范氏,以晋国卿位家族动不动就想独吞的尿性,范氏与阴氏必然会产生摩擦。而摩擦次数多了,没仇也要结仇,乃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地开战。 吕武不知道智罃是不是想让阴氏与范氏交恶,心想:“这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呐!” 掌权人物用最坏的心思去猜度他人,无疑是一种必备的职业精神。 智罃到底想干什么不重要。 吕武只要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想明白就足够了。 他将智罃送到位于山腰的庄园,返程路上想道:“如果范氏愿意将‘瓜衍’给阴氏,‘随’地肯定是要拿下。只是范氏最近在探索怎么组建骑兵,肯定没戏的。” 就算是范氏愿意将“瓜衍”换给阴氏,还有祁奚的“祁”地,甚至韩氏在那边也有一块“箕”地。 因为秦国对付吕武的手段太卑劣,阴氏有足够的理由盯着秦国往死里打。 阴氏想独霸北方?难道要让北边的赤狄或仇由、鲜虞也对吕武玩一出刺杀未遂?这样会很荒谬,也会让事情变得很搞笑。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由智罃进行提议,吕武带着智罃和智盈开始逛起了“阴”地。 今时今日的“阴”地肯定跟智罃记忆中不同。 “阴”地最早属于谁?大概只有一些老古董或刻意去调查的人才会知道了。 吕武接手“阴”地之前,该地区的众多贵族因为某次错误选边站遭到清洗,后来赵氏主宗的那一次动荡又被犁了一遍。 尤记得当初吕武来到“阴”地,看到的是一帮得知有人接手“阴”地而像是找到长辈的“孩子”。这样形容有点怪,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时至今日,吕武可以很骄傲地说,没有辜负广大群众的期待和爱戴,不但让“阴”地走出了创伤,还带着他们朝着欣欣向荣的道路一再前进。 当然,要是某天吕武选择干把大的,结果没干成的话,到时候一定会是整整齐齐的把他们拖进地狱。 “水利之便亘古未见也!”智罃的用词一点都不夸张。 在吕武的规划之下,“阴”地开垦了大量的农田,搞起了成体系的水利。 他未必懂得水利设施该怎么搞,谁都没经验的前提下,一些风险不是无法承受的。 比如,挖掘汾水开出新的水系,搞到下雨季节某处出现洪涝,使吕武和阴氏的人知道地势低的地方需要加高水坝。 再来就是,挖掘水渠不是简单那么挖,还需要能让水流形成导向,也就是水渠河床高低很有讲究。 一系列的经验累积下来就是一笔财富,就是对人力物力的考验很大。 成熟的水利系统让“阴”地变成了一个鱼米之乡。 这个“鱼”是真的有鱼,各条水渠里面有,一些水田里面也有。 至于“米”这种玩意,源于吕武对稻米的执着,明明产量方面很是堪忧,阴氏依然划出一些耕田坚持栽种。 稻米种子来自楚国的贡献,也即是那一次“鄢陵之战”后,阴氏在“鄢陵”战场搬了楚军遗弃的稻米归乡。 让吕武比较无法理解的是稻米的产量怎么能那么低,觉得跟自己的期望值太过于不同。 他并非不知道任何农作物的产量都会因地而异,受于环境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一点点的差异都会造成完全不同的两个结果。 那么,无法大肆栽种稻米,只能慢慢地培育稻种,等待某天稻种能适应当地的气候和环境了呗。 搞杂交水稻啥的?恕吕武没那个本事了啊! 他有时候会想,哪怕是“带”土豆过来,土豆的前几次栽种会收获满满,等“几代”过后土豆出现退化,产量只会越来越低,没那个技术压根没可能一直保持高产量。 “我一路前来得见旷野武士颇多,往来于山林之间。”智罃是在‘杨’看见那样的情况,进入‘阴’地倒是看不到了。 吕武说道:“野人实多,袭扰往来旅人,于置‘邦’不利,不可不剿。” 智罃却知道阴氏每每获得一块封地,必然会第一时间采取针对野人的行动。 当然,知道归于知道,吕武的这种做法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 不能理解也没有关系,不懂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没有一双眼睛去看,再做出自己的评价吗? 随着阴氏发展迅猛也变得越来越好,很多家族开始进行模仿,结果当然是各处的野人彻底倒了血霉。 这种模仿不需要获得“专利权”,讲究一些则是要记住阴氏作为“先驱者”的情份,更讲究则是派人到阴氏进行致谢。 晋国的贵族盯上了野人,直接的后果就是让晋国增加数量非常多的奴隶,同时也增加了有效劳动力。 为什么之前没人盯上野人?并不是那样子,有盯上但没动真格的而已。 野人也分为好多种,有些是受不了管束,更多则是待在某个贵族领地活不下去,其中也包括触犯律法被通缉的罪犯。他们选择到野外,去跟天与地斗争,再跟野兽与各种虫子竞争。 实际上,野人的生活环境无比恶劣,能够找个好封主投靠会很愿意,只是好的封主并不常有,更多的贵族哪怕没有刻意进行虐待,治下的属民生活质量依然差劲。 这就导致了一样会活得不开心,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头顶有个掌控生死的人? 智罃看着田野里面劳作的阴氏属民,下意识地开始进行比较,发现阴氏的属民干活远比自家属民要认真,还不是那种封主巡视装模作样的假卖力干活,是那种真的很认真又仔细地照顾耕田。 阴氏搞“租佃”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甚至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进行消息封锁。 人民大众在大多数时候很是朴实,他们能够分辨好处与坏处,再得到提醒会懂得闭嘴的重要性。 站的位置足够高,有些人总是会无意识地去忽略底层发生什么变化,比如只看到阴氏发展迅猛和内部稳定,却只是以为阴氏家主厉害和管理层牛逼,不会去了解阴氏的属民和奴隶为什么会甘于接受驱使。 吕武只是简单的搞“因势利导”那一套而已,自己并没觉得有多么牛逼。 而事实上,懂得“因势利导”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之辈?即便无法成为“天命之子”一般的人物,一个个多少也混成了大佬。 一开始智罃还会跟吕武交流,后来变成教育孙子的专场。 同处一车的吕武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智罃怎么教导智盈,多余的话才不会讲,偶尔客串一下捧哏的角色,也算是尊重老干部了。 智盈只有两岁大,天晓得能不能听得进去,又能记住多少。 理解什么的?两岁的幼童,该是何等的妖孽才能听懂又理解啊! 吕武琢磨着智罃绝对是感到了足够大的危机感,以至于忽略了智盈的实际年龄,千万不要搞出什么拔苗助长的事情才好。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站在竞争的立场,要是老智家出了什么不忍言的事,对所有家族来说会是好事??? 这一巡视,走走停停地逛了大半个月。 他们再一次来到位于霍太山西面的半山腰庄园,智罃喊住了要离去的吕武,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大礼,一脸殷切地看着吕武,问道:“我可否将盈托付于你?” 这一段时间智罃多多少少有进行过一些暗示,让吕武没想到会这么清楚又明白地讲出来,甚至是一种恳求的态度。 话说,智氏是荀氏的小宗,智罃在将智氏发展起来之后想要独立发展,自己退下去又让智朔接班则表现出又跟荀氏是快快乐乐的一家人。 智朔当家做主的时候,他们表现出要重新当个荀氏族人,一定是智罃的安排啊! 结果,智朔很突然的犯病去世了。 既然老智家要回归荀氏,中行偃目前是元戎,荀氏、中行氏和程氏联合起来也是一个强大的家族,中行偃活得好好的,荀氏的族人众多,智罃现在将智盈托付给吕武看顾,闹的是哪一出? 智罃看到吕武愣住,有些苦涩地说道:“荀氏有偃,偃曾弑君,君上不喜,难得安宁。” 倒是看得挺明白。 只是有点令人挺不解,阴氏跟智氏因为小辈联姻有点沾亲带故,关键交情没到能托孤的份上吧?! 第478章:一定有阴谋,俺必须在场! 吕武怀疑智罃对每一个“卿”都进行了类似的事情,也就是拜托他们多多照顾智盈,只是拜托的方式和口吻不一样而已。 不要怀疑一个不再矜持的老人,他能为自己的后辈将脸掷在地上任由践踏的决心,任是必要都能豁出命去,丢脸又算得了什么。 刹那间,吕武在脑子里千回百转,一边回礼,一边笑着说道:“此是自然。” 相信所有“卿”在被智罃拜托时,一定是采取相同的态度,只是答应和能不能做到,又或者会不会用心去做,很难说的。 这不是做出承诺又不用心履行的什么关系。 如果智罃只是拜托一个人,算是慎重其事的托付。 知道什么叫“一事不烦二主”吗?一件事情拜托了太多人,代表的是托付者本身就不信任某某谁,哪来的脸去怪别人不用心。 在这么一件事情里面,中行偃绝对是那个最应该感到气愤的人。 俺是荀氏宗主啊! 智氏是荀氏的小宗,照顾的事交给俺就够了,老家伙是哪根筋不对,跑去到处拜托旁人。 不用“外人”这个词,主要是大家伙多多少少都能找到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比如,老智家的女儿嫁给赵武,赵武的姐夫是吕武,又让吕武跟智氏、荀氏、中行氏、程氏和范氏沾上了关系,同时荀氏、范氏跟魏氏、韩氏也有点关系,绕了一大圈之后,大家都特么是亲戚! 事实就是这么一个事实。在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一个家族的历史足够古老,少不了会跟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家庭进行婚嫁,大家族的数量就那么些,来来去去大家就都能论亲戚了。 在诸夏其实还好,讲的是同姓(五服之内)不婚,其余区域没这种讲究,儿子娶了亲姨的女儿,女儿嫁给了姑妈的儿子,儿子又娶了舅舅的女儿,结果好几个国家互相开战,其实是一大堆亲戚在打生打死。 当然,诸夏也没少发生亲戚“内战”这种事情,甚至还能玩多向投资……比如同一个家庭的兄弟分别投靠几个势力,不管哪个势力最终赢了都能保本。 所以了,一门多杰这种事情属于基操,勿“6”啊! 不知道是值得学习的东西太多,还是住起来着实太过于舒服,智罃带着孙子待在“阴”地这边不走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智罃最常带智盈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逛一逛乡野田土,跑去学室旁听教学。 至于阴氏的工坊之类?智罃再怎么没有B数也知道不是能随便逛的,哪怕前往学室都是事先得到吕武的允许。 吕武为什么允许智罃前往学室?只因为赵武来“阴”地的时候没少去,魏氏和韩氏也都知道,等于说阴氏学室早不是什么秘密。 这么一搞,搞到吕武需要弄“明”和“暗”的两套。 属于“明”的那一部分就是教一教《诗经》里面的东西,不会牵扯到其它知识;“暗”的则是教授管理学以及一些其它学科。 智罃跟那些得知吕武搞学室的人一样,不能理解吕武为什么要将知识教导给外人。 这种思维才是春秋中叶的主流思想,认为知识万般神圣不可轻传,只有族人才有资格学习。 他们也就知道阴氏的族人少,不得不依仗家臣,属于极为特别的情况才没有发作。 只是,他们免不了要等着看阴氏的笑话,比如那些学了阴氏知识的家臣,子孙后代带着知识跑到别家又或是自立,使得阴氏对知识的掌握失去了“独家”性质。 没错!知识固然神圣,他们的思维是想要进行占有,成为一种“独家”,免得面对竞争。 只要知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他们就能永远作为特权阶层,一代又一代地薅其余活得浑浑噩噩群体的羊毛。 在这一种思维之下,他们所能接受的仅是吕武将知识传播给家臣,再增加其余的阶级就要被视为叛徒了。 而能当家臣,实际上也是贵族阶层的一员,只不过一般是落魄家族的子弟,或是干脆没了家业的失格贵族。 晋国贵族得知智罃带上智盈一去阴氏就没再离开,他们会下意识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智氏是不是要跟阴氏全面结盟之类的。 最为觉得别扭的就是中行偃,搞得他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时的眼神很奇怪。 这里完全没毛病。 智氏是荀氏的小宗,中行偃是荀氏的宗主,该由他来照顾智氏才对,偏偏智罃却带着智盈跑去阴氏不走了。 近一段时间中行偃的心情非常糟糕,不独智罃搞得他感到难堪,还有来自国君若有似无的针对。 空出的下军将一职经过内部商议和交易之后,确认程郑补位。 这件事情肯定要中行偃去操办,还是忍着恶心不得不干的类型。 国君在让程郑补位的过程中拖了两个多月,倒是没搞什么过份的幺蛾子,拖的时间久了则不免使人觉得中行偃作为元戎和荀氏宗主办事不那么得力,某种程度上削弱中行偃作为一个元戎和宗主的权威。 中行偃恶心程郑当然有理由,谁让程郑表现出来的是跟中行偃不那么一条心? 而跟中行偃不是一条心的程郑上位,不止是在给中行偃心里添堵,以后还将让其余家族看到荀氏内部矛盾重重,证明中行偃对荀氏各家子的掌控力度很差劲。 不知道是心理压力过大,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中行偃来到了“阴”地。 得知这个消息的吕武先是很假的一阵错愕,再扫视一圈过来的客人,邀请道:“元戎已至郊外,诸位随我前往迎接?” 这个“诸位”不包括智罃。 再怎么说,智罃总归是中行偃的长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干出迎这种事情徒添生份,还会令人怀疑智罃和中行偃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而最大的不对劲是老智家刚刚服丧,智朔的老子和儿子却没好好待在家里。 考虑到智氏面临的风雨飘渺,大家都能理解智罃为什么带着智盈到处串门就是了。 这些客人包括最先过来的智罃和智盈,后面来的赵武、魏琦、士匄、士鲂、韩无忌、解朔,以及七八个中等贵族的家主。 他们为什么而来?有些带着明显目的,个别则是纯粹趁冬季得有空闲多走动保持交情。 看看,晋国六卿,一下子有三位来“阴”地找吕武。 包括吕武在内,“阴”地足足有四位“卿”,考虑到中行偃也过来,就是除了刚上位的程郑之外,六位“卿”全在阴氏这边了。 除了晋国的贵族之外,齐国那边的晏弱在一个多月前抵达“阴”地,他是来解决齐国被扣押的部队后续交涉。 只是,那么多客人过来,吕武将更多的时间用在本国贵族的交际上面,仅是见过晏弱一面就不再理会。 对此晏弱心里有意见,提那是一丝一毫都不敢提的。 他知道晋国那么多“卿”来阴氏这边,又有大批的中等贵族,想到的是吕武已经从里到外变成晋国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本来就想跟吕武处好关系,想法变得更为坚定,哪会给吕武添堵? 迎来送往的亭子又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中行偃看到迎接队伍里面都有谁,讶异道:“诸位皆在?” 冬季了嘛。 属于除非是有紧急事件,要不没什么公务的季节,往常的各“卿”会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回到封地。 士匄、魏琦就是向国君请求能回去封地,中行偃得知的也是这样的消息。 这一下,中行偃看到那么多人在“阴”地,同时还看到了跟吕武共乘一车的智盈,不免心里就会多想。 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向中行偃解释为什么会在“阴”地,甚至后面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毕竟,他们又不是中行偃的儿子,中行偃不主动问,他们凭什么事无巨细都要进行汇报? 众人来到“阴”城。 吕武每来一位客人,怎么都要接风洗尘一番,少不了举行宴会。 当然了,来什么样的客人,宴会的规模和礼节都要合适,不能谁来都一个样。 中行偃尽最大的努力忍耐,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吕武,道:“发生何事?” 吕武比较明显地愣了一下,像是有点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多为兵甲器械而来。” 中行偃立刻就信了。 现在谁还不知道阴氏出产的铁质兵器和护甲好用?大多数家族都开始摸索冶铁技术,只是有一家算一家都小心翼翼地来,怕的就是阴氏觉得受到了侵犯。 在技术变革方面并不存在什么“专利权”这种玩意,只要谁能自己研究得出来,算是谁有本事。 然而,前提是阴氏能够眼睁睁那么看着,没干那种知道哪一家成功了,找个理由给那么灭了。 主要原因是铁制品早就出现,阴氏只是探索到了更好的冶炼和配方,真要追究“专利权”的话,阴氏同样是属于“侵权”的一员。 那些家族怕阴氏,怕的是阴氏足够强大,担忧阴氏过于蛮横。 中行偃说道:“阴氏与魏氏可战秦国,天下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话说的。 阴氏和魏氏联合起来能胖揍秦国,是全部仰仗兵甲器械上的优势吗? 晋国兵源素质优秀和吕武的指挥也有很大贡献的呀! 吕武听出了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中行偃又要讲话,发现有阴氏的家臣走过来。 家臣汇报道:“主,君上遣人来告,六日后便抵‘阴’城。” 随后,程郑到来之前,先派来知会的人也过来。 这一下好了,晋国的顶级人物全特么都会出现在阴氏这边,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第479章:难当的东道主 不用说晋国了,即便是在各个诸侯国,很少会发生顶级的上层人物齐聚到某个家族的事情,每每出现这样的事情一般都会有个前提,那就是有大事发生了,或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晋国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智朔的死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葬礼举办完毕后,空缺的卿位已经确定由荀氏小宗程氏的程郑补上。 程郑怎么补了卿位,其中智罃与国君有什么交易,国君又与中行偃经过了什么样子的斗法?讲句实在话就是,没有动了其余家族的利益,谁都不想掺和进去。 众卿位家族冷眼旁观对荀氏大宗和小宗其实就是一种恩赐了,他们必须记住这个情份,以后几个卿位家族需要时给予回报,不然……呵呵! 要说有什么大事,晋国贵族不用谁来刻意通知,很清楚少则两年多则三年,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们将不会有喘息的时间,需要跟楚国分出一个胜负了! 这么一来,规划家族的发展,增强家族军队战斗力,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做,到时候超大概率是面临淘汰。 “主,我家聚集外族武士过万……”宋彬有着足够的警醒。 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过来,一个带上两三千守卫力量,合起来的数量真的有点多。 各个家族的大多数部队在“阴”城郊外驻扎,看上去东一片、西一片,也幸亏他们懂得“让”出南边和北边没有扎营,要不就是从实际上将“阴”城给包围了起来。 他们在驻营之后还懂得拿捏分寸,没有在营寨之外架上鹿角、拒马,更没有挖掘沟渠设上外哨,否则干的是警戒的事,表达的却是对阴氏的提防。 来到阴氏却是摆出提防的一面,弄啥咧? 缺乏信任基础,你们特么别来啊! 各家当然要自己携带足够的粮草过来,军事用途的器械则不能带得太多。 阴氏在他们过来之后也会送一批粮草,数量不会有多少,纯粹就是尽一下地主之谊罢了。 现实的情况是,各家的军队本来就该由各家来负责供养,谁插手进去相反将遭到怀疑和忌惮。 嘛呢! 昂? 俺家的军队凭什么让你来插手? 说! 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 阴氏对自家的主城周边有太多驻军感到敏感没什么不对劲,哪怕有信心觉得那些家伙不敢轻举妄动,凡事不是还需要担忧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偏偏阴氏不能集结自家的军队过来预防,免得造成什么误会。 这么一搞,阴氏不但要负责进城的客人安全,又要提防客人带着歹意而来,同时需要不留痕迹地加强戒备。 东道主当到这份上,不光心累,对待客之道的弹性也是一种挑战。 “山路封锁需得严密,不可留痕迹。”吕武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抓住细作的报告,该防还是要防的。 山外有多个工坊,不过却是摆在明面让各家知道阴氏有那么些东西的。 阴氏真正的主要工业基地在霍太山里面,并且因为山里有适合放牧和居住的地方,位于山内建了一些“邑”级别的据点。 在霍太山之内长期有阴氏的两个“旅”保持备战状态,他们担负着警戒和守卫的任务,也要监视和限制里面的人私自外出。 阴氏当然不止在“阴”地有工业作坊,吕武名下的“吕”地和“霍”地也分别安置了一些用来制造兵甲器械的作坊,两地合起来的规模大概是“阴”地这边的三分之一。 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不将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是一种常规操作,再来就是要考虑运输成本以及道路被切断的风险。 就说道路被切断的风险吧?真的爆发战争,有点脑子都该知道切断敌方的道路,不但是能够防止对方聚集兵力,还能最大程度进行分割歼灭。 一名贵族真的只顾一处封地,其余名下封地要啥没啥,平时的运输消耗就够喝一壶,遇到事了也极易首尾难顾。 当然了,注重一个主基地是正确的事情,只是不要犯下“矫枉过正”的错误,多少有些预备方案,跌倒了还能有机会爬起来。 “存,你寻各家友人,商谈购置粮秣、皮草、奴隶事宜。”吕武没攒钱不花的习惯。 说到底,阴氏垄断了铁质兵甲的贸易,大量的财帛汇聚过来,堆在仓库里就只是一些死玩意,购置能用得上的东西才是发挥财帛本身的价值。 吕武其实有些怕了。 独家垄断的生意太好做,大批大批的财帛流向阴氏,有一家算一家绝对眼红到不行。 这种状况并不会因为吕武将到手的财帛花出去多少,减少各家恰柠檬的心理反应。 毕竟,阴氏拿赚到的财帛再购进物资,实际上还是增加了阴氏的实力。 将制铁制钢配方和各种工艺技术交出去?吕武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停止发展的脚步,做到强者恒强,为人则是低调又圆滑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各家有联合起来对付阴氏的机会,一边拉拢靠得住的盟友,一边还要有机会或没机会让各家产生矛盾。 如果吕武有兄弟姐妹,他需要干的事情是自我进行分家,减少各家对阴氏的忌惮。 这个也是明明不分家能保持强大,为什么一些家族却会主动干分出小宗这种事的原因。 说白了,就是为了减少来自各个家族的忌惮。 当然,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周王朝秉承执行的是“宗族”的制度,人们习惯了强大到一定份上,干那种开枝散叶的操作。 并没有一种制度能够适应所有年代,历来就是观察社会背景的需要,再来评价某个制度的好坏。 什么皿煮、兹油,又是什么专治不服之类,各自有各自的需要,哪有什么一定正确这种事情。 所以,吕武秉承不分家这种理念,对于当代的社会背景来说,极可能会令子嗣产生不满,导致阴氏发生内乱。 关于这点,吕武暂时没有多想,需要等几个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看到时候能不能发现端倪了。 随着国君来到“阴”地,中行偃虽然是元戎,地方却是吕武的地方,迎接国君肯定是以吕武为主。 这个符合当代的理念,要不然就是中行偃干反客为主这种事情。 真要由中行偃为主去迎接国君?吕武会显得软弱,中行偃则是会被人暗地里骂霸道。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来阴氏作客的客人少不了要去到处逛一逛,吸汲属于阴氏的优点,思考怎么发展自家的封地。 这些东西吕武无法阻止,甚至被问及的时候,需要耐心地给予答案。 交情好的家族请求阴氏派出善于水利的家臣帮忙,吕武心里再怎么不乐意都不能明确拒绝,能办到的就是拖一拖。 而像是水车之类的东西,属于各家能看但不能开口要的类型。谁开那个口就是自己心里没B数,遭到阴氏的恶意反制属于活该,各家还会进行嘲笑。 这是属于春秋中叶的一种常规习俗,用一句话来概括,大概是:我想给的,才是你的;我不想给,你只能抢,但我有打死你的权利。 “阴卿,诸卿。”国君没下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得知诸卿荟聚,寡人来也。” 说! 你们这帮家伙到底想搞什么? 为什么会不约而同来吕武这一边??? 一定是想搞事吧! 国君带来了一个“旅”的护卫力量,同行的公族成员不少,其中包括同袍弟弟杨干,祁氏的祁奚,其余小虾米不需要一一介绍。 吕武带头行礼,后面一大帮人跟上。 “臣已为君上清扫庄园。”吕武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个时候就该中行偃站出来,他也很合时宜地站出来,说道:“庄园颇大,随行诸人亦可入驻。” 得了。 免得国君胡思乱想,带来多少武装都一块住呗。 这个表态无比重要。 为了让国君不至于感到紧张,包括中行偃在内的“卿”以及其余贵族,他们甚至让自己带来的武装撤离“阴”城郊外,跑到更远的荒郊野外驻扎。 国君看到了智罃,笑着邀请道:“智伯与寡人同车?” 尊老爱幼只是一方面。 在这种公开场合,国君为了表现出“其乐融融”的一面,每一次都要跟元戎一块演戏,比如邀请元戎乘坐同一乘车。 国君只是不想跟中行偃同车,邀请吕武不合适,拿智罃来扛雷罢了。 这不,中行偃明明察觉到了国君的态度,偏偏因为被国君邀请的对象是自己的叔父,也是上一任元戎,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悦。 换作国君不是邀请智罃?中行偃都应该表现出不悦来符合作为元戎的职责。 在晋国,元戎是国君的副手,又是替贵族压制君权的角色。 一旦让贵族阶层发现元戎压不住国君?自己下台会是唯一安全的选项,另一个选项是等着被干死。 智罃有意推辞,发现国君眼神坚定,考虑到老智家的处境艰难,对着几个“卿”无奈地一笑,才被搀扶着上了国君所在的车辆。 站在吕武稍微靠后位置的士匄低声说道:“元戎可持重否?” 好些人都听到了。 他们对士匄那句话的理解是:这个元戎有点不行啊! 第480章:俺不要随地,俺要智氏! 中行偃难受啊! 他身上有弑君的黑点,还是怎么洗都洗不白的那种,能保住卿位再进一步成为元戎,还是因为家族足够强大。 事实就是这么一个事实,但凡荀氏大宗和小宗的实力弱一些,国君分分钟想弄死中行偃,犹豫都不带犹豫的那种。 当然不是姬周对姬寿曼有多少感情那么回事,纯粹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身为国君,哪个愿意手底下有一个干过弑君的臣子? 来自几个“卿”怀疑或失望的目光让中行偃心里的阴霾加重了几分,越加坚定这一次来“阴”地要跟吕武商谈妥当一些事情! 家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客人,对阴氏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不是要来针对阴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好事。 首先,证明阴氏在晋国已经变成一个举足轻重的家族,吕武的身份地位得到了广泛的认可。 再来就是,他们无法忽略阴氏的存在,认为跟吕武保持友善关系非常重要。 在外人看来,国君、众“卿”以及那么多中等贵族去了阴氏,无疑证明了阴氏的强大。他们就懂得以后跟阴氏接触时,能巴结决不能错过,遇到什么事了或许也能找吕武进行裁决? 对于晋国之外?本身就在“阴”地的晏弱越加觉得自己正在做正确的事情,也就是讨好吕武,会使齐国有更大的安全保障。 “阴氏如冬日之阳啊!”晏弱说的这个要契合当代文化。 在很早之前,诸夏各个列国有评价过赵氏一族,赵衰就是曾经被评价为“冬日之阳”的男人,意思就是性格温和却能成就霸业。 什么“夏日”、“春日”、“秋日”之类也有,放谁身上不一定是美好的评价,却一定对某段历史有着举足轻重的决定性。 这个是当时人们崇拜“太阳”的一种延伸。 晏弱其实更想用“夏日”来评价吕武,只是曾经有个“夏日之阳”称号的男人,下场着实是不太好,所以……他没敢将“夏日之阳”这个称号扣在吕武脑袋上。 那个曾经被称呼为“夏日之阳”的人叫赵盾,行事风格极度强硬,干啥都会得罪一帮人,留下了赵氏覆灭的隐患。 晏婴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秦国危矣!” 本来晋国就想收拾秦国,只是先有山东列国不再敬服晋国,楚国对晋国的威胁也越来越大,导致晋国根本抽不出精力对付秦国。 在齐国精英的判断中,阴氏连续三年攻打秦国,晋国国内应该出现喊停的声音? 这一下晋国的领导层来阴氏显然是有求而来,有话语权的人物不能开口,一些能开口哔哔几句的人看到阴氏的“盛景”会聪明地选择闭嘴。 结果当然是晋国内部没人会阻止阴氏继续攻打秦国啦! 如果秦国那边听说晋君姬周以及众“卿”,够份量的中等贵族,一块不约而同地荟聚阴氏?他们绝对会吓得尿裤子,明白已经没人能够阻止阴氏继续报复秦国。 他们能尝试的只有继续贿赂周天子,期望周天子能给点力。 来阴氏的大人物只有一两个,或许是能谈成什么事情。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相反会什么事情都谈不成。 结果,他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谁想聊点什么正事,话题很快就会人为的歪掉。 一次两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谈正事,只能另外的时间再找机会,待在阴氏也就成了真正吃喝玩乐的放松。 硬要说谁感到最爽?无疑是国君了。 国君是真的怕几个“卿”凑到一块搞事,很清楚不合适也硬生生地凑了过来。 他这一来,无疑让有脑子的人看清楚一点,也就是君权非常虚弱。 晋国贵族对于君权虚弱没有太特别的感慨,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正治环境了。 发现晋国国君权利不强的晏弱和晏婴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他们太清楚晋国的可怕从来不是有一个贤明的国君。 晋国的崛起从设置卿位开始,只要任上的元戎不拉胯,晋国就能对外咄咄逼人。 各个诸侯国相反很期待晋国能出现厉害的国君,好能够让晋国内部陷入君臣之争。 最好的例子就是“邲之战”。不就是因为晋景公一阵操作,弄得晋国几个卿矛盾重重,直接导致晋军在“邲”战败了吗? 晋景公是个很努力又有手腕的国君,先在“邲之战”削弱了国内贵族一波,制造了卿位家族之间的重重矛盾,后来更是导演了赵氏主宗的覆灭。 后续的栾氏和郤氏覆灭?事实上也是晋景公留下来的一些存留问题所导致。 他们在阴氏这边逗留的时间有长有短,能跟吕武进行交流的时间也都不一样。 事情当然是没谈成一件,一些意向则是多少形成共识。 最先离开的是国君,随后中行偃、士匄跟着离开。 今天,轮到吕武送别智罃和智盈、智起。 智罃带着智盈上车之后,本来按照套路应该是告别,却是说道:“老夫思前想后,‘随’地应赠予阴氏。” 吕武之前已经隐晦地表示过拒绝。 主要还是因为时机不合适的关系,不能让老智家退出北方,免得阴氏跟范氏的竞争加剧。 “老夫不独赠地阴氏,赵氏、范氏亦有所得。”智罃看上去好像比较豁达,讲了一句大实话,道:“老夫老矣,盈则幼弱,贪多必失,悔之不晚。” 哦嚯? 幡然醒悟啦! 早先太贪,明白不吐出一些啥玩意,老智家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过,选择主动放血? 吕武却是摇头,说道:“若智伯可取‘瓜衍’赠我,‘随’地我可得也。如若不能,阴氏不取‘随’地。且……智伯,不可告范氏我欲得‘瓜衍’,如范氏得知,我绝不予承认今日之言。” 智罃笑容不变,说道:“老夫尽力而为。” 将“随”地和“瓜衍”都拿到手,北方也就没有卿位家族了。 吕武那个要求并不是只要拿地,另一层的意思是在告诉智罃:老智家丢锅技巧略差,俺已经看出来啦。想要保老智家的平安不是不行,智氏加入阴氏和魏氏的联盟吧。 智罃肯定能听懂,内心里也必然早有答案,只是不会立刻表态而已。 第481章:吃小亏,占大便宜 对于吕武想不想增加名下的封地,不需要存在任何的疑问,肯定是想的咯。 只是吧,凡事需要一个合理的过程,再有个名正言顺的获得途径,避免遭到侧目又忌惮,留下不应该犯下的隐患。 这并不是“苟”,讲究的就是一个堂堂正正。 而堂堂正正在春秋中叶显得非常重要! 吕武拿了“随”地就要守信用,怎么都要看顾智盈直至获得卿位。 这样的买卖到底划不划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中军佐得‘铜鞮(dī)’,下军佐得‘瓠(hù)丘’。”葛存去‘新田’打探消息再回来。 “铜鞮”在“曲梁”边上,位处晋国东北部,是范氏跟智氏相邻的一块封地。 “瓠丘”则是在晋国的南边,靠近大河的同时也跟周王室相邻。 吕武听了消息陷入沉思。 老智家在智罃的发展下壮大起来,耗时约有四十来年,真正得到快速发展则是在栾氏和郤氏灭亡之后,也就是智罃担任元戎的那几年。 智罃真的是一个扒拉东西的能手,仅是数年的各种操作,本来跟韩氏实力差不多的智氏,一下子翻了两三倍的实力,一跃成为晋国数一数二的强大家族。 他们壮大了多少都在众人的目视之下,得到的新封地不是属于栾氏就是属于郤氏,人口实际上也大多数是来自栾氏和郤氏,又吞并了不少小贵族。 晋国的贵族为什么要竞争卿位?主要就是卿位带来的话语权! 智罃担任几年元戎,智氏得到了高飞猛进的壮大。 同样的,本来就强大的范氏,快速崛起的阴氏,乃至于只是当了几年卿位家族的解氏,包括中行氏、魏氏和韩氏,哪个卿位家族不是得到了发展呢? 有区别的只是吃相好不好看,留下多少被人诟病的污点。 “我家真不欲得‘随’地?”葛存问道。 吕武笑着说道:“或可得,不在今时今日罢了。” 现在阴氏在晋国没有死敌,对外想打哪就打哪,何必为了一块“随”地卷进智氏的生存危机之中,甚至可能跟范氏交恶。 这一样不是“苟”,是不值得呀! 智罃的一阵操作绝对将中行偃恶心到不行,只是中行偃碍于同宗不好发作而已。 事实必然是那样! 要不,智氏是荀氏的小宗,中行偃是荀氏的宗主,看顾智氏属于一种理所当然,用得着智罃去求其他家族吗? 智罃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只是纯粹地想减少来自各个家族的敌意和窥探,本心未必是想恶心中行偃,问题是真的恶心到了。 现在的情况是,老智家敢给,范氏和赵氏也真的敢拿,阴氏和魏氏用各自的方式进行了拒绝。 在荀氏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范氏和赵氏都是从事实上在抢他们的锅里的肉。 因为是智罃主动干的,荀氏族人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恶心、愤怒都只能忍着不吭声,不代表荀氏没将智氏、范氏和赵氏一块恨上。 吕武想起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某天,中行偃悄悄地来到“阴”城,不为人知地跟吕武密谈了一次。 那一次交谈,商量的是联盟。 既是中行偃管理的荀氏和中行氏,荀氏小宗程氏,吕武的阴氏,有着一大家子的魏氏,能不能形成一个靠谱的联盟。 吕武没道理拒绝的呀! 首先,中行偃是元戎,掌握着名份这么种玩意。 他还将带上程氏,名份到整体实力都很强。 跟每一任元戎处好关系是吕武的既定策略,哪怕是偶尔会吃些小亏,决定了的策略就不做更改。 正是因为这样,吕武在栾书担任元戎时没有遭到针对,又在智罃担任元戎时能搞各种骚操作。 所谓的“骚操作”是,智罃不可能没发现阴氏私自开拓北部,选择了默不吭声,甚至压下了一些告密者。 所以说,吕武真没做什么亏本买卖,相反是一个吃小亏占大便宜的小能手。 元戎换成了中行偃?哪怕他没主动找吕武,吕武也会在合适的时间找上门。 得到元戎的支持与默许,阴氏才能继续向西和向北扩张,要不元戎有太多能阻止阴氏扩张的办法了。 三不五时地进行征召,乃至于掀开盖子要求哪块地归于国有,拒绝征召于理于法皆不合,不拿土地出来分享会造到全面的嫉恨。 各家为什么会嫉恨?仅仅是看到阴氏大吃特吃,自己吃不到就有嫉恨的理由。 真成了那样,必然会是阴氏出钱出力,劳动成果却需要拿出来跟人分享。 也能是阴氏不愿意,停止了对外的扩张。 用脑子好好想想,到底是哪个最为吃亏。 国君?他未必不知道阴氏在私下扩张,只是提了等于在给其余卿位家族制造分食的理由,自己则很难占到什么好处,又要让阴氏怒火万丈。 所以,国君正确的做法就是装作不知道,再一次次享受来自阴氏的“奉献”,多了一个累积自身实力的渠道。 等某天国君觉得应该摆在台面上来提起,一丝一毫的犹豫都不会有。 其余的家族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他们聪明地选择闭嘴,再默默地跟上。 阴氏愿意花大力气向外扩张,总好过阴氏将目光盯在自家身上吧? 占领一块土地,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来产生收益,各个家族心里很有数。 至于说扩张过程中的收获,比如人口?如果每一种人都能像晋人成为优质的兵源,轮不到晋国来当中原霸主。 增加劳动力啥的?敢情劳动力不需要吃饭的咯! 这绕一个圈又转了回来。 在他们看来,阴氏开拓的都是荒地,还不知道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将投入成本收回来。 耗费数年去占领一块地,再用十数年的时间有所产出,有去抢开发完成的土地香吗? 葛存问道:“如此,便是我家、魏氏、荀氏大宗、小宗联盟,抗衡范氏?” 吕武说道:“我家与范氏无仇,谈何抗衡。” 他不但不会主动跟范氏结仇,甚至有一家算一家都没打算主动结仇,真的爆发矛盾也是有谁阻扰阴氏西进。 “我家尽应尽义务,力主西进攻秦,此为唯一。”他强调道。 葛存消化完了露出苦笑,心想:“刺杀彻底将这位主惹恼了。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啊!” 什么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主人之类?不要怪葛存愚蠢才没想到,纯粹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想不到。 原因是没有前例,再来则是他们低估了吕武的雄心壮志。 在这个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普通人想获得贵族身份比登天还难;贵族的思维是发展壮大,使自己的家族能够生存得更久远一些;各国君主坚信自己是个国君,国家存在一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必然会有一人将国君的宝座一直坐下去。 哪个贵族用了什么方式和手段取代某个谁成为一国之主,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日子再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吕武在春暖花开季节到来时,派出家臣前往魏氏商谈出兵西征的事宜,同时对国内中小贵族发出邀请。 跟之前商定的结果一样,魏氏只愿意出动一个“师”参与今年的西征。 响应阴氏西征邀请的中小贵族则是有点多,不但晋国西部有一家算一家都想参与,其余区域的贵族得到消息也赶紧跟上。 他们需要武装自家的士兵,再自带干粮,前往魏氏的封地“栎阳”进行集结。 这个“栎阳”并不是后来秦国建造的那座都城,位于泾水东岸,跟“麻隧”紧邻。 从吕武设定的集结地点其实就能看出一点,他们这一次西征不再走上河西之地,路线是吕武第一次西征的那一条,也就是沿着渭水直接向西逼近秦国“雍”这个都城。 有没有其余的卿位家族参与? 这些个多少能知道上一次西征收获的卿位家族,他们判断秦国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参与欲望极低。 中行偃、士匄、赵武先后表示想参加,出动的兵力却特么不多于一个“旅”,完全就是“重在参与”的成份。 吕武倒是知道国君今年要召集盟国南下搞会盟,一家家给委婉地拒绝了。 为什么接受其余的中小贵族?他们每一家的出兵数量不会太多,除了解氏之外的各个家族跟上去也是喊“666”的角色,只是能增加阴氏的声望啊! 因为吕武搞得大张旗鼓,秦国肯定会从一些渠道获知消息。 秦人内心有太多的MMP需要讲。 他们已经连续三年被入侵,看样子阴氏对秦国的仇恨值太大,没完没了了啊! 偏偏晋国没人阻止阴氏,甚至表达出跟随阴氏西征的热情。 周天子那边不知道是不是钱不够的关系,随意派出公卿去晋国当说客,没搞成也就离开。 秦庭琢磨着想让周天子更给力,看来……得加钱! 他们现在很郁闷和纠结,想集结大军跟阴氏为首的西征晋军拼命,一再遭遇打击兵源不足的同时素质也堪忧;觉得打不过又舍不得开发成熟的疆土,往西撤是会撤到“起源”地,关键谁都不清楚阴氏会不会继续追上来打。 秦君一方面尽力集结所能集结的军队,另一方面派出使节团前往楚国。 秦国使节团到楚国就一个目标,跑到楚君熊审的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必须带着哭腔,嚎道:老大,晋国欺人太甚,赶紧救救额啊!!! 楚国的回馈应该是:啥?晋君不是要跟小弟来南方搞会盟吗?这一下阴武来不了,简直是太好啦! 第482章:向世界宣告,晋国又行啦! “寡人实不愿阴卿西征。然,家之不存,大仇不报,何以为国?”国君没觉得说这话有什么不对。 现在就是这么个民情思维,别说是国君,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那句话太对了。 国君没阻止的另一个理由是,阴氏西征能给他私人带来好处,再则就是将秦国打趴下对国家好处更大。 中行偃说道:“列国已应邀会盟,君上何时南下?” 今天,国君与在“新田”的众“卿”开会,要确定的就是什么时候南下。 已经响应会盟的国家是齐国、鲁国、卫国、曹国、宋国、莒国、滕国、大邾和吴国,其中齐国、鲁国、卫国和宋国算是幡然醒悟,明白“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的真理。 齐国、鲁国、卫国和宋国先前以为大乱之后的晋国不行了,选择接受楚国和秦国的邀请跑去蜀地会盟,结果齐国和卫国先后被晋国打了一顿,鲁国则是被齐国打了两顿,不是明白晋国依然是大佬,就是知道失去晋国保护自个啥都不是,只能继续跟着晋国混了。 这一次晋国搞会盟,一来是回应吴国的求助,再来就是向“世界”宣告晋国又行啦。 按照中行偃的提议,晋国需要三个军团全部南下。 因为吕武又跑去西征的关系,上军由魏琦来统率,阴氏和魏氏合起来的兵力不能少于三个“师”,不足由中小贵族补齐。 已经确定的是上军会由魏氏两个“师”和阴氏的一个“师”来组成。 中军则是中行偃出动三个“师”,士匄需要出两个“师”。 下军的程郑出两个“师”,赵武出一个“师”,其余空缺的编制由中小贵族补全。 “齐君、鲁君、卫君皆心有不服,寡人以为需三国执政同往。待列国齐聚‘虎牢’,寡人便与诸位南下。”国君对那三个同行很没办法,又说道:“楚必知我南下,若楚君率军而来,如何处之?” 几个“卿”分别对视了一眼,少不了一些内心戏。 他们听出了国君要讲的潜台词。 最能打的吕武跑去西征,国君不太确定要南下的“卿”到底能不能打,再来就是担忧兵力不足。 参与会盟的那些国家??? 晋国的小弟之中不是完全没能打的,只是能打的个别小弟满心思要取代老大。 所以能打和不能打的小弟,通常只被晋国招呼来喊“666”了。 众“卿”明白国君还是想要恢复八个卿位,甚至是增加到十二个卿位。 如果没有晋景公曾经玩过这一套,他们对有多少个卿位不会多么敏感,甚至会巴不得卿位多一些。 现在嘛?呵呵! 谁都装作听不懂国君的潜在台词,认定说的就是表面的那意思。 中行偃看了士匄一眼,对国君说道:“如楚人要战,唯有应战!” 国君皱眉。 士匄则是非常的如鲠在喉,偏偏不能多说什么。 这特么! 楚国是一定会凑热闹的。 如果真的开战,战场就是在老范家的封地,无论输赢老范家都要吃亏。 只是,一开始“虎牢”就被定义为一个前沿基地之类的定位,士匄无法拒绝在“虎牢”展开会盟。 中行偃会多看士匄一眼,主要是“祭”地那边还有两个范氏的“师”,真打起来就是范氏会有四个“师”乃至更多的军队参战。 国君就看向士匄,问道:“范卿有何话讲?” 士匄不能怂,甚至要表达决心,说道:“诸家可用我家粮秣,于各处补我即可。”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会议结束,赵武跑去找到韩起,很直接地问道:“今次你守护国君?昂或领军作战?” 韩起是“阍卫”,有保护国君的任务,必然是要南下。 而韩氏哪怕不作为卿位家族,一样需要进行纳赋,才不会选择交物资税。 赵武之所以那么问,主要是韩起一旦保护国君就不能实际参战,韩氏也就不能实际立功。 现在韩氏对赵氏有些别扭,原因当然是赵武获得卿位跟韩氏关系不大,另外一个因素是韩厥病重。 韩氏之所以一直力挺赵武,很大程度上是韩厥有执念。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韩无忌和韩起要说心里没想法就是在自欺欺人。 韩起说道:“武,有事直言。” 赵武也就将刚才会议上的事情提了一下,主要讲下军无法满编,希望韩氏到下军纳赋。 韩起立刻懂了赵武的意思,笑着说道:“无忌亦会南下。” 这个答案让赵武愣了愣神,很快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保证一般地说道:“定有韩氏立功之时。” 韩起:emmmm! 这特么,想要寻求更多军队的指挥权也能表达得这么清新脱俗? 韩起不是韩厥,才不会惯着赵武,随便闲扯几句,借口有事要办也就告辞了。 赵武则是看着韩起离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宝宝是为了韩氏好,怎么韩起还不乐意了??? 事实究竟是怎么样,同样的一件事情,历来不止有一种理解方式。 韩起决定的是赵武没转变“巨婴”思维之前,韩氏还是离赵武远一点,免得一再被抽血。 赵武有一部分是想获得韩氏的军队指挥权,再来是真的想帮韩氏一把。 所以了,国君想恢复八个卿位的设置,几个“卿”当中的赵武是心里极度愿意的。 只是,赵武很清楚自己不能有太多的存在感,每每都是紧闭嘴巴不敢说话。 韩起离开之后让人将兄长韩无忌请进宫,问道:“阿父病情如何?” 韩无忌摇头说道:“实为不佳。” 韩起犹豫再三,说道:“为韩氏,兄需统兵南下。” 现在有追求孝道,只是跟家族的需要相比,孝道是能够进行让位的。 这种事情已经在范氏得到过体现,士燮为了范氏选取自我死亡,范氏的族人不是不清楚士燮的选择,为了家族只能接受。 韩无忌沉默了一小会,问道:“为何?” 韩起也就将刚才赵武找上门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其中包括自己的一些猜想。 听完的韩无忌一脸无语,说道:“如今非赵氏有求韩氏,乃至韩氏有求赵氏。” 韩起则是说道:“赵氏索取多也。如韩氏重获卿位,需付出几何?再则言,赵武为‘卿’之末,赵氏不为各家看重,依赖赵氏耗时不知久时。以我之见,寻阴武相助更为妥当。” 韩无忌早就知道了韩起的选择,只是心中存在一些顾虑,那些顾虑又不是那么好讲出来,像往常那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483章:妥妥的塑料盟友啊 韩氏跟阴氏存在什么矛盾吗?那肯定是有的。 不独阴氏和韩氏,事实上晋国的任何家族都存在竞争关系,区别仅在于矛盾是否大到无法调节的程度。 如果韩氏依然是卿位家族,得知本来要攻伐的大荔之戎被阴氏和魏氏抢先拿下,他们再不愿意也要发作。 现在的韩氏并不是卿位家族了,他们需要遵守“游戏规则”。 也就是不再作为卿位家族失去话语权,韩氏即便知道阴氏和魏氏抢了自己的“肉”都要默不吭声,甚至表示理解。 用人话来讲,无非就是看清自身的定位,能更好将“审时度势”玩透了。 韩起已经是韩氏的管理者,有权力对韩厥制定的一些策略进行变更。 他认为首先要变的就是跟阴氏处好关系,讲出理由,道:“从未有失去卿位之家得以幸免,我家若不寻得靠山,势必遭多家肢解。以你观之,何家为妥?我所见,独阴氏也。” 韩无忌认同韩起的话,只是不免觉得韩起一下子推翻韩厥制定的路线过于激进。 而儿子推翻老子制定的策略,于当今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 范氏的士匄就将士燮的策略完全推翻了。 韩氏两兄弟在那一天聊了很多,直至深夜韩无忌才用吊篮出城的方式离开宫城。 韩氏在接下来进行集结,同时韩无忌找到魏琦,提出韩氏想进入上军纳赋的请求。 “为何不往下军?”魏琦很直接地问道。 韩起更直接地答道:“韩氏愿尾随魏氏、阴氏。” 魏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深知上军将不愿伤及韩氏,韩氏有你,必可再兴。” 韩氏的主要封地大多在晋国西部,其余区域的封地都算是边角料。 关于要怎么对待韩氏这件事情,魏琦和吕武有经过比较详细的商讨,一致还是认为需要将韩氏团结在阴氏和魏氏的联盟里面。 当然,要是韩氏不识相,交情什么的不足以阻止某一天阴氏和魏氏将韩氏先肢解再吞掉。 韩起脸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内心里也感到了振奋。 实际上,韩氏跟阴氏和魏氏是有合作的,也就是合股搞酒楼。 这份事业随着吕武的身份地位一再发生改变,股份方面也是一直在出现变动。 一开始是魏氏最多,再来是韩氏。 目前则是阴氏持有的股份占六成,魏氏占三成,韩氏一成,体现得老现实了。 如果韩起没主动找魏氏和阴氏表达要一块玩耍的意愿,很快韩氏连一成的股份都留不住,形成绝对的切割。 魏琦没亲自送韩起离开,选择让魏绛代为送别。 “速则两岁,迟不过五岁,韩氏必再得卿位。”魏相讲的是等韩厥什么时候病逝,韩氏就什么时候再获得卿位。 魏琦只是笑笑没多讲什么,反而说道:“武一‘师’归你麾下,务必妥善使用。” 跑去西征的吕武无法南下,阴氏除了吕武没个成年人,纳赋的那个“师”托付给了魏氏的魏相。 这个是吕武在用这种方式,表达阴氏跟魏氏的亲密关系,要不其实能派出一个儿子当招牌,再拜托一名家臣实际指挥。 对于这点魏氏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他们哪怕是为了感谢吕武的信任,遇事只会选择让魏氏或中小贵族的军队顶上,说什么都不会让南下的那一个阴氏“师”损失惨重。 阳光明媚的某一天,集结完毕的军队在国君的命令下开拔了。 在事先,得到邀请的各国已经先后出发。 多国之中的曹国、滕国、大邾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进驻“虎牢”这个半成的关隘,齐国、鲁国、卫国、宋国和莒国则是在狂飙演技。 南下的晋军走到半途,碰上了周天子的使节团。 “罢止阴氏西征?”国君见到周天子的使者,听完述求心中泛起怒火。 中行偃很直接地对周天子的使者说道:“秦楚合谋,秦公子刺杀我国‘卿’,天子为何视而不见?” 这一次代表周天子来的不是公卿,是一个谁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角色。 他很是吃惊地问中行偃,道:“安敢质疑天子?” 中行偃看了一眼国君,才问道:“天子为我之君?” 周天子的使者也看向了晋君姬周。 在普世公理之中,周天子的臣子是列国的国君,不能插手各国的内部事务,不然就是过线了。 周天子对某个诸侯国的大臣再怎么不满,只要这个诸侯国的国君不处置,周天子只有一再对该国的国君施加压力。 一旦诸侯国的国君顶住周天子的压力,周天子什么办法都没有。 魏琦问道:“如是秦庭资天子多也?” 这特么是秦国在周天子那边加钱了啊!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啦! 来自魏琦的质问让周天子的使者直接掩面而逃。 国君责怪似得看了一眼魏琦,又带着好奇看向中行偃,随后扫视众人,想道:“诸‘卿’皆友善阴氏?” 好像是那样。 周天子使者在质问的时候,没有谁站出来拆台,中行偃和魏琦更是很干脆和直接地让周天子使者难堪。 晋军进行短暂的停留,很快继续南下。 行军途中,士匄让驭手驱车靠近赵武所在的车架,问道:“上军将西征不止,赵氏如何处之?” 秦国的赵氏嬴姓重新恢复了跟晋国赵氏的联系,等于秦国的邦交是由赵氏在负责。 赵武苦笑道:“秦公子刺杀在先,我无可言矣。” 士匄又问:“秦国未求赵氏转圜?” 赵武迟疑了一下下,老实说道:“我不欲插手其中。” 士匄笑道:“实为明智。”说完让驭手控制战车离开。 保持行进速度的赵武看着士匄离去的背影,思考士匄特别来问是为了什么,看着怎么好像是在嘲笑赵氏软弱可欺啊? 他们花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抵达“虎牢”。 而大军本来是会途经周王室地盘,发生周天子派来使者诘问的事情,导致国君临时更换了行军路线。这个在晋国南征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本来在“虎牢”周边飙演技的几个国家,他们得知晋军离得足够近才进驻“虎牢”。 晋君姬周抵达后,邀请列国的国君和代表人物相见,地点就在建设到一半的关隘之上。 “我闻楚君率军北上,屯驻于济水之旁。”晋君姬周用这话当开场白。 鲁君午不管不顾,径直指控道:“南下途中齐军多次逼我,实乃欺人太甚!” 这一次齐君吕环没来,来的是执政崔杼。 本来老神在在的崔杼突然听到鲁君午发出指控,先大笑几声,才说道:“南下路途唯一,谈何进逼?鲁惧齐如斯,焉敢再谋于鄅?” 接下来就是季孙行父和崔杼的专场,莒国的国君己密州半途加了进去。 莒国跟齐国的关系并不好,莒君己密州却是站在齐国这边一起指责鲁国。 鲁国干不过齐国就是干不过,任何的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鲁君午负责用祈求的目光向晋君姬周求助,季孙行父则是频频看向魏琦。 爸爸,您儿子正在被欺负,吱一声呀! 晋君姬周:寡人的眼疾突然犯了,看不见啦! 魏琦:你特么怀念赵氏,让俺很没面子啊! 还是中行偃实在看不下去,轻咳几声,说道:“今日为楚军北上,余事不论。” 最先给出正面回应的是莒君己密州。 鲁君午和季孙行父继续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崔杼见好就收。 这么一副状况让晋君姬周看在眼里,想道:“阴武东征收效甚重啊!” 前几年这些国家还觉得晋国不行了,挨了一顿打之后重新变得乖巧。他们就算心里有什么特别想法,能重新服从对晋国就是一件好事。 中行偃说道:“楚去岁攻陈,陈君遣使于晋,欲归我也。” 几个列国的人听得一愣一愣,肯定有各自的想法。 曹君姬负刍很是振奋地问道:“楚亦不稳?” 这话说的,不是明白指出楚国跟晋国一个尿性,两个霸主级别的国家都有内部动乱嘛。 要不是看在曹国一直很服从的份上,晋君姬周和元戎中行偃都想明年将曹国安排上了。 宋国右师(执政)华元问道:“我闻郑亦归晋?” 中行偃微微昂起头,说道:“楚非良善,并国之多,绝人祭祀,安能盟之?” 不是晋国这边的人,他们觉得听听也就算了。 难道晋国是什么好货色? 差别不过是晋国越来越要脸,楚国一直都将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摆在明面。 真实情况是,还能保持国祚延续的各国,哪一个国家没干过吞并他国的事情? 参加“虎牢”会盟的各国之中,灭国数量最多的是哪一个国家?很令人意外的是卫国。 所以,卫君卫衎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躯。 孙林父则是一直在寻找什么,找不到想见的人,用呐呐的表情盯着魏琦一直看。 魏琦一开始还没发现,等察觉孙林父的异样,回以探究的目光。 孙林父当然知道吕武西征没有南下,想找一找阴氏的小辈或家臣,困惑怎么没看到阴氏的代表在场。 在后面,孙林父得知吕武让魏氏的魏相指挥阴氏的军队,一下子被震惊到。 他了解阴氏和魏氏合作紧密到能交出军队指挥权,觉得一些事情可以进行了。 第484章:晋人/楚人,拼啦?郑人,拼啦! “寡君猜忌着令我惶恐难安,我实非为己,乃为两国也。”孙林父私下找到魏琦提出了自己的难处。 中原很多诸侯国基本上都有晋国的“代言人”,一般会是某个国家的执政。 其实,他们未必是奔着卖国而去,只是很清楚惹怒晋国会使国家遭到什么打击,一再权衡选择处处接受来自晋国的要求。 所以,孙林父那么说真没什么大毛病,甚至是一句大实话。 国家的执政对晋国一再妥协和处处配合,出发点是为了让晋国别针对自己的国家;而国君和其余人看不过眼,觉得执政是在出卖国家的利益。 这里也就是“凡事都存在两面性”的证明了。 他们都觉得自己没错,又认为对方才是错的,对立可不就形成啦? 魏琦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孙林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孙林父索性挑明,说道:“如在卫无法立身,可否助我归晋?” 这一下魏琦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凶险如斯?” 孙林父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里当然不是孙林父为了完成晋国的某些任务,才搞得跟卫君卫衎的关系水火不容。 只是内在的很多原因,孙林父绝对不会傻乎乎地交代个仔细。 魏琦稍微沉默之后说道:“我必上禀寡君。如事有转圜可能,亦望卿大夫力使。” 达到目的的孙林父答应下来,内心里却没有任何犹豫,一定要带着封地和军队、属民、奴隶加入到晋国。 在另一边,卫君卫衎在跟晋君姬周控诉来自执政孙林父的各种霸道。 晋君姬周实际上并不喜欢卫君卫衎,尤其是卫君卫衎先前不顾孙林父的力阻,非要跑去蜀地参加楚国和秦国牵头的会盟。 只是吧,他不能鼓励为人臣子给一国之君难堪的事情发生,东拉西扯没有成功转移话题,不得不说道:“我必使魏卿言告,想来孙林父将有所收敛。” 假的。 他根本不会去管,甚至要提醒魏琦关于卫君卫衎不满孙林父,好让孙林父能够有针对性地压制卫君卫衎。 除了卫君卫衎之外,接下来还有几个国君跑来找晋君姬周告状,大多是不满某个邻国,希望晋君姬周能够主持公道。 今年有秦国使者跑去楚国哭诉,求着楚国能帮秦国一把;又有鲁国的国君亲自对着晋君姬周痛哭流涕,话说着说着离席想抱大腿。 “鲁实难,亦知唯晋可护我。”鲁君午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了几声才继续说道:“鲁实弱,望晋侯允许并鄅。” 爸爸,俺知道错啦! 求爸爸保护。 求爸爸让俺吞并鄅国来壮大实力呀! 晋君姬周当然不可能让鲁君午抱住自己的大腿进行谈话,好说歹说才让鲁君午松开并回去自己的座位。 他不止一次看向季孙行父,发现这位鲁国执政的状况好像有点不好? 鲁君午那么干就是出自季孙行父的剧本。 而他们必须用这种方式来表达鲁国极度需要晋国。 季孙行父今年大病了一场,南下时都没能痊愈,强撑着病体前来参加这一次会盟。 眼见气氛差不多了,季孙行父说道:“寡君请求晋侯可使阴武子东行,望晋侯允之。” 晋君姬周立刻明白核心意思。 鲁国不但想找晋国撑腰,还想齐国见到就怂的吕武能去站台啊! 晋君姬周却觉得鲁国在干一件糊涂的事情。 早先鲁国表达了对赵氏的念怀,深深地恶心了魏氏一把。 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鲁国已经将魏氏给恶心到,又要拉阴氏下水? 难道鲁国不知道这样干会同时将阴氏和魏氏得罪吗??? 事实上,鲁国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更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他们干的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晋君姬周很享受这样的场面,迫切地期盼着晋国能够重新称霸。 找到空闲之后,他召唤来了中行偃,问道:“如遣人往西而去,寻阴卿可使率军南下?” 中行偃的心态有些绷不住,纳闷在国君眼里他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怎么搞得吕武不在场,国君不是那么敢跟楚国开打。 他想道:“如事不可为,自是应当固守‘虎牢’,明岁招阴武率军南下。” 话当然不能那么讲,他提到魏琦在,范氏军队的战斗力有保证,各家也多多少少列装了采买自阴氏的装备,怎么能怕了楚国呢。 国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阴卿阵斩养由基、潘党,楚人实惧之。如阴卿在,即便我不敌,楚亦不敢咄咄逼人。” 这个让中行偃没法反驳。 楚国最近非常活跃,他们沉重地打击了吴国,对吴国的战争也在持续;后面楚国令尹力主教训陈国,没什么难度就将陈国摁在地上锤了一顿。 其实,晋国也是看到楚国太过于活跃,尤其是连自己的盟国说打就打,觉得好机会来了必须抓住,又需要给予吴国信心,才选择在今年挥师南下。 国君苦笑了一下,说道:“如事不可为,避战可也。” 中行偃再次无话可说。 真的打不过楚国,避而不战总比打输了强,免得让中原各个诸侯国再一次对晋国失望。 中行偃离开国君处,命人将各“卿”请了过来,有选择性地述说刚才与国君会面的谈话内容,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士匄比较不服气,又是满心的无语,说道:“非我战与不战,乃楚军进犯。” 这特么。 明明是晋国采取守势呀。 难道要放弃“祭”地,灰溜溜地逃过大河吗? 真那么干,才是更加丢人。 最重要的是范氏会丢了“祭”地! 中行偃打蛇随棍上,说道:“‘虎牢’未全?如若开战需率军向前。何人为先?” 士匄说道:“可邀楚君领军至‘管’。” 这个“管”是郑国的某个城池,位于梅山之北,荣泽以南。 “管”的地形相对比较开阔,很合适作为大军开战的场地。 中行偃看向魏琦,问道:“范氏当‘前劲’,魏氏为辅?” 士匄懵了一下下,他只是表示自己不怂,没说自己要先上啊! 中行偃不管那么多,又说道:“我与国君为‘中劲’,下军随同列国之军为‘后劲’。” 程郑和赵武觉得受到了照顾,很满意这个安排,赶紧地答应下来。 中行偃真的不是特别照顾下军的某某谁,只是单纯不信任下军的战斗力,再来是对参与会盟的几国军队没什么不该有的奢望。 “如我为‘前劲’,需阴氏一‘师’为伴。”士匄歉意地对魏琦笑了笑,接着往下说道:“楚‘王卒’尽出,必以雷霆之势攻我,不可不防也。” 刚才中行偃在述说时,没有给阴氏拉仇恨,将国君需要吕武在场的那些话讲出来。 当然不是因为中行偃有多么看顾阴氏,他已经进入到元戎的角色,没好处的事情才不会刻意地制造矛盾。 现在,士匄强烈要求阴氏的那一个“师”一块去跟楚军战斗,中行偃听了只感到有些酸溜溜。 要是早上个几年,不用太多年,也就是齐国、卫国和秦国遭到阴氏暴打之前,肯定会有人跳出来讲点什么。 阴氏的能打是将齐国、卫国和秦国摁在地上锤来证明,尽管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心里恰柠檬,却是没人提出什么质疑。 魏琦明确拒绝道:“上军将信我,中军佐亦可信我。” 郤氏没有灭亡之前,他们是晋国公认最能打的。 晋国各家族分食了郤氏,获得郤氏最多军队的就是阴氏,使得大家比较理解阴氏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能打。 要有个排行的话?排在第二的不是当时的哪个卿位家族,是还没有获得卿位的魏氏。 范氏从体量上来评价是目前的最强,但是包括士匄在内的范氏族人比较理智,没觉得自家的军队战斗力能胜过阴氏。 如果将军队的数量进行限制,范氏对上魏氏都不敢说一定赢。 范氏的强大建立在一个基础,就是:人多,钱多,粮食足。 话说到这份上,士匄再拒绝不是在践踏魏氏的尊严吗?他只能说到:“我自信重魏氏。” 来自范氏的两个“师”和魏氏的两个“师”作为晋军的“前劲”,出“虎牢”向南行军。 晋国这边的使者直奔楚军驻扎的营地。 作为使者的是申公巫臣,很直接地邀请楚军往“管”那边进行开战。 这个操作很可以。 秦国每次跟晋国想沟通,派出的一定是士雃。 晋国跟楚国用申公巫臣,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楚君熊审先答应下来,后面却是派人急招郑国,要求郑君姬恽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军队,先去“管”那个地方跟晋军拼命。 人在家中坐的郑君姬恽事先打定主意,才不管晋军和楚军在自己家里怎么打生打死,要干的是当作不知道那么回事。 他接到楚君熊审的通知,召集大臣进行商议。 子驷听完大喜,说道:“我欲归晋正当其时。” 郑君姬恽一听,很有兴趣地问道:“盟晋攻楚?” “非也!”子驷说道:“应答允楚君,往之与晋大战、死战,使楚晋知我可战、敢战。我已尽盟楚义务,可败于晋,复求纳之。” 卧槽!(一种体位) 一众郑国君臣听了个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懂子驷是个什么脑回路。 第485章:都是些什么人啊? 自晋国崛起之后,郑国对上晋国一次都没有取得胜利。 那么多的例子摆在眼前,导致郑国君臣一点都不奢望单挑能打得过晋国。 现在事情很明显,楚国要郑国先上去跟晋国拼命,楚军则是要待在后方先看看情况。 如果郑君独自去跟晋军交战,郑国心该多大才觉得自己能打赢? 子驷只是表达出了一个令郑人比较沮丧的事实,他们根本打不过晋国,同样明白楚国只是拿郑国在当枪使,不想继续跟随楚国跟晋国敌对下去,又要让晋国知道郑国的心意。 在某种程度上,郑国甚至能接受成为晋国的跟班,只是郑国的信誉在一次次左右横跳中已经破产,不管楚国还是晋国都不会百分百的信任郑国。这样就搞得郑国很难受了。 “我之强,晋楚不允也。”子驷真诚地看着国君,继续说道:“唯我弱,方可使晋楚信我。” 所以说,子驷认为郑国还是有点强了,无法在晋国和楚国的争雄中身处事外,也得不到晋国或楚国的信任。 换作是在其它年代,他这样的脑回路会显得异常清奇,身处春秋中叶的人则能理解。 春秋中叶已经跟春秋前期不一样,无法动辄灭人国进行兼并。哪怕能将敌国彻底打死,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是要留下敌国,不然将会被视为侵略性太强,失去各个诸侯国的信任,使得周边列国惶恐不安,乃至于遭到联合围攻。 太过于强大的郑国能够威胁到晋国和楚国。这个也是郑国曾经称霸留下的一种威慑吧? 再来就是郑国很无奈的一点,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经常今天答应晋国要一块玩耍,明天又跑去跟楚国哥两好,导致真的完全没什么信誉度可言了。 在子驷的思维中,强大的郑国有反抗的余力,甚至能够左右晋国跟楚国的争雄,要是郑国弱一些的话,能不能让晋国和楚国不再那么重视郑国呢? 他那种主动进行削弱的提议,上到郑君姬恽,下到能够参与会谈的贵族,一个个听得脸色变得无比诡异。 “执政之谋乃为良策。” 这一道声音听着比较稚嫩,众人视线移过去,目光盯在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叫姬桥。他是姬姓,公孙氏,表字子产,为郑穆公之孙、公子发(字子国)之子。 “我强则晋楚不容,弱则不可有失‘城’、‘邑’之危,维护基业得保,取信列国为佳。”子产一点都不怯场,甚至看着非常有自信。 郑国是公族正治,简单说就是想有话语权必须有个公族的出身,其余外姓的人只能当个工具人。 子国略略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又小心翼翼地观察郑君姬恽的脸色,心里埋怨道:“瞎凑什么热闹啊!” 在这么一个时间段,诸夏各个诸侯国的大多数国君都比较奇葩,郑君姬恽是其中的一个。 子国很担忧自家的宝贝儿子卷进国君与执政的斗争之中,赶紧对自家宝贝儿子打眼色。 换作正常一些的一国之君,听到自家的执政要进行自我削弱,第一个反应绝对是跳脚了吧? 郑君姬恽只是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他的不高兴并非因为子驷要进行自我削弱,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子驷这个人。 “寡人不懂甚多。如需多人战死疆场以示弱,执政名列其中否?”郑君姬恽用一种好笑的表情盯着子驷,怎么看都有跃跃欲试。 一众郑国的大臣和贵族没有太大的反应。 实际上,他们对这样的场面早就见多不怪,给整得完全麻木了。 子驷非常认真地说道:“臣不得死。若臣死,何人为继?” 郑君姬恽一听就“哈哈”大笑出声,笑够了才说道:“寡人懂,你不得死,国不可无公子騑。” 子驷无比赞同地说道:“正是如此。” 如果不看他们的脸上表情,没有说话声音的语调,还以为是在互相嘲讽。 然而,郑君姬恽纯粹就是在胡闹,看不出对总理国家军政事务大臣的尊重;身为执政的子驷,则是真心认为自己对国家有用,郑国失去自己会变得很堪忧,暂时绝对不能死。 在这种诡异的商谈氛围中,郑国的国策被确定了下来。 身为国君的姬恽浑然不在意,他打从事实上也不懂子驷制定的国策是为了什么,显得极度的没心没肺。 身为执政的子驷则是开始约谈公族和贵族,要求各家拿出多少数量的精兵,哪些家族中的某某谁必须上战场,需要调动多少粮秣归公,兵甲器械又是什么样的份额分配。 从粮秣统一调配能看出郑国跟楚国的制度更像一些,晋国和中原各诸侯国没有统一调配那么一说。 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郑国集结起了包括战车和步兵的两万五千战斗部队,又征调了将近三万的劳役(民伕)。 子驷有意栽培跟自己理念相近的子产,选择让子产出使楚君熊审处,告知楚国说郑国已经出兵,非常头铁地直接奔着晋军而去。 这一个消息将楚国的君臣给震惊到了。 以往楚国要求郑国出兵,甭管是危机与否,郑国总是要磨磨蹭蹭很久,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郑国干脆利索地出兵,听说还是满编且比较精锐的两个“军(一军12500士兵)”,没求着楚国过去会合,直奔晋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的“管”去啦??? 楚君熊审顾不得郑国使者年轻到过份的事实,压下内心觉得受到轻视的不爽,问道:“郑今次如此得力?” 子产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盟楚,必尽其力。晋侵我境,敢不死战?” 啊? 不对呀! 晋国也不是第一次入侵郑国,没看到郑国以往有拼命抵抗的勇气,每次都是苟到楚国援军抵达还在一再的磨磨蹭蹭。 这一次郑国没求着楚军过去合兵,更没要求楚军为了郑国拼命,很奇怪的啊! 伯州犁提醒道:“晋夺‘祭’,郑甚恐之。”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这个伯州犁就是郤氏内乱逃到楚国的郤氏小宗伯氏当代家主,很是获得楚君熊审的信任。 楚君熊审对伯州犁点了点头,认可那个解释,再看向子产,说道:“寡人眼疾复发,假以时日难以北上,郑仍独战晋军?” 子产略略迟疑了一下下,忍住没去看在‘鄢陵之战’成为独眼龙的楚君熊审,说道:“郑奉楚为伯(霸主),楚为救我而来,甚感念之。如楚难以进兵,郑唯死战以待楚军北上之日。若我败于晋,楚必吝惜于我?” 一帮子楚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品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成了楚人却是有着晋人思维的伯州犁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子产,想道:“郑人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想要跟楚国讲交情?脑子一定是被门夹过啦!这个少年一直在强调郑国认谁当老大绝不后悔,以郑人的信誉度,事情要反着来看。他们是想背叛楚国了啊!” 一群楚人的眼里在翻圈圈,独独伯州犁一副若有所思又盯着自己看,着实是让子产感到惶恐不安,深怕伯州犁下一刻掀了郑国的老底。 伯州犁却是对子产笑了笑,一副“俺已经知道你们要搞啥,不给好处一定会拆穿”的脑电波发射。 子产见伯州犁不说话,瞬间就接收到了“脑电波”,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郑国的使节团急匆匆而来,又轻飘飘而去。 给伯州犁的贿赂?肯定是会在后面悄悄地补上的咯。 没搞懂郑国到底是在弄哪一出的楚君熊审决议待在原地,时不时喊伯州犁过来商讨,主要谈的是晋国近况。 伯州犁等啊等的,等到耐心差不多被消磨干净,等来了郑国的厚礼,很守信用不会掀了郑国的老底,又尽心尽力为楚君熊审解析晋国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实际上没想到晋国今年会出兵南下,还以为晋国至少要多喘几年气。 考虑到晋国的东边重新归附,没打算服气的秦国则是被打了个半身不遂,等于晋国不再发生内乱,又能跟楚国继续玩争霸游戏了。 而楚国虽然将吴国打得很惨,自身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再来就是公族与各地封君一再搞幺蛾子,打陈国就是幺蛾子之一,等于楚国自身的麻烦事一大堆,今年北上真的没打算与晋国拼命。 “宋国叛我,陈国悖我,蔡国亦有不稳,吴有反扑之势……”楚君熊审摸着自己没有眼珠的眼窝子,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晋元戎更替,诸‘卿’无有乱象,三‘军’南下,阴武西征,列国多者来也。” 玛德! 怎么看着晋国好像又行啦? 寡人这边麻烦事一大堆,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跟晋国拼命啊。 伯州犁顺着话说道:“独阴氏便可击秦,秦遣使往‘洛邑’哭求天子罢止而不得。我观陈有附晋之举,郑独战晋,我或可挥师攻陈,以除不服?” 楚君熊审点了点头,说道:“晋以战得复山东列国归附,寡人亦可也!” 啥都甭说啦! 既然郑国这次那么勇猛,就让郑军顶在前面试一试晋国的成色,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又行啦。 寡人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一帮小弟,免得在接下来的争霸中内院一再起火,不能跟晋国好好愉快玩耍。 第486章:满满的诗情画意 士匄作为“前劲”的指挥官,带着军队开拔到“管”进行包围,花了七天的时间建造了攻城器械,用了两天的时间将“管”攻克。 晋军包围“管”干得非常不地道。 按照春秋中叶的习俗,围“城”或“邑”不能完全围死,需要至少让出一个任由攻击对象进出的城门。 这种“围三阙一”并不是《孙子兵法》要求的不能让敌军感到绝望,以至于绝望之下爆发拼命的狠劲。 事实上,春秋中叶打的是“君子”战争,换个说法叫为了收获利益而战,将敌人打得屈服是主要目标,并不是奔着杀多少人而去,也不是满心思想着要进行破坏。 围城不围死的主要原因,是让被围着能够出城砍柴和进行必要的补给,免得发生易子相食或大量饿死人的情况。 所以,不能拿其余时代的标准来看待。 而这里还有一件必须要提到事情,也就是晋国并没有派出使者向郑国宣战。 士匄将“管”攻陷才意识到没有宣战的问题,一边赶紧派人去向国君确认,另一边没耽误抢劫活动的进行。 等待派出去的人带着“没有对郑国宣战”的消息回来,士匄抽搐着脸颊下令撤出“管”城之外。 杀的人以及俘虏,抢到的东西,什么之类的? 士匄:压根没有这事,好不啦! 魏琦:不是俺干的,跟俺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余晋人:╮(╯▽╰)╭ 作为受害者的郑人:(⊙︿⊙) 等待国君派人向士匄通知已经向郑国宣战,晋军再一次攻打“管”城。 因为上一次已经将抵抗力量瓦解,城墙也出现缺口,再来晋军的攻城器械都是现成的,攻城成了一个走过场。 上一次逃过一劫的郑人发现城池再一次陷落,一脸懵逼的同时,内心是崩溃的。 这特么的,还来??? 简直是造孽啊! 士匄为了抹去黑历史,将“管”之内的郑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进行俘虏,不做任何逗留地让辅兵押解俘虏向“虎牢”而去。 他其实不够狠,将郑人全杀了,连带己方的史官也干掉,才能真正地抹去黑历史。 当然,包括魏琦在内的晋人,他们都不会允许士匄那么干就是了。 并不是魏琦等人仁慈,俘虏已经是大家的公共财产,夺人钱财的仇恨值更甚杀人父母,才是其中的最关键。 士匄那么干纯粹是一种“掩耳盗铃”的举动,就不懂“只要我不尴尬,别人就会比我更尴尬”的道理。 当然,“掩耳盗铃”的典故还没有发生。 “郑军大举而来,距此不足二十里。”士匄一脸奇怪地补充道:“侦骑未得楚军踪迹,楚人会否如前例不与我阵战,绕道断我后路?” 魏琦更愿意将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郑军身上,说道:“楚军如何当有元戎倾注。我尤不解郑国屡次受创,为何仍敢独自前来。” 不提这个士匄还没有多想,一提立刻让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轻视。 算起来,哪怕只是作为“前劲”而已,也是士匄第一次作为指挥官领兵作战。 结果怎么个回事?郑国是不是瞧不起士匄,不跟楚军会合也就罢了,怎么就敢独自气势汹汹地迎上来??? 觉得受到蔑视的士匄心里火大,表面则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笑眯眯地问魏琦,道:“郑君携二‘军’而来,我欲整军迫进,魏氏随之而上否?” 魏琦其实能理解士匄的心情,越是遭到轻视就越想证明自己,认真地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说道:“你我各留一‘旅’驻防‘管’提防楚军忽来,如何?” 士匄更郁闷了一些,心想:“怎么搞得我像个傻子一样。” 不过,好消息是魏琦愿意跟着进军,士匄尽管心里郁闷到不行也不能发作。 这样一来,范氏的一个“师”又四个“旅”和魏氏的四个“旅”进入到收拾家当的状态,整军完毕之后立刻开拔。 他们行军不到七里远又停下来,进入到扎营的状态。 并不是士匄或魏琦突然反悔,也不是半路得知楚军的什么消息,纯粹是正面碰上郑军了。 “晋得‘祭’,复无故攻我,有失道义也。”子产作为使者来见士匄和魏琦。他一脸的悲愤,话却是讲得彬彬有礼,道:“我求盟于晋,无罪因何遭此劫难?” 大哥,俺们上一次已经认怂,没再乱扎刺或瞎蹦跶,为什么又来打俺呀? 士匄和魏琦对视了一眼,估计都在心里思考:咦?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俺们为什么要打郑国?算球,管它怎么回事,直接开打就对了。 也就子产不知道晋军没宣战之前攻克了“管”一次,后面又蹂躏得“管”没剩一个郑人,要不肯定会有无数的MMP需要说清楚。 士匄说道:“与君相遇于此,不若会猎以助雅兴?” 那个啥? 这里的风景不错呀! 这么好的环境,不死点人实在说不过去,要不大家伙以鲜血湿润大地,尸骸埋葬于地下,为美好风光做点贡献吧? 听说樱花飘落与人头落地很搭配?先捅自己一刀再横拉,后面的人动作迅速又干脆利落地帮忙“介错”,无头尸体脖颈涌泉般喷血,樱花染上血迹,充满了诗意哟! 那个“君”特指郑君姬恽。 没错,看上去没心没肺的郑君姬恽没闲着,明知道打的是一场送菜的战争,还是充满激情地亲征了。 子产道:“如此,寡君奉陪。”说完,行礼离开。 他回到己方营地,平静地将晋国那边的态度说出来,又讲自己的猜测,说道:“去岁吴败于楚,晋此番南下为吴,非为我而来?” 子驷没给郑君姬恽任何说话的机会,立刻说道:“晋中军佐邀我会猎,我携决死之志而来,岂可半途退缩,失却良机,败坏图谋。” 总之,逮住机会跟晋国拼一场,别做任何的犹豫,也不要再讲其余的任何废话。 郑君姬恽只在意一个问题,道:“我闻晋之阴武子乃是当世第一,不知今次会否与之面见?” 阿勒,反正是要送人头,不趁这个机会见识一下当世名将的风采,很可惜的呀! 毕竟,别人家的孩子一定是死不完的。 第487章:看寡人驴车漂移! 天上云朵缓缓地飘过,地上的人们异常忙碌,马蹄掀起了阵阵的尘烟,车轮滚滚向前。 晋军和郑军确认要开战,双方各自摆开阵型,一时间两军之中旌旗随风猎猎起舞,全副武装的士兵列队而立。 “郑军整齐有序,阵列喧哗之声不盛,不乏决死之志。”魏琦必须提醒士匄啊。 这样的郑国军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回想起来好像是郑国称霸中原时期才能有的军容。 另一边。 子驷对郑君姬恽说道:“晋人行事刻板,好整以暇闻名宇内,与之对阵凶险异常。” 军人刻板代表守纪律。 好整以暇其实就是纪律得到体现的一种证明。 子驷说什么都不愿意郑君姬恽犯傻去亲自冲锋,考虑到这位国君总是很胡来,必须进行最严厉的警告。 晋军摆出的是一个一“彻”的阵型,也就是出战的军队没有分什么前后左右,全军就是一种长方形,摆明了就是想打一波流。 与之相对的是,郑军同样只列出了一“彻”,来了个麦芒对针尖。 双方的战车都是摆在前方,每一乘战车必然紧随着步兵。 两乘战车协同作战,大概就是“主机”和“僚机”那么回事,配属有二十五名步兵,形成一个“两”的编制;问题是晋军有自己的特色编制,到了以“旅”为单位的时候,配属的士兵足足比其他列国多出了一千名。 各诸侯国,一个“旅”由二十乘战车和五百名士兵组成。 晋军多出的那一千名士兵的兵种并不是一成不变,里面可以有弓箭手也能有专门的盾牌手,形成了体系更加复杂的多兵种配合。 其他列国的一个“旅”的人手方面比晋军少得多,哪怕同样能玩多兵种配合,问题是人手就那么多,抽出一百人当弓箭手就等于少了同等数量能冲锋陷阵的士兵,兵力单薄的劣势肯定体现无疑。 为什么各个诸侯国不学晋国?这个的原因非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只能概括为兵源多寡、军官素质的差距。 郑军不想致师,也就是出个人到阵前唠嗑或邀请单挑都不想干。 他们知道吕武没有过来,晋国却不止有吕武这么位猛将兄,不是还有魏琦这位悍将吗? 当然,晋国的“卿”不会轻易跟谁单挑,郑人很明白这个道理。 郑人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干一些额外的事情来激怒晋人。 摆开阵势交战?只是在走一种符合礼仪规章的程序,跟干一些事情来刻意激怒是两回事。 晋军率先将阵型布置完毕,没有趁着郑军还在继续列阵,给那么杀上去。 “郑人欲与我死战?”士匄话是这么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他能得出那个结论,主要是郑军的士兵太过于安静,反而显得很不正常。 慢慢地,郑军的阵势完成,一段鼓声随后响了起来,列在最前方的郑军战车缓缓向前,后面的步兵在沉默中踏步跟上。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要直接开战? 士匄与魏琦对视了一眼,由士匄下令敲响战鼓,命令军队出击。 战场之上立刻被马蹄声和脚步声所充斥,过多的频率使得声音汇集变得喧哗。 “执政家中何人出战?”郑君姬恽没关注战场,很好奇地问了这么一句。 子驷有点没反应过来,纳闷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答道:“子深位于阵前。” 郑君姬恽“啧啧”了两声,评价道:“执政心志何其坚也。” 那个“子深”是子驷的继承人。 而子驷的策略就是跟晋军玩命,己方出战部队会全部拼光,能杀死多少晋军则很不好说。 让自己的继承人去送死?无论子驷的策略是个什么样,起码做到“公平公正”了。 既然子驷能让自己的继承人去打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战争,其余郑国公族和贵族又有什么话好说呢?他们再不愿意也只能奉陪了。 战前各自的阵型很整齐,开打之后就看双方各编制的配合和调度,队形则绝对不可能再保持整齐。 郑军很快发现晋军的战车发生大改变,也就是转弯不用溜个大圈,还特么能紧急刹车。 这一个发现让舍身拼死的郑人感到极度的吃惊。 只有这个时代的军人才能明白那种战车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代表着随时随地能够灵活机动,想要依靠以前的老经验事先拦截不再可能,也就弄不清楚该在哪里堵截,不知道敌军的某乘战车会从什么角度冲上来。 出战的是范氏的军队,能够灵活机动的战车则是采买自阴氏。 抱着决死信念出战的郑人,他们豁出去想要跟晋军拼命,无奈地发现时代变了! 往往是郑军咬牙要跟正对面的晋军玩命,侧翼传来了一阵大动静,先是一乘晋军战车犁进来,随后晋军的步兵从战车撞出的缺口杀上来。 另外一些局部的郑军,他们不是处在冲锋的第一序列,沉住气等待自己补位上场,往前挪动一段距离却是遭到了箭雨的覆盖。 如果郑人没失忆的话,晋国最为善射的是韩氏的军队,然而战场上没韩氏的军队啊! 不是晋国其余家族没有弓箭手,只是在列国的印象当中,晋国除了韩氏之外的其余家族无法将射箭玩得那么溜。 那种想法正确也错误。 首先,晋国不是没有家族看不懂韩氏是个什么玩法,他们只不过摄于韩氏作为卿位家族,学了韩氏的“技术”和“战术”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侵权摆在明面。 然后,韩氏现在已经不是卿位家族,范氏不再存有太大的顾虑。 在范氏看来,用一用韩氏的一些战术,咋地啦? 同样在战场上的魏琦发现范氏在模仿韩氏的战法,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士匄,内心里升起了很大的警惕感。 魏琦心想:“范氏紧随阴氏研究骑兵,现在又在战场使用韩氏的战术,曾经那么嚣张跋扈的郤氏都没跨过这条红线啊!” 这一刻,魏琦将范氏列为不可深交的名单,对士匄这么不讲规矩也感到极度的排斥。 士匄哪里知道魏琦在想什么,只知道交战之后范氏军队全面压着郑军在打,不免又会奇怪郑军到底什么个情况,劣势那么明显还没崩溃。 他看向魏琦,问道:“上军佐能否出兵再开一局?” 魏琦看了一眼对面郑军的“厚度”,点头说道:“可。” 范氏的一个“师”又三个“旅”跟郑国的一个“军”已经开打,郑国那边还有一个“军”的可用兵力。 考虑到自家的国君怎么都要有人保护,郑军最多也就再向战场投入三五千人,魏氏出动两个“旅(三千士兵)”就可以了。 晋军想要开辟新战场的举动很快就被郑军看到。 郑军对晋军再出兵不是投入正在酣战的战场,选择开辟新战场进行了讨论。 郑君姬恽听不懂太多,品出晋军是要让己方营寨变得空虚,问道:“寡人仍留此处?不若转回‘新郑’罢。” 拼命玩命这种事情交给臣子和士兵去干就好了。 寡人是万金之躯啊! 哪怕知道晋人不敢杀害,被俘也是一件极度丢脸的事情吧? 换作其它年代,将士们在前面拼命,首脑却想逃跑这种事情,想干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只会悄悄地玩一出“驴车漂移”的操作。 郑国的一众大臣和贵族听了郑君姬恽的话却是感到认同,心里不感到排斥的同时,赶紧顺着郑君姬恽的话附和,再安排“领导先走”的诸多事项。 一阵忙碌之后,郑君姬恽上了自己的座驾,他却不是直接灰溜溜地逃跑,很是威风凛凛地带着大约七千郑军向战场逼近。 “郑伯(爵位)亲率出战?”士匄正感到有些难办,却又看到郑君姬恽丢下大部分郑国军队,拐了个弯不知道要去哪里。 跟随郑君姬恽离开的郑军大约有个两千左右?用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朝着西南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士匄有点纳闷地想道:“‘中劲’、‘后劲’自东北而来,西南并无攻郑大军吧?” 他怀疑那边是不是有楚军在过来的路上,觉得自己该悠着点,派出人手催促前方的参战部队加大进攻力度,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将战场上的这股郑军给打崩了。 这一次郑军的韧性有点出乎晋军的的意料之外,换作是以往的话,军阵队列乱了都能喊暂停,等重新列阵再继续战斗;甚至是,损失差不多一成的郑军,早该偃旗息鼓求放过。 现在,出战的郑军不但队形完全乱掉,折损的兵力也早就超过一成,他们却是没有任何的退缩,以一种与之交战晋军感到死气沉沉的状态继续坚持战斗。 可以是心怀壮志,也能是悲壮气愤,带着一种沉沉死气的死战不退,怎么看都会令人觉得极度诡异。 没有亲自到前方的士匄无法得知郑军是个什么情况,他站在巢车上远远地观察,只能看到郑军步步退却,又顽强地在坚持不懈。 “郑人怀此心志,不可小觑啊!”士匄评价了一句。 同样没有前往冲锋陷阵的魏琦对郑军的顽强感到很意外,说道:“需派侦骑往西南窥探!” 郑军的表现太过于顽强,尤其是郑君姬恽带着少量的军队朝着西南而去,不得不令士匄和魏琦怀疑楚国的军队就在西南方向。 楚国的军队已经离开济水河畔,他们不是向着郑国与晋国的战场而来,直奔陈国都城“宛丘”而去。 一直在关注楚军动向的晋国只知道他们离开,不知道楚君熊审会带着大军去哪。 郑国则是连楚军离开济水都不清楚。 而晋国这边会派出侦骑关注楚军,其实是受到吕武统兵作战方式的影响。 只不过,包括士匄、魏琦等人,他们也就是有了这么一个概念,没有将成熟的斥候体系给搞明白。 什么叫成熟的斥候体系?除了要有人紧盯想要盯住的对象,还要掌握消息的传递方式。这里面能说道的地方非常多,真不是谁负责盯人,发现什么值得汇报的消息立刻回去禀告那么简单。 “郑军为何不退?”士匄越来越感到迷惘,同时心疼己方部队的损失超过预计。 这是建立在两个局部战场上郑军都陷入劣势,明明就是打不过就是不肯认输罢战,有种要打到夜幕降临,再奋战到天亮,类似的架势。 “中军佐,我等需预防楚军突至。”魏琦的表情很严肃,心里的警惕性也拔升到最高。 他们哪里能想到郑君姬恽会玩一手“驴车漂移”呢?再看战场上的郑军顽强到折损三成都还不退,能猜测的就是西南方向来了郑国的援军。 士匄下意识看向西南方,将视线转回到尘埃弥漫的战场,再看向显得很空旷的郑军营寨,说道:“不若直击郑人军寨?” 范氏一个“师”又三个“旅”跟郑国的一个“军”打得非常激烈。 魏氏出动了两个“旅(3000士兵)”引来了郑军的两个“师(5000士兵)”。 郑军营寨里面的部队不会超过三千? 士匄手里还有范氏和魏氏总共三个“旅(4500士兵)”的兵力,抽出其中的两个“旅”去攻击郑军营寨,哪怕无法攻进去,也能搞崩胶着战场的郑军心态吧? 而攻不进去在士匄看来属于不可能。 毕竟,无论晋军还是郑军,他们是在半路上给碰到,一天的时间用来搭建营寨,隔天摆开阵势交战,哪有多余的闲工夫加固营寨呢? 所以双方的营寨外围有个栏栅围栏,不存在拒马、鹿角,更来不及挖沟渠。 这种营寨也就是作为军队的落脚地,完全达不到固守的硬寨级别。 现在,士匄唯一需要顾虑的是关于名声方面的考量,真那么干的话,少不了会被视为过于咄咄逼人。 看着好像挺搞笑? 然而,目前打起来真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战争模式啊! 上一次楚国邀请晋国到“鄢陵”会战,再干出将己方营寨逼到晋军营寨不足三十米的位置,很是符合他们自号“蛮夷”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士匄心疼范氏士兵的损失一直在持续,又要顾着身为晋国“常务卿大夫”的颜面,一时间陷入两难之中。 第488章:你们给俺等着! 士匄终究还是选择了脸面要紧,没有出兵前往攻打郑军的营寨。 这是一个人可以死,门风不能败坏的年代。 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地位,士兵的损失能够承受得起,名声坏了的后果则必然影响到家族的声誉。 “郑人已折损五成仍在酣战不止,实非我所知之郑人。”士匄脸色非常不好看。 两军从差不多中午开打,鏖战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之后,双方士兵的体力其实都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交战的激烈程度肯定会出现下降趋势。 打着打着,战场已经在演变成为打一种烂仗,不存在多余的指挥和调度,看到哪里有敌军,神情麻木地进行逼近,操着武器扑上去,不是敌人飙血就是自己飙血。 出战的郑军折损了一半还没有崩溃?这一点在其余年代会显得有些魔幻。 没亲自上战场,看着袍泽一个个倒在自己周边,无法去体会是个什么心情。 如果身在这种地方,压根就不是自己怎么想就能做到什么事情,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会引来下意识又无比激烈的反应。 换作是在其它年代?即便军官能死战不退,又让督战队斩杀敢于转身逃跑或不尊军令的人,死伤超过一半为前提,信不信军官和督战队会有人不管不顾自己先跑。 现在这么一个年代,军队是以各个家族为单位,贵族是士兵的主人,又从各方各面掌握着士兵个人到家庭的命运,再来就是“信义”和“忠诚”没那么不值钱。 另外,一些思维也“固化”到根深蒂固的程度,导致贵族愿意死战,士兵大规模哗变属于不可能,紧密的战阵队形也无法让个别士兵有夺路逃跑的空间。 硬要说士兵有什么想法,很大的可能是:那么尊贵的人都不惜命,俺烂命一条有什么不能奉陪的呀。 以上的思维在春秋中叶是主流,哪怕时代再怎么变迁,但凡统兵的人有点威信,做人不是太烂,一样会有士兵心里“感念”再舍命追随。 还有一点,春秋中叶能上战场很不容易,许多人想上战场还没那个资格。 逃跑?能不能活下去不清楚,家庭成员以后就不再有上战场的资格。这个对于他们的家庭会是很要命的! 出战的郑人在事先已经得到承诺,本人战死会多一名子嗣获得上战场的资格,并且家庭会受到诸多优待,多一些能够耕作的农田,获得来自国家分配的奴隶,等等方面。 他们又知道这一次拼死作战对主人所在家族的重要性,没有了“身后事”的顾虑,有着各种“道义”在约束或逼迫,不想死这种念头稍微出现就被自己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有了“实惠”和“严重后果”两种约束,出战的郑人折损超过一半还在继续坚持,就是让与之对战的范氏军队有些做蜡。 范氏的士兵对自己能战胜郑军深信不疑! 他们是晋人,还是来自晋国的卿位家族,很牛逼的,好不啦? 知道什么叫“大国心态”吗?就是清楚自己国家的强大,对上其余国家的人一点都不带怂,哪怕自身骨瘦如柴,对方看上去高大强壮,一样会有一种打从心里泛起的优越感。 俺是矮一些、瘦一些,对方看着高大又强壮,又咋地啦! 信不信俺上去左右开弓抽对方脸蛋,那人再气愤都不敢还手? 凭啥?就凭俺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啊! 挨揍的人,他一拳就能打死矮瘦的人,怕的是自己将那家伙打死,会不会让对方的国家找到机会,弄死自己再入侵自己那并不强大的母国。 小国寡民为什么难出豪杰?不是没有厉害的人物,纯粹是先天上的各种不允许。 开乌龟船打村庄械斗,能够吹上了天这种事情,咳咳……其实在一些大国看来嘛?一言难尽得很。 不是瞧不起。真实情况是两个村子打得再凶,能影响到就只有两个村子,无法对周边局势产生什么影响,也无力去影响,更别提左右区域各国的局势了。 战事打到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刻,士匄的脸色也跟着黑得跟锅底似得。 死撑的郑军明显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关键就是不肯认输啊! 体力消耗得差不多的晋军,自身折损没郑军的五分之一,问题是郑军不自行崩溃,他们也无力在夜幕降临之前将郑军给吃干抹净。 士匄内心里极度愤怒,想道:“郑人安敢折辱于我!” 这特么! 软乎乎的郑人遇到俺变得这么强硬? 绝对不是郑人突然变得一个个不怕死,肯定是觉得俺好欺负啊!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解释了。 这尼玛! 俺是范氏之主,是晋国“常务卿大夫”,是跺跺脚能让脚下这颗小破球抖一抖的角色啊! 越想越气的士匄看向魏琦,说道:“我欲效仿上军将旧事。” 老实说,魏琦真没反应得过来,困惑地看向士匄等待下文。 士匄很想笑得斯文一些,却是一副脸色狰狞的模样,说道:“郑人不可走脱一人。” 魏琦瞬间就想到吕武上一次全歼秦国主力,一名贵族都没有放跑的事情。 人家吕武是因为遭到刺杀,事情能干得绝一些,没人会多叽叽歪歪。 郑国只是走程序跟晋国交战,尤其是晋国主动对郑国宣战,没什么私人方面的深仇大恨吧? 魏琦转念一想:“士匄是第一次领兵作战,碰上不肯认输的郑军,认为郑人瞧不起他?” 所以说,他们这种贵族的思维还是有共通性的,看待事情总能形成一致。 魏琦可不想这个时候招惹士匄,询问道:“中军佐如何处置?” 士匄很直接地说道:“增兵参战!” 打了一下午的两支参战部队,长久的体力消耗下来,一个个就是一口气撑着,手脚肯定都使不上劲了? 极度愤怒的士匄不去攻打郑军营寨已经是一种为了颜面的极限,哪怕会令人觉得范氏军队胜之不武,派出生力军暴打一群“软脚虾”也不顾啦! 魏琦没有阻止,只是不免会在心里评价道:“一样是干不要脸的事情,偏偏还要给自己留了点颜面,老范家的这一代家主还不够成熟啊。” 觉得要点脸的士匄没干得太过分,点出一个“旅”用缓缓的速度逼向正面战场。 对面营寨中的郑国一众贵族,他们看着出战将士的拼死意志,不止一个人觉得先辈遗泽仍在,有人甚至认为郑国还有奋发恢复霸业的希望,种种思绪把自己感动到不行。 他们发现有新的晋军亮起火把在向战场推进,一个愣神之后,感性的人脱口大骂:晋人特么不讲武德啊! 两支军队进行公平较量,一支军队明知不敌还死战不退,不是毫无感情的人都该为这样的场面心生感动吧?再不济,是不是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壮士”之类的? 身为贵族就该有属于贵族的情操和底线,让交战的军队去自行分出胜负,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尊重,是吧??? 结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晋国的中军佐士匄或上军佐魏琦,怎么能,又怎么敢,给特么增派参战部队啊! “有‘卿’如此,晋必势衰!”子驷暂时还没跑,气得胡子不断颤动,给预言了一把。 很多郑国贵族太认可子驷的那句话了。 他们转念一想,自家的军队能逼得晋国的“卿”不讲武德,是不是侧面证明郑军还是挺能打的? 这么一想,一些人心里不由喜滋滋,觉得自家的某某谁也算死得其所。 要是以现代人的思维,会觉得这些人一定有精神疾病,还病得不轻。 关键问题在于,只是一两个郑人有那样的想法叫异类,大多数郑人有那种思维则会变成一种主流价值观。 要脸的士匄让一个“旅”的部队大张旗鼓出现,不是一下子迅猛地插入战场,说明他心里知道这么干是一种示弱,并且传出去会有点没脸没皮。 这也就侧面实锤一点,眼睁睁看着两支筋疲力尽的军队分出最终胜负,对于当代的人来讲才是一种正确。 人在营寨的郑国贵族,他们无比气愤地收拾细软,再愤慨地带着人出营向西南而去。 留在原地的郑军怎么办?那必须是凉拌! 跑路的人要干的是跑回“新郑”,带着军队准备打一场都城保卫战。 “这……”士匄得知郑国贵族带着剩下的部队跑了,满脸懵逼外加有点不知所措。 下一刻消息传来则是让士匄差点暴走。 那些被留在战场的郑军,他们知道后方的人撤退之后,不带犹豫又理直气壮地选择喊暂停了! 嘿! 那个啥,天黑了哟。 伸手不见五指的,不适合继续开片,是不是该暂时停一停,翌日天亮再接着来? 士匄将涌到口腔的血强咽下去,一阵“呵呵呵呵……”的夜枭般笑声,吩咐人去答应郑军的请求,看向魏琦,说道:“郑人欺我太甚!” 魏琦很努力地绷着一张脸才没露出同情的表情,心里想道:“这事传出去,老范家会被笑话成什么样?第一次当指挥官就碰上这事,士匄还真是倒霉啊!” 对了,俺会被人怎么看??? 第489章:处心积虑落了空,范氏依然硬上弓 满肚子火又满脑子暴虐的士匄吃嘛嘛不香,晚上睡觉都能刚睡着又立刻醒了。 翌日天没亮,他顶着熊猫眼出现在众人面前,没多余的废话,说道:“饭后出营列阵,今日必灭郑军于此!” 才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跟士匄唱反调,一个个认真地应下来。 他们吃饭吃到一半,有人汇报说是郑军那边派来使者了。 如果按照本意,士匄见都不想见,只是贵族的涵养又不允许干出那种事情。 为了不发生当场弄死郑国使者的惨剧,强压怒火的士匄选择让魏琦出面,自个儿则是选择眼不见为净。 郑国使者是来请求投降输一半的。 他们愿意按照规矩留下一半的人和物资,用偃旗的形势进行撤军。 魏琦可不想做这个主,说是需要好好思量一下,安顿好郑国使者,再去跟士匄转达。 听完郑国使者述求的士匄脸色僵硬,深呼吸一口气之后笔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直接让魏琦坐在了原位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幸亏士匄身后有垫子,要不那么砸下去,砸到后脑壳,给砸傻了可怎么办? 反应过来的魏琦霍地站起来,想上去又止步,紧张地看着范氏家臣对士匄一阵抢救。 重新醒来的士匄只感觉“人中”火辣辣的疼,呼吸方面需要很刻意,对着魏琦惨笑说道:“郑人欺我,辱我。” 是这么回事吗? 也就是士匄觉得自己无比尊贵,碰上明明输了不肯认的郑军,认为郑人小看他,不尊重他。 而他暗自发誓要全歼郑军,等来了郑国使者请求投降输一半的请求。 这么一阵内心戏狂飙,走势来来回回地跌宕起伏,他把自己的心态给搞崩了? 魏琦则是心想:“士匄这么卖力的表演,看来老范家是盯上了郑国,接下来会持续攻打郑国来壮大范氏了?” 不怪魏琦多想。 阴氏和魏氏死盯着秦国打,每年多多少少会取得收获不提,随着一次次的西征也将来自西边的威胁清扫干净。 仅是封地周边没有威胁这一点,能够使得家族得到安稳发展的机会,一增一涨都意味着家族会变得更为强大。 范氏不太好去跟锁定甘国和南燕的智氏抢,不是范氏怕了风雨飘渺状态下的智氏,纯粹是会引起其余卿位家族的警惕和敌意,拿到“祭”地再盯上郑国就很合适了。 当然了,士匄的表现是不是在发挥演技,只有他自己心里面清楚。 作为一家之主又是“常务卿大夫”的魏琦则是按自己的思维,去进行一种必需要有的猜测。 而这样进行猜测非常合情合理! 魏琦觉得自己应该送个人情,说道:“郑来使不为‘正’,无甚沟通之便,我自可战也。” 什么时候一个郑国的小小大夫能跟晋国的“卿”平等对话啦? 这可以视为郑国不讲道理,直接赶跑那个郑国大夫,再大军直接压上去开打。 士匄眨了眨眼睛,看向随军出战的士弱,声线很虚弱地说道:“由你统军,务必全歼此处郑人,以报此仇!” 士弱是士渥浊的儿子,士渥浊是士匄的叔叔,所以士弱是士匄的堂弟。 他十分严肃地应“诺!”,再对魏琦行礼,虎着一张脸出去了。 现在范氏的一众人等内心里是愉快的。 他们觉得士匄的表演痕迹重了一些,还需要好好地练一下演技。 只是,他们也看到了魏琦的不阻止乃至于是认可,心情又怎么能不愉快呢? 换句话说,范氏就是盯上郑国了! 另一边,觉得已经展现非凡勇气和坚韧意志的郑人,他们认为应该给留下一些勇士的“种子”才打算投降输一半的。 这种想法很高级,某种程度来看的话,郑人……至少是他们这批“劫后余生”的人,属于强者的意识又开始在觉醒了。 派出去跟晋人沟通的使者被驱赶回来,下一刻是晋军再次压上来,整得他们陷入患得患失的纠结心态之中。 士弱的任务很重,不能给郑军想表达什么的机会,也就是不管郑军出营交战,还是郑军要挂免战牌,都不能有任何的耽搁,该做的就是直接杀上去。 范氏随军的五百骑手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由于范氏无法也不能去侵犯属于阴氏的“专利”,范氏没列装马镫、马鞍和除了阴氏之外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马蹄铁,能骑乘马匹作战的人,无一不是真正的善骑之人。 “范氏未有招呼?”子深刚要下令挂上免战牌来着。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晋军连声招呼都不打,甚至干出驱使单骑走马冲营这种事情。 范氏的五百骑手在一众郑人不解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们骑乘并不高大的战马进行冲营啦! 所谓的战马不高大到什么程度呢?有些范氏的骑手,他们人骑在马背上,双脚距离地面也就十来厘米,令人瞅着画面颇为滑稽。 前方有骑手在马蹄的“嘚嘚嘚”声中向前冲锋,后面跟着战车和步兵梯队。他们一副啥废话都别说,今儿个就是要弄死你们的架势,着实是让郑人不解又气愤。 子深气愤地喊道:“如此行径,不为伯(霸主)也!” 他派人通知营盘后端的人赶紧跑,自己则是紧张地组织士兵进行抵抗。 郑军营寨正前的栏栅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辕门则是被范氏骑手呼啦啦地冲进去一阵绞杀,战斗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乱战。 范氏的士兵一边打一边骂,什么郑人目中无人,怎么地欺负范氏,又是不讲规矩在先,吧啦吧啦的一大堆。 他们喊那些话纯粹就是“打预防针”又丢锅,意思再直白不过:有错,一定是郑人的错。 老实说,郑人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某一些郑人听得懂晋语,知道范氏受了欺负,甚至还感到了窃喜。 原来晋国的卿位家族范氏被俺们欺负啦? 矮油! 这可是值得大吹特嘘的事情啊!? 如果能得以逃脱,俺一定讲给儿子/孙子,让他们知道自家的爹/爷爷也欺负过晋国的卿位家族。 身份地位足够高的郑国贵族,他们要是小脑袋瓜清醒又聪明,会意识到情况不妙。 晋国的贵族可不好欺负,列国的大贵族都不敢轻易得罪晋国的中等家族,卿位家族在列国更是唯恐伺候得不够好,深怕某天被盯上。 范氏将不讲武德干得理直气壮。 郑军能跑的都选择了逃跑而不是抵抗,营寨很快就陷落了。 士弱先派出军队去追逃跑的郑军,又派人赶紧禀告士匄,有点空闲了才拿着一些玉赶往被围的郑国贵族所在处。 这么个年头,小兵兵除非是意外,要不没资格杀掉贵族,进行俘虏的资格更是没有;同为贵族除非是约定来一场公平公正的不死不休,否则贵族一般不会轻易杀掉贵族,俘虏则是必须递上一块玉。 子深看着拿玉要递上来的士弱,问道:“郑无罪,晋侵我,复不知礼,天下人何以观之?” 士弱递出玉的手僵住了,问道:“足下,何人也?” 子深报了来历。 士弱脸色很僵硬地笑着,喊来家臣给其余郑国贵族分玉。 要是有郑国贵族实在不愿意被俘,范氏家臣也不会将玉强塞在他们手上。 没有多久之后,愿意投降的郑国贵族被带走,留下以子深为首一批不愿意投降的郑国贵族。 士弱能咋地?杀那肯定是不能杀的。 放走?好像也不能放啊! 士弱想了想,走过去问子深,道:“足下,此何意也?” 子深连带笑意地答道:“常闻正直之人必有福报,忠诚之人君臣不敢相忘。今日我用我血,为范氏贺,为母国哀,足下以为如何?” 已经有郑国的贵族在做一些准备。 他们弄来了白布,撕了一些长条状分发下去,再一个个绑在额头。 随后,包括子深在内的所有郑国贵族开始解甲脱衣,他们坦露上身分别找人对着屈膝而坐,互相拜了拜抽出青铜剑,抬头看了看蓝天,脸上带笑再用剑刃割破自己的喉咙和颈动脉…… 个别割得不太好的郑国贵族,他们先后被子深帮忙补了一剑。 而子深补剑时做得非常认真和肃穆,必然是先行礼,再以屈膝跪地的方式,双手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剑尖刺入需要补一击那人的心脏。 包括士弱在内的晋人,他们安静地看着郑国贵族所作所为,大多数晋人带着敬重的心情,少数晋人脸上有着比较明显的尴尬。 等待子深先一阵“哈哈哈”大笑,用鄙视的眼神环视了在场晋人一圈,再十分干脆地自刎,属于郑国贵族的神圣仪式得到终结。 士弱说了一句“好生收敛”,脸色难看地走了。 他需要先去向士匄汇报,再亲自带上范氏骑手追击早先逃跑的郑人。 得知郑国执政继承人用自杀的方式嘲笑范氏,士匄愣在原地非常久。 魏琦本来该询问是不是要继续进军,看到士匄很是失魂落魄,非常明白士匄为什么会是那副模样。 今天的事情肯定会被传出去的啊! 谁让郑国贵族干得漂亮?传的人还会是范氏的自己人。 偏偏士匄又不能阻止。 接下来范氏盯上郑国,有理没理都只能硬头皮上啦! 第490章:俺阴武回来啦 吕武在春季之前回军。 在此之前,他断断续续收到了南下大军的消息。 “君上称此为‘一合诸侯’,乃是效仿桓公?”魏相说这话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消息还是吕武在魏琦来信前跟魏相分享的。 国君成功地与齐国、鲁国、卫国、曹国、宋国、莒国、滕国、大邾和吴国在“虎牢”完成会盟。 吕武说道:“楚有能人,谏言楚君不与我纠缠,攻陈以慑不服。我观之,恐适得其反,逼使陈国归我。” 啥? 陈国跟楚国翻脸,对晋国竟然不是一件好事??? 魏相是晋国第一才子,外交天赋上也是极佳,考虑到晋国一直想搞“疲楚”又屡屡没搞成,瞬间明白吕武那么说是个什么意思。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说道:“此事难矣。纳陈不妥,你我皆知。然,不得不纳之,以效诸侯。” 事情是这样的。 晋国和一帮小弟在“虎牢”搞会盟场面,比较奇怪的是楚国竟然没逼近“虎牢”强行凑热闹,而是跑去教训了陈国一顿。 楚国将陈国摁在地上打的直接后果,是让陈君妫午更加悖离楚国。 陈君妫午派出使者要去“新田”谒见晋君姬周,商讨陈国加入晋国阵营的可行性。 当然,陈君妫午派出使节团想跟晋国结盟的事情,目前只有陈国的高层知道,晋国阵营以及楚国阵营的各国国君暂时是不知情的。 不知道,但是很多事情在事先能够进行猜测。 吕武和魏相交流下来就得出一个结论,先有楚国令尹子重搞事,楚君熊审又干出亲征陈国没打死的事情,必然吓得陈国不敢继续再跟楚国哥两好。 现在“东方世界”存在两个阵营,陈国不在楚国阵营待,不跑来抱晋国大腿才是怪事。 “我窃以为,陈公子必大肆出国以求存。”魏相很喜欢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进行预言。 吕武听得愣了一下,问道:“因何有此言?” 魏相就说了一些陈国的往事。 陈国的公族很有意思,之前已经有不少公族分散前往各国,挨了楚国一顿打之后,肯定会向外再次“疏散”公族成员。 那些早就离开陈国的妫姓公族大多前往中原各个诸侯国,有的泯灭于众人,不少死得没人清楚怎么死的,少量则是成功在某国名列贵族,比如齐国的那个妫姓田氏。 混得比妫姓田氏更好的也有,只是妫姓田氏干的事情最牛逼。 吕武当然知道“田氏代齐”这件事情。 他曾经还很认真地思考过,比如阴氏能不能有样学样,得出的结论是晋国根本没那样的操作空间。 晋国从来没有一家独大的环境,什么“大斗出小斗归”这种事情玩到破产都不会有什么效果,甚至可能要让另外的家族笑死。 想在晋国收买人心,只有一个前提和一种方式。 吕武正在践行自己得出的结论,为之奋斗而不懈。 一个前提是:自身足够强大,不惧谁来挑战。谁惹事哪怕不能将对方干死,自保的实力则必须要有。 一种方式是:不要吃独食吃得太难看,拉上至少一个靠谱的盟友,盟友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强,再带一带中小贵族时不时喝点汤。 在晋国,有郤氏和栾氏的例子在前,讲交情谈感情太虚,远没有相同利益的结合来得可靠。不明白这个道理,近年来韩氏的遭遇就是个典型。 “此番归师,明岁复来?”魏相真怕阴氏明年继续西征,又有些期盼,心态比较复杂。 吕武眉头皱了一下,沉吟道:“如无巨变,明岁必来。” 他们今年的西征收获比去年少,魏氏觉得秦国没什么油水能捞,不想再劳师动众西征了。 魏相心想:“没什么油水了还来?已经在做亏本生意了啊!阴氏死盯着秦国不放,作为亲密盟友的魏氏不好不跟,太难受啦!” 吕武则是在想:“老魏家的格局小是祖传的咯?能将秦国打死,偏偏收了手。怎么连‘祖宗’能把秦国逼得西迁,想着要停手啊?!” 这里纯粹是吕武用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在为难魏氏。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准则”,哪是一个“准则”能在所有时代都通用呢? 强男锁男这种事情,不能干的呀! 吕武是带着军队在回国的路上,他却没有将所有的军队都带走。 阴氏有六千多的骑兵部队留下,还有两个“旅”进驻了“吴阳”,再来就是收服自白翟的可用武装了。 魏氏没骑兵,魏相被吕武要求留下一个“旅”,同样驻扎在“吴阳”。 这个“吴阳”在汧水西岸,位处秦国都城“雍”的西北方向。 说起来“吴阳”当地的秦人也是足够倒霉,前前后后迎接阴氏和魏氏的四次摧残,一次比一次攻克起来容易,后面干脆能跑的秦人都跑了。 吕武选择“雍”西北面驻军,不是选在离晋国更近的“雍”东北面岐山驻军,主要原因是知道秦国正在大肆征召骑兵,需要用“吴阳”来作为一个钉子。 只要阴氏和魏氏固守的“吴阳”不陷落,秦国召集再多的骑兵都需要心存顾忌,不拔掉“吴阳”轻易不敢进击晋国疆域。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魏相再不情愿也配合地留下一个魏氏“旅”驻守“吴阳”,怕的就是秦国没顾忌直接袭击魏氏在河西的“邑”和“邦”。 另外,吕武明确表示明年会继续西征,魏氏从维护盟友关系亲密度到为自身考虑都必须跟上。 谁让魏氏跟秦国才是最近的邻居?不将战场预设在秦国疆域,要在自己家里开打吗??? 魏相心情无比复杂地说道:“阴氏或可出兵‘侯丽’以占之,再击渭水河岸之土。” 向秦川进击啊?吕武当然想,只是不能那么露骨。 他笑呵呵地说道:“大荔之戎诸事尚未广为流传,静待以观后效为佳。” 阴氏一直在增加控制的土地,夺取秦川这件太急切了可不行,会暴露战略意图的! 吕武想的是细水长流外加水到渠成,将话题转到了南方的事情上面。 南下的各国等“虎牢”会盟结束后,没有选择继续南下,由晋君姬周带着去了周王室辖地,按例地向周天子汇报喜人成果,再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武同时还知道范氏盯上了郑国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从两个渠道传到出征状态的吕武手里,分别来自阴氏自己的家臣以及魏氏的魏琦。 其实,上一次范氏咬下郑国的“祭”地之后,吕武就大概知道范氏跟郑国会没完。 只是,他没想到范氏的动作会那么快又不要脸。 比较搞笑的是,郑国后面派出使节团追上了归师状态的晋君姬周,请求晋国放过郑国。 为什么搞笑?只在于前一刻郑国求晋国放过,后一脚又宣布跟楚国的联盟关系牢不可破。 不止搞笑在那里。 郑国没有等前一支使节团回去,又给派了一支新的使节团要到“新田”再次谒见晋君姬周。 郑国后面那个使节团,他们想要陈诉范氏士匄做了一些不是人干的事情。 郑国其实也不奢望晋君姬周会怎么处置士匄,纯粹就是去叫惨博同情的,再期望能赎回被俘的郑人。 吕武为什么觉得士匄不要脸? 他人没有回去已经知道士匄拒绝郑国赎回战俘的消息,并且士匄对郑国倒打了无数耙。 士匄的意思就只有一个,郑国的一些行为侮辱了他,范氏绝对不能忍。 什么行为?明明打输了却不认算不算是一种侮辱?那绝对是不能算的。 郑军顽强不屈在各个诸侯国的贵族看来会很复杂,他们既会觉得郑人不知好歹,又必需赞赏郑人的坚韧意志。 带有悲剧色彩的勇猛事迹,一般会令人从感性的一面去看,进而产生同情与羡慕。 羡慕是个什么鬼?懂的都懂呀。 各个诸侯国很钦佩郑军对上晋军的顽强意志,万般希望自家的军队能学一学那种顽强不屈的精神。 只是吧?晋国肯定不能接受。 要是谁碰上晋军都玩死战不退这一套?晋国就是根铁棒也会被磨成针的! 这样一搞,晋国的君臣哪怕觉得士匄做事不地道,对郑国退让则是完全不可能去做,又要在国际上挽回属于晋国的形象,陷入了矛盾的纠结之中。 其中最为矛盾的一定是晋君姬周。 他很想卿位家族能各自寻找目标,不愿意看到卿位家族只光扑在内斗上面,却是又担忧卿位家族屡屡私自开启战端,甚至搅乱一些战略布局。 结果就是吕武人还没有回去已经接到了国君的私人信件。 国君在信件中抱怨士匄吃相难看,表达了对中行偃会针对东方几个国家的担忧。 吕武有理由相信国君心里埋怨阴氏和魏氏开了开启私战的头,搞得几个卿位家族有样学样。 而实际上,吕武很想直接怼国君过于矫情,又明白国君害怕对形势失去掌控。 国内稳定是国君想看到的局面,对外扩张的各家不会少了国君和国家的那一份。 至于国君对国家的掌控啥的?敢问,国君除了刚回国的那两年因为大家给面子能干点事,后面国君又有什么话语权啦??? 出于某些目标,吕武回国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魏琦好好商议一下,能在哪些方面对国君表达友善态度。 第491章:史上第一个正规收费站? 说实在话,卿位家族那么强势,人心不在国君那边,吕武觉得当晋国的国君真是挺不容易的。 在这种现状之下,国君想将权力完全收归于手属于不可能,晋国没有国君乾纲独断的空间。 吕武在思考的是,国君不能太有权,却也不能完全没有权力,要不卿位家族的斗争只会加剧,直至又发展到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烈局面。 “我想取代赵氏赢姓成为秦国之主的前提太多了。至少在布置妥善之前,晋国绝对不能再爆发大乱,要不对秦国的打击肯定要被迫暂停的!”吕武看着远处的‘新田’,给自己这次归国在心里定下了一些小目标。 他们这一次西征归来,如往常那般没有带来太多的军队。 哪怕是西征对晋国有贡献,说到底只是家族私战罢了。 这种模式的战争,成了功劳会被记在心里,一些礼仪酬谢的场面则不会有;如果是打输了,再惹来哪个国家的报复?等着国君和众贵族算账便是。 所以,要不要开启私战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量力而行的。搞到外战没打胜,输了再被国内一大群人围上来责难或瓜分,弄个身死家灭纯属活该。 当然了,也就是在春秋中叶能搞家族私战,主要是现在的社会制度,再来就是各个家族强到不像话。往后的岁月……比如进入战国时代,则是要悠着点了。(李牧遭到忌惮的原因就是屡次私开战端) “阴子!”杨干看到吕武立刻打招呼,一副热情到不行的模样。他的下一句话则是问道:“缴获何在,多寡?” 这可是,真尼玛的现实啊! 吕武知道杨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其他人怎么看杨干,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吕武对杨干什么都表现出来倒是觉得很不错,经常能够从杨干这里窥探到国君有什么心思。 他先爽朗大笑来展现态度,再说道:“辎重落于三里之外,你若心急自可亲往。” 杨干喜滋滋地先行礼,再大声让驭手赶紧驱马动起来。 这一幕让来迎接的一些贵族露出了各不相同的表情,每一个人的脑子里生出属于自己的想法。 大多数贵族并不喜欢活跃的杨干,尤其杨干是国君的同母胞弟。 国君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几位“卿”之中倒是来了魏琦和赵武。 来的中小贵族比较多。 魏琦到场是应该的。他自家的儿子和军队都参与了西征,不来才是一种怪事。 没亲人或军队参与西征的赵武到场就有点意思了。 没有过多的寒暄,军队在城外扎营,再等杨干回来,他们一块进了宫城。 作为都城的“新田”跟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该热闹的地方热闹,该安静的位置静得跟没人居住似得。 而“新田”其实非常拥挤,不存在没有用的地皮,越是住着达官贵人的区域则会显得越加安静。 吕武本以为赵武要说什么事,结果压根没有。 那就是纯粹表示亲近咯? 他们来到宫城的正门前,负责迎接的人是祁午。 “拜见上军将、上军佐、下军佐,见过诸位。”祁午恭恭敬敬地见礼,复道:“君上已在‘夏’宫等候,请随我来。” 这一下给吕武愣了。 宫城里面有两个读“xià”的宫阙群。 最出名的当然是“下宫”,也就是上演诛灭赵氏的那个宫殿,赵庄姬一直都住在那里。 另一个“夏宫”则是国君用来放松的地方,里面甚至有吕武送给国君的不少礼物,出动阴氏匠人帮忙建造的一些设施。 在吕武的脑子里,听到现在的话,会下意识地翻译成为普通话,哪怕现在“下”跟“夏”不是一个读音,瞬间的“即时翻译”之下也足够他稍微愣住。 他还是自己脑子里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去“下宫”。 其实说来也是。 国君跟自己那个姑母关系不近,能容忍赵庄姬住在宫城已经是一种极限,怎么可能会将招待人的场所选在“下宫”呢。 一路无话,只是众人的脚步声以及身上甲胄发出的摩擦声。 吕武才不会干那种进宫不带甲士的事情,走哪里都是至少有十名以上的甲士以及灵活轻便的武士护着。 其余的“卿”也差不多,一点都不给刺客有发挥的机会。 发生了大肆拼杀的话,甲士的存在就是支撑,给予援军抵达的时间。 在晋国当贵族的危险系数非常高,为“卿”的风险更大,因此即便是国君都不能要求“卿”什么护卫力量都不带。 国君真的提出那样的要求,信不信“卿”在疑神疑鬼的情况下,会选择先发制人? “诸位请。”祁午站在一个门廊边上,看样子没打算再进去。 站在外面已经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个有着一大片草坪、一个不大池塘,边上有一个凉亭的地方,看去就是那么的一览无遗。 吕武和魏琦对视了一眼,一样选择让甲士和武士留在外面。 毕竟,里面有国君和其余“卿”,连服侍的人都没有,他们再带甲士或武士就不止是怕死,该是变成存心搞事了。 没有摆上案几,也就不存在什么水果、蜜饯、酒水、菜肴之类。 现场只是在凉亭里面摆上坐蒲和靠垫,几个人看似懒散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怎么看都能显示出一种惬意的气氛。 “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来矣?”士匄最先看到,同时开口打招呼。 几个人调整姿势,坐得更加正规一些互相致意问候。 国君笑着说道:“今日明媚,亦无事端,恰是浴日解乏之时。” 这是在定基调,不要讲会破坏气氛的事情,免得惹人嫌弃。 吕武是出征状态的归来,身上穿着标志性的金属重甲,并且还不止一套。 他看着早先就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对国君说道:“且容我更衣再来?” 国君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至于衣服什么的?不是贵族奢靡喜欢带一大堆人出行来装逼,纯粹就是什么场合穿什么,需要用到什么必须有什么,办不到会被笑话,以至于什么人都需要带,物品也是相同的情况。 吕武派人去备来需要的东西,换了轻便的衣服再过来,只是腰间依然有剑,怀中也会常备一柄匕首。 随时佩剑属于贵族礼仪的一部分,不带才是一种失礼。 时刻带着匕首?贵族是“食肉者”呀!这玩意可以用来自卫没错,真正的用途则是随时随地都能切肉,说白了就是一种常备的餐具。 吕武并不知道国君和几位“卿”先前在聊些什么,坐下去再调整姿势,反正其余几个人是怎么样,选择相同的姿态融入进去。 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地位,哪怕只是闲聊,说的一些话包含的信息量都会非常足。 比如,士匄提到“祭”地驻军已经增加到三个“师”,认为只是由范氏来警惕郑国可能的反攻,以及随时会北上的楚军,任务有些重了。 他像是在讲闲话那样,又说到“虎牢”的建立阻断了好些国家北上的商路,考虑要不要以收钱的方式放开通道。 其余人听后的反应并不大。 吕武一听表面上没有反应,内心里则是想道:“在‘虎牢’设卡?这是要搞史上第一个正规的收费站咯???” 之所以说是“正规”,原因在于路过国家建立的关隘以及有据点的地方,基本上都是要打声招呼,给不给好处则看会不会做人。 而目前经商的人大多是贵族,不是贵族也难有足够的人力和资源;想长途经商还必须是大贵族,要不光是走商的护卫力量就组建不起来。 老范家要将“虎牢”搞成收费站?士匄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他这么一搞,晋国南下的商队要不要给钱,北上的各国商队给了钱是不是该增加货物的价格? 吕武观察国君和几位“卿”,纳闷地发现这些人不是假装没反应,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好像也对。老范家收税,还能收到国君和几个‘卿’头上?真那么搞,中小贵族和列国贵族跑不掉,倒是会弄得我们的货物价格更具备竞争力。”他想明白后,决定跟其余的明白人一起装糊涂。 要是谁不懂?以起码是个“卿”的身份地位,跟着占了便宜就会懂了。 接下来轮到中行偃的专场,提到的是东面几个诸侯国变得服顺,很是赞赏负责邦交的几个卿位家族,希望大家能多多努力去维持。 在这种事情上,有负责东面邦交的几个卿位家族都是笑嘻嘻地答应下来,也是瞬间秒懂收取“邦交费”要悠着点,不能太过于贪婪将哪个诸侯国给逼反了。 如果是在其它时候,几个卿位家族会怀疑中行偃是不是手伸得太长。 考虑到范氏刚盯上郑国,又要搞“虎牢”收费站项目,中行偃提起那些话就是在表态不会盯上东面的哪个国家。 对这个局面最感到舒心的一定是国君。 只是国君同时要产生警惕心,想明白中行偃到底是个什么意图,怎么收回了先前的贪婪心思。 总的来说,今天是一帮君臣最为友好的时刻,一些矛盾在说说笑笑中好像得到了消弭。 吕武却是知道一点,国内不能生乱在今天被很有默契,又用很合适的方式,再一次地确认下来。 而作为背景,无外乎是想搞事的卿位家族盯上了国外的目标,有心搞事无力扩张的家族则是想整顿好自家的内部。 “这样挺好的。”吕武很愉快地想道。 第492章:俺,一言可兴邦,一语可灭国! 没有发生所有卿位家族开正式会议,约定“首乱者死”那一套,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任何一位“卿”愿意看到国内再次发生大动乱。 晋国的正治格局决定了一点,只要卿位家族不是斗得太狠,其余的中小贵族就会夹着尾巴好好做人,有出现矛盾可以找国君,也能找相善的卿位家族进行调节或裁决。 当天并没有说什么大事,一块晒晒太阳讲一些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闲话,后来友好地散去。 有那么一个真理,身份地位高到一定份上,他们认为的小事在其余人看来就是一件大事。而事实上也是那样。 比如说,士匄要将“虎牢”搞成收费站,同为“卿”的卿位家族不但利益没有受到损害,有可能还会因此占便宜;一旦“虎牢”真的成了收费站,晋国的一众中小贵族和列国贵族来往需要交纳费用,不是遭到了利益损害吗? 吕武没想待在“新田”多久,处理完了西征战利品的交接,找魏琦谈好了事,又跟中行偃交流了一番,按例去向国君辞行。 可能是阴氏时不时能帮国君产生收益,也可能是有什么其它事情,进入宫城的吕武得到了很好的款待。 “阴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寡人少能与卿言谈。”国君坐得很正式,说完殷切地看着吕武,想要得到一个好的回馈。 吕武拱手作揖,说道:“实诸事多也,非臣不愿长住‘新田’。” 事实是什么呢?国君对吕武不想长久待在“新田”有很正面的看法,认为吕武不想过多地制造矛盾,更愿意将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一再西征对阴氏和晋国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阴氏要将仇报得彻底,削弱秦国会让晋国少了西边的威胁,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当然了,目前所有人都知道吕武这人非常记仇,只不过他们认为秦国活该而已。 “归师半途,天子见寡人,言及秦国悲惨非常……”国君讲了不少话。 肯定是秦国加大了对周天子的贿赂,哭诉一再遭到阴氏和魏氏的打击,请求周天子从中转圜,不要再让阴氏和魏氏西征了。 吕武试探地问道:“君上之意……” 国君摇头说道:“时至今日,秦庭仍未遣使为刺杀一事致以歉意?秦君并无人主担当,秦人素来缺信寡义。上如此,下如此,阴卿自决便是。” 所以这个就是信义的重要性了。 很多时候哪怕很假,做与不做就是两回事,信誉度成了负数之后,谁想帮忙讲两句好话都找不到支撑点。 吕武会停止对秦国的征战吗?不可能的。 秦国不知道为了什么不正面接受刺杀事件?他们其实也是左右为难,无语得很。 一旦秦国承认后子针刺杀吕武,另一层面就上升到了国家的矛盾层次,使得秦国多了一个恶名,留给晋国一个随时能拿这个来征讨的借口。 到时候,不是阴氏带着魏氏干私活,而是变成晋国与秦国爆发国战。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晋国的“卿”遭到刺杀,国君或其余“卿”为了国家尊严以及为“卿”的庄严、尊贵,他们再怎么不愿意都要吼嗓子“我尼玛,干死你丫的”来展示态度,再集结大军轰轰烈烈地打一场。 光是阴氏和魏氏都让秦国招架不住,秦国哪敢再将晋国的其余卿位家族招惹过来? 秦国真的公开道歉,等于失了理子和丢了面子,还注定要遭到一顿暴打。 要说秦庭有什么错误判断的话?估计是他们真没想到阴氏那么能打,并且明明没有油水能捞,还特么每年过来一趟。 以现在的主流思想和价值观来说,投入和收获不成正比,脑子正常的贵族都该停下征战了。 秦人就是上述的想法,他们也在第一次交战中损失惨重,想着忍一忍让吕武发泄完怒火,事情也就算过去,哪能想到吕武没完没了每年都去一次呢? 现在,秦国很是骑虎难下,道歉已经显得太晚,忍又没换来理想的结果,他们的决定是征召大军跟吕武玩一次狠的。 而上述那点,吕武已经察觉到秦国在大肆集结骑兵,其余更多则暂时不知情。 “鲁执政归国半途病逝,已遣人来告。”国君意图不明地讲了这么一句。 这件事吕武已经从魏琦那里获知,顺着国君的意图说道:“鲁欲并鄅涉及甚广,不独鲁、鄅可自决。” 鲁君午在南下时恳求晋国能支持鲁国把鄅国给兼并掉,没有得到来自晋国的正面回应。 鄅国是被鲁国从四面八方包起来的一个小型诸侯国,为妘姓诸侯国,爵位为子爵,曾经是邾国的附庸。 现在的小型诸侯国还有很多,一般就像鄅国一样被某个二流诸侯国或一流诸侯国包圆,成为一个没有半点喘息空间的“国中之国”。 他们没有灭亡的理由有很多,独独跟自身的实力强弱的关系不大,需要看的是有没有强国愿意为其说上几句话。 吕武并不看好鲁国能够吞并鄅国,甚至认为鲁国有点异想天开了。 鄅国是没有自保的能力没错,关键齐国和莒国已经先后对晋国表达拒绝鲁国吞并鄅国的态度。 齐国和莒国当然无法左右晋国的裁决,只是某种程度上来讲,齐国和莒国又关乎到晋国的战略部署,使得晋国无法完全无视齐国和莒国的意愿。 看上去有点矛盾,实际上却是没有的。 晋国真的愿意为鲁国吞并鄅国保驾护航,齐国和莒国不想挨揍只能噤声。 “鲁当下无有执政,魏卿邦交不可行也。”国君对季孙行父的病逝充满了可惜,很是担忧鲁国未来的走向,复道:“鲁若并鄅,齐、莒必不与干休。” 也就是说,晋国现在跟鲁国实际上是处在没有邦交的状态,一旦鲁国昏了头现在吞并鄅国,晋国这边实际上是管不着的。 那么鲁国吞并了鄅国就算完了吗?并不是。 鲁国真的那么干,一来没有得到晋国的允许,再则就是会彻底惹毛齐国和莒国。 晋国想帮鲁国一把?程序上会陷入一种没借口,强行干预会显得霸道不对地方的状况。 吕武听懂国君想表达的意思了。 齐国和莒国的邦交是由阴氏在负责。 以吕武现在的威名,还有上一次将齐国打疼的事实,只要吕武表达态度必然能让齐国心存顾虑。 吕武多次想将莒国抬上桌,莒国的运气非常好,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避免被分食。莒国没被瓜分,邦交处置权还是在阴氏手里,吕武只能担起责任。 国君是在询问吕武愿不愿意帮鲁国一把。 吕武还在权衡利弊,国君说话了。 “鲁君与先执政诚邀阴卿往‘曲阜’一会。”国君看到的是吕武眼睛突然间睁大又皱起眉头。 搞啥玩意? 负责鲁国和鄅国邦交的都是魏氏,以晋国卿位家族的默契,再来是相关规矩的约束,哪能随意插手。 另外,鲁国是周天子的“史官之国”,还能动不动对谁发出“历史耻辱柱警告”,看着好像挺牛逼的样子,牛逼到能指使晋国的一位“常务卿大夫”,还想借去当刀啦? 如果没有国君的最后那一句话,吕武顶多就是不管鲁国想搞什么幺蛾子,爱咋折腾就咋折腾。 现在,鲁国把自己当成了谁,又将吕武当成了什么人? 吕武才不管鲁国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请求自己帮忙,直言对国君说道:“国中无事维安,诸家不启纷争。鲁涉我国内务,其意可耻,其心可诛!” 国君一愣,再愕然,随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一会转为愤怒。 这一阵川剧变脸似得,他霍地站起来,说道:“寡人之意,可使鲁贪图于鄅,不可使之并国,齐、莒攻鲁需卿注视。” 吕武可不愿意在国事上涉及太多的私事,要将任何事情都搞得有理有据外加光明正大,说道:“鲁屡次败于齐,并无看顾鄅人之德。其德行不足庇护鄅人,倘若遭齐、莒相攻,实为咎由自取,与晋无干。” 国君对吕武这句话心里大嘉赞赏。 简直说得太对了啊! 鲁国明明打不过齐国,哪来的胆子再去刺激齐国,甚至连莒国也一块得罪。 上一次鲁国响应秦国和楚国的会盟邀请,晋国暴揍了齐国和卫国一顿,对鲁国还算是温柔的了。 晋国没打鲁国一顿,倒是搞得鲁国得寸进尺了吗?儿子不听话就算了,相反可劲地指使起了爸爸啊! 吕武告辞离开,没做耽搁启程返回封地。 国君后续找来了魏琦,告知魏琦不用多管鲁国的事情,又要魏琦随时准备收拾烂摊子。 魏琦一问之下才知道吕武没打算约束齐国和莒国,一想到鲁国开始跟赵氏勾勾搭搭,乐得看鲁国的笑话,答应了下来。 近期鲁国的表现跟国内风云变幻有关。 季孙行父没有病逝之前,鲁国“三桓”就已经开始在各种飙戏。 他们自己玩就算了,顶多也就是内部倾轧,将晋国卷进去则纯粹是昏了头。 而晋国这边迟迟没有表态之下,鲁国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脑回路,应该是以为晋国默许,他们选择对外公布鄅国从今以后是鲁国的“被保护国”了。 鲁国的行为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第一个先有动作的不是齐国。 实际上,齐国现在对暴打鲁国没兴趣,他们盯上了莱国,并且已经实施了入侵。 有动作的是莒国,另一个比较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邾国也凑热闹。 两国以“不合周礼,威胁自身利益,将来难免也为其吞并”为理由,组成联军对鲁国宣战了。 消息传到晋国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阴氏和魏氏。 他们会这么干的理由是,阴氏负责莒国和邾国的邦交,魏氏负责鲁国和鄅国,很想知道两家会不会因为这事出现嫌隙。 如果阴氏和魏氏的联盟破裂,事情会变得很有趣的。 第493章:秦国要拼命 如果阴氏和魏氏那么容易翻脸,感情着实也是太塑料了一些。 至于阴氏和魏氏会不会因为莒国和邾国结盟攻打鲁国而出现嫌隙?这个就是谁都无法说清楚的事情了。 真的很难说清楚的啊! 哪怕是有意见,阴氏或魏氏能够明白说吗? 另外,嘴上说没关系,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芥蒂咯? 所以啊,再好的沟通也抵不过“人心叵测”这个词的一次出现。 关于这件事情,阴氏和魏氏又不能完全没有表态。 魏氏的表态是,明年将出动两个“师”随同吕武西征。 而魏氏本来只想出动一个“旅”意思意思的,出了事只能接受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出征。 在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山东那边的乱局搅和了魏氏的盘算,间接大大地帮了阴氏一把。 吕武则是给国君去信,推举魏相担任“田部史”。 国君很给面子,哪怕吕武没有亲自过去,还是接受了吕武的推举,任命魏相就任“田部史”一职。 事情的发展其实挺简单,也就是宣告阴氏和魏氏不存在任何的不合,关系亲密到都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期间,国君还露脸客串了一把,整得一些人必须悠着点,甚至帮忙压下各种流言,免得阴氏、魏氏真的跟国君玩到一块去。 而实际上,吕武和魏氏还有更好更有用的做法,仅是交换一下家臣的使用,能够立刻让所有的流言蜚语消散,证明阴氏和魏氏不但联盟牢不可破,甚至很是水乳1交融。 关键问题在于吕武和魏琦都万般清楚,交换家臣需要谨慎再谨慎,一旦真的干了交换家臣的事情,两家至少二十年内是谁都别想离开谁了。 其实,阴氏和魏氏的合作也不是无法维持二十年,他们不那么干肯定是存在相关的顾虑。 首先,卿位家族进行联盟是一种常态,问题在于要掌握一个合适的度。 两个卿位家族真的密不可分,其余的卿位家族不想联合起来搞事都不行。 所以,晋国卿位家族之间的联盟,正确的打开方式应该是:上一刻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准备好下一秒随时能够翻脸。 旧的一年很快在大雪纷飞中过去,新的一年准时的到来。 数个月的时间之中,晋国要算是大事,仅是阴氏和魏氏唱了出戏给众人看,其余都是一些知道了也没什么价值的鸡毛蒜皮小事。 莒国和邾国联盟对鲁国宣战,嚎了一嗓子之后,什么实际的行动都没有。 等待春暖花开又过去一个月,来自莒国和邾国的使节团抵达“阴”城。 他们总算没忘记负责本国邦交的是晋国“常务卿大夫”吕武,懂得在开打之前来请示一下。 已经宣战,却又来请示?程序上不对,可以用态度(贿赂)来解决的。 而吕武实际上正在准备西征,一些来自秦国的新消息很值得重视,搞得他压根不想在莒国和邾国联盟打鲁国的事情上多费精力。 当然,不见在礼节和制度上都不行。 吕武在即将出征的军队营盘中,接见来自莒国和邾国的使节团。 莒国和邾国的各色人等先去了“阴”城,才知道吕武根本不在“阴”城,他们被领着过了大河,来到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被吕武取名为“甘泉”,军营的旁边就是正在建设当中的城池。 看到连成一片的营盘,莒国和邾国的人亲眼证实了一则传言,也就是吕武彻底跟秦国卯上了。 他们很乐意阴氏将精力放在征讨秦国上面,认为这样的阴氏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晋国东面各个诸侯国的事务。 一旦晋国负责邦交的“卿”没功夫关注?几个诸侯国的压力会变小非常多。 想象一下,时时刻刻被老虎盯着是个什么感受?肯定没人乐意的呀! 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猜对了。 吕武在听取两国使节的外交词汇以及一些交代、请求后,说道:“事端发于鲁,莒、邾牵扯其中,我早知矣。莒、邾知礼,来告于我。我诸事缠身,难有明言相告,望你等好自为之。” 莒国和邾国的使者立刻大喜。 不反对?那就是赞成嘛! 他们倒是没觉得本国送上的大礼起到关键作用,很懂事地一再道谢,不做半点纠缠地利索离开。 归国的半路之上,邾国使者问莒国使者,道:“为何不问阴子魏氏将如何应对?” 莒国使者很有逼数地说道:“阴子不阻你我已是侥幸,上国之‘卿’心思岂是你我可窥探?” 他们以为吕武没有闲功夫管东边的事情,感到无比的庆幸,哪里知道阴氏和魏氏联合起来挖了一个大坑,随时能将莒国、邾国和鲁国一块埋进去,差别是到时候有没有那个必要。 吕武打发走了莒国和邾国的使节团,再一次将精力完全放在西征上面。 根据一些军情显示,秦国今年大举从西边各贵族征调兵力,同时有大量的秦人从秦国西北境骑马汇聚而来。 因为消息传递的延迟,以及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得知秦国有大动作的吕武没有犹豫,紧急派人联络游弋状态下的己方骑兵部队,要求他们靠拢向“吴阳”这个屯驻点。 任何突然出现的新转变都会成为一个转折点,以目前的通信手段,军令发布出去能不能得到有效执行,更多的是看运气。 “秦国用大兵于我相抗,其间骑兵甚多,战场除‘雍’无它。”吕武将阴氏和魏氏能说得上话的人召集起来,先说了一句开场白,复道:“我本欲使魏氏二‘师’、阴氏三‘师’西进?如今秦庭大举调兵汇拢,仅出一‘军’之兵已略显单薄。” 这一次魏氏来的是魏绛,他很是为难地说道:“魏氏可再出一‘师’,多则无矣。” 魏氏愿意显得过于现实。他们清楚一旦西征晋军战败,得胜之下的秦军必然会东行进犯魏氏的封地。 只愿意增兵一个“师”不是魏氏小气,完全是魏氏需要留下足够兵力应付国君可能的征召,靠近秦国的封地也得赶紧调动部队进行必要的警戒。 吕武对魏氏愿意再增兵是感到意外的惊喜。 魏氏有多少个“师”呢?没有成为卿位家族之前,魏氏能拉三个到四个“师”就算是极限。 获得卿位的家族,愿意和不愿意都要增加可用兵力,也就是增加“羡”的数量,再从“羡”的名单中挑选人手晋升为“徒”,完成一套军事实力的递增。 这就是春秋中叶晋国的一种军事体系,其他国家不像晋国的卿位家族能从邦交国获得“保护费”,没那个人口和资源支撑为前提,想学都学不了。 吕武环视了一圈,说道:“如此,阴氏再增二‘师’成一‘军’。” 魏氏那边的人被惊了个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阴氏发展无比迅猛,就是不知道能膨胀到打私战都能拉出一个“军”的兵力。 而这个并不是吕武想要炫耀武力。 秦国集结大军了? 其他人看到的是秦国想拼命,将导致这一次西征变得艰难。 吕武看待这件事情的角度很直接,心想:“秦国能有几个‘军(12500士兵)’能挥霍?” 他们进行了四次西征,林林总总消灭成建制的秦军绝对超过六万。 这里的消灭当然不是全部杀死,包括俘虏的那批秦人,有些秦人则是永久性的残废不构成战斗力。 吕武光是成建制的秦军就消灭了六万,秦国损失的人口却不止六万,要算上第一次野战的那些青壮,后来几次交战的各贵族封地人口损失。 这么说吧,四年打打停停下来,光是吕武俘虏的秦人就不低于十二万,里面最大的收获产生在第一次西征;秦国战死的士兵,因为战争而间接在饥寒交迫死去的各种人,逃亡的那些人,导致秦国在四年的时间里怎么都没了十七八万人。 秦国才多少人口?怎么都不可能超过两百万的。 他们第一次跟吕武在岐山以北的泾水边上交战,一下子折进去四五万大军和几万青壮,搞得只能依靠忍痛挨打来期盼吕武的怒火能得到发泄。 作为国家憋屈到这份上,真是太能忍啦! 想法很符合当代的主流价值观和思想,关键秦国碰上的是吕武这么个人。 秦国曾经在秦穆公时期称霸,后来跟晋国打了一场“崤之战”就失去了霸业。 那一场“崤之战”中,秦军折损进去三万精锐,之后数十年间不敢再东顾。 这一次,秦国四年间陆陆续续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崤之战”了。 当然,秦国也不是“崤之战”当时的秦国,数十年下来舔好了伤口再次东顾,又从西戎和几个诸侯国那边补了几波血,却一下子被吕武放血放得太狠。 他们这一次要干的事情叫孤注一掷,集结极限兵力跟吕武拼一次,赢了追回面子,有的是机会将损失弥补回来;战败大不了就是西迁回起源地,像“崤之战”输了那样舔伤口,期待某天再杀向东方。 吕武只知道一点,对秦国的战争已经来到一个“转折点”了。 得知秦国要拼命?阴氏和魏氏能选择避战退缩,大不了接下来慢慢继续玩。 对吕武来说,逃避?那是不可能逃避的。 他看到了一次性打崩秦国的契机! 第494章:阴氏之强,使人心悸 事情出乎意料,吕武无法按照原本的既定计划进行,只能制定新的计划了。 其实,这也是战争的一种常态。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说的就是战争的不可控。 原来想要怎么干是一回事,明明知道事态出现新的变化却不改,多么头铁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阴氏要增兵,另外两个“师”的调动问题不大,只需要从封地将本来集结待命的部队拉过来便是。 真实情况是,吕武要进行西征,不可能放空领地,必然会事先召集军队进入警戒状态。 现在麻烦的情况是,本来用于警戒封地的部队被调走,需要再一次发出征召令给“徒”和“羡”,再布置新的指挥体系,比如下命令给阴氏的家臣或归附的中小贵族,安排谁谁谁负责哪一个区域之类。 “上军将可招国中贵族一并西征否?”魏绛没有表现出什么心虚,内心里则必然存在忐忑。 一系列的情报都在显示一点,秦国这一次的动作非常大。 不要轻易去猜测一个国家要拼命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往最严重的方向做心理准备最为稳妥,再做好所能做到的最好应对才是上上之策。 吕武当然有想过号召国内的其余贵族一起西征,先前考虑到这一次西征的油水有限,不好让大家伙白忙一场,以至于消耗阴氏的声望;等得知秦国要拼命,好像就更不好进行号召了。 说白了,他们不是在打国战,明面上是吕武要报私仇,暗地里是在为阴氏取代赵氏嬴姓做准备;家族号召的私战模式之下,愿意来帮忙是给阴氏面子,得了好处皆大欢喜,获得升爵功劳、封地什么的则是不存在。 这种家族私战的模式,打赢了也就打赢了,打输了谁号召谁倒霉,要被国家层次的责难,损失家族声望,一众贵族没得到好处还损失惨重必然恨死了。 现在的情况是,吕武很想呼朋唤友,理智却一直在进行阻止。 倒不是吕武对这一次西征完全没有获取胜利的信心,是他明白秦国拼命之下,双方的交战绝对会显得无比残酷。 将国内的中小贵族喊过来?是喊来填坑的。 吕武真的那么干,自家或许会减少损失,以前累积的声望则要被败坏干净。 这是一个名声有时候比实力还管用的时代,声名狼藉的家族哪怕实力再强,平时或许没什么事,等出了事必将面临比墙倒众人推更严酷的结局。 相反,名声好的家族,仇敌想要斩尽杀绝会心存顾虑;有血脉存留,再有好名声,哪天东山再起的机率超大。 吕武心想:“其实我已经太过于追求速度了。换作其他家族,哪一家不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一步一个脚印地夯实基础呢?” 也就是他“点子”多,用了许多当今年代没有的技术和管理制度,又屡屡能够在动荡中抓住机会,要不想用十多年形成这样的累积根本是在做梦。 这也就导致阴氏的容错率非常小,更要爱护名声。 魏绛一听吕武拒绝招呼其余贵族过来,整个人看上去刹那间有点不好了。 他问:“今次西征必是苦战?”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喲! 他却很快收拾好心情,复道:“如此也罢!奋力一击,以求长安。” 吕武知道魏氏的年轻一代都很不错,只是没想到魏绛能有这样的胆气和见识,赞道:“魏氏有你如此必兴,福运绵绵可期。” 秦国要拼命是吧?肯定要集结大批兵力,少不了动用精锐。 一旦他们成功打赢秦国,与之比邻的魏氏就能安全无忧。 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其中的凶险不得不考虑进去,遇到这种抉择的魏绛,选择迎难而上不是退缩,优不优秀看战事结果,胆略则是表现出来了。 再增兵什么的?魏绛有想过,思来想去郁闷地发现魏氏办不到。 在几次晋国内部动荡中,魏氏并不是参与的主力,他们跟在后面喝了点汤汤水水,肉则是大部分被智氏、范氏和阴氏分了。其中阴氏获得的封地最少,人口却是得到最多。 吕武西征动用了一个“军”,也就是超过五百乘的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徒”或“羡”,算上自家和白翟合起来约一万八千的骑兵,还有多少能用的兵力呢? 北部长期有一个“旅”在活动,后来因为训练骑兵的需要,传统部队加上骑兵一共是五千余人。 “阴”地、“吕”地在吕武出征的状态下,一般是“阴”地至少一个“师”保持警戒,“吕”地不少于三个“旅”。 “杨”地因为新近得到的关系需要一个“师”,他们被用来清剿“杨”地内的野人、盗贼、山匪之类,也就是治安维稳力量,并不是单纯固定驻守在哪进行警戒。 阴氏在南边还有一块“原”地,它算是一块飞地,迁徙过去了不少“士”阶层,为了不引起周边邻居的紧张,平时只是让“士”划地保证治安维稳,没有形成编制的戍卫部队。 “原”地一旦进行征召则是能集结起两个“旅”的兵力。而这两个“旅”是“原”地所能组建的兵力极限了,再多就是让农夫成为炮灰。 在上河西之地,阴氏前前后后迁徙了将近十万人过来。 目前他们主要集中在“甘泉”这一块区域,先形成“邦”单位的聚居点,开垦农业的同时收集材料用来筑城。 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十万人里面能够征召成军的数量,进行集结能有两个“师”,他们主要是防备秦国可能的反扑,再来也是清剿周边,吕武一般不会轻易调离。 这样算下来,阴氏不用进行极限动员就能已经有十个“师”以上的常备兵力,但其实不是简单那样算的。 军队必须进行详细的区分,比如能不能打野战就是一个分水岭。 能打野战的军队即便不是精锐也差劲不到哪去。 真正差劲的军队是只能据坚城而守的那种。他们守城怎么样先不提,拉出去野战则很容易被击垮。 简单定个等级,可以叫野战部队、辎重部队、戍卫部队,也能称呼一线部队和其它部队。 阴氏为什么能够军事实力这么鼎盛?当然要感谢郤氏和栾氏的贡献啦! 极限动员什么的没有提的必要,真到了不拼命要灭亡的阶段,能爆发出多少力量要看当时的全面情况,比如内部是否稳定,即时条件下的发号施令还管不管用。 任何只看书面数据,不考虑环境以及事发状况的估测,实际上就是在胡说八道。 阴氏从封地再次征调两个“师”的兵力西向,不知道消息的当然也就继续消息闭塞,得知的家族则是难免一阵侧目。 他们知道阴氏很强,关键真不知道会这么强,心里感到震动和心悸。 “辛亏阴武子不将目光盯在国内啊!”很多人这么想。 一些人则是会想:“阴武什么时候会把苦成氏整没了?” 这么想的人是对阴氏的壮大有一个了解过程,猜测不会留下苦成氏作为隐患,导致苦成氏有任何可能动摇阴氏的稳定。 然后,阴氏动用一个“军”的兵力,魏氏出动了三个“师”的兵力,晋国上至国君下到众贵族,有点脑子的人立刻明白秦国那边发生新变化。 国君就派出祁奚来到吕武这边。 而当前阶段,吕武要集结的兵力已经汇拢,并且收到来自前方的消息。 阴氏和魏氏联合驻防的“吴阳”已经被不下于两万秦军围住,军情传到吕武手上时,双方暂时还没有爆发交战。 吕武留在秦地的骑兵部队,一部分进驻“吴阳”城内,更多则是没有联系上。 如果按照既定套路,秦国应该派出使者来找吕武,哪怕是做无用功也会瞎鸡儿哔哔叨上那么几句。 什么让吕武及时醒悟,赶紧地撤掉“吴阳”的驻军,不要再侵犯秦国。 又或者,约吕武去到某个地方,要打赶紧开打。 然而,秦庭看来是要将野蛮人当到底,压根就没有派出使者。 祁奚过来见到吕武,用着担忧的表情说道:“上军将用兵一‘军’三‘师’,欲与秦死战?” 讲废话了不是。 秦国要拼命,吕武当然奉陪。 祁奚又说道:“君上遣我而来,非有追回上军将之意。然,晋与楚相争再启,列国纷争不止,秦已衰弱如斯,焉有再击必要?” 这是怕阴氏和魏氏跟秦国玩命损失太过惨重,导致阴氏和魏氏衰弱下去,引发晋国内部正治格局发生变动。 国君有那样的担忧很正常,没用命令的形式让吕武罢止今年的西征,算是很懂做人又有肚量了。 吕武不会做出必胜的保证,也不会表态停止西征。 祁奚知道情势不可逆转,眼眸里出现了嫉妒,脸上带笑说道:“伊洛之戎突显异动,君上命元戎集结中军、下军,屯兵‘郑县’。” 这个“郑县”在渭水下游,非常靠近大河,属于公族的直属地。 那边靠近伊洛之戎没有错,顺着渭水河岸走大道,急行军一个月就能抵达魏氏的“栎阳”。 吕武能咋地? 他只能做出一副感动到不行的模样,再用惭愧的态度表示国君看顾,阴氏感激涕零,之类吧啦吧啦的话。 感动吗?多少是有点。 他却不得不想道:“是谁出的主意?这特么完全是一石三鸟的布局啊!” 第495章:来点高端玩法 不怪吕武多想,晋国为“卿”的凶险程度超乎想象。 在“郑县”屯兵可以作为阴氏和魏氏西征的支援部队,同样能南下攻打伊洛之戎。 那是建立在阴氏和魏氏与秦国征战,不遭到惨败的前提之下。 一旦阴氏和魏氏败得太惨,集结起来的中军和下军肯定会支援,谁知道到时候是不是会顺带将阴氏和魏氏给收拾了呢。 成为晋国的“常务卿大夫”还满脑子其乐融融的观念?思维一定是不够警醒。 来自国内的压力没有压垮吕武,相反让他的斗志更为旺盛。 只是吧,一些做好的部署肯定不会轻动。 他对祁奚说道:“我部不欲速进,烦请告知君上,中军、下军集结从缓。” 为什么要跟着秦国的节奏走? 秦国大肆集结兵力,必要的民伕肯定也进行了征召,那么多的人吃马嚼,每天都在损耗资源。 阴氏和魏氏同样集结兵力在消耗粮秣,问题是阴氏和魏氏的封地并没有遭到战争破坏,距离不是太远,运输损耗承受得起。 秦国最为富庶的都城附近可是被吕武率军犁了四次,足足四次啊! 也就是说,集结到“雍”周边的秦军,他们所需补给是需要从其它地方调运过来的。 祁奚愣了愣,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有一小会,他才行了一个礼,回去通知队伍准备踏上归途了。 阴氏和魏氏联军不马上进军,不是纯粹要跟秦国拼资源损耗。 实际上,拼资源对谁都没有好处,完全就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选择。 如果是国战模式,自然是关系不大,反正消耗资源的不单是阴氏和魏氏,其余各家也在消耗。 光是阴氏和魏氏在损耗,其余各家没有损失,他们就要悠着点了。 “秦庭大兵以待,每时粮秣损耗重也;此刻必急不可耐,我自不欲此时进兵相抗。”吕武还是要跟魏氏一众人讲清楚,免得出现什么误会。 现在的人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导致魏绛得知没那么快进军,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他想的是:“上军将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谁让现在不流行“兵者,诡道也”的那一套呢?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双方主将在心智上的较量,看待一件事情产生的想法会比较“直线”。 这么一来,会让吕武的玩法显得比较“高端”。 看到魏绛不理解又没有多问,吕武索性也就不进行任何解释。 吕武当然不会玩“高端打法”把自己给坑了。 看看呗。 魏绛都是那样的想法,其余人又会是怎么想的。 吕武做的事情是让阴氏和魏氏的部队操练起来。 肯定不会往死里练,就是要让他们忙起来,不至于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 日子这么的一天又一天过去。 在关注西征的晋国贵族想法跟魏绛差不多,认为吕武没有取胜把握,对要不要西征产生动摇了。 秦国那边一等再等,迟迟没有等来阴氏和魏氏的大军,偏偏没有对“吴阳”展开攻击。 从秦国没有攻击“吴阳”也能得出一个结论。尽管秦人不在乎规矩和礼节,一些传统想法却是依然占据着他们的思维。 某一天,外围巡弋警戒的阴氏骑兵回来禀告,说是有秦国的使者队伍来了。 吕武当然没有马上接见来自秦国的使者,晾了半个月才进行接见。 如果来的不是范氏的士雃,吕武都想直接让这支秦国使者队伍消失。 士雃见到吕武立刻气势汹汹地说道:“寡君久候,阴武子为何迟迟不至。可是怯了?” 军帐内的晋人一听,露出了怒容。 吕武却是想道:“越凶越好啊!凶呗,说明秦国无论从粮秣还是耐心都耗不起了。” 当然,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该有的态度必须做出来。 他冷着脸说道:“别出范氏,轼侍秦为刘氏,仿秦人脾性乎?” 士雃有另一个称呼叫刘轼,是刘邦的二十一世祖。 这一下,士雃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补了一个礼节,苦笑说道:“各为其主,所谈皆为国事,阴子何故欺我?” 吕武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秦庭两次刺杀于我,来使若非是你,想来已是人头不保。” 这话可没半点突兀或失礼的地方。 目前还没有孔夫子说那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能说相关的思想就不存在。 其实就算是孔夫子,他不过也是进行一种总结,再产生自己的理解,并不是除了他之外,同时代其余人和先辈就不会讲话,没有思想,等等。 知识一定是来自积累! 什么天不生某某谁,万古如长夜,之类。当其余人没有思想、没有行动力、没有创造力吗?明明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玩什么吹牛逼。将那谁丢到火星去,看看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士雃很清楚秦国派使者到晋国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自己,还真就是仗着范氏小宗的身份。 倒不是使者会被杀什么的,是有范氏小宗的身份更容易讲话,得罪了谁谁谁有个转圜余地。 士雃再次行礼,说道:“阴子屯兵于此,不进不退空耗粮秣,何故?” 吕武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思,我故,我在。” 哈? 其实是“我思故我在”才对。 吕武那么讲有自己表达的意思。 他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用得着秦国来管? 等于差不多就是在挑衅:俺就这样,你们特么管得着?想打,来呗。 士雃沉默了一小会,脸色很是难看地问道:“阴子如何方可罢休?” 吕武摇头说道:“秦国两次刺杀,谈何罢休。” 在接下来,不管士雃说什么,吕武总是回一嘴秦国刺杀,还每一次都要重点提到“两次”这个字眼。 士雃:不提这事,咱们还能当朋友。 初次会面当然也就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数天,士雃每一天都会求见吕武,大多数时候压根就见不到,哪怕见了也谈不成什么事。 吕武当然不是逗着士雃玩。 他需要研究明白士雃到底是不是在演戏,观察士雃表现能体现出秦国有多么迫切。 另一方面,阴氏的侦骑大举出动,窥探秦军动向的同时,一再尝试恢复与失联骑兵的联络。 “如秦军远来,乃是大喜之事。”吕武对魏绛这么讲,却不太抱有希望,复道:“我军屯兵于此,秦国失却方寸,亦可观国中动向。” 魏绛抓住了重点,就是那一句“观察国内情况”的话,吓得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魏氏、阴氏出大兵,国中有人祸我?”魏绛霍地站起来,看上去很急很惊恐。 吕武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赶紧安抚道:“与秦一战,我必胜。我胜,则阴氏、魏氏震慑内外,介时何人敢动。” 魏绛依然惴惴不安,决定赶紧联系一下魏琦,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他太年轻了,想一想魏琦到现在还没有主动联络,就能明白局势是个什么情况,同样能看出魏琦对吕武有着十足的信任和信心。 第496章:太特么折腾人了! 尽管是仗着晋国的强大在抖威风,吕武却也真的是做到了未尝一败。 如果一直不是作为主将,胜败对于某个人的声望涨幅,其实关系不大。 吕武已经不止一次担任主将,名声逐渐显耀是历经那次伐齐,再来就是连续征讨秦国累积的威名了。 阵斩养由基和潘党的“鄢陵之战”?这场战争只是让吕武真正地踏上“国际”舞台,聚焦于天下豪杰的目光之下,展现出来的只是个人武勇,没有牵扯到统兵的能力。 用两个一流强国来当垫脚石成就威名,含金量绝对是十成十的高,履历上面在晋国现任的六“卿”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所以,不怪国君觉得吕武没有南下会感到心虚,不是那么敢跟楚国摆开阵势硬刚。 元戎中行偃没有独自统兵获得大胜的履历,相反作为副手时期也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 中军佐士匄为“卿”之初,正处于晋国大乱之后,对外有所用兵也只是小打小闹。以他所处的位置高度,小打小闹无法形成什么威望。 下军将程郑和下军佐赵武就更不用说了,两人都是刚刚获得卿位不久,属于“萌新”的同时,想牛逼,要先考虑自家的实力允不允许。 上军佐魏琦在获得卿位之前就以敢打敢拼著称,“鄢陵之战”也是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单纯以声望而言某种程度上略略显名在吕武之上。 这是因为魏琦射了楚君熊审一箭,还将楚君熊审给射成了独眼龙。 如果魏琦能选的话,像“国君杀手”这种威名不要也罢。 戕害一国之君的威名是种负担,偏偏自个儿又没死成,用一句现代话感慨应该是“真特么醉了”之类。 在任何时代和王朝,背着一个“国君杀手”的称号都不是好事! 这特么一国之君都敢杀? 寡人也是一国之君哦!哪天会不会上了名单??? 可以想象魏琦的心情,大概是庆幸又糟心吧? 剥开这一层,立刻能够理解魏氏的处境,明白魏氏为什么攻击性不强,愿意跟阴氏结盟,并且接受以阴氏为主导的局面。 说白了,魏氏需要低调,顺带将吕武救魏琦的恩情给报了,算是一种立人设,外加跟着吃肉喝汤。 所以,要什么自行车呢? 不管吕武想怎么着,只要没有出现损失惨重的例子,魏氏就陪着玩呗。 眼见季节马上进入夏季,集结在“甘泉”的军队却是依然没有动弹的迹象。 难受的不止是秦国,晋国和其余在进行关注的各个诸侯国也好受不到哪去。 他们还等着西边开打,到时候想干点什么好动手。 而在这段期间,吕武总算是给了代表齐国往来好几趟的晏弱一个准确答复,接受齐国的请求,要放归作为“人质”的齐军。 外人只知道吕武归还控制在手里三年多的齐军,并不知道晏弱接收那支齐军的时候很是目瞪口呆。 明明是两个整编的齐国“军”,三年过去两万五千人只剩下不到八千。 吕武当然不能吃相这么难看啦。 他告诉晏弱,剩下的齐军并没有扣留不还的意思,只是暂时散出去不好收拢,再来是几次征战略有损失,一些齐军士兵也断断续续逃走,所以…… 这个解释可以说有些牵强,但绝对不能说完全的不合情理。 晏弱想到齐军跟着吕武一再征战,每一次或多或少能分到战利品,觉得吕武是一个处理事情很公正的人。 再来是,齐国目前的国策是交好吕武,但凡事情不是搞得太难看,一些事项是能等等看的。 齐国真的要跟吕武撕破脸?就看阴氏和魏氏这一次西征是赢是输,胜得多漂亮,败有多难看。 吕武驻兵不前,又归还齐国的军队,搞得一众旁观者真心看不懂吕武到底想搞什么了。 时间永远不会停住,只会进行流逝。 夏季如约到来,整个“东方世界”却没有因为天气变热而跟着躁动起来。 南方。 楚国教训了陈国一顿选择罢兵,又跟吴国在“鸡泽”持续对峙,很难得没有因为宋国悖盟选择大军进逼。 前年遭到晋国当头棒喝的郑国默默舔伤口,关起门来谁都不想搭理。 宋国再次靠拢向晋国之后,明白楚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频繁派遣使者去“新田”,另一边国内加紧备战。 东面。 已经对鲁国宣战的莒国和邾国(大邾),玩的却是一种宣而不战。 鲁国则是出兵进入鄅国境内;鄅国选择躺下,安份地等待哪个强国帮说话,好得以国祚得存。 齐国去年就对莱国宣战,不大不小地打了一场,冬季到来后齐军没有撤军;今年春暖花开之际,双方再次爆发交战,到临近夏季却是战事全面停了下来。 卫国和曹国也有自己的戏份。 曹君姬负刍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宋国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他却是要求卫国将从宋国获得的城邑交归宋国。 卫国是获得了宋国的一些城邑。 上一次宋国面临危急需要支援,晋国因为爆发内乱抽不开身,卫君卫衎跳出来担任“盟主”带兵救援宋国,宋国为了答谢卫国出兵相救,作为谢礼给送的。 宋国送的真情意切。 卫国收的开开心心。 话说,关曹君姬负刍屁事? 联想到曹君姬负刍去跟卫君卫衎会盟遭到扣押,能立刻知道曹君姬负刍为什么要干那事了。 曹君姬负刍表演了一下,结果是让曹国跟卫国的关系陷入紧张,双方正在你来我往地互派使者玩喷口水的游戏,倒是让宋国被整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耐心等待时机的吕武大部分注意在秦国那边,免不了会收到国内以及各国的消息,看看再听听也算是一种放松了。 他最为感到奇怪的是秦国竟然还没攻打“吴阳”。 秦军先前并没有将“吴阳”完全围死,留下可以进出的城门,提供城内驻军外出砍柴取水之类。 阴氏和魏氏的大军一直停驻“甘泉”没有进军的迹象,秦国那边好像出现了聪明人,提议将“吴阳”完全围死,他们也真的那么干了。 “美中不足的是秦军没挥兵攻城啊。”吕武心想。 陷入孤军状态的“吴阳”守军数量为阴氏的两个“旅”和魏氏的一个“旅”,加上辅兵的进驻人数约是七千人左右。 他们可不是光吃饭睡觉,抓住机会就一再加固城防和囤积物资。 另外,吕武撤兵回国时,留在“吴阳”的辎重数量并不少。 他敢在秦国留下军队,不敢说事无巨细安排妥当,怎么可能会不做好军队成为孤军的准备。 所以,除非发生什么不可力抗的意外,不然“吴阳”的驻军坚持两个月的问题应该不大。 “上军将。”魏绛每天都会过来吕武这边一趟,一开始还会问什么时候进军,后来就不再问。 吕武看向魏绛,问道:“何事?” 魏绛说道:“相携两‘旅’而来,已在进营。” 没说是援军,意思就是怎么个意思。 吕武心里纳罕地想道:“看来随着时间越拖越久,魏氏也开始出现信心不足了啊。” 好的一面是魏氏哪怕信心产生动摇,干的事情是增兵而不是撤军。 很快,魏相就来到吕武这边,见礼之后说道:“国中纷纷扰扰,皆在谈论西征之事。” 吕武大笑了几声,说道:“中军佐视伊洛之戎为盘中之餐,必是急不可耐。” 魏相对吕武立刻有所判断没感到任何意外,补了一句,说道:“元戎托我私下相问,纳郑、陈可也?” 郑国和陈国要靠拢向晋国,中行偃现在拿这说事,问的是吕武到底要不要西征,有催促赶紧给个明确答复的意思。 某方面来讲,同时等于魏相不会参与西征,事情办完就要回去“新田”了。 吕武正要讲话,外面传来了通报声。 得到允许的蒲元进来,一脸喜色地说道:“主,前方传来探报,先前东向秦军,复回转西向。” 他原是郤至的谋臣,后来归了阴氏,需要淡化和沉淀的关系,来到阴氏之后的存在感不强,近期才重新活跃起来。 二十天之前,吕武已经得知秦军开拔向东,该做的接战准备有在做,心里却知道秦军才不会真的莽上来。 现在蒲元的汇报,证实吕武果然没有料错。 事态发生了变化,还是对他们有利的发展? 吕武以一种尽在掌握的神态,说道:“如此,传我军令,霍擅领三千骑兵为‘前劲’;我亲率一‘军’为‘中劲’;魏绛率余部为‘后劲’。” 命令听着挺简单,真实情况是事先早就做好了预备方案,怎么做早早经过一再推演,如预案行事即可。 停驻在“甘泉”的阴氏和魏氏军队可算开拔,一直在关注的所有人得到消息立刻精神起来。 向东又向西返回的秦军,他们没有眼瞎,看到了突然出现的阴氏骑兵,不太好说到底是什么心情,停止西撤的举动,选择原地扎营等待吕武率军抵达。 然而,吕武得知秦军驻扎,进军到“栎阳”之后干脆也不再向西。 他的这个举动令旁观者满头雾水,整得秦军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十足难受。 在这种背景下,作为使者的士雃再一次来了…… 第497章:战略层次的碾压 吕武到底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其实也没什么,他在搞的是秦国以及一众看热闹之人的心态,再来是近一步削弱秦国的国力。 原先在“甘泉”驻军,以现在的习俗,军队不可能参与劳动,随军的辅兵则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有这一批新的劳动力加入,收集材料以及对“甘泉”的城墙建设,速度方面加快的不是一点半点,起码帮担负筑城任务的团队节省了半年左右的工期。 同时,大军对周边的群山扫荡了一遍又一遍,什么魑、魅、魍、魉、豺、狼、虎、豹在兵锋之下皆为粉末。 这里足够说明吕武的“与众不同”了吧? 他的脑回路跟现在的人并不一样,做一件事情的同时会搂草打兔子将别的事情顺带干了,并且还一点都不会误了正事。 反观秦国集结大军,他们倒是对“雍”的城防进行了加强,使得“雍”的城墙高度达到十三米,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坚城。其余则是什么都没有干,光一堆人凑窝吃饭了。 吕武得知秦国都城“雍”变成实实在在坚城时,心里都快笑死了。 那说明秦人对打野战缺乏获胜的信心,随时随地想要退回“雍”城之内打城池防御战,又觉得“雍”靠不住。 如果吕武不是抱着削弱秦国的心态在征战,面对秦国将“雍”打造成为坚城会很头疼。 现在“雍”成了一座坚城?吕武之所以感到心情愉悦的道理非常简单。 “雍”成为坚城当然会变成秦国的屏障,一旦城池没有失守就是一枚钉子。 然后呢? 又高又厚的城墙能将“雍”保住,城内能不能种田,有没有足够的水源,要不要再种上一大片树木,留地皮养草来着? 站在战略的层面来看,秦国已经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光是能守住“雍”没有用处,要能在野战与晋国进行抗衡,坚城的作用才能得到显现。 仅是有一座坚城,还是作为一国都城,不是前线某处关隘,一卡住就能阻止外敌入侵,就问能轻易这么玩吗?! 军民两用的“城”是一回事,专门用于军事价值的“关隘”是另外一回事。 简单说吧! 作为“关隘”的设施,本来就是需要来自后方的资源供养,能自给自足很不错,没有也无所谓。 而秦国将“雍”修得再好,没有一个安稳生产的环境,不止对生活在“雍”的人产生负担,完全就是在拖整个国家的后腿了。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吕武不是觉得这样不好,想道:“某种程度来讲,大明的国力损耗跟都城在前方,各种资源从各处汇集国都(漕运),以及不得不一再对辽东进行投入,都有很大的关系啊。” 现在的秦国不是大明,他们最为富庶的“都城圈”已经彻底被打烂,能为前方提供资源的只剩下一个起源地。 老实说,吕武现在都巴不得就这么跟秦国耗下去,拖个三年两载都不用再打,秦人就要集体饿死了。 停驻在“栎阳”不继续进军还有另外的作用。 吕武心态很稳,有点无所谓到底打不打了。 要知道从秦人起源地“冀”到前线的补给线到底有多长,期间导致的粮秣运输的损耗,可以想象他们的内心到底有多么急切地盼着能早点打开。 现在急着要拼命的是秦国,不是阴氏和魏氏。 但凡敌人想要达成的目标,己方就不能使之完成。 再则,秦国都那么明白地摆出急到不行的模样,吕武不对秦国玩一把“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的操作,简直是在将自己的智商丢在地上反复踩踏。 让吕武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西征会引来那么广大的关注,国内一帮人眼巴巴地瞅着,各个诸侯国也因为西征没有产生结果正在观望。 那些诸侯国搞啥玩意?他们的关注很有道理。 如果阴氏和魏氏能把要拼命的秦国击败,代表的是晋国的西面再无后顾之忧,晋国从今以后不但能跟楚国角逐,还能抽出更大的力量用在各国身上。 换作阴氏和魏氏被击败,等于是秦国再次卷土重来,甚至会让晋国内部正局出现动荡。 所以,先不管国君集结中军和下军到“郑县”有多少种意图,就问有没有必要?那肯定是有必要的! 急到脑子要抽筋的秦国再次来了使者?吕武连装都不装,派人明白告诉士雃,什么话都不用说,秦国想打就过来,不过来爱咋咋地。 其实也真没有装的必要,一切都摆在了明面,吕武甚至期盼秦国受不得刺激真来个挥师东进。 当然,吕武不会那么不厚道在魏氏封地上跟秦军开打,岐山东南方向的渭水之边就是一个很好的厮杀场地,死了想山上葬,还是搞水葬,方便地很,不用担心双方将士的遗体收敛问题。 范氏别出刘氏的士雃把自己搞得很忙,得不到吕武的接见跑回去,复又再次向东出使,见不着吕武就去晋国都城“新田”找其他人。 晋国闹不懂吕武到底想干什么的人一大堆,他们哪怕有点看懂,不可能为士雃当说客。 结果,士雃在“新田”没有任何收获,转道去了“络邑”。 等士雃得到周天子的一些承诺再踏上归途,阴氏和魏氏的大军依然待在“栎阳”,秦军很难受地驻扎在一个叫“郿”的“邑”边上,双方维持隔空瞪眼就是不开打的局面。 话说,秦国既然那么着急,为什么不扑上去跟阴氏和魏氏玩命? 需要了解一下“患得患失”、“信心不足”、“左右为难”等等意思相关的成语。 秦军东进,光是补给线再次拉长,就够他们受的。 阴氏有那么多骑兵,已经在研究骑战的秦国没道理不知道一旦战败,不可能在阴氏骑兵的追击下逃掉多少人。 说白了,秦国是很急,脑子却没有坏掉,他们认定最理想的开战地点就是在“雍”附近。 再则,秦国要拼命的对象是阴氏和魏氏。 然后,阴氏和魏氏后面还有一个晋国。 秦国即便拼命打赢了阴氏和魏氏,以他们现在的国家实力和整体情况,敢挑动整个晋国的神经吗? 他们这一次哪怕是打赢了,能不能阻止吕武继续没完没了的入侵,依然是属于未知数。 吕武属于稳得住。 秦国想拼命又存在顾虑,显得很矛盾。 有人却是等不及了。 士匄向国君请示,早晚要去“郑县”集结,要不范氏和赵氏的军队先过去。 范氏一下子还是出动一个“军”的规模,士匄要划出其中的两个“师”和赵氏的一个“师”直接攻打伊洛之戎。 国君是打从心里不愿意,提到楚国看着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楚国是不是在憋大招,晋国怎么都要提防着点。 中行偃跳出来凑热闹,表示范氏和赵氏大胆地往前上,他会集结荀氏和中行氏、智氏的军队凑成一个“军”,再联合程氏以及南边/东边的中小贵族,盯着南边的楚国和东边的各诸侯国。 这尼玛! 吕武一下子拉一个“军”出来。 中行偃和士匄看似轻松地随便一拉也是各自一个“军”。 晋国的卿位家族的实力,着实太特么吓人啦! 吕武那是属于逼不得已。 中行偃和士匄则是纯粹炫耀武力,隐性的表示不光阴氏牛逼,俺们也是很强大的。 适当地表现一下强大在晋国很有必要,尤其是作为一个卿位家族。 国君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他因为有中行偃的保证,再来是士匄攻打伊洛之戎的意愿太强烈,像往常那样选择退让,同意了范氏和赵氏的军事行动。 吕武得知消息只是撇了撇嘴,纳闷中行偃的心真够大,再很是假情假意地在内心里感慨一句:“和平使者当不成啦!” 因为阴氏和魏氏西征,搞得“东方世界”陷入短暂的安宁,吕武的确是为“东方世界”的和平做了少许贡献。 跟驻军“甘泉”时期一样,吕武可没让麾下的人闲着。 他跟人在“栎阳”的魏琦进行商讨,再派人回去请示国君,得到了军事控制“侯丽”的允许。 魏氏巴不得阴氏在河西有块“地”,爆发出极大的热情,调动农夫帮阴氏修复旧城,甚至帮忙梳理耕地。 吕武又再请示国君,问能不能在前线构筑永固工事款式的营盘。 他选择的地点在后世的“咸阳”附近,同时也将那里选定为今次跟秦军决战的最终场地。 什么永固工事之类,用现在的话来讲叫建设“武城”。 国君得到请示,琢磨着吕武是真要跟秦国没完没了耗下去,不明白怎么会选择一块平原筑“武城”,不是选择地势险要的所在。 国君认真思考了一番,想了什么不好说,同意了吕武的请求。 在国君看来,南方有“虎牢”,西方有一座还没名字的“武城”,对晋国是一件好事。 得到国君允许的吕武兴奋到直接蹦起来! 现阶段独吞秦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连灭掉秦国都不合适。 吕武成功地将手“伸”进关中,补齐了战略层次最为需要的一环。 接下来,不管是轰轰烈烈地跟秦国打一场,又或者是继续耗下去,产生的任何结果都是对阴氏有利。 怎么说? 失败了,大不了就是阴氏大方一点承担投入基建的损失,进行暂时的退却,后面再来呗。 会不会坑了魏氏?吕武不来,魏氏还是作为秦国的邻居,谈不上有没有坑魏氏。 阴氏成功站稳脚跟?没看魏氏一得知吕武愿意来,高兴得不计较人力物力地帮忙嘛! 有了魏氏的带头,各家在河西有封地的家族开始参与进来,表明就是欢迎阴氏过来开“分基地”的。 所以,除了秦国惶恐和郁闷之外,晋国的大家伙都很高兴。 吕武这么干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恶狠狠地再逼迫秦国一把! 其实,不是他聪明到冠绝当时,纯粹是现在的人,心没那么脏啊!!! 第498章:持续发酵 这是一场很诡异的战争。 当下正常的战争,一般是约定个地点,双方带着部队前往,碰面哔哔几句就直接开打,输赢双方都会认可,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春季和夏季都能播种,夏季还是某些农作物收获的季节。 吕武不是率军驻扎在魏氏的封地吗? 他找魏琦进行商量,军中的辅兵帮助魏氏进行劳动,魏氏能不能抽调一些劳动力前往阴氏帮忙,干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情呢? “竟能如此作为?”魏琦很多时候不懂吕武的脑回路,迟疑地答道:“可。” 要不能咋地? 撤军是不可能撤回去的,劳动力浪费也是浪费,玩一手“因地制宜”挺不错的。 魏琦问道:“大军驻扎于此。秦军若不进逼,今岁维持这般模样?” 吕武说道:“征召并未逾期,士气尚可保障,于战事无碍。或有耽误农时,秦国损失重于你我,利害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秦国集结的人比阴氏和魏氏要多得多,还是从四面八方集结到前线。 他们是奔着进行战争而来,多数人的家乡远在西边。 吕武连续四年入侵,已经成实际上将“雍”周边打烂了。 那些远道而来的秦人,士兵不可能参与劳动,各个家族的民伕没有帮“雍”附近各贵族劳动的义务。 秦君嬴石倒是能够命令秦国贵族出动劳动力,能办的却不是“大爱无私”地帮助所有人,仅是能够命令他们耕作属于君主的农田。 上述那一点,哪怕是秦国再怎么不重视规则,秦君嬴石还是依然要遵守的。 魏琦过来“栎阳”并不完全因为关注战事发展,算是例常巡视封地的一部分。 他一些该问的事情会问,多余则不会干涉吕武的指挥,很快就离开“栎阳”前往它处。 因为大军停驻在“栎阳”的关系,得益于交通远比“甘泉”那边便利,先后有不少贵族特意来拜会吕武。 他们当然不敢干涉阴氏和魏氏要将战争怎么打,大多数只是前来问候,少数则是询问要不要调动部队过来听从号令。 如果说晋国贵族之中以谁最为积极?当属解朔无疑。 “如上军将有所需,解氏必倾尽所有!”解朔说得那个叫落地有声。 吕武笑着说道:“诸家皆以为我无战胜秦国把握,故止步不前。哪知我视秦军为冢中枯骨。” 解朔一听先愣住,后面迟疑道:“我已集结三‘旅’,随时可来上军将麾下效命。” 阴氏和魏氏能不能打赢秦军是一回事,解氏要不要表态又是另外一回事。 里面或许有要雪中送炭的意思在内,更多的是一旦阴氏和魏氏式微,没有“保护伞”的解氏下场不会美妙到哪去。 吕武对解朔的表态当然感到满意,解氏的军队过来则没有必要。 并不是他觉得麾下大军够用。 借兵这种事情,只接受一家的好意很不妥,必然会恶了其余家族;一再接受援助则是会侧面证明胜算不大,进而使得一些人泛起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吕武索性就谁来都拒绝了。 遭到拒绝的解朔不再强求,问道:“卫、曹不睦,我当如何?” 在他担任卿位的时候,有得到列国的邦交权利,卫国和曹国关系变得紧张,牵扯到了解氏。 吕武听懂了解朔的深层试探,说道:“君上有意增添卿位已是众人皆知。能否成事,不在国内何人属意如何,在楚、在列国。” 说白了就是,晋国在只有六个卿位的情况下,能不能顶住外部的压力,一旦显得力不从心,肯定需要增设卿位来保证可出动军团的数量。 解朔曾经担任过卿位,为了自保接受失去卿位的事实。要说他不想重新获得卿位,绝对是假的呀。 在吕武看来,晋国恢复八卿制度是早晚的事情,只有中军、上军和下军根本不足以应对征战需要。 什么人会获得卿位,不看国君,一样不看现任六“卿”的意愿。他们有话语权没错,还要看想扶持的家族有没有相应的实力基础。 毕竟,先前强行提拔的恶果已经显示出来,谁担任卿位却没有相应的实力,为“卿”变成光占便宜的美事。 如果不是那样,削减卿位的事情才不会这么简单就办成。要被削掉卿位的家族有足够实力,他们会用武力抵抗来保住地位,哪里会乖乖就范呢。 解朔走了,不是去“新田”,回到河西的封地。 他没有解散集结起来的三个“旅”,抱定一旦阴氏和魏氏西征不利,要马上率部前往支援。 解氏还干了另外的事情。 解朔去见吕武时携带了一批粮草过去。他想派军队支援没有成功,再次筹备起物资,命人送往“栎阳”提供吕武调用。 其余家族得知解氏的做法,一个人就有一种看法,大多数人觉得解朔跪舔得过于明显,内心既是鄙夷也是羡慕。 会有那种矛盾心态,主要是那些人想学解朔都不能够。 巴结“卿”真不是谁都有资格干,要看交情有没有到那份上。 在吕武的严密关注中,驻扎在“郿”的秦军再一次后撤了。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再一次派出骑兵部队过去在秦军的眼皮子底下游弋。 上一次阴氏骑兵出现让秦军停止后撤。 这一次阴氏骑兵再来,秦军没有停下后撤的举动。 吕武召集了有话语权的众人,问道:“秦人此举何意?” 蒲元说道:“秦军求战无果,粮秣消耗甚大,必是后勤难以负担,今岁不欲再战。” 其余人也是表达了相近的意见。 吕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听完他们的意见之后,说道:“我欲进军相逼,迫使秦军不得退。此次进逼,秦军无有来战,皆驻扎于……” 事情说得比较详细。 反正无论到底打不打,吕武要将大军开进到“咸阳(目前没有这名字)”附近,停驻下来筑造营盘。 阴氏和魏氏能说得上话的人,他们已经被吕武整得完全麻木,搞不懂吕武想做些什么事情,放弃思考听话做事也就是了。 在吕武率军开拔之前,来自“吴阳”的消息传递过来。 包围“吴阳”的秦军,他们在三个多月的虎视眈眈之下,可算是进行攻城啦。 得知这个消息的吕武想道:“好咯,事情总算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第499章:秦庭君臣 前年撤军时,吕武能为“吴阳”驻军做的事情,能想到的已经做到了极限。 吕武选择在“吴阳”进行驻军,本身就是为了留下以待后续的首尾。 再来,应该是“吴阳”的驻军为整体战略服务,不是阴氏和魏氏的主力被“吴阳”牵着鼻子走。 如果秦军想用攻打“吴阳”的举动,来吸引吕武率军前往交战?他们绝对是打错了主意。 驻扎在“栎阳”的阴氏和魏氏联军开拔,消息很快就被秦军所窥探到,接下来就看得到军情汇报的秦军高层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君上,阴武复来,我之奈何?”嬴鲍是秦国公族之一,他的职位是庶长。 目前“庶长”是职位,并不是爵位,算是秦国最为顶级的官职之一,掌握军政方面的权力。 这里是“郿”往西约五十里处。 他们从“郿”沿着渭水边上撤军,两天之后获得吕武率军西进的消息。 秦军有斥候进行窥探是吕武知道的事情。 吕武如果不想行动被秦人看在眼里,大可以派出骑兵进行剿杀,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 斥候在军事用途上是充当眼睛的作用,他们获得了情报,上报之后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看做主之人怎么判断又是怎么做事了。 秦君嬴石平静地说道:“如我停驻原地,阴武会来否?” 另一个秦国庶长武,也是公族成员之一,说道:“阴武为晋之‘卿’,无有‘卿’之德行,恐再驻足不前,空耗我粮秣。” 所以是,他们并非不知道吕武到底想干什么。 事实上,阴氏、魏氏和秦国在进行的战争,已经有点战国时代的影子。只不过是吕武收敛着来,秦国迫于各种不足艰难应对着。 秦国现在是想拼命,又不敢真的豁出去了拼,显得老难受了。 “我攻‘吴阳’不求阴武来救,徒为脸面尔。”秦君嬴石倒也直接。 他们才不会将吕武当做傻瓜,同样没拿自己当白痴,有些事情纯粹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比如攻打“吴阳”这件事情,传出去又是秦人不讲规矩的一个证明。 他们却是身上虱子太多,不缺这么一只了。 快活不下去了,脸面什么的,是个啥鸡儿玩意! 秦君嬴石看向刚回来的士雃,问道:“天子无有派出公卿往‘新田’训斥?” 士雃摇头说道:“天子或知晋君不为所动,空许其诺,未遣公卿出使。” 让周天子直接跟吕武对话属于不可能。 再式微的天子,他还是天子,怎么能以天子之尊跟臣下之臣直接沟通呢! 周天子派出公卿找晋君姬周才是符合程序的操作,关键已经做了一次,没有得到什么正面效果,相反开始让晋君姬周觉得周天子有脑疾。 当今“东方世界”分为三个阵营。 第一个是以晋国为首,替周王室扛“旗”的诸侯联盟。 再来就是干过“问鼎轻重”事业的楚国阵营。 第三个是各种吃瓜观众。 晋国打出的旗号是帮周王室保证基业,同样是在保证“中原文明”的传承延续。 然后,秦国明明是周王室的分封诸侯,非要跑去跟楚国玩到一块,反过来在威胁周王室的基业。 周天子无视了秦国的所作所为,帮秦国对晋国进行施压,搞得晋国君臣火大无比。 最为要命的是晋国需要周王室的那杆“旗”,反过来要帮周天子进行掩盖,免得那杆“旗”褪色,进而使晋国失去号令群雄的法理性。 事情搞成这样,就问到底操不操蛋吧! 一开始,秦君嬴石或许会感到别扭和愧疚,等周天子收下贿赂再帮秦国说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周天子自己都无所谓,别人为什么还要给面子? 现在的情况是,秦君嬴石开始觉得背叛周王室,再贿赂周天子帮忙说话,没有不妥的地方。 “天子不足凭,以臣拙见唯有楚国可解我之危难。”无地也是秦国庶长,但不是公族。 这么个年头,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都属正常。 无是“氏”,地是“名”,他能晋身“庶长”这种高官显职,要感谢吕武重创了秦国“首都圈”的一众贵族。 秦君嬴石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盟友,已经派使节团南下,只是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一时半会无法得到消息反馈。 无地又说:“如今乃我求战,阴武来则来矣,不来我亦需往。臣请君上赐我部众,臣愿率之逼于阴武鼻息之下!” 既然特别点名“部众”,也就是秦国西北疆域聚拢起来的善骑秦人,不是传统的战车兵和步兵。 秦君嬴石看向一众臣子,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没人吭声。 他们知道无地能打,问题是比吕武更能打吗? 这四年之中,秦国败在吕武手下的秦国贵族不计其数,运气好的能逃脱,运气不好则是战死或被俘。 说秦国上下没人敢跟吕武较量会显得过于夸张,没人敢于小觑则是理所应当。 无地再次请战,并且说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全军呼啦啦上去,打赢了会刺激到晋国,打输了步兵很难逃得过阴氏骑兵的追杀。 只带骑兵上去?能打就打,打输了也能大部分得以逃脱,损失惨重的可能性比较低。 嬴鲍说道:“庶长无地既如此说法,君上应允便是。” 有了嬴鲍的带头,其余秦国贵族也开始进言。 他们觉得可以试一试,打赢了有面子,打输了的损失能控制,也许可能诱使吕武将主力向前推,进入到他们想得到的快速对决阶段。 秦君嬴石很犹豫。 这一次秦国大肆号召骑马骑得好的秦人来从军,某种程度上其实是破坏了诸夏的礼仪制度,也就是走了游牧民族的军事路线。 他们这一次冒着被义渠抽冷子来一下的危险,从西北部聚集了三万多骑兵,几乎是将那边游牧状态下的各个秦人部落青壮抽空。 秦君嬴石一再权衡,艰难地说道:“我许你一万‘部众’,望你珍惜使用。” 无地大喜,赶紧行礼答谢,却是不敢做什么豪言壮语,表示一定会谨慎再谨慎。 第500章:心有余而力不逮 晋国的一个满编军团,不算各种用途的辅兵,为五百乘战车以及三万七千五百名士兵。 各个诸侯国,一个满编军团为五百乘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 等于说,晋国的一个满编“军”,不将战车计算进去,兵力其实就是其余诸侯国三个满编“军”的规模。 站在战车之上的吕武观看行军状态的己方部队,内心里多少升起了意气风发之感。 人生在世更为男子,谁没有一个将军梦? 身处大军环绕之中,又能够统帅军队进行征战,任谁都会泛起雄心壮志。 他们这一次进军,阴氏的一个满编军团和八千左右的骑兵作为“前劲”,包含数量为两万的辅兵,由吕武亲自进行统领;魏绛率领魏氏的三个“师”又两个“旅”为“中劲”,落在“前劲”后方约十五里外。 常态会有的“后劲”哪去了?吕武只是将大军分成两个进军梯队,粮秣和各种辎重由各自随军携带,不存在什么“后劲”部队。 出“栎阳”再往西大体上是一种平坦的地形,有山也不连成一片,有水的河面并不太宽。 因为地形宽阔的关系,阴氏大军又分成了三个部分,分为左、中、右并行推进。而两翼当然是骑兵部队,中间则是传统部队和辎重队。 同时,位处核心的阴氏部队并不是胡乱挤在一起,由“旅”为单位成为一个独立队形,再由五个“旅”联合成为一个更大的方阵,每一个“师”保持一定的间隔。 有道是,人一满万,漫山遍野。 从高空往下俯视,能看到的是大地之上有七个“黑斑”的玩意,传统部队就是五个看上去黑压压的方阵分在前、后、左、右、中,中间看上则是显得更“厚”一些;外围的左右两翼,也就是阴氏骑兵部队,他们几乎很难形成什么固定队形,有时候甚至会拉成一条直线。 中间的军队太“厚”没其它原因,纯粹是吕武将辎重队伍安排在阵中。 他会这么安排的理由是接到斥候探报,得知秦军有一万左右的骑兵脱离主力,朝着己方过来。 根据情报,秦军主力没有待在原地不动,他们仍然在向“雍”进行退却。 不过,秦军的行军速度被刻意放慢,一天下来走的路程不超过二十里。 “报!!!” 有探马过来,汇报七里之外发现秦军骑兵踪影。 因为情况不明,吕武随即命令全军停止前进,骑兵部队进行集结的同时,辅兵前往附近的树林伐木。 “主,伐木所部乃是诱饵?”葛存得知前往做业的辅兵没部队在旁边保护,才有这么一个问题。 吕武说道:“如秦军轻骑往而击之,秦国领兵之人不为战将。” 神经病啊,这是。 秦国就算再怎么无视礼仪规则,脑子有病才会让骑兵去树林的环境作战。 当然,吕武的确是有心试一试,说不定领兵的秦国贵族脑子真坏了呢? 排除掉道德和感情因素,单纯以军事换算比,拿民伕去换敌军遭遇损失,哪怕是己方损失五个民伕才干掉敌方一名士兵,作为将军依然会觉得划算。 作为炮灰的民伕,他们不会愿意就是了。 秦军骑兵来是来了。 然而,他们只是在外围进行小心翼翼地游弋,丝毫不敢靠近阴氏大军五里之内。 吕武看懂了秦军骑兵想干什么,抽出五千阴氏骑兵逼近秦军骑兵,得到的结果是秦军骑兵来了个掉头就跑。 他暗骂道:“这特么没给‘专利费’啊!” 以往,阴氏骑兵就是这么逗着秦军,使秦军知道周边有阴氏骑兵在游弋,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一开始秦军的应对比较笨拙,每每会抽调传统部队追击阴氏骑兵,很多时候只是浪费时间的白白追逐,一旦给阴氏骑兵逮住机会甚至要被反咬一口。 后来,秦军开始组建自己的骑兵部队,他们发现周边有阴氏骑兵,会交给己方骑兵去应付。 到这种阶段,双方的传统部队成了看客,较量只存在于两军的骑兵之间。 到来的秦军骑兵只是游而不击,多少让吕武体会到了秦军曾经的感受。 大军当然不能随意停驻。 事实上,除非完全不具备军事素养,要不哪个将军敢不看实际环境,随意选择地方进行驻扎? 暂时停下的阴氏大军很快重新开拔。 因为外围有秦军骑兵在游弋的关系,吕武再一次调整了行军的队形,不是将所有部队凑得挤成一堆,相反是以一“师”为单位,互相之间的间隔放大了更多。 这样做很有道理,能够保证各个独立部队的严整,发生变化不至于蔓延到全军,一个“师”遭到攻击,周边各“师”能用弓弩支援,甚至合闭之前刻意让出的“空隙”进行合围。 一路游弋在阴氏大军外五里左右的秦军骑兵太谨慎了。 无地有看到敌军各“师”之间拉开距离产生的战机,更多是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跟随得并不是那么舒心,损失方面也远比预料要大。 “阴氏单骑走马战力胜于我,与之相拼,杀敌一人,我损三人!”无地跟阴氏骑兵打了几次,前前后后战损进去一千两百多人。 他们其实是想用学自吕武的战法,找机会给阴氏的传统部队来一下,好几次看似机会不错,每一次都是无地选择了退缩。 无地的谨慎并没有招惹其余秦国贵族非议。 这是建立在几次跟阴氏骑兵较量下来的双方战损对比,以及有小股己方骑兵被咬住导致一个都没跑掉,用来证明秦国骑兵还不成熟的残酷事实。 嬴武说道:“敌军向前便为好事。如能往‘雍’而去,你我皆有大功。” 他们已经跟在阴氏大军周边六天。 越是后面,他们越不敢与阴氏骑兵再纠缠,结果是双方的距离拉远到七八里,一度甚至拉到十五里远。 秦军骑兵发现阴氏骑兵再次上来,每一次都是赶紧跑,导致他们对阴氏传统部队的威胁已经消失,变成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尾随窥视。 如果用吕武的话来说,数量变成八千左右的秦军骑兵,诡异地变成了一支规模超大的斥候部队。 距离拉开之后,吕武多次设下陷阱想要诱使那支秦军骑兵再来,一次次都是落了空。 比较诡异的是,秦军骑兵明知道后面落着魏氏的军队,他们却好像视而不见。 这里面有因为魏绛小心谨慎的关系,再来是阴氏骑兵一直在盯着。 说白了,秦军骑兵怕的是被阴氏或魏氏传统部队纠缠住,再被阴氏骑兵围拢上来。 到这一个阶段,过来的那支秦军骑兵已经从实际上变成一支“存在部队”的角色。 也就是明明有那么一支军队,可以作为一种威慑力量,真拿出来却没办成什么事。 要是秦军骑兵能解决掉阴氏骑兵,事情的发展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秦军骑兵打不过阴氏骑兵,发现这一点的无地等秦国贵族,他们只能接受这样尴尬的一个现实。 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更加坚定要训练一支有战斗力的骑兵部队,认为骑兵的出现将会改变旧有的战争格局。 仅是在这一点认知上面,秦国在吕武身上的亏就没白吃! 吕武率领大军抵达预定地点,等待魏绛将部队带过来,外围的营寨设施立起来,筑造永固款式的相关工程作业开始进行。 这里是后世“咸阳”附近,目前并不存在任何的人类定居点。 现在的环境注定没人定居和开垦,走到哪都是各种各样的植物,树林的密度大到惊人。 “阴武为何再次驻足不前?”无地看着前方渭水之边,一座看上去非常大的营盘已经渐渐有了轮廓。 嬴武则是说道:“阴武耗我粮草,魏氏为何无异议?” 秦国两次刺杀吕武,仇恨完全解不开。 魏氏跟秦国没有私下的矛盾,产生较量也只是为了生存空间的争夺,再来就是属于晋国和秦国在国家层次的相争了。 所以,秦国君臣是真的搞不懂魏氏怎么会那么软,一副阴氏想怎么样都附翼的态度,并且是真的在不计损失相助阴氏。 无地只在乎自己的任务,没多余的心思去管晋国阴氏和魏氏什么关系,说道:“敌军驻营。营盘之大有异,君上若率军前来,阴氏可愿启战?” 建造营寨? 哪怕没学过兵法,还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敌军好欺负吗??? 他们其实想抽冷子去给阴氏的军民来一下。刚重新聚集完毕,组团出现的不一会,阴氏骑兵再一次来热情款待,以至于事情没干成,还白给了数百人。 这只是再一次证明一点,想干成什么事都要有相应的实力基础,要不机会再难得也与自己无关。 营地之内,吕武只将魏绛叫过来,说道:“中军佐、下军佐南下侵‘伊洛’,‘前劲’败于洛水之旁,两‘旅’仅以彘裘孤身而还。” 魏绛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光是瞪大眼睛了。 吕武补了一句,道:“伊洛之戎击彘裘于半渡。” 魏绛还是不明白,问道:“与我西征何干?” 范氏和赵氏去入侵伊洛之戎,两地相隔数百里,伊洛之戎跟秦国也不是盟友。 然而,他们都是晋国家族,哪能是完全没关系呢。 后面会起到相关效应的。 吕武干脆不说话了。 他只是在提醒魏绛,他们跟秦国的战争,范氏、赵氏跟伊洛之戎的战争,越来越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样子了。 第501章: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事实上,吕武一点瞧不起秦军骑兵统帅的意思都没有,甚至高看了不少眼。 他们在进行的战争已经不是“诸夏传统”的模式,打的是一种没有规则的战争,再怎么谨慎小心,一点都不为过。 很多人会对“无过便是有功”感到嗤之以鼻,不会设身处地想想,自身是个什么情况,对方又是哪般模样,单独去观看结果,忽略了其中的过程。 成了的,各种脑补、洗地加美化。 败了的,各种忽视、嘲笑加抹黑。 不过,人的天性就是那样,也就有了“成王败寇”一说。 事实情况也是,胜者无可指摘,败者坟中委屈。 今天,无地像往常那般进行窥探,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阴氏和魏氏的辅兵一直在收集各种材料,树林被砍得不成样子,各种灌木以及荆棘被清理,动作大得令人不动脑子思考都不行。 靠近渭水约七八里的平地,一个四四方方的沟渠正在被挖掘。 无地派人冒死靠近了观察,发现沟渠的宽度约有五米,深度大概是三米? 后面,阴氏和魏氏的辅兵弄来削尖的长木桩,紧靠沟渠斜着向外插了一排又一排,俨然就是在布置硬寨级别的防御工事。 看到这里的秦国贵族,他们完全明白吕武就是在搭建一座用于打防御战的营地。 这座硬寨可能不比城池防御力高,关键比建设城池更加容易。 它哪怕这一次没有用上,阴氏完全能够进行驻军,成为继“吴阳”之后埋在秦国腹部的一枚钉子。 秦国众贵族认为自己猜测无误,认定吕武就是在结硬寨,反倒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了。 嬴武说道:“我等在此已无功用,早归详细禀于君上。罢兵止战,率兵来攻,由君上决断。” 一些消息当然早就传回去。 然而,小兵的视野就那么大,知道的信息也有限,只能起到“带个话”的作用。 他们身为将领,信息方面远比小兵占据优势,亲自回去怎么都能来个“奏对”的效果。 也就是,他们能更详细地述说情况,秦君嬴石有疑问能及时答疑解惑,甚至可以根据现场问答来给予秦君嬴石提供一定的意见参考。 秦军骑兵退却,瞒不住吕武。 他只是出动阴氏骑兵尾随十余里,没有要求有所斩获。 没办法的事情,阴氏的骑兵建设也是起步阶段,很多东西需要进行摸索,累积足够的经验,再来整理出一套合适自身的战术战法。 其中,合适自身最为重要。 不是有一句话吗?叫:打铁还要自身硬。 毕竟,别人用起来很利索又有用的战术,自己用起来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 拿这一次秦国派骑兵过来袭扰为例子,他们在学吕武运用骑兵的方式,应用和战果方面只能说稀烂。 然而,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则是被秦国贵族缓缓地推开了。 也就吕武不知道统率秦军骑兵的秦国贵族得到思想升华,要不没可能轻易放走。 魏绛跟着吕武来到某个小山头,眺望着远处,说道:“此处地势开阔,无甚险要可凭。如秦人不服,开垦农耕必遭其扰,上军将为何择此地筑城?” 筑城? 魏绛哪只眼睛看到是在筑城。 吕武傻了才会现在去筑城,他只是在埋钉子,为更远的将来做准备。 不过,道理是那样的道理。 两百多年后的秦国选择在这片区域打造都城,背景是有一座函谷关在前方作为屏障,关东诸国不破函谷无法威胁到都城。 吕武对魏绛笑了笑,没有给出什么答案。 目前没有函谷关,地皮则是魏氏的封地范围。那边地势险要,某种程度来讲就是穷山僻壤,不具备什么农业的开发价值,得不到魏氏足够多的重视。 这个也是当前人们的观念问题。他们连疆域概念都不是那么清晰,价值观里面有的是筑城,才能将城池周边涵盖成为领地的一部分,其余没有城池的所在则视为无主之地。 当下有太多的“无主之地”了,一直想要将现有地皮利用到极限的晋国,一样有很多能开发却没有利用的地方。 数十年前晋国内部甚至还有赤狄和犬戎部落在逐水草而居,晋景公在位时才将这些异族消灭或驱赶,使得晋国的有效控制范围增加了一倍之广。 所以了,别看吕武带着阴氏和魏氏的军队一直在向西,暂时构不成入侵秦国的事实。 他们的要逼近到秦国某座“城”或“邑”,乃至于是离某个秦人聚居的“邦”足够近,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侵略,要不从“法”到“礼”只是在“无主之地”武装游行而已。 吕武早在思考用什么方式从魏氏手里拿到“函谷关”的那一块地,随着削弱秦国的举动越来越见效,也许不应该只是想,要想办法付之行动了。 他抬手指向了西边,对魏绛说道:“此处往西抵‘雍’无险要之所,‘雍’往西两百里有一处为‘仓’。若能驱逐秦人过‘仓’,八百里平川之地,皆在阴氏、魏氏之手。” 这个“仓”全名叫“陈仓”,它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卡住不但会让西边难以逾越,往南修建栈道可以进入巴蜀哦! 魏绛对秦川的地形没什么概念,听到吕武说要拥有八百里秦川也只是随意笑笑。 多少里来着? 八百里要多少人来安置,开发多少年才能回本! 还全是平原地带? 要亲命了喂!!! 全是平原代表无险可守,谁来怎么走都能走进来,需要保持多少常备军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 晋人对晋国的地形就感到非常满意,东边有重峦叠嶂的太行山作为屏障,北部则是满布森林与沼泽,南面除了“五岳”之外还有汹涌奔腾的滔滔大河,西边群山座座、峡谷遍布,基本盘那是稳当得很啊! 吕武见魏绛兴致缺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更不可能给魏绛讲什么战略解析。 他说道:“秦君知我驻兵于此,率众六万而来。我不可退,需待此处硬寨成型。” 魏绛一下子集中精神,没有临战的紧张,相反得知吕武要打,心里很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们春季下旬出兵,向西一再走走停停,将近五个月耗费的粮秣以及其它资源不少,收获方面则是空空如也。 魏氏不知道吕武最终盘算是什么,只知道资源的损耗着实太大。 所以,对魏氏来说,不管输赢怎么样,西征能出现一个结果,远比继续空耗下去,要好太多了。 魏绛倒是听懂吕武想在这边“插个旗”的态度很认真,他想道:“阴氏有骑兵,不担忧没有险要地形作为依托。想控制这里,他们接下来一定会再增加骑兵数量的。” 其余的诸侯国看待骑兵怎么样先不提,晋国内部有见识过阴氏骑兵发挥的贵族,没人会再瞧不起骑兵。 魏氏所知道的是,国内除了阴氏之外,范氏和智氏也开始在研究骑兵,国外则是秦国开始大规模让骑兵参与战事。 知道骑兵有用……甚至用好了能发挥奇效的魏氏,他们有研究骑兵的心思吗?反正,暂时看不到魏氏组建成规模的骑兵,仅是搞了少量骑兵作为陪练。 吕武知道魏氏在干些什么。 魏氏选择的是将能抗线进行到底,增加每一个‘卒’序列里面重甲士兵的配置数量! 那么,魏氏无非就是知道了骑兵的厉害,不去组建骑兵,想要搞懂怎么来针对骑兵。 这种操作可以有很多解读,以阴氏和魏氏当前需要保持亲密的关系,吕武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秦君嬴石带着六万大军向东? 渭水边上的营盘正在建设阶段,哪能够作为战场呢!想作为战场,起码等外围的防御工事完成。 吕武的选择是带着阴氏的四个“师”和魏氏的两个“师”,包含再次增加到一万左右的阴氏骑兵,气势汹汹地迎了上去。 秦国方面得知这一次吕武率军迎了上来,一种喜极而涕的情绪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不容易啊! 真的太不容易了!!! 秦庭君臣之前的猜测是,他们一旦再有东进的动作,很大机率是吕武会选择后撤;他们再重新掉头向西,吕武则将再次西顾,逼迫秦国不敢真的放空‘雍’周边;反正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消耗秦国的国力。 明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偏偏只能被动应对,有比这更苦恼和憋屈的事情吗? 所以不怪一些秦国贵族认为吕武总算要正儿八经开战,高兴得双眼给湿润了。 吕武并没有带着大军向西多远,他们走了十五里左右停下驻扎营,阴氏骑兵则是有六千脱离主力独自出击。 这一支阴氏骑兵的指挥官,他得到的命令是不用管秦军主力,绕道前往“吴阳”寻找战机。 其实,吕武也能派骑兵去袭击秦军主力的后勤线,暂时还不想这么干而已,再来是有能制造大新闻的选择。 不要忘记“吴阳”还有阴氏和魏氏的守军,另有几千骑兵也在那边。 秦军主力南下了?后面空虚了哦! 情况允许的话,能不能解决“吴阳”的秦军,用这支偏师试一试占领秦国的都城“雍”呢? 吕武心想:“速战速决?美死你们了!说不定你们打着打着,老家没了。” 第502章:两“鸟”相争 秦军复又东进的举动是那么的非常小心翼翼,并不是怕中了埋伏,而是担忧吕武掉头跑了。 历经半个月多的行军,秦君嬴石的“王旗”在地平线上出现,后续是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大军。 这一次秦军一样没有选择前、中、后的分批进军方式,大军就是集中在一处,再齐压压地推了上来。 他们靠近到阴氏和魏氏联军营寨十里范围才停下来。 秦君嬴石站在战车之上遥望东方,能大概地看到远处有一块看上去占地颇大的营盘,沉声对左右说道:“扎营!” 事实上,阴氏和魏氏的军队并不集中在一座营盘里面,也就是营盘不止一两座。 军队扎营的选择的非常讲究,率先抵达必然占据周边的高地,设下一些必要的“钉子”来掌握制高点,再去控制交通要道防止路线被切断。 掌握制高点不单纯只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角度考量,还等于拥有了站得高看得远的优势,能够将敌军的动向看在眼里,掌握“信息”的窥探权。 这一边即便有山也是小山包,周边没有什么险要地形,进军或撤军能选择的路线太多,控制交通要道属于没有必要。 秦君嬴石很快得到相关的汇报,什么晋军的营寨多达六个,主力是在哪个营寨,另外的营寨位处哪里。 现在不讲究兵法,地形优势则早被发现。 不过,哪怕是以不讲究规矩和礼仪的秦人,他们玩得依然不是那么“花”,明白地形对胜负的影响,打起来则是摆开阵势地进行较量。 秦君嬴石问道:“寡人可需派人往阴武处致意?” 需要问一问的原因是,他们在进行的不是国战,有些规矩说不太好要不要执行。 士雃说道:“阴武虽为‘晋’之‘卿’,君上乃一国之君,无有此理。” 一众秦国贵族立刻附和。 再牛逼,臣就是臣。 怎么落魄,君依然是君。 秦君嬴石却说道:“今我式微为实,何惜颜面?” 士雃有些明白了。 以一国之君向某国之臣服软,其余各个诸侯国的君主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这特么是要架一架吕武,说不定能将吕武架起来烤,不成能恶心一下,又留下“日后好相见”的后续。 士雃就知道出使的人选会是自己,没有多少内心波澜,稍微准备就出发了。 他没有带上多少人,仅是驾车的驭手和一名随从,行到半途遭遇阴氏骑兵队伍,说明来意:“奉寡君之命,往而问候阴子。” 巡逻的阴氏骑兵队伍拆分,一部分护送士雃这乘孤车前往吕武所在营盘。 吕武在得知秦军东进期间,没有想过派出骑兵部队袭扰。 不是没有必要,单纯只是他手头的骑兵剩下四千左右,有点拿不出手。 再来是,秦军大军聚拢一处,里面有三万左右的骑兵,数量太少阴氏骑兵过去的危险系数太大。 对于吕武来说,最重要的是秦君嬴石将大军带了过来,秦军三万左右的骑兵也都在列,造成秦国腹地空虚的事实。 如果不是担忧引起更多的警觉,光是出动六千骑兵前往支援“吴阳”哪能算够,怎么都要再去一些传统部队的! 派骑兵就能不引起秦国的警惕啦? 阴氏骑兵历来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秦军早习惯了。 出动传统部队,秦庭君臣该是多傻,才不会产生诸多联想。 所以,做相同的一件事情,怎么个操作方式,产生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吕武跟士雃互相见礼,有点不客气地问道:“使者复来,何以教我?” 士雃苦笑说道:“事已至此,多费口舌再无用处矣。此番我来,为寡君致意阴子,另询何日致师启战。” 一阵“哈哈”的大笑之后,吕武玩味地说道:“秦国欺我非止一般,何必行自欺欺人之举?我来为私怨,不复于礼,何言理哉。秦君此番作为,徒惹列国笑话,更甚乃未战先怯,徒使麾下胆寒。秦庭竟无人劝谏秦君?” 士雃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是我太单纯,还是阴武太复杂,一个举动能品出这么的多弯弯绕绕。” 仔细品一品,好像还真是那么一个回事。 嬴石是一国之君,派人去向某国之臣致以问候,某种程度上是能将那个“臣”架起来烤。 比较关键的是,吕武跟秦国只是私怨,他们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不存在什么礼仪制度的战争。 再则,不讲理是秦国先干的! 秦国两次刺杀吕武早就传得满世皆知。 闹到现在,秦君嬴石再想用“世俗框架”来编排吕武,早干么去了呀!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看就看各个诸侯国的一国之君是什么想法。 士雃走了,带着郁闷离开。 诸如要不要打,什么时候开打,一概没有谈成。 士雃回去后将与吕武见面的过程讲出来,引得秦庭君臣一阵面面相觑。 嬴鲍皱眉,生硬地转了个话题,说道:“阴武未遣单骑走马袭我,实乃奇也怪哉。” 就是哦! 前面的四年之中,阴氏骑兵着实太特么讨厌啦。 需要了解一下什么叫如影随形、神出鬼没,每每总是能让秦军各种难受。 这一次阴氏骑兵没有出现,肯定不是吕武突然间变得彬彬有礼,一定是有其它原因的呀! 嬴武则说道:“阴武不退对我而言便是好事。如今两军扎营相对,君上致‘礼’在先,阴武无‘礼’在后,大可列阵启战。” 这个要划重点,并且让史官详细记录。 事到临头之后,秦君嬴石却是陷入一种焦虑又患得患失的心态,看上去有着比较明显的魂不守舍神态。 秦国四年的时间内损失惨重,国力方面下滑太多了。 当然也不是阴氏对秦国一再持续打击造成今天的局面,前些年秦国与晋国一再爆发国战的损失要算进去。 仅是在“交刚”这个地方,秦军前前后后就折损进去约四五万军队,后来的“泾阳之战”更是惨败了一阵。 按照秦庭的设想,他们本来应该至少要消停上个一二十年,缓过气来再图谋东出。 他们都已经有点忘记是为了什么才会惹上阴氏,一再稀里糊涂地打下来,休养生息的计划给破了产,对秦国更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秦君嬴石回过神来,看到一众臣子盯着自己,下意识开口问道:“此战,可有必胜把握?” 这个问题,秦庭上下商讨了不止一次,早早就已经得出结论,赢不太可能赢,输却不能输得太难看。 明知道极大可能性打不赢,为什么要打呢? 一来是,不拼一把,胜负犹未可知。 再来是,打不打不再取决于秦国。 他们要的是阻止阴氏每年到秦国肆虐一趟。 所以,打这一场的根本原因,对秦国来讲其实很是可悲可叹,也侧面证明实力不如人的窘境。 不独秦国,当今之世除了楚国之外,哪一个国家被晋国盯上都会难受。 齐国就是明白那样的道理,导致明知道南疆被搞了无人区,咬牙就是不提起,免得多生事端给自己找不痛快。 目前秦国能出动的兵力就那么多,想再继续征召的话,以后日子就不用过了。 以他们认为最理想的进展是,秦国出动目前的兵力,吕武像前面两三年只来两三个晋国“师”,占据优势兵力击败吕武,再拉上晋国的赵氏从中转圜,进行诚意满满的道歉赔礼,为秦国与阴氏的矛盾纷争画上句号。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吕武倒是像前几年那样来了,却带上了一个阴氏“军”、近万骑兵,魏氏三个“师”、两个“旅”。 不算骑兵的传统部队足足有六万三千名士兵,加起来就是至少七万三千啊! 他们还听说“郑县”那边有晋国其余的家族在集结,暂时没有打探到集结了多少,猜测不会少于两个晋国“军”的数量。 这下好了!他们就算打赢了吕武,是不是要等着“郑县”的两个晋国“军”向西开进,继续打一场? 有时候,当代的秦庭君臣会想,好好待在西边过日子就行啦,为什么要招惹霸主国呢? 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要东出,秦国也势必东出! 他们后悔的是只看到楚国跟晋国相争取得优势,没真正地窥探到晋国的虚实情况,傻乎乎地给撞了上去。 秦君嬴石又问:“若我撤军,弃‘雍’往‘冀’,有生之年不再东进……”,话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 军帐里面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空气仿佛凝结,使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老秦人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从“冀”这个旮旯犄角出来,很难得在“雍”附近站稳了脚跟,哪想到新一轮的东出没有成功,搞到又要逃回起源地舔伤口? 秦君嬴石都能猜到自己的谥号会是什么,一定不会是什么美谥,没有过于负面都要含笑九泉了。 秦军到来再次让周边的树木再次倒了血霉。 吕武并没有派出部队干扰秦军的扎营做业,使得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战事的发展好像是重归了正常? 翌日。 天色没有放亮之前,两军营地内升起了道道的炊烟,未落明月的照亮之下,看规模显得无比壮观。 东方第一缕朝阳照射在大地之上。 秦军这边最先有所动作,满是厚重感的战鼓声,苍凉绵长的号角声,率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在这期间,大批的骑兵从辕门涌出,游弋于己方营寨的周围,随后是鱼贯而出的战车兵以及步兵。 他们出营之后持续向前推进,直至往前三里的距离才停下来,军队在军官的约束中进行整队,慢慢一个两“彻”的阵势成型。 秦军摆明就是要摆出阵势开战?晋军这一边只是在营盘前端布置防御,丝毫没有出营接战的迹象。 吕武认定一件事情,只要是敌人想要达成的目标,自己都不能使之顺心如意。 命令早被传达了下去,各个营寨除了担负任务的骑兵,其余部队没有获得新命令不得擅自出动。 “秦军汹汹而来,将士求战心切,为何……”魏绛被吕武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往下的哔哔叨。 吕武说道:“我军远道而来,尚且不习水土,需时日适应才是。” 在粮秣方面,他们备足了三个月的储备,有需要后方还能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想要速战速决的是秦庭君臣,出现粮秣危急的是秦军,该急的反正不是阴氏和魏氏。 所以,急个什么劲啊! 魏绛却有自己的看法,魏氏为了这次西征投入太多,能继续撑下去,可是真的不想再耗下去了。 他转悠了一下眼睛,说道:“如秦人重演楚人‘鄢陵’故事……” 话音没落,前方再次传来战鼓声。 事情好像被魏绛说中了? 秦军用骑兵打头,约两千多骑兵直至逼近到晋军营寨两里范围内还没有减速的迹象;后方是列阵前移的传统部队,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地呐喊着什么。 吕武注意听了一下,心想:“喊的不是‘赳赳老秦’啊?听着就是‘waaaaaagh’不成战号。” 晋军营寨之内,一声又一声的口令声从各个军官嘴巴里喊出来。 早就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他们听从指令进入到待射状态。 军官先让进行最远距离的“较射”,也就是测试箭阵前端和后一排的最远能射多少米。 会有站在箭塔之上的持旗官来作为眼睛,他看到秦军骑兵越过较射箭矢的位置,放声大喊的同时,对下面一再摆动令旗来发出信号。 “前三列,放!” 一阵弓弦的响动密集出现,弩箭脱离箭槽飞射而出,半空中一段距离的飞跃之后缓缓地落下。 它们的目标是靠近到营寨一里(现为400米)之内的秦军骑兵。 而秦军骑兵有眼睛,他们看到敌军营寨内升起一朵“乌云”,有军官呼喝进行必要躲避机动,仅是少数骑兵被晋军弩箭命中,队伍来了个掉头,朝着本阵的左右两翼驰骋。 他们这么干的目标不复杂,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欲望,挑衅处在营寨内的晋军。 “止!!!” 嬴武当然是乘坐战车,先下命令让部队停止前进和整队,再目光炯炯地看向晋军营寨内那杆很显眼的“旗”。 那一杆旗帜,有着一只火鸟用爪子分别踩(抓)两枚铜锭的图案。 以前这样的家族图腾对阴氏来说会很莫名其妙,等待老吕家将冶炼发展出一个新高峰,倒是显得无比合适了。 毕竟,“吕”在上古,表示冶炼的技术和行业呢。 现在,嬴武死盯着那杆“旗”,心想:“我嬴姓图腾亦为神鸟(玄鸟)啊……” 第503章:这场较量不简单! 季节已经来到秋天上旬,漫山遍野的植物暂时还没有变得枯黄,阳光则变得不是那么炙热。 如果不是出征作战,人们会进入比较忙碌的阶段,做好秋收的一应准备,很快就要投入到农作物收获的工作中去。 然而,秦川大地之上,属于晋国的那一部分遍处等待收获的农田,本来应该生长庄稼的秦国农田则是杂草丛生。 秦国以“雍”为核心的区域已经不是第一年这般光景。 他们往年会进行播种,迎来的却是阴氏骑兵一再纵马驰骋,不然就是收获季节来临时爆发战争,农作物不是丢在那里烂掉,便是被阴氏部队给抢先收割。 有种没种都很难取得收获,一次两次之后谁还乐意干亏本的劳动? 嬴鲍在大声地对麾下介绍阴氏都对秦国做了什么,他希望以此来挑起秦军将士对阴氏的仇恨。 秦人当然知道阴氏都对秦国做了什么,恨肯定是恨的。 他们会一致无视是秦国先入侵晋国,挑起了秦国与晋国新一轮的战争。 预先设定立场之下,他们还会无视掉秦国公子后子针刺杀吕武,秦庭后面又派出刺客团队进入晋国境内刺杀吕武,干下如此这般的行径。 这叫什么?立场决定思想,只看到了别人的坏,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得到哪般下场;只允许自己干坏事,容不得别人正当防卫和事后报复。 列阵待战的秦军一再鼓噪,气势慢慢攀升了起来。 魏绛扭头看向吕武,问道:“便如此任由秦人颠倒黑白?” 吕武脸上带着笑意,看上去没有出现恼火,说道:“你且看我军将士如何。” 魏绛也就将视线转到营内的己方部队士兵身上。 秦人各种“双标”演讲,搞得自己嗨起来。 晋人这边越听脸色越差劲,军队的纪律不允许他们出声,能看出一个个都是憋了一肚子火。 吕武说道:“临阵鼓舞士气,言语之中谎言连篇。此战无论胜败,秦庭内部必起祸端。” 欺骗一时爽,一直欺骗一直爽。 看事情大不大,不大为首要前提,谎言被拆穿,有太多能够弥补的办法。 而现在的情况是,秦国从战略层面全面衰弱,哪怕取得了这次交战的胜利,窘境只是得到稍微的缓解,无法弥补之前造成的各种损失。 吕武心想:“这一战我必须再推秦庭一把,使之坠落万丈深渊。” 他喊来蒲元进行了一番交代。 蒲元得到出营喊话的任务,仅是一乘战车出去,逼近到秦军阵列线前方二十米才停下来。 秦军看到晋军那边来了人,鼓噪声慢慢静了下来。 “周天子继位二年,我主西巡游猎,偶遇秦公子后子针率部激战白翟、义渠于泾水之北。” “我主感念晋秦或有纷争?然,皆为诸夏,不以同室操戈为阻念,遂率部,先击白翟,后战义渠,连战皆胜,助力秦军于危难。” “彼时,晋秦同喜,我主迎秦公子使者,执礼设宴款待之。怎料?秦使竟借敬酒近我主身前,行刺杀之举!” “辛赖苍天护佑,我主躲此无端灾祸,唯恐小人置秦国于无德、无义、无礼尔禽兽之国,遣派家臣往秦公子处相询,遭拒。” “便是如此,我主仍不欲操戈相向,怎奈秦军骤然相攻,大军鏖战于泾水之边。” “秦公子后子针战败被俘,行凶刺客亦在,非单凭言语构设罪行。” “周天子继位三年,我主于‘新田’郊外再遇刺,捕捉者皆为秦人,降者受何人之令往而刺杀,供认不韪。” 蒲元的嗓门很大,一连串的话讲下来,吐字清晰又抑扬顿挫。 当然了,现场的范围太大,一个人的声音再大又能传播多远呢? 能听到的只有一少部分的秦人,他们听着听着会发出惊讶的声音,再跟旁边的袍泽低声讨论,渐渐形成喧哗声,导致后面没多少人能听清楚蒲元到底在喊些什么。 嬴鲍忍得很辛苦才没有操弓搭箭,一箭将蒲元射死。 如果没有历经连续的惨败,秦国的国力也没有下降那么严重,以秦国贵族的思想观和价值观,才不会有什么顾忌。 他们若真的知礼尊礼,还能屡次干出对晋国不宣而战的事情? 觉得自己行的时候,礼仪制度啥玩意的不用在乎,反正就是干发起挑战的操作。 轮到认为自己不行了,礼仪制度绝对要重新“捡”起来,成为一种能够保护自己的“工具”来使用。 开始有秦国贵族对喧哗的部队进行弹压,禁止阵列中的士兵开口讲话。 然而,士兵不再开口讲话,得知蒲元都喊了什么的那些秦人,内心里不免对“正义”该怎么理解产生疑问。 喊话将人喊得心理崩溃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很少,极度的少。 因为语言而产生心理波动,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军心士气,使得战局走向发生变化。 这就是诸夏为什么追求“出师有名”的原因。 大多数时候,想要单纯依靠喊话将一支军队瓦解,其实是属于不可能。 任何的事情都存在联动效应,不能去忽视其中的背景,再考虑事件发生时的实际状况。 一支军队被敌方喊话导致崩溃?必定是他们本身的内部问题极大,再加上即时事态极其不利,以至于那些话语成为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致使局势出现了意料之中的崩盘。 而导致军队出现崩盘的人,通常不是没有话语权的士兵! 不以个例为限,普通人能够影响到的人群极其有限,他们可能连自己的亲人都左右不了,想干大事顶多也就是给某个很小的局部造成混乱,危害不到太大的范围,遑论上升到国家层次的高度? 能达到“祸国殃民”层次的人,不存在任何的例外,绝绝对对是手中有权之辈。 蒲元出去喊话,其实不是喊给普通秦人听,而是喊给秦国贵族以及晋人在听。 那些话会进入秦国贵族的耳朵,他们听了会产生什么想法,某种程度是能影响战争走向的。 晋人则是明白一点,他们干的事业绝对属于正义行为,执行“双标”的秦人太特么欠揍了。 魏绛很是兴奋地说道:“士气大为可用,何不出击酣战?” 吕武扫了一眼魏绛,眼神有点不待见。 嘛呢! 这是在教俺做事? 吕武已经知道魏氏不想再继续耗下去,并且态度越来越明显。 偏师尝试攻取“雍”的事情太大,吕武暂时没有告知魏氏,一再表现出不想过早交战,的确是会让魏氏变得急躁。 “魏绛比魏相差太多,对魏琦这一支来说是好事啊。”他心想。 出兵营外列阵?秦军都逼到营寨两里范围之内,学习智罂拆掉己方营盘和填平坑灶吗??? 除非事情出现重大变化,要不吕武打定的主意就是继续拖。 秦军愿意攻上来,来呗。 一直在等晋军干点什么的秦军,他们要感谢阳光尚算温和,没有烘烤得大地滚烫,不会让风吹来卷起一阵阵的热浪。 嬴鲍亲自回到本阵面见秦君嬴石,询问要不要对晋军营寨发起攻势,得到的信息却是秦君嬴石很突然的病了,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秦君嬴石的心理压力太大,精神一再紧绷,加上秋天白昼和黑夜气温变化太大,给染上了风寒。 带病的秦君嬴石接见嬴鲍,忍着头疼欲裂的不适感,听完汇报之后说道:“今日索战不得,或可连日索战?阴武如有耐心,麾下或将焦躁不安,介时再攻营盘为妥?” 一句话里面带着太多的猜测与不确定性,能够显示出秦君嬴石的意志出现动摇。 嬴鲍当然遵命行事。 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中,秦军每天都会有大动作,一再集结部队列阵逼向晋军营寨,做出气势汹汹的索战姿态。 不能说秦军这么做没有用处,吕武能感受到麾下将士变得越来越暴躁,并且对不与秦军交战感到失望和困惑。 在晋人看来,他们对秦国的征战一再获得胜利,不管是以哪种方式根本不用忌惮秦军,明明是秦军该害怕与己方对阵才是!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吕武能够将贵族全喊过来,告知他们为什么要做什么事情的用意,也就是告知战略意图,以达到同心同德的效果。 吕武感到迟疑的是,一旦将真正要做什么讲出来,听了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现在不是“兵者,诡道也”的时代,人们崇尚的是在刚正面的交战中取得胜利,进而获得荣誉以及其余物质的收获。 他们可能会认为吕武的心太脏,排斥破坏礼仪制度的行为,郁闷吕武不信任他们的战斗力,去搞那种“歪魔邪道”的事情,造成离心离德的负面效果。 而那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现有的社会习俗以及环境对晋国有利,他们作为“霸主”需要的进行维护,最不该的就是破坏规则。 说起来或许会令现代人难以理解,事实却是那么的真实:目前的人认为只有作为弱势的一方才会沦为小人,尽干一些不择手段的龌蹉事。 吕武一再权衡,只能做出“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选择,那就是…… 第504章:魏武卒!? 新一天清晨的到来,第一缕朝阳却是迟迟没有照映大地,原来是东方的天际被蒙上了一层血红色。 有一句古老的话叫: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早霞而已,真不是什么奇异的景象。 看到东方血色的人们,看自己的心情怎么样,得出相关的想法。 若是内在有太多的悲春伤秋,会觉得早晨的景象带着某种预示,猜测今天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大地能不能饮饱鲜血,明年的春季这片土地或许会青草茂盛,处处长满了鲜花。 秦军的士兵对于早起、早吃、早出营已经变得麻木,没有了前几天会有的紧张或期待,甚至认为今天又是个凑堆“站班”的日子。 人要是变得麻木,不但情绪会高涨不起来,做一些事情也会少了严谨,产生一种应付式的心态。 秦军士兵在新的一天,听着战鼓声和号角声齐奏,依照军官的指令列队出营。 第一天时,他们会很认真地检查自己的战袍或盔甲、武器,深怕有一个遗落将小命丢在战场上。 随后,两天、三天……不见打起来,习惯了每天就是去晋军营前鼓噪和叫嚣,更习惯了晋军闭营不出,哪怕有心让自己不要大意,惯性思维之下着实很难生起一开始的警惕心,到第五天其实就不那么认真检查衣甲和武器了。 所以说,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现象,会形成一种思维惯性,使人忽略到太多的东西,心态方面麻木掉,进而想不产生懈怠都难。 麻木着踏步,再习惯地跟着袍泽移动,很多秦军士兵脑子里想是“今天又是要站到脚麻的一天”、“今天早上的汤油水变得更少了”、“家中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等等之类,反正心思根本没在战场上。 秦军士兵当然知道踏上战场还胡思乱想是错误的。 关键耐不住重复太多次,一次次是那么的无所事事,脑子里不思考一些东西,害怕自己给站傻了。 能说他们错了吗?上战场还敢思维散发,肯定是错的。可……真怪不了他们,只因为太特么无聊了啊! 别的不用多说,光是让习惯有网络的人,不用站这么辛苦,也不必风吹日晒,能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吹空调,有手机、电脑、网络电视,可特么就是没网络,时间不用久,二十四小时就好,看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心情又怎么样。 秦军在己方营前调整阵型,用时一天比一天更长,队列越到后面越有点松垮。 士兵麻木又抑郁,作为“士”的军官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只有贵族越看越着急和糟心。 嬴武对无地讲道:“此番日久不必再战,各部士气渐垮,唯有撤军一途。” 已经稍微推开“新世界大门”的无地心想:“也许阴武就是想要得到这样的效果?” 一个士兵为一万两千五百士兵的“军”整顿完毕,嬴武刚要下令像往常那般朝晋军营寨迫进,对面传出了“轰隆”的战鼓之声,以至于他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不独嬴武,旁边的无地,以及在等待命令的一万两千五百秦军将士,包括营寨内干各种各样事情的秦人,一致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仔细再聆听一下,确认没有听错,不由跟旁边的人面面相觑起来。 一共有晋军的三个营寨传出鼓声,随后辕门被打开,骑兵最先涌了出来,随后是战车兵和相应的配属步兵。 晋军不独有一个营寨,出兵最多的当然是主力的驻扎营盘,另外的两个营寨出兵后不是奔向主战场,跑到外围去组织队形了。 统兵出战的人不是吕武。 他是全军统帅来着,该待在最为安全的位置,纵观全局进行及时调控。 当然了,要是秦国那边出来够份量的人,比如秦君嬴石亲自现身,再要求吕武阵前谈话,再不愿意吕武都是要亮相一下的。 率军出战的人是魏绛,他带着魏氏的一个“师”又两个“旅”(140战车,10500士兵),很直接地迎向秦军的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和五千左右的骑兵。 预设战场的左右两翼,各自分别有两个阴氏的“旅(40战车,3000士兵)”,还有分别一千左右的骑兵。 哎呀! 晋军不当缩头乌龟啦? 嬴武先是感到一阵惊喜,随后就是陷入纠结之中。 矮油? 太突然了啦,让人家好不习惯喲! 无地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我为将主看顾左右两翼。” “啊?啊!”嬴武看了一眼晋军的左右两翼,应道:“如此甚好。” 他眯着眼睛很努力地想看清楚对面晋军的旗号,看到是魏氏的旌旗,内心里稍微茫然了一下下,很快甩了甩脑袋将杂念甩开。 现在压根不是思考,诸如“为什么是魏氏当主力,阴氏怎么当起了边角料”,“魏氏多么怕阴氏,能被这么指使”,啥啥啥之类的时候。 嬴武下令军队重新整理阵型,一时半会没有推进。 知道晋军出营的秦军将士,他们心情之复杂无法三言两句述说仔细,大体上是精神恍惚外加心情忐忑的。 认为要拼命的时候,敌人选择了龟缩。 觉得就是走个过场,敌人却特么气势汹汹怼上来。 事先完全没有心理建设? 大多数秦军士兵内心波动极大。 额琢磨介,野个,前个,么肆么肆。 啊四滋套今个出事! 狗日差成色咧得。 听不懂?总归来说就是:那么多天没事,偏偏今天出事,搞得特么慌得一批啊! 率军推进的魏绛心里很稳,甚至可以说感到了极度的振奋。 魏氏才不是什么冤大头,他们真的不想再继续耗下去,魏绛力主开战,并且强力要求魏氏来打头阵。 吕武当然是拒绝啦! 真的要开打,哪有让魏氏打头阵的道理? 关键魏绛有心试一试魏氏针对骑兵的训练成果,一再请求又恳求,搞得吕武不好再拒绝魏绛的美意。 正在推进的魏氏军队,前面打头的当然是战车兵,紧跟在战车后面的却是身穿重甲一手长戟、一手盾牌的士兵,再来是弓箭手,落在最后面的才是常规步兵。 吕武看到魏氏的重步兵配套,老实说初看是被惊了一下。 这些魏氏重步兵,一个个身高不低于一米八,看上去身材健硕,能负重三层甲,还能短时间内剧烈活动不至于气喘吁吁的壮士。 他们所持的长戟,不是演义里面双“月牙”的方天画戟之类,是一种杆长度约在四米,前端有矛刺,再搭配三个层层往下叠的戈。 搭配的盾牌,四边是木质的框架,缝合上一层皮革,正面再钉上铜皮,除了有握手之外还有扣环。 这尼玛啊! 三层甲的重量少说也有个七八十斤,一杆长戟怎么都有个二十来斤,大盾更不会轻于二十斤,整体负重往少了算都能达到一百二十斤。 这样的负重之下,移动起来不能像是乌龟的速度,更要承受激烈的交战! 吕武特别了解一下,得知魏氏编练了不低于一个“旅”的重步兵,还有心继续增加数量,剩下“真特么不愧是魏氏”的感慨了! 他也就知道一点,魏氏重步兵没搭配战剑和十二石强弩、五十支弩箭,只能算是“魏武卒”的前身。 现在,魏绛带着魏氏的实验兵种推进,一段距离之后就会停下来稍作整顿,休息片刻再继续推进。 从整体看来,推进状态下的魏氏军队保证了阵势的严整性,走一段停一下再走也是属于常规操作。 武王伐纣有记载: 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 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 所以,魏氏的行军方式,不能算是表现拙劣。 魏绛目视前方,看到秦军的阵型有点乱糟糟,依稀还能听到秦军那边传来吵杂的喧哗声,心态更稳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秦国君臣正聚在一起骂魏氏神经病。 带病在身的秦君嬴石先上巢车观看情势,受不了风吹一再咳嗽又给下去,表达了对魏氏所作所为的不理解。 秦国跟阴氏有私人恩怨,跟魏氏可是无冤无仇,魏氏一再陪阴氏西征也就算了,占便宜的时候卖力上,怎么连摆开阵势血拼都抢着出头? 被问到头上的士雃只能用自己的理解说道:“为晋之‘卿’历来凶险,必是魏氏深受各家威胁,独附阴氏羽翼之下,唯阴氏马首是瞻?” 好像也没有其它的合理解释? 秦君嬴石想说话,结果刚张开嘴巴就是一阵剧烈咳嗽。 秦国的众贵族只是那么看着,没多少人出现担忧情绪,耐心地等秦君嬴石止住咳嗽好好说话。 他们等啊等的,看到秦君嬴石张大了嘴巴,一阵“呃呃呃……”之后,却是笔挺挺地向后倒,一下子给愣住。 辛亏秦君嬴石身后有人给扶住,要不就出现现场事故了。 一群秦国贵族围了上去,听到秦君嬴石又是一阵咳嗽,止住了才用气若游丝一般的状态说道:“此战、此……战,恳请诸位重创阴氏,嬴姓……嬴姓……必有所报,重重厚赐!” 第505章:秦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秦国贵族对现任国君的感官比较一般,不觉得某方面有多差,也不认为秦君嬴石能带领秦国走出当前困境。 秦国东出是秦穆公时期定下的国策,先后经历秦康公嬴罃、秦共公嬴稻、秦桓公嬴荣三代,历时差不多七十年,到秦君嬴石这一任是第四代人。 秦君嬴石暗中观察众臣,心想:“诸事不顺百事哀,寡人如此这般,竟无人真诚待寡人?” 病了是真的病了,多严重看演技。 秦国众贵族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个别藏不住心事的贵族甚至露出期盼秦君嬴石来个当场去世的表情。 这一点很是让秦君嬴石心惊,想起了郑成公姬睔的旧事。 那是晋军南下要进犯郑国,时任国君的姬睔玩了一手“当场去世”的表演,导致晋军不好伐丧选择撤退。 秦君嬴石不无悲哀地想道:“寡人便是效仿姬睔,阴武可会退兵?” 有点不好说呢! 秦国没有站在道义的一边,是他们先玩脏手段的。 战场之上,魏氏的军队还在继续推进,经过整队的秦军还是缓慢迎了上去。 前方传来了新的讯息,讲到嬴武已经跟魏绛在两军阵前致师。 秦君嬴石强自打起精神,询问致师的结果。 嬴武与魏绛的致师不是单挑,他俩各自乘坐战车互相靠近,互相见礼之后开始了言语交锋。 什么魏氏助纣为虐,屡屡跟随阴氏进犯秦国,多造杀戮,戕害生民,等等之类。 魏绛捡起了蒲元的说辞,反驳嬴武的胡说八道,再次指责秦国无视礼仪制度,对晋国屡屡不宣而战,国事上玩脏手段,更甚还干了刺杀这种勾当。 两个阵前主将你来我往的言语交锋,讲的话是给两军将士听,说得好了能够鼓舞士气,增加己方胜算的同时,还能为这一场交锋进行定性,比如:俺/额才是正义的一方! 秦君嬴石的注意力并不是全部在阵前,国内的局势牵动了更多的精力。 他回到帐篷之后,喊来了公族的一些近亲,进行必要的商讨,一些交代也不得不提前说明。 一个国家进入到衰弱阶段,国家的统治者就越会怀念曾经强大的过去。 要说秦国什么时候最为风光,无疑是秦穆公嬴任好的时代,秦国再那个时候胖揍西戎,能够干涉中原列国的内部政务,甚至还能扶持一人登上晋国国君的宝座。 这几代秦君之中,秦共公嬴稻是可以忽略的一代。只因为这位秦君仅是在位四年,没有来得及干点什么便薨逝了。 “霸业起于穆公,衰于何人……”秦君嬴石又是咳嗽了几声,心态却全放开了,复道:“旧事如何,寡人无从述说,方今紧要为寡人死不死得。” 一众公族没有表现出多么激烈的情绪。 不止是秦君嬴石想到了郑成公姬睔,他们也想到了呀! 开始让秦国从称霸的鼎盛走下坡路的是谁?老实说,有点不太好定义。 秦穆公嬴任好仍然在位时,秦国与晋国爆发了“崤之战”。这一战秦军大败亏输,国中精锐几乎损失殆尽。 让重臣陪葬这种事情依然是秦穆公嬴任好干的,不但吓得列国的贵族不敢选择秦国为逃亡的国家,连带本土一些有能力的贵族也不敢与秦君亲近。 世上什么最珍贵?人才呀! 君王薨逝选择重臣陪葬的事情会一直影响秦国,看哪一代秦君能抹去这个负面影响,重新获得人才对秦国的青睐了。(秦孝公表示,喂喂喂,看过来!) 带领秦国从“崤之战”阴影走出来的是秦桓公嬴荣,不过他又带着秦国走入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也就是礼仪制度有用才当存在,没用就将礼仪制度丢到一边去。 如果是以预言的角度看来,秦桓公嬴荣其实是为秦国横扫六合做了不俗的贡献,并且担当起了“礼崩乐坏”先驱者的角色。 没有亮眼表现的君王会得到最为基础的尊重,礼敬或敬畏什么的则是别想。 秦君嬴石现在就面临很尴尬的局面,别人尊重的是那张君主宝座,不是他这名君主,也就不存在什么礼敬和敬畏。 嬴鲍觉得大战已经开始,多余的废话不能再讲,径直说道:“阴武言明不复于礼,君上便是薨了,恐战事亦不得止。” 秦君嬴石脸颊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心里骂道:“这特么是什么公族,又是什么臣子,话讲得这么难听。” 某种程度上,秦君嬴石也从嬴鲍的表现看出一点,他这位君主真的没被当回事。 嬴鲍则不那么认为。他就是在讲实话而已,还提醒秦君嬴石一点,国内的贵族体系已经面临失衡。 秦国的都城“雍”是一个核心圈子,赵氏嬴姓的公族成员大体上就是栖息在这一片区域,血缘关系较为远的公族和一些得不到重视的贵族才会被丢在“冀”这个旮旯掎角,甚至丢出去过游牧生活。 哪里是核心圈子,必然会汇聚大量的权贵。这一批权贵也必然是君主的亲近之臣,算是君主最能信赖和倚重的力量。 核心圈子之外?边边角角的区域平时很难得到各种福利,等于就是一批边缘人物,会对君主感恩戴德才是怪事。 现在秦国是个什么情况?正面临核心圈子遭遇重大打击,实力方面损失太多,导致很难撑起场面,给了另外一些“外人”插足中枢的机会。 偏偏因为核心圈子遭遇重创,那些“外人”还是被君主主动招过来,具备了“插足”的合理性。 一个看上去很老的赵氏嬴姓公族,问道:“晋有‘曲沃代翼’,秦复有‘冀代雍’之危?” 这是提醒秦君嬴石悠着点,想死之前先考虑明白仔细,该做的准备和安排一定要妥当,不要稀里糊涂给那么死了。 秦君嬴石听了没有任何安慰,相反是心头一梗,差点真的上演当场去世。 他的孩子不少,儿子中最大的嬴籍已经十七岁。 关键问题不在于接班人的年龄,要看的是主脉和旁支的实力对比! 秦国为什么非要打这一仗? 力求将阴氏重创,打出一个和平的环境,能够好好地舔伤口,只是其中的一个目标而已。 他们不得不重视的是“核心圈子”遭受重创的这个事实! 这一次集结六七万部队,有多少是“核心圈子”的兵力,又有多少是从其它区域集结过来? 秦君嬴石侧耳倾听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低声说道:“如能扭转国运,寡人实不在乎国中何人主宰沉浮啊……” 拼吧,尽力杀死晋人。 各处集结起来的秦军死多死少,一样将决定秦国未来的内部格局。 一众公族纷纷低下了头,心里想道:“为君者的必备技能就是虚伪吧?” 他们也没好到哪去。 前方有将士正在搏命,后方却是心思那么多。 甚至!以“雍”为核心的秦庭君臣,他们将其余区域秦人召来作战的出发点,一开始就带着阴谋。 战场之上。 嬴武跟魏绛互相哔哔叨完毕,各自回到本阵就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这一场致师不是单挑,产生的影响却是不小。 说来讲去,秦国别跟什么正义扯上关系,以阴氏为首的晋国联军就是因为秦国的所作所为来进行报复的。 再怎么哔哔叨,无法改变秦国玩得很脏的事实,无论输赢都要遭到世人的唾弃。 这么一个事实会让秦军将士干什么都缺少理直气壮的底气,晋军这边的将士则坚定认为自己在干正义的事业。 两军将士的心态能从军容上面得到极大显现! 阵阵的战鼓声和号角声中,魏氏的两个“旅”率先推进,他们踩着鼓点的节奏,渐渐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将其余的杂音掩盖,看上去是那么的军容严整,又是一副能正面击垮任何敌军的堂皇气势。 嬴武先观察了一下,发现魏氏的战车兵被落在后面,郁闷地想道:“魏氏这是什么打法!?晋军将‘超乘者斩’的军法丢弃啦???” 战车兵率先冲锋,步兵牢牢紧随其后,还真是诸夏各个诸侯国的传统战法。 这么一套“步坦协同”的战术横行,一定是有其道理和威力,然而魏氏这一次偏偏玩了一手不同的战术。 正在推进的魏氏部队,身穿重甲、手持长戟与大盾的重甲兵位于前三排,他们的第一排会将大盾护在身前,长戟则是平放而出;第二排侧扛大盾,长戟向前成为二十多度左右的举动;第三排则是将长戟向前架出一个四十五度左右的位置。 人在营寨箭塔之上的吕武,看到推进中“魏武卒”的阵型,脑子里“翻片”似得一再搜索,很多“资料”被翻阅了出来,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拿哪支军队来进行对照。 这么一个“刺猬”阵型的推进方式,懂行能看出可以防御骑兵,还能防止敌方远程部队的覆盖,就是摆明了要打“防守反击”的战术。 吕武将目光移向秦军,看到的是秦军的骑兵已经活跃起来,战车兵和步兵则是仍然待在原地不动。 “魏绛要试验战法,我却要帮着看顾些,不能给玩脱了。”他收回目光,又想道:“这边就是拖时间的。该是拖住秦军主力,给偏师创造夺取‘雍’的机会。一旦将‘雍’成功拿下,秦庭必然震动,少不了心神不稳/全军哗变什么的?到时候就能给予致命一击了!” 第506章:时代在变,战争大不同啦 魏氏的两个“旅”是各自成为一个“彻”的推进方式,也就成为左右并行的一个阵型。 他们向前推进十来步就会停下,军官游走着呼喝士兵调整好队形,整队完毕后再次向前推进。 秦军这一边,左右两翼各自出动两千左右的骑兵,却不是朝着推进中的魏氏两个“旅(40战车,3000士兵)”而去,盯上了位于战场左右两翼的阴氏各两个“旅(40战车,3000士兵)”和分别一千左右的骑兵;秦军的两个“师(200战车,5000士兵)”一阵慌乱的忙碌之后,战鼓催促声中缓慢向前,摆出要正面迎战的姿态。 战场的左右两翼,阴氏的部队已经列阵完毕,发现有秦军骑兵驰骋而来,队列后方的阴氏骑兵在号角声中脱离本阵迎头而上。 看来,流血会从双方的骑兵最先开始? 事情的进展却不是那么回事。 分为两队的秦军骑兵,每一队数量在两千左右,他们发现阴氏骑兵一点不怂地要正面怼过来,距离还远的时候就选择了拐向,分明就是不想这么早就跟阴氏骑兵对阵。 他们要感谢这个战场足够宽广,并且地形大体上为平坦,要不哪来的大范围机动空间,玩你追我躲的游戏? 双方的骑兵部队引起了观战者的注意,发现一时半会打不起来,很快就撇到一边不再特别瞩目。 “秦人骑兵不可小觑。”吕武当然不是在说反话,对葛存说道:“秦人善学,两三载便有如此规模骑兵成军,底蕴厚于我家。” 葛存心说:“那是一个国家,能一样吗?” 话不是那么讲的。 一些三流诸侯国,人口、资源和兵力未必比阴氏多。 最为现实的是,秦国不但是个二流强国,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完全忘掉老祖宗的手艺,养马技能没丢,放牧习性也没有完全搁置。 吕武多少有些忌惮地说道:“今次秦国征召三万骑,不知各方秦人部落仍有兵源几何。” 只能说,秦国不愧是个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其余诸夏各个诸侯国有哪个能一下子集结起三万骑兵? 有一个或许也能集结不少骑兵?那就是跟中原各诸侯国失去联系很久的姬姓燕国。 这个燕国跟中原失去联络已经有个二三十年,他们的日子并不太好过,一再跟邻国无终(山戎)发生摩擦,又要时不时被东胡入侵犯境,认为最大最危险的敌人却是屠何。 燕国现阶段的敌人不是游牧民族就是狩猎民族,逼得他们需要发展骑兵,要不很多时候知道哪里被侵扰,得到求救再过去实施救援,黄花菜早凉透了。 那个叫屠何的势力,就是一个以狩猎民族为主的部落联盟。 狩猎民族是什么?大概了解一下绝大多数狩猎民族部落有“猎人头”的习俗,干掉谁再割下脑袋来证明成年,再持续“猎人头”证明自己的武勇,能明白民族习性是多么野蛮了。 阴氏有西扩和北征的计划,过程中将鲜虞解决掉,也许会成为二三十年内再次跟燕国取得联系的诸夏家族? 到时候,阴氏碰上的绝不是进入战国时代又恢复诸夏传统的燕国,会是一个跟秦国一样处在半农耕半游牧的国家。 葛存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即将开打的魏氏部队身上。 魏氏的部队推进到距离秦军约三百米时停了下来,随后一直待在原地,不见继续向前推进的迹象。 嬴武很不习惯这样的战争,稍微犹豫下令战车加速狂飙起来,又再命令弩手紧随战车配属步兵向前。 秦国仿制了阴氏的弩,最远射程大概是两百二十米左右? 手持弩的秦军士兵,他们进入到射程可达范围停下来,听到密集的梆子声进行射箭。 射出去的弩箭飞到半空,下方是速度完全起来的秦军战车兵,以及很努力要跟上己方战车却脱节了的秦军步兵。 弩箭从秦军部队上空飞过,再对着魏氏的部队落下去。 组成阵型的魏氏部队,前面早就组织起了盾墙。 那是一面大盾杵在地上直面前方,另一面大盾覆盖上去成为朝前倾斜状,第三面盾牌则是平举搭着,一道盾牌搭建起来的屏障也就成型。 一杆杆的长戟从盾墙的空隙伸出来,它们的存在让盾墙前方多了密密麻麻的利器,看上去真的就是刺猬一般。 身穿三层重甲的魏氏重步兵挤着躲在盾墙后面,他们屏住呼吸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耳朵里却传来“嘚嘚嘚”的动静,随后又传来闷哼以及惨叫。 原来是秦军弩兵射来的箭矢落在盾墙之上,一些弩箭则是越过盾墙,射中不在盾墙庇护下的魏氏弓箭手和其余步兵。 魏绛已经被自己的戎右持盾挡在前方,视线依然能看到中箭倒地的魏氏士兵,目测过后眉头只是轻轻皱了一下就松开。 秦军的弩手并不多,数量约是五六百,每一次射箭的间隔在三分钟左右。 他们射出的第一轮弩箭落下,秦军的战车兵就已经冲到魏氏阵线前方百米之内,以常理是不会再射第二轮的。 秦军战车兵看到前方升了“乌云”,各乘战车的战车主将很自觉地拿起盾牌,戎右则是持盾看顾驭手。 这个是战车处于驰骋下的不同之处,战斗状态下戎右会看顾的是战车主将,驭手更多时候只能自求多福。 很响的碰撞声开始在战线各处出现,期间还能听到大吼之声,少不了人类凄厉的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之声。 画面是战马在驭手的驱使下冲上去,太多的尖锐物致使它的眼眸里出现恐惧,屁股一再被抽打,想停下来却被车身的惯性推着往前跑,一头撞上去时,可能没碰触到盾墙,先被长戟给捅了个正着。 冲向盾墙的秦军战车兵,少量半途拉车的马被射死停了下来,一部分失去了车组人员降缓速度,更多的则是因为战马不听话停在盾墙前,只有极少数秦军战车狠狠地撞了上去。 站得高看得远的吕武看得非常专注,心想:“魏氏的‘乌龟流’玩得不怎么样。魏绛到底怎么想的?不出动战车勾引和消耗秦军战车,让‘乌龟阵’去接受秦军战车冲击的考验。” 尽管冲撞上去的秦军战车数量不多,魏氏盾阵在秦军战车的冲击下还是断成了好几节,唯一证明的就是哪怕遭遇战车冲撞,有三排魏氏重步兵在前方,秦军战车兵撞进去也被抵住,无法取得更多更大的战果。 这个可比传统部队遭遇战车冲撞,一撞就能撞进去很深很远,甚至可能出现凿穿现象,真的要好太多了! 魏绛对发生的一切暂时不好做判断,大声喊道:“整队,整队!弓箭手漫射,轻‘卒’越位向前,重‘卒’退后休整,复待冲阵。” 因为距离的关系,吕武无法听到魏绛下了什么命令,看到魏氏部队的一系列举动,脑袋上冒起一排排的问号。 第507章:思想和眼光决定境界高低 吕武有点怀疑魏绛是不是忘了己方战车兵闲着,再来是左右两翼的阴氏部队也被忽视,只光顾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了。 一名合格的将领,不但要随时注意主战场的变动,还不能忘记对周边附属部队的调控。 如果是极度优秀的将领,他们除了会将手头的部队运用到极限之外,还会一再创造“以多击少”的条件,用一再的局部胜利,给予整场战争的获胜添砖加瓦。 魏氏的盾阵自行裂开,重步兵听从命令向后退,轻步兵则是向前。 那一刻,手持战戈的魏氏士兵没有队形,成散兵状态直扑因为各种原因停下来的秦军战车部队。 失去速度的战车兵只是占着一个高度优势,无法再利用战车逞凶,很快就被淹没在魏氏轻步兵的扑击之中。 “重步兵这么用,倒也合适……”吕武很清楚战车的造价。 魏绛用重步兵扛住秦军战车兵的冲锋,给予轻步兵扑上去歼灭的机会,不太好说到底划不划算。 毕竟,打造战车的耗费很高没错,训练重步兵和装备的投入也不低啊! 攻击秦军战车兵的魏氏轻步兵很快就与后续上来的秦军步兵发生接触,双方进入到春秋中叶很少见的阶段,也就是不分敌我地混战了一团,没有明确的“阵列线”这种玩意。 魏绛在让阵列中的弓箭手持续射箭,一再对后续上来的秦军步兵造成杀伤,同时催促重步兵赶紧整理好队形。 作为旁观者的吕武一再看下来,差不多能够确认魏绛忘了左右两翼的阴氏参战部队。 “下令,左翼骑兵看顾左翼,余部向参战秦军主力迫进;着甲二号营地出兵三‘旅’,向我方左翼开进;右翼朝秦军左翼迫进,务必使之动弹不得。”吕武没办法,进行了必要的场外干涉。 之前,秦军出战的兵力比晋军这边多,先不管战斗力对比怎么样,兵力多的一方总是能够有更多的选择。 吕武要做的就是调整战争进程的节奏,再一次吸引秦军投入更多的兵力,从中寻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 今天的主角还是不是魏氏,看就看魏绛能不能抓住吕武创造的机会了。 吕武做完了自己暂时能做的事情,也看到了秦军那边发现晋军增兵跟着投入新的参战兵力,注意力再次转到酣战正烈的战场。 重新调整完毕的魏氏重步兵,他们变成五排的队形,前面两排持盾,后面三排弃掉了大盾只是手持长戟,喊着整齐的战号开始向前推进。 之前被遗忘的魏氏战车兵,他们可算是得到了出击的命令,没有步兵随行,仅是战车出击,先向侧方进行机动,拐了个朝向面对不成队形只光向前奔跑的秦军步兵,一再加速成了冲锋姿态。 位处左右两翼的秦军发现魏氏战车兵的动向,无地疲于应付阴氏部队的针对,做出秦军骑兵分队的选择,一部分直接迎向阴氏骑兵,另一部分前往拦截魏氏战车兵。 当保姆的吕武看到左右两翼秦军的举动,以旗号命令左右两翼的阴氏部队朝各自的针对对象继续迫进。 一直在你追我躲的双方骑兵受到正面战场需求,首次展开了正面的对冲。 马蹄声滚滚,骑兵互冲溅起的烟尘远比步军更浓,参战数量或许比正面战场少,场面却是极度的壮观。 那是人驾驭战马呼啸向前,马背上的骑士感受着颠簸,需要眯起眼睛才能不让风吹得眼睛过度难受。 发生交战的双方骑兵,他们的流血是从马背骑士扣动弩机开始。 秦国仿造了阴氏的马鞍和马镫,以至于双方都有马镫来借力,又有马鞍能够让更好地固定自己的屁股,一轮弩箭的对射之后,身怀骑射技艺的骑士换弓射箭。 骑马对冲的速度极快,他们其实也射不了几轮,短暂的时间内又需要换成近战兵器。 他们要努力是辨识前方,避免发生意外的冲撞,同时与敌交错而过时,躲避敌人的武器,再寻找刁钻角度用手里的武器给予敌人造成杀伤。 如果仔细辨认会发现一点,不管是阴氏骑兵还是秦军骑兵,骑士的身材都不怎么高大。 说来也是,战马的马背高度就那样,身材过于高大的人骑着,双脚快能着地算怎么回事;再来是身材过于高大,代表的重量必然增加,会更加考验战马的负重能力,容易造成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发生对冲的阴氏骑兵和秦军骑兵数量差不多,都在一千左右? 等待他们互相凿穿过后,目测阴氏骑兵减少到八百左右,秦军骑兵则是一下子没了三分之二。 不少秦军骑兵精神有些恍惚,他们能够确认自己刚才的确用武器命中敌军骑士,问题只是让敌军骑士身躯晃动了一下下,相反自己差点被敌军骑士随后的反击干翻落马。 什么情况来着? 没看到阴氏骑兵有穿甲胄啊! 交战后持续运动的双方骑兵,各自的队列中时不时有一两人掉下马背,再被滚滚而过的马蹄践踏成为破麻袋一般的尸骸。 一具显得残破的阴氏骑兵遗体不断冒出血浆,血肉和布料里面被阳光反射出一道金属的色泽。 这是一块长约二十五厘米,宽十七厘米的铁片,它四边打孔又有系带,用来作为前胸的防御。 怎么说呢?阴氏骑兵的确没有穿制式的甲胄,不能怪聪明人在自己战袍里面穿上一面铁片吧。 这种现象其实很一般,在随后的时代里面,好些置办不起甲胄的士兵,他们会自己弄上一些“护心镜”之类的金属,以至于总是能看到某些士兵前胸挂着“铜锣”。 吕武当然不是完全不知道。 低配版的胸甲骑兵? 他也在想办法增加骑士的防护力,暂时没选定合适的防具而已,对骑兵会弄上一块重约三五斤的铁片用来防护前胸,选择听之任之,要是想弄超过十斤以上的玩意则会制止。 秦军骑兵当然也不是完全的无甲,他们的甲胄款式比较复杂,从金属甲到木甲全有,最多却是一种看上去很厚很脏的羊皮袄。 正是基于秦军将士连最起码的统一款式战袍都做不到,晋人才能更加确认秦国国力迅速衰弱,得出参战秦军来自偏远西境或游牧部落的结论。 本来有些瞧不起秦军的魏绛遭遇到了一定的压力! 魏氏重步兵结阵向前,一开始倒是成功稳住战线,形成一种“阵列线”的推进方式,一再挤压涌上来的秦军步兵,又步步稳健地向前推进,后面却是渐渐推不动了。 机动起来的魏氏战车兵,他们以一种狂飙的姿态冲向秦军步兵,造成了一种风卷残楼的杀伤。 然而,魏氏战车没有看到秦军步兵迅速崩溃,相反秦军步兵无视了伤亡,一边扛住严重死伤要继续纠缠住魏氏战车兵,另一边还不断投入到前方的阵地战。 魏绛不是傻瓜,知道己方正在给予敌军造成极严重的损失,却是从秦军不计伤亡的投入,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到这个时候,魏绛才有功夫关注一下全局,发现左右两翼打得比正面战场还激烈,外围还有敌我双方新的兵力正在进入战场。 “上军将……”魏绛此刻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回头看了一眼营盘,心想:“再继续增兵,今日战事恐怕很难再控制规模?” 吕武并不想开打就是决战,更愿意一再纠缠下去,却是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互相增兵之后,双方投入交战的兵力,晋军这边约是两万左右,秦军则是三万左右。 造成的局面就是,稍微试探了一下,秦军表现出了很强烈的速战速决意愿,秦人那种悍不畏死也得到了体现。 看着魏氏部队和秦军陷入一种“乱战”的局面,吕武让人将魏鞅请了过来,说道:“我需绛率军缓缓而退,使战场交于我家……” 接下来,吕武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干,讲得比较通透。 魏鞅并不是魏氏的族亲,是魏氏的一名家臣。 他会有“魏”这个前缀,情况其实跟吕武是一样的。出生在“魏”地,也便以“魏”为氏,得到魏氏的赏识再成为家臣效力。 吕武不但发展起来,获得了一块“阴”作为封地。 他成名时人们知道的称呼是“阴武”,当代的人以及史料上记载也只会记载“阴武”这个称呼,顶多就是加上一个“林姓”。 等他有了属于自己的谥号,后面人们整理史料则会改成“谥号”,如阴文子、阴武子、阴什么子等等,可能也是阴武公、阴文公或阴太祖啥啥啥的。 一切取决于吕武后面能成就什么事业,要不要改个前缀。 魏鞅冒险前往战阵前方找到了魏绛,告知吕武的一系列安排。 魏绛听后脸色有些难堪,却是严格地执行了来自吕武的命令。 他的难堪是觉得能力遭到质疑,偏偏吕武要用阴氏部队顶上,避免魏氏的损失过大,是一种好意。 事实上,打成了乱战之后,魏氏的两个“旅”固然对秦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己方损失也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惨重。 没有来自左右两翼阴氏部队的看顾,正面战场的魏氏部队早该被包饺子了。 从战场上撤回去的魏绛来到吕武这边,一脸纠结地说道:“今日实为始料不及,明日请上将军允我仍为头‘彻’!” 不年轻的人了,怎么眼光还是这么窄呢? 秦人就是要不在乎死伤,逼迫吕武不能太过份地消耗魏氏的军队,想要让阴氏部队亲自上场担当主力,再更凶狠地消耗阴氏的军队。 没错,吕武已经猜测到秦庭的意图,双方进入到战略层次的博弈,而魏绛还是只停留在战术角度。 吕武好好地安抚完魏绛,心思却是飘到了西北面。 “吴阳”战况进展不知道怎么样,偏师是不是已经解决围城的秦军,开始在向秦国都城“雍”进发了呢? 第508章:秦国都城,俺来啦! 秋风席卷枯叶和草屑,它们被风带着翻滚,其中有一片枯叶飘荡着落在一只睁大的眼睛上面。 这只眼睛非常浑浊,枯叶飞来眼皮并没有合起来,径直盖在眼膜之上。 另一只眼,它同样的浑浊,眼瞳涣散地看着天空。 视野拉得远一些? 眼睛的主人很年轻,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他的脸庞看上去略显狰狞,脸颊之上脏兮兮,紧闭的嘴巴往外不断涩出殷红色的血液,顺着腮帮子往下滑,流到了脖颈的一个皮肉外卷处,与更大的殷红液体会合,再一起流淌到地面。 这人是脖子遭到重创,气管与颈动脉被利器切割开来,导致脖子歪得很厉害。 看他的伤口,分明是被人从上往下挥出利刃,脖子受创后还奔跑了几步再倒在地上,有过伸手捂住伤口的动作,几秒钟的挣扎让脸部变得扭曲,很快痛苦得到终结,留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天空。 视野再拉得更远一些。 一面满是血液痕迹的城墙是那么的碍眼,它的墙下堆满了尸体,每一具尸体的伤口都不那么一致,可能是被戈勾中哪里,亦能是被石头、檑木钝器砸死,高度坠落死去,少不了中箭而亡的死法。 一张张看去简陋的梯子,有些依然搭在城墙上,更多则是被掀得掉在地上,无一例外的是梯子看着都比较新,甚至有着很明显粗制滥造的赶工痕迹。 这里是“吴阳”,距离晋军主力以及秦军主力发生交战的战场约五百里远? 观察城墙能看出经过很激烈的城池攻防战,战斗一度发生在城墙之上,以至于某些城墙段的过道留下了痕迹。 宋斌站在城墙上观看前方,远处成群结队的秦军将士被阴氏骑兵押了回来。 他视线转移到一处营盘。 这一座营盘看上去一片狼藉,外围的栏栅倒下,里面的一些帐篷或窝棚明显遭遇过践踏。 一些倒毙的战马以及骑士,证明了阴氏骑兵曾经来过,营盘之内的惨况是他们与秦军一同的贡献。 “追索敌军约三千之众,逃散敌军约有千人之众。尊家老命,未追击逾越三十里。”霍擅看上去有些意犹未尽。 宋斌说道:“如此,我等弃‘吴阳’南下!” 霍擅没什么意见。 他们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完成了什么目标之后,更大的目标是什么,想要最终达到的又是什么成就。 在此之前,宋斌已经让受到控制的白翟一部分人先行南下,里面的操作有些复杂,以至于一些事情只能打着白翟的旗号来干,阴氏的士兵需要乔装打扮才能参与其中。 得知要弃城?阴氏这边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出问题的是在魏氏一帮人身上。 当初留守“吴阳”,有阴氏的两个“旅”和魏氏的一个“旅”,外围则是有六七千阴氏骑兵,再加上归附阴氏的白翟所部。 这一边的骑兵部队有段时间跟“吴阳”守军失去联系,跟后方也是属于断掉联络的状态。 后来,霍擅带着六千骑兵过来,联络上了其中的四千左右骑兵,再去白翟那边抽调可用兵力。 他们一共一万七千余骑,瞧准了秦军在攻打“吴阳”,分成两个部分。 一万骑兵去攻打秦军营寨,从出现到秦军发现,不做任何的犹豫与耽搁,径直对营盘发起冲击,上演了马踏联营的一幕。 剩下的骑兵则是跟“吴阳”守军里应外合,十分轻易地吃掉正在攻城的四五千秦军。 这一场战事几乎没有难度,攻打秦军营盘和攻城部队,己方折损绝对不会超过千人,消灭和俘虏的秦军约在一万四千人左右。 能够这么顺利当然会有前提,主要是秦军已经攻打“吴阳”半个月,一日复一日的攻城进展不大,死伤三四千人只是成功登城四五次,一次次被反推了下来,军心士气不怎么样,警惕心也是几乎没有。 对于秦军没有警惕心这一点,宋斌到战事结束后,依然闹得不是那么明白。 秦国是不知道阴氏在“吴阳”附近留下了不少骑兵部队吗?这应该不可能的吧! 哪怕秦国不知道附近有阴氏骑兵的存在,他们还能无视该区域游牧状态的白翟? 宋斌暂时没有时间提问被俘的秦国贵族,要准备南下的事宜,还要应付魏氏那边的诸多问题。 魏氏就一个意思,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驻守“吴阳”,没有得到家族新命令之前,驻守“吴阳”才是他们的唯一使命。 宋斌不傻,也不会将魏氏的人当成傻瓜。 他在守城时能够指挥魏氏的军队,原因是魏氏得到的命令就是防御“吴阳”这座城池。 家族指令之外的事项?魏氏的军队不接受阴氏家臣的指挥,以目前的社会规则和习俗,老实说真的不存在什么毛病。 宋斌却是知道一点,一定是魏氏的人察觉到阴氏将要干些什么,导致魏氏的人选择了退缩。 得到同意留守“吴阳”的魏氏一干等人,他们很明显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阴氏没有满编的两个“旅”以及数量合起来在一万三千左右的骑兵,浩浩荡荡地从“吴阳”离开,径直的朝向就是秦国都城“雍”的方位。 为什么骑兵只剩下一万三?因为其中的一部分已经先行南下了呀! 站在城墙上观看阴氏和白翟的联军离去,魏氏一众人的表情和内心都非常复杂。 他们打死也猜不到驻扎在“吴阳”是为了某天去攻打秦国的都城,还以为是留在这边作为钉子,好让新一年的入侵有个歇脚的所在。 结果是,他们猜到阴氏想干什么,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直接被吓呆了。 那可是攻打一国都城啊! 跟攻打一个普普通通的城池,真的就是两码子事情!!! 现在已经不是阴氏能不能成功的事情,不管有没有攻下秦国都城,哪怕是阴氏用白翟当遮羞布,开创了一个历史先河就是事实。 “吴阳”这边的魏氏一干人等心情的复杂就在于,惊讶阴氏的大胆,心里很想参与,理智却在阻止。 “归师禀于主,不可私下妄论,待主论断。” “正当如此。” “秦军战俘不可使之逃脱一人,若必要可不避杀戮。” “诺!” 他们知道魏氏和阴氏正处在蜜月期,没有得到家主的允许,说什么都不会对外乱传的。 秦国都城“雍”。 这一座城池得到一再的加强,能够从各个城墙段的新旧进行分辨。 城墙的下方,墙面经过积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日晒,一看就是有着岁月痕迹该有的脏;往上到八九米则是成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能直接跟下方形成两种颜色,一看就是新晋夯高。 秦国耗费差不多两年,动用的人力物力不太好算,不止加高了“雍”的城墙高度,几个城门也是加了一个“千斤闸”的玩意。 他们不会忘记数年前的一幕,也就是晋军第一次杀到“雍”城之下,当时郤至还在“雍”城郊外进行了阅兵,一个那时候还是无名之辈的家伙上演了单人破门的壮举。 那个人就是现在的晋国上军将阴武,能够扛冲城锤撞塌城门的凶悍之辈。 自那一次之后,秦庭不止一次想要改善城门防御设施,还是觉得不改善不行才真正的落实。 秦国的君主和绝大多数大臣出征,远征东方的军队暂时还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西北边攻打“吴阳”战事不顺倒是能够得知。 秦人对于都城周边一再爆发战事,经过阴氏和魏氏四年中一再来侵犯,很不愿意承认却要说习惯了。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今年是第五年,想走又能走的秦人早就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留下的是不愿意走又或者走不得的人。 十七岁的嬴籍奉命留守都城,每一天都要询问前方有没有传回战报。 如果东出的远征军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会感到心情忐忑,却是又会觉得是一件好事。 毕竟,很多时候没有消息,某种程度来说就是一个好现象。 关乎“吴阳”的战事?嬴籍很清楚的知道一点,相较起国君亲征大军,秦国上下并不是那么在乎“吴阳”的战事进程。 他自己其实也不怎么关注“吴阳”的战事发展,跟所有人的想法有点相似,能将“吴阳”攻克是件不错的事情,打不下也无所谓。 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复杂,作为都城的“雍”周边都已经被打烂,国君亲征能不能重创阴氏才是关键,其余任何事情反而是一件小事。 另外一点,就像“吴阳”的魏氏一干人等得知阴氏要去打“雍”一样,秦人不是绝对肯定作为都城的“雍”不会遭到攻击,认定的是哪怕将要遭到攻击,一定会是敌国的大军怼上来。 所以了,国君亲率的东出远征军没有战败之前,晋国的大军还在遥远的地方,轮到需要担心“吴阳”的三五千晋人,他们从心志到精神该是萎靡和担惊受怕到什么程度??? 嬴籍处理好了一应政务,要像往常那样前往东边的城墙上眺望远方。 他每一天都会这么做,用这种方式表达获得好消息的期盼,也是为了稳定城内贵族和黎庶的心。 因为各种不理想的关系,“雍”肯定没有了热闹,街道之上少见行人,即便是有也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公子,听闻今早有多支商队进城?数岁未见此景,今日再现,必是预示大秦再兴征兆呀。” 话说,诸夏打君子战争太久,偷袭什么的不会发生在正规交战上面。 缺,就缺一个始作俑者,给世人来上一课。 秦人就是再不怎么不在乎规矩,又是一再破坏规矩,思想遭到自我禁锢,想法方面还是会很“单纯”的。 人在前往东城墙移动的嬴籍一听寺人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偏偏又想不出不对劲在哪。 第509章:菜鸡互啄 奔袭一座城池这种事情不是没人干过,鬼方就特别爱干这种事情,犬戎曾经就偷袭镐京成功迫使周王室迁都。 异族一再寇城对当代人来说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别说是年轻人,老年一辈也没那种记忆。大概只有一些史官才进行过特别了解? “俺们何时夺取城门?” “待骑兵现身之时。” 看穿着就是一些异族,懂得辨认能看出是狄人。 这一帮人刻意弄成了赤狄的装扮,秦人搭讪就用狄人的语系。 他们拉来了皮革、皮草、奶酪制品以及一些牧畜,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成功进城了。 说起来,没谁搞过伪装,混进城再干夺取城门的事情。 负责看守城门的秦军士兵,他们因为没有多想,得知商队在城外有驻地,带来了数量不少的牧畜,哪怕是看到那些人不时在城门附近转悠,内心里只是觉得烦闷,真的没有往其它什么方向思考。 事实上是大家的概念中就没那么一回事,又怎么去进行提防? 作为都城的“雍”不可能完全放空,平时要说有数量过分的驻军则会非常的不春秋。 现在哪个国家的哪一座城,不存在任何时刻都有数量太多的驻军。一般是等到需要用到武装力量,某某谁向某某家族发出征召,某某家的家主再集结家族武力,有建制的军队才会形成规模。 所以了,作为都城的“雍”会有城防力量,他们来自公族的一种义务,干的就是看门和巡逻的活。 第一次干伪装偷袭的阴氏人员,他们要说有多么专业就是在开玩笑,破绽和漏洞挺多,耐不住负责治安维稳的秦军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呀! 加洛进城后根据得到的指示找到阴氏在“雍”的细作,双方笨拙地互相确认身份,一些交谈也就展开了。 他是谁?是第一个投靠阴氏的异族部落首领,数年过去从少年长成了青年,思维方面也变成了晋人模式。 “城内常备秦军不足两千,各家‘徒’与‘羡’大多受征召出征,余下之数难以计算。”沛作为一个细作小头目,该掌握的信息还是有的。 只不过,沛提供的情报一点都不专业。 真正专业的细作小头目,他应该汇报驻军数量,再摸清楚城内一共多少人,估测有多少人在爆发交战后能加入战斗;同时,城内留下了哪些身份尊贵的秦人,要攻打“雍”该是先攻占哪里,再去解决哪一个家族,之类的也应该说清楚。 硬要有个评价,阴氏在干脏活和秦军防备上面,弄了个菜鸡互啄的既视感出来。 加洛在沉吟,脑子里则是有些思维空空。 那啥,要咋整? 秦人对他们的到来只是表达过欢迎,接下来就不管不问,没有多么森严的戒备。 要是加洛的脑子够用,会发现秦人的心思全在东出远征军上面,对近在咫尺的“吴阳”战事都缺乏关注度,又哪来的多余热情去管远来的异族商队。 “有一事。”沛很是迟疑地说道:“秦公子籍每日皆往东城门而去,随行护卫不多,或可擒之?” 加洛怔怔地看着沛,一副傻了的模样。 俺不是贵族啊? 怎么能够擒拿秦国公子! 再说了,哪怕是贵族,怎么都要是“上大夫”的身份,要不哪够资格去俘虏一国公子呢? 这就很春秋了! 诸侯国贵族不能俘虏一国之君。这个种例子非常多,要说哪次最出名,或许是郤至在“鄢陵之战”的五进五退?当时楚君熊审厚脸皮就是不跑,搞得郤至每次都要退兵。 沛无比纠结地说:“秦庭刺杀主,无礼仪制度在先,我等亦可效仿?” 加洛精神一振,说道:“主有言,秦庭不复于礼,阴氏何言理栽。” 两个人找到了干坏事的理由,嘀嘀咕咕一阵商议。 沛负责联络同在“雍”的阴氏细作,查清楚嬴籍出宫城的时间和行动路线,再摸一摸路线上有哪些家族要特别留意。 加洛则是跟伪装进城的其余队伍协商,调来多少武力,合适在什么时候动手,动手之后又该干些什么。 他俩这么搞,总算是有点干脏活该有的素质。 率领大军急赶南下的宋斌,内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偷袭一国的都城?这事异族有干过,诸夏的国战真没有相关的例子。 诸夏诸侯国的内战,无外乎就是派人宣战,约个地点,再带军队过去,双方还能阵前唠嗑,军队摆开阵势干一场,输了的认怂,嬴的一方不干赶尽杀绝的事。 这种战争历来不以破坏为主,甚至会刻意避开生产区域,哪怕周边有耕田什么的,信不信双方会约束不得践踏? 真的开打之后,什么断掉敌军粮道,截杀对方传令兵,干那是绝对不会干的,玩得就是互相克制,贵族还要显示出彬彬有礼的一面。 当前的各国,认为出现最过分的事情是什么?近的只有“鄢陵之战”中楚军逼到晋军营寨之前,没留给晋军用来摆阵的空间。 看看,瞧瞧,楚军没有偷袭,只是军队向前压进,过程中还一箭未发。这都能被视为过分?能充分了解到现在的主流思想,搞清楚什么是“君子之战”的! 楚国被骂蛮夷,大多数时候却执行诸夏的交战规则。 时间向后推移个一两百年,人们再去了解楚国,得出的结论只会有一个:这特么不是君子之国,又是什么! 当然,要是时间再流逝个两千多年,人们的看法又会出现改变:有个傻子明明能打半渡而击,偏偏要等敌军过河再列阵。输了纯属活该,那人就是个24K金的傻逼啊! “如此作为,是好是坏?”宋斌手抓住车护栏,心里一片乱糟糟,想道:“国中各家如何看待阴氏,列国会否侧目?” 周边是一再呼啸而过的骑兵,他们不用带脑子,执行上面传达下来的命令就行。 霍擅骑马靠近过来,大声说道:“‘雍’已遥遥可见,是否点燃狼烟?” 宋斌将心神收回来,一咬牙喊道:“点!” 这特么,来都已经来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喂! 一个字:干! 第510章:陷落的都城 另一个章节名:我们是谁?必须是白翟呀! 正文: 嬴籍脑子有些懵,像是喝断片了那般,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被抓住,再被套了个严严实实。 过程是他刚从东城的城墙下来,要上车回去宫城,先听到城墙上不知道在喊些什么玩意,随后突然就冒出一支约有两三百人的队伍,一部分冲过去夺取城门,另一部分冲向自己。 之后?嬴籍发现自己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自己就是这般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周边除了那支袭击自己的武装,便是一些骑马呼啸进城的骑兵了。 他看向城门那边,知道“雍”遭到了攻击,并且城门已经被夺取,却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事件发生得太过突然,明白事态是个怎么回事,关键是脑子转不过弯来! 不能说笨,纯粹是自己跨不过某道坎,仿佛是身处梦境那般,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成功将秦国公子逮住的加洛和沛,他们实际上没有感到惊喜,更多的是无措外加害怕,选择将秦国公子交给宋斌之后,麻溜利索地跑了。 有另一个人同样觉得很梦幻。 他叫斌,来自一个叫宋的国家,现如今是晋国卿位家族阴氏的第一家臣。 “啊?呀!”宋斌看过去,看到的是一脸急切的霍擅,说道:“何事?” 霍擅纳闷自己刚才白说那么多了,重复道:“东、北、西三处城门已控制在手,大军已在进城!” 这么简单? 然而,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伪装进城的阴氏人员以及白翟附属,他们本来就一直在各城门附近晃悠,看到远处升起代表动手的狼烟,身体先于脑子先有行动,抽出武器就是朝着看顾城门的秦军士兵冲上去。 也就是说,不存在什么周密的计划,过程中没什么细节,一个字就是:莽! 秦军士兵为什么会对携带武器的异族人那么放松?根本原因真的不复杂,没人干过偷袭夺取城门的事啊! 当时站岗的秦军,他们也被远方突然出现的狼烟吸引过去,没看清楚大地尽头出现的“黑线”是什么,遭遇到袭击了。 秦军不能说反应慢,他们只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什么状况,一边抵抗的同时,脑子里茫然得很。 一直到城门被夺取,城墙上的秦军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成功夺取城门的阴氏所属士兵,他们还是追杀秦军才追到城墙上,一番厮杀以秦军不敌而使城门争夺战落下帷幕。 四处城门之中,南边的秦军脑子要好用一些,他们虽然战至最后一人,却是在爆发战斗的第一时间将“千斤闸”落了下去。 阴氏的人,他们第一次干这种活,成功进城之后有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了。 霍擅这不就来问宋斌了吗? 宋斌很努力地思考,眼睛情不自禁地看向一再鱼贯而入的己方骑兵,再看向更远的位置。 那里进城的阴氏骑兵遭遇到了抵抗。 不是秦军反应过来,纯粹就是城内的秦国贵族以及其护卫碰上阴氏骑兵下意识抽出武器,阴氏骑兵看到有秦人对自己亮出兵器,双方确认过眼神:战! 宋斌心想:“打起来了?” 那毫无疑问是打起来了! 并且随着有秦国贵族带头,城内各贵族渐渐反应过来,他们一致的选择是赶紧集结家族武士,杀出去的事没多少家族干,首先顾着的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结果就是,阴氏骑兵在城内活动的区域变广,靠近贵族的宅院会遭到攻击,战斗一开打就是完全收不住了。 城内的平民?也就是国人?他们从懵逼到看见贵族反抗,选择的是想要联络上贵族,不是第一时间加入到反抗之中。 至于奴隶什么之类?要看他们是个什么成份。 狄人看到进城的是同族,会小心翼翼过去刺探,随即被裹挟进入大军之中。 因为各种原因成了秦人奴隶的晋人,他们一问才知道来的是阴氏,以极大的热情参与进去,先干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其余各国的奴隶?他们的选择是老老实实待着,不帮秦人抵抗,亦没有借机暴起。 宋斌想要指挥部队,发现大多数部队已经失去了有效控制。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赶紧搞清楚哪些部队还能接受指挥,主要选择牢牢控制住城门,亲自带上一支部队朝着秦国宫城而去。 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对于发生在秦国都城“雍”的战事,评价只会是“稀里糊涂”外加“稀烂”了吧? 然而,没办法的事呀! 谁都是第一次,没经验也就不存在什么事先精密计划或预防,事态变得乱糟糟也就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你等乃是晋人!?”嬴籍没有被俘的自觉,看上去怒气勃发,骂道:“行此举动,与禽兽何异?” 宋斌不是因为嬴籍的身份才不敢与之眼神形成对视,纯粹就是觉得丢人,脸别到一边,说道:“我等乃是白翟!” 知道暴露啦。 但必须当个倔强青铜! 嬴籍愣了一下。 蛤!? 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再打量,看来袭的大部分人,好像是白翟没有错,关键发号施令的一看就是晋人呀? 什么情况??? 白翟与晋人合流,来偷袭“雍”是白翟主导,晋人是附庸??? 这里绝对不是嬴籍傻。 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思想观,做什么事情大体上会符合当代的主流。 以嬴籍看来,能干偷袭这种事情,除了异族之外,好像也就只剩下秦国? 晋人没发达起来之前是挺不要脸的,成为中原霸主已经变得很顾脸面,再怎么吃亏都将礼仪制度看得无比重要。 他们未必有成体系的看法,作为既得利益者要更看护规则的道理,怎么都是懂的。 然后,嬴籍绝对不是在自黑,完全就是这么一个事实。 仅仅秦国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跟白翟或赤狄结盟的诸夏国家,光这一点就足够丢人外加离经叛道。 另外,秦国前前后后已经偷袭了晋国好几次,有一两次杀进晋国攻打一些“邦”,无视了不以破坏为目标的诸夏既定交战规则,很是大肆地屠戮晋国贵族的属民。 老实说,屠杀非战斗人员这种事情,异族想干却怕被报复,各个诸侯国不会去做,还真就是秦国第一个这么干,对象还是中原霸主晋国,就问牛不牛逼吧! 一阵的精神恍惚过后,嬴籍甩了甩脑袋,看周边街道越来越熟悉,判断是在往宫城的方向走。 他总算也看到城内发生交战,无法看到更多为前提,尽力辨识看到的尸体哪方最多,哪里传来的喊杀声最大,何处又是冒起的浓烟更密集。 这时,一支骑兵追了上来。 嬴籍听到对话立刻瞪大了眼睛! 追上来的是霍擅,告诉宋斌后续的战车兵和步兵已经抵达,接管了东城门和北城门的城防。 同时,他还禀告城内的秦人没有试图夺回城门,就是城内的混乱正在加剧,不控制可能会将城池给毁了。 宋斌一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心想:“控制?我特么怎么控制啊!” 过来的军队之中,白翟的数量占了十分之四,他们涌进城就开始各种撒欢。 想要将这种状态的部队进行重新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出召集信号,将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 宋斌傻了才这么干! 乱的又不止是他们,无序就无序呗? 真的将乱窜的白翟集中起来,不等于是给秦人恢复冷静的时间,使秦人能够不受干扰地商讨和集结吗? 所以,乱糟糟的态势会令人难受,对攻击一方有害,遭遇突发事件懵掉的一方则是加剧他们的慌乱。 宋斌有底气做出这样的选择,原因之一是两个“旅”的传统部队抵达,再来就是手中能够指挥的骑兵数量达到六千。 “你等乃是阴氏之臣!”嬴籍有一种遭到欺骗的愤怒,更多的是感到了恐惧。 霍擅本来要离开,听到那句话稍微停驻,眉头挑了挑,用远比宋斌更地道的晋语,不忘行礼才说道:“公子,我等乃是白翟。” 巧合出现在这一瞬间,一队白翟骑兵各种鬼哭狼嚎从旁边驰骋而过。 嬴籍为什么认定进城的是阴氏部队而感到恐惧? 秦国的一国之君率军向东而去,以“雍”所掌握的信息是东征军很快就会跟阴氏和魏氏主力交战。 现在,阴氏的军队出现并进城,先不管是用了什么手段进的城,嬴籍并不知道敌军到底来了多少,反正到处都能看到入侵者,下意识就觉得东出远征军的境况不太妙。 他这么想有没有道理?那必须是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秦国的东征军不妙,阴氏哪来的胆子攻打“雍”,用的还是这种极其不光彩的手段。 换作是东征军会战胜阴氏和魏氏,以获胜者掌握话语权的普世规则,阴氏哪根筋不对了,才会来进犯秦国的都城。 在接下来,嬴籍显得无比沉默,哪怕是阴氏的部队抵近宫城开始尝试攻打,他还是一副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 这一座秦国的都城,它被紧急地加固和加强城防,没有用上就让敌军入了城。 从高空进行俯视,能看到随处爆发交战的地点,越来越多的建筑物出现了火光。 这一座在公元前677年左右建立起来的城池,迎来了属于它的浩劫…… 第511章:这是什么神奇操作??? 阴氏、魏氏跟秦军的主战场,不见什么硝烟,有的是倒卧在战场之上的双方将士遗体,成为了残骸的战车,倒毙的战马。 一杆杆被箭矢射得残破的旗帜被丢弃在战场之上,旗帜的布料大多染上了鲜血,尘土和草屑混着湿润的血迹使得看去又脏又破,又被雨滴一再打下,浑浊的液体向周边扩散。 今天是他们正式交战后的第三天。 因为打得太过于凶狠,导致双方战死者的遗体都没按照惯例进行收敛。这种情况在讲究礼仪制度的战争是看不到的。 酝酿了有一段时间的老天,憋足了劲的云层可算是向大地倾泻水份。从一开始的倾盆大雨,缓慢转为中雨,却不见雨势有再减小的迹象。 受于降雨的困扰,交战双方迎来了暂时的停战,收敛牺牲将士遗体的事情,可算是能做了。 打了三天,每一天都是那么激烈。这一点战场上的痕迹可以作证。 碍于气候的停战,其实让双方都感到不满意,冒雨作战这个考虑则不在双方统帅的选项之列。 “连战三日,阴氏战陨两千余人,伤患六千余人;杀死秦军约一万两千人,俘获秦军七千余人,伤患未可知也。”葛存正在担当书记官的角色,通报连日来的损失和战果。 他又说道:“阴氏消耗箭矢十一万,损坏战车三十六乘。不知魏氏可作统计之数?” 两个家族组成联军,战果和战损则是由两家自行统计。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春秋中叶的规则使然。 魏绛声音低沉地说道:“魏氏战死亦在两千之数,伤患三千余人;杀死敌军……约有三千?俘获秦军少于千人。”秦军伤患什么的,没注意也就连数据都没有。 魏氏没多少远程部队,箭矢消耗的数量不会超过两万,战车的损失比阴氏多,达到五十六乘。 那就是,三天的时间里面,秦军失去的战斗力不会低于两万三? 需要将伤患统计进去,偏偏这是最难有精确数据的事情,只能根据战况的激烈程度,秦军败退的速度,蒙一个大概的数字。 吕武进行一番估测,秦军战死、被俘和伤患,消失在战斗序列的数量应该是在三万到三万五千之间? “秦人悍不畏死,每每阵战溃而不退。此事使我追忆范氏与郑军旧例。”魏绛说的是郑国因为未知情况,不计损失跟范氏拼命。 那件事情发生在去年,不顾忌伤亡的郑军未必有多能打,他们却是用顽强的意志和拼死决心搞得士匄无比狼狈,一度让范氏认为自己的战斗力和威慑力下降,陷入自我重新审视的状态。 吕武问道:“魏氏可战之兵尚存多寡?” 魏绛答道:“一‘师’三‘旅’之数。” 这个数量跟吕武估测的差不多。 阴氏在这场战争是主力,战死士兵闹得跟魏氏差不多,有着太多种的因素。 首先是秦军碰上魏氏打得太凶悍,魏氏的部队在秦军骑兵的攻击下每每只能被动应对。 那是一种哪怕魏氏能够抵住秦军骑兵的攻击,明明每次都是赢,己方损失总是有些惨重,打赢却无法扩大战果的尴尬处境。 所以吧,乌龟壳再怎么硬,追不上敌人就是一种硬伤。 魏氏遭遇的处境跟很多中原王朝一样,搞得魏绛都在思考魏氏要不要发展成规模的骑兵了。 蒲元说道:“秦军折损过半,未见有撤军意图。” 正是同样得出这样的看法,魏绛才提起去年范氏跟郑国的旧例。 并且他觉得魏氏遭到了秦军的针对,郁闷秦军不敢跟阴氏拼命,就会逮着魏氏发狠。 这特么是瞧不起魏氏还是怎么地? 真实情况是,秦军对阵阴氏更凶狠,打不过就是真的打不过。 另外,秦国高层得出真心打不过阴氏军队的颓丧结论,想要给魏氏造成更大的损失,来增加阴氏和魏氏的嫌隙。 魏绛有没有窥探到秦国高层的用意呢?他一想到魏氏的军队打赢了也是追不上秦军,心中的烦闷加剧,脸色变得有些阴鸷。 “我料秦军已在收拾细软。”吕武一边若有所思,一边继续说道:“大军折损过半,未能重创我军,秦庭为将来计,怎敢全军战没于此?需得留有元气。” 一帮人霍地就站了起来。 他们很想知道吕武怎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魏绛左右看了看,发现阴氏的一些骑兵将领不在,问道:“上将军已派骑兵出击?” 吕武说道:“非是出兵直击,绕道往之秦军归途是也。” 这些天交战下来,阴氏还能继续参战的骑兵减少到三千左右,打正战会被数量在两万以上的秦军骑兵淹没,搞一搞操后路打突然袭击才是正确用法。 算一算时间,他们跟秦军主力对峙又开打,耗费的时间超过了五个月? 吕武在两天前已经接到宋斌的汇报,秦国都城“雍”已经在阴氏的控制之下。 从他们这里去“雍”这座秦国都城,每天走个五十里左右,需要耗时至少十天。 当然,骑士不断换乘驰骋,一个昼夜走个两百里不成问题。 那么就是说,吕武在接到汇报的时间,应该是宋斌率军拿下“雍”的第四天或第五天? 不知道有没有秦人快马而来,向率军远征的秦君嬴石奏报“雍”失陷的消息? 有或没有?反正吕武必须做好一应的准备。 这么说来,该地秦军的撤退会是一种必然,差别是自己撑不下去,或是得知“雍”陷落的被迫撤离。 吕武并没有将“雍”陷落的消息说出来。 哪怕是以正面的手段将“雍”拿下?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其实都有些说不准。 玩脏手段拿下一国都城?没得说,肯定要极力进行掩盖的! 为什么?一切只因为现在是春秋中叶! 这种现实让吕武很难受,无比的难受!!! 攻克一国首都,无法尽情地夸耀武功,相反需要低调处理,是其余年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吕武正确的做法是尽可能地消除影响,再闷声进行掠夺。 简单说就是:好处占尽,坏名声一点都不能背! 下雨天气一直在持续。 事先有所猜测的晋军一方,果然察觉到了秦军撤退的迹象。 秦军没有拆除营盘,他们甚至往对着晋军的营寨区域进行了严密的部署。 这样做,一来是做出还想打下去的假象,使得晋军无法窥探到真正意图;再则是一旦被发现想撤退,加强的部署能抵御晋军的进攻,必要时还能出击纠缠住想追击的晋军。 因为吕武的先见之明,晋军这边并不存在“战争迷雾”这种现象,他们观赏秦军的表演,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一系列安排。 事情在某一天出现了意外。 今天,士雃再一次作为使者出动,来到了吕武的面前。 士雃看到吕武立刻嚎啕大哭,还是那种跪下捶地的行为,一边哭一边悲戚地说道:“寡君病重难再奉陪上军将会猎?若不速速归回,恐将骤然薨逝。” 啥意思呀? 这是暗示吕武会将秦君嬴石逼死咯! 吕武想从士雃试探他们是不是知道“雍”陷落的消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起话头。 士雃越哭越凶,真叫那个眼泪鼻涕齐流,再加上浑身湿透透的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只不过,他们在打的是一场抛弃掉礼仪制度的战争啊! 派人来哭一哭,威胁继续打就敢来个君主当场去世,是个什么玩法? 一边哭一边捶地的士雃一直在偷偷观察吕武的脸色。 吕武就是一副被搞得哭笑不得的表情,话却是没有开口吐出一个字的。 “秦国错矣!”士雃停止捶地的动作,身躯趴在地上,抬头看向吕武,哽咽说道:“请上军将示下。” 吕武比较明显的一愣,仔细地看看士雃带来的家当,没看到代表一国之君的“节”,不知道投降书被放在哪里。 “时至今日,秦庭仍在玩弄诡术?”吕武说这话时,脸上带着冷笑。 要投降? 先是拿本国的君主性命威胁,一副要把吕武名声搞臭的操作。 然后,代表君王的节杖在哪! 欺负吕武不懂礼仪制度吗??? 正式的流程,该是带上节杖,进来时也是捧着国书,必要的话甚至需要携带君主印玺。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 投降的人需要肉坦上身,下身只穿一条裤衩,额头绑上白布条,身上也必须按照流程捆上白布条,牵着一头羊羔,口中含着一块玉。 所以,当下不懂礼仪的话,承认战败的投降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附合礼仪制度为前提,想投降都办不成。 士雃一脸的不明所以,说道:“此战非国战,乃是私战。” 所以,该有的礼仪制度流程就可以省略啦? 吕武非常不悦地说道:“使者请回。” 士雃怔怔地看着吕武有一小会,问道:“如礼仪不缺,上军将可受,自此罢兵休战?” 神经病啊,这是! 礼仪啥玩意的,不是丢掉再捡起来就算回事。 秦国的信誉度怎么样,心里没点数? 吕武还是那句话:“使者请回。” 第512章:还当不当人,是个难题 士雃没有走。 秦军却是在撤军了。 雨并没有停止,秦军这边由秦君嬴石的车辕上竖着“王旗”,大摇大摆地出了营,随后则是成队列的秦军跟随。 一直在盯着秦军营盘的晋军斥候回来详细禀告,包括不确定秦君嬴石是不是真的在有“厢”的车驾上,出营的秦军不少于三万,其中包括一万五千左右的秦人骑兵。 这一次秦国到底出动了多少兵力东征?骑兵数量三万,传统部队约是六万左右??? 带着不确定性的主要原因是,能够从旌旗上判断秦国的三“军”齐出,其余部队则是只能用目测来估算一个大概数量。 讲一句大实话。诸如秦国这种“呼朋唤友”的出征模式,秦军高层都不一定知道参战人员的准确数据。 这种现象不独出现在秦国,进入到“封君实权制”的楚国就经常搞不明白己方到底出动了多少军队。 而晋国很少会出现这种稀里糊涂的状况,原因在于晋人的“死板”性格和对军事的“刻板”要求,再来是各“卿”统兵出征前会搞清楚自己所领之“军”的构成。 晋国对军事的重视程度到什么份上呢?让哪个贵族必须带来多少着甲士兵,某军团的军尉、师军尉、旅军尉将负责查验。 那一套各级别单位的“尉”制度,能够视作军法官的补充部分,不受军司马(宪兵头子)的统管,直属于一军之“将”管辖。 所以,晋国正儿八经的出兵模式,编制中有多少士兵,存在多少着甲士兵和无甲士兵会有很仔细的数据和记录。 没有穿越之前,吕武说什么都不信春秋中叶就有这么一套成熟的军事制度。 他后来倒是搞懂了一件事情,晋国正是在周礼的军事制度进行补充和完善,没有搞出军功爵的那一套,还是硬生生地打造成了一个军事霸主国。 另外,动辄出兵十几万士兵这种事情,看着也挺魔幻,尤其是在春秋中叶。 事实是,晋国的一个满编军团就是三万七千五百士兵(战兵),长期至少有三个军团的编制,后来增加到四个军团的规模。 在没有吕武的原版历史上,晋国屡屡一出动就是四个军团,跟秦国打,跟楚国打,每一次出兵的数量就是十五万士兵。(史实,非作者胡言乱语) 所以,春秋中叶就能这么搞,很难令人理解到底什么样的国力才能办到。 不过,想一想到战国时期,动辄就是征召几十万的兵力,好像变得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大概就是源于需要,迫使各国高层对人口的利用率加强,乃至于是利用到了极限? 做得最好的当然是秦国,以秦昭襄王时的数据,秦国总人口应该是三百万左右?白起在“长平之战”一下子就动用了六十万的军民。 也就是说,三百万的男女老少秦人,每五个人就有一个人实际加入到战争中去,为白起战胜赵军而服务。 而动用了四十五万军民参与到“长平之战”的赵国有多少人口?史书上没有明确的记载,根据“长平之战”的发展以及后续推测,赵国当时的总人口应该是在四百万左右。 那么,赵国对人口的利用率明显不如秦国。在“长平之战”中的赵国人口有效利用率达到九比一,跟秦国五比一的利用率存在比较大的差距。 后面的一些王朝,总人口达到万万,动用十来万大军国力就撑不住。 是不是只存在国家高层管理国家方式的不同。 什么时代能够动用多少军事力量,能不能进行维持,属于国家管理者的能力问题? 吕武需要搞清楚秦国将人力利用到什么程度,以此来判断秦国的真实情况。 这一次战争,攻下“雍”什么的只是次要,首要的军事目标一直没变,也就是持续性地打击秦国的国力。 得知秦军在撤退?吕武只是让各部按照既定方案行事。 士雃发现晋军有所行动,再一次请见吕武,说道:“寡君病重!” 吕武只是静静地看着士雃,用眼神鼓励士雃继续表演。 士雃心里一阵窘迫,嘴上问道:“上军将乃为人臣,如寡君薨于此役,天子、晋君与列国之君如何看待上军将?” 这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逼死一国之君这种事情,必然会挑动所有为君者的神经,不知道会有多少君主心生兔死狗悲之感。 老魏家的魏琦没杀死楚君熊审,碍于“国君杀手”的负担,路就走窄了。 另一个被卷进弑君事件的中行偃,他对上国君每每总是先自己心虚,身为元戎又遭到了周王室那边的针对,列国跟他交流必然带着警醒。 名声有没有用在当前不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 当下,一个人的名声好与坏,几乎能决定命运! 吕武只是给士雃一个见面的机会,没想谈成什么事。 后面,士雃愿意继续留下最好,不愿意也会被各种方法留下。 扣留?礼貌接待,没事也会制造一点事,搞得必须进行交流,不存在什么扣留的! 如此这般的,吕武留下魏绛带着魏氏军队继续盯着营盘内的秦军,他自己则是带上阴氏的军队,一路“礼送”疑似秦君嬴石存在的这一股秦军,送着送着靠近了“雍”五十里范围之内。 一开始还好,雨势绵绵的天气中没开打,等待天气放晴之后,秦军骑兵几次袭击阴氏军队,双方只能说互有死伤,谁也别想把谁真的落下。 士雃对吕武带着军队追却不主动出击有着极大的困惑。 吕武则是从士雃这边和秦军的撤退路线得出一个判断,出征的秦军还不知道“雍”已经陷落的事实。 已经接近到“雍”五十里了啊! 真相很快就会被揭开。 “家老分兵一万,听从主调用。”葛存说道。 他们已经跟驻防‘雍’的己方部队联系上,宋斌按照吕武的要求分出一万骑兵过来。 这一万骑兵就在秦军撤退路线上的某处,跟吕武早先派出去的三千骑兵完成会合。 吕武还知道了“雍”那边的战事进展,对于轻易拿下“雍”不存在什么看法。 战火让这座秦国都城烧了一半,秦国军民死伤不会少于万人?他知道后沉默了很久。 秦君的直系亲属被抓,秦宫遭到搬家,城内的秦国贵族一个没跑掉,等等的信息再一次让他听了陷入沉默。 那一刻,他的想法是:“玩脱了啊!” 下一秒,新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产生:“既然玩脱了,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更狠一些?” 第513章:这操作……简直天秀! 在这公元前568年秋天,吕武迎来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他是一个被时代禁锢的人,一直都是收着来,找到机会才敢稍微释放那么一下下。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因为这是个敢乱来就一定会被群起围攻的时代! 所以,除非是强到能够横扫当代,要不敢乱扫尾巴,下场绝对会极度悲惨。 吕武多次扪心自问,当前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 没有答案。 有的只不过是一次次的寻找机会,丝毫不放过能够加强自己的机遇,一点一滴增加底蕴,可以让自己活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出击罢!”吕武声音略略低沉,补充道:“若遇秦君不可加害。” 打! 以消灭更多的秦军为目标,弄死秦君嬴石的事则不能去做。 他们已经靠近“雍”二十里左右。 随着离秦国那座都城越来越近,出征秦军的状态出现了变化。 应该是出征的秦军得知“雍”陷落的消息,有那么短暂的惊慌,随后混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吕武觉得这样的机会要是放过,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今天的自己。 当然了,开打之前,他让士雃过来,进行了正儿八经的宣战程序,再让士雃回去。 大概是士雃回到秦军那边的一刻钟之后,吕武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士雃完全就是懵逼的。他还不知道“雍”已经陷落,对吕武那么正经的宣战,讶异战争早就爆发,还用得着再宣战吗? 这是要将私战转为国战??? 只不过是吕武必须要补上的一道“手续”罢了,用来给予史官进行记载,再传于后世。 晋国版本的历史会这么进行记载:周灵王四年,晋卿大夫武率军抵“雍”,告秦大夫雃启战。晋卿大夫武与秦X公石战于“雍”野。 这个“秦X公”非常有灵性。 毕竟,秦君嬴石到底会获得什么谥号,着实是太不好说了。 根据他继位之后的秦国境况,死后超大概率会是秦慜(mǐn)公的谥号。 这个谥号的意思是:在国逢难、使民折伤、在国连忧、祸乱方作均为愍。 阴氏的骑兵出现了,他们在秦军营寨一片混乱之际,到来就直接冲营,遭到一定的阻击,仍然杀进营中开始了自己的肆虐。 话说,秦军的那一万五千骑兵呢?他们长期有接近一万在盯着吕武亲率的阴氏武装;剩下的五千并不常驻营寨,以一种游弋的方式待在外围,发现未知骑兵到来选择迎上去,一个照面就被冲溃了。 负责盯紧阴氏主力的一万骑兵,他们发现阴氏军队出营布阵,赶紧派人回去禀告的同时,选择靠近到安全距离进行威慑。 事态的发展让统领一万秦军骑兵的无地不得不有所行动,他在有未知骑兵冲击己方营寨时,分出六千赶紧回去支援,亲率剩下的四千秦军骑兵开始袭扰阴氏主力。 而秦军营寨这边。 秦君嬴石得知“雍”陷落的消息傻了。 一群随军的贵族也全部脑袋宕机。 他们得到的汇报是,白翟趁着秦国空虚,合力跟“吴阳”的阴氏、魏氏驻军消灭两万左右的秦军,再长驱直入轻易夺取了属于他们的都城。 请注意,是白翟攻陷了秦国都城“雍”这座城池,半点没提到阴氏或是魏氏。 这个就是高层被一锅端的坏处,基本的话语权都丧失掉,能够定性的“权利”掌握在敌方手里。 什么叫能够“定性”呢?就是权威! 普通人,讲再多都只是一种“道听途说”,甚至是流言、谣言等等。 讲“官话”的权威一直都不在普通人这边,怎么都要有点身份地位,说出去的话才能够具备“落地有声”的效果。 秦庭君臣的脑子有点乱,认为白翟根本不可能攻克“雍”,怀疑是假消息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雍”失陷的事实。 他们不傻,能够猜测阴氏和魏氏有参与其中,要命的是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证据。 一帮人惊慌失措,什么意见都有,高层的恐慌带给了中层人员,又将莫名的心态扩散到全营。 来自西境和西北境的秦国贵族,他们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泛起:“‘雍’这边的老爷们是真不行啦!好好的一个国家被玩成这样,要不要学习晋国的‘曲沃代翼’,由俺们来重新振作秦国啊?” 国难当头不干正事这种事情,每一个国家都会发生,不算什么稀奇事。 那一系列当然是出自吕武的操作。 他很多时候会想:“别的穿越者打从一开始就活成了‘伟人’,我靠的是各种投机攒取资本,又一再不当个好人的左冲右突掳掠财货与人口,什么时候才能扭转风格,活成‘伟人’啊?” 当个伟人这种事情,他肯定是想的咯。 参与到国内的动荡那些事情,既然有“参与”这个词,说明祸乱并不是出自他手,至少不是作为主导者,只是众多参与者之一。 对外扩张的话?打赤狄、白翟和各种戎人部落,他虽然对国内进行了隐瞒,却坚定认为自己是在干一件正义的事情,只是顺带又不断往家里搂好处。 如果攻打异族扩展生存空间是错的,世界上还有正确的事情吗?无外乎就是“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那一套而已。 过程中没将异族当人?拜托!去问问历朝历代那些不断受到游牧民族侵袭的人,异族有没有将他们当人。 打秦国又想取而代之?他妫姓田氏干得,俺林姓阴氏就干不得??? 难道就凭妫姓田氏用的是收买全国的方法,俺是使用武力就应该遭到指摘啦!? 站在营中巢车之上的吕武,看着秦军营寨一片混乱,有部分秦军可能受到驱赶,也可能是主动出营避开混乱,总之就是出营了。 这些秦军出营之后,没有进行集合,再整军投入救援营寨。他们干的事情是不做任何的犹豫,呼啦啦就是往远处跑。 秦军营寨里面的交战没那么快停止,甚至会随着阴氏传统部队抵近到杀入营寨,交战会变得更加激烈,等待一方不支之后才会重新归于平静。 吕武一直在眼巴巴地看着,看到属于秦君嬴石的“王旗”出了营,不是往“雍”的方向走,压根不在乎“王旗”到底是往哪移动,双手瞬间攥成拳头。 他这一刻呼吸急促,心情无比激动,想道:“扶持秦国公子登基,亲自兼任秦国执政,一系列的操作可以进行了!” 啊哈??? 打崩一个国家,再跑来这个国家兼任执政。这个操作怎么看,都……好骚啊! 第514章:我主秦国! 吕武手里现在有很多秦国公子,早就抓到的后子针,另一些则是攻陷“雍”抓住的众公子,包括嬴籍。 一样是秦国公子,为什么一个没有嬴这个前缀,只是叫后子针;另一个则是能够称呼嬴籍呢? 那是属于秦国公室的一种文化,不具备继承权的公子,一般是无姓无氏的。 在称呼方面,秦国公室一直以来也比较混乱。 拿这个后子针来说,他跟现任秦君嬴石是兄弟,关键是没有继承权的同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 始皇帝?他一开始作为秦质子的长子,父亲嬴异人还不是太子前,他被称呼为赵政,赵政的“赵”含义是质于赵,再来就是秦国公室本来就是赵氏。 等秦异人变成了秦国太子嬴楚,赵姬成了王后,他们的长子赵政的称呼也就理所当然改称为嬴政。(另一个成蛟就没这荣幸) 而嬴政的众多孩子,无论是扶苏、将闾、高、胡亥等等,因为嬴政没有册立王后,长子扶苏也只能是扶苏,其余众多的子嗣没有封地,导致这些秦公子只有“名”和“号”,姓和氏根本没资格冠上。 观看历史,不能以观看者当前时代的习俗和价值观去看,应该是契合历史部分的习俗以及礼仪来正确地打开史书,要不然很多事情会看得稀里糊涂,再来就是产生很多错误的理解。 简单的说,不能拿隋唐的价值观去看待汉朝,同样不能用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去评判某个时代哪个人做了什么选择去评论智商。 二十一世纪的人们觉得宋襄公是“蠢猪式的仁义”的代表,为什么不是坚持礼仪制度的宋襄公为正面一方,他的敌人将仁、义、礼、智、信全喂了狗? 难道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打从心里认为不择手段才是正确???(作者菌会不会挨骂?) 秦军崩了,彻彻底底的崩了! 吕武让步军进行扫尾,派出骑兵追击溃散了的其余秦军。 在这么一件事情里面,秦君嬴石是一位绝绝对对要刻意进行忽视的人物。 有这么一位秦国的一国之君存在,晋军这边哪怕就是正面碰上了,要的就是当做不存在。 当做不存在,不等于完全的不管不顾。 吕武选出了绝对的心腹,要求他们紧盯秦君嬴石,不能使这位秦国的一国之君跟其余秦军会合,找到机会还要消灭秦君嬴石的护卫力量,但绝对不伤害到秦君嬴石本人。 亲自去进行俘虏?吕武的脑子没坏掉! 秦君嬴石不是病了吗?经过这么严重的打击,病情肯定是要加重,再得不到妥善的照顾,很快就会一命呜呼的吧。 就算秦君嬴石没有病死,但凡有理智的秦国贵族跟在周边,超大概率会让这位国君玩一手“寿终正寝”的操作。 吕武布置好了一系列安排,带上两个“师”来到了“雍”。 他们没有直接进城,干的事情是摆出攻城姿态,很是像模像样地打造攻城器械,再进行假模假样的攻城。 闹啥呢? 没别的。 “雍”不是被白翟偷袭攻下了吗? 俺,来自晋国的武,身为诸夏的一份子,还是晋国的“卿”,哪怕遭到了秦庭的两次刺杀,依然愿意帮秦国将“雍”从白翟手里进行解放。 那啥? 白翟在“雍”胡作非为,荼毒秦人,攻下攻城肆意掠夺,甚至将秦国公室成员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草!(一种植物) 俺阴武虽然跟秦国不对付,听了无比愤怒,必与白翟势不两立啊!!! 冲啊! 杀啊! 气愤的吕武不顾作为晋国“常务卿大夫”的身份,亲自披挂再次上演单人破门的壮举,再引领家族大军进入“雍”城内。 就问吧,秦人到底感不感动。 秦人看着有序退出“雍”的白翟,再看着杀气腾腾的晋军入城,得知东出远征军已经全军覆没,秦君嬴石不知所踪,缺个有号召力的人领头,表示: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完全就是个金属怪物的吕武,他进城之后将“获救”的一部分秦国贵族召唤过来。 这部分秦国贵族看到吕武下意识就是浑身一个哆嗦,一点都不整齐地见礼。 “我三岁前救北征秦军于危难,秦公子以刺杀回报于我。”吕武扫了一眼众秦国贵族,继续往下说道:“阴氏与秦国之争因此而起,秦庭复派近百刺客于‘新田’郊外伏击于我。秦国之殇咎由自取,诸位以为呢?” 一个看上去年纪挺大的人先行礼,再问道:“敢问阴子,秦国存否?” 吕武斩钉截铁地说道:“秦国必存。” 他心里补充道:“就是主人需要换一下。” 好了。 接下来就是一众秦国贵族骂后子针的专场。 个别不要脸的秦国贵族,甚至夸赞是吕武让秦国有机会能够改过自新,秦国从此以后将成为一个将礼仪制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诸夏诸侯国。 什么情况? 其实也没太特么的地方。 当今的秦国并不是那个霸气侧漏的秦国。 哪怕到了秦国霸气侧漏的时代,真的当秦国就没有一些软骨头吗? 能够得到吕武接见的秦国贵族,必须是宋斌一再确认为“识时务”的成份。 骨头硬的秦国贵族?他们跟秦国公室一块失踪啦! 当然,并非所有来见吕武的都是软骨头,他们会有自己的目标,比如想让秦国作为一个国家得到延续。 他们大概知道接下来的后续,带着一种强烈的使命感。 晋国也不是一直都像现在这么狂拽酷帅吊炸天,只是成为霸主之后,以前的悲惨被遗忘了而已。 太久远的过去不提,近一些的就是秦国曾经动用武力改变了晋国的君权更替。 就问秦国牛不牛逼吧! 结果是,晋国摆脱了秦国的控制和影响,发展迅猛地给成了中原霸主。 所以了,只要秦国作为一个国家能够继续传承下去,就不算是输得连裤衩都没有。 若是像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的诸侯国,国家公族一死一大批,少部分获得祭祀的活,用那样的名义活着。曾经的城池成了“县”或被分封给某个贵族,国人以及属民被抢得一个没剩,才真的算是彻底完犊子! 吕武知道秦君嬴石还在转转悠悠地进行自己的逃亡之路,没确认这位国君死掉之前,肯定不能干扶持某个秦国公子登基的事。 另外,到底是扶持后子针,又或是突然间找到某个“失踪”的秦国公子,需要好好地思量再权衡。 为什么不直接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那肯定是不能够的呀! 阴氏已经很强大没有错,在晋国却不是最为强大的那个。 实际上,晋国内部以家族来算,封地、人口和资源最多的是范氏,然而这个只是因为公族不团结而已。 以种类来划分,不以单独一个家族来定量,晋国一直都是公族最为强大。 晋景公能够轻易解决掉赵氏(主宗)的原因,无外乎就是郤氏和栾氏顶住了非公族的各贵族,公族也受够了赵氏,群起而攻之的进行消灭。 恰恰是因为晋国公族的不团结,才给了世人一种晋国公族不咋地的印象。 在这一份晋国公族不团结的里面,栾氏、郤氏、韩氏这些姬姓的“常务卿大夫”家族可是出力颇多。 他们从“公族”来个“卿族”的华丽变身,使得家族完全摆脱公族的内部倾轧。 栾氏的先祖为栾宾,他是晋靖公的儿子。 郤氏的先祖为郤豹,他是晋武公的儿子。 韩氏的祖先为韩万,他是曲沃桓叔的儿子。 看到这些家族这么会玩,作为还没摆脱公族身份来个华丽变身的祁氏和羊舌氏,真是有够羡慕嫉妒的。 有祁氏和羊舌氏在领导晋国公族,先有晋厉公姬寿曼表示很气愤,当下轮到现任晋君姬周表示带不动。 吕武敢现在玩一手林姓阴氏变成秦国之主,是逼晋国的其余五个卿位家族联手,再让公族团结到晋君姬周身边,国君发起号召,晋国上下一块打阴氏。 以为那样就算完了?没有的事! 接下来会是中原列国有一个算一个,南方诸侯国少不了凑热闹,甚至连楚国都会扮演一次正义使者。 局面必然就是上演一出“天下共讨之”的戏码。 有一句话叫时势造英雄。 很多人其实没想当英雄,完全就是特么被逼的! 吕武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将秦国执政的权柄弄到手,再继续积累力量,稳住心态将秦国经营成自己的后花园,慢慢地等待合适的时机,逮住机会将事情办成! 当然也能是英雄造时势。 看吕武到底是怎么个玩法,不被动地等待时机,选择去创造合适的机会。 有一个方向则一定不会错误! 吕武在国内继续充当老实本分人……反正无论真假,别人一想到吕武,必须就是:啊?呀!阴武?不惹事,不生事,还老乐意带俺一起玩了。 所以了,吕武操刀来瓜分秦国是不存在的。 秦国作为一个国家必须存在下去,并且城池一个都不能丢。 当然,秦庭不再是那个秦庭,各地贵族必须团结在执政(吕武)的领导之下! 那啥? 都听好咯! 秦国的四们、北们,今个野个,额吕武带你们耍撒! 好像有什么不对?上面那句好像混入了四川话??? 第515章:昔我往矣;今我来思 站在“雍”北面城墙上的吕武记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当时他好像只是一个旅帅在新军效命,跟着郤至和赵旃出征,参与“麻隧之战”这场战事。 主战场当然就是在“麻隧”这个地方,新军被郤至带着绕路进攻秦国腹地,一路破城和攻伐“邑”、“邦”,烧杀抢掠地杀到秦国都城“雍”郊外。 为了缓解家族压力的郤至在“雍”城下进行了阅兵,狠狠地羞辱了秦人一把。 最为将秦国上下脸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是,吕武干了扛圆木单人破城的事情,激励得晋军差点热血上头进行攻城,给秦人看得那个叫目瞪口呆。 “多少年前的事情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吕武低声呢喃道。 那一场“麻隧之战”死了两位一国之君,曹宣公姬庐战阵中了流矢,救治方式不对,导致失血过多而亡;秦桓公嬴荣因为主战场打不过晋军主力,老家被晋国新军烧杀抢掠,玩了一手“当场去世”。 一场战争死了两位国君,史书肯定是会大写特写,占了干单人破一国之都城门吕武的“C位”了啊! 秦桓公嬴荣的“当场去世”为秦国减少了后续的损失,后面郑成公姬睔(gùn)应该是学的秦桓公嬴荣吧? “主,秦君病逝于‘西山’。”宋斌快步跑过来,讲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西山”不是一座山的名字,是一个地名。那边其实没有什么高山峻岭,只是周边高高隆起的地形,“西山”其实是一个盆地。 吕武假惺惺地低叹了一声,说道:“我知矣。接来公子惠,再命秦公室往接灵柩,归‘雍’举丧致哀。” 这活不能让宋斌去干。他现在甚至都不适合出现在公开场合,避免大家都尴尬。 那位公子惠是秦君嬴石的子嗣,今年两岁来着。 这位公子惠的出场需要一些前奏,比如阴氏的士兵在某处发现,向秦国贵族通报“失踪”的公子惠以及生母找到啦。 其余的秦国公子?他们当然是继续“被失踪”啊! 为什么选只有两岁大的公子惠?品,细细品,不选这样的秦国公子来登基,选成年人来给吕武增加副本难度吗??? 所以,秦公子惠被接过来之前,又或者是之后,一直客居在阴氏的后子针没用啦,需要被病逝。 秦国答不答应只有两岁的公子惠登基?他们的主力全军覆没,不跟吕武合作的秦国贵族跟秦国公室正处在一起“被失踪”的状态。 即便是有秦人不答应,国人顶多就是上演“血可流头可断”的悲壮一幕;贵族则必然会加入到“被失踪”的队列名单,还是一整个家族整整齐齐的那种。 接下来吕武很忙,亲自通报秦君嬴石病逝的消息,向一众秦人公布绝不会让秦国陷入后继无君的窘境,再来是将临时担负起保护秦国的重任。 附赠给秦人的消息是,义渠人不是个东西,窥探到秦国内忧重重,集结了三五万人杀过来了。 那并不是假消息,义渠在几年前就跟秦国不对付,近些年双方没少你来我往地小打小闹。 他们得知吕武率军杀了过来,暂时并不知道秦国主力覆灭的消息,更不知道“雍”已经“左手倒右手”的被操作过,带着一颗“就是莽”的心,想来秦国捡便宜。 秦人得知义渠杀过来,出现了一种比较莫名的激愤。 吕武率军打过来,不就是遭到两次刺杀的报复吗?对这点秦人本来不承认,等待阴氏大军入了“雍”这座秦国都城,继续不承认的代价会无法承受,只有选择认了。 义渠人是个什么情况? 先不管是什么情况吧! 秦人产生的真实想法是:治不了晋人,还治不了义渠人!? 当然,历经浩劫的“雍”其实也没有多少秦人了,甚至是“雍”周边的各个城池中秦人的数量也只剩下鼎盛时期的六成左右。 这是吕武几年来所取得的成绩,四年一再入侵的杀死和俘虏,又逼迫大量的秦人离开,导致秦国“首都圈”的人口急速锐减。 这一场战争被阴氏俘虏的秦军战俘,他们得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按照既定流程,他们会被押解到晋国成为一名奴隶,会以奴隶的身份在阴氏的各个封地参与劳动,表现好可能将重新获得自由,能不能再回到秦国……或者说想不想再回到秦国生活在某贵族治下,以后的事会很难说。 吕武给予秦军战俘两个选择,重新成为一名战士,配合阴氏军队抗击杀来的义渠人;继续作为战俘,等待被押解到晋国成为一个奴隶。 公开的发展是这样,暗地里的操作则是另外一回事。 吕武怎么可能再一次恢复秦国太多武装?收一些“晋协军”当门面样版货,亮一下相表示秦国还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完全够了。 在这个过程中,给予一些愿意配合的秦国“士”阶层有上进的渠道,吕武在成为秦国执政之后,给秦国注入“新鲜血液”才会有理有据嘛! 接下来还会有更深层次的操作。 比如说,很早之前就加入到阴氏的一些秦人,是时候让他们回归母国,加入到对秦国的重建工作中去。 这一些从身到心已经“阴氏化”的“老秦人”,他们将会得到吕武给予他们的一切,成为吕武在秦国的意志延伸。 吕武要感谢当前的时代背景,别说是普通人,哪怕是贵族,对国家的概念都只是停留在模糊阶段。 贵族效忠于谁,看的是权柄以及拥有的一切来自于谁。 “我记得就算秦国成为当世霸主国,很长一段时间就跟芈姓开的‘小号’差不多来着?”吕武没记错,的的确确是有那么一段历史。 当然,芈姓控制秦国,跟吕武想要控制秦国,两者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吕武想到那个,只是明白控制一个国家的方式正确,不是什么不能操作的事情。 现阶段极度考验吕武的演技,要表现出大仇得报后,对秦国已经冰释前嫌,愿意在某种代价的程度上帮助秦国,使之重新恢复稳定。 其实吧?吕武只需要搞定秦国的贵族阶层就行了,他只是按照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干一些必须做的事情的同时,顺带有的没的飙演技,争取降低普通秦人的敌对情绪和仇恨感。 在这一件事情上,吕武很快就会发现没那个必要的…… 第516章:心再脏,底线还是要有的 义渠南下到现在才被吕武所得知吗?并不是的。 在他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之前,义渠南下是属于秦国的麻烦,阴氏或许还能因此而得利。 当然,在感情上,他率军攻打秦国是一回事,义渠来凑热闹则是另外一个回事。 有一种心态叫:我打他可以,别人就不行! 义渠打秦国是他俩自己的事情,哪怕是会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吕武仍然不可能跟义渠达成什么合作的。 这与利弊无关,纯粹就是作为一名有民族观念的人,心再脏也不至于脏到那种地步,作为一个人的底线是一定要有的! 伙同白翟一起打秦国是怎么回事?白翟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很快也将没有白翟这个势力单位了。 简单说就是,白翟早就到了吕武的碗里,被吃干抹净会是白翟唯一的下场。 有一说一,这样一来就不是吕武伙同白翟干了什么,顺序是白翟先被阴氏所兼并,从头到尾就只有阴氏在打秦国。 在白翟从里到外消失在历史长河之前,吕武会将白翟这个名号利用到极致,比如灭掉白翟帮秦人报被攻占都城的仇? “这真是一波及时的助攻。”吕武对义渠的到来就是这样的看法。 他已经得知三万以上的义渠人越过“吴阳”正在朝“雍”靠近,约三天之后就会抵达“雍”城之外。 作为秦国的都城,“雍”在上一次战争中被烧了一半,诸多事情耽误之下还没有进行清理,城防设施则是保存完善。 这一次,吕武面对义渠不可能打什么城池保卫战,要的就是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将义渠在野外击垮! 阴氏的骑兵被集结起来。 战败被俘的秦人骑兵?他们重新被武装起三千人,将跟随阴氏骑兵一起行动。 另外,吕武尝试向秦人贵族下令,命令他们集结所能征召起来的兵力,往“雍”的郊外进行集结。 下达征召令需要时间,“徒”和“羡”得到征召再赶往某处集结依然需要耗费时间,不是三天的时间能够看到成效的。 所以,吕武让秦国贵族集结兵力并不是为了抗击义渠的入侵,纯粹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命令对秦国贵族管不管用,秦国贵族又能凑出多少军队。 同时,吕武再次抽调两个阴氏的“师”来到“雍”,不是为了顶上去跟义渠人作战,有另外的目的。 已经到“雍”这边的两个阴氏“师”将由吕武亲率,去到野外跟义渠莽一波。 将军队抽调离开“雍”是个什么操作?前提是“雍”里面的秦人数量约在一万左右,里面还包含各种年龄的男女老少,极限动员能凑起两千兵力就算吕武输。 到底有没有大聪明趁吕武带上军队去抗击义渠的入侵干点什么,将会是考验人类智商下限的一次挑战。 从吕武的一系列行事作为来看,他就是一再给某些秦人创造反抗的机会,秦国当前阶段成功逆风翻盘则是压根不存在的。 两个阴氏“师(不满编,约13500士兵)”的传统部队,加上一万九千的阴氏骑兵,还有三千秦军骑兵和约五千左右的秦军传统部队。这些就是跟南下义渠作战的力量了。 晋军的旗帜和秦军的旗帜在同一支队伍中飘扬?这样的画面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过,哪怕是出现在同一个区域,也是两国交战的战场。 作为盟友关系的合流?还是在秦穆公嬴任好和晋文公姬重耳的时代,已经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杜回再一次出山了。 他是谁?听说过“结草报恩”吗?他就是这个典故里面的主角之一,另一个主角叫魏琦。 现在,他重新披挂站在战车之上,作为一名秦军战将迎来了久违的再次出征。 “阴氏之盛如东起朝阳,我军败之不冤。”他看着行军状态的阴氏大军,有了这一句感慨。 画面是两个阴氏传统部队的“师”成队列行军,接近两万的阴氏骑兵则是在不断呼啸往西北方向驰骋。 阴氏的战车兵和步兵,他们在赶路的状态下还能看不到丝毫的混乱,保持着队列绝对的严整,给人一看就是一支强军无疑。 最为难得的是什么?是阴氏的军队已经出征长达半年以上,断断续续一再进行交战,却是看不到太明显的疲惫感,将士的精神也是一种饱满的状态。 那可是出征半年以上,在春秋中叶已经能够算是很久。 春秋中叶的战争一般不会超过四个月,一个季度之内无论胜败皆是进行归师,才是一种正常的状况,超过半年就算是意外了。 反观秦军,他们将要进行的是保家卫国,却再怎么强自振作都有一种不得劲的氛围在笼罩。 没办法的事情,秦军在阴氏手中败得太惨,国家的状况很糟糕,未来更是如大海孤舟一般,好像随时都能倾覆,再被大浪吞噬。 杜回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驭手在专心驾车。 戎右一直在左盼右顾。 周边的秦国贵族心态无比复杂地看着阴氏的大军,听没听到杜回说了什么都是一个问题。 其实,不止秦国贵族心态复杂,秦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那样。 输给晋军这种事情,输多了也就变成一种习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地方。 秦国遭到吕武的控制?老实说,秦国上下暂时还没有这样的认知。 不是秦人傻,要看春秋中叶的时代背景。 吕武攻陷秦国都城“雍”又将秦国公室一锅端,没有宣布秦国不再作为一个国家,对秦人来说就是极大的幸运。 战败之后暂时听从战胜者的吩咐?不就是春秋中叶的众多规则之一嘛! 在秦人看来,是,没错,义渠人入侵了。 然后呢? 话说,关吕武什么事??? 根据时代背景的正确理解,秦人的认知,应该是:吕武非但可以完全不管义渠人,甚至能够伙同义渠人继续打击秦国。 所以,要什么自行车,就问问……到底要什么自行车! 秦人应该对吕武率军抗击义渠人而心怀感激,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至于说,吕武率军将秦国打得很惨这种事情?秦国既然连刺杀这么卑劣的事情都能干,还不允许被报复吗? 再则,诸夏内战,不以亡国为最终落幕,打赢了好处占尽,输的一方认命受罚,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当然也有秦人恨吕武,没秦人恨才是怪事,比较关键的是不成主流。 很魔幻,但真的不是大多数秦人恨吕武,会是一种事实。 造成这种事情的背景很内涵,比如绝大多数恨吕武恨到不行的秦人已经去重新投胎,更多则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恨。 说句难听的话,够资格恨吕武的只是贵族,普通秦人遭到了战争的影响,他们的思想和觉悟却达不到某种高度,历来就是贵族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心里有恨却足够聪明的秦国贵族,他们现在会是最为配合吕武的那一批人。 不是被打得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种病,完全是他们要保证秦国作为一个国家继续存在下去。 有时候,在反抗中死去才是最为轻松,忍辱负重反而会活得无比艰难。 当然,某些带着忍辱负重想法在抗争的人,他们慢慢会背离初衷,活成不是个人。 “主,义渠已至前方二十里。”霍擅亲自过来禀告。 吕武眺望远方,看不到地平线上有大军存在的身影,对葛存说道:“遣口舌伶俐之人往义渠而去,约其首领会猎。” 发达起来的阴氏,不会缺了各种人才的投靠,想找个人去对某某谁宣战不难。 吕武看向霍擅,说道:“整顿骑军,静待我令。” 霍擅恭敬应:“诺!” 这个霍擅到底是谁?他是“霍”地一个偏弱中等贵族的家主,先跟吕武作为平级关系的同僚征战疆场,后来一再在吕武麾下纳赋,直至因为所处区域使得家族生存艰难归附阴氏,又成为吕武的臣下之臣。 吕武开始发展骑兵之后,“霍”地也成了他名下的几块封地之一,自然需要用到来自“霍”地的家臣,霍擅是窜起速度最快的其中一人。 全军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 属于秦军的贵族得到召唤,他们来到一个临时搭起遮阳布帐的地方,来一个就是先对吕武行礼,再根据指示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其实就是一个头顶支起顶账,再用木桩进行支撑,一个开放型的临时会议场所而已。 虽然是临时的,该有的地毯,提供屈膝跪坐的圃团,一张摆放饮品和零食的案几,该有的还是绝对要有,才能承托出属于贵族的逼格。 贵族摆谱的事哪能说是单纯装逼呢?他们要是随随便便,诸夏的礼仪之重,还要不要了!? “我已遣使往义渠头人而去,邀义渠往来会猎。如义渠敢来,我必尽责,诸位效命,使敌不归一人。”吕武举起一个盏进行邀饮。 喝的当然不是酒,是蜜水来着。而蜜水属于高档货,没糖之前极少能给人味蕾提供甜味的饮品之一。 阴氏这边的家臣和将领没什么太激动的地方。在他们看来,几万秦军说全歼就全歼,三万左右的义渠人只是一碟小菜而已。 一众秦国贵族举起盏共饮,脸皮再厚的人也知道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脑子里思考该讲些什么有建设性的话。 杜回算是一众秦国贵族中相对比较德高望重的人之一,一再被其余人拿眼睛看,不得不开口说道:“阴子,此战请以秦军为‘前劲’,我等必从阴子之令,不敢有违。” 这是在拍马屁吗?不能这样理解的。 义渠要来入侵的是秦国,秦国无力抗击,使得阴氏作为抗击主力已经够丢秦国的脸,秦人再不努力杀敌的话,有什么脸继续活在世上? 所以,杜回只是在代表一众秦国贵族表态,不会在这场战事搞什么幺蛾子。 吕武对杜回的态度进行了肯定,勉励什么的话没说。 打游牧部落什么的?秦国其实并不陌生。 阴氏却会用实际行动来给秦人证明,打游牧部落组成的大军,他们非常专业! 第517章:朕,是一个无比高尚的人啊! 来了,义渠人,他们来了! 因为有事先进行收集情报,吕武所知道的是义渠由至少十三个部落联合,每一个部落出动的战斗人员不一,比较难以精确得出义渠到底来了多少军队的数据。 稍微靠谱的目测,义渠人应该是在三万七千到四万左右的样子? 义渠来的并非全部都是骑兵,有相当一部分是连家都搬了过来,更少的一部分才是一人几匹马(含携带辎重、行李)。 他们骑马来又或是乘车、步行,关系方面都不大。 现在的游牧民族,他们作战时并不是全员骑马拼杀,很多人只是拿马来代步,战斗时会下马而战。 在后世广泛的不靠谱认知中,义渠是一个游牧部落,然而并不是这么一个回事。 很多影视作品将义渠塑造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游牧民族,事实上他们是一个半农耕半游牧的民族,比较尴尬的是缺乏筑城的技术,不存在什么“名城”。 在衣物穿戴上面,义渠人则是跟游牧民族一样了,除了极少数的贵人之外,绝大多数四季就是穿着一身羊皮袄或其它什么兽皮制成的衣物。从这里倒是能够得出一个判断,哪怕义渠是一个半农耕的民族,他们的生产技术也是极其低下。 当然了,在春秋中叶阶段,不管是在哪个国家或是势力,总会有吃不饱和穿不上衣服的群体。又或者说,任何时代都有这么一群人,只是随着生产力的提升,悲惨的境况不一样而已。 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吃不饱和没有衣物就是惨;到了现代不是欠几个亿的人惨,能欠下几个亿,想象一下为什么够资格去欠。事实上是欠下数万几十万债务的人,日子才是不好过的! 吕武收到了来自义渠某公推首领的回复。 那个叫我爱铜的首领,祝贺吕武战胜秦军并且在秦国取得了收获,提议双方联合起来彻底击垮秦国,干瓜分秦国这件有前途的事业。 没错,名字就叫我爱铜的读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义渠人的语系是怎么个解读法。 义渠愿意与阴氏平分秦国,他们享有泾水北岸的丰美水草,再负责去攻击位于秦国西北边的秦人;阴氏获得泾水以南,秦国的城池和人口、财富。 作为建立友好关系的基础,再来是义渠人要去打西北边的秦人游牧部落,他们认为阴氏需要支付若干粮食、人口和铜、布匹,作为义渠帮阴氏打击西北那些游牧状态秦人的酬劳。 吕武一听觉得好熟悉,就是怎么都想不起在哪见过类似的要求。 义渠人多少还有点逼数,又给附加了一条建议,说是义渠自此以后跟阴氏进入到友好相处阶段,双方可以展开互利互惠的贸易。 在那项提议中,阴氏可以卖给义渠诸如盐巴、植物类粮食、布匹、武器等等;义渠则是能够向阴氏提供牛、羊、皮革、奢侈皮草、宝石、金属原矿和优质战马。 老实说啊,以当前时代的思想观和价值观而言,义渠人的提议中除了向阴氏讨要资源很欠揍之外,其余的要求或请求真算不上脑子有病的程度,某些方面来说真的就是属于互利互惠的范畴。 阴氏和义渠都是秦国的敌人,提议瓜分有毛病吗?没有的。 义渠人认为阴氏用不上水草丰美的区域,他们用得上并且很需要,提出获得的要求。 贸易?现在不是西汉,暂时还没有出现针对国外限制出口的禁令,玩的就是无规则和无限制的交易。 所以了,秦国一众贵族得知义渠首领给吕武的答复,心脏吊到了嗓子眼,深怕吕武答应义渠首领的提议。 秦国贵族会那么担忧,一切只因为换作是他们打得晋国到了亡国边缘,有某个谁……根本不用管是谁,来进行这样的提议,他们连半点犹豫都不会有,会心安理得地同意下来。 话说,秦人的思想和价值观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融合了西戎,以至于产生这样的变化,还是说秦人从一开始就对“周礼”不感冒??? 听说秦人的先祖是恶来? 啊呀??? 这帮殷商余孽! 好像又有些不对。 秦国公室跟晋国赵氏是同一个祖先,晋国赵氏怎么跟秦国公室不一样呢? 所以,这个锅西戎是背定了! 一众秦国贵族是个什么想法,以己度人认为吕武没有理由拒绝义渠人的提议,一个个头脑风暴起来,思的想的是怎么在接下来的浩劫中幸存,又或者该用什么方式给秦国殉葬。 吕武霍地站起来,怒声道:“此类蛮夷,欺我太甚!” 那些秦国贵族被吓了一大跳,听到了吕武的话,一刹那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唔!!! 嗯??? 啥意思。 明明义渠人和阴氏合作的诚意那么足,到底是哪里欺负人啦? 是义渠讨要资源,用以他们攻打西北境的秦人游牧部落吗?这个不过份的。 有付出,肯定要有收获,是吧? 再来是,西北境那边十分广袤,怎么看阴氏都没有理由去那个除了草就是山的穷乡僻壤征战。 话说,秦国饫甘餍肥的“首都圈”,它不香吗? 吕武看到秦国贵族的反应,内心里是极度无语的。 一个个像是见了鬼的模样,搞得拒绝义渠的提议,像是一种脑子有病的选择。 那一刻,吕武觉得自己其实挺高尚。 当然了,他想的是:“这特么!义渠人竟然敢将爪子伸进了朕的碗里,是谁给了他们勇气,敢有这样的念头,还像模像样地提出来!” 他语气高昂地说道:“便是秦国有诸般不是,仍为我诸夏一员。阴氏攻秦国乃是私仇,同为诸夏之理不可变,岂可容蛮夷欺辱?我有一言,诸位且细听,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方为丈夫!” 这个“丈夫”不是谁的老公,以当代解读就是英雄豪杰之类。 杜回率先站起来,脸上满是感动与激动。 随后,秦国贵族全部站起来,他们一致对吕武行了大礼。 也就是,行顿首礼时,其他和稽首相同,不同者拜时必须急叩头,其额触地而拜。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同为诸夏,彩!!!阴子大德,彩!!!” 没有经过彩排,还能喊一样的口号,应该就是有相同的心声了。 吕武当即进行一连串的部署。 阴氏与秦军一块出击,分别有属于自己的任务。 实际上,打义渠真没有太多的讲究,吕武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进行打败而不全歼。 出击了! 阴氏作为锋锐,一打就是总攻击姿态,没有任何意外,难度也不是那么大,几个冲锋就打崩了可能没足够心理准备的义渠人。 秦军追啊追的,只有三千秦军骑兵加入战斗,其余传统部队从战车兵到步兵,只能跟在骑兵后面吃灰。 吕武对于获得胜利没有半点的疑虑,有意不全歼这股义渠人,自然是有相当的考虑。 他们获得胜利,没有进行多远的追杀,慢悠悠地踏上返回“雍”城的旅程,一路接受各地秦人的欢呼。 得知已经胜利的秦人,他们十分讶异怎么出去四五天,胜利的果实就被摘取。 要不是有义渠人战俘被押解,数量看着起码四五千,秦人就该怀疑消息的可靠性了。 吕武感受到了秦人的热情,包括那些秦人贵族拍马屁时有了更多的真情实意,执行命令也不再迟疑,心想:“短时间内,应该是稳了吧?” 第518章:完全就是众望所归! 公子惠以及生母被找到啦! 秦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家懂不懂? 当然不会是由吕武去提议,会有身怀戏份的秦国贵族站出来,讲了很多的理由来进行某些强调,认为公子惠应该尽快登基。 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秦国贵族进行反对,并且要求赶紧寻找其余的秦国公室,能找到嬴籍才是最理想。 也许某些秦国贵族真的觉得吕武是个死板(迂腐)的人,会遵守礼仪制度?他们跑去请求吕武帮忙,务必找到嬴籍什么的。 吕武脸上笑眯眯,心里无数个MMP。 不排除真的有秦国贵族觉得吕武高尚,肯定也存在进行试探的秦国贵族,他们被“架”了起来,担负去寻找嬴籍的任务,一出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世界上有真傻子,不少则是聪明到装傻。 秦国贵族之中,真的没有人看出吕武到底想干什么吗?这是不可能的。 真傻的人看不出。 假傻的人一再犹豫和权衡,不敢说,不能说。 有些事不说破还能凑活着过日子,一旦捅破了?民政局走一趟,早些年还能领到一本小绿书呢。 国事与家事不同,家事大不了一拍两散,还能各自过自己的新生活;在国家大事上面,有些事情透得太明白,一死就是一大片,甚至国家都会亡了。 有那么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国作为一个国家仍旧存在下去,一切还有改变的机会。 一旦秦国亡了,以秦国目前的实际情况和状态,也许就真的躺在坟墓就爬不起来了。 前几年,很早就亡国的翟国残存公室成员在秦国的鼓动下搞复辟,下场则是连留个继续给祖先上香的人都没了。 以现在的观念,亡国固然可悲,连个给先祖上香的人都没剩下,哭都没人给哭才是最惨的。 公子惠的登基仪式非常简陋,两岁的他成了新一任的秦国国君。 随后,他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操弄着将先君嬴石的灵柩给运回“雍”。 先君嬴石的葬礼符合所有礼仪制度,就是办得很不隆重,谥号也要经过一再讨论最终确定下来。 吕武没有去干涉嬴石的葬礼举行方式,去到灵前当“孝子”什么的事完全没干,给定性谥号更不会做,举哀啥的也只是按照当前礼仪制度的标准。 这个跟要脸和不要脸无关,真的就是符合礼仪制度就够了,多做多错,少了也会遭到诟病。 给君主定谥号?学隋朝亡了,梁国余孽萧某,给定个恶毒到不行的谥号吗? 有恶谥的皇帝真的干了不少不是人干的事,遗臭万年也是活该;萧某抱对粗大腿才没有后患。 吕武可不敢保证自己有萧某的待遇! 将人弄死再去假模假样灵前哭一场?演义版本之中,干了那种事情的村夫没被弄死,完全是东吴太怂,智商嘛……强行降智?;无论是找哪一本正史,皆没有提到诸葛亮参加周瑜葬礼的记载。 去仇敌灵前各种作戏太造了! 恶心死者家属,何尝不是在恶心自己呢?品性恶劣到什么程度的人,才会干出这种事情啊! “请阴子就庶长、大良造!” 一大群秦国贵族跑到吕武处,声音整齐,态度诚恳,给喊了上面那句话。 “庶长”是秦国身为人臣在武职上面的最高级别。 “大良造”是秦国主持民政的最高官职。 所以,秦国的制度跟周王室的大多数分封国以及楚国,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一些科普看作者说) 吕武看着一众秦国贵族,再看看自己的家臣和臣下之臣,稍微沉默了一小会,开口说道:“我不可当也……” 家臣和臣下之臣的区别是,家臣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臣下之臣则有。 拒绝秦国贵族的请求不是吕武矫情。 只是秦国的“臣”来请求,里面存在陷阱! 到底是不是个递进方式……也就是“三请三拒”的流程,暂时看不出来。 而“三请三拒”是人家周武王给周王朝定下的一种“规则”,他则是学上古贤者。真以为周武王不想取代殷商成为天下共主的诸侯,后面全被料理了。 一国的武力权柄和民政权柄这种玩意,什么时候是“臣”能给予的了?真以为还活在上古咯!靠的是公推??? 一众秦国贵族来了个“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的步骤,一个个掩面退了出去。 很快,吕武拒绝了秦国贵族的事情传播了出去,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传越远,直至秦国该知道的人全部知道。 在随后,一些秦国贵族莫名的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当我白痴?到这个时候还玩手段。没有武力作为后盾,真以为我不敢灭掉秦国?”吕武没有气愤,少不了觉得有些人就是找死。 相隔一段时间之后,登基不久的秦君嬴惠以及生母,他们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下来到吕武的住处。 随行的还有一众秦国贵族,数量比前一次来的还多。 “阴子,无有贤者以至秦国多难;阴子就于晋,可解晋君危难,助力家国兴盛,为当世贤者,请就秦‘庶长’、‘大良造’救秦国于倾倒之间。” 讲这些话的人是秦君嬴惠的生母,她其实不是秦人,是从晋国远嫁过来,说白了就是晋国“曲沃”一系。 秦国与晋国长期联姻,两国实际上是亲戚的关系。会一直联姻是一件挺无奈的事情,完全是中原各诸侯国大多是姬姓,不是姬姓则弱了些,使得一国之君能结合的另一半选择性不多。 吕武已经很礼貌地对秦君嬴惠、生母行礼,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说道:“我固有德,可惠及秦国?” 这年头不需要避讳君王的名字,也就是一旦某皇帝什么名,不能再去用。 这个时候该秦国贵族上场了。 他们讲了很多吕武的事迹,并且无一例外都是正面,用来阐述像吕武这样的人在哪都能发光发亮,秦国要是能够得到吕武的主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至于说吕武在晋国担任“卿”能不能在秦国兼任“执政”,一个国家的大臣兼任好几个列国的职位,是很正常的事情呀! 吕武表示需要想一想,请秦君母子以及众贵族给予时间。 看出来了吧? 第一次也许就是真的在设置陷阱,吕武急不可耐地答应下来,会少了“法理性”的程序。 毕竟,目前真的不是上古,权柄的来源合不合理、合不合法真的无比重要。 第二次,秦君母子和一众大臣全来,事情的进展进入到玩“三请三拒”的那一套流程了。 有很多事情看似“脱裤子放屁”,关键在于真的有走这种流程的必要! 跟上次一样,吕武拒绝的消息会传播出去,用来证明吕武是一个高尚的人。 有所区别的是,今一次会加入一些秦国需要吕武的内容。 秦国被吕武打得那么惨,还要让吕武来主持秦国?这种事情发生在现代,民情激愤是必然的事情。 问题现在是春秋中叶,不会少了秦人反对,觉得让吕武主持秦国很合适也是大有人在。 既然吕武能将秦国打得那么惨,说明吕武就是一个无比厉害的人。 打不过怎么办?加入到晋国是不可能的。 要不,把那么厉害的吕武给“抢”过来,让他来秦国主政,使秦国变强? 什么篡国之类,没有相关的“例子”在前,有人想到这一层也觉得自己太会想、太敢想。 秦人能够想到最坏的层面,仅是到了阴氏将成为秦国权臣的这一层高度。这个还是因为历史上有相关的故事。 吕武当然有在密切关注,甚至是实施操控。 他知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个成语,不会倒在战争胜利前的最后一颗子弹之下! 只是关注秦国动向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在内部取得统一。 阴氏主政秦国?对阴氏并不全是好事,尤其以现在人的思维,很多事情的看法跟现代是不一样的。 一些家臣以及臣下之臣对吕武主政秦国表达出了担忧,他们不了解吕武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一些理解跟吕武不同步也就不存在什么奇怪。 吕武不能对臣下的疑惑和担忧视为不见,需要尽可能地将事态的发展,解释为对阴氏有利。 什么增加封地、人口产生的利益。 得到秦国“执政”的权柄会加重在晋国为“卿”的话语权。 至于干“取而代之”则是属于能做不能说的! 倒不是吕武怕阴氏的谁谁谁反对或阻止,完全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是一种真理。 吕武还表示,希望大家伙好好干,他所能够控制的土地和资源在增加,只要努力必然得到回报,例如成为有自己“封领”的真·贵族。 对于这点没有阴氏家臣怀疑,他们亲眼看着吕武对阴氏的有功之臣进行赏赐,不是财帛或什么荣誉称号,是真真切切的土地! 在某一天,秦君母子以及秦国贵族又来了。 这一次,他们无比诚恳以及坚定,请求吕武一定要救秦国,要是吕武不肯担任秦国的“庶长”和“大良造”,他们要绝食。 已经到了第三次啦! 吕武再拒绝?按照既定“流程”不会有第四次。 他很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现场立刻爆发出“众望所归”的欢呼之声。 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和造势,其余区域的秦人得知吕武成为秦国“执政”之后,总体气氛上欢快不至于,认可则是大多数秦人认可。 毕竟,吕武真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啊! 在这个过程中,没人提到周天子既然能贿赂,为什么不贿赂周天子来达成吕武成为秦国“执政”的目标。 周天子可以任命诸侯,诸侯继位也要得到承认,是属于“天下共主”的权柄。 然而,周天子是没有资格越过一国之君,任命某某谁在哪个诸侯国担任什么官职的。 一旦是周天子的任命,实际上才是一种不合理也不合法的“礼崩乐坏”行为。 吕武就任秦国“执政”后,该干点什么了来着? 第519章:一晃三年 吕武成为秦国执政干的第一件事情,是让白翟这个势力单位变成历史上的一个“符号”。 简单说就是,他组织起了一场灭国之战,将白翟给灭亡了。 在这一场灭国之战中,阴氏和秦国各贵族组成两个“周礼”的“军”,也就是出动一千乘战车和两万五千士兵,对白翟实施了毁灭性的打击。 白翟的一批首领脑袋与身体分家,约两千余部众死在战争之中。 这一场“大戏”当然是吕武的精心安排,算是给秦国报了仇,同时弄死不甘被吞并的白翟贵族以及那些死硬分子。 吕武带着军队灭掉白翟之后,没有选择当即归师“雍”,他们向西北而去寻找义渠人,深入义渠地盘约两百里,消灭了进军路上的几个义渠人部落,快快乐乐地满载而归了。 秦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胜利的甘美,灭掉了有深仇大恨的白翟,又将义渠的乘人之危报复回去,心里的抑郁得到了发泄。 他们又见识到吕武对有功之人的赏赐很是公平公正,一系列战后重建的方案也是一再出台。 尽管不少人心里对吕武担任秦国执政依然心里反对,不得不承认的是吕武正在干让秦国从泥沼中爬起来的正事,作为一名执政优秀到令人无话可说。 事实上,吕武带去获利功勋的秦人,八成就是想要让立功的群体,两成则是为了立人设才带上。 战事是由吕武在指挥,想让谁立功就是谁,不想让谁立功也不会委派看着就是会失败的任务。 正确的做法是,委派那些不想被立功者去干看着会成功,干了却不一定行的任务。 做事者失败也就失败了,成功代表有能力。而这一部分属于吕武必须拉拢,拉拢不成功需要剪除的对象。 所以了,有功劳必然奖赏这种事情吕武不会漏掉一个,拿到手又能不能捂住……呵呵! 吕武还做了另外的事情,包括以秦国执政的身份派遣使节团到“洛邑”谒见周天子,通报秦国先君嬴石病逝的消息,嬴石获得了“慜”这个谥号;秦国新君继位,需要得到来自周天子的认可;秦国灭掉了白翟,进行夸耀武功。 在定谥号这件事情上,吕武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声,任由秦国贵族去商议和最终确定。 某种程度上来说,成为秦国执政的吕武应该参与才对,不然就是一种失职。 只是吧?秦国先君嬴石为什么而死尽管被刻意弱化,跟吕武还是脱不了关系。 秦国先君嬴石不是死在吕武手上,算是一块遮羞布了。 秦国前往“洛邑”的使节团,由秦国的“傅”梁兴为正使,秦公室成员赢造为副使。 梁兴是吕武的臣下之臣,所以……懂的吧? 这个“傅”是官职,在秦国的职责范围是辅佐国君管理国家。 他们的队伍之中,光是携带礼物的车就有二十辆之多,周天子和周室公卿必然是会肥一波的。 周天子有权知道秦国发生的事情,同样有权干涉秦国君主之位的变更。 当然,周王室衰弱之后,周天子一般只有承认的权力,没有拒绝的资格。哪怕有时候不承认,搞到最后丢脸的人只会是周天子自己。 吕武并没有将自己成为秦国执政的消息派人送回国内。 一个人在多国担任官职?春秋初期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时间越是往后推移则越变越少。 以晋国的其余“卿”为标准,吕武多少算是开启了先河,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续。 吕武在做这一件事情之前就已经将所能想到的利弊,进行思考和权衡。 做任何事情要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要达到的是将“取而代之”完成。因此在一些的权衡之中,担任秦国执政才是最重要,哪怕是会付出一些代价也认了。 那些代价里面不包含失去在晋国的卿位! 毕竟,现阶段晋国才是中原霸主,以国力来算晋国远超秦国。 晋国的“卿”跟其他列国的执政进行对比,无疑是晋国的卿位更显赫。 再根据各国的实际状况来判定,晋国的卿位甚至比担任楚国令尹更香。 一切只因为晋国的公族不团结,导致君主权力遭到压制,身为晋国的“常务卿大夫”属于有权、有名、有实惠。 一样是霸主国,楚国那边则是“王权至上”的阶段,楚王一句话就能更换令尹人选,甚至可以随意处死大臣,对封君级别的贵族则是多少要悠着点。 为什么楚王能随时定大臣生死,对封君需要悠着点?只因为大臣不一定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军队,封君则有土地、有军队、有属民。 必须要知道的是,现阶段楚国只有封君才是贵族,不是当官就是个贵族。 拿楚国令尹来跟吕武换晋国“卿”的身份都是一种亏本买卖,何况只是秦国的执政之位? 所以了,一旦事不可为,吕武到时候会做出的选择是退让。 这里绝对不是因为吕武怂,相反应该理解为理智到可怕的程度! 秋季过去,冬季到来。 今年阴氏和魏氏的西征军并没有归国。 吕武很难瞒住魏氏,一些必须通知的事情,有及时地派人前往知会。 魏氏在很多事情上的反应比较诡异,他们对吕武率军攻克“雍”没有任何的表态,也就是包括祝贺在内,什么举动和说法都没有。 同时,吕武告诉魏氏自己成为秦国执政,事情的发展讲的比较详细,以一种不当不行的说法来阐述,魏氏依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馈。 其它事情,吕武则不用告诉魏氏了。 一些该讲的通知是看在盟友的关系,事无巨细会变成一种“禀告”的走向,阴氏又不是魏氏的附庸,吕武的卿位排序比魏氏高一阶,一些姿态应该做,将姿态摆得太低属于没必要也不需要。 吕武想看看魏氏会不会将秦国执政换人的消息传回国内,必须知道这一点来看看魏氏的态度,也能获知国内知道后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魏氏全然没有作为,着实是有点出乎吕武的意料,搞得他有些云里雾里,不好对魏氏重新评估出一个有根据的判断。 魏氏诡异到什么程度呢?他们只是被动地在回应吕武的联络,没有撤掉“吴阳”的驻军,其余军队一直都是待在原地没动弹。 “你往魏绛驻地而去,传我令,命其将‘吴阳’魏军撤回。”吕武停顿下来,沉吟了一小会才继续对宋斌说道:“务必观其形色,察其神态,细细报于我。” 宋斌恭敬应“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看着吕武说道:“主,我家之臣任职秦国,恐生祸端。” 他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得到秦国官职才这么说的! 阴氏的一些家臣成了秦国的官员,比如梁兴就成了秦国的“傅”,以职位和职权来说很高、很重。 这就造成了一种现象,获得秦国官职的阴氏家臣从法理上成为秦君的臣子,同样从法理上脱离了阴氏家臣的身份,只存在臣下之臣的关系。 家臣跟臣下之臣虽然都是“臣”的身份,根本和意义却造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面。 不是指这个“臣”有没有自己的“封领”这么一回事。 最为简单的就是家臣不为贵族,臣下之臣却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他们存在的另一个区别是,臣下之臣有了自己的利益,家臣则是以服务的家族利益为先。 吕武给宋斌的回应是“哈哈”的爽朗大笑,再说道:“为阴氏效命立功之人当有回报。” 自己在干什么事,心里要有逼数。 不能自己一面坏事干尽,却是要求别人无条件地献上忠心。 时间的流逝是一种必然。 时代会产生变化则是一种趋势。 吕武要做的事业注定会如履薄冰,一方面尽力遵守当前时代的规则来玩,另一方面却是需要小心翼翼地试探,尽量以“悄声无息”的方式进行一些“改革”。 干伟大事业这种事情,必须懂得一个道理,追求/创造一个朋友多多(拉拢、培养)和敌人少少(剪除、干掉)的环境。 阴氏从吕武手里发展起来,一帮子嗣能为“伟大事业”添砖加瓦还需要几年,并且还不确认子嗣中能有多少堪用的人。 吕武必须自己培养出一群利益共同者,经过时间考验的阴氏家臣将会是优先对象。 单独完全吃干抹净这种事,有一个算一个,就是谁干必然没好下场。 自己不但要吃肉,连汤水和残渣都不放过?等着众叛亲离吧! 所以,自己吃肉没问题,不要忘记给众伙伴喝点汤汤水水。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对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吧! 宋斌是个多聪明的人啊! 他得知吕武的态度,浑身充满了干劲的同时,有意地将吕武的态度用合适的方法传播到需要知道的圈子。 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老板。 老板自己赚大钱,又能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大家服气的同时,肯定会做事情更加用心和积极。 后面,吕武就发现一种亲近之臣的态度越加恭敬,还是那种打从内心里泛出“遇上明主”的味儿。 吕武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他必须知道啊! 在秦君无法理政的现实之下,吕武也需要将事情办得妥当,归国什么的肯定会一拖再拖。 魏绛先遵从吕武的命令将“吴阳”的魏氏驻军撤离。 后面,魏绛又遵从吕武的命令带着出征的部队去了魏氏的封地。 吕武必须要对魏氏的配合和噤声给予回报,要不然就是不懂做人了。 他在秦国的“雍”干起了一国执政的活,包括对秦国西境和西北境重新纳入掌控,偶尔会秘密回到封地,更多的时间是人在“雍”这边。 跟国内“卿”和友好贵族的联络不能断,只是消息会存在延迟性。 吕武在秦国一待就是三年,直至第四年的到来,国君派遣士鲂来“雍”召唤。 公元前566年,一个大事件的发生,迫使吕武不得不归国了。 第520章:一个个都太会玩了! 吕武能够确认国内已经知道他兼任秦国执政的事情,三年来却是只有一些中等贵族隐晦地表示祝贺,“卿”级别没有任何表态,国君更是提都没有提过一句。 这么一件事情,吕武需要慎重其事地向国君汇报吗?其实是不用的。 现在的人将事情分得比较仔细,看待事情的层次也跟现代并不相同。 简单的说,吕武作为晋国的“卿”只要履行好自己的义务和责任就够了,其余做什么事情并不会遭到干涉。 当然,吕武不能好好履行身为晋国卿大夫的一应事务,会成为另外一回事。 在接下来的晋国和秦国交往中,会出现对吕武的考验,是站在晋国这边,或是站到秦国那边,每一个人都会拿眼睛紧盯着。 尽管知道非常困难,吕武在离开“雍”之前还是下达了对人口进行普查的任务。 这么个年头,想普查人口的难度超乎想象,别说秦国还处在半农耕半游牧的状态。 有些事情很难,干却必需要干。 吕武知道秦国哪怕是干了人口普查,得到的数据都会非常虚假,会坚持去做的原因是他具备了一名优秀政客的素质。 在这么一件事情里面,考量的是秦国的贵族会不会配合,办事的效率和成效又是怎么样。 最重要的一点,所能得到的人口数据将会成为吕武可动用的人力资源,还能再一次分辨谁是朋友,哪些又是敌人。 有一位伟人讲得很对,斗争绝对不能够停止,每一次的运动都可以达到甄别敌我的作用。 需要让人们知道谁才是说了算那个! 再则,想干大事,起码要知道谁跟自己是一伙的,哪些人又有异心,对吧? 不一定要在思想上达到一致,使人听话则是必要的。能思想一致当然最好! 话说,吕武没穿越前到底都学了什么,搞起这些竟然能一套的一套的。 其实没刻意学什么,多看书就成。 吕武正式离开“雍”时,秦君赢惠率百官以及贵族送别。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吕武的安排。 要说吕武在秦国是权臣吧?他的确是将所有的权利都握在手中,一副乾纲独断的做派。 可是,吕武并没有表现出嚣张跋扈的一面,待人大体上相对温和,即便是谁消失也绝对没引起多大的动静,宫禁什么的完全没闯过。 玩女人?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爱咋玩就是咋玩。 为了追求刺激,会把自己玩死的! 人们看到的是,哪怕对吕武表现出明显的敌意都不会出事,立功了该有的奖赏一点不缺。 实际上是什么?吕武就是刻意留下一些敌意明显的人,用他们去吸引更多对自己不满的人。 蠢蛋才会发现一个敌人就消灭一个,完全就是逼某些敌人躲藏在暗处。 竖起一个“招牌”去当领头羊,聚集更多的羊羔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吕武玩得可能更脏一些。 很多反对的秦人聚集到某人麾下,认定这位首领会带他们一起抗争,搞到最后原来这位首领特么是吕武的人。 这……他娘算什么事嘛! 所以,不敢说完全掌握秦国,该有的掌握度绝对达到,做了一应安排的吕武踏上了回归“新田”的归途。 “主,秦国西境仍有贵族不认‘雍’政令,西北境亦是如此。”宋斌在当吕武的驭手。 吕武对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反应很平淡,说道:“如此可也。若事态有变?此些人等,于我家有利。” 到了玩不下去的地步,信不信吕武搞出西秦国和东秦国? 这些事情现在却是不能说的。 讲一句真话,吕武在正治手段上未必能玩得过现在的一些智者或老阴比,智商是一回事,知晓的手段则是另外一回事。 智商不及,手段来凑呗。 诸夏上下几千年,还能缺了政斗选项?这不是开玩笑嘛! 倒不是秦国西境和西北境的秦国贵族已经干了反叛自立的事,有周天子的认可,秦国新君的法理性得到了保证,以当前社会规则,他们的思想限制,能做的就是表示不满。 这些秦国贵族是对吕武担任秦国执政感到不信任,再来就是对“雍”一系的秦国公室极度失望。 秦人非常现实,谁能带着他们走向胜利,有什么缺点都能忍受,甚至会发自内心的爱戴。 要是不断遭到失败?人品再怎么好,秦人还是会感到不满。 这一点在吕武身上取得了体现。 他带着“雍”这边的秦人一再品尝胜利的甘美,越来越得到秦人的认可和爱戴,搞得他需要尽力维持反对者的存在。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阴氏的大军来到魏氏的封地。 在这三年之中,西征的魏氏军队早就解散,魏绛却一直没有去过“新田”。 同时,魏氏在得到吕武给予的一些礼物之后,有逼数到令人害怕的程度,从头到尾没有对吕武在秦国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表态。 魏琦倒是有在一些信件往来中,问吕武要怎么处置秦国。 如果不是魏琦有所表现,会让吕武对魏氏产生全面的警惕。 搞来搞去,其实是吕武虽然在这个年代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依旧还是没完全搞懂目前贵族的思维,或者说至少没有将晋国卿位家族的某些规则搞清楚和透彻。 晋国的卿位家族历来就是“各凭手段”,不损害到自家利益为前提,任何的指手画脚都能被视为挑衅。 吕武在魏氏封地带上魏绛,再花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到“新田”。 没有什么迎接仪式,包括国君、各“卿”,其余什么贵族,一个都没有。 阴氏的两个“师”在“新田”郊外进行驻扎,吕武先请示再带上一个“旅”入城,进驻到阴氏在“新田”的宅院之中。 知道吕武回到“新田”的人,他们并没有做什么举动,使得吕武有时间来了解一些近况。 隔得远的事情有不少,包括陈国那边出现了几次正治危机,鄫国牵动了许多山东诸国的神经。 晋国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纳陈国,长久以来都没有一个定论,倒是跟宋国的会盟搞得很勤快。 吕武最为关注的是莒国灭掉了鄫国。 原先是鲁国想要吞并鄫国,遭到了以莒国为主要反对者的一些列国针对,搞到最后却是莒国将鄫国给吞并了。 鄫君泰照是莒君己密州的女婿来着? 然后,鄫君泰照像往常那般带着礼物去莒国走亲戚,却是遭到了莒国的扣留,随后莒国发兵进入鄫国并对都城实施占领。 要不怎么说莒国是个东夷体系的国家呢?他们先干出扣留鄫君泰照的事情,再对鄫国进行了吞并,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将鄫君泰照给杀死了。 鄫国储君巫很幸运,他事先并不在国内,逃过一劫之后跑到鲁国寻求庇护。 作为“礼仪之邦”的鲁国左右权衡之后,他们拒绝了鄫国储君巫寻求庇护的请求,导致鄫国储君巫给无家可归又得不到帮助。 这件事情在“国际”上闹得很大,同时也令人知道一再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的鲁国,一个最为真实的嘴脸。 什么意思?就是鲁国每次都喊叫得很大声,轮到事发了却每次都能摆出最怂的姿态。 好像也不能怪鲁国怂,他们被齐国全歼了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后面更有一个“军”被打残了。很想硬,实际情况不允许。 鲁国的做法是,继季孙行父之后为鲁国执政的叔孙宣伯出使晋国,干的事情嘛?大概是:爸爸,东边出事啦,您不能不管哇! 这位叔孙宣伯就是跟鲁成公黑肱母亲私通的那个。 魏氏负责鲁国的邦交,一再被鲁国的一些行事作为搞到打从心里犯恶心,情况允许的前提下一直没给鲁国正面答复。 一直很会玩的鲁国,叔孙宣伯的选择是去跟赵武接触,尽管没办成什么事,再一次让魏氏认定遭到冒犯,导致魏氏跟赵氏的关系也开始恶化。 而赵武完全就是有苦说不出来。 赵武无法也不能明确拒绝叔孙宣伯的一再拜会,怎么跟魏氏解释都是一个问题。 现实是,哪怕赵武掏心窝子跟魏琦解释,是不是真话又能不能信取决的是魏琦的态度。 后面,弄得赵武只能一直躲着叔孙宣伯了。 吕武回到“新田”后的隔天,开始有人过来拜访,先到的是中行偃,来进行一些必要的通气,然后是士匄、魏琦、程郑、赵武。 实际上,应该是吕武主动前往拜会中行偃这位元戎,他也的确想要这么做,哪里知道中行偃会那么急不可耐? 从这里也能看出一点,作为元戎的中行偃不但无法跟智罂比较,跟栾书或更久之前的元戎更没得比,显得太过于弱势了。 而士匄等人大多就是来走个过场,不一定会谈到什么大事。 再来就是解朔、祁午、羊舌肸……等等的中等贵族来拜访了。 这么一拖,拖了六天才让吕武得到解放,没有再过多耽搁,先派人去请示国君,问一问有没有时间接见,再动身前往宫城。 无论谁见吕武,没人提到秦国的什么事情。 着实是让准备了一大堆说词的吕武感到郁闷。 宫城还是那座宫城,没有什么特点,亦没增加点什么章台、楼阁、庭榭。 国君看到吕武的第一句话,问道:“阴卿为秦国‘庶长’、‘大良造’,欲意何为啊?” 第521章:摔杯为号和五百刀斧手 吕武进殿后就已经下意识观察环境,室内没有什么遮掩物,也就是屏风什么之类,里面只有国君和两个伺候的寺人。 这地方虽然是“殿”,比较关键的是以春秋时期的建筑物风格,采取的主要材料是木头,也就是地板、墙壁、房梁等等都是木头结构。 但凡采用木头为主材料,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其实都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现代切成木板有专业的工具,很容易就能将木头切成薄板了。 目前光是切个木板都要有专业技术,再来就是工匠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来完成。 需要再看看木材是什么品种,有些木头的价格嘛……懂的都懂。 大殿应该是有个三十来平米,以“宫城”这种级别来定论,不算太大。 殿内一眼看去就能观看全局,有些地方存在窗户也是只有窗框而没遮掩。 国君一句问话,问得吕武再次下意识观察环境。 吕武特别观看的是后殿的走道,进来时的大门外面,一个“有没有埋伏?”的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是做贼心虚?并不是! 有那么一件事实,别看吕武像是挺莽的一个人,其实他很怕死的。 以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属于不拼命就没有前途可言。 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还继续拼命?肯定是有不得不拼命的理由啊! 每每遇事就想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在拼什么命,拼命有什么意义??? 拼命,不该是为了某天不用拼命嘛! 关键在于,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越高越怕死这种事情,可能是有了更多的顾虑,并不是胆子变小了。 吕武又看向国君,没发现国君手里握着什么。 要是国君手里有拿着东西,比如砸下去又脆又响,或者是砸下去能让地板发出大动静?吕武或许应该让自己做好拼杀的准备。 国君手中并没有握有什么物品,“摔杯为号”这种事情肯定干不了的。他想给什么信号,用嘴巴就行。 事实上,吕武对“摔杯为号”什么的一直很是不能理解。 要埋伏就埋伏呗。 拿什么东西摔下去,跟张口呼人的区别在哪里??? 招呼人,不是张嘴一声“杀”,三声就是“杀死他”、“弄死他”、“干掉他”,反正没人会讲一大串话,更能事先约定个“暗号”什么的。 难道砸东西跟喊人的不同在于,想杀人的那位嗓子不好? 一定是嗓子不好,否则多此一举就是在给行动增加难度。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增加“演义”的故事性! 想一想,再品一品咯。 “摔杯为号”跟“张嘴一呼”,对比起来哪个更有艺术色彩。 要是“摔杯为号”再加上“埋伏五百刀斧手”,艺术感简直就是爆棚啊!!! 然而,杠精会说:这特么,五百刀斧手都给安排好了,至于一再加戏吗?肯定是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 国君看到的是吕武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搞得满心的困惑,问道:“阴卿为何发笑?” 吕武说道:“君上问及,臣莫名喜悦。” 国君更为困惑,给“喔?”一声表示疑惑。 吕武说道:“臣先谢君上允应休沐,得以率军西征。臣为报私仇而去,秦君兵败远窜,落得病死‘西山’,乃臣始料未及也。” 秦慜公嬴石的薨逝这一点,吕武无法绝对的撇开关系,需要的极力地抹除掉“直接”的原因,造成不想看到的一种“间接”的错觉。 毕竟,有意是一回事,无意则是另外一回事。 吕武其实对国君直接提问感到很高兴,说明国君或许有进行思考,然而国君所想并不是最坏的一面? 国君接下来就像是听故事一般,听吕武讲述西征的过程。 吕武的西征是去报私仇,却也会帮晋国解决掉秦国这个麻烦。 秦国兵败的速度快,惨也是极惨,出于晋国大多数人的意料,更没想到的是嬴石会成为秦慜公。 谥号嘛,肯定是薨了之后才有,活着哪来的谥号。所以“成为”这词非常有灵性。 在史料记载上,秦先君嬴石无论在哪个版本都会是因病薨逝于“西山”这个地方。 绝对不是吕武在史料上造假,那根本就是一个事实。 而史书还会写到秦慜公为什么会跑去“西山”,明确就是写跟吕武对战,战败才给去的。 至于秦慜公怎么想的才去“西山”,当事人没说,史官不是小说家,哪能干代替死者发言的事呢?! 史官顶多就是附加记载一件事情,就是秦国都城“雍”失陷敌手。 国君脸上带笑在听,时不时会问上一两句,每一次问必然问在关键处。 吕武则是国君有问必答,是不是实话,真话有没有经过包装,自个儿心里才知道了。 “如君上以为不妥,臣可请辞秦国‘庶长’、‘大良造’之职。”吕武一脸的诚恳,没半点的勉强。 在刚刚讲述的故事中,阴氏和秦国的仇恨已经化解。 为什么吕武会成为秦国“执政”这种事情,一来是秦国上下要求和请求,再来就是吕武对秦国的惨状心生不忍。 将一个国家打得那么惨,再感到良心不安,听起来太讽刺。 国君不是傻瓜,相反很聪慧,耐不住他是个“春秋人”啊! 在春秋初期和中期,灭人国绝对不会杀死该国的所有公室来断绝祭祀,甚至该国贵族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 彬彬有礼的战争才是主流,灭国也要灭得无比温柔。 把一个国家打得非常惨,再去进行扶持这种事情?历史上的例子非常多。 秦国曾经就对晋国这么干过的呀! 国君不觉得吕武打了秦国再去帮忙建设有什么不对。 国君应该是想知道阴氏会将发展重心放在哪个国家,简单的解读就是:大兄弟,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混了? 吕武给出了正面的答案:傻了才会离开晋国,要是国君觉得不合适,秦国执政完全能够说不要就不要。 国君肯定有些疑问没提出来,并且也不会讲。他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观察吕武究竟是想搞又或者在搞什么幺蛾子。 “大可不必。阴卿就秦国‘庶长’、‘大良造’,秦国自此归于我(晋国)。此为大功,亦是有德之事。”国君看着挺振奋,像是秦国从此以后会是晋国最贴心的小跟班。他转了一个话题,说道:“陈求附我,中军佐言之不详。” 士匄不想掺和进陈国烂事,不止一次在信件往来说对吕武提到过。 陈国离晋国太远了,中间相隔一个“朝晋暮楚”的郑国。 再来是,楚国绝对不是什么软柿子,怎么可能让陈国跑到晋国的阵营。 陈国发生变化,不就是楚国派去试图控制陈国的贵族遭到陈先君午的驱逐嘛! 有“先君”,也就是陈国国君不是那个“午”,换人啦! 后面,楚国进行了补救,罢免了令尹子重,又有新任令尹子辛出使陈国。 子辛出使陈国是为了重新进行挽回,不知道搞了什么事情,搞得陈国君臣乃至于是国人集体怨气沸腾。 楚共王熊审(中原各国不认王号)紧急召回子辛,遭到陈国的控诉之后,很是干脆利索地把子辛杀了。 所以吧,楚国的令尹真没晋国的“卿”安全,说被杀就被杀了,一滴水花没冒出来,晋国的“卿”起码还会泛起涟漪。 士匄正是看到楚国令尹说死就死,得出楚国绝不可能接受失去陈国的事实,反对晋国接纳陈国。 而陈国的先君午,他实际上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晋国,后来被楚国接回国给继位的。 背景是楚国入侵并干掉当时陈国的伪君夏徵舒。 这个夏徵舒只是继位很短的时间,楚人弄死之后甚至没得到一个谥号,没走什么君主礼仪制度,很是草草的就给埋了。 楚国对待夏徵舒不讲礼仪制度,干得相当理直气壮。 原因是夏徵舒的君位根本没人认,也就是自己给自己封的。 夏徵舒会一度成为陈君有相关的故事,里面牵扯到一位传奇的女人。 那个女人叫“夏姬”,春秋公认的四大美女之一。 她的传奇性质很那什么。 妖淫成性,与多位诸侯、大夫通奸,引出一连串的历史事件。 史载她三次成为王后、先后七次嫁给别人为夫人,共有九个男人因为她而死,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 夏徵舒因为遭到陈灵公的调戏,说夏徵舒长得很像陈灵公,随行的几个陈国贵族加油添柴地一番嘲笑激起了夏徵舒最大的愤怒。 怒火中烧的夏徵舒可没想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天就在马棚边埋伏弓箭手射死了陈灵公以及几个陈国贵族。 随后,夏徵舒一不做二不休地玩了一次篡国的游戏,没多久楚国大军杀过来了。 楚国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大义,玩的就是老一套,找个借口干涉他国内政,再用合适的方法控制,完成最后的兼并。 吕武听国君讲完那个故事,心想:“这是因为我在秦国玩得太花,在警告我吗?” 国君到底是不是在警告,看吕武到底是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咯。 今天的见面随着国君讲完陈国的往事而结束。 在吕武要出宫门时,杨干追了出来。 杨干还是那个熊孩子,没半点正经地对吕武说道:“不日需得召集众‘卿’共议国事,阴子不可再离‘新田’呀!” 所以,国君今天的那个故事,绝对是充满了内涵。 吕武回去后需要复盘,一句一字进行解读、品读。 第522章:苦逼的国君 三年前范氏和赵氏联合攻打伊洛之戎的行动,成功也失败了。 他们的成功在于占下了不少的土地,损失方面却是比预估的要惨重,缴获弥补不上损耗。 伊洛之戎并没有投降,他们的选择是彻底和晋国杠上,并且联合陆浑戎、蛮氏开始了对周王室的袭扰。 对此,周王室叫苦连天,周天子派出公卿到“新田”进行谴责,不但将范氏和赵氏搞得灰头土脸,晋国在“国际”上的风评肯定要变差。 这样一搞,范氏和赵氏顶着周王室和晋国内部的压力不得不做点什么,比如加强对伊洛之戎的攻伐,想办法瓦解伊洛之戎、陆浑戎、蛮氏的三方联盟。 所以,近些年也就不但是阴氏、魏氏大肆打私战,范氏和赵氏同样一直在打。 能够起到比较的是,阴氏和魏氏完成了战略目标,范氏和赵氏却有点麻烦越来越大的趋势。 吕武所知道的是,范氏和赵氏用“传统”的方式在打这一场战争,他们在伊洛之戎身上屡屡品尝到“不讲武德”的亏,导致范氏和赵氏扭转思维也开始不讲规矩了。 随着范氏和赵氏思维得到改变,伊洛之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过,战争则是暂时看不到会停止的迹象。 “如我所知,赵氏一再征召,动用兵力多则三‘师’之数?”吕武看到魏琦点头,用比较惊讶的表情问道:“赵氏封领数岁剧增,兵力亦是如此?” 魏琦说道:“三‘师’之兵已是赵氏极限。” 魏氏近期跟赵氏很不对付,情报方面应该是可信的。 吕武愿意相信还有另外的理由,几年来晋国变得有些疯狂。 阴氏最多的时候动员了一个“军”又三个“师”。这里面当然不全是“野战部队”,也就是说素质方面参差不齐。 魏氏动用兵力一度达到一个“军”,里面的两个“师”又两个“旅”西征,一个“师”跟随国君南下参与会盟,剩下的则是在封地进行任务。 近年来疯了一般用兵的是范氏,一度达到了两个“军”又三个“师”的数量。 不管范氏拿那些兵力用来干什么,反正是将其余各家吓得不轻,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效应。 比方说,吕武得知范氏动用了两个“军”又三个“师”的兵力,赶紧地集结新的部队待命。 其余各个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危机感。 中行偃一看肯定也觉得不得了,被动地在荀氏和中行氏征召起了一个“军”又两个“师”。 智罂则是征召起了一个“军”摆出严阵以待的防御架势。 韩氏的当家人韩起一改韩厥时期的低调,征召了四个“师”。 其余各个家族,可能存在一些大着胆子藏拙的家主,大多数则是拉出了本家族所能凑起来的兵力。 结果是一圈看下来,晋国真特么不愧是个军果主义国家,全国贵族集结的总兵力都快达到十四个晋国“军”了! 那可是晋国编制的“军”啊!一个军五百乘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人,十四个“军”就是七千乘战车和五十二万五千的士兵。 当然,先不管那五十多万士兵到底是个什么成份,光是数量就让人一听浑身颤栗了! 事实上,五十多万人里面,“士”和“徒”的数量占比绝对高不到哪去,剩下的那些也绝不可能全是“羡”,拉起来凑数的农夫肯定不在少数。 军果主义国家是什么特色呢?大略上来说就是一切为了战争服务,兵力动员率夸张只是一个基础要求。 吕武得知全国动员的兵力合起来大约十四个“军”的时候,想法是:“尼玛,未来一年谁都别想好过了。” 他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很现实,集结“士”、“徒”、“羡”就等于每个封主动用了当年的征召额度,要再用兵就需要封主担负后勤供应。 另外一点,抽调人力必然造成生产力的减少,乃至于是使得生产被迫中断。 资源被消耗,生产却是停止,征召起来的军队没有取得收获,大家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国君不是瞎子聋子,一定是被气坏了。 平时各个家族受到征召,出动份额之内的军队就是各种叫苦连天。 尼玛! 原来各个家族发起狠来,能用征召的兵力是那么多啊? 国君才不在乎破坏性动员和合理动员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各个家族的兵力真心不少,气愤的同时必然心生恐惧。 公族这一次表现也很亮眼。所有公族的军队合起来,占了十四个“军”的四个,以数量而言多于任何一个非公族个体家族。 这一点尤其令国君无语和恼怒。 原来公族的实力这么强,平时却是一个个特么装死狗。 那一刻,国君的手帕金森似得直颤抖,手里的什么东西砸向案几,歇斯底里大吼:气死偶嘞!!! 公族不就是一家子吗?国君是作为家主,其余各家能被称呼为小宗,算起来其实跟中行偃拥有对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号令的权利一样,再一致碰上了小宗不听话的局面。 “曲沃”一系玩砸了呗。 才让公族变成现如今这般模样。 国君要怪只能怪自己的祖先,其余什么话讲了不会有什么用还丢脸,改变不了公族当前是一盘散沙的事实。 吕武能大体上猜测国君的心情,自己讲实话则是被吓了一大跳,很庆幸没立刻干对赵氏嬴姓的取而代之。 只看这一次动员的兵力,不看到底能够维持这样的兵力作战多久,不吓人吗? 吕武很努力地进行计算,得出的结论是自家动员两个“军(70000兵力)”会是一种极限,再多不是助力而是拖累。 毕竟,是个活人就要吃饭,也不能空着两只手只会喊“Waaaaaaagh”。 这一次,范氏动员的军队数量证实了一点,晋国内部以单个家族来算,范氏是当之无愧的最强。 吕武还看出了一点,小舅子赵武抱上了士匄这条粗大腿,赵氏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选择以范氏马首是瞻。 这是背叛吗?不能完全算是。 吕武动动嘴,赵武成了晋国的“卿”之一。 没有吕武推举,国君也会让赵武获得卿位,赵氏也没有从任何形式上跟阴氏结盟。 要说背叛,赵武背叛的人是国君和韩厥。 国君和韩厥是那么的看顾赵武,尤其以韩厥的付出最多,一度差点让韩氏被拉扯进深坑里面。 接下来要是赵武针对韩氏做出一些负面举动,事情会变得无比有趣。 吕武亲自送魏琦到家门口。他刚想找个地方清净一小会,有家臣来请示了。 “主,此类公文发往‘雍’?”蒲元问道。 吕武是秦国的执政哦! 他人不在秦国都城“雍”那边,秦国的一些政务却需要盖上执政印章才能执行。 这样一来,来来回回地倒腾公文也就成为一种必然。 感谢现在是个做什么都属于慢节奏的时代,不是太过于紧迫的事情拖上一两个月真的无比正常。 蒲元已经融入阴氏。 吕武其实也需要蒲元的存在。 曾经的郤氏太强,阴氏得到郤氏的“遗产”又太多,尽管从国家形式就是一种“左手倒右手”的行为,没有“内部”人员的帮助,阴氏其实对郤氏真的很难进行良好消化。 吕武吸收郤氏原本的家臣会是一种低成本的良好选择,选择依靠郤氏族人的配合来进行消化才是傻透了。 他会不会对苦成氏下手?答案是会,但绝对不会是近期。 苦成氏是郤氏的一个小宗,他们现在算是完全独立状态。 某种程度上,阴氏需要苦成氏的存在,用来考验内部的某些人,也是做给其余家族看。 吕武看了看天色,吩咐了一系列的事情,带上合适数量的护卫启程前往宫城。 今天是国君与众“卿”开大会的日子。 他们会对很多的事情进行交流,决定晋国在接下来会干什么大事。 吕武并不是第一个来到宫城的“卿”,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算起来,晋国国君与六“卿”已经很久没有凑齐过,是三年来的首次。 开会的场合很正式,不存在什么闲杂人等。 也就是其余贵族没有参加,没有寺人或宫女在场。 中行偃先讲了讲近期发生的事情,话题集中在国际局势的变动上面。 包括卫国和曹国的几次大小冲突,关于鄅国的一系列事情,陈国那边狗屁倒炉一大堆,郑国的局势变动很是令人眼花缭乱,宋国对晋国的诉求,吴国那边的状况,等等。 当然不可能漏了楚国,还是中行偃大讲特讲的目标。 说起来比较诡异,过去的三年中没有爆发国战的各个国家,他们或大或小发生了内乱。 大多数国家在晋国和楚国没有爆发大战的状态,他们与邻国不是矛盾加剧,就是出现了实质性的军事对抗。 “我闻楚军于‘唐’会盟顿、巢、赖、曾、番、沈、许、舒鸠。”中行偃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往下继续念名单:“夷虎、钟离、干越、莒,亦往之会盟。” 听着参与会盟的国家真不少,里面的唐、顿、巢、赖、曾、番、沈、许、舒鸠则是楚国碗里的“肉”,怎么都跑不掉的那种。 夷虎、钟离、干越都是南方国家,或多或少跟楚国都有过战争,矛盾方面并不少,很难判断怎么会去参加会盟。 莒国先干了吞并鄅国的事情,再跑去参加楚国召开的会盟?着实是太能作死了!又或者,他们知道大事不妙,想要赶紧抱上楚国这条粗大腿? 中行偃就看向吕武,用责怪的表情说道:“莒乃是阴氏邦交之国,为何阴氏放纵莒投楚?” 元戎嘛,有资格发出责难的。 吕武说道:“我早言东夷之国多变,应分而食之。如灭其国,列国必不多言,我又可就近虎视齐、鲁,多助于宋,增吴抗楚信念。” 中行偃一点都没有被顶撞的恼怒,用着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上军将之策,或可执行?君上,诸位,以为呢?” 国君昨夜好像休息得并不好,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士匄和赵武对视了一眼,从微表情判断,他们对分食莒国兴致缺缺。 说来也是,范氏和赵氏陷入伊洛之戎这个大坑,甚至搞得伊洛之戎联合陆浑戎、蛮氏在跟周王室过不去。 自己身上的麻烦事一大堆,范氏和赵氏哪有余力再跑到遥远的东边搞事。 魏琦深深地看了吕武一眼,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开口讲话。 程郑这位下军将看上去就很有兴趣了。只不过,他三年过去仍然算是众“卿”之中的萌新,不敢抢先表态。 三年里面,晋国以国家层次干的事情也就是跟宋国搞会盟,没有用国战的方式跟谁开打。 所以,无论下军将程郑,还是下军佐赵武,没有经过“实战”考验为前提,等于不存在什么功业,就是个萌新。 没有得到回应的中行偃一点都不尴尬,他要开口说点什么时候,有人却突然出声了。 国君用提不起精神的语气说道:“郑‘冢宰’弑君,复求盟于我。” 他可是少说了很多啊! 经过是郑国的很多公子联合起来要除掉作为执政的子驷,原因是政见不合。 子驷要郑国自我衰弱,几年前已经送了一波人头,干倒是真真切切地干了,事后郑国内部有的是对子驷感到不满的人。 郑先君姬恽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后来给变了卦,一再针对子驷搞事情。 在这种背景下,郑国一帮公子要弄死子驷,没意外就是郑先君姬恽的示意。 子驷想把郑国自我整得虚弱是什么脑回路先不提,他坚持认为自己的选择对郑国才是正确且有利的。 受到生命威胁的子驷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弑杀了郑先君姬恽,再将表现出敌意的郑国众公子一网打尽,拥立公子嘉成为郑国新君。 子驷在确认郑先君姬恽的谥号时,选择了“僖”。 总的来说,子驷还算地道,给了姬恽一个这样的谥号,评价是:混吃等死无所建树,但也没有大错。 吕武扫了一眼国君,心里比较纳罕,想道:“赵武一点都没有配合国君,导致国君在这种事情上需要亲自下场。说好的小跟班呢?看到对赵武不能放松警惕心啊!” 郑国执政干了弑君的行为,偏偏没人帮晋君姬周顶个雷,使得国君亲自下场来提联盟的可能性,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挺悲哀的。 第523章:国君:阴武才是最理想的元戎人选啊! 身为一国之君,哪能对任何的弑君行为姑息呢? 众“卿”之中,没有一个国君的“小棉袄”啊! 坐在主位的国君先看了一眼赵武,看到的是赵武低下脑袋使人无法观察,不由心想:“赵武的心思琢磨不透,寡人还应该继续扶持吗?” 国君又看向吕武,看到的是吕武脸上遗留的愕然,又想道:“阴武察觉了寡人的处境,也知道寡人陷入窘境。他不会站在寡人这边,会针对寡人吗?” 吕武是“卿”,敢明目张胆地靠拢向国君,除了找不自在,还会被其余贵族联合针对。 中行偃面无表情,心里想道:“赵武没有成为君上的助力,却是靠拢向了范氏啊!” 有过弑君行为的中行偃虽然面对国君会硬气不起来,平时却是不存在什么配合度,与国君有分歧就会玩“无视大法”这种招术。 其余的“卿”怎么对待国君呢? 中军佐士匄历来对国君恭敬有加,当国君狗腿子属于不可能,更多只是维持一种体面罢了。 上军将吕武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最配合国君的“卿”之一,问题是要看在什么事情之上。他这一次刚回国,哪怕知道了很多消息,该装不知道必然要装的。 上军佐魏琦背着“国君杀手”的称号,很多时候选择装小透明。魏氏跟赵氏开始不对付之后,他对国君的配合度一再减少,渐渐发展到冷漠的地步。 下军将程郑就是个萌新,没有功业打底的前提下,是个“卿”却话语权极低。再则,作为荀氏的小宗程氏之主,他需要配合的是中行偃,不是扮演国君的忠臣。 最应该配合国君的是赵武,不但因为国君历来表现出看顾他的一面,更因为他身上有公族的血。 恰恰因为国君明显看顾赵武,导致赵武在众“卿”中显得最为尴尬。 晋国的“卿”压制国君是一种不可开之于口,却必然要做的事情。 然后,晋国其余贵族则是要跟公族泾渭分明,遇到能够瓦解公族团结的机会,会选择付之行动。 考验赵武立场的事情发生了! 身为“卿”之一的赵武是会选择站到国君和公族的那边,还是认清自己的定位,好好地跟所有非公族一起玩耍? 赵武的选择可谓是干脆利索,一方面花心思维持与阴氏的亲密度,另一方面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士匄的大腿。 明明作为荀氏和中行氏之主的中行偃才是元戎,赵武怎么会选择士匄呢? 这个就要说赵武聪明……或者赵氏有高人了。 中行偃有黑底子,是个元戎没什么错,国君却一直不信任甚至忌惮。 所以,一旦哪天中行偃令哪位“卿”不爽,国君与那位“卿”合作就能对中行偃的元戎位置发起挑战。 如果是萌新之中的下军将程郑或下军佐赵武?以履历和家族实力,他俩的其中一个跟国君合作,会对中行偃的元戎宝座造成动摇,却不可能真的将中行偃从元戎位置上推下去。 说到底,晋国不是一个完全不讲规矩的国家,大家伙的底线还在,干某些事情不是光有实力就够,需要有能说得过去的名份。 反之,也是亦然。 所以了,在晋国想干成什么事情,需要的是名份与实力匹配。 程郑或是赵武无法单独将中行偃从元戎宝座推下去,换成士匄、吕武、魏琦则变得更加有可能。 若是他们之中能够有两个以上的“卿”达成共识,比如程郑和士匄,或赵武跟士匄,必然会成事。 吕武和魏琦?他俩现在是一伙的。谁勾搭上阴氏或魏氏,几乎等同于争取两个卿位家族上了同一辆战车。 中行偃看不出国君看顾赵武吗?那一定是眼睛瞎了! 哪怕赵武表现出不靠拢向国君,中行偃必然会因为赵武身上跟国君有相同血脉而感到忌惮。 说白了就是,赵武不搞事,中行偃对赵武的警惕心依旧会是最强。 赵氏选择靠拢向范氏的做法太高明了! 如果赵武死死抱住阴氏,会导致阴氏也受到针对。阴氏跟赵氏是姻亲,关系摆在那里,关键的是吕武看上去很照顾赵武,赵武要是脑子没坏就不应该明显地将阴氏拖下水。 所以赵武需要的是表面上尽力拉开与阴氏的关系,不至于真落了水,连个站在岸上拉一把的人都没有。 赵武靠拢向了范氏,士匄是中军佐,范氏是晋国个体最强的家族,致使中行偃不敢轻举妄动。 中行偃当然知道范氏的强大,他本来就必须忌惮范氏,再加上赵武靠拢向士匄,不产生更大的警惕心才是怪事。 至于士匄怎么会选择接纳赵武的投靠,肯定是有其目的的。 殿内安静的时间比较长,谁都在想事情,也就是除了开启话题的人,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国君的内心是尴尬且恼火的,想道:“寡人都不顾为君者的尊严,主动提起弑君的子驷想跟晋国结盟,为什么没人应答?” “君上,若郑归于我,我是否与楚再战?”吕武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士匄转头看向吕武,眼眸里有着探究。 国君脸上的笑容变得不是那么僵硬,心想:“阴武态度固然难明,却从未刻意与寡人为难,只为国事态度鲜明啊。” 魏琦、程郑和赵武选择当个透明人。 他们之中,魏琦属于不想搞事,程郑和赵武没什么话语权。 另外,程郑和赵武需要思考一点,他们需要建立功业,真的再跟楚国争霸,爆发战事之后是能建功立业,还是暴露出能力不足,外加被打得满头包? 中行偃以有事说事的态度,说道:“郑先君乃楚爪牙,盟楚之心坚定,有覆亦为权宜之计。” 这个对楚国很忠心的郑僖公姬恽没了,还是被子驷弑杀?他们不得不认真想想,子驷干掉了郑僖公姬恽还能得到楚国的接纳吗。 士匄说道:“郑国盟我,必是不敌楚国,为求我出兵抵御楚国。” 这个道理谁不知道?他们需要权衡的是,郑国的事变能给晋国带来什么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包括国君和其余“卿”却是想道:“范氏跌入伊洛之戎这个大坑,一时半会很难爬起来啊?” 范氏在伊洛之戎的用兵已经超过三个“师”,他们还必须顾上陆浑戎和蛮氏。 要知道周王室虽然变成跟招牌差不多的角色,一直在喊在叫还是有点作用的。 现在的情况是周王室遭到了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袭扰,起因则是范氏和赵氏去攻打伊洛之戎,范氏和赵氏不帮周王室解脱困境,名声不知道能臭到什么程度。 已经在伊洛之戎动用了那么庞大的兵力?范氏不是无力再承担纳赋义务,能不再继续动用军队则是更好。 赵氏在伊洛之戎投入了一个“师”又三个“旅”,收获方面抵不上支出,再继续集结兵力不但耽误赵氏的内政发展,造成一种拖累会成为现实。 所以,站在范氏和赵氏的立场,他们肯定倾向于不搭理郑国的结盟,以至于避免再出兵南下。 一切只因为晋国真的插手郑国的事,势必会出兵南下! 之前的约定是,范氏、智氏、赵氏担负晋之南,阴氏、魏氏担负晋之西,中行氏&荀氏、阴氏担负晋之北,中行氏&荀氏、智氏、范氏担负晋之东。 现在的情况是智氏不再作为一个卿位家族,南边变成范氏和赵氏,东面则由范氏单独负责。 吕武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士匄之前有多贪心,现在就有多苦逼。” 他发现士匄正在看自己,用眼神发出询问:咋地啦? 士匄的回应是给了一个真诚的笑容:拉兄弟一把! 吕武稍微皱眉:东面被俺犁了一遍,齐国消停,其余诸侯国动了也是威胁不大。还不够帮忙吗? 士匄脸上的笑容更为真诚:必有厚报! 吕武眉头松开:行吧,俺尽力。 另外的几个“卿”没瞎,能看到士匄和吕武一再“眉目传情”,心里不由感到紧张。 中行偃需要警惕吕武跟士匄走得太近,说道:“郑既有弑君之举,我为‘伯’,不可视而不见!” “伯”就是霸主,要干替天行道的事啊! 国君一阵愕然,简直腻歪到不行。 中行偃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语速极快地继续说道:“列国侧目,我必出兵以彰正义,伐郑!” 国君颔首,觉得事情就该是这样的发展。 士匄张了张嘴,又看向吕武。 中军佐放弃话语权?那轮到上军将出声了。 吕武说道:“伐郑可也。为使诸侯心怀敬畏之心,亦防楚突来,我需三军齐出。” 一句话让其余各“卿”侧目,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吕武。 结果,吕武又说道:“初始,三军各出两‘师’,余部国中集结待命。若楚而来,余部再出。楚若无异动,郑必降我。我自取收获便是。” 啊哈? 这个主意好啊! 声势浩大的出兵,一定会把郑国这个老牌投降国吓到立刻投降。 一旦郑国投降晋国,接下来郑国就会成为晋国的小弟,楚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会导致楚国紧急动员。 听吕武的意思,楚国出兵之后,晋军不是会去跟楚军激战,要退回到晋国的国境附近,等着郑国再一次投降楚国? 以郑国的尿性,郑国肯定会投降楚国的! 然后,他们就是静静看戏,等着楚军退了,再去暴揍郑国又一次的收获一波。 这么一搞,楚国肯定要再次动员北上。 如果按照吕武的提议,他们会反复地逼迫楚国动员,又能在郑国身上反复收获。 国君有些怔怔出神地想道:“这是将疲楚之计实行,外加收获不断地虚弱郑国吧?阴武……好厉害啊!” 第524章:紧锣密鼓以及突发事件 “姐夫!” 吕武听到声音停下脚步。 赵武小跑着追了上去。 今年晋国要干些什么事情已经大体上有定议,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出兵南下征讨郑国,用的是“以正视听”这个名义。 为了某些目的,中行偃提议“呼朋唤友”,负责各个诸侯国邦交的家族,需要联系各自的邦交国,达到一起出兵南下的目标。 “恭贺姐夫就秦‘庶长’、‘大良造’。”赵武先恭喜,又一脸为难地说道:“秦公室伯在我处……” 他讲了一系列的事情,包括秦庭派出公孙伯来到赵氏是什么时候,谈了一些什么事情,等等之类。 既然是“公孙伯”,以辈分来定就是,那个“伯”是秦国公室的一员,血缘关系上却是远了一些。 公孙伯来找赵武就一个目标,希望赵氏负责秦国的邦交,再帮秦国解除来自晋国的压力,里面包含化解跟阴氏的仇恨。 不管公孙伯带着什么目标,随着吕武率军打崩秦国再成为秦国执政,有什么谋划都成为过去式了。 事实的情况也是这样的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一直在出现变化,国家与国家的关系更不会一层不变。 什么叫时过境迁?讲的就是每一段时间,时局出现的变动,小到人与人关系上的变化,大到国家面对的选项。 吕武看着赵武,问道:“赵氏欲意何为?” 咋地了? 赵氏要接手秦国的邦交,抢夺阴氏的果实??? 赵武用发愣的表情看着吕武,几个呼吸之后,腼腆地说道:“姐夫处置便是。” 吕武只是笑笑,没有多余的表示,迈步继续前行。 远处,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几个“卿”,他们听不到赵武和吕武都讲了什么,能看出是一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赵武其实还有另外的事情要说,比如赵氏倒是能凑出一个“师”的兵力南下,“士”和“徒”武装自己和自带干粮没问题,其它方面这是有很大的问题。 亦兵亦农的“羡”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很多家族的“羡”只是经过粗略的训练。 所以,也就等于“羡”没有私人财产,又哪来的武器和粮食?他们的出征不是责任和义务,算是一种强制。 而“羡”实际上是拿着主家给的武器,吃着主家的粮食,有机会改变自身的渠道和机会,有点上进心就不应该拒绝,甚至乐意被强制进行服役。 “国中多变,各家兵力速增尤是。”魏琦选择等待吕武,并且与之同乘。 晋国搞军备竞赛的事情可不是吕武开的头,应该背锅的人是士匄! 范氏一下子拉出那么多兵力,使得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神经紧绷。 以为只是晋国的国君和贵族紧张了吗? 范氏拉紧了晋国内部的神经,导致的是各个诸侯国察觉到晋国的异常。 列国肯定是要打听和探查,发现晋国兵力那么恐怖,好些列国的君臣得到消息差点没被当场吓尿。 他们其实知道晋国很恐怖,只是没想到能恐怖到这种程度,一时间不是被吓得噤声,便是玩命地加强武备。 在这一串局势变化中,得利最大的是阴氏。 晋国内部的贵族和国外的君臣,他们或多或少派人前往阴氏购买军事器械,阴氏肯定是赚得盆满钵溢的咯。 在吕武的操作之下,大量的财帛又像流水一般地撒出去。 对等交易是阴氏的常规操作,不吃亏也不占便宜。 再来干的是什么?不会直接贿赂各国的执政,跟各国一些贵族做生意就是极好的选择。 在很多时候,哪怕是公平公正的做生意都是在给人情,乃至于是一种施恩。 你有,我不一定需要;你想卖,没地方卖,我去收购就是一种恩情。 实际上到了吕武的身份地位之后,能够公平公正的交易,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就是一件感觉得到尊重的事情。 来自上位者的尊重是什么?不懂要遭到各方各面和各种层次的毒打! 阴氏太富有,好当然是极好,负面也有。 吕武还能做其它的事情来正确消费那些财富,例如基建再基建,内部不给工钱,只是平时待遇……比如伙食、住所、穿戴等等的善待;对外则是雇佣劳动力,财帛当然是交到各家的家主手里,不关参与劳动者的什么事。 那些获得好处的贵族有没有善待自家的属民或是奴隶,就不关阴氏什么事了。 有进,还需要有出,才能体现出财富的价值。 将财富堆在那里不用,它们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 吕武无法学妫姓田氏的“大斗出,小斗进”,很喜欢跟中小贵族进行各种交易。 妫姓田氏能干那种事情有其背景。他们几乎将齐国把控,又成功地忽悠住了国君,干起来自然能够肆无忌惮。 现在的晋国,尽管国君权势遭到压制,却不是完全没有权力;各“卿”哪怕不是聪明绝顶,智商也是在正常人的水平之上。 吕武在晋国去干收买全国的事情试试,有足够的资本收买全部的卿位家族吗? 不将卿位家族搞定,光是收买那些中小贵族,信不信一旦出了事之后,中小贵族玩跳反? 看看曾经的赵氏(主宗)就知道结果了。 赵氏得罪了很多人没错,施恩的对象也是不知凡几,等赵氏出事之后是什么情况,事后又只剩下多少人记得赵氏的恩情? 不断施恩以及交好某某谁在晋国顶多就是留下退路,无法在发生什么事情的前提下起到作用,不知道这点的卿位家族就是在自取灭亡!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国君又一再开启会议,有跟诸“卿”的商谈,要么就是连中等贵族(含公族)一起到场。 一系列的事情被决定下来,出兵征讨郑国就是其中的一项定议。 国君采取了吕武的建议,三个军团一起南下,初始阶段是每个军团只带两个“师”,由军将和军佐共同承担;各“卿”以及在初始阶段没有出兵的贵族,做好征召的各项准备,一旦时局需要就下令征召,并且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某个地点集结。 有脑子的人看到底能看破多少层,可能只看到第一层,也就是把郑国吓住,国内能够减少动员的损失;还可能看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模式,国家能够根据局势需要进行及时又合适的兵力动员。(既动员层次和机制) 应该也有人看出是一种疲楚之策,感慨智罂的提议可算是真的在执行了。 他们却忘记第一个提出疲楚之策的人是申公巫臣,又或者是记得,但就是把功劳扣在智罂头上。 没脑子的那些人?庆幸能够减少损失就行了。 吕武之前带了两个“师”来到“新田”郊外驻扎,出征却不会带着他们其中的一个“师”出征。 正确的做法是,命疲劳状态的部队回去解散,征召新一批的“徒”和“羡”组成新的一个“师”。 中行偃对各个卿位家族有明确的要求,“徒”的比例一定要是多少,其中穿甲的士兵又是多少。 “元戎深知各家前次动员农夫?”吕武问话的人是魏琦。 魏琦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比较明显的一个愣神,等吕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才说道:“当是如此。” 吕武不再说话了。 职业军人跟农夫在军事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前者一个人可以轻松弄死后者的四五人,并且会随着前者的数量增加干起后者更加轻易。 “汉末北军几千人就能轻松击败数万数十万的黄巾,不就是一方为职业军人,另一方只是临时凑起来的农夫吗?”吕武对中行偃的要求没任何不满,甚至觉得做法很对。 根据中行偃的要求,卿位家族出动的一个“师”里面“徒”的数量不能低于三千,着甲的士兵数量不能少于一千。 阴氏、魏氏、范氏、荀氏&中行氏都能够轻松办到,程氏和赵氏则很是不好说了。 难以达标的地方在于“徒”的数量,再来就是甲胄的问题了。 哪怕是晋国一再发生“军备竞赛”的事情,家里的财帛支撑不住,能置办得起甲胄的依然少。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各个家族的主家有钱,跟这个家族治下的“士”或“徒”有没有钱,是两码子的事情。 主家没有义务或责任帮“士”或“徒”置办甲胄,看的是主家平时对下的赏赐厚不厚。 各家的军队集结到“新田”这边来。 中行偃干了其他元戎极少做的事情,也就是邀请国君出城,再在“新田”郊外举行了阅兵。 “君上,我军雄壮否。” “寡人深感骄傲。” “君上,我军是否威武?” “寡人深以为然。” 中行偃和国君在干的事情,是当着列国使者炫耀武力。 各个国家的使者,他们听着中行偃和晋君姬周的对话,看着远处不断走过的晋军,脸上的谦卑或自卑越来越明显。 吕武看到韩无忌急匆匆而来,又看见韩起不知道听了什么话脸色大变。 韩起先去找赵武,随后两个人一起过去国君那边。 国君不知道听了什么话,先是一愣,随后愕然,脸色最终定格在悲痛的表情上。 站在国君旁边的中行偃表情就有些奇怪了。 “发生何事?”魏琦和士匄几乎同时出声。 吕武看了一眼韩氏两兄弟,再看已经哭了的赵武,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525章:连这都要加戏? “老韩,没了啊……”吕武心想。 他回忆起了更多的事情,想到自己曾经态度极佳,甚至有些不要脸,想要靠拢向韩氏,被韩厥无情拒绝。 现在,韩无忌来了,他直接奔向自己的弟弟韩起当然正常,再去找赵武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赵武、韩起和韩无忌没有私下再告诉谁关于韩厥过世的消息,他们一块去找了国君,已经将自己的交际圈亲密关系展现得清清楚楚外加明明白白。 平时勾勾搭搭,看上去好像交情都不错。 发生了急事和大事,直接去找谁能够体现出交际圈的亲疏有别。 “我没欠韩氏什么吧?”吕武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确认一些欠下的人情以及利益早就还了。 前面传来了话,证实了韩厥在封地病逝的消息。 阅兵仍然在继续,没有因为突然传来韩厥病逝的消息而终止。 如果韩厥仍然为“卿”,事情将会变得不一样。 晋国的“卿”地位很特殊,够资格让国君终止阅兵,甚至要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哀悼。 现在非但韩厥不是“卿”,韩氏也不再有家族成员获得卿位,一些特权也就享受不到了。 “早已听闻韩伯身体不适……”士匄转悠了一双眼睛,比较假的低叹一声,继续说道:“不曾想……未见韩氏再获卿位,病逝矣。” 吕武对士匄侧目。 魏琦、程郑、祁午、羊舌肸、解朔、张老、先屏……等等人,听到的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士匄,开始在心里琢磨士匄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阅兵结束,负责各个诸侯国邦交的“卿”需要去应酬一番,其余人则是凑到一块谈论关于韩厥病逝之后,韩氏会何去何从的猜测。 吕武要见的人比较多,秦国、齐国、杞国和大邾的使节一一见面交谈,少不了一些安抚。 阴氏负责的莒国?吕武根本没有见莒国的使者,几乎等同于直白向莒国昭示:你这沙比,没救了,等死吧! 莒国一再冒犯阴氏,前面还算是可大可小,属于可以拖着暂时没动作的级别;后面莒国估计是判断错了情势,越来越过分不说,连吱一声都没有就将鄅国吃干抹净了,还搞得去跟楚国玩相亲相爱。 像莒国这样的国家,哪怕晋国没有动手,山东那边的齐国、鲁国等诸侯国,乃至于一些东夷体系的国家,又有哪一个不会心生忌惮,想要将莒国弄死? 晋国不会允许有某个诸侯国,乃至于是一些诸侯国联合起来将莒国弄死。 不是晋国要保护莒国,完全是替天行道这种事情,要干也该由晋国来干! 吕武对秦国和齐国比较重视,过问了两国国内的诸事,进行了必要的干预。 如果说齐国只是阴氏的邦交国,吕武干涉齐国内部事务需要浅尝而止,他是秦国的执政就需要事无巨细了。 秦国正在喘气阶段,干不了什么征战的大事,需要的是赶紧地恢复生产。 而修复首都圈生产的事情,吕武在“雍”那边时就已经在做,向秦国来人了解的是近期内部的动向,比如秦君惠怎么怎么地,公室又咋地了,大臣又有什么动作之类。 吕武当然还有额外的渠道来了解秦国的大小事,与作为使者过来的人讲得差不多。 这件事情只是证明一点,阴氏对秦国的掌握力度很强。 这一次晋国要南下讨伐郑国,国君已经决定召集众小弟,得到召唤的诸侯国无一拒绝。 各个诸侯国的使者先来“新田”,才有了中行偃安排的阅兵。 他们的军队则是没有来到“新田”,会根据晋国的指示前往“虎牢”进行驻扎。 前一段时间晋国内部暴兵,一暴就是五十多万大军。 先不要管五十万大军有多少是真正能打的,晋国又能维持五十万大军的征战消耗多久,光是五十万大军就非常吓人。 事实上,别看五十万大军那么吓人,一折腾直接让晋国的总体国力倒退了至少三年。 而那还只是进行征召,各个家族的军队只是在自家的封领待着,没有其余的什么动作。 各个家族有苦自己知道,又或者只要是个晋国的贵族就尝到了苦头。 关键没有晋国贵族会对外瞎哔哔。 在这种背景下,各个诸侯国只是看到了晋国的可怕,哪里知道晋国贵族心里无比的苦逼。有哪个诸侯国敢挑晋国的虎须? 别说,还真有!那就是莒国。 没脑子的莒国干自取灭亡的事,其他诸侯国的脑子正常得很。 莒国的事情让吕武很没有面子,国家层次不对莒国动手的话,说不得阴氏又需要对莒国启动家族私战。 “南下之期不变,各军有序向南。”中行偃的语气很稳定,扫了一眼众人,才继续说道:“韩伯过世,如有需往‘韩’哀悼,从速而往,及时而归。” 能够确定会去的“卿”必定有赵武一人。 韩氏对赵氏掏心掏肺,韩厥对待赵武比亲儿子还亲,一度让韩无忌和韩起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赵武不是傻瓜就知道应该在韩厥过世之后怎么做,又是做到什么程度。 只是吧,韩氏已经不是卿位家族,很多的事情……尤其是在丧事这件事情上,晋国能够给予的哀荣会比较有限。 最为现实的就是,国君去不去参加韩厥的葬礼,包括诸“卿”之中谁去或不去,取决于他们自身的选择,不跟礼仪制度有什么挂钩。 “如此,我往之,南下之兵暂由鲂统率。”士匄做了第一个表态的人。 吕武和魏琦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他们看出士匄有所图谋了。 现场有一个人提到韩厥就掉眼泪,甚至发出了哽咽的声音。这人就是赵武了。 吕武说道:“我亦往。” 有些人就错愕地看向表态的吕武,脸上表情看似比较诧异。 韩厥有闺女成了吕武的女人? 拜托! 那只是陪嫁,是陪嫁啊! 以现在的习俗和社会规则,陪嫁不是夫妻,算是附带赠送的福利,不算什么亲戚关系的。 打个比方就是:某父将女儿卖给了谁,那谁将某父的女儿睡了,事实上也就只是睡了,双方只是一种买卖的关系,除此再无其它。 说句比较难听的话,睡了谁就跟女方家庭成为亲戚,某些家庭岂不是要满世界都是亲戚??? 士匄眯着眼睛看向吕武,看着比较有侵略性。 吕武发现士匄在盯着自己看,转头眼睛对视过去。 那一瞬间,两双眼睛对视,加上特效就是半空中有着两道闪电碰触…… 第526章:真特么脏! 士匄想干什么。 又或者说,范氏想整点什么? 范氏跟赵氏现在成了一伙的,又表现出对韩氏的期待感,还能是什么呢。 韩氏失去了卿位,不等于韩氏的硬实力在短期内会快速衰退,需要一个过程。而衰退过程会多快或慢,看得是韩氏当家人的操作。 晋国的卿位家族为什么会吃香?不简单的是因为卿位的高度,实际上是因为拥有话语权。 “卿”的话语权是什么?不是简单的“我强我有理”,真的只看这个是流氓,不是体制内的官员。 说白了,目前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个渠道,比如“士”和“徒”需要纳赋来抵消交税,“卿”则是掌握了“征召”的便利。 作为一个卿位家族,话语权体现在“征召”的便利之上,军团需要来着哪里的“士”和“徒”,肯定会是优先照顾自家。 “士”和“徒”进行纳赋行为,出征有立功就能得到赏赐,可以是物质,也能是升官。 一旦“士”和“徒”无法纳赋,他们没有了获取物质和升官的渠道,要拿出财帛和资源交税,其实就是最大的区别所在。 更通透一点的来说,人无横财不富,没有立功渠道的人生是混吃等死,“士”和“徒”渐渐就会对自己的上家感到失望。 韩氏不再作为一个卿位家族,效劳于韩氏的“士”和“徒”也就没有了横财和前途,依附于韩氏的中小贵族亦然。 情分诚可贵,利益价更高,若为前途计,两者皆可抛。 时间越久,韩氏的衰落会更加剧,等他们跟普通的中等家族没有区别,多的会是落井下石的人。以往很多失去卿位的家族就是这么没了的。 范氏表现出想拉韩氏一把的举动,也许是看上了韩氏的实力,想要收为己用。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就是赵氏靠拢向了范氏,赵氏值得范氏去拉韩氏一把,从而使范氏一举获得来自赵氏与韩氏的马首是瞻。 士匄的表现是,以为吕武同样看上了韩氏,想要收为己用。 然而,吕武真心对收韩氏当助力的兴趣不大。 韩氏在韩厥的领导下崛起,埋下的祸根却也是一点没少,光是遭到国君的厌弃就是很大的隐患之一。 一个光想自保,遇事则能躲就躲的家族,老实倒是老实了,给人一种不可靠的印象则绝对不可避免。 当然,能收服韩氏的话,吕武也不会非要推之门外。 一种人有一种用法,家族同样。看的是用的人,会是怎么个用法,放在对的位置能出现奇效呢。 “姐夫……”赵武欲言又止,还是说道:“阴氏、韩氏相交,为何事情演变如此?” 这是用话术欺负人啊! 等于是在暗示,韩氏曾经多多少少庇护了吕武的崛起,怎么搞到后来两家亲近不起来。 韩氏的老家主韩厥死了,有什么坏话,人刚死不太好说,是吧? 吕武看着墓穴封门,扫了一眼在关注这边的韩无忌和韩起,伸手拍了拍被带过来一起致哀的吕阳的肩膀,吩咐道:“代为父往之执礼。” 到今年,吕阳已经十四岁了。 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吕武都已经开始在为家族而打拼,直白点就是家境真的惨兮兮,要不谁十四岁就得去拼命。 阴氏现在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之一,完全能够说是“东方世界”最为顶级和显赫的阶级一员。 家族兴旺之下,家族成员的待遇肯定没得说,会成为一个什么人就看教育是怎么样了。 十四岁的吕阳身高约一米六,身材看去只是壮实,不到壮硕的程度。 他的言行举止有着贵族该有的气质,某方面来说比吕武更像一个贵族,看着却绝没什么油头粉脸。 实际上,吕武就没经过贵族教育,怎么装都只是在装,没有贵族自小培养的气度和气质。 然而,阴氏的崛起是在吕武领导下,他也成为了晋国的“卿”,再怎么不像一个贵族,该有的威严一点不缺,一些缺点也将被解读成为神异。 怎么说呢?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放屁给某些人闻都是香的。 赵武见吕武没搭理自己,低声说道:“姐夫,诸事皆是不可为方而为之。”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吕武却转头看向赵武,说道:“你我心中有数便是,何必出之于口。” 本来很紧张的赵武一下子放松下来。 吕武却是想道:“赵武靠拢向范氏是一步好棋,避免了许多的麻烦。他对我这样,对国君是不是也有自己的一套?” 世界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哦! 讲难听点,赵武干的就是蛇鼠两端的操作,有没有可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呢?必然导致没人会百分百信任,要避免被卖了的可能性发生。 士匄走了过来,比较刻意地看了赵武一眼,视线转到吕武身上,说道:“君上屡次提及增设卿位,恢复八卿之意甚是坚定。” 哦嚯? 在这种场合讲这种话,有深意呐! 没看到韩无忌和韩起都靠拢过来了吗?明显就是想听一听吕武会有什么答复。 “中军佐以为如何?”吕武反问。 士匄沉吟了一下下,说道:“解氏为大局而辞卿位,匄以为解朔其人于国有利。” 吕武很刻意地露出惊愕的表情,心里骂道:“神经病吧?想拉拢韩氏,偏偏拿我来当垫脚石。就算真的恢复八卿,你们老范家的士鲂能没想法?” “鲂亦辞去卿位,若再增设卿位,解朔为‘卿’,阿起亦为‘卿’,世人如何看待鲂。”吕武问道。 站在旁边的韩起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避免露出欣喜。 要不,老爹的墓室刚闭门,儿子却在外面一脸的欣喜,算怎么回事嘛! 老韩家有高兴的理由,士匄已经表态要帮助韩氏重获卿位,吕武现在也表露出态度并将了士匄一军。 吕武提到的士鲂正是韩氏所担忧和困惑的地方。 老范家很强大,而范氏只是主宗,还有多个小宗来着。 士鲂虽然还用“士”当前缀,也就是自认是范氏主宗的一员,他却是彘氏的家主啊! 哪怕士鲂真的不顾彘氏的利益,愿意为了范氏牺牲。 最为关键的在于老范家能得到两个卿位,不比将韩氏推上去当不知道能不能信的盟友,要更加的实在吗? 一众韩氏的重要族人心里赞美道:“阴武是个大好人,直接问出了韩氏最大的困惑。” 士匄控制不住地脸颊一抽一抽,说道:“范氏不愿重蹈郤氏覆辙。” 啥意思啊? 直接说不想当赵氏、郤氏的第三就好了。 曾经的赵氏和郤氏都是一门三“卿”,看上去倒是显赫到了没边,然后相继被针对和收拾掉了。 哪怕内涵了一下赵氏,士匄的表态依然是应对得完美。 吕武做出了沉思的表现,一小会之后才说道:“中军佐此言不可传入元戎之耳。” 士匄脸颊的抽动速度增快,脸色也是变得有点难看。 就问吧?程氏是不是荀氏的小宗! 说不是,等于在离间荀氏和程氏。 说是,荀氏就占了六“卿”中的两个卿位,变相的骂荀氏占了太多坑,顺便诅咒荀氏走赵氏和郤氏的老路。 吕武那么说是好意,帮着士匄警告在场众人,谁特么传出去就弄死谁。 然而,吕武的这个好意让士匄浑身上下都难受。 场面很尴尬,一些觉得自己小身板小心肝受不了的人,悄悄地退开,认为离得越远越好,免得再听到一些不能听的话,搞到“被自杀”的下场。 无关人等都退开,然后是韩无忌和韩起。 站在原地一小会的赵武看到士匄和吕武眼对眼,好像下一秒就会打起来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溜了。 吕武率先别开目光,一边走一边邀请道:“阿匄,随意走走?” 如果有人听到吕武对士匄的称呼,会惊掉下巴的吧? 当然了,阿匄的那个“阿”可以视作一个助词,简单当成表达亲密就行了。 两人就越走越远,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他们没有走多远,外围则是阴氏和范氏的护卫人员,停在一个视野不错的小土包上面。 “韩氏不可信,赵氏不足凭。”士匄脸上带着气恼,却是做给远处张望的那些人看的。 吕武说道:“君上极为忌惮我等,时刻加紧收拢公族各家。” 瞧瞧两个人的脸色,再听他们讲的话,看着剑拔弩张,对话内容却是信息量十足。 士匄说道:“元戎因弑君之事难敌君上,不足为我等之首。君上深知,未有更换元戎之意。若元戎不敌君上,我等祸事不远。” 吕武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就是他们必须有竞争、有摩擦,乃至于看着好像随时会火拼的原因。 士匄脸色难看,语气却轻松,说道:“范氏、赵氏为盟,阴氏、魏氏为盟,元戎与下军将本是一家。三方多有摩擦,君上想必心安。” 吕武就看向了远处跟韩氏一帮人凑堆的赵武,说道:“解朔不必为‘卿’。如韩氏复得卿位,鲂复出于范氏有利,君上亦不觉有异。” 对他们来说,赵氏和郤氏真的就是前车之鉴,等于警告哪一家的卿位多,哪家必然会倒霉。 士匄难看的脸色变得无比真实。 吕武看了一眼士匄,苦笑说道:“若你不愿,解氏可为‘卿’。” 士匄可算是脸色变得正常了一些。 远处的人只看到吕武和士匄看上去在针锋相对,一个个无比好奇,不少人是真的非常紧张。 话说,士匄和吕武……又或者说范氏和阴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527章:又有国家要倒霉了 小孩子才记仇,大人只权衡利益。 吕武跟士匄没仇,利益冲突方面不能说没有,只是达不到尖锐的程度。 晋国的卿位家族很特殊,是那种既有竞争又缺不了合作的关系,大多数时候是处在合作的模式,一块玩不下去了才会撕破脸。 卿位家族之间一旦撕破脸,不是无法再进行弥补,代价足够的话,什么矛盾化解不了? 真正让卿位家族不能接受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采取了实质的军事行动。 吕武跟士匄自小就认识,双方历来没什么矛盾,玩得挺好的。 人与人之间有没有交情是一种基础,完全的陌生状态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演变成为大矛盾,有交情则是小矛盾会淡化成为没事。 他们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一些事情则是需要刻意的表演。 范氏作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阴氏并不弱小还掌握先进的各项技术,两个家族好到你侬我侬就不止会是国君和公族担忧,其余卿位家族和中小贵族必须防着新一轮动荡的到来。 卿位家族分成两个多三个阵营,互相之间没有大矛盾,时不时地产生摩擦。这么一种正治生态圈,对所有人来说才是最理想的。 与其真的爆发不可弥合的矛盾,不如一块作戏是吧?吕武和士匄经过私下的商议,也就一拍即合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包括国君在内的不知情者有没有看透,很是考验他们的眼光和智商。 晋国的三个军团南下了。 一个军团只有两个满编“师”的编制,每一个“师”里面的“徒”不少于三千,着甲士兵的数量不低于一千。 以晋国的兵源素质来说,有三千名“徒”就已经能够保证战斗力,再配上至少一千套甲胄,一个晋国“师(100战车、7500士兵)”打各个诸侯国的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完全没有问题。 国君和元戎率领第一批晋军南下,随后会是士匄、吕武作为第二批,魏琦、程郑和赵武则是垫后。 看晋国这样的安排,会发现国君和“卿”对这一次南下非常谨慎。 各个军团的“将”和“军佐”不在一块,弄了个混编的搭配,再看看各个进军的梯次,明显就是能打的和萌新之间的配合。 他们还需要处理后续的各种事项,比如作为最后出发梯次的魏琦监督国中贵族的征召情况,保证一旦需要援军,国内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支援前方。 “今次便是祁午、羊舌肸与解朔、张老留守?”吕武知道答案,只是随便跟士匄起了个话题。 士匄无声点头。 公族与两个中等家族主持国内政务,国君还是挺会玩的。 他们统兵南下,来到了“王野”附近。 所谓的“王野”就是周天子的地盘,尴尬的是地盘的所有权并不属于周天子。 周王室有相当多的公卿,他们所拥有的地盘却是很小,导致的是不大的地盘被割得东一块西一块的。 周王室公卿的封国中,单国、毛国、刘国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掎角之势。 另外,周王室的地盘不大,对各个诸侯国失去了干预权,自身狗屁倒炉的事情着实不少,直接将“王畿”给一分为三,西边被周天子搞了一个“西周君”,东边则是弄了一个“东周君”。 目前周王室内部还算友好相处,设立“西周君”和“东周君”的某任周天子绝对料不到一点,他的这个做法给周王室续了口气,才没让周王室被一下子打死了。 士匄和吕武得到了周王室的招待,来的就是东周君姬辊和单公姬朝。 一开始,吕武对有个“东周国”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后来发现并不是“东周国”,也就是不作为一个诸侯国,只是一个“封领”的级别,有过特别的了解。 历代周天子没办法折腾整个国家(既所有诸侯国),开始变着花样玩自己能鼓捣的东西,闹了不少的笑话。 以目前来看,那个“东周国”又是周天子削弱自己的一刀,谁能想到最终变成周王室能够苟延残喘的屏障呢? 当然,吕武只记得“东周君”的一些事迹,比如“东周君”借贷重整武备却是被秦国搞了一波流,从而投降了秦国,历史到这个节点才让周王室真正的被灭亡掉。 比较诡异的是,历史上秦国灭亡了周天子三次,是足足的三次! 也就是先弄了“西周国”,再发兵攻占“王畿”,后来又吞并了“东周国”,才真正又彻底地解决了周王室。 “范卿、阴卿。”单公姬朝看上去无比热情。 东周君姬辊则是含笑行礼,没开口打招呼。 士匄和吕武自然需要回礼。 旁边是范氏和阴氏的大军正在滚滚地开进,看上去旌旗猎猎和队列整齐,军容无比的鼎盛。 单公姬朝和东周君姬辊并不是孤身前来,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再怎么穷,该带上的排场还是要尽力维持的。 又能从周王室的两位公卿看出明显的一点,作为晋君姬周师傅的单公姬朝排场更大一些,东周君则是哪哪哪都能看出寒酸。 单公姬朝带来了一个“师(100车、2500士兵)”,士兵的战袍看上去光鲜亮丽,甚至有两百名士兵身穿银光闪闪的铁甲,武器方面齐配。 东周君则只是带了一个“旅(20车、500士兵)”,士兵的战袍没有能够统一,看上去战袍还有些老旧,没有士兵身上配甲,便是兵器看着也大多像是破烂。 话说,一样是周天子的直属公卿,怎么一个看上去那么富有,另一个寒酸到不行呢? 答案只有一个,看他们能不能得到来自外部方方面面的支援。 比如,吕武就看在单公姬朝是本国国君师傅的面子上,愿意派人过来互通有无。 有资源也要有销售的对象,更要有进货去当二道贩子的渠道,其余周天子的公卿没有,独独单公姬朝有,贫富差距不就被拉开了嘛。 士匄发现单公姬朝对吕武的热情到了过分的程度,又看到东周君姬辊一再不要脸地舔吕武,心想:“玛德,这些公卿真特么不要脸。” 话说,贵族与贵族交往,得了好处和想要得到好处,脸是个什么玩意? 舔晋国“常务卿大夫”能算是舔吗? 舔了,家族能够得到好处,还能保证周王室得到来自晋国的庇护,很是两全其美的呀!就算有人诟病,解释是为了家国天下,不计个人荣辱,情操是不是高到不行? 吕武没有什么飞扬跋扈的一面,甚至在态度上放得很平等。 他有个大的筹谋,需要来自周王室的好感,保持良好关系不是什么错,一旦到了有需要的时候,多一个人站在阴氏这边说话,成事的几率就会更大一些。 为了达成某个目标去做事,不是馋谁的身子,舔就不应该叫舔,叫建立必要的友好关系。 应酬过后,东周君姬辊带着自己的人走了,留下单公姬朝带上自家的部队跟随晋军南下。 他们穿过“王野”,士匄和吕武都没有提及拜会周天子的事。 诸侯之臣没资格直接拜会周天子,那是诸侯干的事情。 真的有诸侯之臣去拜会周天子,其实才是破坏礼仪制度,甚至可以被解读为图谋不轨。 明面接触不行,私下偷偷地接触并送周天子好处则可行,吕武没少用秦国执政的身份干这种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特别点出“秦国执政”这一点,懂的会懂,不懂解释起来的篇幅会很长。 他们渡过大河来到“虎牢”时,看到的是“虎牢”周边布满了营盘。 看那些营盘的旗号,明显是来自各个诸侯国,其中包括秦国。 士匄和吕武先去谒见晋君姬周,进行了该做的汇报。 “今次秦复归于我,阴卿居功至伟。”晋君姬周在有列国之君在场时,很刻意地提到了这一点。 秦国过去数十年内一直在跟晋国过不去,很大程度上牵扯了晋国的不少兵力,又消耗了晋国很多的国力。 现在,秦国重新成了晋国的小弟,能够使晋国不用再受到来自西边的干扰,完全能够集中力量跟楚国玩耍,也能抽出更多的力量来针对其余诸侯国。 卫君卫衎的脑子就没有正常过,开口说道:“如今阴武子既是晋‘卿’又为秦‘庶长’、‘大良造’,着实有趣呀。” 几个诸侯国的君主立刻停下交谈。 他们才不管卫君卫衎是不是个精神病,想看的是晋君姬周和吕武会怎么样。 晋国的“卿”跑到其余诸侯国当任执政,关于这点让各个诸侯国非常警惕,很担忧晋国也在自己的国家玩这一手。 吕武说道:“秦两次刺杀于我,我启家族私战,何错之有?” 卫君卫衎笑嘻嘻地说道:“无错,便是寡人,亦不罢休。秦乃当世强国,为何与‘卿’相争,落个国政为‘卿’所持局面?” 吕武扫视了一圈,能看出是个一国之君都感到忌惮。 晋君姬周也在等着吕武说出答案,可见也是个有想法的国君。 “强国?在晋兵锋锐利之下,有何强国。”吕武不跋扈,却显得无比强势。他看向了魏琦,问道:“卫国何时为‘伯’,我怎不知。” “伯”现在以国家单位来解读就是“霸主”地位。 这一下,晋君姬周看卫君卫衎的脸色有些不善,又或者说在场的晋人对卫君卫衎都没有了好脸色。 身为周天子直属公卿的单公姬朝脸色更是难看。 那是经过周天子背书的允许啊! 虽然说周天子已经成为招牌,卫君卫衎怎么就敢直接质疑周天子的处置! 即便是各个诸侯国的君臣,他们看卫君卫衎就真的就是跟在看精神病差不多。 卫君卫衎还是笑嘻嘻,说道:“寡人随口一言,何必当真?” 吕武笑吟吟地对卫君卫衎说道:“君为卫国之主,当有所顾全,不至祸从口出。” 这一刻,晋国“常务卿大夫”的气场全开,晋君姬周以及所有在场晋人,没有一人觉得吕武嚣张跋扈,甚至觉得吕武做得太对了。 晋君姬周心想:“卫国还是欠收拾,什么时候让阴武走一趟?” 除了卫国之外的各诸侯国的人在想:“卫国摊上这么一个有精神病的君主,真是倒了血霉啊!” 第528章:三个国君,三场戏 晋国内部对吕武兼任秦国执政当然存在疑虑和看法,更多的则是感到了骄傲。 本国的大臣成为了一个强国的执政,还是以战争的形式有了这一步走向,不是晋人体会不到那种爽感。 晋国的一位“卿”……或者说两位“卿”,他们单独靠着自家的武力打得一个强国崩盘,不是侧面证明晋国的强大吗? 在事态没有往坏的一方面发展之前,晋君姬周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又说不上是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会有所警惕心,忌惮什么的本来就有。 一样作为晋国“常务卿大夫”的其余人,他们打从心里佩服吕武会玩,很是有心地想要借鉴和模仿一下,可惜的是没有哪个诸侯国以国家形式对他们干刺杀的事情。 这里也就产生了一个规律,先有秦庭刺杀吕武,才有吕武不断率军攻打秦国。后来秦国被打怕了,醒悟了打不过就求加入的道理。 所以是,秦国沦落到这种地步属于合情合理,谁都找不出什么毛病。 各个诸侯国的群臣,他们甚至觉得秦国那么做其实挺不错的。 暂时没看到吕武成为秦国执政之后,对公室和众贵族下太狠的黑手。 以目前来看,秦国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消弭了战争是一面,国家重新恢复生产是另一面。 他们有过仔细的思考,秦国打不过吕武,玩了一手让吕武变成自己人,公室的权力遭到压缩,贵族的权利却是得到加强,总体来说就是:秦国有救啦! 那么,在这一个事件中,以国家层次来看,好像除了公室倒霉之外,对其余人是有益的呀? 至于说谋朝篡位?还没发生呢!等发生了再说吧。 权臣什么的,晋国的“卿”就是一群权臣,不妨碍晋国成为“世界霸主”啊! 另外,其余列国的执政之中,还少了权臣的存在吗? 卫君卫衎出了大帐,有点回过神来的样子,问左右,道:“方才阴武威胁寡人?” 怎么讲?这也太后知后觉了一些。 卫国执政孙林父满脸无语,说道:“君上,阴子乃是晋之‘卿’。鲁国、秦国旧例,不可忘啊!” 什么旧例? 鲁国曾经慢待晋国卿位家族郤氏,搞得郤氏动用国家力量去干鲁国;秦国对吕武玩刺杀,搞到秦国的国政被吕武所把持。 卫君卫衎先一愣,再满脸无所谓地说道:“有何不同?” 孙林父的脸一下子铁青了。 其余卫国的大臣和贵族,他们有的满脸忧郁,有的则是一脸愤慨。 是的呢。 卫国的大多数权利都在执政孙林父手里,搞得卫君卫衎非常不爽。 那么,卫国执政孙林父就是权臣,才让卫君卫衎感觉谁来当权臣都无所谓。 分得清好歹的卫国人,他们很想告诉卫君卫衎真的不一样。孙林父再怎么嚣张跋扈,对卫君卫衎还是要保持该有的“红线”,换成晋国的某位“卿”来卫国当执政,卫君卫衎有什么下场则会很不好说。 卫君卫衎知道这些吗?他但凡有点逼数,登基之后就不会一再干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搞清楚自己国家到底有多少斤两,多次惹怒了强邻晋国,甚至干出要“抢班夺权”代替晋国当中原霸主的事。 “阴武乃臣,寡人为君。”卫君卫衎冷哼了一声,还剐了孙林父一眼,带着傲娇丢下自己的臣子走了。 孙林父看着卫君卫衎越走越远,看了周边卫国人以及各国的人一眼,用生无可恋的表情抬头看天,心里想道:“君上已经不可能容下我了?我为执政一日,却不愿有晋国的‘卿’来卫国横行霸道。” 好的解读方式是,孙林父心中有卫国的利益。 坏的解读方式是,孙林父对晋国的价值源自于执政的权利,一旦被取代则必然变得对晋国价值不大。 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有孙林父自己知道了。 旁边的人看到孙林父那样,有一个算一个都心生同情,一致认为摊上了卫君卫衎这么一个国君,着实是太不幸了。 齐国执政崔杼有些怔怔出神地看着齐君吕环,而齐君吕环则是在跟吕武谈笑风生。 目前齐国的国策是交好吕武,使得齐国少点受到来自晋国的针对。 如果说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的话,齐君吕环则就是一个活到老顽皮到老的君主了。 崔杼听到齐君吕环邀请吕武到齐国,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君上,营中尚有要事,请君上赶回处置。”崔杼可不敢再让自己这位国君再开口多哔哔。 吕武找了个理由离开。 齐君吕环则是用不满的表情看着崔杼,说道:“寡人邀阴子往齐国,定是于齐国有利。卿如此慌乱,为何?” 崔杼心中有无数头草泥马在奔腾。 齐君吕环用得意的眼神扫了周边一眼,低声对崔杼说道:“卿勿忧。寡人乃是遵行国策,亲近阴武,并无不妥呀。” 大兄弟,只要寡人没玩腻你的妻子,你就放心吧! 对了,寡人最近喜欢上了绿色的帽子,回去是不是该送你的妻子一顶呢? 崔杼要是能窥探到齐君吕环的内心,会当场拔剑的吧??? 一样来参与会盟的曹君姬负刍先看了卫君卫衎和卫国执政孙林父的表演,再看到齐君吕环和齐国执政崔杼的演出,他的脸上出现了蜜汁表情。 曹君姬负刍的继位方式很被诟病,很清楚只能紧抱晋国的大腿。 他想道:“卫国得罪了晋国,我要不要干点什么?” 曹国跟卫国很不对付,非常的不对付! 近些年来,曹君姬负刍一直想方设法要给卫国好看,关键是曹国的实力不允许。 “曹伯(爵位)。” 一声呼唤让曹君姬负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宋国的执政华元。 “曹伯,今次贵国‘太宰’未至?”华元找曹君姬负刍肯定是有事的。 曹君姬负刍不知道宋国执政华元找自己的执政干什么,说道:“东境不安,‘太宰’需得留国。” 一句话让宋国执政华元的事说不出口了。 宋国执政华元本来就是想找曹国执政,谈一下不要跟卫国太过剑拔弩张的事情。 说起来,宋国跟卫国的关系挺不错,有心再增加亲密关系,他们才想要搭桥牵线改善曹国跟卫国的紧张关系。 当然,宋国完全忘记谁才有资格去管,没发现自己的手伸得有点过长了。 “听闻华右师乃是贤臣?”曹君姬负刍没个商量的人,临时起意就问道:“如晋‘卿’为我执政,晋、曹是否将如一家?” 一句话让宋国执政华元完全懵逼,心想:“这个国君是不是脑子有病?” 第529章:始作俑者,士匄啊! 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当代的列国之君大多数比较不正常,小折腾还算是能让本国臣民撑得住,一些喜欢大折腾的国君则是将国家搞得乱七八糟。 曹君姬负刍问他国执政本国的事务在目前属于正常操作。 现在的贵族在某些事情上非常有操守,他们被问政的话,不牵扯到自身利益为前提,一般是能给予提出问题的他国国君一个自认为合适的答案。 某种程度来讲,有他国的国君来向自己提问,是个贵族都会一种爽感从脚底板泛到脑门顶,认为自己的贤名得到远播,距离成为“不朽”已经不远了。 那个“不朽”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立德、立功、立言。 “郑国无所动。此事有违郑欲盟我之意!”中行偃看上去颇为恼火。 他们已经集结大军来到“虎牢”这个地方。 按照既往的套路,晋国集结大军南下,再招呼上一帮小弟过来助威,郑国不应该被吓得马上派人过来投降吗? 他们南下之前,郑国执政子驷已经派人去“新田”表达归附的意愿。等到他们真的南下,郑国却是没有半点动静,是在玩弄晋国君臣咯??? 幸好晋国并没有向一帮小弟多吹嘘,比如大军一到郑国就会投降之类。 要不然的话,他们来倒是来了,郑国却没有什么表示,该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情呀! 中行偃看向了士匄,眼眸深处多少是有些幸灾乐祸。 晋国划分战区进行得并不严谨和彻底,划出战区之后还是能互相伸手,谁负责那一边则是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范氏和赵氏共同负责南边,出了什么幺蛾子都要算在范氏和赵氏头上。现在已经算是出了幺蛾子,谁都知道赵氏力所不逮,大部分的锅肯定要让范氏来背的。 士匄果然有些炸毛,说道:“不若大军开拔南下?” 郑国的胆子肥了啊!竟然敢戏耍晋国? 尤其是,郑国知道晋国集结六个“师”南下,没马上派人过来投降也就罢了,国内甚至没有发布动员令。 什么意思呢?也就是郑国将晋国以及一帮小弟当成了空气。 中行偃看向国君,说道:“请君上示下。” 国君的目光则是在几个“卿”之间来回扫视,问询意见的态度很明显。 打郑国这种事情当然没问题的咯。 他们这一次南下本来也想在郑国身上取得收获。 只是吧,打郑国不能揍得太狠,主要是使郑国屈服于晋国,再勾引楚国发兵北上。 过去的例子中,一旦郑国投降晋国,没有任何疑问都能让楚国炸毛,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按照既定计划,晋国应该在郑国身上收获一波,将楚军勾引北上,再坐视郑国重归楚国的怀抱,然后再暴揍郑国再次获取收获。 晋国君臣商定的这一套方案里面,一点都没有拿郑国当“人”看,视为“羊”的意思太明显,利用之余还要一再薅羊毛。 “郑国无信誉,亦无道义廉耻,我自不必顾忌。”国君直接给郑国进行了宣判。 这个就是郑国作为一个老牌投降国的原罪了。他们在晋国和楚国身上来回摇摆,导致晋国和楚国根本无法信任郑国,面对怎么处置郑国时,楚国和晋国产生的想法就是单纯利用,不会去顾忌郑国的死活。 晋国和楚国对郑国的毫无顾忌不用担忧来自于“国际”的谴责,一切只因为谁都知道郑国是个什么鸟样,没有任何人会有多余的同情心。 从这里也就能够明白子驷为什么要自我削弱的脑回路,他认为郑国太强得不到晋国和楚国的真心接纳,又要进行一系列的操作来改善“国际”对郑国的看法,挽救郑国的信誉度,再对晋国或楚国进行真心诚意的依附。 现在该是靠拢向晋国或楚国,包括子驷在内的任何一个郑国决策层还在观望。他们要知道的是,未来到底是晋国或楚国会在争霸战占上风,还是继续保持那种针锋相对的局面,好进行相关的评估。 这个评估对郑国来说无比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他们的未来,一旦判断错误将十足要命。 吕武一边听着众人商议,一边想道:“郑国在等楚军北上跟我军打一战,谁赢就会投降谁。” 晋国君臣的商议结果是,暂时不以整编军团模式进行操作,由士匄和赵武临时组成一个混编军团,带两个“师”先行南下。 在商议过程中,中行偃多次表达反对意见。 他不是反对出兵南下,反对的是搞什么临时混编军团,认为这么干是在瓦解晋国的制度。 话说得一点没错,晋国设立“常务卿大夫”这个职位,两个“常务卿大夫”搭一个班子,分设“将”和“军佐”来作为一个军团的正副指挥。这个是既有的制度,暂时看不到该制度的弊病,怎么能乱玩呢? 然而,中行偃话语权不足的缺点爆发了。 士匄直接提出家族私战的作战模式,使用晋国第二才子的口才,先后说服了国君以及多数的“卿”,临时混编军团的提议得到通过。 如果中行偃不是先天不足,作为元戎就应该是一言九鼎。 比较要命的是中行偃面对国君无法绝对强硬,作为贵族代言人显得非常不合适,又没有成功压制其余的“卿”,间接效应就是得不到多数中小贵族的认可,成为晋国历史上少数较为“软弱”的元戎之一了。 士匄和赵武率军南下,他们第一个攻伐的目标是郑国的“冯”。 这个“冯”在汜水的东岸,郑国失去“祭”地之后成为直面晋国的第一座城池。 国君和元戎中行偃、上军将吕武、上军佐魏琦、下军佐程郑继续待在“虎牢”不动。 前来参加会盟的列国君臣,包括他们的军队,一样是继续驻扎在“虎牢”这个地方。 某天夜里,吕武得到了国君的召唤。 国君刻意摆出了能使人轻松的排场,一阵惬意的饮汤闲聊之后,问道:“范卿欲意何为?” 国君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吕武却是听懂了。 不管士匄讲了多少理由与需要,反正就是破坏了礼仪制度,甚至某种程度上在瓦解晋国的根基。 吕武当然看出士匄在干什么,猜测士匄想搞什么,选择了坐视。 国君应该警惕任何破坏礼仪制度的行为,哪个“卿”搞什么都要三思再三思,避免掉进挖好的坑里面。 据吕武所知,今夜国君先后邀请中行偃、魏琦来“私会”过了,他是第三人。 中行偃和魏琦到底和国君讲了些什么呢? 吕武看着国君,心里想道:“如果要给范氏挖坑,好像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现在却是不能这么干啊!” 他脑子里面的齿轮“咔咔咔”的转动,一瞬间有了决议,开口说道:“范氏、赵氏攻伊洛之戎付出良多,收获寥寥无几。” 意思就是,士匄有些遭不住,红了眼睛就是想从其它地方来弥补在伊洛之戎身上的损失。 国君心里出现了极大的失望。 不管士匄的出发点是什么,破坏晋国的根基就是一件事实。 国君要讲话,吕武又往下说了。 “臣位不比元戎、中军佐,攻秦再为‘庶长’、‘大良造’以至身上诟病亦多。”吕武暂停下来,一脸的苦恼和后悔,一小会之后才继续说道:“不敢多言,以遭憎恨。” 做错了什么事情,要用谨言慎行来自保,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 国君眉头挑了挑,说道:“自此秦难再负我,阴卿何错之有?” 吕武要是信了国君的话,绝对是中了降智光环。 “君上,郑深惧于我,‘冯’必深壁固垒……”吕武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并且不再深入解析。 国君的眉头再次颤了颤,用深邃的眼眸盯着吕武一直看。 郑国对晋国的恐惧怎么会轻了呢? 那个“冯”直面老范家,郑国失去了“祭”地,必然害怕老范家再次攻城夺地,不玩命加强“冯”的防御工事才是怪事。 国君说道:“诸‘卿’或有不渝,勿以国事相争。” 吕武达到了想要的目标,行礼赔罪,道:“臣有错。” 国君内心里其实是暗爽和担忧,心态很复杂。 老范家要倒霉?能挫挫卿位家族的锐气,对国君就是一件好事。 只是吧,国君又担忧晋国会被列国侧目,影响到“国际”形象。 “臣今夜本欲请见君上进言全军南下。”吕武非常诚恳地说道:“中军佐被阻于‘冯’,君上率军而至,便是……”,后面的话不用讲了。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让国君表现出洞若观火吗?能够积累威望,顺便再怼老范家一波。 国君等吕武离开,独自坐了很久。 “诸‘卿’皆不可信。”国君深知这一点。 翌日。 国君召集众“卿”和列国君臣,不打算进行什么商议,没有说出理由,很直接地下令开拔南下。 来自列国的君臣很无所谓,他们就是来助威,打硬仗什么的轮不到他们,晋国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中行偃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吕武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选择了遵从国君的命令。 而刚才那一幕被国君看在眼里…… 第530章:谁还没点难处? 国君原以为韩氏会是自己的助力,然而他看到了韩氏比蛇鼠两端更可恶的表现,也就是韩氏没有担当。 一个人没有担当,顶多就是令谁对这个人失望。 一个家族没有担当,一家子必然要被整整齐齐的唾弃。 所以了,国君漠视了韩氏失去卿位,甚至某种程度上进行了推波助澜。 韩氏的咎由自取是韩厥的锅,不是接任韩氏之主的韩起短时间内所能扭转的。 国君几次提议增加卿位,为了国家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在钓鱼。 按照他的设想,卿位先恢复八个,再增设到十二个,会是一种最为理想的局面。 晋国的八卿制度已经被证明有效和好用,里面有没有坑到君主,其实看的是君主会不会玩。 变成现如今的局面,无外乎就是某任晋君太差劲而已。 如果有一名强力又有手腕的君主出现,扭转局面不是不可能。 最好的例子就是晋景公,他就将众“卿”玩弄于股掌之间,谈笑间让赵氏主宗灰飞烟灭。 非常可惜的是晋景公没来得及再发力,身染重病的状态下掉粪坑,成为诸夏历史上第一个被屎尿终结理想的君王。 继任的晋厉公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堪,仅是果决和敢做事就是君主的一种必备性格,一些看上去狗屁倒炉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一种伪装? 然而,晋厉公不但被公族坑惨了,顺带被自己的那些宠臣给坑死。 现任的晋君姬周面对的局面远比晋厉公时期更加艰难。 晋厉公一朝的轰然倒塌,倒霉的不止是那些宠臣和公族,众贵族在讨伐栾氏和郤氏的时候,逮着一批公室的支持者狠狠地捅了无数刀。 公室的支持者大批被清洗,当时的众“卿”对回国继位的姬周恭顺,千万不要去当成真的。 他们只是不想场面太过于难堪,给史书上留下一个奸佞的名声,再给新任国君好好地顺顺毛而已。 真以为晋国以卿大夫为首的贵族会对国君无条件服从?做梦都不敢有这种美事! 事实上也是那样,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之中,晋国贵族联合给回国继位的姬周演了一场大戏,使得姬周产生一种“我能行”的假象,不到几年的时间姬周的美梦被捅破,紧接而来是贵族的真实嘴脸。 姬周几年之间已经看透国内的贵族,包括曾经以为最有可能成为助力的吕武和一帮公族,得出的结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 他的醒悟不算太晚,并且优于九成九的君主。 作为一名君主,没明白君权与臣权对立不可消弭的真理,通常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他就是先拿空缺的两个卿位来钓鱼,看看谁会向自己靠拢,能不能让现有各卿位家族起什么龌蹉。 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已经成功了。 老范家的士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要拉韩氏一把,赵武肯定是举起四肢赞成,遭到了中行偃和魏琦的明确反对。 士匄拿解朔来作为交换,没什么特别想法的吕武不反对也不赞成。 另一个没什么表态的人是程郑,而他是老智家的代言人……或者说棋子。 这种局面之下,有什么理由说国君的一些举措没取得成功呢? 大军来到“冯”的所属地界,远远地就能看到晋军正在攻打城池,看交战的激烈程度,便是还在胶着之中。 吕武扫了一眼攻城器械就不再多看了。 晋国目前的很多攻城器械是出自阴氏的研发,吕武出于某些目的将科技进行了共享。 有多少人骂吕武傻逼,就会有多少人进行赞美,阴氏吃没吃亏则要看当时的实际情况。 没有那个实力,并且没有靠谱的靠山,凡事想着吃干抹净,真相会是等着哪天横尸街头。 即便是有权又有势,听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句话吗? 大军的到来有些打断了范氏和赵氏的攻城节奏。 事实上也是这样,不管战事近况怎么样,反正士匄和赵武都没有求援,给突然来了援军不会是激起士气,反倒会让他们觉得被小觑了。 到来的大军扎营,国君的大帐最先被立起来。 没有多久之后,攻城的晋军退了下来,士匄和赵武来到国君的大帐处。 “君上为何前来?”士匄看上有些火气。 赵武好好地当自己的乖宝宝。 国君先是愕然,随后说道:“我闻楚军北来。” 大帐内就国君和一些公族成员、近侍,没有其余人了。 那些公族成员对士匄侧目,只是没有下一步表示。 这一切被国君看在眼里,对公族则是再也泛不起什么情绪。 该有的失望或愤怒什么的,次数多了也就认清现实,何必再耗费自己的寿命呢? 士匄理智战胜了狂怒,收敛起自己的暴脾气,说道:“郑人早有准备,‘冯’竟有九道壁垒!” 也就是说,范氏和赵氏的大军有杀进城中,似乎还不止一次,每一次都被重新赶了出来。他们抓到了俘虏,得知“冯”建立了九道防线。 国君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觉得郑国在“冯”一弄就是九道防线,着实太过于丧心病狂。 他们又哪里知道郑国的心态,知道晋军迟早有一天会来攻打“冯”,又从过往战例中见识了晋军的攻城手段,不玩命加强防御工事,是想安然等着哪天受死吗? 国君没问士匄或赵武有没有把握攻克‘冯’,更没过问为什么没提前知道‘冯’的防御工事这么丧心病狂,说道:“楚军既已北上,我之谋划已成。” 这是劝士匄不要执拗。 士匄本来已经有退意,听到那句话反而被激起性子,洪亮声说道:“君上且看将士武勇便是!” 作为小透明的赵武脸色一白,有心想说点什么,嘴唇一动再动,话被重新咽了回去。 这时,中行偃带着列国的君臣过来。 队伍中没有吕武、魏琦和程郑。 这三个人正结伴巡视战场,后面跑到远处的一个小山包眺望“冯”这座城池。 吕武粗略一看就评价郑国修建了一座“乌龟流”的大型要塞。 “冯”最外面的城墙高度约九米,后面则是有两道高度约四米的墙壁,再往后又是一道高八米的城墙,一再这么反复拢共九道防御线。 最为要命的是,城池内部不止有九道防线,街道以及其余设施更是壁垒处处,且里面的驻军数量好像不少? 后面,士匄坚持继续攻打的事情传了过来。 考虑到郑人在城内弄了完善的防线,使得吕武没想其它的,只想知道范氏和赵氏需要填进去多少人命,才能将城池攻陷……或者说能不能攻陷。 第531章:差点犯了尴尬癌 很多时候就是命能丢(手下),面子要保存(自己)。 对于贵族来说,想要保住面子的原因没那么简单,出发点或许会有点搞笑,何尝不是到了一定身份地位必须做的事情呢? 面子对上位者就是尊严,一旦上位者没有了尊严,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再想干成什么事情属于千难万难。 最为真实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上位者被瞧不起,所在家族想不走下坡路会成为一种妄想。 范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啊! 他们不管愿不愿意,所处层次就是属于那种人可以死,家族颜面必须保住的阶级。 身不由己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有所区别只是,带来的影响将会多大。 回到营盘的吕武遇到了士匄。 场面是吕武先行见礼,回礼之后的士匄有着明显的欲言又止。 最终,士匄没有向吕武发出求援,选择默默承受压力。 阴氏向北和向西一再开拓,不断与游牧部落交手之下,渐渐掌握了怎么跟游牧民族交战的技巧,累积起了足够的经验。 谁都不会忘记阴氏另外的战绩,也就是吕武想要攻打哪一座城池,历来没有失手这个说法。 大家同时不会忽略晋国那么多攻城器械是出自哪个家族的技术,理所当然地猜测阴氏还有更多的手段没拿出来。 士匄回到自己的驻地,看到士鲂等范氏重要族亲一脸眉头不展,郁闷地说道:“我不可求援阴氏。” 包括士鲂在内的所有范氏亲族,没人觉得士匄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如果士匄向吕武求助,他们才会感到难堪。 士鲂表态道:“固有艰难,我等不惧!” 一众范氏族人随后应和。 所以,上位者的一举一动不但会决定自己的命运,对于所属成员也会起到激励或打击的效果。 另一边。 赵武回到自己的军帐就开始发呆。 他们已经攻打“冯”半个月,一度杀到第三道防线,以为要成功拿下“冯”的时候,郑军不要命地进行反扑,成功将杀进城中的晋军逆推出城了。 这特么就是一个充满了曲折和血性、血腥的故事! 隔天的一战战,范氏丢了一千多人,赵氏没了七百余人,无语又尴尬的是因为没有将士回来,导致他们不知道弄死了多少郑军,想挽回颜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宣传。 已经破坏的城门,隔天被郑人重新装了上去。 他们再去想破坏城门,发现特么落了千斤闸。 毛病啊! 明明有千斤闸这种玩意,郑军怎么一开始没有给用上? 又或者说,郑军是故意放晋军进城,玩了一手覆灭入城晋军的操作? 总之,范氏和赵氏吃了大亏,丢进去了一千七百多士兵,水花没冒出一个,显得很蠢不说,又让郑军士气大涨,增加了郑军守城的信心。 范氏和赵氏攻打“冯”半个月,前前后后战死和失踪了约两千五百人,轻重伤约四千人。 最大的损失当然是那次被郑军来了一次“关门打狗”,后知后觉的士匄和赵武真的没脸提。 因为是打得是城池攻防战,两个“师”的战车兵基本没用,一万五千名士兵半个月下来只剩一万两千左右还能继续投入作战。 赵武一番计算下来,自己带来了一个“师”,只是半个月过去而已只剩下六千五百左右的战斗力了。 城池攻防战肯定是进攻的一方最为吃亏,进攻方的死伤重于守军是比较正常的事情。 诸夏近年来才频繁爆发城池攻防战,尤其是发生在晋国和郑国的交锋之中,很早以前晋国和晋国爆发战争其实更多是两军在野外决出胜负。 是谁带来这种变化?不好说得很。 如果应该有个解释,应该是郑国高层的脑子开窍,明白在野外打不过晋军的事实,又发现依托城池能抵消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才一再研究怎么搞城防设施。 挡住范氏和赵氏的“冯”无疑就是郑国智慧结晶的一种体现,对范氏和赵氏却是成了一个头疼的麻烦。 “要不要求助姐夫?”赵武的思维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惯性,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想求助。 以前,赵氏能找韩氏或阴氏。 现在,韩氏已经衰弱下去,赵武只能找阴氏。 赵武刚想有所行动,士匄派人来召唤过去开会了。 范氏的重要族人几乎全部在场,气氛方面比较沉重,使人进去之后就感受到了压力。 惯于藏拙的赵武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想着还是不要先开口讲话,让士匄将召唤的目的讲出来为妙。 “君上与诸同僚已至,列国君臣亦来。我等攻‘冯’十六日,如今仍止步于城外。”士匄眼冒凶光地扫了一眼范氏的众人,视线停留在赵武身上,说道:“需多打造攀城器械,我决意休战三日。启战之日佯攻东、西、北三面城墙,主攻南面。” 一种铁血气息铺面而来,致使赵武屏住了呼吸。 他们之前按照惯例玩了一手围三阙一,放开的就是“冯”这座城池的南面。 故意留下一面城墙不打,不是怕郑军困兽犹斗,其实就是当前时代的一种“守则”而已。 也就是哪怕战争也讲礼仪制度,其中包括该有的人性,留下城内可以外出砍柴、取水之类的进出口,不想接受战争的残酷洗礼也能安全离开。 现在,士匄明显进入到发狠状态,要用“冯”来证明一些什么。 赵武知道不能提向阴氏求援的事情了。他说道:“可用之兵仅有一万两千余,守军多寡仍属不知。中军佐,我等是否……” 士匄的脸色更垮了。 是哦! 他们两个家族加起来的兵力也就一万二,比较要命的是不知道城内到底有多少守军。 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挺搞笑,关键是一点都不好笑。 现在的人对城池攻防战非常陌生,他们还没有掌握相关的技巧和套路。等城池攻防战发生得多了,他们自然而然会明白攻城该做些什么,防守又该干点什么。 士匄说道:“‘冯’占地不广,城中守军至多万余。” 赵武也是这样猜测的。他感到纠结和迟疑的是,郑军有城防作为依托,“冯”的防御工事还修得很变态,差不多相等的兵力到底能不能攻克,己方又会付出多大的伤亡。 士匄以及范氏的一帮族人看到了赵武的胆怯,没有宣之于口,内心里对赵武的看轻则难免增加。 包括吕武在内的其余人,他们就看着范氏和赵氏的众人忙碌了的三天,中间没任何人进行什么插手。 对于范氏和赵氏都没有来求助,吕武并没有产生什么想法。 有一次国君隐晦提问士匄或赵武有没有寻求帮助,没什么拐弯抹角的吕武直接告诉答案,没有就是没有。 国君立刻知晓了范氏和赵氏……或者说士匄是什么心态。 还能是什么,属于一个强大家族的自尊以及自信呗。 能够干涉的国君选择了不干涉,暗地里让中行偃、吕武和魏琦做好接手攻城的准备。 好像有谁被忽略了? 得到国君暗示的中行偃、吕武和魏琦装作没有听懂,除非士匄开口,又或者国君明明白白地发号施令,要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范氏和赵氏失败之后对“冯”展开攻击。 他们要是不吭不响接手攻城,不管是好意还是占便宜,士匄会将三人给恨死的。 国君知道事情的展开吗?或许知道,可能不知道。 不管国君出于什么目的,忘记了现在的君主就该堂堂正正,玩什么暗示的手段啊! 等到第四天,范氏和赵氏的部队可算开始恢复攻城了。 这一次,增加的大型攻城器械极少,多的是登城梯。 阴氏共享出去的冲车、云梯、攻城塔,看到的是大军前来会合时的那些。 也就是说,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范氏和赵氏的工匠打造大型攻城器械,他们能做的是将之前损毁的那些进行修复。 战鼓声被敲响,攻城的晋军列阵推进,守城的郑军在城墙上面严阵以待。 “东、西、北皆为佯攻。”吕武在给国君充当临时解说,旁边也有一些列国的君主。 因为城池攻防战发生得太少,大家都没有足够的经验,导致很多事情看上去比较粗糙。 士匄和赵武并没有向谁透露作战计划,能不能看出战况发展很考验吕武的眼力。 攻城的范氏和赵武在“冯”的东、西、北各自投入一千五到两千左右的兵力,三个方位的大型攻城器械数量近乎没有;“冯”的南边则是有超过四千的范氏和赵氏部队,大多数大型攻城器械也都在这边。 吕武猜出士匄或赵武有什么盘算,看到那么明显的布置,差点犯了尴尬癌。 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让吕武心态持续性的感到复杂。 守卫“冯”的郑军好像没察觉到士匄的用意,仅从城墙守军和后备部队来看,“冯”的守军主将把手头的兵力平均分布到四面城墙。 简单的说就是,攻城的范氏和赵氏部队将事情干得那么透明公开,郑军一方的主将却好像视而不见。 这么一搞,有点让吕武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什么,比如士匄故意在“冯”南面投入最雄厚的兵力,调去那么多大型攻城器械,玩的是一种声东击西之类的心理战。 真正开打之后,吕武发现自己猜得一点没错。 怎么说呢?换作后世的任何一人来指挥,多多少少会有点花样。 战事重新开打的那一刻起,攻城一方和守城一方给吕武看到的表现只有两个字:蛮干。 是现在的人智商不足吗?并不是的。他们纯粹是缺少积累,又习惯了堂堂正正的野外交战。 后世的人懂那么多,难道不是见识太多的关系?信息爆炸的时代,懂得多是理所当然,懂而不精又是一种常态。 所以,是前人给予后人留下了非物质的财产,才让吕武能玩的花样比现在的人多。 他很有逼数,看着进行城池攻防战的双方交手,哪怕有情绪也是看得尴尬,没有产生瞧不起的鄙视心态。 第532章:草,完犊子了!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出现了纷争,不管人数有多少,产生死伤了没有,一概就是双方的人乱糟糟地进行较量。这种方式之下,不管参与的人有多少,充其量叫斗殴。 有大佬觉得乱糟糟的打架不行,应该有相应的组织和队列,研究出了“阵”这种东西,自此各个势力之间纷争出现了变化。 那种变化叫变得有组织有纪律,一切只因为想要组成“阵”必然存在约束。 有了约束会变得有组织。而组织又需要纪律去进行约束,大佬拍脑袋一想:“人做事分对错,对和错又需要‘法’定性,部落已经有了‘法’,军队也该有!” 然后,“法”被引进武装队伍,使得武装队伍变成了军队,管束士兵的也就叫“军法”了。 有了“军法”的存在,军队对“阵”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他们又看到了布“阵”厮杀带来的效果,将这一项知识传承给了后代。 自“军阵”出现之后,有了约束,产生组织,用纪律来进行监管,厮杀从此不叫斗殴,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人类的纷争从“斗殴”到“战争”走了多久?史学家一再查找史料,他们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找到夏朝和商朝的资料……其实就是夏朝和商朝文字方面很是欠缺,史料着实太少太少,只是找不到,不代表没有。他们找到了周朝的一些史料。 周武王要求军队每前进六步七步,就要停止取齐,以保持队形;每击刺四五次或六七次,也要停止取齐,以稳住阵脚。 以上就是史学家所能找到关于军阵最早的描述。 先不管周武王到底还玩了什么招术去瓦解殷商的士气,他率领五万有组织有纪律又会摆阵的姬周(不是人名)大军,轻松击败了十七万仅是依靠个人武勇的殷商大军。这是一件明确被记载的军事史。 姬周一朝开始重视军阵的运用,搞出了很多的阵法,后来又慢慢删减掉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留下几个认为切实可用的军阵。 这么一搞,周王室分封的各个诸侯国,他们发生战争,到了战场双方一摆阵型,会纳闷:握草,俺这么弄,你也这么弄,搞啥嘞? 因为总是会摆出相同的阵型,各个诸侯国觉得自己应该变个花样,有些玩砸了弄得人死国灭,有的则是越玩越好。 春秋中期是属于晋国和楚国的时代,两国相争为诸夏战争史贡献了很多的经验。 说到“经验”这种东西,有一场晋军和楚军的交战充满了“幽默”的色彩。 “邲之战”是数十年前决定诸夏历史走向,又关乎到国运的战争,然而晋国战败了。 那一场战争给诸夏战争史贡献了一件非常奇葩的事情。 战败后晋国的军队太多,乱糟糟的跑不起来,楚国人在后面教晋国人把战车前面的横木抽掉,避免互相干扰。 晋国人刚刚逃跑了一段,战马又开始盘旋不前。楚国人又教晋国人把旌旗撇掉,把车辕端的横木也扔掉。 晋国人一边照做,一边还回头嘲讽楚国人,说自己不像楚国多次战败逃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件事情的奇葩之处不在于战胜者怎么不逮着战败者大杀特杀,春秋中期的战争根本不是为了赶尽杀绝,不追杀才是正常,追杀反倒是一种不正常。 “邲之战”的奇葩之处在于战胜一方教战败一方怎么进行逃跑,偏偏战胜方教了反倒被战败一方嘲讽,双方一路追一路教导和反嘲讽,动手的事没发生。 所以,明明就是一场旷世大战,弄得好像是在过家家,就问奇葩不奇葩吧! 对于阵型的研究,不管各个诸侯国的研究成功或是失败,他们一再研究下来也就产生了“阵型文化”这种东西,又在各种潜移默化的作用下习惯成自然。 现在,吕武看着范氏和赵氏的部队进行攻城,守卫城池的郑军按部就班地守城,自己看的满心尴尬,很明白“从无到有”的艰难。 “范卿亦有克数城战绩,寡人无忧。”国君看得很专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的呢。 士匄不是没有攻打过城池,比较关键的是那些城池非常“中规中矩”。 怎么说?要看现在的人建造城墙的出发点是什么了。 人类一开始用栏栅在外围弄一个圈,为的是防止野兽蹿进生活起居场所。 城墙的出现也有防止野兽袭扰的出发点,后来发现能够有效抵御敌军的入侵,开始对城墙有更高更厚的需求。 在春秋中期之前爆发的攻城战肯定有,并且一定还不少,后来姬周一朝搞礼仪制度,给诸夏各国做了相关的限制。 在礼仪制度的约束下,晋军和楚军能在“邲之战”搞出奇葩的一幕,出现战争在野外对决也成了习惯,贵族对于攻城战感到陌生很是情有可原的。 战场之上,只有懂得太多的吕武感到格格不入,其余人的看法就不一样了。 不懂太多花样和套路的人,他们看到的是范氏和赵氏的部队卖力攻城,郑军应对起来不慌不忙,感觉自己享受到了一场视觉惊艳的表演。 认为是“表演”在当前并不是一种侮辱,相反是一种极大的赞美。这个又是当代特有的“民情”了。 而在吕武看来,范氏和赵氏的表现只算是勇气可嘉,其余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明明搞了“花样”,想要对“冯”的东、西、北三面城墙进行佯攻,进攻北面的范氏和赵氏部队才是杀手锏,怎么搞的四面进攻的部队同样卖力? 这样一搞,跟全力攻城有区别吗?存在区别的是士匄在南面动用的兵力较为雄厚而已。 吕武发现城内有动向,心想:“郑国的主将可算反应过来,从其它城墙段抽调后备部队增援南面守军了。” 没经验,不代表没一双眼睛,脑子里也全是豆花啊! 事实上,这样才算是正常的发展后续。 如果郑军主将从头到尾没有反应过来,吕武就该怀疑指挥郑军的主将是不是智障了。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入城矣!” 是的呀! 尽管郑军主将做出了反应,时间方面却是显得迟了,守军的后备部队没有抵达,范氏和赵氏的部队已经杀上城头,城墙上很多郑军被杀,一些城墙段已经被范氏和赵氏的部队占领。 战事发展到这一步,范氏和赵氏的部队接下来就应该是强占城墙走道,保证现有战果的同时,拥有从城墙段下去的通道。 国君看向吕武,低声问道:“克城否?” 吕武摇头,声音同样不大,就实说道:“‘冯’有九道防线。” 第一层……也就是外围城墙都还不算完全攻下,里面还有八道防线。 再则,南面的郑军虽然败了,其余三面还在坚持,看上去没有放弃的意思,还有得打。 国君还是在继位后恶补军事知识,看了一小会又说道:“郑人顽强,我军伤亡颇大。” 这个就是问题之一。 守卫城池的郑军太过于顽强,代表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心理建设,不会因为第一道城墙被攻占而导致心理崩溃。 一支军队只要不崩溃,哪怕是所有的防线失守,他们就还不算败得彻底,依然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所以什么都是假的,军队没被消灭干净,甚至还有足够的反扑实力,战事就不算出现最终结果。 属于晋军的旗帜在“冯”的南面城墙飘扬,战场上爆发出了欢呼声。 那是观战的其余家族军队在给范氏和赵氏的攻城部队喝彩,他们却是道贺得有点早。 在接下来,随着郑国南面守军无法重新夺回城墙,范氏和赵氏的攻城部队成功占领“冯”的城墙段,他们又配合其余方向的袍泽占领西面城墙段,东面和北面的郑军进行了主动的撤退。 战事发展到这里,范氏和赵氏的进攻部队完成了对“冯”第一道城墙的占领。 他们趁势对“冯”的第二道防线发起攻击,再次成功突破郑军设立的第二道防线,马上又对郑军的第三道防线发起进攻。 看着攻势凌厉,郑军也在节节败退,吕武却对国君说道:“我军伤亡过甚,将士体力亦是不支。如不减缓攻势,恐将有不忍言之事。” 国君犹豫了一下,召唤来韩起,命韩起去前线提醒士匄。 随后,国君唤来了中行偃和程郑,命令要求他们随时让部队进城。 吕武就安静看着国君的一系列作为,发现魏琦在看自己,给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国君让韩起去找士匄,是想让士匄欠韩起一个人情,暴露出了他对韩氏的真实态度。 仅仅是这一个,吕武就觉得自己大赚特赚了。 另外,是吕武指出了那些问题,错了会是国君和韩起的锅,正确了则少不了吕武的人情。 从这一点来看……又或者从吕武一贯的做法来解读,后世的史学家会认为“阴”着实太适合吕武,少不了给一个“老阴逼”的称号。 事情的进展也如吕武所预料的那样,攻得太猛的范氏和赵氏部队,他们已经陷入一种强弩之末的状态,哪怕得到韩起的及时提醒,还是差点被逆推,付出重大伤亡才将战线很惊险的维持住。 士匄进行了紧急的伤亡清点,铁青着脸与赵武一阵对视之后,说道:“无以为继!” 第533章:还是要俺出马! “冯”挡住了晋国的行军路线了吗?是的。 那么,“冯”是晋国南下唯一一条能选的路线吗?并不是。 这样一来,天晓得士匄察觉“冯”不好打之后,为什么不是及时止损选择绕路,去郑国的其它地方取得收获。 害怕被断了后路,又或是被夹击?士匄和赵武统率的军队并不是晋国南下的全部,后面还有四个“师”的晋军,“冯”的郑军敢出来? 郑国将“冯”打造成为一座坚城就是用来防御,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放弃耗费庞大人力物力打造而成的坚城,跟晋军打什么野战。 郑国怎么放弃对“虎牢”的窥探?他们肯定知道这一次晋国在“祭”地搞会盟的事情。 在“冯”的郑军已经察觉到来的不止范氏和赵氏的大军,还有晋国其余卿位家族和列国的联军,更不可能出城了。 “之前士匄还能选择绕路,打成这样不但搞得范氏和赵氏骑虎难下,晋国不可能放弃对‘冯’的攻打了。”吕武默默想道。 说到底还是面子问题,一开始是士匄的面子,后来变成了晋国的面子。 打一半不再继续打,晋军自己会士气受挫,随行的列国君臣也要怀疑晋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是不是下滑太严重。 中行偃和程郑得到国君的任务指派。 程郑先带着本部军队入城,想要接替范氏和赵氏攻占下来的地段,遭到了士匄的拒绝。 国君得知士匄拒绝出城,选择默然以对。 中行偃则是来找到吕武,没有以元戎的身份下什么命令,询问吕武对攻打“冯”有什么建议。 明白已经非打不可的吕武不会建议放弃不打,说道:“可放弃第三道壁垒,如郑军前来收复,返身与之拼杀。这般反复多次,郑军不复来,再攻第四道壁垒。此后便是步步推进直至攻克。” 一个很平常的诱敌之计而已,听得中行偃频频点头,心里满是惊奇。 事实上,吕武很明白攻打“冯”的战事进行到这一步,初次诱或许能够让郑军主将上当。 根据郑军主将的表现来看是一个异常谨慎和死板的人,很难再让郑军主将上当第二次。 面对这么一名敌军主将,又是进行坚城攻防战,多余的花样很难见效,想将“冯”攻克下来,超大概率就是拼硬实力的死磕。 在接下来,士匄拒绝退出战斗序列的事情传得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赵武倒是带着赵氏的部队退出了战斗序列。 赵武的选择被吕武听到后,吕武并没有多说什么。 范氏和赵氏的部队从上午攻城打到下午,等中行偃和程郑的部队入城,时间已经差不多来到傍晚时分。 一个人的体力有限,尤其是进行拼杀极度消耗体力,范氏和赵氏的士兵越到后面伤亡越大,不就是因为体力被消耗见底所产生的吗? 士匄和赵武哪怕不知道兵法是什么,怎么带兵肯定是明白的。他们并非不想让陷入疲劳状态的士兵休息,是手头没有家族新力军能够替代。 “姐夫,我损三千余人,中军佐损四千有余。”赵武看上去很疲惫,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 吕武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城池攻防战对进攻方来说很残酷,胶着状态的拼杀之下,损失惨重不值得惊讶。 吕武必须为范氏表现出来的韧性点赞。 那个范氏的“师”折损过半,体能消耗到见底,还在继续咬牙奋斗。仅是这一点就是一支强军具备的素质了。 吕武问道:“可知城内守军所剩多寡?” 非常疲惫的赵武只是摇头。 吕武建议道:“你需派人归回封领,补足麾下空缺编制。” 他们这一次过来的任务不是攻打“冯”,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 赵武用无比难受的表情说道:“知矣。我往之面见君上,寻元戎报备,派臣属归回封领。” 这都叫什么事啊? 明明是要来郑国大大地肥一波,收获没看到半点,一个“师”折进去一半战斗力。 这一刻,赵武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抱错了大腿,弄得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吕武看着赵武离去的背影,心想:“还知道应该先跟国君和元戎报备,总算没输得红了眼。” 进行的是国战,有些程序必须需要要走,没走程序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城内正在爆发激战。 中行偃听取了吕武的建议假意进行退兵,等郑军要收复第三道防线时,晋军这边返身杀了回去,再次将第三道防线占领的同时,消灭了一部分郑军,再趁势对第四道防线发起攻击。 这种突击一次没有得手,会演变成为一种烂仗,再继续发展下去就是拼消耗。 身在后方的吕武得知中行偃玩了一波诱敌,又趁势对“冯”的第四道防线发起突击,惊讶学得倒是够快的。 “冯”的第四道防线时一面高约八米、厚四米的城墙。 中行偃来询问吕武之后,有了相关的考虑,进行了必要的准备。 中行氏、范氏、程氏的部队出其不意之下,成功地夺抢了“冯”第四道防线的几个城墙段,随后又在郑军的反扑之下被逆推了下来。 一次不成,日头已经西落,夜间不宜再战。 战事发展到这一步,晋军只能巩固战果,等待新一天太阳的升起。 吕武在当夜被杂声从睡眠中吵醒,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非常诡异。 声音是从“冯”的城内传出。 那个看上去无比谨慎和死板的郑军主将,他在卯时一刻(约5:15)对第三道防线的晋军发起了破晓前的夜袭。 战况的进展暂时没有消息传出来,外面的人只知道里面打了起来,不清楚其它事情了。 鲁国执政叔孙侨如(既叔孙宣伯)被惊醒之后找到鲁君午,讲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比较痛心疾首地说道:“礼崩乐坏自晋、郑而始!” 两国相争在野外决出胜负,输赢双方都认,才是周王室的礼仪制度。 正在进行的这一场战争很是不讲武德啊! 这一刻,鲁国执政叔孙侨如无视了早就不讲武德的秦国。 楚国?他们现在还不是诸夏体系的一员,鲁国管不着。 鲁君午睡意朦胧地问道:“发生何事?” 这位老兄倒是非常镇定哦??? 怪就怪鲁国执政叔孙侨如没讲清楚。 鲁君午听了一点驱散睡意,瞪大眼睛当复读机:“礼崩乐坏自晋、郑而始啊!” 尼玛! 要是各个诸侯国开始不讲武德?鲁国看着体量不小,人口方面也不少,实质上却是个弱鸡,要怎么办呐! 以前就被齐国一直暴揍,有礼仪制度的存在还能保证不丢城失地,顶多就是丢面子和一些财帛物资之类。 如果各国的玩法变个花样,鲁国岂不是要完? 鲁国君臣在去找晋君姬周前没忘记精心稀疏和打扮一番,他们到时发现自己来得最晚。 的确是郑军对晋军发动了突袭,一下子搅乱了战局的走向,不但将“冯”城内的晋军逆推出城,还出城追杀了一小段距离。 得知战局发展的各个诸侯国,他们目瞪口呆之余,看晋国君臣的目光变得有些诡异了。 “郑军突袭,我为免遭折损,命大军出城。”中行偃在保根本就不存在的面子。 城内的晋军真心没想到郑军会这么玩,他们有进行必要的戒备,就是警戒的等级很低。 很多晋军早早安歇,睡得正沉的时候,郑军猛地给来了那么一下。 不能说晋军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被惊醒脑子发懵,得知遭到袭击要抵抗,一时间士兵找不到上级军官,基层军官找不到中层军官,高层倒是想发号施令,却在一片混乱中无法有效发出指令。 晋军的素质在那一刻得到体现,他们在完全没有指挥链调度的前提下,碍于郑军攻势着实太猛,选择了边打边退一直到退出城池。 所以,晋军固然被逆推出城,损失方面并不是太过惨重。 “冯”的城内不再有晋军。 晋国的君臣以及列国君臣开始开大会。 晋君姬周看着帐篷外地上的那一缕朝阳,视线转到了吕武身上。 中行偃、士匄、魏琦、程郑、赵武和其余人,他们看到了晋君姬周的举动,心里有着万般心思,用各种表情也跟着看向了吕武。 “阴卿。”晋君姬周的声音听着很平稳,下令道:“‘冯’便由阴氏来取。” 范氏和赵氏丢人了。 中行氏和程氏没将晋国丢掉的面子再捡起来。 甚至说,中行偃亲自指挥作战之下,晋军被特么逆推出城,丢人真心是丢大了! 吕武站起来,没多余的话,平静应:“诺!” 那一时间,士匄脸颊抽搐的频率比较大,用恨恨的目光扫了一眼中行偃,视线很快就移开。 中行偃心里的郁闷不比任何人少,决定接下来一定要好好地炮炙郑国。 吕武出了大帐,没招呼哪一个家族帮忙,进行了一系列的布置和安排,很快下令阴氏的部队攻城。 他让部队佯攻“冯”的东、西两面,主攻南面。 范氏、赵氏、中行氏和程氏败退出城,各种攻城器械却是仍然在原地。 吕武选择主攻南面,要的是将一应攻城器械利用起来。 成了观战者的士匄一看到阴氏的布置,认定自己一开始的部署没什么问题。 阴氏的部队开始攻城,非常轻易就成功夺取了“冯”的南面城墙段,又极快地肃清了第一道防线的守军。 士匄看得无语,心中的无奈无法向谁叙说。 他最近一直在频繁抽搐脸颊,火气方面又有些大,继续这么下去会不会步智朔的后尘? 不是什么羊癫疯。 是年纪轻轻就中风。 接下来,观战者觉得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原因是攻城的阴氏大军又极快地夺取了“冯”的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防线,再集结所有部队专攻一点,一直攻到“冯”的核心区域。 这种摧枯拉朽的速度惊掉了一大群人的下巴,致使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要说吕武有什么感想,单纯就是捡便宜,捡得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看到晋军被逆推出城,会下意识觉得郑军太特么勇了,思维偏差之下认定“冯”还有得打。 然而,有范氏和赵氏跟郑军打消耗,再有中行氏和程氏跟郑军拼了一波,已经实际上将郑军消耗得差不多。 昨夜那一次夜袭,其实就是郑军最后的疯狂了。 一再消耗下来的郑军能剩下三千人就算多了,他们要防御的却有九道防线,每一道又能留下多少部队? 这个就是吕武先多面攻击牵扯郑军兵力,后面专攻一处的原因所在。 众人看没看那些关键点有些不太好说,他们看到的是阴氏负责进攻,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在扩大战果。 “阴子每攻一城,无有不克。”中行偃在跟程郑说话。 程郑则是说道:“阴氏之强使我心惊。” 中行偃沉默下来,思考国内的局势,认定接下来要与阴氏保持良好关系。 自行凑堆的士匄和赵武情绪看上去比较沮丧。 范氏和赵氏付出那么大的伤亡,搞得灰头土脸已经是一件事实,没有挽尊成功不提,损失也要白白损失了? “武,你为何撤军?”士匄看赵武的表情有些不善,觉得赵氏不是一个好的小弟。 赵武一愣,有些弱弱地说道:“折损三成,余部不愿再战。”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士匄的预料,心想:“赵武对赵氏的控制力这么低?是了!赵氏覆灭再经复立,韩厥、孟姬(赵庄姬)帮衬太多。赵武并无功业,归附、依附赵氏之人,岂能归心?” 士匄一点都不同情赵武。 很多时候的面子,别人给的始终就是别人的,只有靠自己挣得才实在。 赵氏无法团结?对范氏不是坏事啊! 士匄没再埋怨赵武,就是在心里下调了对赵武的看重,一些新的想法也在酝酿。 看到战事进展的晋君姬周也有太多的想法,干的事情是对列国君臣各种炫耀。 列国君臣看阴氏出马是那种结果,少不了对晋君姬周各种拍马屁。 中行氏、范氏、阴氏、魏氏、程氏和赵氏都是晋国的卿位家族,有几家办事不力也就那样,有阴氏的良好表现挽回属于国家的面子就不算丢人丢到彻底。 晋君姬周在放话,要列国君臣等着看接下来对郑国的讨伐,得知吕武过来,脸上笑意十足地让杨干出去迎接。 吕武留着“冯”的核心区域没打,来到晋君以及众人的所在,先汇报战事进程,再邀请道:“诸‘卿’何不共享此盛宴?” 不是吕武大方,完全是“冯”根本不存在多少收获,再则捡便宜要有自觉,拉士匄一把很有必要,也能让中行偃、赵武和程郑挽回面子,使得这些人欠下阴氏一个大大的人情。 名声方面大赚特赚,让几个卿位家族欠下人情,还在各国君臣面前表现出了谦逊有礼的一面,吕武感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534章:范氏的耻辱日 人情这种玩意说有用那是极有用,说没用则也是一件事实,看的还是施恩者和被施恩者的身份地位。 如果施恩者的身份地位比被施恩者高,对施恩者只是动下嘴巴的事,放在被施恩者身上有可能会改变命运。这样一来,被施恩者肯定要对施恩者有极致的感恩戴德。施恩者对被施恩者的感激未必在意就是了。 下位者对上位者不叫施恩,会被看成是在献媚或抱大腿。这一点简直不要太现实,谁让双方身份地位本来就不对等? 换作施恩者和被施恩者身份地位差不多,人情的价值会大幅度的减少。他们是平等地位,有的是机会将恩情还回去,心里不怎么在意,哪怕是大恩情能产生的感激情绪也将有限。 很多事情不能刨开来讲,要不然会让人间变得只剩下残酷而又苍白的真实。 该懂的道理则必须要去懂,能少吃点亏就少吃点,人活得也能更自在一些。 拿吕武最后邀请诸“卿”一块享受胜利这件事情来说,“冯”本来就是一座可打可不打的城池,阴氏已经将事情做到了极致,再继续增添多余的损失很没必要。 攻下“冯”对范氏的好处最大,避免“祭”地旁边有郑国的一座坚城被用来屯兵,士匄才会直奔而来,要的是为自己家族剪除一个威胁。 士匄将事情办砸了,没有完成自己的战略目标,又让范氏大大地丢了一次人。 尽管将事情给办砸了,士匄不会去感激下令其余家族接手进攻的国君,或许还会因为国君揭开了范氏的无能而心生愤懑。 捡便宜没捡成的中行偃和程郑也会让士匄产生一种幸灾乐祸,再来就是中行偃和程郑上了士匄心中的黑名单。 同样得到国君命令的吕武? 吕武让自家的部队剥开了“冯”的乌龟壳,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来邀请众人一块上,得不到感激也能避免被士匄记恨上。 几个“卿”之中,赵武眼睛看着吕武,怎么看都认为吕武好厉害,心里的崇拜控制不住一直往上蹭蹭蹭;魏琦看上去平静,内心里为吕武懂得做人疯狂点赞,再回忆跟阴氏结盟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认为跟吕武当盟友太舒服了。 其余“卿”刚刚经历了一次或大或小的打击,处在心理最为复杂和脆弱的时刻。他们受到了吕武的邀请,止不住内心泛起了复杂的感动。 阴氏的部队在拂晓开始攻打“冯”,中午时分就攻到了核心区域。 感谢范氏、赵氏、中行氏和程氏的付出,才能让阴氏有装逼的机会。 吕武虽然邀请了其余卿位家族,下令让自家的军队退开则是一种不可能。 要给其余卿位家族人情,不能以损害阴氏利益为前提,打到这份上再让阴氏的部队撤走,会打击到阴氏内部的军心士气。 一次两次会因为家主的权威压下去,次数多了就该让内部众人离心离德了。 说到底,上位者或许不在意,底下却是没人乐意让即将到手的功劳说没就没了。 一旦上位者不顾忌底下人的意愿和索求,离心离德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毕竟,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一种利益关系在维持。 哪怕是亲生父母与亲生子嗣都是一种利益关系,只是看利益是什么。 上属与下属的利益是物质与前途。 亲人之间的利益是感情和牵绊。 “利益”这词从诞生之初就是个中性词,不就是看人下菜的解读方式嘛。 中行氏、范氏、赵氏和程氏的部队重新入场。 魏氏的部队带着一种凑热闹的心理也进场。 阴氏这边发现其他家族到来,他们早就得到了通知,清楚家主会在某些层面补偿,想要追求的利益没有遭到损害,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 “冯”有九道防线,作为核心的部分不再是城墙来作为依托,它处在一个不知道是人工加高,又或是本来作为山体的顶上。 那是一个看着像要塞的玩意,用诸夏的称呼叫“章台”。 所谓的“章台”并不是单独一座建筑物,是多个建筑物被建造在地势高的所在。 “此处仅有一路可上,道路崎岖蜿蜒,易守难攻啊!”中行偃发出评价。 其余几个“卿”只是静静地在看,没人发表什么意见。 他们对眼前的这种玩意并不陌生,“新田”也有相似的“章台”,会在“新田”外围陷落,作为为国君最后的庇护之地。 现如今每一个家族的主城,一般也有相同的“庇护之所”,也就是同样建立在地势高的地方建造一座“章台”。 阴氏实际上也有“庇护之所”,却不是在“阴”城之内,弄在了霍太山那边。 不独春秋战国会有这样的“庇护之所”存在,同样功能的布置一直延续到隋唐,后面是怎么给弄没的,很难去进行考究了。 吕武是拿眼前的那“玩意”当作脚盆鸡那边的“天守阁”来看待的。 而脚盆鸡的“天守阁”实际上就是“遣唐使”给学过去,并且一直保存到现代。 士匄脸色阴沉地说道:“我家先攻。” 中行偃、魏琦、赵武和程郑没什么意见,他们看向了吕武。 士匄对吕武行礼,说道:“我若攻克,不取一物。” 得了,还是要讨回面子。 只是吧,士匄带来的部队只剩下三千多的战斗力,他们也只是休息了一个晚上,再去发起攻击真的没问题? 吕武没吭声。 那是只有战利品归属的问题吗?是特么关于荣誉的事啊! 士匄比较勉强地笑了笑,加码道:“范氏欠阴氏一次。” 这才像话。 吕武说道:“中军佐请便。” 其余“卿”看吕武目光很深邃。 士匄并没有立刻下达进攻的命令,他的选择是将范氏所属的“士”和“徒”召唤到一边,不知道讲了一些什么话,引得一干人等群情激涌。 一支大约三百人的部队被重组,他们一个个身穿阴氏出品的铁甲,手里的武器也都是采购自阴氏,看上去精神饱满且杀气腾腾。 吕武听到了列国君臣的议论纷纷,心想:“老范家又给俺家打广告了啊。” 仅是这个插曲,阴氏又赚了。 士匄下令敲响战鼓,随后是“章台”之上也传出战鼓声。 人数大约有三百的范氏部队,他们进入到通往“章台”的阶梯附近,迎来了上面郑军射出的箭矢。 不少范氏的人中箭,倒下的却是没几个,哪怕倒下也没有立刻死亡,他们被同伴拉着向后撤。 通道只有一条,伤患不移开就会挡住后面人的进攻路线,到时候会造成踩踏。中箭只是受伤,反复被踩踏会没了小命的。 “有阶梯,坡度约是七十五度……”吕武看着进攻的范氏士兵没拿盾牌,一个个不断中箭。 场面是,“章台”上方的郑军弓箭手不断射箭,下方的范氏士兵顶着箭矢艰难向上,不时有范氏士兵倒下,或是滚落砸到了后方的袍泽,又或是留在原地成了障碍物。 幸赖于身穿阴氏的铁甲,中箭的人多,立刻毙命的却没几个。 明知道“章台”的郑军会用弓箭伺候,士匄怎么没有让进攻的范氏士兵准备盾牌? 应该不是携带盾牌会成为累赘。 看看进攻中的范氏士兵都在干什么就能知道,他们代表的是范氏的面子,要用绝对的坚韧意志,不断出现的死伤,来展现属于范氏的风采。 现场没人取笑士匄的安排,相反他们用着一种敬佩的表情在观看。 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地方。无外乎就是范氏在“冯”丢了脸,一些耻辱需要用血洗涮,可以是敌人的,也能是自己人的。 承受重大死伤与艰难的范氏士兵,他们一再往上,经过约六十米的阶梯攀登之后,抵近了登上“章台”的大门。而到了这一步,他们仅是剩下一百三十人左右。 “没有丢下檑木或是滚石……”吕武刚在心里吐槽完,上方的情况出现了变化。 郑军抬来了明显就是房梁柱的木头,相隔几个呼吸一再丢,一丢出去的粗圆木受于坡度的原理一个个滚滚向下。 攻到“大门”位置的范氏士兵在兴奋状态中迎来了粗圆木,他们的兴奋是火,粗圆木是水,火遇上水被浇熄,心里只剩下了透心凉。 失败了? 付出那么大的死伤抵近“章台”的大门前,脑门上再重重地挨了一棍子。 失败了! 士匄的眼睛红了,到底是悲伤,还是愤怒,不得而知。 他在咆哮,看上去完全失态了。 鲁国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执政叔孙侨如跑去向晋君姬周请战。 也许在鲁国的某些人看来,是个卖人情给晋国和范氏的机会? 晋君姬周当然不会同意,看鲁国执政叔孙侨如的目光非常不善。 晋国君臣有内部矛盾是一回事,鲁国来凑尼玛的热闹啊! 随后,士匄得知鲁国干了什么,本就一肚子火,失态之下直接逮着鲁国执政叔孙侨如一阵喷。 晋君姬周没制止。 列国群臣纯粹就是看个热闹。 暴怒状态的士匄没打算放弃,再一次请求由范氏来进行进攻。 还在品味刚才发生一切的吕武,他所知道的是没有守军这么的干过,非常好奇地想道:“拆房梁来当檑木是谁的主意?真特娘是个人才!” 第535章:晋国又不行啦? 士匄后继又让范氏的部队攻了四次,总算是攻了上去。 等范氏的士兵上了“章台”,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不足百人的郑军,并且这些郑军里面伤患占了多数,暴怒下将之斩尽杀绝。 “‘台’无梁木,方才攻上。”中行偃这是在揭短咯? 范氏士兵的确是在上面没丢下檑木之后才攻了上去,前面的消耗让他们付出了六百来人的死伤。 只是攻打“冯”,范氏失去了五千多的战斗力,等于南下的那个范氏“师”彻底残了。 这个开局对范氏来讲就是一个悲剧,连带赵氏的那个“师”也是损失惨重。 另外,赵武之前已经向国君请求退出作战序列,得到了来自国君的允许。 那么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南征战事跟赵氏无关了。 所以,赵武没有听从吕武的意见调来新的部队补充,想要的是退出这一次南征。 赵武是在事情成为最终定局才去找吕武进行解释,什么赵氏底子薄,调兵需要的时间太久等等,理由讲了一大堆。 吕武听后只是笑笑。 建议嘛,讲了别人不听,有什么法子? 只不过,以后赵武很难从吕武这里得到什么建议就是了。 吕武需要进行思考的是国君为什么允许赵氏退出南征序列,开了这个口子之后,再遇到哪个家族想要退出,又该怎么进行处置呢? 大军在“冯”这边进行驻扎,等待后续消息的传来。 算上先行南下的士匄和赵武,他们已经在“冯”前前后后待了超过一个月,期间郑国“新郑”那边没有联系晋国,传来楚军要北上的线报。 郑国得知晋国召唤小弟到“虎牢”会盟是三四个月之前,楚国得到消息的时间会晚一些。 郑国和楚国都是在晋军南下消息被确认之后,才有了各自的动作。 某次会议上,吕武说道:“郑必以为‘冯’可阻挡我军南下,‘新郑’方才装聋作哑。如今‘冯’已陷落,不日郑使必来。” 聪明人不止吕武一个,只是吕武提出来的时机太过于正确而已。 这个时机讲的是,列国君臣有些蠢蠢欲动。 范氏和赵氏打一个“冯”能付出那么重大的伤亡,会让列国君臣以为晋国又要不行了。 赵氏后面退出了作战序列,好像是近一步证实了列国君臣的猜测。 国君想看看这些小弟中,有哪个不知死活的诸侯国想要蹦跶,或是谁会跟楚国那边暗通款曲。 士匄要从“祭”调来一个新的范氏“师”。 其余“卿”配合国君的操作。 他们才在“冯”被攻陷之后止步。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晋国这一次南下没想跟楚军正面硬撼,继续南下顶多也就是稍微逼近“新郑”吓唬一下郑国,也许郑国就立刻投降了。 中行偃笑呵呵地说:“当如上军将所言。我等,静待佳音便是。” 国君笑着颔首。 晋国的其余“卿”看上去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他们的表现被列国君臣看在眼里。 吕武看了一眼士匄和赵武,环视一圈列国君臣,看向齐国执政崔杼,问道:“如齐军攻‘冯’,当如何?” 崔杼也许没想到吕武会跟自己讲话,给稍微一个愣神,再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小会,说道:“非战之罪也。” 吕武又问了卫国、宋国的人。 回答的人都跟崔杼一个答案,也就是换作他们攻打“冯”的话,直白承认根本就打不下来。 他们根本是有过相关的讨论,单独一家有答案,会以为只有自己不行,认定晋军付出惨重伤亡的代价才打下“冯”代表虚弱。 那么,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答案,不是他们自己一家单独弱小,是有一家算一家都很弱,对比下来晋国能打下“冯”就是牛逼。 这个步骤很重要! 列国先承认自己不行,晋国哪怕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打了下来,还不足以证明晋国的强大吗? 士匄很感激的看了吕武一眼。 吕武回以士匄一个温和的微笑。 然而,晋国需要担忧的是列国看到“冯”那么难啃,他们会不会学郑国开始不讲武德大肆筑造坚城。 如果各个诸侯国开始大肆筑造坚城,晋军再能打又能啃多少硬骨头?会使得晋国的优势被大大地削减,以后的战争模式也将改个花样了。 事实上,几个前来观战的列国君臣,他们还真的心生回去后要加强城池防御工事的念头。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是,筑造一座坚城的难度到底有多大,又该是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也许,只是也许,筑造一座坚城的耗费,能使他们再武装起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 甚至,筑城的耗费远不止一个“军”的消耗? 说来讲去,范氏的损失有点活该,他们明明离“冯”不远,几年间却不知道郑国在“冯”这边搞了这么大的动作。 不过,不独范氏对军事情报不重视,大多数家族,又或者是上升到国家层次,一般极少随时保持对敌国的情报刺探,轮到要开打了都不一定会对情报进行收集。 这是春秋中叶所造就的时代特点。 按照既往套路,两国要开战互相约个地点,再带着军队过去,展开堂堂正正的拼杀。这个才是套路流程。 吕武看似在听着大家伙谈事,心里在想道:“是我带来的影响,还是历史进展本来就是这样呢?” 他有点想多了。 影响固然是有,大多数是集中在晋国的北境和西境。 比如,本来会非常活跃的各种狄和各种戎,遭遇到阴氏的一再打击,变得消声灭迹了;秦国更是干脆被吕武掌握在手,不出意外根本没得跑了。 如果历史没有被吕武所改变,去年就该发生“魏绛和戎”的历史事件。 魏绛将因为“和戎”的功劳得到展翅高飞的机会,取代自己的族兄魏颉成为“卿”之一。 当然了,吕武救了魏琦一命,不但改变了历史,也让魏氏内部的权力更替发生了变化。 那个变化在于魏琦这一支……也就是栎阳氏取代了令狐氏(魏颉)来主掌魏氏。 另一个,因为“吕”地到了吕武手上,魏琦这一支也才成为栎阳氏,要不然他们该是吕氏的。 吕武对晋国内部、北境、西境的影响很大,对晋国东面的影响也有一些,对南方的影响则非常少了。 直白一点来说就是,郑国搞坚城是源于自身的选择,不关吕武的什么事。 在“冯”陷落后的第八天,郑国使节真的来了。 作为使节过来的是子弱,他是子产的爹。 子弱过来就一个目的:求放过。 没有列国君臣在场,晋君与众“卿”听取了子弱的投降条件,拒绝了郑国的投降请求。 子弱一再哀求无果,又得到晋君姬周邀请郑君姬嘉会猎的告知,面如死灰地离去。 在这一段时间里,范氏新的一个“师”已经到位。 国君拒绝郑国的投降,一方面是郑国愿意付出的代价不足,再来就是士匄一再逼逼叨了。 范氏需要证明自家一点都不弱,怎么可能终止对郑国的讨伐? 国君则是知道楚军还没有北上,觉得不着急退兵的同时,需要继续打击郑国来彰显晋国的强大给列国君臣看,同时该有的收获一点都不能少。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开拔了。 他们离开“冯”前往“索氏”,到达地方之后根本没休息,国君立刻让吕武展开对“索氏”的进攻。 不想休息是一回事,需要打造攻城器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他们对“索氏”的进攻实际上是一天之后。 只有一天的时间,打造不出什么大型攻城器械,只是制造了足够的攻城梯。 阴氏对城池的攻击是发生在卯时(7点),到午时一刻(11:15)就将“索氏”给拿下了。 这么轻易就打下了?固然是吕武指挥得力和阴氏真心很强,再来就是“索氏”的城防设施一般,守军数量也不多的关系了。 国君之所以指派吕武去打,主要还是想要获取一个开门红。 由此可见,晋国内部对吕武“攻城大师”的认可度非常高。 城池攻下却不是马上就走,该获取的收获肯定要搜刮的。 国君跟众人一阵商议,留下吕武和阴氏的一个“师”在“索氏”,约定多久之后吕武必须带着军队跟上去,往一个叫“京”的地方转战而去。 因为士匄的强烈要求,国君不得不同意“京”交给范氏来打。 对于这一点,中行偃、魏琦和程郑不是没有意见。只是国君同意后,他们不好再哔哔。 吕武花了两天的时间将“索氏”能搜刮的人和物全搜了个干净,花了四天的时间率军来到“京”。 他们刚刚抵达,恰好是范氏攻进“京”的那一刻。 算一算时间的话,范氏花了两天才将“京”给攻打下来,仅是效率对比肯定比阴氏差。 士匄却是不以为意,公开场合提到阴氏攻城很厉害,范氏也在紧追而上。 在接下来,轮到范氏的部队留在“京”获取收获,国君带着包括列国各部在内的联军继续转战。 他们的下一个攻取目标是“郐(kuài)”。 抵达目的地之后,卫君卫衎精神病又犯了,说是不能白来,请求晋君姬周将“郐”交给卫军来打。 卫君卫衎带来了多少军队?他带来了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 晋君姬周特别找吕武来问,道:“卫君衎向寡人索要攻打‘郐’权利,阴卿以为寡人应当作何回复?” 吕武事先已经观察过“郐”的城防,又跑到地势高的地方远远观察城内,闻言一阵乐呵,说道:“君上满足卫君所请便是。” 郑国投降而不得,过于靠近前线的城池来不及加固城防和调兵入城,“郐”离“新郑”并不过于遥远,加固城防短时间内做不好,调来援军却是可以的。 晋君姬周看到吕武坏坏的笑容,一下子心里有数了。 他说起了别的事情,问道:“楚君审于四月前下达征召,为何迟迟不至?” 是呀。 楚国得知晋军南下已经快半年的时间,郑国很害怕晋国不可能会放弃对楚国的催促,怎么过去那么久楚军还没有北上呢? 吕武觉得只有少数的几个可能,说道:“或是吴楚有变,亦或楚国攻宋……” 晋君姬周截断,说道:“若楚攻宋,我不可弃宋!” “楚君早前杀令尹子幸,子幸乃是子反胞弟。‘鄢陵之战’子重在,子反于‘鄢陵’战后认罪自刎而死。”吕武停下来看着晋君姬周,很有深意地说道:“世人皆知‘鄢陵之战’子反固有过错,以罪量刑不至死,乃是为楚君、故令尹子重背罪也。” 子反为楚君熊审背锅死了。 楚君熊审不念子反的情,干掉了子幸,以楚国那种社会环境,子幸肯定有取死之道,一家子却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进行思考。 晋君姬周思量了一下下就明白了,说道:“楚有叛乱!” 这就是吕武的判断之一。 随后,晋君姬周同意了卫君卫衎攻打“郐”的请求。 晋国内部对晋君姬周的处置并不满意,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 晋君姬周却是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并且暗示吕武不要将他们交谈的内容传出去。 列国君臣得知晋国允许卫国打“郐”有自己的解读方式,言语上认为晋君姬周是一个大方的人,暗地里怎么想的就不清楚了。 得到授权的卫君卫衎感到很爽,他对孙林父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天内将“郐”攻克。 孙林父忍得很辛苦才没破口大骂。 一天个毛线啊! 以为卫国是晋国吗? 晋国的执行效率就不是卫国所能比,光是打造攻城器械都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 作为一个精神病的卫君卫衎后来改口,说是花在打造攻城器械的时间不算,展开攻打的那一刻起才能计时。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就慢慢等卫国打造攻城器械,另一边则是密切关注“新郑”那边的动向。 做好准备的卫军开始攻城,看不到阴氏品牌的大型攻城器械,有的是一些早就失去“专利权”的款式,推进的过程还挺像模像样。 攻城一方进入守城方的弓箭射程,守城方射出的箭矢密度却是远超意料,一下子让一些明眼人看出了什么。 士匄一阵冷笑,说道:“卫君实乃自讨苦吃。” 包括吕武在内的几个“卿”看向在冷笑的士匄,或许在心里想道:“士匄什么时候成了懂王的啊?” 第536章: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卫军没有将“郐”完全围死,他们按照老传统留下一个出入口让“郐”里面的人能够通行。 有一个传统却是被打破了。 卫军展开攻城之前,卫君卫衎忘记要先对郑国宣战。 什么?之前晋军已经攻打郑国??? 那是晋国已经对郑国宣战。 卫国哪怕是作为南下的联军之一,他们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想要攻打郑国为前提,该有的程序还是必须有,不然就是无视礼仪制度,干了礼崩乐坏的事情。 人在“郐”的子弱得知卫国没有宣战,卫军却是展开了攻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卫国成为晋国的附庸了?” 真的不怪子弱会这么想啊! 事实上,除非是作为一个没有外交自主权和军事控制权被夺走的国家,要不然在处理国际事务方面,需要走的程序是一点都不能少的。(目前的唐、曾、赖等被楚国控制的附庸国,现代的棒子国就是这情况。女统领参加那啥阅兵,然后……没然后了) 子弱忽略了一个现实,忘记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了。 卫国执政孙林父根本不想攻打“郐”,一再反对无果,又遭到了卫君卫衎的各种冷嘲热讽,气糊涂之下也给忽略了没有宣战这么一件事情。 他还是等攻城战开始,才想起没有对郑国宣战。 弥补什么的?打都已经开始在打,失“礼”已经是既定事实,只能装傻了。 “守军弓矢之数有异!”孙嘉作为儿子必须提醒老爹啊。 孙林父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旌旗,回头再看向自家的国君,低声喝道:“噤声!” 孙嘉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卫军已经发起攻击,再去纠结“郐”有多少守军,会造成一种很搞笑的现状。 他们难道能因为“郐”的守军数量多就不打了吗? 看卫君卫衎站在战车上兴奋的模样,明显没有半点逼数。 再看其余正在观战的各国君臣,要是孙林父决定不打,该被怎么笑话? 尤其是,卫君卫衎死皮赖脸又极度失礼地向晋君姬周讨要攻打“郐”权利,造成的既定事实是哪怕发现不对劲,卫军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打,否则就不但是卫国君臣没有逼数,后面卫国也许还要挨晋国的收拾。 卫军上去了,他们迎着密集的箭雨,前排持有盾牌还行,没有盾牌保护的士兵则是中箭必然倒下,队列出现混乱之际,孙林父下令扛着登城梯的士兵冲锋。 有卫军士兵扛着登城梯冲锋?城墙上的郑军弓箭手开始转移射箭目标。 郑军弓箭手转为针对冲锋的卫军士兵,射向其余卫军的箭矢数量减少,多少让卫军的整体压力减少才堪堪重新稳住队列。 士匄看着双方表现皆是中规中矩的城池攻防战,说道:“城内守军当有万余之数。” 吕武有大概靠谱的守军数量猜测,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郐”这座城池实际上不大,原先也必定有非军事人员在城内生活。 吕武先前去高处窥探,发现里面的空旷区扎满了帐篷,还能看到各条街道的异常,民居明显也进驻了士兵。 一系列的空间利用率整合下来,再从相应的炊烟数量来判断,不大的“郐”里面驻扎军队数量绝对不止一万,应当是在一万七千左右。 也就是士匄来得比较晚,没看到城内的炊烟数量和持续时间,要不然看炊烟来判断敌军数量这种事情,是个贵族都掌握这种常识技能。 看看没人应和就知道了,他们不是要看士匄的笑话,不纠正的原因是士匄近期的脾气太暴躁。 他们要是进行纠正?有可能会被士匄视为在嘲笑或进行挑衅。 “郑国在‘冯’没了近万军队,又在‘郐’驻扎了一万七左右,他们还有多少兵力用来防御‘新郑’呢?”吕武在想着要不要向晋君姬周讨要前往进攻‘新郑’的许可。 中行偃说道:“我观卫军短期难克‘郐’,楚军或是已在北来,我军或可留诸国联军在此,分兵往‘新郑’而去。” 魏琦附和道:“如此可也。” 看吧,世界上又怎么可能少了聪明人,不止吕武察觉到异常想要有作为。 吕武想到了什么要说,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能每一次都表现啊! 一些事情,屡屡由自己来提,再好的人设都会崩。 吕武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士匄,非常期待士匄的表现。 果然,士匄一听要去‘新郑’就按耐不住,说道:“我军如去‘新郑’,郑君必降。必先攻‘邑’、‘邦’再往面见郑君?” 兄弟们,大家伙,别忘记咱们是来干么的。 收获啊,必须要有收获! 他们联袂前去拜会晋君姬周,由中行偃开口提出进军“新郑”的请求。 晋君姬周本来对众“卿”一起过来感到诧异,听完中行偃的请求陷入沉思。 在“东方世界”这一边,晋国和楚国属于霸主国;秦国、齐国并列为一流强国,郑国、宋国、卫国、鲁国、吴国则是并列为二流强国;其余一些国家算是三流或不入流。 当然,以上排名随着时过境迁已经出现变化,比如秦国就被开除出一流强国的序列,沦落到与郑国等国一起当二流强国;鲁国一再遭到齐国的打击陪莒国、徐国、钟离……等国家一块当三流国家。 郑国近些年的损失颇大,他们跟在楚国后面跟晋国过不去,晋军前两次入境进行了大肆的攻伐和掠夺,以至于都触摸到一流强国的门槛,遭到打击后变成排在二流强国车队的末尾。 晋君姬周想道:“若是纵容诸‘卿’,郑国便要成为一个三流国家了。郑国太弱,对我是好是坏?” 士匄催促道:“君上,楚军不日便来,我需速战速决。” 那特么直接去威胁“新郑”啊! 明知道时间不等人,想的却是去干劫掠的私活。 晋君姬周心里不悦,没有在脸色上表现出来,和颜欢色地说道:“如此,诸‘卿’随意。” 士匄最先迫不及待地道谢。 中行偃、魏氏和程郑也是一脸高兴。 赵武这就是尽力隐藏羡慕嫉妒了。 吕武喊住了要离开的士匄,说道:“我等若是尽数离去,仅有赵氏二‘旅’、韩氏一‘旅’兵力略显单薄。” 本来低头下去看文牍的晋君姬周抬头看了吕武一眼,又扫了其余“卿”一圈,重新低头下去观看文牍。 赵氏的两个“旅”是残兵。 韩起是“阍卫”,带来一个“旅”保护晋君姬周,还是吕武担任“阍卫”给留下的规矩。 “如此,我等各留一‘旅’凑足一‘师’护卫君上。”中行偃没将赵氏算进去。 吕武没有半点停顿,说道:“我留此地。”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吕武。 他们要去尽情收获了啊。 只带一个“师”出征,留下一个“旅”已经觉得去收获的人手不够用,自然要上前线亲自指挥的嘛。 吕武却是要留下?他们惊讶之余,需要想明白吕武是要干么。 “秦军亦在此处。”吕武给了一个解释。 众人一听也就释然。 吕武除了是晋国的“常务卿大夫”之外,还是秦国的执政,一个人要干两份活,留下也就显得没毛病。 “秦国亦有公室前来,统兵之将乃是赢造?”晋君姬周并不觉得没了吕武秦军就没人管了,想道:“阴卿知晓卫君无礼,齐君桀骜,余下各国或有背离之举,刻意留守啊。” 随便他们怎么想吧。 吕武纯粹就是手底下有一帮非常擅长劫掠的家臣和战将,不用亲自率军前往就能将事情办妥。 在这种前提下,不亲自去就免了过多的招摇,何必要去呢? 列国君臣得知晋军分兵,他们只知道晋国的“卿”只留下吕武和赵武,又清楚赵武已经退出作战序列,对吕武特地留下有自己的解读。 对晋国有想法的诸侯国,他们的君臣想到的是吕武的悍勇无双,能够更大程度地保证晋君姬周的安全。 对晋国恭顺的国家,乐得吕武留下来,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吕武,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中行偃、士匄、魏琦和程郑带着家族军队出去撒欢,不会去攻打正儿八经的城池,盯着易于攻打的“邑”和“邦”也就是了。 因为没有事先约定劫掠区,不同的家族难免会发生盯上同一个目标的事,起争执也就难免。 吕武没那么快知道那些狗屁倒炉的龌蹉事。 他观看卫军攻打“郐”,攻城方和守城方互有损失,以攻城方的损失更惨重一些。 卫君卫衎要求孙林父一天就将“郐”攻下。 然而,这一打就是八天。 期间卫军有登上过城墙,很快就被郑军肃清,城池一直牢牢掌握在郑军手中。 卫军一个“军”折损率将近三成,将士拒绝再攻城了。 卫君卫衎从一天没有攻克“郐”的半发疯状态,到八天之后的麻木。 他得知折损率到三成被拒绝攻城,出奇地没有暴跳如雷,跑去邀请宋军一起攻城。 宋国右师华元又没疯。 打这种城池会死伤惨重,收获却未必能有多少,不是非打不可,毛病了才去死磕。 也许是老天拯救卫君卫衎的面子? 在卫君卫衎左右为难,丢不下脸皮承认攻不下“郐”之前,外出游猎的晋国各“卿”先后回来,带来了郑国屈服的消息。 卫君卫衎找到了台阶,哔哔叨说是郑国屈服得太快,要不然卫军一定能攻下“郐”云云,攻城却是停了下来。 这一次郑国给的战败赔款很有诚意。 而晋国君臣实际上知道这一次根本无法将战争赔款拿到手,他们已经亲自动手去抢,想要达到的战略目标也已经完成。 晋君姬周招呼一众小弟,进行了一连串热情洋溢的演讲,宣布退兵啦。 他们要回去“虎牢”好好黑皮一场,等着楚国得知郑国屈服于晋国派兵北上。 到时候是继续玩,还是退回国内,看实际情况咯。 第537章:暗战从未停止 晋国这一次南下的主要目标只有一个,也就是勾引楚军北上。 他们南下的理由是子驷弑杀了郑君姬恽(yùn)。 话说,他国权臣干掉了自家的国君,关晋国什么事?郑国当时是楚国的小弟,要管也该是楚国来管才对。 然而不是那样算的。 在目前的时代,不管国家强大还是弱小,但凡发生臣弑君的事件,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有权去管一管,想不想或有没有去管看的是国家的整体实力。 比如说,晋国发生了几次臣弑君的事件,源于晋国强大的因素,列国只是发表谴责言论,没有动用武力进行干涉。 而晋国和楚国经常会因为某国发生动荡,包括但不限制于弑君,动用武力去干涉他国的内政。 什么叫霸主国?不是国家强大就算霸主国,实际上就是动辄对他国内政指手画脚,时不时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发动战争,才是霸主国的真正解读方式。 一个国家很强大,不愿意搭理外界的任何事情,喜欢关起门来自己玩,他国并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强大,当什么霸主国呢? 喜欢关起门来自己玩的国家哪怕是再强,说句难听的话,压根就得不到他国的尊重,甚至会被各种流言蜚语,再反而被横加地指手画脚。 “子驷并非真心盟我。郑先君恽虽僖,然友善我、楚。”国君对郑国先君姬恽的评价不好,其余的信息量也挺大。 已经被弑杀的姬恽作为“太子”时期有在晋国和楚国生活的经历,他是一个对谁都尊重不起来的人。 在姬恽继位之后,没有表达过明确的政治观点,属于晋国和楚国还需要进行考察的对象。 现在的情况是,子驷以得不到尊重这个理由干掉了姬恽,使得晋国和楚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去对待郑国。 “郑不可信。”士匄先观点明确地定基调,再继续说道:“如盟我,亦是借我抗楚。” 郑国想跟晋国结盟? 有俺在一天,别特么做梦啦! 中行偃皱眉看着士匄,认为士匄魔怔了。 不就是在“冯”丢了脸吗?并且脸还是士匄凑上去自己丢的。 范氏要攻城,郑军应该立刻投降才对?没这样的道理。 其余的“卿”也觉得士匄输不起,不免对士匄的评价下调了许多。 “非我意气用事,乃是郑反复无常,实不可信。”士匄最近很敏感,觉得谁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带着太多的内涵。 国君笑着说道:“寡人知郑无信义,范卿言及不可与之为盟,过矣。” 士匄被怼了? 国君继续说道:“我盟郑,实为楚也。” 士匄确认自己就是被怼了,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怼回去,有人开口附和了国君的观点。 “君上所言甚是。”中行偃思路很清楚地说道:“郑处我、楚之间。郑归于我,楚必不干休,反之亦然。如此可借郑诱楚,使之反复而来,成就疲楚之策。” 晋国先前本来是要用陈国来当诱饵,遭到了士匄的坚决反对。 陈国距离晋国相隔一个郑国,他们与楚国却是比邻。 晋国真的接纳了陈国?该是晋国每次千里迢迢南下救援陈国,到时候一再消耗国力的是晋国。 还有一件最为现实的事情,陈国并不强大,晋国能救陈国一次两次,无法永远能够及时地去救援陈国。 在这种情况下,陈国重新屈服楚国只是时间问题。 晋国如果接纳了陈国又保不住,会损害到晋国的国际信誉,等于是不但前期的投入会白费,最后还要承担失信的恶果。 所以了,明白那些道理的国君和其余“卿”,他们对士匄反对接纳陈国没什么意见。 郑国就不一样了。 各个诸侯国谁不清楚郑国喜欢玩“朝晋暮楚”那一套的反复横跳?正因为列国都知道郑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晋国利用郑国不用担心名声方面会受损。 士匄要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晋国为什么不能接纳郑国,以私怨误国事会成为一种实锤。 晋国的“卿”因为私怨误国是一种常态,很多时候根本不用承担后果。 士匄一个个看过去,想要在“卿”之中找到盟友,发现这些“卿”不是眼神闪躲,就是没给积极的回应。 尼玛! 在“卿”找不到一块扛的盟友? “君上,臣言郑之事有误,请君上见谅。”士匄对国君低头了。 国君笑着讲了几句话,不是继续怼士匄,相反是进行安慰。 什么时候晋国的“卿”需要来自国君的安慰了? 其余几个“卿”不留痕迹地交换完眼神,由中行偃开口说话终止目前的气氛。 利用郑国是晋国的既定国策之一,再次得到确定,时机合适了两国结盟会是一种必然。 怎么利用郑国则是需要一些细节方面的商讨,比如怎么达到利用的目标,还不能让列国觉得晋国没有信义。 他们已经退回到“虎牢”了。 一帮小弟之中的大多数国家,他们跟着晋国南下纯打了一次酱油,浪费了征召额度,耗费了一波粮秣。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导致有些列国都已经习惯和麻木,很难再产生什么心理波动。 曹君姬负刍对这一次南下非常满意,不是曹国得到了来自晋国的什么好处,仅仅是因为卫国在“郐”那边弄了个损失惨重外加灰头土脸的下场。 心情极度愉快的曹君姬负刍表示不回国啦!他要留在“虎牢”继续陪晋君姬周玩耍。 一样没走的还有鲁国的君臣,部队则是交给能托付的大臣带回国。 鲁国君臣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跟晋国的君臣商谈,认为自己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留在“虎牢”,晋国君臣必须要给鲁国好几个交代。 所谓的“风险”是,鲁国君臣留下,齐国君臣和军队却已经转道回国。 而“交代”什么玩意之类,听说过“地球缺了我就不会转”这一句话吗? 简而言之就是,鲁国需要晋国,脑回路清奇地认为自己承担了风险,要晋国进行该有的补偿。 现在好几个诸侯国只是国君的脑子不正常,群臣和众贵族多少知道点好歹,到了鲁国这里明显是当政的君臣没个一般人? 某一天,赵武找到了吕武,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鲁人愚也!” 什么情况??? 赵武提到了季孙行父的行事方法,言语中多有怀念,又一再赞扬季孙行父执政下的鲁国得到良好发展,与晋国的关系也保持得很健康。 季孙行父?他担任鲁国的执政时期,鲁国好事和坏事发生了不少,总体来说处理起来不好不坏吧。 吕武并不觉得季孙行父是一位“名臣”,仅仅是鲁国一再被齐国打得满头包这一点,季孙行父明显就跟“名臣成就”不搭边的。 站在鲁国的立场,他们上一次跟楚国勾勾搭搭,给季孙行父加了不少的分数,一口大锅却是由鲁君午去扛,作为臣子算是一种不合格。 鲁国尽心尽力侍奉晋国是季孙行父定下的国策,再看看鲁国定下国策之后的所作所为,很明显国策没有得到坚决的执行。仅是这一点能看出季孙行父没有把控好,让执政效率显得非常一般。 赵武跑来吕武这边是为季孙行父正名吗? 季孙行父到底怎么样,又该是做什么评价,不是赵武或吕武所能定的,该由后人去评说。 所以,赵武讲了那么多话就想表达一个意思:他被鲁国坑了! 鲁国很怀念曾经跟赵氏做朋友的日子。 季孙行父还在的时候,鲁国处理跟晋国处理外交事务大错不犯,轮到叔孙侨如则是干得太过于明显。 “可是上军佐……”吕武话到一半停下来,觉得不应该干涉。 赵武却是接了话题,说道:“我已多次躲避,鲁人仍然不休寻我,以至邦交多有纠缠。” 那就是,不管赵武是主动还是被动一再干涉鲁国的事务,使得魏琦对赵武的容忍已经达到极限了。 这里有一个相关效应。 赵武之前抱住了士匄的大腿,导致魏琦哪怕对赵武心生不满也在忍耐。 士匄在“冯之战”后对赵武失望,近期有点爱搭不理的样子。 事实上,赵武战到一半退出作战序列,不止士匄感到不满,其余“卿”也有很大的意见。 他们觉得赵武学什么人不好,偏偏去学韩厥的行事作为,显得没担当的同时,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魏琦会不会因为赵氏和阴氏是姻亲感到忌惮?不存在的! 联姻当然是一种关系的维持,要说可靠则未必了。 晋国和各个诸侯国有太多的例子证明联姻的关系没有利益关系可靠,前者是一种情份,后者是一种需要,小事能看情份,大事则看需要。 所以说,魏琦或许会看在吕武的面子上给赵武多一点忍耐度,能有多少就有点不好说了。 相比起来,赵武和士匄凑到一块,才会让魏琦产生忌惮。 现在的情况是,士匄好像看清楚了赵武的“真实面目”,不想跟赵武一块玩耍,导致魏琦那边的忌惮感消失,从而使赵氏和魏氏的矛盾摆在了明面。 魏氏和赵氏的矛盾是什么?当然是君臣脑回路清奇的鲁国带来的。 这里面固然是鲁国怀念赵氏,另一层次则是在嫌弃魏氏。 鲁国表露出那样的态度之后,赵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好,也就是制止鲁国的靠拢,魏氏会怎么想,中行氏、范氏、阴氏……等卿位家族会怎么看? 作为当事者的魏氏态度不用多说。 其余卿位家族也有自己负责的邦交国,肯定会想:鲁国人没脑子,赵武也没脑子吗?没有果断地拒绝,不知道会让各卿位家族负责的邦交国产生想法,来个有样学样么!? 真的那些列国都学鲁国那么搞,晋国的各个卿位家族之间不少会了摩擦,小矛盾会加剧成为大矛盾,国家层面必然将遭到损害。 中行偃等等晋国的“卿”没有插手,不是因为需要给谁面子,他们只是想看看国君会不会干涉,用来判断国君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作为姐夫的吕武有提醒赵武几次,没有将话讲得太明白,意思绝对是表达出来了。 得到提醒的赵武依然跟玩“藕断丝连”那一套,等魏氏真的发飙才又来找吕武求助? 赵武的说法是已经拒绝,鲁国死活抱着不放手??? 骗鬼啊! 吕武一直不做任何表态,安静听赵武一再叙说,渐渐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阴氏和魏氏是盟友,不是一种统属关系,并且一直以来的合作很愉快。 赵武找吕武想的是什么?觉得阴氏和魏氏好到能穿同一条裤子,想求吕武帮忙缓和跟魏氏的关系吗? 那么,赵氏能给阴氏什么? 或者说,阴氏为什么要帮赵氏? 难道就凭赵武的姐姐是吕武的妻子??? 赵武如果真的是那样的想法,会显得相当搞笑的啊! 个人与个人存在情份,吃亏什么的不波及旁人,偶尔吃一两次亏没什么。 上升到家族的层次之后,情份什么的需要顾及,为了情份而去打乱战略部署,乃至于让自己的家族陷入险境,什么样的疯子才会干这种事情? “我尚有要事,若无其它……”吕武停下来看着赵武,一副自行体会的表情。 赵武好像感到难以置信,用震惊的表情看着吕武,呢喃道:“姐夫……” 吕武说道:“我已多次提醒于你。怎奈,你不听我言?” 不止一次了啊! 并且也不是只发生在赵氏和魏氏的摩擦方面,一些让赵武选边站的提醒,同样没见赵武听进去。 这样一来,吕武还能多要求赵武什么,又怎么敢觉得一旦发生什么事情,赵武会站在阴氏这边? 阴氏跟魏氏的蜜月期已经随着秦国被吕武掌控而结束,接下来双方会保持合作关系,想要像西征时的亲密度则不可能。 现在正是阴氏和魏氏都要小心翼翼进行试探的关键期,吕武不站到魏氏这边针对不讲规矩的赵氏已经是看着联姻的份上。 就问吧!赵武还想多奢求什么? 赵武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去。 吕武摇了摇头,暗自想道:“各‘卿’一直不确认赵武到底是个什么成份,会不会成为国君针对各家的工具人,选择配合魏氏对赵武施加压力。我不参与施加压力已经够仁至义尽,还想我怎么着?” 第538章:吕武带来的改变 冬季来了…… 南下的晋国君臣一点没有要回到国家都城的意思,他们向后方传达命令,卿位家族调来一个新的“师”,轮替已经完成纳赋义务的那些将士回去。 他们在郑国所取得的收获,会由将要回去的那个“师”携带,排排站分果果这种事情则是需要等各家的家主后续处理。 这一次,国君不但要求各个卿位家族再分别出动一个“师”,同时跟众“卿”进行商议,决定征召国中的中小贵族再组建三个由各家族凑起来的混编“师”,拉到“虎牢”这边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么,等明年各个“师”到位之后,晋国在“虎牢”的屯兵就超过七个“师”的兵力。 说“超过”的原因是,范氏长期有在“虎牢”驻军,每个时期驻扎的兵力都不一样,多的时候达到两个“师”,少的时候只有一个“旅”。 士匄在“冯”撞得满头包,临时进行兵力抽调就是从“虎牢”调动的兵力。 晋国这边已经确认了楚军北上的消息,另外一些消息也得到了证实。 楚军之所以没在郑国求援时立刻北上,原因是楚国内部出现了叛乱。 起兵搞事的就是子反和子幸的家族,他们实际上也是芈姓熊氏,也就是楚国的公族之一。 具体过程是怎么样,晋国这边能够得到的信息很有限。 晋国君臣只能从有限的信息中连蒙带猜,认定楚国内乱是因为楚君熊审杀掉子幸造成。 楚国的内乱有多严重,又有多少个家族参与,晋国君臣想知道挺不容易。 耽误楚军北上还有另外原因,包括吴国那边知道楚国爆发内乱搞事,楚军北上时刻意去宋国那边耀武扬威了一波,他们到宋国示威之后甚至跑去陈国进行震慑,才心满意足地北上。 “楚人如此,楚视郑于无物也。”士匄有着非常明显的幸灾乐祸。 国君和其余的“卿”看到士匄那样,有的莞尔一笑,有的则是苦笑摇头。 士匄今年三十一岁,人到壮年而已,对爱恨情仇表现得干脆,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然而,他是晋国的“常务卿大夫”来着,哪能那么情绪化呢? 赵武想笑,觉得不对赶紧收敛,又想严肃,认为不适合过于严肃,干脆低下了头。 正好坐在赵武正前的吕武看到了那一幕。 赵氏和魏氏的矛盾正在爆发阶段,暂时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续,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不好定性。 国君爽朗一笑,说道:“如此,列国亦然。我借郑而疲楚,尤当谨慎处之。” 郑国被晋国打了一顿,他们选择投降晋国。 现在这么个年头,哪个国家进行了屈服,一般会举行会盟仪式。 这么一个仪式不是为了羞辱战败方,纯粹就是挨打又输要认,根据习俗在屈服后表示愿意跟着战胜方混了。 晋国在教训郑国一顿之后,晋君姬周并没有带着列国君臣去“新郑”跟郑国君臣搞什么会盟。 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种手续不完整的状态。 郑国是对晋国屈服了,晋国却没有接受郑国的屈服,双方还是在交战状态之下。 简单说就是,晋国摆明不相信郑国的信誉度,不要那种嬉闹一般的臣服。 晋国的态度明显让列国不得不思考,他们以后要是跟晋国耍花招的话,代价会有多么大。 在晋军撤离没有多久之后,楚军浩浩荡荡地北上,刚刚屈服晋国的郑国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跑去找楚国进行哭诉了。 这里的历史其实已经发生了偏差。 在原版的历史上,晋国不但接受了陈国的靠拢,又南下救援陈国时接纳了郑国的加盟。 现在,晋国拒绝了陈国的靠拢,没有跟郑国搞会盟仪式,原因当然是吕武拿着芭蕉扇一再扇呼,导致晋国君臣在想法和思维方面发生了改变。 晋国的君臣发生改变,原因当然是晋国国内各家族实力对比也跟原本历史不同。 事实上也是这样,吕武如果一直是个小贵族,无法改变太多的事情。 他都已经成为晋国的六“卿”之一,阴氏也横空出世,历史要是还像原版那样就太过于惊奇了。 总体来说,晋国不接纳陈国绝对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如士匄所说的那样,接纳陈国必然会成为晋国被放血,不是他们想要达到疲惫楚国的目标。 历史上是担任元戎的荀罃力排众议接纳了陈国的靠拢。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荀罃进行了隐退,还有一些影响力,想要左右国政则是没可能。 中行偃不是荀罃,想法和思维不一样,权威也不相同。 所以,中行偃需要考虑同僚的意见,忌惮范氏的强大而没跟士匄刚一波。 在处理郑国方面,中行偃又屈从于国君的安排,要不中行偃其实是想跟郑国在“新郑”会盟的。 晋国没有跟郑国搞会盟,免得郑国马上又屈服于楚国,削弱晋国作为霸主的威望。 吕武静静地听国君与其余人讨论,没有必要决定不开口了。 老范家刚丢了脸,士匄需要一再表现存在感。 老赵家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赵武又开始当起了透明人。 其余卿位家族正常交际也就是了。 中行偃说道:“今次楚君未至,统兵者乃是令尹子囊。” 这个子囊是楚庄王熊侣的儿子,也就是现任楚共王熊审同父异母的兄弟。 楚国是一种亲戚政治,一家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其余贵族很难染指令尹大权。 跟楚国相同政治环境的国家不少,宋国、郑国算是其中比较强的两个。 子囊才刚刚成为楚国令尹不久,有什么样的才能暂时没有表现出来。 从这一次楚军先去宋国,再去陈国,能大体上判断子囊是个对外非常强硬的人。 晋国君臣得出这个判断,讨论应该怎么进行针对子囊。 他们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晋国接下来跟楚国的争霸会比之前更激烈和残酷。 毕竟,一个国家的实力是怎么样,看的还是领导阶层的风格。 有些国家看着不怎么样却敢怼天怼地对空气,甚至能搞得他国想教训又不能。 有些人却能把一个好好强国玩砸,惹上不该惹的对手,想讨好干爹又屡屡出昏招。 国君说道:“明岁再召诸侯。” 众“卿”这边当然没意见啦。 晋国又继续跟楚国快乐玩耍,哪能让其余诸侯国躲在一旁蓄积实力?肯定要连着各个诸侯国一块折腾的嘛。 第539章:这样的组合,谁能抵挡? 俺和某某谁在打生打死,有人想待在旁边看着又想暗中蓄积实力?别特么做梦啦! 晋国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完全信赖过哪个诸侯国,恰是这种提防让晋国哪怕在与楚国的争霸中失利,依然能够坐稳中原霸主的宝座。 “如此,我等早遣臣属而往。”众“卿”进行了表态。 怎么折腾小弟是一种学问,不想收拾为前提之下不能弄得太过火,又要恰到好处地折腾到某个小弟不至于国内民不聊生,免得小弟忍受不住跳反。 应该怎么做晋国早就摸索出了一套规律,召唤小弟前来会盟就是一种很好的方式。 列国得到召唤,晋国每一次都会直接说明白小弟该带来多少军队,个别时候还会强调军队里面的“徒”和“羡”构成,极为特殊情况还将要求军队中有多少披甲的士兵。 可以将以上那个视为一种战备等级,晋国会不会用到某个小弟的军队,会用到又该是危险程度有多大,等等之类的。 晋国对小弟的每一次召唤,其实都是在消耗小弟的国力。 毕竟,大军一动就会造成劳动力减少,另一方面军队也将产生消耗。 晋国在某种层面非常讲究,从不刻意将小弟的军队消耗在战场上,有什么困难都是晋军自己上,撤退也是由晋军来进行断后。 列国都说晋国厚道,他们不愿意承认的是,晋国不信任自家军队的战斗力罢了。 事实上,列国军队进攻不行的问题还算不大,晋军随后攻上去便是。 一旦列国的军队在撤退时挡不住追兵,他们则可能要一块完蛋了呀。 吕武说道:“今次依旧不召莒国。” 作为卿位家族的阴氏负责齐国、杞国、莒国和大邾的邦交,莒国一再找死,去年又做了更找死的事情,已经被踢出“朋友圈”并拉黑了。 莒国上了晋国必须征讨的名单,国君和其余“卿”当然认同吕武的观点。 有那么一件事情多少有点尴尬。 秦国先找赵武做好了邦交手续,等于秦国跟晋国的邦交今后归于晋国卿位家族赵氏负责。 后来,吕武率军打崩了秦国并成为执政,不代表秦国在晋国的邦交权利转移到阴氏手里。 说明白通透点,没有经过正常合理的手续之前,秦国跟晋国的邦交处置权就是在赵氏那边。 所以,晋国卿位家族中负责通知秦国前来会盟的是赵氏。 关于这一点,吕武绝对会做出处理,不会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什么隐患?如果某一天赵武邀请秦君惠来会盟,秦君惠到场之后突然哭诉或发难,身为秦国执政又是晋国“卿”之一的吕武会不会难堪? 也许并不止是难堪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让阴氏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的事情破产。 “大良造。”赵武出了帐篷追上吕武,称呼方面很有讲究,又说道:“秦国会盟之事,请姐夫安排。” 先叫“大良造”就是点明为了公事,后面再喊“姐夫”则是表达亲近。 吕武先点头,再说道:“下军佐,我意接手秦国邦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种场合来提这事有点不合适,时机却无比的正确。 赵武稍微一愣,迟疑说道:“姐夫为秦国‘庶长’、‘大良造’,再接手秦国邦交……” 是呢。 吕武是晋国的“卿”之一,又是秦国的执政,不需要进行一些避嫌的吗? 赵武的意思是,他不会干涉秦国内政,同时不会干出一些让阴氏觉得不爽的事情。 那么,由赵氏负责秦国的邦交处置权能让吕武避嫌,是不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赵氏能够与阴氏达成一些合作,双方又能合情合理地接触,不好吗? 吕武觉得赵武是在想屁吃,阴氏不可能在秦国身上留下什么破绽,用不着谁来做人情。 没有从里到外掌握秦国,哪天出了事,吕武该躲在哪哭? 赵武见吕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不清楚,嘴上说道:“姐夫所提之事自然可也。我自会告知君上,此后秦国邦交由姐夫来处置。” 吕武脸上有了笑容,说道:“我会寻鲁国,好好敲打一番。” 今日事,今日结。 赵武愿意给面子,吕武就该有所回报。 吕武插手鲁国说不得会引起魏氏的误会,代表其中有风险,成或不成赵武都该明白事情两清了。 欠了什么就马上还?普通人的相处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政治人物这样干就很有内涵了。 人与人之间没点人情关系,预示着根本就亲密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有意进行疏远。 “我有诸事不明,可寻姐夫解惑?”赵武在进行试探。 吕武深深地看了赵武一眼,视线移向了出现在不远处的中行偃和士匄身上,对赵武说道:“赵氏乃是赵氏,并非韩氏。为人当有担当,遇事便避,非为‘卿’之道。” 那些话让赵武愣在当场。 吕武再看了赵武一眼,一边想着秦国那边的事情,一边走向中行偃和士匄。 现在应该没人猜到阴氏想要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吕武在处理秦国事务上要懂得避嫌。 要不吕武在晋国是那样的身份,又在秦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政,再截获晋国与秦国的邦交权,岂不是要将秦国拿捏成为阴氏的玩物? 那样,真的合适吗??? 赵武找吕武是要给人情,不知道阴氏的图谋,相反被视为威胁和阻碍了。 说起来,吕武对自家那个小舅子已经够可以了。 阴氏和赵氏的封地没有置换之前,赵氏就是阴氏潜在的威胁,吕武对赵武的帮助却不少。 本来在封地置换之后,赵氏有机会上阴氏的战车,偏偏赵武选择去和士匄勾搭,错过了登上阴氏战车的机会。 现在对赵氏最要命的是,几个“卿”怀疑赵武跟国君有什么勾当,赵武本人又在范氏那边大大失分,偏偏鲁国又坑了赵武一把大的。 吕武从赵氏那边拿了晋国对秦国的邦交处置权,能够有其余的选择,却是选了帮忙处理鲁国。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吕武作为阴氏之主,选择了跟其余卿位家族相同的立场,要观察赵武……或者说赵氏是个什么成份,该下手绝对不会手软。 而吕武刚才又提醒了赵武一次,很是仁至义尽了! 真的不能奢求更多了啊! 赵武还是不懂,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取灭亡。 “上军将与下军佐有甚可说?”士匄的话有点不客气。 这个是士匄觉得自己看透了赵武,认定赵氏无论作为盟友还是小弟,无法得到任何助益的同时,还随时有可能被坑。 中行偃皱眉说道:“话过了。” 人家姐夫和小舅子的事,管什么管。 论起来,赵武娶了荀氏家的女儿,又娶了范氏家的女儿,同时跟阴氏也是姻亲,不该混成现在这般模样的。 吕武笑呵呵地说道:“我寻下军佐为获秦国邦交之权。” 啥? 这是将秦国彻底拿捏在手里啦! 中行偃和士匄心里第一时间产生的不是忌惮,而是压根就无法掩饰的羡慕。 秦国虽然一再遭到打击,国内也因为各种事情变得四分五裂,作为一个二流强国还是够格的。 中行偃和士匄一定在想:“将一个二流强国拿捏在手里,能够获得多少好处?” 阻止?他们有想过的。 士匄脑子里冒出来一种想法:“阴氏能控制秦国,范氏能不能控制郑国。” 中行偃作为元戎先想不能让阴氏那样,另一个想法止不住地出现,想道:“东面的齐国由阴氏负责,能从阴氏那边拿过来吗?不能拿到齐国,卫国的邦交权在魏氏手里。几个列国虽然小,多控制几个能弥补的吧?” 吕武见到中行偃和士匄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相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能大概猜测两个人起了什么心思。 又能是什么?不要怀疑晋国卿位家族的胆量以及“食量”,没有例子能借鉴为前提,他们会从以往的旧例尽情地展现贪婪,有了新的例子绝对将有样学样。 吕武说道:“时机若允,征莒必然。” 两位老兄,什么时候干掉莒国啊? 既然莒国能干掉,其余诸侯国可不可以呢? 那就是一个提醒,大家谁也别坏了谁的好事,互相之间不进行针对,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中行偃比较矜持,只是露出笑意来表达态度。 士匄说道:“楚军北上,停驻‘新郑’未再上前,何意呀?” 玛德! 没有将楚国打趴下,范氏好像没有控制郑国的可能性啊! 这样的话,阴氏和荀氏或许能吃到肉,老范家难道就干瞪眼? 中行偃说道:“天子又遣使者而来,言及诸戎袭扰之事。” 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被范氏和赵氏招惹,他们在本土抵抗晋国两个家族的入侵,另一边不断地殴打周王室。 之前,周王室的虚弱早就被天下诸侯看在眼里。 现在,周王室遭到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侵袭而没有还手之力,根本不存在的“纸”被捅破,还不知道会让“东方世界”的格局出现什么变化。 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暂时不好说,范氏和赵氏避免不了要被周王室狂喷,以至于范氏和赵氏在“国际”上的风评也是越来越臭。 吕武差点没憋住笑,将头转到其它方向调整脸部表情。 士匄被中行偃怼了一下,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一脸无奈地说道:“诸‘戎’避而不战,实难一击而定。” 那边地形复杂,伊洛之戎和陆浑戎逐水草而居的放牧模式,蛮氏倒是半农耕半游牧。 范氏和赵氏可以特别针对蛮氏,关键在于蛮氏和楚国有勾搭,一旦范氏和赵氏选择专门攻打蛮氏,有可能将楚军给勾引过去。 对了,蛮氏和楚国比邻,两国的关系在目前还挺不赖。 中行偃说道:“中军佐方才言及欲使赵氏退出,邀请我家往而共击之。” 吕武一下子就集中起精神了。 他们这些“卿”虽然玩划定战区的那一套,却只是大体上划定各自针对的目标,并没有真正的“战区”这玩意。 士匄不想跟赵武一块玩耍能够理解,邀请中行偃?听着怎么有点诡异。 中行偃管理着荀氏和中行氏,两家合起来的事情当然不差。 另外,中行偃还能对智氏和程氏指手画脚,必要时抽调兵力也能办到。 非常关键的是,荀氏、中行氏和程氏玩的是常规军事,加入到范氏针对不想打就能跑的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能够起到的效率一样有限吧? 智氏倒是有在研究骑兵,然而老智家的荀罃太老了,老智家面对后继无人的局面,对骑兵的研究进展很有限。 吕武眼角余光看到士匄在盯着自己看,一下子了然了。 里面……有隐情啊! 士匄邀请中行偃会是真的,却还有其它的盘算。 单骑走马这种玩意并不是阴氏最先玩,将单骑走马玩出花样的却是阴氏。 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在交战中的主力其实是步兵,他们则是很擅长利用马带来的机动性。 阴氏已经在骑兵上面进行了证实和正名,士匄拿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没办法,不可能将阴氏给忘了。 “士匄不直接来邀请我,先拉中行偃成为一伙,怕的是阴氏出力太多侵占过多利益!”吕武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 赵氏被范氏踹到一边去了?他们之前在那边的战争中起到的作用有限,应该早就让士匄觉得不爽了。 士匄想将赵氏踹开,暂时拿不到一个好的理由而已? 然后,赵氏要死不死地在“冯之战”表现拉胯,甚至赵武搞退出作战序列那一套,总算被士匄逮住了机会,真的被一脚踹开了。 吕武跟中行偃、士匄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三人能看到对方眼眸里有太多的信息。 中行偃在想:“如果我能拉上士匄和阴武,不但元戎宝座彻底坐稳,也一点不用再对国君低头了啊。” 士匄想道:“中行偃是个有能力的人,先天性不足,导致很多事情根本办不成;阴武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底子方面有点薄。如果我们三家成为盟友,老范家获得的好处会最多。” 吕武想的是:“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是目的太明显。我要不要掺和进去?” 第540章:变种版一桃杀三士? 中行偃身为元戎掌握着名正言顺的权利。 士匄是范氏之主,范氏出了名的地多、人多、物资多。 吕武已经是公认的当世第一猛将,阴氏掌握着现阶段最为先进的生产技术。 这三个卿位家族要是联合在一起,还有其他人什么事吗? 到时候,国君估计连呼吸都困难,不要想着能够收回权柄,小心翼翼当个人也是了,免得连人都当不成。 晋国内部的其余家族也要瑟瑟发抖,遇到跟荀氏、范氏和阴氏出现竞争,想都不要想直接进行退让,免得落个举族皆亡的下场。 吕武能够理解中行偃和士匄的想法。 现在的确是荀氏、范氏和阴氏结盟的好时机,原因有太多太多了。 首先是阴氏与魏氏的蜜月期随着西征目标达成已经结束,两家还会有其它合作,亲密度则不免会下降,等于联盟关系不再牢不可破。 范氏那边跟赵氏的盟友关系遭到解除,他们在伊洛之戎那边遭到挫折,国际上面的风评一直在变差,需要强力盟友的介入。 中行偃虽然是元戎,得不到其余几位“卿”的支持,很难跟国君刚正面,一直想要得到几个“卿”强有力的站台,没有比士匄和吕武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么就能看出一点,在结盟这一方面上中行偃和士匄的需要最为迫切,吕武则是那个需求不大的一方。 阴氏跟魏氏是不处在蜜月期了,鉴于以前两家合作良好的基础,互相之间的忍让度摆在那里,不可能马上翻脸不认人。 再来,阴氏跟其余卿位家族是有竞争,大的矛盾则是没有,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现在急的是中行偃和士匄,尤其以士匄的诉求最多,吕武完全能够等着两家将能给出的“优惠”列出来,再决定要不要结盟。 吕武想道:“跟中行偃和士匄结盟……或许对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会更顺利?甚至都能构成条件,来个三家分晋了???” 以体量和实力而言,中行偃、士匄和吕武联合起来好像是真的能够成功把晋国肢解掉,就目前来讲真的去搞“分晋”则是一件昏了头的事情。 他们要瓜分晋国,必然要面对晋国公族的决死反扑,又要遭到其余贵族的奋力抵抗,哪怕最终成功瓜分了晋国,三家又该是损失多少? 损失惨重的三家,他们接下来不是面对楚国北上的一波流带走,就是要面临中原各诸侯国的撕咬,说不得刚立国就要亡国啦。 所以了,现阶段去玩什么“分晋”真的太傻了!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必须出现结果,还是晋国胜出为结束。中原的那些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进行削弱,不能让他们有坏事的实力……”吕武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外面的人通报了两次才听见。 那是隔天国君不知道想干什么,邀请吕武过去参加。 吕武依然不是最先到也不是最晚到的“卿”,来之前中行偃和程郑已经在场,士匄、魏琦和赵武后面才来。 这一场会议不是国君和六“卿”的闭门商谈,随军的公族和各中小贵族荟聚过来,蛮大的一个帐篷变得有些拥挤。 “君上未提商议何事。”士匄坐在吕武的左手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看其余人,他们明显也不知道要商议什么。 国君等人都到齐了,一脸喜悦地说道:“郑赠寡人予‘乐’。” 啥玩意? 郑国派歌舞团过来敲敲打打和唱唱跳跳了吗? 晋国是进行了暂时的撤兵,对郑国的战争却没有结束,来年的春暖花开还要继续去殴打。 得到楚国援军的郑国,不知道郑国和楚国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主持郑国军政事务的子驷很突然地给晋君赠送了一支“乐团”。 在这么个年头,音乐代表着神圣,能够听音乐则是代表着身份地位。 就这么说吧!哪怕是霸主国的“卿”家里都没有“乐团”,不是养不起那些敲敲打打和唱唱跳跳的乐师和舞姬,是以周礼限定的身份不够格。 什么!晋国的“卿”那么牛逼,竟然不够格能拥有“乐团”吗? 事实就是那么一回事,身为晋国的“卿”的确很牛逼,然而却是一种潜规则,也就是权臣只是权臣,公认位比诸侯,却也只是“公认”而已,不是能摆在明面,得到“制度”承认的“位格”。 郑国一开始是个伯爵国,以周礼的制度不配享有“乐团”的。 后来一再的时过境迁,尤其是郑国曾经得到周天子的专宠,不但爵位上面提升到侯爵,也有了听音乐的权利。 在周王室其余的诸侯国中,鲁国、卫国和宋国是另外三个有权拥有“国家乐团”的国家。 晋国呢?实际上一开始也没有。后来礼仪制度松动,周王室也越来越仰仗于晋国的保护,周天子给晋国的国君补上了“乐团”。 其余国家?哪怕是作为国君,他们也没资格拥有“乐团”这种高大上的团队。 倒是周天子的那些公卿,他们有资格养“乐团”,关键很多公卿维持家业都困难,哪来的财富去养“乐团”呢。 现在,晋君姬周得到了来自郑国的一个“乐团”班子,成为列国之君中唯一拥有两个“交响乐团”的国君啦。 晋国的一帮贵族立刻恭喜自家的君上,认为是德行得到了承认,才有那样的福气。 别说,以当前的年代而言,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别人认为有什么“德行”还是显得相当重要的。 国君像是感叹那般,说道:“寡人已有,郑再赠便嫌多矣。” 握草! 还有比这更豪横的炫耀方式吗? 另一个层面,国君是丢出了“饵”,再用玩味的目光打量六“卿”,等着谁跳出来咬住“饵”被钓上来。 士匄无比的意动。 那可是“乐团”啊! 以范氏的财力,养一支“乐团”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不够“位格”去拥有而已。 听音乐那么高大上的事情,要是范氏得到拥有“乐团”的“位格”,不止人生会多了美妙的声音,从里到外都会变成真正的牛逼吧? 国君有意将得自郑国的“乐团”送人?其余的“卿”之中,中行偃、魏琦、程郑和赵武都有点心痒痒,独独吕武心里毫无波澜。 音乐?吕武很清楚当前能拥有一支“乐团”代表着什么,对音乐则是没有任何追求。 能够名正言顺拥有一支“乐团”所带来的虚荣以及“位格”提高? 在吕武看来有需要,然而在他的思维中,顽固地认为硬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其实也是后世人们的普遍认知。 中行偃止不住地心想:“我若是能获得这项权利,元戎位置会坐得更稳啊!” 士匄、魏琦、程郑和赵武的想法或许是:“能够获得那项权利,是极为荣耀的事情,生活中也能得到更多的乐趣。” 各有想法之下,没人开口吭声,几个“卿”则是多少会展露出一些垂涎。 公族和中小贵族?他们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再有想法也没他们的份。 国君笑吟吟地点名:“中行卿?” 中行偃身躯一振,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国君,恭敬说道:“请君上示下。” 国君对中行偃点头,说道:“中行偃总掌事务历来辛苦,可愿得之半数?” 半数?是将一整支“乐团”一拆两半吗??? 中行偃先是困惑,随后大喜,有些失态地站起来,稳定情绪后很高兴,行礼道:“谢君上厚赐!” 俺家以后有资格养“乐团”啦?高大上又牛逼的事情,必须接受呀! 国君的目光在其余“卿”身上来回扫视。 士匄眼见国君看过来,赶紧地挺了挺胸膛,表示范氏有那个资格获得剩下的半支“乐团”。 魏琦、程郑和赵武被国君目光扫视的时候,挣扎了一下下选择笑吟吟,没有其余的举动。 他们自家清楚自己的事,太想获得半支“乐团”了,真的得到则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他们对中行偃能够得到半支“乐团”都不服气,碍于中行偃是元戎才没开口反对。 国君看到吕武那么平静有些不理解。 那可是名正言顺拥有“乐团”的资格,当今之世才几个人有那样的资格,数下来应该不超过双掌之数。 物以稀贵,仅仅是那么些人有资格,虚荣心该得到多大的满足感? 国君心想:“阴武不知道其中的代表意义吗?怎么看上去没有半点垂涎,甚至有些……嫌弃?” 吕武不小心露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了。 现在的音乐不是不好听,对于听过太多音乐的吕武来讲,听起来不习惯却显得很真实。 吕武是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用意有很多。 另外,吕武因为不看重的关系,冷静之下看出国君想玩什么,才不乐意主动上钩。 国君又看向了士匄,发现士匄将垂涎表现得太明显了。 “余下半数便赐予阴卿。”国君没说理由。 要是明明白白讲清楚吕武立下了什么功劳,有资格去获得赏赐,其余人不服气也要服气。 进行赏赐没给个说法,不是让其余人增添更多的不服气吗? 士匄得到最终答案,不是“花落自家”的结果,心态瞬间炸裂了! 第541章:这是逼俺对元戎宝座发起冲击啊 吕武适当地表露出了意外,为难地说道:“君上,元戎为‘卿’之首,得半数之‘乐’无妨;臣或有功勋,卿位排序在三,‘乐’当赐予中军佐,彰显我之和睦也。” 国君愣住。 本来要爆炸的士匄引信熄灭,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吕武,里面有着太多的感激。 是哦。 中行偃成为元戎之后没干成什么大事,对晋国的功业没有增益,只因为是元戎就能获得半支“乐团”。 士匄好歹是中军佐,算起来是元戎宝座的接班人,国君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国君估计没想到吕武会拒绝,半是迷糊,更多的是恼怒。 吕武一脸的诚恳,不好让国君发作。 并且吕武已经讲得那么明显和公开,是为了晋国内部的和睦才选择吃亏,很是高风亮节的好不好! 这样一来,国君要是没讲出为什么将半支“乐团”赏赐给吕武,不是赏赐给士匄,范氏有怨怼和愤懑也是对着国君去,阴氏不但能避免麻烦,还能二选一玩同仇敌忾。 众贵族看向了国君,个别看出国君想玩什么的贵族眼睛很灵动。 士匄先被吕武的谦让搞得稍微懵逼,听了吕武的那些话心里感动,智商重新恢复正常,想道:“是啊,君上没有讲出赏赐阴武的理由。” 真的有点那啥了。 以卿位排序来看,让过中军佐无理由地赏赐上军将,玩得太过于明显了。 人在愤怒状态下会失去理智,一旦理智重新回归就会开始解析,得出判断之后再次陷入愤怒。 士匄几乎无法掩饰心中的怒火,很尽力控制住,另一边想道:“君上故意要让范氏和阴氏起龌龊!” 立于不败之地的吕武在等着国君给自己夸功。 那是国君必须做的事情,要不然意图就将全面暴露,彻底惹怒范氏不提,连带也将阴氏推得远远的,肯定要挽尊一波。 国君果然开始为吕武夸功。 久远之前的事情讲了不少,近期的功业也是大讲特讲,反正就是吕武绝对有资格和理由获得半支“乐团”的赏赐。 然后,国君话锋一转,埋怨士匄攻打伊洛之戎不顺利就算了,惹来了周王室的一再责难等等。 吕武听了下来,承认国君果然还是那个国君,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面。 事情就是那样,士匄不但给范氏惹了麻烦,周王室被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袭扰再去各个诸侯国哭诉,等于也抹黑了晋国。 国君愿意给出时间让士匄善后已经相当宽宏大量,再想获得赞赏有那个脸吗? 言语上的赞赏都没有,想要获得赏赐完全就是在想屁吃! 一时间,士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就是学了高级的变脸术。 在晋国,国君当众训斥“卿”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追溯起来……大家一时间想不起有“卿”被国君训斥是发生在多久之前。 按照正常情况,作为元戎的中行偃在国君开始训斥之初就应该站出来,挡住国君的火力是其一,再来就是压制国君的权威。 比较关键的是,国君刚刚非常给中行偃面子,给了半支“乐团”就等于给中行偃以及子孙后代拥有组建“乐团”的法理性。 所以,中行偃知道应该站出去,一再犹豫之下没等权衡好,国君那边的训斥已经结束了。 国君不但发泄了一通,某种程度上也是加强了权威,再次一锤定音,说道:“半数归于阴卿,何人有异议?” 说着,国君目光盯上了吕武,眼眸里闪烁着危险的信号。 寡人愿意给,大兄弟第一次拒绝能被解读为谦让,再拒绝是不给面子哦。 事情已经讲得那么透,中行偃没吭声,士匄已经怂了,大兄弟要与寡人为敌吗? 吕武见证了国君的一次高光时刻,明显再不过的“谁赞成,谁反对”局面。 另外,吕武已经让士匄对自己恨不起来,要再多的自行车是给自己找难受,再则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阴氏得利,再一次拒绝干嘛? 吕武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臣谢君上厚赐!” 一次敲打了三位“卿”,还是元戎、中军佐和上军将,国君最初的目的没有达成,后继则是完成了另一目标。 公族看国君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实际上,公族不是不愿意团结在国君左右,看则是国君有没有表现出值得追随的潜质。 曾经的晋景公就得到了大多数公族的拥戴,不就轻易地将晋国所谓的第一强大家族赵氏给解决了吗? 后继的晋厉公没有让公族看到值得追随的价值,他们想都不想就将晋厉公丢到一边去了。 “君上。”中行偃在非公族的贵族这边丢了一分,必须将分数扳回来,说道:“郑赠我予‘乐’。若无出师名义,明岁难再讨伐。” 国君沉吟了一小会,问道:“元戎所言甚是。以卿所见,应当如何?” 中行偃看了一眼士匄,再看向国君,说道:“楚令尹子囊率军方至,郑便赠我予‘乐’,其中必有蹊跷。” 说着,中行偃看向了几位“卿”,明显是在求援。 士匄根本不给中行偃眼神对视的机会,选择了别开脸。 吕武、魏琦、程郑和赵武倒是跟中行偃形成眼神对视,轮不到程郑和赵武来发表点什么,只剩下吕武或魏琦愿不愿意帮中行偃一把。 魏琦等了一小会见吕武没吭声,出于某些目的,说道:“子囊行事强硬,必是使得郑离心离德。楚、郑不睦,我可静而观之,以待后续。” 这就是选择了支持撤军呗。 国君看向吕武,问道:“阴卿为何不言?” 态度很明显,也就是国君并不满意撤军的提议。 刚刚雄起了一把的国君需要巩固得之不易的威严,没有再次干一锤定音的事,选择了以威压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吕武才得到赏赐,是不是应该助国君一次? “臣细细思索,已有丝丝头绪。”吕武知道国君是什么意思,配不配合另外算。他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说道:“楚、郑不睦于我有利。尚不知楚、郑因何如此,今岁我伐郑,郑损兵丢城,必寻一国弥补。” 郑国是损失惨重,以当前时代的套路,他们肯定会找一个国家开刀,来将损失给弥补回去。 事实上,各个诸侯国都是这样。他们被大国欺负就会去欺负小国,用以弥补自身的损失,好在这个大争之世存活下去。 吕武见大家开始认真听,代表有什么阴谋或盘算暂时被丢到一边,以国家事务为重,目的达成就必须丢出一些干货,说道:“我、楚之强,郑绝不敢攻。与郑比邻者,宋、卫、陈、蔡、顿、蛮氏、燕(南燕);宋、卫不弱,郑亦不敢轻易开启战端;顿、燕太弱无甚收获;蛮氏为我之敌,郑岂会解我之忧;如此便仅陈、蔡二国。” 话到这里就行了。 人优秀要懂得收敛,不能一个人就将所有话都讲完,留一些余地给人表现,才是聪明人真正该做的选择。 国君抢先说道:“陈多次遭楚霸凌,郑必选蔡讨伐。” 就是这个意思了。 楚国那么明显要把陈国吞了,谁去抢,他们就会跟谁没完。 蔡国与楚国是盟友,攻打蔡国一样会惹到楚国。 盟友这种玩意也分级别的。 郑国肯定懂得分轻重,绝对不敢去陈国身上找回损失,打蔡国会遭到楚国的报复没错,楚国的愤恨和报复级别却是不一样的。 吕武都将话讲得那么明,除非真的是一个蠢货,要不谁还分析不出答案呢? 国君却是抢了话,摆明就是要继续展现存在感。 在今天,不止众“卿”发现国君一股明显的奋发向上,公族和其余贵族也看出来了。 知道了是一回事,怎么去应对则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只看到中行偃不顶事,卿位家族会有看法和想法,相当多中小贵族内心对中行偃的失望简直突破天际。 得不到同为卿位家族支持的元戎话语权有限,遭到国中绝大多数背弃的元戎就离下台不远了。 中行偃感受到了危机,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干脆利索地接下国君给的好处,一时半会找不到破解局势的办法,内心里干着急了。 国君才不管众人在想什么,说道:“此时遣人追回征召令,可来得及?” 才相隔几天而已,快马去追肯定是来得及的咯。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晋国必须让郑国没有后续之忧,不能继续屯兵“虎牢”,郑国才能放开手脚去攻打蔡国。 命令没有正式传达就不算朝令夕改,再则与实际需要,产生的后续损失相比,朝令夕改又算是什么玩意。 现实上,目前对“朝令夕改”没人在乎,看重的是得失的对比。 从什么时候“朝令夕改”变得需要顾忌?应该是大统一之后,中央在某些什么的地方损失得起,更重视中央的权威才变得开始避讳莫深? 国君又拿吕武出来大夸特夸。 这么干当然是凸显中行偃的无能,使得吕武聚焦更多的目光。 “尼玛!这样的元戎才适合揉圆捏扁,国君根本不可能更换元戎人选。拿我一再竖起来,为的是增加互相之间的矛盾啊!”吕武当然看出国君的意图。 其余人有谁看出来了吗?应该有的。 吕武转念一想:“是危机,何尝不是机会。” 晋国是个人就想成为“卿”,成了“卿”就必然巴望着元戎的宝座。 所以玩呗,看谁更技高一筹! 第542章:交情归交情,利益归利益 国君为什么突然间搞了那么大的动作? 他是发现中行偃、士匄和吕武有要联合的迹象,选择了先发制人了吗?恰好郑国那边送了一支“乐团”过来,他抓住机会有了处置,稳住中行偃的同时,想要制造范氏与阴氏的矛盾。 因为吕武回应妥当,士匄没恨上吕武,倒是恨上了国君,并且觉得被中行偃坑了一把。 兜兜转转了一圈,国君还是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也就是阻止荀氏、范氏和阴氏走到一块。 那一手图谋并不算高明,要命的是士匄或中行偃看出来,间隙已经实际上产生,没有那么快弥补上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化解。 魏琦、程郑和赵武一样不希望中行偃、士匄和吕武达成联盟,一旦荀氏、范氏和阴氏走到一块,几乎就没魏氏、程氏和赵氏什么事了。 所以是,哪怕没有国君出手,魏氏、赵氏和程氏肯定也会做点什么来破坏荀氏、范氏和阴氏结成联盟。 国君一出手就瓦解了荀氏、范氏和阴氏的联盟倾向,让公族看到了一国之君的手腕和能力。 受于某些需要为前提之下,魏氏、程氏和赵氏或许不会直接靠拢向国君,他们却会开始对国君的某些作为进行最大的配合,用以压制荀氏、范氏和阴氏。 这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立刻产生了。 国君最终同意撤军,却是发布了一道命令,要求某位“卿”去处理莒国和鄅国的事务。 莒国蛮横地吞并了鄅国,使用的手段极度不光彩,一时间成为过街老鼠一般的国家。 叫骂得最凶的是有意兼并鄅国的鲁国,他们已经不止一次请求晋国介入,好好地惩罚莒国一顿。 鲁国为什么不自己上? 要知道鄅国被鲁国从四面八方围起来,导致鄅国其实并不与莒国实际接壤。 鲁国不敢的上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深知自己打不过莒国,上去也是被暴揍一顿的下场。 莒国最近很凶猛,他们在跟齐国的较量中占了上风,致使齐国不再轻易招惹莒国转而去欺负莱国。 鲁国打不过齐国,哪敢去跟击败齐国的莒国刚正面? 那么一来,鲁国肯定是要发动大招,也就是传说中的“喊爸爸撑腰”这一招术。 负责鲁国邦交的是魏氏。 莒国则是由阴氏来负责邦交。 国君先找来魏琦,不知道商谈了些什么。 后面,国君又找吕武进行交流。 最终国君指派前往处理东面事务的人是士匄。 魏琦很不爽鲁国,舍弃鲁国的邦交权则属于不可能。 国君应该是保证鲁国邦交权属于魏氏,又在其它什么地方进行了补偿,才让魏琦答应由士匄去处理东面的事务。 吕武为什么会同意?原因当然是他跟士匄事先有过交易,又牵扯到了智氏。 在那一项交易中,吕武将莒国的邦交处置权交给范氏,士匄则是拿一块封地跟阴氏交换“随”地用来置换莒国的邦交处置权。 国君事先并不知道吕武跟士匄有所交易,或许以为自己的权威得到伸张,一下子压服了魏琦和吕武? 那么就是,吕武一直想要得到的“随”地到手,士匄也有了扭转国际风评的机会。 在这么一件事情里面,士匄的需求最为迫切。 老范家以为自己加上赵氏可以轻易干挺伊洛之戎,没想到的是掉进一个大坑里面,一时半会无法解决伊洛之戎,周王室那边也一直在跳脚,需要找其余的对象来挽尊一波。 老智家面对后继无人的局面,年迈的智瑩在苦苦支撑,他们知道吕武想要得到“随”地,同意士匄置换封地的请求就等于同时给了范氏和阴氏人情。 士匄跟国君怎么谈,没有对外透露,其余人只能靠猜。 “我知阴氏在‘莱’有封领,不若今次上军将与我一同前往?”士匄对吕武发出了邀请。 阴氏在遥远的东方是有一块飞地,位于某处的一个半岛,几年前已经进行了接收,碍于吕武的精力集中在秦国身上,不是完全没有开发,力度方面轻了一些。 吕武婉拒道:“我离家数岁,归国当即南下,家中多事亟待处置。” 士匄也不勉强,再闲聊一小会就离开了。 吕武在思索士匄走之前的一些话,范氏很早就想在“虎牢”搞税收把控,几年下来一直没有动静。 近期,范氏在伊洛之戎那边大亏特亏,南下后又在“冯”栽了大跟头,亟需补一波血之下,想到了在“虎牢”收税的事情,要开始正式实行了。 所以,目前不止各个国家很现实,家族同样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国家遭到损失找更弱的国家去干各种手段,想要的是将损失尽可能地弥补回去。 一个家族干了什么亏本的买卖,一样会想方设法赶紧补血。 不管是国家层次还是家族单位,干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那一套,将世间的弱肉强食展现得太过清楚。 撤军路上。 士匄再一次找到吕武,说道:“我邀阿武共击伊洛之戎,不可拒绝啊。” 吕武听到士匄的称呼有些恍惚,回过神来问道:“元戎如何?” 士匄的称呼里面没那个“阿”字。 他们这种身份地位,以小年轻时候的称呼,其实就是在刻意表示亲密。 士匄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如此……”吕武停顿下来,能看出士匄很期盼导致有一种强烈的患得患失心理。他过了一小会才说道:“伊洛之戎如何处置,你我再议。” 交情归于交情,利益归于利益。 愿意因为交情出手,应该获得的利益却是一点都不能缺少。这个是贵族相处的正确模式。 士匄见吕武愿意一块去揍伊洛之戎露出大喜的表情,听到吕武下面的那句话,转为很明显的错愕。 吕武说的是:“魏氏在其边,若是邀请魏氏,必可事半功倍。” 战车和步兵的传统部队方面,范氏打伊洛之戎跟玩似得。他们难受的是伊洛之戎依靠马匹代步的机动性太强。 范氏之所以找阴氏一块玩耍,需要的是阴氏的骑兵部队。 将魏氏拉进来?魏氏特色兵种的重甲部队在那种战场,有什么用处嘛! 士匄转念一想:“中行偃太特么不地道,没有属于元戎该有的担当。阴武愿意跟我走近,不愿意放弃魏氏,是一个很看重交情的人?荀氏、范氏和阴氏的联盟搞不成,搞一个范氏、阴氏和魏氏的联盟好像也不错?” 一阵思考之后,士匄同意了吕武的提议,提到自己会亲自去找魏琦交流。 吕武现在根本不可能跟魏氏分道扬镳。 阴氏能够稳住魏氏,西边搞什么事情都会存在“过滤器”效应。 讲通透一些就是,只要魏氏站在阴氏这一边,阴氏在秦国那边搞什么就能盖得住。 原因在于魏氏和秦国直接接壤,他们配合阴氏进行消息封锁,晋国的其余家族很难知道秦国发生了什么,其余列国就更难获知秦国的变化。 南下的大军花了一个多月回到“新田”,由于是正儿八经的国战模式,必要的解散仪式肯定要进行。 解散仪式其实就是一个排排站分果果的过程,出征有收获的贵族上缴应该交的那一份,愿意对出征将士进行赏赐就做,好让得到赏赐的将士进城爽一爽。 每一次大军出征归来,一定是“新田”各商家最翘首以盼的事情,他们总能赚得盆满钵溢。 而实际上能在“新田”开店的群体也就那几类,国君的直属产业,公族开设的一些商店,卿位家族设立的店面。 里面属于国君的产业最多,含括任何的方方面面,数量最多的则是做皮肉生意的勾栏院。 阴氏在“新田”的店面不算多,一般是贩卖皮革、皮草以及甲胄、武器,其它就没有涉及了。 其余家族,他们最大的生意则是粮食和奴隶交易,又以范氏将这两种生意做得最大。 吕武之前已经让吕阳和吕伟来到“新田”,得到了两兄弟在大门前的迎接。 吕阳和吕伟今年已经十四岁,以当前年代属于“总角之年”的年岁,又有专门的“舞勺之年”这个称呼。 那个“总角”其实就是一定岁数会弄的发型,比如头发扎成一个或两个羊角,一般是两个羊角。 “舞勺”可不是学厨艺,说白了就是应该锻炼搏杀技巧,例如剑术、射艺、车战等等之类,贵族子弟则是还要学习怎么管理家族。说白了就是文武并进! “明岁阿大往西而去,掌‘侯丽’、‘甘泉’、‘郿’、‘吴阳’军政事务。”吕武说的阿大当然是吕阳。 “侯丽”是属于晋国的军事控管区,也就是晋国从秦国那边夺取的城池,目前阴氏得到管控权。 “甘泉”则是阴氏吞并白翟之后的开拓地,建城已经进行了四年之久,进入到收尾阶段。 “郿”和“吴阳”是吕武成为秦国执政的封地,另外还有一个“陈仓”也归于阴氏。 必须要再次说明的是,目前有“城”、“邑”、“邦”才算是拥有附近土地的归属权,没有则是属于无主之地。 作为臣想要开拓和建设哪里,需要向本国的国君进行报备,得到允许才能进行开发。 私下开发和建设当然行,一旦遭遇入侵则国家不会出头。 进行报备之后,等于那些地方在多久之后上了需要纳税的名单,贵族的纳赋额度不足以抵消纳税所需,交的就不是血税,要交纳财帛或其余物资。 拿晋国为例,不是封地越多越好,封地太多却没有足够的纳赋额度,要交的税能让贵族吐血。这样也就显示出掌握征召权利“卿”的特别了。 吕阳稍微愣了愣,得知自己要被丢出去,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谁不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尤其是身为家族继承人,能及早锻炼是一件好事而不是什么坏事。 “为父难以长久离国,我家未来在于秦,你及早接手秦之事务甚为重要。”吕武必须点明这个。 吕阳知道的事情远比其他人多得多,包括阴氏要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这件事情,赶紧严肃地应下来。 目前吕武还年轻,也就三十岁整。 儿子早点做事,出现纰漏老子来擦屁股没难度。 不管是出于试探秦国的某些人,或是阴氏内部的谁谁谁,吕阳去西边做事再合适不过了。 吕武没再说话,进行了必要的梳洗之后,再将吕阳和吕伟唤过来,对吕伟说道:“我家新得‘随’地,老二便去‘随’地总掌。” 这是要分家,也就是像其他家族那样,分出主宗和小宗了吗? 并不是的。 吕伟的生母是赵幸,外公是赵旃。 “随”地按照吕武公开持有的封领来算,属于最北边的一块。 说的是“公开”,没提阴氏私下开拓的那些。 赵旃是邯郸赵之主,他们有复出的意愿,一再没有找到机会。 吕武对于这个在自己崛起之初帮了自己不少的老丈人感情不错,有心拉邯郸赵一把,派吕伟去接手“随”地算是一个信号。 阴氏的族人就那么多,孩子们已经渐渐长大,吕武需要他们承担更多的责任。 当然了,教育方面很好,男孩子也大多继承了老子在武力方面的强悍,不出去真正做事则看不出什么。 正事聊完,吕阳作为嫡长子比较放得开,问了吕武很多问题。 “起源之地秦人与‘雍’疏离?此乃为父刻意为之。”吕武的手暂时伸不了那么长。 这个也是吕武亲自把控“陈仓”没有交给吕阳去管的原因之一。 吕阳瞬间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说道:“孩儿驻于‘吴阳’,每岁领兵征讨义渠?” 作为老子的吕武只是在笑,不给什么提示。 秦国需要有外部威胁是一回事,自家的崽子逮住谁来锻炼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吕阳认为自己要更专注于军事,近几年吕武不会刻意去干涉,一些事情只有发生了才会令人吃教训。 而实际上,年轻的时候多犯错误不是什么坏事……自然也不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吕武现在家大业大,有足够的资本让吕阳去寻找自己的路。他自己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一直没吭声的吕伟,得知自己要去接管“随”地就是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43章:盘点一下家当 阴氏的重心会一直放在西边,也就是秦国的身上。这个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改变的家族策略,直至最终完成阴氏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做事的手法不能太粗糙,也就是干得太过于明显,吕武应该表现的是权臣的一面,并且还要能够带着秦国奋发向上。 作为一个权臣不能只光飞扬跋扈,没有给予其他家族好处。仅是单纯依靠威压,必然要面对物极必反的局面。 把控朝政是一方面,能给大多数人带来好处则会受到爱戴,能带领国家积极向上就不是单纯的权臣。史书上将这种人称呼为“中兴之臣”或“名臣”。 吕武当然不是要当秦国的好臣子,要的是当秦国的主人。 他还需要小心翼翼地处理好晋国与秦国的交流,明摆着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尽可能的满足晋国的需要,又不能让秦国只吃亏。 这一点很难,非常难! 话说回来,阴氏为什么不干脆搬到秦国?这里面只有一个理由,晋国为当世霸主,秦国只是强国之一。 直白一点就是,吕武是晋国的“常务卿大夫”之一,才能没有太大的难度控制住秦国。 换作吕武的出身和实力都在秦国,没可能控制住晋国,甚至能不能在晋国有所作为都不好说。 强国的强权人物操弄小国属于理所当然;小国再强又能强到哪去?想朝霸主国伸手的最大可能性是被一巴掌拍死。 这个逻辑关系绝对不能乱,乱了就是反智。 因为不能太过份的破坏礼仪制度,吕武虽然成为秦国的执政还是要依着规矩做事。 所以,吕武在秦国的封领得来都有缘由,必有其功业作为支撑。 他想要提拔谁,那人也必须有功劳作为基础。 这一套规则绝对乱不得! 有些人没有丝毫缘由地给自己加了无数的光环,殊不知那么干是在给自己拆台,想再将台子搭起来则是千难万难。 只是单纯追求爽,破坏也就破坏了,某天台子塌了自己跌死拉倒。 吕武不是为了去秦国爽一波,一旦将规则破坏得干干净净,接收烂摊子的会是阴氏。 “好像有什么不对?吕阳、阴阳,吕伟、阴伟。外面该怎么称呼他们?阳伟两兄弟???”吕武一直以来真没想过这个。 现在吕武其实能够有相当多的前缀,一开始获得“阴”地成了阴氏,成名也是以阴氏,后来再获得“吕”地、“霍”地、“原”地、“温”地,以上都能成为吕武的前缀。 那个“温”地已经被吕武拿去跟赵武换了“杨”地,不再属于吕武的封领之一。 现在吕武名下的封领非常多,“阴”地、“吕”地、“霍”地、“原”地、“杨”地算是开发完善的封领,后面又自行建立了“甘泉”和“吕梁”,还从狐氏手中抢了“蒲”,灭掉大荔之戎建了一个名为“阴晋”的“邑”,军事控制了“侯丽”,近期再获得农耕开垦不错的“随”地。 吕武在秦国那边的封领则是“吴阳”、“郿”和“陈仓”。 那是多少块封地?十四块来着。 不看生产值,只光看封地数量或面积,会显得太傻了。 当初的郤至单凭一个“温”地就能养活两个到三个“师”,某些贵族名下封地数量不少却连一个“师”都养不活。 吕武名下以“霍”地的占地面积最大,“阴”的出产却能抵得上至少十个“霍”地。 所以,根据当前的科技水平而言,一块土地有没有价值,看的是能够有多少粮食产出,并不是看占地面积。 “温”地那么好,吕武为什么要跟赵武置换“杨”地?那要看出发点是什么了。 吕武要的是控制“新田”往东北的交通要道,也就是看中这一类的战略价值。 赵武极度需要一块产出好的封地。 如果“温”地不够好,赵武愿意拿“祖宗之地”来换吗? 他俩那情况属于各取所需,没谁吃大亏,也没人单方面占了大便宜。 说起来,赵武的前缀其实应该改为温武,依然使用“赵”来做前缀只是一种惯性。 一旦赵武自己强调,前缀说变就变了。 “不能再继续扩张了啊……”吕武在观看家族的资料。 名下的封地增加到十四块,其中的“侯丽”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国君收回控制权,多数则是属于需要建设才有产出的封地。 吕武将宋彬给叫了过来,问道:“我家近来何时普查口众?” 宋彬有些窘迫地说道:“三岁之前?” 啊? 有三年没有更新治下的人口数量啦。 在三年之前,阴氏的总人口约是一百一十万出头?里面奴隶占了约二十万。 以前地盘还少,做人口普查的难度有,只是想做还能做。 现在地盘大了,再想做人口普查的难度必然成几何增加,变得极为不好干了。 吕武闭上眼睛进行回溯,主要是原先的基础数据,再一一分析增加了哪里带来多少人口的增涨,不会有什么准确无误的数据,得出的数字只能说大体上靠谱。 “算上秦国那边的封地,应该在一百四十万到一百五十万之间?”吕武得出了这个数字。 以当前的年代,吕武治下哪怕只有一百四十万人,比很多国家都要多得多了。 换作是在往后的时代,一百四十万人并不算多。 知道现下一些小型的诸侯国才多少人口吗?两三万人而已。 当然了,家族人口一百四十万到一百五十万是吕武的一个估算,不能当作准确数据。 早先之前,吕武有想过鼓励多生育,后来给作罢了。 即便不在乎卫生条件和夭折率,产出没有跟上的年代,鼓励多生会造成很大的人道主义灾难,说不得会把家族给玩到自行崩溃。 这个也是吕武认为需要暂时停下扩张的原因之一。 他们现在需要干的事情是将控制的区域进行利用,也就是使得实际控制也要有所产出,乃至于是建设一个或多个产粮区,并不是再盲目地增加地盘。 讲明白通透就是,粮食要跟得上,才有那个资本去鼓励多生育。这一套道理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 “我家或可在‘侯丽’与‘郿’之间再建一城。”吕武看向了宋彬,想了想往下继续说道:“此处为平原,亦位于渭水之边。秦国未曾开垦乃是畏惧晋军往而攻之,我家并无此忧虑。” 宋彬对秦国那边的地形很熟悉,不是那么明白农耕事项都能判断在“侯丽”和“郿”中间再起一城的好处。 “臣不善农事。”宋彬要清楚自身的定位。 吕武当然知道宋彬不擅长农业,没想让宋彬过去主持,说道:“此处建城为往后之事,何时建城再议。” 宋彬立刻松了口气。 现在哪一个家族建城会建得那么频繁? 阴氏短短五年之内建了多少座城池?城池级别以下的“邑”和“邦”更是多到可怕。 那是吕武在布置“网络”,属于定点开发的计划之一。 宋彬讲了一些其它的事情,包括吕阳去秦国当镇守,哪些家臣要跟着前去,阴氏又该调动多少人力物力之类。 “不可一时浩荡,细水长流便是。”吕武可不想将动作搞得太大,引起晋国国君和其余贵族的误会。 “主命伟往‘随’,置小宗于此?”宋彬的思维就是这样。 吕武不能说才没想分家,那样会很不春秋。 按照既定套路,吕武这一代人强大起来,他的那些子嗣肯定要分家,晋国也就会出现新的吕氏、随氏、原氏……等等家族。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阴氏主宗会再将那些小宗合并进来,可能也是那些小宗独立发展。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吕武坚持不分家会变成一个异类。 吕武扯开话题,主要提醒宋彬盯紧北方,不能让赤狄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时间在流逝,冬季结束,迎来了春季。 因为国中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吕武像其他同僚那样拜会完国君之后,巡视各个封地监督春播。 而春播结束之后,士匄开始进行今年的第一个任务,也就是征召“士”、“徒”、“羡”成为建制,准备跨境前往莒国了。 士匄从自家征召了三个“师”,让出两个“师”的纳赋额度给其余的中小贵族,带着一个满编“军”出征了。 他们要去将莒国灭国再复国,包括解放之前被莒国吞并的鄅国,再去对东面各个诸侯国进行威慑。 莒国从体量上来看并不大,还是一个东夷体系的国家,军队战斗力却不弱。 士匄出征之前让士鲂找到吕武,询问能不能让齐国听从召唤,被吕武非常直接地拒绝了。 吕武只是拿莒国的邦交权来跟士匄换取“随”地。 士匄对齐国伸手是个什么意思? 而这其实是晋国卿位家族的尿性之一,用一个成语就是“得陇望蜀”。 遭到吕武直接拒绝的范氏不再要求什么,也就是将伸出来的手给缩了回去。 因为国君之前就有交代,吕武的假期也已经结束,肯定不能继续窝在自己的封地咯。 今年,晋国等着看南方是个什么样的发展,又需要等待士匄出征的后续结果。 如果没发生什么事情让晋国需要大动干戈,各个家族安份发展自家也就罢了。 若是时局需要,再不愿意也要出征的。 第544章:越来越强势的国君 纪年来到周新王登基后的第七个年头,以公元计算是公元前565年。 今年是姬周回国继位的第九年,也是吕武成为“卿”之后的第八年。 在去年,晋国南下获得了一些成绩,更是制定了观看南方发展后继再做应变的国策。 也是在去年,原先作为“卿”之一的韩厥病逝,给予陷入衰弱状态的韩氏予沉重的一击。 有闲暇的时候,吕武有过相关的思考,推溯原本历史上韩厥的人生轨迹。 以吕武对韩厥的了解,哪怕韩厥成功的成为元戎,军事武功和内政文治方面,超大概率也是一事无成的局面。 并且会因为韩厥的无所作为使得晋国内部政局出现极大的变化,不是指其它的什么,是必然会让国君掌握更多的权力。 当然了,韩厥要是成为晋国的元戎,韩氏得到壮大会是一定的事情。 晋国历任的元戎都那么干,韩厥该是多傻才不借机给韩氏“增肥”呢? 智瑩挡了韩厥的路成为元戎,在位却只是短短的五六年。 别看只是担任元戎五六年的时间,以智瑩“扒拉小能手”的本事,直接让智氏肥了一大圈。 没人对智瑩增强自家有太过份的指责。 不是智瑩肥了自家的事情属于正确,纯粹是他担负起了元戎的本份工作,也就是成功地压制了国君,其余卿位家族不吭声,中小贵族有意见也得不到伸张。 掌握话语权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有那么一种玩意叫“潜规则”,某人不是玩得太过份为前提,多数人只能忍气吞声。现实的残酷就在于这点。 处在特权阶层的吕武是既得利益者之一,一些事情同样没少干,没资格去评判谁谁谁不是人。 在今天,魏琦先过来拜访,随后像是约好了那般,程郑和赵武也先后过来。 吕武一看这个架势,哪能猜不到三个人事先已经有所商谈或交易? 近期要说发生什么大事,出征还没有传回消息的士匄那边不算,国君多次提及增设卿位,态度方面越来越显得强硬。 这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因果关系,也就是作为元戎的中行偃越软,国君就会越强硬。 中行偃硬不起来的原因很现实,本身有污点存在,近期还跟范氏闹得很不愉快,再加上得不到其余卿位家族的支持,哪来的底气去跟国君刚正面? 果然,聊着聊着,一直看不到魏琦点开话题,使得程郑按耐不住亲自上阵。 “君上恢复八卿,其意甚决。我等如何处之?”程郑用的是询问句。 程氏是荀氏的小宗之一,没有成为卿位家族之前摆了中行偃一道,程郑在此后也一直没怎么搭理中行偃。 荀氏内部有什么矛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国君和诸“卿”看到中行偃和程郑的相处方式,非常明白是谁在后面操控。 程郑能够获得卿位不是程氏强大,他跟解朔的遭遇一样,临时被推出来占坑而已。 当然,程氏跟解氏又有不同。 哪天程郑丢掉卿位,安全方面肯定有保障。 中行偃再怎么恨透了程郑,最多也就是单独针对程郑一人,不会对程氏无差别进行打击,说不定智氏给程郑撑腰,中行偃想单独清算程郑都做不到。 解氏有底蕴,那些底蕴跟荀氏一家子相比起来则有点什么都不是。 如果解朔没有抱对大腿,失去卿位的解氏就要面临清算,作为一个家族能不能存在下去都是疑问。 吕武在想:“智盈几岁了来着?” 好像是三四岁,还是四五岁? 国君要增设卿位? 智瑩除非是复出当元戎,否则是不可能复出的。 国君以前被智瑩压制得那么狠,没清算老智家只是因为权力不够,怎么可能让智瑩再次成为元戎。 那么,增加卿位跟智氏有什么关系? 难道智瑩还能让智起……也就是智氏旁支,扶上卿位??? 若智瑩还是元戎,有可能将智起扶上卿位。 现在智氏连卿位家族都不是,扶持的程郑没有功业打底不存在太大的话语权,想将智起扶起来该付出多大的代价? 就那么说吧! 除非智瑩愿意将多数封地送给在任的“卿”,还不能少了国君的那一份,否则智起根本不可能成为“卿”之一。 而智瑩该是脑子坏到什么程度,为了将智起扶上卿位付出那样的代价。 即便智瑩的脑子真的坏了,一个没有多少封地的“卿”又能有多少实力,能够为“卿”多少年?极可能第一次需要纳赋就显出原形,再被打落尘埃。 老智家现在一切求稳,不想展现什么存在感,引来范氏、阴氏、魏氏的窥探。 在某种程度上,智瑩甚至操控智氏在靠拢向荀氏,为的是自己有什么不测,中行偃能看顾智盈。 智瑩的聪明还在于一再加强跟阴氏的合作,宁愿吃小亏也不愿意被盯上。 这种现状之下,智瑩疯了才入局。 既然增设卿位跟老智家没什么关系,程郑这么按耐不住是为了哪般? 在这一件事情上最不应该感到着急的是阴氏、魏氏和程氏,卿位增加多少个,他们家族中没有能够为“卿”的人选,稳坐钓鱼台是最稳妥的做法,想搞事慢慢看着哪个家族合适扶持就是了。 本来阴氏和魏氏的选择是继续扶持解氏,得到的回馈是解朔对再次成为卿位家族没想法。 这是解朔足够聪明,他们成为卿位家族的时间不长,解氏的实力却是翻了一倍。 只有担任过“卿”才知道为“卿”是一件多么令人心惊胆战的事情,清楚没那个身板就不要入局。 解朔很是开诚布公,认为解氏正在消化阶段,再次成为卿位家族不会再有上一次的幸运。 当然了,解朔也提到一点,阴氏和魏氏一定要让解氏再上,他们会硬着头皮上。 说完那些的解朔开始哽咽,断断续续地进行哀求,大概意思就是:不要浪费之前的栽培啦。俺对阴氏和魏氏还是挺有用的! 吕武和魏琦要是出于必要,才不会管解朔怎么哭求。 比较关键的是,解氏对阴氏和魏氏并不是唯一选择,留下一直对两家亦步亦趋的解氏好处更大。 在私下交流中,吕武和魏琦的观点比较一致,解氏的拒绝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再想成为卿位家族属于不可能了。 程郑发现只是自己在说话,其余人不表态也就罢了,需要帮韩氏争取卿位的赵武也是一直沉默,知道自己的表现太过于积极了。 “中军佐离国出征,君上再提增设卿位,为何?”吕武问道。 关于这点,他们不可能没有进行思考。 范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哦。这个要划重点。 国君刻意给士匄安排了任务,等待士匄率军出征,再表现出对增加卿位的迫不及待。 好好地想一想,国君指派士匄出征是不是预谋呢? 魏琦说道:“近来君上一再寻我等错误之处。” 元戎压制不住国君的结果出现了。 这就是一种此消彼长,一方弱势必然是令一方变得强硬。 国君想要更有权势,已经成功压倒了元戎,接下来的目标当然会变成其余几个卿位家族。 吕武并没有被国君找过麻烦。 近期国君一直在找程氏和赵氏错处,看来已经渐渐转移向魏氏了? 这也就能够理解程郑为什么出现异常。 那是因为程郑察觉到了危险啊! 吕武问道:“诸位今日寻我,所为何事?” 程郑下意识看向魏琦,有那么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赵武说道:“如君上推举祁氏或羊舌氏为‘卿’,我等如何?” 这也是国君历来在做的事情之一,整合公族的力量,加强祁氏和羊舌氏的实力,使之介入国家高层事务获取权利。 晋国并非不能取消卿位制度,关键是会遭到卿位家族的反扑。 公族联合起来很强大,卿位家族联合起来则更强大,到时候不是公族又不是卿位家族的那些贵族会成为第三方力量。 吕武说道:“君上暂且不至于此,且看君上如何对待中等贵族便是。” 那就是一个信号。 一旦国君开始拉拢中等贵族,等于公开表示要清算卿位家族了。 吕武很刻意地看向赵武,话却是没讲什么。 其实,现任卿位家族最应该先搞清楚的是,他们之中有没有“卿”是国君的人。 最值得被怀疑的就是赵武。 不单单因为赵武上位过于轻易,他的母亲赵庄姬还活着就有足够的嫌疑。 赵武被吕武看得有些心里发毛,说道:“君上亦责难于我。” 这是干么? 只是看一眼而已,反应这么大??? 说明不是赵武心里有鬼,就是知道其余几个“卿”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吕武还是没说什么。 现在的情况太过于明显。 国君堂堂正正地出招了。 已经被针对的几个“卿”未必真的心慌,他们只是在进行自身实力背景下必须要有的表演。 吕武将事情看得很透彻,国君不可能将中行偃从元戎宝座踹下去,针对一些卿位家族算是一种“蓄势”的行为。 用某种角度来看,国君一旦“蓄势”完成就会放大招。 吕武现在需要思考的是,破坏国君的“蓄势”,还是洞悉一切再进行实际利用,权衡越位登上元戎宝座的可能性会有多高。 事实上,吕武也能将士匄给推上元戎宝座的呀? 范氏已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士匄再成为元戎,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呢??? 第545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吕武其实早就看出晋国君臣的爱折腾了。 国外没有威胁的时候,不是国君折腾,就是卿位家族的某家搞幺蛾子。 很多时候并不是谁非要搞事,纯粹是平时积累了太多的矛盾,没有外部威胁之下,顺势的一种爆发。 当然,以晋国的政治格局来看,国君与“常务卿大夫”的对立太明显,注定哪怕平静也是暂时的。 已故的士燮说得太对了,晋国不能失去外部的威胁,认为一旦外部威胁都被解决的时候,等待晋国就是内部造成的灭亡。 曾经的晋厉公没有将士燮的话当回事。 不清楚现任的国君姬周有没有听过士燮的那句话? 从某种角度来说,士燮未必是出于真正意义上的公心,可能是向晋厉公进言,不要太过于针对卿位家族,想要的是保证当时各个卿位家族能够名额固定下来。 士燮当时其实是说给其他“卿”听的,然而那些“卿”跟晋厉公一样没在乎。 当时的那几个卿位家族之中,栾氏已经彻底被消灭,郤氏留下一个小宗苦成氏,韩氏则是失去了卿位。 某种程度上,士燮的“预言”成立了。 吕武送走了程郑和赵武,独独邀请魏琦留下来。 “赵氏不可不防。”魏琦先挑出这个话题,讲这话担着风险。 毕竟,阴氏的主母来自赵氏,第三方来提出这个话题,能够被视为在挑拨阴氏和赵氏的关系。 现在的女人地位高低很难定义。 说女人没地位吧?赵氏被灭时期,公族的宗女上蹿下跳,形成了公族联合起来的局面,展现出非常强大的力量。 要说女人有权势,她们从各方各面又是处在男人附庸的地位。 赵庄姬是公族之女,她在赵氏被灭时期的定位很模糊,事后则是担当起为赵武保留力量的角色。 在晋厉公时期,没有赵庄姬的调解,赵武不可能将“赵”城要回去。 后续的发展之中,赵武要是没有从赵庄姬那里一再获得“遗产”,根本没立下什么功劳的赵武不可能新增名下的封地数量。 看看现在赵武有多少封地,又有多少是从赵庄姬那里获取,不能怪众“卿”怀疑赵武的成份,遭到怀疑的赵武哪怕是跟国君硬刚都无法洗清嫌疑。 魏琦能说。 吕武却不能接茬。 然而,没有直接反驳,其实就是给出了答案。 吕武说道:“如若元戎未能扳回局势,待士匄出征归来,我等或许应当私下决议元戎归属。” 魏氏是晋国的老牌家族之一,对晋国的政局再熟悉不过了。 身为元戎无法压制国君?赶紧又趁早地退位让贤,千万不要搞到其余的卿位家族集体失望,否则就不是元戎退下,所在家族选个人再为“卿”那么简单了。 “此间关键乃是楚生内乱。”魏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 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吕武说道:“确实如此。” 楚国发生了内乱,一时半会好像无法平息。这个从上次子囊率军北上没有逼到“虎牢”就能瞧出端倪。 按照以往的例子,北上的楚军无论能不能打得过晋军,他们出兵之后绝对会来到晋军的眼皮子底下。 子囊是率军北上了,得到晋军后撤的消息就停在原地,后来更是没有去“新郑”敲诈一顿,很匆忙地就给班师归国啦。 一定是国君判断楚国一时半会很难搞事,设局破坏了中行偃和士匄的靠拢,乃至于让荀氏和范氏本来就存在的裂痕得到加剧。 国君没针对阴氏绝对不是顾及以往的交情,也跟吕武偶尔会给国君助力一把无关,真正的原因是阴氏摆在明面的实力在卿位家族排行第三。 在晋国实力排行第一势必要遭到警惕与针对,并且不止来自国君,还包括其余的贵族。 中行偃是元戎,他却是无法做到让荀氏真正团结起来,仅以荀氏(主宗)和中行氏(小宗)在实力排行上属于第二。 这样一来,身为元戎的中行偃除了自带的那些污点之外,必须给加上更多的黑料,自家都管不好就是其一。 说难听点,自己家的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能指望办成什么国家大事? 魏琦说道:“若是众家提议,君上必不如意,元戎亦将与众家背离。” 吕武当然知道这个,答道:“介时推举士匄为元戎,成与不成……”,他停下来,一小会之后才继续说道:“我等已尽其意。” 其实应该说“就跟他们没关系啦”。只是这样说会显得太阴险而已。 魏琦品味了一下下才将吕武将表达的意思理解透彻,心想:“阴氏短短十数年便这般,阴武崛起迅猛绝非侥幸。”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 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 不走还留下来吃晚饭么。 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吕武就旁观国君的各种表演,一边老老实实地处理各种国事。 吕武在晋国除了是“常务卿大夫”之外,还是司徒和内史。 他兼任的两个职位,职权方面非常杂,包括征调劳役、管理田亩、公田租税、负责财政支出。 事实上,以三省六部的职权来解读,大概就是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的加强版。 身为晋国的“常务卿大夫”,又是秦国执政,吕武每天想不过得充实都很难。 作为高层,忙碌是一种幸福,等哪天没事干就离完蛋不远了。 “发生何事?”吕武看到葛存匆匆而来,开口问道。 葛存答道:“祁午、韩起当街斗殴。” 之前埋首于文牍的吕武有点没反应过来,复读机似得重复了一遍葛存说的话,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说道:“都是演帝啊!” 最近不止国君活跃,韩起但凡找到机会就表现一下。 已故的韩厥给韩氏留下太多坑,韩氏的新任家主韩起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韩厥留下的大坑之一就是让韩氏失去国君的信任,被国君记在了黑名单上面。 接管韩氏之后的韩起不是没尝试挽回国君的信任,成效方面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很有限就是了。 韩起又尝试修复跟卿位家族的关系,遭到了中行偃、士匄和程郑的冷眼,吕武和魏琦选择了不冷不热,仅有赵武因为某些原因必须给出正面回应。 在现如今的时局下,韩起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跟祁午当街打起来,只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表态:韩氏跟贵族是一伙的,大家要认清楚这一点啊! 吕武问道:“司寇作何处置?” 葛存愣了一下,说道:“臣当即查探。” 晋国现在的司寇是谁?是赵武啊。 司寇的职权很大,跟律法扯上关系的都能管一管,自然也包括在“新田”街道上干架。 普通人打架什么的,不用出动赵武。 祁午是近期风头正盛的公族之一。 韩氏现如今再怎么虚弱也曾经是个卿位家族,韩起还是个“上大夫”的爵位,又是“阍卫”。 这么两个人当街斗殴,哪怕他们没有亲自出手,够资格让赵武出面去管一管了。 吕武想道:“韩起这一波是自爆啊!” 赵武是司寇,他会怎么处置在街头斗殴的韩起和祁午? 而吕武能肯定是韩起挑衅祁午,甚至韩起可能连个借口都没有直接找祁午干架,用意是帮其余卿位家族看清赵武的成份。 那啥?几个卿位家族在怀疑赵武是国君那边的人,韩起就搞一件事情来看看赵武会怎么处理,压根就是在向卿位家族进行示好。 当然也有可能是韩起、赵武和祁午三人在联合演戏,才有了吕武得知这么一件事情下意识说“都是演帝”的这句话。 这一次无论是怎么个后继展开,韩起的“阍卫”职位绝对是要丢了。 刚离开没有多久的葛存又回来了,说道:“智伯已入都城。” 什么!? 智瑩来“新田”啦?! 他来“新田”做什么??? 近期哪怕发生了什么事,跟老智家的关系都不大,智瑩来“新田”若是能得到礼遇也就罢了,没人搭理该多么尴尬。 一般的退休老干部,他们极少会再去“故地重游”,只因为要是上演“人走茶凉”不但自身郁闷或纠结,其余人也会老尴尬了。 吕武一边做事,一边关注智瑩那边的状况。 老智家面临跟韩氏一样的状况,境遇上则是比韩氏要好太多了。 不单单因为智氏的实力比韩氏强大太多,作为荀氏小宗的智氏至少还有中行偃为元戎,程郑坐在下军将位置上,其他人要尊重智氏的实力,更不能忘记中行偃和程郑的存在。 吕武掌握的消息是智瑩来“新田”并没有得到迎接,随后更是没有一人前去拜访。 那是包括程郑在内,卿位家族和中小家族没有一个人去找智瑩这位老干部。这样会显得无比奇怪。 智氏本身的实力摆在那里,卿位家族可以不用搭理,程郑和中小贵族则不能无视。 “智盈可有随行?”吕武需要再确认一遍,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近来事态本就诡异,偏偏智瑩现身“新田”凑热闹。 “不能是因为智瑩贪婪的名声,搞得没人去拜会。”吕武想道。 智瑩固然贪婪却是一个睿智又充满了经验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新田”的。 第546章:什么!赵武要完? “都城往‘虎牢’需有大道。臣有所计划,欲征调沿途众家出劳役以修建。”吕武是司徒,怎么都应该干一些司徒该干的事情。 现在没什么大朝会和小朝会之类,一般是有事才会进行召集,来个有事说事。 当然不是国家平时没什么大小事务,很多事情则不用去惊动国君,负责该项事务的某人将事情直接办了也就是了。 一件事情做对做好了有功,做差做错了需要承担后果,这个就是“职位责任制”的规则了。 这么一套行政制度不能说简陋,很多时候甚至能达到一种出事就迅速解决的效果,导致的却是国君无法集权,致使国君手中的权力遭到压缩。 国君问了吕武不少事情,搞懂修建这么一条“国道”对跟楚国争霸非常有利,拍板道:“阴卿自可为之。” 就是给了全部的处置权了呗。 很符合“职位责任制”的核心,干好了有功,干不好要遭到惩罚。 事实上,“职位责任制”对国君有好有坏,坏的就是无法集权,聪明又手腕足够的国君只要掌握“裁决权”就能死死地捏住群臣。 吕武担任晋国司徒以来,学习以前的前辈极少对各个家族指手画脚,也就是不干涉各个家族自己的农耕情况,修路方面也只顾着自家,极少对各个家族征调劳役去修路。 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 晋国从上一次栾氏、郤氏的内乱中喘过气来,眼见又要跟楚国玩争霸游戏,道路却是那么稀烂,合适吗? 关于这场争霸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呢?其实已经很难说得清楚了。 晋国要继续跟楚国争霸,有一条好的道路非常关键,节省出兵时间只是其一,减少往来运输辎重的损耗才是最为关键。 有一条好的道路能够给晋国在运输辎重途中节省多少时间,节省了时间也就等于免于消耗,道理很复杂吗? 一次两次或许还看不太出来,三次也许节省下来的物资就够再发动一次战役了。 国君已经敲打完了魏氏,近期有点好向阴氏发动的迹象。 吕武在这个当口进宫提出道路修建计划,事关与楚国的争霸,国君需要好好掂量掂量要不要朝阴氏下手了。 “阴卿与魏氏共谋大荔之戎?”国君问道。 这件事情都发生在多久之前了,没记错是在四年前? 大荔之戎已经成为历史篇章上的一个符号,地盘被阴氏和魏氏共同瓜分掉。 如果按照潜规则,国君不应该问出那个问题。 阴氏和魏氏进行了扩张,没有报备就等于出了事由他们自己去扛,国家是不会有任何买单行为的。 由于现在只有建立“城”、“邑”、“邦”并进行移民才算形成控制的既定事实,哪个国家的哪个家族进行了地盘扩张,没有卫星在天上盯着,消息传递也存在很严重的延迟,没有刻意去进行了解,想知道其实挺难的。 国君说那句话就一个意思:寡人在盯着你。 吕武说道:“臣西征之时遭到大荔之戎袭击,大军顺势敲打罢了。” 国君愕然。 大荔之戎不会像白翟或赤狄一再跟秦国搅和到一块来找晋国的麻烦,以至于大荔之戎在晋国这边历来没什么存在感。 这么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部落联盟,他们会不会袭击西征的晋军,谁也说不清楚。 即便大荔之戎真的干了袭击西征晋军的事情,吕武一下子将对方给打死,太凶残了吧? 现在的关键是,国君要敲打阴氏,结果吕武像是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答案是“俺只是挥了挥手,大荔之戎灰飞烟灭啦”,着实太膈应人。 国君还能咋地?抱怨大荔之戎不经打,还是继续紧咬不放?他说:“如寡人所料不差,韩氏有意讨伐大荔之戎?” 这个是韩厥还担任“卿”时公开提过的事情。 吕武也没有避讳,说道:“正有此事。” 国君没话说了。 当时韩氏还是卿位家族,阴氏和魏氏一点面子没给韩氏留着。韩氏前一脚说要将大荔之戎吞了,后一脚吕武率军将大荔之戎灭掉并进行了瓜分。 这么一件事情讲开了,无非就是卿位家族之间的争斗,以阴氏和魏氏获得胜利而告终。 所以,韩氏失去卿位,阴氏和魏氏实际上是给用力推了一把。 站在国君的立场,巴不得卿位家族一再发生矛盾。 只不过,国君又需要担心卿位家族动用武力,国家一乱顾不上外面,国力也将遭到削弱。 对国君来说,最为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卿位家族矛盾和争斗不断,打却是不能真的打起来,才好从中当个调停选手,又能处在安全的位置。 吕武见国君转移话题,一边听,一边想道:“提出修路来制止,还是被敲打了一下?君上的进取之心很足嘛。” 以当前晋国内部和外部的局势来看,的确很适合国君来收回一些权柄。 国君看到了机会,使用了一些高超的手腕,真切实际地在干收权的事情。 这位国君莫不是在抄晋景公的作业? 他做的事情就是一再加强自己的威势,首先将公族团结到身边,再收服一两个实力强大的卿位家族,盯上那个最强大的卿位家族,最终重演晋景公做过的事情。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外传进来。 吕武瞬间紧绷了一下,带着警惕扭头看去。 门被推开,几名寺人和宫女跑进来,一边跪下一边说道:“君上,孟姬去了。” 国君霍地站起来,脸色一再变幻又坐下。 孟姬是谁?就是赵庄姬呀!她一直居住在“下宫”,哪怕赵氏复立都没有回去。 至于是赵庄姬不愿意回到赵氏,还是赵武没有想过接回去,他们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 有传言是,赵氏的覆灭跟赵庄姬脱不开关系,导致赵氏上下恨这个女人入骨。她害怕回去之后死的不明不白,才不敢回去。 如果是后世的人,也许会相信。 活在当代,又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卿”,信了那一套绝对是个白痴。 赵朔英年早逝,他死后才让赵氏和栾氏、郤氏没了情份,也导致赵庄姬一直住在宫城内的“下宫”。 赵氏覆灭之前,赵氏由赵同和赵括主持,也是他俩嚣张跋扈到惹怒了几乎所有人,晋景公看到机会一下子将赵氏干掉。 在很多人看来,赵同和赵括是一回事,赵朔的这一支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以对赵同和赵括不满,该对赵朔这一支有的情意不能丢。 这个就是后面赵武再次活跃在“新田”,始终没有遭到栾氏和郤氏针对的原因。 赵武复立代表赵朔这一支又活跃在晋国的高层阶级,得到了韩氏几乎竭尽全力的帮助,栾氏和郤氏实际上也进行了一些看顾。 从头到尾没有立下什么功劳的赵武,凭什么能够一再增加封地与人口?不就是赵庄姬一再将自己名下的封邑和人口转移到赵武手里嘛! 那么,赵武有什么资格去恨自己的母亲?他的很多家臣与治下之人是由赵庄姬送过来,那些人会恨赵庄姬吗? 这么一个逻辑链推理下来,赵庄姬因为害怕回到赵氏被弄死也就不存在,等于她一直居住在“下宫”肯定是有其它的原因。 “君上,臣告退。”吕武有再多的事情也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了。 国君看上去思绪有点乱,等吕武都走到门边才喊道:“阴卿,尤记得寡人居于‘单’,卿与寡人往来否?” 现在提这事,干么呢? 吕武笑着说道:“臣自是记得。臣所未料,君上随后归国继位。” 听好啦,俺不知道你会成为晋国的国君。 所以,大家都身处微末时的感情很纯粹,不是奔着什么指望去的。 国君哪能知道吕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很赞同吕武刚才说得那句话。 “如今,寡人为君,你为‘卿’,何不共谋大事,使诸夏文明不断,仍为天下礼仪?”国君说得无比诚恳。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不止是单纯为了争出一个老大,还是在争夺哪套一普世价值观才是“世界”的主流,各国应该执行谁制定的规矩,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明竞争啊! 这个命题非常大,妥妥的就是干大事。 国君发出了邀请,无比殷切地看着吕武,等待给出一个答案。 这事是发生在赵庄姬去世之后,能够分辨国君是匆忙间的选择。 由此可见赵庄姬的死亡干扰了国君的某些计划! 吕武在头脑风暴,一边庄重行礼,答道:“文明不绝,臣之所愿也!” 薪火传承,文明不被取代,文化子子孙传续下去。这个也是吕武必须担负的历史使命! 得到答案的国君要大笑,想到自己的姑母刚过世,估计尸骨都还没变冷外加硬邦邦,不得不忍下笑意,说道:“卿之心意,寡人已知。且去罢。” 吕武出宫门时碰到了急忙赶来的赵武,两人只是进行短暂的交谈就各做各事。 因为阴氏的主母来自赵氏,固然赵庄姬不是阴氏主母的生母,阴氏还是要有所表示,随后肯定是有相关的礼仪制度需要遵行的。 很快,赵庄姬去世的消息传开了。 吕武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整合起来的大概意思,差不多是赵武危险了。 第547章:想消停?别做梦了! 赵武为什么能够成为晋国的“常务卿大夫”之一?绝不是单纯因为吕武给进行了推举。 根本原因在于赵武身上的血脉! 在这个王侯将相有“种”的年代,说白了就是阶级形成了固化,某个谁是什么阶级,不犯大事为前提,儿子也会是什么阶级。 值得庆幸的是,当前时代由下往上的通道没有被完全堵死,尤其是在晋国这边有能力就能改变自身的命运。 这个是军果主义国家通常会有的一种特色了,用军功晋升自己的阶级,从而也等于改变了命运。 事实上,无论赞同还是反对,军果主义国家就是最容易发生阶级变动的国家体制。 上一刻某个家族牛掰到不行,下一秒身死族灭。大多数是因为军事行动失败遭到的惩罚,极少数是因为过于嚣张跋扈被联合起来弄死。 普通人在战场立功,哪怕一次两次没有获得爵位,财帛方面多少也是会有一些。而这是军果主义国家制度决定了的结果,与上位者大方或是吝啬无关。 毕竟,一个真正走军果主义路线的国家无法避开“赏与罚”的这一套规则。 当然了,一样是军果主义国家,晋国只能算是一种“初代”版本,历史上的秦国才将军果主义制度推行到了一种极致。 赵武因为血统占便宜,本身就有为“卿”的资格,以至于吕武动了动嘴巴就顺势上位了。 韩氏则是因为骑墙,背叛了贵族阶层不提,又让国君感到极度的失望,失去卿位也就属于一种理所当然。 发生在赵氏和韩氏身上的事情,很难发生在其余的诸侯国。 在很多的诸侯国,阶级固化的程度远远超过晋国,是那种真正意义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的程度。 严重到什么地步呢?贵族永远都是贵族,哪怕犯了错律法也无法处置;普通人永远就是个普通人,哪怕是立下逆天的功勋,别想着能够翻身。 后世的儒教追求的是什么?其实就是“只上不下”的那种阶级固化。 当然了,儒学是儒学,儒教是儒教,两者存在区别。 儒学大概是从孔子建立,一直传承到隋唐时期。 然后,儒学到唐朝中期才真正意义上的得势,又在有宋一朝转变成为儒教。 成立儒教之后,“刑不上大夫”就成为一种潜规则,犯错的惩罚是换个地方做官,走一地祸害一地这么爽的公费旅游,士大夫不飘,谁飘? 什么?不是西汉就搞独尊儒术吗??? 西汉是为了形成思想统一,儒学中的公羊学派符合汉帝国的需要,算是一种学术,又向社会宣传和推行“大复仇”的主义。 而事实上,儒学只是汉帝国的一种“包装”,搞的却是“儒皮法骨”那一套。 汉武帝需要的是“大复仇”主义来统一国家人民的思想,哪一个学派搞出这一套,又有利于帝王的统治就会受到青睐。 说白了就是,愿意当狗就趴下,朕给养了! 其它学派或许愿意,没Get到汉武帝的基点。 学儒的董仲舒愿意,并且也Get到了汉武帝想要的,将儒学打扮成为美人,眼巴巴地送到帝王的床上去了。 真实情况是什么?从汉武帝再到汉宣帝,朝堂中儒家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真的要用儒学治国,朝堂上没几个儒家的人,算是一种看重吗? 儒家初次被帝王大肆充斥朝堂是从汉元帝开始,并且儒家第一次掌控国政就玩崩了。 而汉元帝早就遭到了汉宣帝的警告,可惜的是这孩子被儒家忽悠瘸了。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言犹在耳! 唐太宗需要讨好儒家,用以让自己的帝位坐得稳当,帝后齐上阵之下,李大帝写了《帝范》,长孙皇后则是写了《女则》,讨好手腕之高远超想象。 儒教能在有宋一朝称霸朝堂的根本原因是五代十国的武人太能作了,引起了社会的全面反弹。 再来就是,赵宋开国皇帝欺负孤儿寡母上位,后继更是兄弟间玩了一手烛影斧声,皇帝哥哥有册立太子,不管皇帝哥哥怎么死的,兄终弟及那一套是胡人才会玩的。 弟弟成了皇帝,内在的背景故事比“父慈子孝”与“黄袍加身”要不堪一万倍,不讨好那些“口舌”和“公知”怎么行? 玩了一手驴车漂移的高粱河车神的选择是没下限进行讨好,开启了有宋一朝高薪奉养的历史。掀开了来讲,高粱河车神干的就是在收买掌握舆论的那些人。 观看史书会发现一点,大臣与权贵最喜欢那种本身自带黑点的皇帝了,后来变成儒教喜欢侍奉这样的君王。 为什么?只因为有黑点才好控制呀! 儒教追求的阶级固化在春秋是一种常态,吕武就是受益者之一。 如果没有国君搞事,吕武其实就该进入到写书阶段,想着创造出什么学说,一再对社会进行试探,想要开始挖阶级固化的墙角了。 为什么吕武之前不干?需要看的是他以前什么地位,阴氏又是什么实力,再反过头来看看目前的地位和实力。 有些事情,想干需要有一副好身板,没那个身板硬要去干那事,事情没办成不说,一巴掌被拍死了。 作为阶级固化受益者的吕武怎么会想到挖墙脚?他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念,什么改变阶级固化使社会进步,成为一位光耀万古的伟人,啥啥啥之类的,单纯就是那么干对阴氏有好处。 吕武活得很现实,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努力得到想要的,并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成为伟人而去。 如果有哪一天吕武成了伟人,一定是后世的史学家用错误的方式研究了历史,硬生生地给“先人”套上各种荣誉。 军功爵的奖励制度方面,吕武已经抄了商鞅的作业,没颁布实施而已。 一旦军功爵制度实施,其实也就等于是开创了全民私有制,给当前社会制造了一股滔天的泥石流。 现在能够拥有财产是哪些群体?至不济也要是个国人。也就等于数量占了最大的所谓属民,他们实际上没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财产,连他们都是贵族的财产。 吕武搞那一套必然收买治下民心,近一步解放和增加生产力,会不会得罪其余贵族,则看他的嘴巴到底能说会道到什么程度。 历史上,类似的制度改革发生在战国初期,进入战国中期则是“穷则思变”横行的时代,哪个国家的群臣不想搞变法就是等于在混吃等死,会吓得国中发生严重的逃亡潮。 吕武一直在进行“采风”,亲自去到哪个国家,会尽力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问一问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更多的时候,阴氏的人外出走商,一样会进行“采风”。 这么做是干么?不去了解当代,拍着脑袋就想搞学说,不担心“水土不服”吗? 任何的制度都必须符合当代的实际需要! 简单的一个比方,不懂怎么伺候庄稼,偏偏要求别人按照自己拍脑袋的想象去耕作,是人干的事吗!? 吕武所知道的是,目前没有任何的学说,有也只是一个雏形。 他知道的事情多,跟现代的认很多一样,也就是都有“知而不精”的毛病,自然而然需要花时间去回忆和记录,再进行整合逻辑自洽的体系。 为了能使身板变硬,他实际上真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做学问,好不容易以为今年能消停一下,没想到战事没看见影子,国内的事情倒是一件接着一件地来。 “主,智伯近期并未拜访何人,往之拜访者亦寡,卿大夫仅有下军将前往。”成甲原本作为宋彬的副手,后来被吕武安排在‘新田’干情报收集的活。 吕武关注智瑩干什么? 智瑩可是晋国仅存不多的老狐狸之一,窝在封地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不会无缘无故到“新田”来的。 有些人不出现也就罢了,沉寂了很久又突然现身,不去进行关注该是心多大呀? 程氏与智氏本来就是一伙的。程郑等智瑩来了“新田”有一段时间才去拜会,里面绝对有不对劲的地方。 其余人没去拜会智瑩的原因则是非常复杂。 以吕武为例,首先是目前高层的形势非常诡异,再则就是太殷勤会惹人多想。 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干什么都会有人盯着,再进行各种各样的解读。 很多时候上位者真没想搞什么,偏偏总是会被各种花样进行解读,着实是令人哭笑不得。 然而,那就是人们为什么想成为上位者的动力之一。 最为值得重视的是,智瑩本身没表露什么信号,谁都不知道他来“新田”做什么,哪个敢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凑上去? 吕武想到了什么,要开口问之际猛然间意识到成甲离开,屋里就只剩下自己和负责伺候的小白和小青。 这两个来自越国的女人,她们先是作为侍女,后来变成了“嬖”。 所谓的“嬖”地位在“媵”之下,说白了就是贴身人之类,没脱离侍女的身份,比侍女多了一个陪睡的工作。 那么多年过去,小白和小青给吕武生了一男一女,身份到“嬖”也基本到顶,不可能再有所提升了。 她们的孩子跟其余的“媵”一样,归于主母进行抚养。 现在的任何一个家族,女主人只有一位,其余女人生下来的孩子都属于女主人拥有养育权和照顾权;所有的孩子只能有女主人这么一位“名份”上的母亲,称呼母亲也只能喊女主人。 必须要说的是,因为所有孩子都归于女主人,导致目前的嫡和庶界线并不是那么明显,唯一分得最清楚的就是女主人所生长子享受继承一切的天然权利,其余男孩子或女孩子则是一视同仁。 吕武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毛笔早就有了,蒙恬只是进行改良) 小白和小青一看到吕武的动作,习惯成自然地一个去拿皮裘,另一个则是走向了摆放兵器的架子拿起了剑。 曾几何时,吕武去一个小贵族(梁挈)的家里,看到别家有侍女和一套伺候人的排场感到羡慕不已。等他有了比别人更好更舒适的生活,以飞快的速度适应了所拥有的一切。 吕武一动,整个家里也跟着动弹了起来。 房屋周边的武士靠拢上来,各处的武士进入等待命令的状态。 车夫要赶紧地准备好车架,牵来拉车的马,等候可能得到的召唤。而实际上,吕武不一定会出门。 一些负责洒扫的人,地上未必脏了,他们却要赶紧再洒扫一遍,免得主人走过时靴子底下沾上了什么。同样,吕武也不一定会走过那里。 该做什么的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服务吕武,哪怕不一定会用得上,进行准备总是没错的。 什么叫极致的生活?不就是有着很多人围着一个人转,偏偏那人不一定会去享受到。 吕武一边走一边想道:“算一算时间,阿(女竞)(jìng)也应该到都城了?” 赵庄姬已经过世了七天,遗体没有被赵武接回去,仍然停放在“下宫”这个地方。 人死了七天,放着不会臭吗?后世有冰柜,目前靠的是冬季收集储藏的冰块,哪能就给放臭了。 阴氏跟赵氏是姻亲,长辈过世阴氏这边不但吕武需要去,嬴(女竞)也是需要到场的。 另外,吕阳被吕武丢到秦国那边,吕武事先已经询问过赵武,考虑到派人去召回吕阳也要耗时至少一个半月,双方对吕阳无法到场取得了谅解。 一样必须去参加赵庄姬葬礼的还有范氏和智氏的人,他们跟赵氏一样是姻亲,两家的女儿都嫁给了赵武。 另一个绝对需要在场的是邯郸赵,他们哪怕是进行了分家,一些礼仪场合依然不能缺席。 如果韩厥没有过世,韩氏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在赵庄姬的葬礼。 从韩厥敌视赵庄姬来看,又根据韩厥对赵氏的恩情念念不忘,已经侧面证明赵庄姬在赵氏(主宗)覆灭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关键韩氏现在当家作主的是韩起,韩氏需要来自赵氏的扶持,超大概率也会去参加赵庄姬的葬礼。 其余家族则就属于可去可不去,鉴于赵武好歹是个“卿”的身份,他们总要给面子。 吕武到后来才知道赵庄姬不会安葬到赵氏的祖坟,他跟所有听说了的人一样,对赵庄姬会安葬到公室的坟茔感到诧异,随后想到了更多。 安葬到公室的坟茔是赵庄姬的“遗嘱”之一,她剩下的财产不是要给赵武,而是转赠给了国君。 安葬公室成员的所在不是在“新田”,是在一个叫“绛”的地方。 发生“曲沃代翼”之后晋国历代的国君薨了,包括公室一些重要成员死亡,没有例外都是葬在“绛”这边。 从赵庄姬选择葬在“绛”而不是老赵家的地方,不得不使人产生诸多的联想。 偏偏赵武没有反对直接同意,算是直接“自爆”了吗? 在赵庄姬的葬礼上,吕武时隔数年之后再一次与智瑩面对面。 两人相互无言对视了一小会,再脸上各自泛起笑容。 什么?葬礼不适合笑?那要看看是谁在笑。 那一刻,吕武从智瑩的眼眸里看到了深邃,无比的深邃…… 第548章:退休老干部 智瑩出现在赵庄姬的葬礼之上,合适吗?其实算起来真的有那么点不合适。 比较关键的是,老智家随着智朔英年早逝“断代”了,垂髫之年的智盈不能来,只有智瑩拖着老迈之躯过来。 老范家的士匄率军出征,作为代表过来的是士鲂。 韩氏则是韩起和韩无忌一起现身葬礼。 其余家族,但凡家主没有随军出征都亲自来了。 赵庄姬以辈份来算是国君的姑母,然而国君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葬礼有关的任何场合。 事实上,国君属于可出现又能不出现的界线。 以亲戚关系来算,出现了也就出现了。 关键是姬周并不是晋景公的血脉,双方的关系有点远,也就跟赵庄姬的血缘关系不近。 任何一个国君的亲戚都是一大堆,某个公族的重要人物去世才有可能让国君前往哀悼,小虾米之类派人慰问也就是了。 不管赵庄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曾经扮演过什么角色,她只是公族众多外嫁的女人之一。 依照现在的习俗,贵族互相联姻,女人嫁过去其实并不是为了娘家扒拉好处,相反会一再从娘家扒拉东西进入夫家。 从夫家扒拉好处回娘家的外嫁女会成为异类,是要遭到众贵族所唾弃的。 赵庄姬只是众多公族外嫁女之一,国君难道每一个公族外嫁女过世都要前往哀悼?这样一来,国君会显得很不值钱。 即便是“卿”和众贵族来参加赵庄姬的葬礼,有些是遵守礼法,更多只是给为“卿”的赵武面子,并不是赵庄姬有多么重要或是受到爱戴。 所以了,国君不出现在赵庄姬的葬礼才是一种正常,出现了反而是反常。 一国之君不轻易参加谁的葬礼在后世依然是普世规则,没什么可以遭到指责的地方。 赵庄姬的葬礼并不隆重,以应有的规格进行下葬。 按照既定套路,赵武接下来就要进行守丧。 在守丧这一套规则中,长的有守丧三年,很多诸侯国就是严格按照这个习俗来的。 晋国这边对葬礼的规格跟所有诸侯国一样有着很严格的要求,坟茔占地多大,陪葬物是什么,有着一系列的制度在约束;对守丧的要求则是比较随性,也就是过世者的子孙自己决定要守丧长或是短,长就是三年期限,短意思意思三天也行。 如果事态足够的紧急,晋国这边的贵族一般会选择“死人不拖累活人”的做法,比如士燮过世之后,士匄连守丧都没有立刻接手了范氏。 没人去指责士匄什么。 当时的晋国政局很诡异,不会有多少时间让士匄去浪费,赶紧接手范氏再参与到国家事务,打从事实上对范氏才是当务之急。 类似士匄的这种做法要是发生在其他国家,势必要传出士匄不孝的舆论,晋国上上下下却觉得士匄做得很对。 后继,老范家没有因为士燮的过世没落,甚至在士匄的领导之下兴旺起来,更无法使人去进行任何指摘了。 现在没有那句“斯人已逝,生者如斯”的话,晋国这边贵族的追求已经达到那种境界。 人死了,家属当然悲痛万分,却不能忘记活人还要继续生活,努力将日子过好才是已故长辈愿意看到的。 有那么些人其实对长辈的感情早就淡了,长辈活着的时候不管不顾,长辈过世之后却是各种铺张,做给谁看,又是在给谁挣面子? “此次葬礼,过矣。”智瑩没刻意压低声音。 那句话不止站在智瑩旁边的吕武听到,周边的人也都听得很仔细。 晋国这边没有活人殉葬的规矩,会搞一些小陶人替代。 当然,哪怕仅是小陶人殉葬,也要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就是违制。 赵庄姬的陪葬物中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一些。 智瑩讲得却不是陪葬物,是认为赵庄姬不该葬在公室的“祖墓”这边。 只是吧,人刚下葬,讲那些话合适吗?要讲,得知赵庄姬挑选的墓地在哪,早该开火了啊! 没人搭智瑩的腔。 智瑩又说道:“老夫往来‘新田’,诸位为何视而不见?” 什么意思? 又或者,这位老大爷想要搞啥??? 已经是退休老干部,退休的名义还有点那么什么,以往的名声也不好,装大葱不合适呀。 有些人做任何事情都带着意图,不会平白无故去做什么或讲什么。 还是没人搭理智瑩,以至于场面一时间很尴尬。 智瑩脸上看不到任何尴尬。 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咯。 智瑩看向了士鲂,视线被士鲂躲开。 士鲂那一刻想的是:“老大爷,退休了就要认,不要胡乱搞事。” 智瑩看向了魏琦,视线再一次被避开,没有形成对视。 都已经这样了,智瑩是不是该有点逼数,消停下来? 智瑩偏不,看向吕武的同时,说道:“阴武为何不来拜访老夫?” 指名了,再不搭理就不合适。 之前,吕武已经跟智瑩确认过眼神,很清楚智瑩就是带着某种使命出现在“新田”的。 智瑩是觉得吕武好欺负,给欺负上门了吗? 没那意思,纯粹就是邀请合作一把。 吕武笑呵呵地说道:“自然要前往拜访智伯,奈何诸事缠身。” 老大爷,你想搞事,别拉上俺啊。 有赵氏的人招呼,该进行一系列的致意与答礼了。 其实吕武能大概猜出智瑩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来当和事佬而已。 当然,那只是一种猜测。 目前担任元戎的是中行偃,没有强硬的底气为前提,国君怎么可能让中行偃下台,换上一个强硬得起来的元戎不是自找罪受吗? 范氏的士匄表现得太过于年轻气盛,谁都很难百分百把握猜准士匄的下一步会干什么。 然后,中行偃和士匄的关系变得有些恶劣,一旦士匄和中行偃扛上,等于范氏与荀氏、中行氏扛上,到时候智氏和程氏必然会被拉下水。 “若我所料不差,阴氏与魏琦必寻机推范氏上台。士匄为元戎,范氏乃是国中最强,烈火烹油无外如是。”智瑩心想。 这一套在晋国发生过不少次了。曾经的赵氏、先氏、狐氏、荀氏、郤氏、栾氏,基本上都是被这么坑过的。有些家族被一坑直接没了,少数懂得迂回转进或急流勇退得以自保。 葬礼结束,智瑩亲自邀请吕武、魏琦、士鲂一聚。 受到邀请的人没一个想去,智瑩却是玩了话术,邀请某某谁时就说会再邀请谁,这个谁以为那个谁会到场不好不去。 智瑩先搞定了一个,后面的人也就更好搞定了。 六天之后,到了聚会的时间,众人相聚到智氏在“新田”的宅院。 老智家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有着一套严格的待客规矩,才不会在迎接客人的时候犯错误。 智瑩刻意搞出了一种比较放松的氛围,选了空旷的待客场所,甚至还有乐师在场奏乐。 不是什么“乐团”,奏乐的是师旷这位盲人乐师。他近十来年非常活跃,不断去阴氏那边找存在感,后来成了赵武的老师,慢慢变成国君“幕僚”或“顾问”的角色。 吕武过来看到师旷在场,哪里看不出智瑩和国君勾搭到一块去了? 魏琦和士鲂肯定也能看出那一点,他们跟吕武一样没做任何表示。 担任元戎时期的智瑩压制国君,他们怎么会搅和到一块去?大人的世界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上一刻还是生死大仇,下一秒也许就把臂(zhǎn)言欢了。 尤其是对正治人物来讲,仇恨是个什么玩意?有需要连杀父仇人都能变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平和的琴声由师旷来奏响。 智瑩没有一开始就点出主题,与这个聊几句,对那个攀谈几句,讲的都是作为同僚时的一些趣事。 有些事情在时过境迁之后再提起,其实一点有趣都不存在,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嘲讽。 比如,智瑩刚才与吕武闲聊,聊到了吕武在智瑩麾下纳赋的一些事情。 当时的吕武不过是一名“旅帅”,智瑩则是下军佐。谈到的事情是智瑩刻意让吕武立了什么功劳之类。 有那么回事吗?有的。 过了很久之后,一个成了退休老干部,另一个则是手握大权的“卿”,再讲这些是讨要情份呢。 “老夫尤记得‘鄢陵’战后,阴氏夺粮之事。”智瑩自己说得笑呵呵,其余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那是吕武的黑历史之一。 他们打赢了楚军,面对楚军营盘内多到吓人的粮食,其余人或是建议烧掉,或者认为放着不管,仅有吕武想要搬回家。 “鄢陵”离晋国有点距离,动用人畜之力那么远运送粮食,付出的成本远比得到要多,无疑是一种亏本的买卖。 当时包括晋厉公和其余“卿”根本没掩饰,直接嗤笑或是调侃阴氏穷到那份上,吕武也太傻了一些才干出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等他们知道吕武将楚军丢弃的大部分军粮运去宋国,不是贩卖就是酿酒,又是一番调笑。 “便是有你这般,方有阴氏之日啊!”智瑩说得无比感慨,算是一种事后的赞美,对吕武持家有道的赞赏。 没有后面这句话,较真的看下来,智瑩讲那段往事压根是在结仇。 “上军将为‘卿’,亦是我之‘天下第一’,智伯所言不妥。”师旷不弹琴了,看似仗义地帮吕武斥责智瑩。 这是在催促赶紧进入正题,还是这位盲人乐师在加强人设? 师旷的人设很光明,尤其是与好多人的谈话,诡异地能传得到处都是。 那可是私下的谈话,怎么能够传开呢?隐私何在!诡异之处就在这里。 偏偏师旷的事迹总是能够流传出来,每每还都是伟大和光明的角色。 那些事迹里面,没有谁是坏人,一个光明正义,另一个虚心接受劝谏,都是好人呐。 吕武一开始就将这位盲人乐师看透了,玩“养望”的那一套而已,内在追求的是盲人也能出人头地,干的事情每每总能合者两利,也就能够达到无往不利的效果。 “晋外忧有楚,诸位皆为国中大贤,为何枯坐于此?”师旷问了这么一句话。 吕武其实并不喜欢师旷这个人,有野心和抱负是好事。 吕武之所以不喜欢师旷,仅在于认为太会钻营,利用完了上家就跑,到了下家不会有半点的顾念旧情。 他问道:“君上赐我‘半乐’,以子野定论乃是靡靡之音。我需否弃之不用?” 郑国的音乐要是按照师旷的定义就是靡靡之音,也叫亡国之音。而这个师旷以前早就做过评价。 师旷做了思考状,一小会之后说道:“上军将睿智,确实当弃。” 吕武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如此,我便弃之。另有一问,乐人、舞伶遭弃,生死如何?” 在当前这个时代,礼乐为大之下,音乐显得无比神圣,什么样的音乐能不能关乎到国运,其实真的是有关联的。不能以这个来觉得师旷的那一套是在胡说八道。 所以了,吕武并没有不懂装懂,用另外的角度来对师旷发出灵魂质问。 如果师旷聪明,他应该收起琴离开,不要来掺和接下来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不是“卿”就是一个强大家族的掌舵人,什么时候谈话需要被国君监视? 吕武表态之后,魏琦和士鲂就用不善的目光看向智瑩,很干脆地表态:老大爷,你想讨好国君,拿我们来作伐? 智瑩哪里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以前他是元戎可以挥斥方遒,成为退休老干部就要自爱。 “乐令且退罢。”智瑩做出了妥协。 师旷目前担任的是国君“乐团”指导,官职就是乐令。他沉默了一小会,收拾自己的物件,行礼告退了。 士鲂早就不耐烦了,先与吕武和魏琦对视,向智瑩径直问道:“智伯邀我等与会,所为何事?” 一系列的事情发展下来,哪里还能让智瑩矜持,说道:“楚有不稳,晋不可再乱,正是争霸之时。” 问题是,现在搞事的是国君,卿位家族已经一再忍让,国君却是一点消停的迹象都看不见。 吕武、魏琦和士鲂再次眼神对视,一致转头看向智瑩:老大爷,智氏自保都困难,你退休也就退休了,何苦出来找存在感? 第549章: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智瑩的年纪比韩厥大,韩厥已经病故,智瑩看上去身体却是依然硬朗。 事实上,智瑩不是因为身体原因退下,纯粹是先把自己的名声搞差了,再遇到不得不退的时局,选择了保全自身的退休。 绝对不止吕武一个人看出智瑩来到“新田”的意图,察觉到的人没提,不知道的依然不知道而已。 好像还能再撑几年,乃至于是活个十数年的智瑩,他好歹曾经风光无限。 这人啊,一旦风光过,迫于无奈需要退休,退下去后保全了自己和家族,怎么甘心过没有权力的生活,必然想着再闹出一些动静的。 “现在智氏需要依靠中行偃,自然不愿意看到士匄取代中行偃的。”吕武无比笃定这一点。 想当初,智氏获得了卿位,智瑩从楚国回来之后继承了卿位,没几年就坐稳了位置,随后开始对荀氏若即若离。 一直到智瑩成为元戎,智氏表现出来的姿态就是独立自主,不再接受来自主宗荀氏的任何指示。 那个时候,荀氏肯定是感到懵逼,再来就是感到恼火吧? 如果按照正常发展,智瑩会在元戎位置上坐到病故为止,老智家的智朔也该成长起来,智瑩病故之后智朔获得一个卿位,形成了一种家族传承。 在晋国担任元戎,家族必然是要得到极大的发展,良心一点让家族的实力翻个一两倍,足够贪心又手腕高超翻个四五倍没问题。 等待智朔接手智氏,他们已经跟荀氏进行了切割,老智家应该也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了吧? 而到那时候,智朔不会是担任元戎,不用担心既是国内第一强大的家族,家主又担任元戎惹来忌惮,老智家肯定是稳了啊! 比较要命的是智朔突然犯病,看似正常了一两年,再一次犯病却过世了。 “智伯年迈,智盈年幼,智起多有心思,程郑难以依仗。”魏琦将声音压得很轻,仅有坐在旁边的吕武能听到。 是啊。 那就是老智家面临的难题,仅是智盈年幼这一道坎就要花很长的时间进行过渡。 吕武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智氏实力强大。” 对于这点,魏琦肯定要认可的。 在晋国担任卿位又没有身死族灭必然会强大起来。这是权力带来的便利,打从实际上也成为晋国的一种潜规则。 他们哪一家不是获得卿位之后,实力像是吹气球那般的膨胀? 只是“卿”都那样,元戎又岂是等闲??? 魏琦暗自盘算,心里想道:“我家极限动员能够拉出一个‘军’,智氏的智瑩在元戎位置上待了五年,他不顾名声尽显贪婪,新增的封地多,人口增涨迅速……” 因为根本无法掌握正确的数据,什么都只能依靠猜。 根据魏琦的估算,老智家至少能拉出一个“军”又三个“师”,足足比魏氏多出了三个“师”啊。 知道智瑩为什么要扶持程郑上位吗?看看程郑纳赋时出动的士兵来自哪个家族,一下子就能明白啦。 程郑纳赋出动的士兵至少八成来自智氏! 老智家需要拥有纳赋的渠道,避免上交“税”,又能让家族的人拥有立功和获得战利品的机会,不但能避免损失财帛,还能有所收获,最为重要的则是稳定人心了。 邀请的客人到来,点开话题没有得到太正面的回应,智瑩知道不应该继续说下去了,随后便是一番风花雪月。 傍晚来临时,吕武、魏琦和士鲂一块离开老智家。 重新调整好心态的智瑩将三人送到大门口。 换作智瑩还是元戎,又或者心态没有及时摆正,哪有送客送到大门口这么一件事。 “老夫老矣。”智瑩多少有些伤心,呢喃道:“阴武仍然顾及情份,并未给予老夫难堪。魏琦、士鲂眼中已无老夫。” 说实话,智瑩觉得吕武非常不简单,尤其是谁都不过份得罪这一点。 “换作他人即为‘卿’又为他国执政,哪有这般好事……”智瑩心想。 他随后连夜去了宫城,不知道与国君讨论了什么,出宫城时一脸的轻松。 现在到了夜晚除了造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娱乐节目。 吕武先回到家,后一脚魏琦过来了。 “智伯入宫城,出时神态轻松。”魏琦得知这个消息立刻赶来。 实际上,吕武也得到了那个消息,说道:“此举乃是智伯明告我等,来都城便是掺和政务。” 这个退休老干部,他是仗着智氏有实力,自己的身子骨也还行,根本不怕谁会针对智氏,选择来当国君的马前卒了。 吕武就知道国君一系列表现之后会被看涨,料想肯定会有一帮人靠拢过去,没想到智氏也来掺一脚。 吕武早就私下与魏琦有过接洽,对待智瑩重新活跃取得了共识。 既然智瑩出来掺一脚,他们就要看看范氏到底会有多么头铁。 如果士匄对元戎宝座有想法,他们肯定会挺范氏一把,甚至吕武还能说服智氏站在本方阵营来,一块看人起高楼,再看高楼塌。 “智氏必然如此。”魏琦用着一种知道答案之后在逆推过程的姿态,说道:“若不如此,十数载过后,智氏仍在?” 说得是呢。 智瑩能控制程郑一年两年,可能控制十多年吗? 是个人就会有自己的思想,程郑暂时需要来自智氏的力量撑腰,哪天缓过来就该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到时候,仅仅是程郑断了给智氏的纳赋额度就够老智家受的了。 吕武说道:“君上既要恢复八卿,我等使之如愿便是。” 上位的“卿”会是谁?这个就是他们需要有一个交易的过程了。 魏琦目光有些闪烁,说道:“韩氏可再获卿位。” 这个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结果。 韩起跟韩厥不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个老子玩砸,哪敢重蹈覆辙? 国君对韩氏早就失望,韩起知道无法挽回国君的信任,双方即便有合作也不可能那么真心诚意。 魏琦觉得韩起领导下韩氏重新获得卿位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心想:“如此一来,相与武、起皆为友朋,魏、阴、韩皆处西境,三家若能为友,外部难再插手。” 今年已经五十三岁的魏琦,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先后去世,不免会开始为魏相铺路了。 吕武、魏相和韩起很早结识,一开始玩得挺好的。 后面韩无忌和韩起会疏离吕武和魏相,完全是韩厥的锅啊! 以魏琦的认知,魏氏、阴氏和韩氏都是邻居,一旦三家能够守望相助,他们在西边就不会出什么事。 这么一来,魏氏起码能够安稳一两代人,不用担心某天跟阴氏翻脸了。 魏琦现在就想到跟阴氏翻脸的那一天了吗? 现在没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不代表人们没有这种认知。 晋国的卿位家族是个什么尿性,谁还不知道谁呢! 魏琦的期盼很简单,他去世之后,有魏相能跟吕武继续一块玩,数十年内魏氏和阴氏哪怕反目成仇,闹不到非得搞到一家灭亡的地步。 不是魏琦思想单纯,他将人情世故给考虑了进去。 栾书针对郤氏,为什么栾氏和郤氏一块完蛋?不就是栾书受到郤克的恩惠太大,栾书却想要将郤氏一家子整整齐齐地搞没了,表现得太无情无义使世人害怕嘛! 什么情份都不顾,谁都要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哪敢与那样的人做朋友? 吕武已经跟魏琦谈了几次,听到魏琦最终拍板下来,扭头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心想:“果然,再好的盟友,暗地里还是会互相提防。” 魏氏不敢完全信任阴氏,阴氏又何尝不是? 魏琦要拉韩起一把,摆明了就是开始忌惮阴氏了。 不过,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他们不是单独一人,后面有着一家子,还有无数的家庭指望,感情用事不但会害死自己,是会造成跟随自己的那些人面临灭顶之灾。 吕武并不感到难过,甚至心情感到无比放松。 如果魏氏只看感情,才会让吕武难办。 吕武有着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将异常坚定地向着那个目标努力,过程中的朋友和敌人会一直在变。 现在阴氏跟魏氏是盟友,与其余几个卿位家族的关系比较复杂,没有太大的矛盾或仇恨,要说想要让关系变得多么亲密也是未必。 当然了,吕武想要采取的策略会很现实,取决于阴氏在西边的需要,不出意外阴氏需要保持与魏氏的盟友关系,时局需要时将与某个卿位家族玩哥两好。 在吕武制定的阴氏外交政策中,哪天阴氏成为秦国之主,那天就是跟魏氏翻脸的日子。 不要怪吕武现实,要怪就怪成为秦国之主的阴氏需要把控山川地利的优势,不将“桃林塞(现代灵宝)”和“魏”地掌控在手,该怎么去建立关中的门户? 那个“桃林塞”在哪又是谁的地盘?位于华山之东、大河之南、(山希)山以西、陆浑戎之北。它现在被一切两半,一半归于范氏,另一半掌握在伊洛之戎手里。 吕武事先已经知道函谷关的位置,后面一再从那片区域往来,发现还有一处同样适合建立关隘。 如果说函谷关一卡就是挡住东面来犯之敌,吕武发现的那个地方建立关隘则是能挡住南面。 吕武猛然间一愣,想道:“我是不是变得保守了?怎么只想着守成,不是……” 第550章:谁是鬼,谁是人。 吕武一想不对,再想更不对。 想要锐意进取,有那个资本不?连最基础的基本盘都没有,拿什么来进取! 所以,一旦阴氏真的成为秦国之主,函谷关必须给建起来,甚至是在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前,函谷关的那块地皮就要先弄到手,建立关隘再干取而代之的事情。 那么,吕武从今天开始就应该谋划怎么将“魏”地拿到手,能以和平的置换方式当然最好,不能必然需要使用武力。 “我记得原历史上三家分晋时,三方进行了超大规模的领土置换?”吕武没记错,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他又想道:“我家在晋国还有那么多封地,不可能放弃的。” 到时候,阴氏既是秦国之主,又有关外的大片疆域,不出意外开局的国土含括原版历史上的秦国和赵国? 真的是那个样子,其实算是有好有坏,取决的是到时候阴氏的家底有多厚,能不能抗住第一波压力。 那些事情需要一步步地筹谋,吕武将心念收起来,将精力转为应对当前的局势变动。 遭到范氏和阴氏、魏氏冷遇的智瑩并没有消停下来,利用程郑为“卿”的身份接连召见了很多中等家族。 程郑是“卿”,请客吃饭的话,哪个中等家族会不给面子。 当然,给面子去聚会是一回事,遭到提出什么要求或提议,愿不愿意执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闻智伯为君上代言,对众家多有抚慰?”士鲂看向了吕武和魏琦,对韩起也在场感到意外。 一再蓄势的国君和退休老干部智瑩搅和到了一起,肯定要让几个卿位家族感到忌惮,相聚的次数也就多了。 士鲂又说道:“听闻上军将近日来接连入宫?” 吕武很大方地承认,说道:“南方有异动,元戎无法出征,中军佐往东而去,我为上军将必被询问。” 南方那边,郑国真的去侵袭蔡国了,子驷一战打崩了蔡国,战场俘获与缴获众多,郑军又在蔡国大肆地搜刮,动静闹得很大。 楚国还在内乱当中,楚君熊审对郑国入侵蔡国暂时没有做出反应。 郑国或许会因为楚国没有吭声感到沾沾自喜?估计也有郑国人对楚国那样感到不妙。 不过,整体上来讲,郑国从蔡国那里补了一波血,举国陷入了欢腾。 吕武进宫确实被问到了南方的事情。 国君笃定楚国不会坐视郑国入侵蔡国,一旦楚国的内乱得到平息就是郑国倒霉的时刻。 晋国有心插手楚国内乱,想要真正地操作却很难。 国君将观点表达得很明确,无法直接插手楚国内乱,要将申公巫臣派去吴国当客卿,帮助吴国强大起来。 另外,国君认为不能坐视郑国壮大,无法直接出兵去干郑国,就等着楚国对郑国下手时去掺和。 介时,是讨伐郑国,还是帮郑国一把,取决于晋国的需要。 “君上此举……无出其后。”士鲂的脸色不好看,那么讲也就不是赞美。 那是根本没将周礼当一回事啊! 固然因为郑国活该,但姬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那么红果果地无视规则? 这怕不是周平王第二! 那个周平王是谁?就是引来异族干周幽王的那位。 都说周幽王玩烽火戏诸侯才导致西周的灭亡。 关于烽火台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有,有的说殷商就有了,有的则说要到战国时代。且不管是究竟怎么一回事,有多少人知道那时候周室自身的矛盾有多大,朝中又有哪个乱臣贼子处心积虑想搞事? 周平王搞了那么一出,东迁之后建立东周,成为一位“始作俑者”,周国的衰弱就是由他而始。 各个诸侯国不是傻子,他们会想:“老姬家争权夺利那么搞,完全无视了自己制定的礼法,俺们用得着在乎吗?” 吕武今天可不是专门讲那个,说道:“君上决议恢复八卿,我私以为确实应当如此。” 这点魏琦已经事先沟通,没觉得意外。 士鲂还沉溺在国君坏规矩上面,愣了愣神才吃惊地说道:“若真如此,何人为‘卿’?” 按照国君的意思,公族那边应该有一个人为“卿”,态度还很强硬。 国君在上次与吕武进行“交心”之后,以为吕武会站在自己这边,认定阴氏能够说服魏氏,一旦吕武和魏琦支持,软弱的中行偃无法阻止,再有智瑩表态,公族获得一个卿位是有把握的。 吕武将国君的意思讲完,又说道:“君上以为赵武任‘卿’无所功业,当退。” 那是赵武的一系列表现让国君失望,再来就是赵庄姬去世之后,害怕捏不住赵武。 并且,谁还看不出国君之前想培养赵武? 既然赵武没用,国君的思维就很直接,早先就有一名卿是他的人,换一个人选而已,这样的交易应该不会遭到几个“卿”的拒绝,甚至会因为公族上台使局势更明朗。 士鲂懵了! 国君摊牌,直接承认赵武就是他的人。这是什么玩法? 吕武知道那是什么玩法,无非就是近一步的展现威严,炫耀属于国君的权柄而已。 从这么一件事情来看,国君回国之后风光变得有些飘,挨了几棒子陷入沉寂,一段沉浮使得心性变得更加沉稳,渐渐摸索出了一套玩法。 晋国当前的局势对国君太有利,他不抓住机会该有多蠢? 士鲂怔怔地说道:“如此一来,景公旧事……” 晋国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景公导演了好几场好戏,抓住机会一下子弄死了赵氏。 吕武试探地说道:“元戎无力抗衡君上。” 换作其余的朝代,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谁敢直接说出来? 现在讲这话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士鲂一下子就听懂了。 现任元戎压不住国君,导致国君对卿位家族形成了压制,继续发展下去或许不止一个卿位家族倒霉,是不是该换个元戎了呢? 如果中行偃垮台,他们这些卿位家族要不要顺势将荀氏、中行氏,乃至于是连智氏和程氏都一块解决掉? 真的是那样的发展,从国家角度来说晋国的国力必然大损,获胜的家族则是会壮大,还是那种翻几倍、十几倍的壮大啊! 第551章:因势利导嘛,俺熟! 吕武现在面临很艰难的抉择,里面存在配合国君的选项,清楚目前阶段不能把国君给惹毛了,但是又不能将配合国君做得人尽皆知。 毕竟,他是“卿”啊! 在晋国,“卿”针对国君才是一种正治正确,跟国君搅和到一块去,哪怕一时能够得利,事后也必然要被众贵族所孤立。 国君现在搞那么多事情只出于一个目标,尝试收拢更多的权力在手。 那么,国君肯定要针对“卿”来搞事,能搞一个是一个,加强威严也就等于有了权力。 晋国的公族不弱,只是公族那边的鬼心思太多,无法团结也就力气无法一处使。 根据吕武的观察,国君一直在团结公族,成效方面看着好像还不错? 只不过,那是建立在中行偃得不到其余“卿”支持,元戎压制不住国君之上的一种表象。 如果元戎能够取得其余“卿”的支持……也不用六“卿”全站在中行偃那边,仅仅是范氏、阴氏和魏氏选择支持中行偃,国君的一切图谋都将成为无用功。 那些公族,他们根本不敢跟团结的卿位家族刚正面。 最为要命的是,由于中行偃表现不堪,会令人思考支持他到底有没有用,再来就是付出能不能得到回报。 所以了,吕武才会想着挺范氏一把,既是为了让范氏烈火烹油,又让国君遭到压制。 “现在不能乱啊!”吕武很忧愁这一点。 上一次栾氏和郤氏完蛋,他们的遗产肥了很多家族,造成的损失也很大。 事实上,内战折损的一丝一毫力量都是国家的,形成了重新的洗牌,折损掉的人力物力就那么消失了。 晋国不存在任何的忠臣,而这一点并不是吕武所造成的。 在他穿越过来之前,晋国的卿位家族就跟国君对立,又或者说晋国的非公族、公族、国君早就形成了各自圈子,有对立也有合作。 他没想过帮晋国的哪个国君改变那种现状,干不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自己能成事,为什么要托付于未知? 成为一国之主,尝试有生之年一统诸夏,不香吗? 如果有生之年无法一统诸夏,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去打造厚实的基业留给子孙,不好吗? 不要怪吕武是这样的人,一切只因为他知道晋国出现卿位家族之后就注定好不了,不是国君干掉卿位家族再被他国干掉,就是卿位家族瓜分晋国开启全新局面,压根就没有第三条路能走。区别只是两个“分叉”的时间线怎么变动而已。 “事态如此,上军将仍在修书?”士鲂经过求见,看到吕武埋首于文牍,又急又气。 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国君让祁奚重新出山,然后祁奚收拾了羊舌氏而已。 看着好像只是公族内部在搞幺蛾子?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之前祁奚给自己的儿子让位,玩了一手“举贤不避亲仇”的把戏,消失在政坛之上。 那是发生在好几年了,祁奚今年五十五岁,也就是当初远没到需要退休的年纪。 退休后的祁奚没病没灾,短短数年给祁氏直系添加了双位数的人口。 啥意思?就是祁奚这几年间一直玩女人啊! 男人还能玩女人,代表是的精力充足,想做事绝对没什么有心无力的困扰。 吕武一边整理文牍,一边说道:“如此说来,君上便是要让祁奚任‘卿’了。” 公族之中比较强大的也就那么几家,其中又以祁氏和羊舌氏表现得最为活跃。 士鲂看吕武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态度,诘问道:“上军将可是顾念旧情?” 吕武顾念个鸡儿。 跟君王谈感情?脑子发烧不清醒,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我言使中军佐就任元戎,范氏推脱不允,奈何?”吕武的提议真被范氏拒绝了。 尤其可见,范氏没有因为自己成为国内第一强大的家族变飘,认清现实又非常的谨慎。 范氏不止拒绝了元戎的诱惑,他们还反对搞荀氏,想要的是各个家族保持斗而不打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当然对范氏有利,他们再继续沉淀下去最为稳妥,某天勾勾手指想要什么要不到? 所以啊,吕武真的没有觉得世界上就自己一个聪明人,稍作试探之后就缩了,一副不想再管外面的风云变色,只想宅起来好好写书的态度。 他这么一搞,范氏却是坐蜡了。 范氏摆明了就是树大招风的格局,不是他们稳住就能坐看局势发展,相反需要一再参与进去控制局势。 结果是吕武一退,魏琦也跟着当木头人,国君全力向范氏开火,搞得范氏不上不下的。 在短短时间之内,国君轻易地让赵武就范,看似成功地团结起了公族,等敲打完范氏就将完成先期筹谋。 作为国内的第一家族,范氏很清楚国君一旦真的完成收权,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他们在阴氏和魏氏对国君妥协之后,没有了冲锋陷阵的家族,不自己上去出力,坐着等死吗? 吕武知道范氏急了,急到忘记祁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祁奚一贯的表现来看,他最大的追求是让祁氏变成第二个韩氏,也就是想要摆脱公族的身份,使祁氏成为真正意义的卿位家族,不是作为国君的工具。 这样的人成为“卿”之后,也许一开始会表现得对国君言听计从,暗地里却必然会在其余卿位家族当中寻找盟友,成功站稳脚跟就该想方设法脱离国君的控制了。 “有消息传回,齐已灭莱。”士鲂慢慢按耐住脾气,说了这么一句。 这个消息吕武还真不知道。 齐国灭掉莱国发生在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总之就是在那两年之间。 莱国与齐国的矛盾早就有了,原因是两国有领土主权上面的争议,一争就是数百年。 “何时(发生)……”吕武停下来,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士鲂。 齐国是趁着莒国搞东搞西吸引了各个诸侯国的注意力,抓住机会一下子将莱国给灭掉了。 晋国从来没有在乎过莱国,等于几位“卿”之中没一个负责莱国的邦交。 现在是范氏将消息告诉了吕武,出现情报空白的锅就在负责齐国邦交的阴氏身上,事情可大可小之下,谁想搞事就是一个机会。 晋国对齐国很警惕,齐国吞并了莱国,城池的数量一下子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五分之二,人口怎么也增涨了数十万。 晋国东边的局势出现这么大的变化,成功吞并了莱国的齐国会不会飘? 齐国一旦飘起来,晋国对东边的局势就会出现失控,怎么安心跟楚国快乐玩耍? “齐国肯定飘了!他们刻意阻断了阴氏与半岛的联系!”吕武想道。 他身上的职务很多,对半岛那边的关注度有点低了,家臣也没有进行提醒,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半岛断掉消息的异常。 告知莱国被齐国吞并消息的士鲂走了。 士鲂先提到国君在整合公族,转而提到莱国被灭,用意是想提出交换。 也就是范氏帮阴氏解决齐国的困扰,阴氏在国君针对范氏的事情上帮一把。 在范氏看来,阴氏陷在秦国身上太深,估计是难以抽调足够的力量去针对齐国。 同时,士匄正统率军队在跟莒国作战,莒国就在齐国边上,完全能够解决完莒国之后,顺势给齐国来一下狠的。 “有意思……”吕武觉得阴氏被看低了。 阴氏需要控制秦国的方方面面,长期需要动用至少三个“师”在秦国服役;自家的基本盘……也就是各个封地必然需要保留足够的武力;需要留出足够的军队响应国君的号召。 那么,范氏认为阴氏抽调不出额外的兵力去找齐国算账,好像挺合情合理的? 吕武对局势进行了一番思考,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他派人去通知魏琦事情的进展,进行梳洗再穿戴整齐,入宫谒见了国君。 齐国灭掉莱国这么件事情,肯定是要告知国君,该采取什么样的反应才好进行布置。 “此事……”国君看上去很是脑壳疼,想道:“齐国本就强大,吞并莱国势必更强。齐国称过霸,一直对霸业念念不忘,强大起来的齐国怎么可能不挑战晋国呢?” 一种紧迫感出现在国君的心头,他看向吕武,说道:“寡人明岁欲四‘军’齐出,再召诸侯会盟,南下讨伐不义之郑国。” 现在哪来的四个军团嘛! 意思也就再明显不过了,国君趁着齐国那边出幺蛾子,要求吕武支持恢复八卿,并且马上给出答复。 早就想好了一切的吕武,唯一出现意外的就是齐国将莱国给灭掉了。 他对恢复八卿没有意见,免去赵武卿位就免了,祁奚上位也没异议,需要争取的是让韩起获得卿位。 “四‘军’齐出?可也。”吕武给出了正面的答复。 国君嘴角勾了起来,看上去愉悦极了,说道:“祁奚为‘卿’,任新军将。” 吕武猜测也是这样,说道:“臣无异议。” 国君问道:“阴卿以为何人可为新军佐?” 吕武假装思考了一下下,一小会之后才问道:“君上以为何人可担任?” 国君没有马上回答,一样是一小会才说道:“诸‘卿’共议罢。” 这是玩见好就收那一套,免得众“卿”的反弹太大。 吕武心想:“看来……没有对韩氏进行任何承诺是对的。” 啥意思? 也就是,韩氏这一次依然会是茶几上杯具。 第552章:来啊,造作啊,反正…… 晋国现在不能乱是所有人的共识,也才让国君能够一再在钢丝上跳舞。 从某方面来讲,国君选择收权的时机很对,却是打从事实上拿国家命运在开玩笑。 国君在赌,赌卿位家族不敢翻脸。 不过,不能怪国君,老祖宗将国内的正治格局搞成这样,好几代国君尝试收权无果,后辈肯定是要接着努力的咯。 国君有太多的想法需要实现,想做事的前提就是有实权。 在恢复八卿制度被确认下来只差实施之后,后继的消息被刻意放出,诸如旧有卿位人选和职位不做变动,祁奚将担任新军将,看上去比较忙碌的智瑩消停了下来。 智瑩来“新田”到底有多少目的不太好说,其中的一个绝对是保证中行偃不失去元戎宝座,为此这么一个退休老干部几乎是脸都不要了。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中行偃一旦失去卿位不是他自己的事情,势必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效应,其中包括影响到智氏,智瑩又哪能……或者说哪敢不出死力气? 智瑩却是没有消停多久,休息了两三天重新活跃起来,轮流拜访各个卿位家族。 吕武刚刚才送走智瑩。 两人谈的事情不多,智瑩没解释为什么这一次会帮国君控场,主要来谈智氏和阴氏后续的合作。 那并不是什么老夫做事何须向人解释那一套,是现在就那么一种规则,事情干了就是干了,实力足够就挺着腰板,不用向任何人解释。 再则,有些事情不说也该都知道,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处,还会显得气弱。 智瑩在临走时说了一嘴范氏很强大。 范氏当然强大,还用得着智瑩来提醒? 这位退休老干部是在吕武这边给范氏下烂药呐? 智瑩从头到尾没有对赵武失去卿位讲什么。 吕武自然也没有提赵武的事情。 关于新军佐的人选,他俩同样一字不提。 那并不是默契或者什么,老智家需要的是自保,智瑩这一次过来已经算是犯忌,再提其它就是在挑战各个卿位家族的底线了。 吕武则是已经分别跟其余的“卿”私下商议了多次,包括阴氏和魏氏想拉一把韩氏很难成功,再让解朔出来为“卿”不合适,到底要不要帮助赵武保住卿位,等等。 众多的选项之中,既然中行偃不会垮台,再让范氏获得一个卿位会是最差劲的选择。 范氏再获得卿位,除了士鲂不会是其他人。这样不但是在帮助范氏内部团结,还是给予范氏更多的权力。 任何的年代,拥有权力想捞一把简直不要太简单。 在晋国为“卿”捞一把属于理所当然,真心不是什么罪过,不捞一把才是傻子。 季节到了夏季,率军东征的士匄回来了。 因为是率兵国战的关系,士匄打得也不错,必要的迎接仪式肯定要操办起来。 国君率众“卿”与贵族在城门外迎接士匄,场面可以说超出了该有的规格。 出征的军队解散,士匄跟着国君前往宫城,其余“卿”和贵族没有跟随。 吕武笃定士匄出宫之后会立刻来找,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为何使公族为‘卿’?”士匄这是在怪吕武不给力。 这个时候,吕武不能说自己无能为力,那样会选择太过于无能。 吕武同样不能说祁奚并不是什么好货色,就等着祁奚脱离国君的控制,发生那样的事情打国君的脸,并且对国君的威信造成严重打击。这样说会显得他过于阴险。 当然,吕武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蛮阴险的,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呀! 这么件事情,士匄在宫内绝对有跟国君交流,自己没有反对,来诘问就有点没意思了。 所以,士匄见吕武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赶紧地开启新话题,问道:“阿武属意何人为新军佐?” 咋地,老范家想要吗? 吕武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士匄,一副静静等待表演的态度。 士匄说道:“赵氏不当有此下场。” 赵氏为什么覆灭之后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复立,甚至赵武很轻易就获得了卿位? 其中并不是韩厥有多么给力,也不是国君想要栽培赵武随便能够办到,纯粹是一种复杂的情势所造成。 首先是,各个卿位家族需要赵氏的复立来证明晋景公不但错了,还做了无用功的事情。这点很重要! 再来是,赵武表现得相当无害,并且各个卿位家族都知道国君想栽培赵武,顺势让赵武获得卿位,就想看看国君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 然而,局势的发展打了各个卿位家族的脸,国君根本就是拿赵武来一箭好几雕,不但顺势搞了不得人心的韩氏一把,还造成了卿位家族将精力错误地用在赵武身上。这一点从国君轻易舍弃了赵武就能够证明。 吕武在脑子里切换“模板”了,改到赵武继续为“卿”的“频道”上面来。 不久之前,士匄还一副压根不想带赵武玩的架势,怎么才过去一点点的时间来了个改弦更张? 不管范氏是在打什么主意,其余卿位家族都要悠着点。 吕武没接那个茬,说道:“我等是否应当支持元戎?” 事实就是他们玩脱了,以至于国君能够那么强势! 士匄没有掩饰嫌弃,说道:“若非元戎不堪,事态何至于此。” 吕武很想“呵呵”几声。 说白了就是士匄便宜要占,又不想承担什么风险。 面对这样的士匄,吕武真不想多说什么话,反正说了也就是闲扯淡。 士匄看出了吕武的态度,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再开口时,说道:“赵武无功业,程郑亦无。” 吕武觉得这才开始有点意思。 就是呀! 国君以赵武为“卿”没有建树为理由,说将赵武撸了就撸掉,另一个同样没有任何功劳的程郑该怎么说? 最为重要的是,那位老干部退休了还出来搞事,有一次是不是要有第二次呢? 吕武说道:“此次智伯过了。” 士匄立刻有了精神,说道:“范氏不再增卿位,阿武但有下军将、新军佐人选,我必相助。” 吕武却是警惕了起来。 真的计算实力,软实力方面阴氏不及范氏,硬实力则是超过。 吕武近一段时间针对范氏的小动作不小,每一次都是及时地进行收手,有没有被范氏察觉到? 士匄说的是下军将和新军佐的人选,也就是不希望赵武失去卿位。 吕武必须先搞明白范氏与赵氏是个什么情况! 另一个,既然士匄要搞智氏,说明接下来阴氏和范氏有可以合作的地方,需要探讨该怎么来搞事。 第553章:谁动的手? 在晋国当贵族,外战输了的问题其实不大,内斗输了的下场则是会很惨很惨,由不得一旦国内出现乱局,卿位家族就立即将精力集中过来。 在周礼的约束之下,暂时还没有发生异姓取代某国一国之君的事情发生,以至于各国会出现权臣,权臣的巅峰也就是掌握国家的大小事务,成就自己的家族,或是使得自己的家族遭到灭亡。 因为没有相关的例子,过往的晋国卿位家族哪怕是实力再强,国君也被压制成为傀儡,卿位家族想到的只是延续强大,没有近一步再干点什么更劲爆的事情。 有明确目标的吕武其实很烦应付国内的争斗,不全力去应对又不行。 以吕武现在的角度来判断,除非是能让阴氏的实力再翻个一两倍,要不就要站到避免发生内战的梯队里面去。 这里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因为晋国强大,他们才能够作威作福,一旦晋国衰弱下去,诸侯国不再忌惮晋国,他们拿什么来作威作福呢? 不止吕武懂得那个道理,才有了这一次的所有“卿”都在进行克制。 国君继续花样操作。 士匄回到“新田”之后,在任的六“卿”总算能够凑齐。 近期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中行偃可能觉得自己必须要干点什么了,邀请其余在任的“卿”和几个有可能成为“卿”的人来到自己家中做客。 如果以时间线来算,中行偃绝对是晋国数十年以来最为差劲的元戎,并且没有之一。 荀氏并不弱,中行氏在中行偃成为“卿”之后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底子是那么的厚,人却混成那副熊样,就不要怪其余的“卿”看不起中行偃了。 “勿怪元戎疏离小宗,乃是程氏当日之因,种得今日之果。”士匄最近一再刻意表现出跟吕武亲密的模样。 士匄说的是程滑弑君不但让栾氏遭到覆灭,连中行偃也被坑得不轻。 一个大家族,他们自家的事情自己知道,不是说某个小宗脱离了哪个大宗,大家就真的信了。 程滑自刎前说是遭到栾书的指派,直接把栾书给咬得死死的。他还想直接拉中行偃下水,最后遭到了制止而已。 仅是程滑出身于荀氏,其实已经够拉作为荀氏家主的中行偃下水了,别说中行偃是被栾书硬顶到上军佐的位置,说他们不是一伙的,谁信呢。 晋国后续能那么乱,栾氏和中行偃其实“功不可没”,没有他们的瞎搞哪有后面某某谁的越级上位。 渐渐地,该来的人相续到齐。 “君上属意祁奚任新军将,是否已成定局?”中行偃来了个开门见山。 士匄先是几声轻笑,才说道:“你为元戎,怎会不知?” 打人不打脸的,好不啦? 中行偃眼角抽搐了几下,没有反怼士匄,闭了眼睛几秒,再睁开时,问道:“下军佐将退,新设新军将、新军佐,君上已定新军将为祁奚,下军佐何人可就?” 那个说要退的下军佐就在现场。 赵武就任下军佐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当小透明,仅有的一次表现还玩砸了,着实不知道该令人说什么才好。 尽管赵武有超大的可能要失去卿位,一天还是“卿”就需要得到尊重,比如被召唤到一起开会。 另外被邀请过来的还有祁奚、韩起、解朔、先屏和张老。这些就是中行偃认为会得到某位“卿”推举,有可能将获得卿位的人选。 五个人当中,祁奚的卿位归属已经被国君定了下来,能不能真的获得卿位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也就是说,晋国的正治格局惯性之下,哪怕国君和多位“卿”对祁奚担任新军将没意见。最后一刻没有到来之前,变数依然是存在的。 “下军佐将退?我怎不知?”士匄看了一眼吕武和魏琦,再看向中行偃,说道:“如赵武无所成就需退,非独赵武一人无所作为。”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这种事情,换谁碰上都会一脸懵逼。 程郑很清楚是在讲自己,先是非常明显的一个愣神,随后变得非常紧张。 另一个当事者明显也懵了。 赵武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觉得范氏的女人没白娶! 那可是国君已经放话为前提,士匄竟然会出来硬顶? 事先并没有得到沟通的赵武心里泛起了希望。他注意到刚才士匄先看了吕武和魏琦一眼,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了吕武,期盼这位好像跟士匄有私下沟通的姐夫能给力。 吕武发现赵武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十足的脑壳疼。 多大的人了,被扶持习惯了是吧?怎么遇到事就是那样的心态。 吕武现在算是明白了一点,士匄根本没有跟赵武进行任何的沟通,要不然赵武不会感到那么意外。 做好事不留名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卿位家族身上! 吕武既然已经看出来就必须进行深思,不能掉进士匄挖好的坑里面去。 坐在吕武边上的魏琦低声说道:“下军佐并不知晓中军佐此举。” 吕武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若中军佐提议士鲂任卿位,我俩需使解朔上位。” 不可能让范氏一门两“卿”的。一旦范氏获得两个卿位,他们还玩个屁啊! 让赵武继续待在卿位上面?没发现赵武看士匄的眼神吗?是那么的感激,恨不得以身相许了都! 真的办成了,功劳和人情都是士匄获得,赵武事后绝对会埋怨吕武,再让士匄从中搞事,赵氏说不得会敌视阴氏。 培养自己敌人这种事情,先是赵氏干过,后来郤氏、先氏、荀氏、智氏都做过相同的事情,除了赵氏能够玩跌宕起伏的游戏,其余家族不是成为历史尘埃的一部分,便是从此一蹶不振。 吕武并不觉得阴氏能够有赵氏的幸运,必须避免干出培养敌人的事情发生。 今天的转折点就是士匄认为赵武要退的话,另一个没有任何成就的程郑也该退。 他俩成为“卿”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其实就是韩氏失去卿位多久,他们就为“卿”多长时间。 程郑下意识看向中行偃,目光很快就收了回去。 程氏是荀氏的小宗,作为程氏家主的程郑却是智氏那边的傀儡。 这个就是智瑩担任过元戎的成绩之一,搞了一次很成功的“抢班夺权”。 用“抢班夺权”绝对没有错误,一切只因为智氏同样是荀氏的小宗。 “若是赵武、程郑皆退,卿位空缺便有其三。”中行偃表态了,不出意外根本没想拉程郑一把。 退休老干部这一次来“新田”干的事情好像对中行偃有利?实际上是彻彻底底地又卖了荀氏一把。 说到底,国君不会更换元戎人选,关于这点不但吕武等人知道,中行偃自己也清楚,不需要智瑩从中出什么力。 智瑩帮国君?看似帮了中行偃,真实的情况则是抓住中行偃的脖颈在左右开弓地抽脸。 如果中行偃没有任何的反击,他好意思继续占着元戎的位置吗?应该是好意思,再被人踢下去。 一旦发生诸以武力的事情,再看中行偃作为元戎时的表现,不会只是卿位家族动手,其余的中等贵族绝对也会扑上去咬。 一下子空出三个卿位? 已经内定了新军将职位的祁奚老神在在。 韩起、解朔、先屏和张老则是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要是正好三个人该多好?一人一个坑,能直接补全八个卿位的位置了。 偏偏是四个人,彼此之间不免产生竞争气氛,互相对视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了。 其中,解朔最为迟疑不定,他是真心不想这么快又获得卿位,要的是苟至少一代人。 赵武刚生出希望,没经历多久的心情忐忑,一下子希望又破灭,短时间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眼睛看到好多金色闪闪的虫子在爬,努力坐稳才没跌倒,又大口大口呼吸才没晕过去。 另一个遭到“搂草打兔子”的程郑攥紧了拳头,但凡有一个“卿”表示反对,他就敢直接怼中行偃,事后再找智瑩拉盟友搞中行偃。 然而,士匄、吕武、魏琦都在沉默,无视了状况不好的赵武,假装看不到程郑的愤恨,韩起、解朔、先屏和张老的各种表现。 仅是几句话的功夫,情势一变再变,搞得好几个人脑子差点转不过弯来。 中行偃提议先禀告国君,也就是确认除了赵武要退之外,将程郑回家吃老米的事情也确认下来。 话音落,程郑冷哼一声直接走人。 这是在外面受到欺负,要回家找大人去了。 他们没忘记程郑是被智瑩扶持起来占坑,搞程郑本身就是因为智瑩来“新田”抢戏份,给予一次最为严厉的警告。 如果他们所料不差,渐渐强硬起来的国君会驳回程郑退下的提议,卖智氏一个好,使智氏更加坚定地站在国君那边。 而一旦事情真的那么发展,到时候程郑不退也要退,不然就是卿位家族彻底输给国君,会造成在国君薨逝之前,他们要数十年一直被压制的局面,甚至都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数十年,说不定哪天就被国君搞了。 在随后的第六天,吕武受到邀请,准备再一次去中行偃那边,要出门时一个消息传来,说是中行偃和智瑩双双遇刺了! 第554章:阴武,你来当元戎吧! 谁干的? 如果从动机来作为判断,嫌疑人会多到数不清。 毕竟,身为贵族没几个仇人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晋国卿位家族的仇人尤其多。 那么不但要从动机来推测,还要根据什么时候的某个阶段中行偃和智瑩遇刺,对谁的好处最大。 吕武当然知道不是自己干的。 阴氏目前阶段正在消化胜利果实,需要的是稳定再稳定,吕武连国内又起波澜都感到厌恶,很尽力控制着不想去搞事,哪会去刺杀中行偃和智瑩呢。 对了,遇刺的中行偃和智瑩死了没有? 吕武肯定是不会出门了,不是他怕死,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展开必要的戒备,待在家中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会是士匄吗?他非常不爽出来搅局的智瑩,身为中军佐也是动手的动机之一。”吕武首先怀疑是士匄干的。 毕竟,中行偃一旦死了,按照以往的卿位顺位制度,士匄就是下一任的元戎了。 什么动机那么明显,士匄才不会去干之类的?听说过反其道而行之吗?有时候一些人就是会利用思维误差去干某些事情,又会使人觉得不可能是他干的,然而偏偏就是那人干的! “元戎乃是迎客遭到刺客箭袭。” 消息近一步传过来,还是没确认中行偃到底死没死。 说的是中行偃迎接魏琦,站在家门口被神箭手射中,没说到底射中哪里,无法判断伤势情况。 家门口遇刺?这样就对了! 哪个主人迎接客人,会在自己身边布置盾牌手防箭?确实是神箭手进行刺杀的最佳良机!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目前但凡是个贵族,家宅的占地面积就不会小。 中行偃好歹是晋国的元戎,该有的排场不能缺,不但要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大门前还会有一条比较宽大的道路,周边没谁会将建筑物太过于逼近。 现在没有道路规划那一套,至少除了阴氏之外,其余家族真的没有,街道上哪怕有树木也是自然生长,有什么草丛之类也挺正常。 “多位刺客齐齐动手,射箭者乃是躲于树上,树距荀氏宅院大门约三十步(约45米),位在大门右侧。” 吕武断断续续地收到消息。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不去打听消息才是最大的反常,肯定需要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一方面是做给其余人看,表示绝对不是俺动的手。 另一方面,受害者没有义务公布自己的遭遇,提供一系列的情报,想要在这一事件上处理正确,消息肯定要自己去进行收集的。 “智伯亦是遭神箭手袭击,一箭封喉。” 都是神箭手?是巧合,还是刺客效命于同一个人? 那么,谁跟中行偃和智瑩同时有仇,并且有能力进行这一场袭杀呢!? 干这种事的人,要么家族实力强大,中行偃和智瑩同时完蛋对他们极度有利;要么就是早就计划好要找荀氏进行复仇,进行了数年乃至于是十数年的准备,找到了合适的时间,当机立断地动手。 吕武等着一个个消息传过来,没想到这关头士匄会来拜访。 带着远比平常更多护卫的士匄来了,见到吕武的第一句话就说道:“刺客尽持阴氏之弩。” 啥玩意??? 是个刺客手里就有阴氏的弩??? 吕武还是从士匄嘴巴里才知道这个消息,适当地露出诧异的表情,说道:“非我所为。” 士匄点了点头表示相信,说道:“亦非我所为。” 弩这种玩意是阴氏首先研究出来并进行应用,好几次战争中一再使用,遗落一些在战场并不奇怪,能得到的人却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一个贵族。 阴氏没有将弩摆上货柜,战场哪怕出现遗失的数量也不多,绝大多数还是损坏状态。 数量少,价值就会无限高,想获得没那么容易。 损坏需要修,没有能工巧匠和一颗聪明脑袋办不到。 刺客动用阴氏的弩,其实就证明刺杀绝不是阴氏干的。 该是多傻才会明晃晃地使用自家的武器,不管刺杀成功或是失败,不等于满世界囔囔就是自家干的嘛! 只不过,刺客使用阴氏的弩是一个麻烦,有人想要搞阴氏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赵氏、程氏、韩氏,三家嫌疑最大。”士匄停顿下来,盯着吕武的眼睛又说道:“亦或是君上。” 赵武?刺杀中行偃和智瑩对赵氏有什么好处,能挽救失去卿位的危局吗? 吕武有点没懂士匄脑回路,说赵武刺杀中行偃和智瑩,有点讲不通啊。 韩氏?这一定是士匄自己带的“黑料”,韩氏毛病了才去刺杀中行偃和智瑩。成了没好处,失败要死全家,没动机呀。 倒是程郑有动手的理由,并且动机十足。 上一次开会,士匄直接表示要将赵武撸下去的话,另一个同样没干成什么事的程郑也应该滚蛋。 如果说士匄只是提出议题,拍板那么干的人就是中行偃了。 六天的时间足够程郑和智瑩用来沟通,外人并不清楚他俩到底是怎么谈的。 从正常情况来看,智瑩会选择保住程郑的卿位,要不程郑失去卿位,老智家的情况会非常不妙。 不止是失去一个临时代言人那么简单,默契中的“占坑”也将失效,哪天智氏想拿回卿位就要靠“真本事”了。 国君?中行偃完蛋对他没好处啊。 “元戎与智伯一去,荀氏大宗与小宗除程郑便再无强力人物。”士匄说的这个就是程郑进行刺杀的动机。 吕武一直在仔细观察士匄,想要从任何的微表情和话语中判断有没有可能是士匄动的手。 暂时是看不出来什么,却不代表士匄没有嫌疑。 非常诡异的是,吕武一说不是自己干的,士匄却立刻相信了。 吕武的名声很好吗?位高权重的人没黑点,是个人见人爱的角色,完全不可能的嘛! 真的是一朵白莲花,身份地位是怎么来的??? 正常情况下,士匄一定要怀疑吕武,结果却是吕武一说,士匄真的相信了。 吕武一直观察下来,也就没有问中行偃和智瑩到底死了没有。 士匄也没有讲那个话题,是不知情,还是知道没说,不好进行判断。 “我不可为元戎。”士匄与吕武眼神对视,满脸的认真,说道:“旧例甚多,我为元戎,君上不允,众家忌惮,乃取祸之道。” 是的呢。 范氏是晋国公认第一强大的家族,士匄再成为元戎,大家伙肯定会提防,范氏从此以后就不可能拥有真心结盟的盟友,不是他们压制全国,就是全国联合起来搞范氏。 另一方面,士匄是在解释刺杀不是自己干的。 吕武说道:“卿位空缺甚多。” 士匄笑了,说道:“我若让贤,元戎非你莫属。” 一人一句,交易瞬间完成。 那么,中行偃到底死了没有? 至于智瑩死没死?关乎到智氏和程氏的命运。 智瑩被一箭封喉,哪怕没有第一时间就死,以当前的医疗手段,很是危险的呐! 中行偃有没有死很关键,一旦死了就会造成元戎之位空缺,晋国的正治格局也将面临非常大的变动! 第555章:站队很重要! 到底是谁干的呢?理论上谁都有嫌疑,区别在于谁的嫌疑最大。 吕武觉得自从将精力放在西面之后,自己对国内的关注度下降很不应该。 一定是他疏漏了什么,才导致发生这样的大事,思来想去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 元戎遇刺了啊!消息传开立马让晋国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晋国历史上有发生过元戎遇刺的事情吗?有的,并且还不少。 吕武都不知道晋国有没有元戎死于刺杀,想知道答案需要专门找御史进行了解。 只不过,现在去了解那些好像很不合时宜? 魏琦兼任御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有闲工夫帮吕武去查阅史料嘛。 后续的消息传过来,智瑩挣扎了一天的时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应该是失血导致的死亡,说明弩箭没有命中颈动脉,伤口在初步处理上正确,后续处理则是搞了幺蛾子。 也就是说,如果救治的方法正确,智瑩其实是不用死的。 这算幸运,还是倒霉? 幸运的是被射中脖颈没立刻完蛋,倒霉的是现在的医疗手段不够还是死了。 智瑩这一死,智氏彻底失去了掌舵者。 几岁大的智盈肯定无法管理智氏,会被旁支智起接管,还是一帮智氏的家臣帮智盈守住家业呢? 不要怀疑现在家臣的忠贞,很多家族的壮年家主战死或是病死,家中的继承者年幼,家族就是依靠一帮家臣来支撑,一直等到继承者能够做事才进行接管。 “智伯死于往宫城途中。” 这还真是有够一言难尽的。 吕武看向蒲元,问道:“你以为何人所为?” 蒲元则说道:“且不论何人所为,阴氏能否有所收获方是当今之要。” 收获?哪能没有收获。 吕武已经跟士匄完成交易,一旦中行偃身亡,元戎之位归于吕武,作为交换是吕武需要帮范氏再获得一个卿位。 这样的交易交易到底划不划算,暂时非常不好说。 国君正处于强势阶段,谁当元戎都要面临很大的压制,继续被压制会成为中行偃第二,想压制国君则需要取得几个实力强大卿位家族的鼎力支持。 范氏目前将自己的处境思考得很明白,他们现在已经是树大招风,需要避免的是过度遭到针对。 士匄明白那一点,格局没有出现大变动连让范氏增加一个卿位都不愿意。 如果是吕武就任元戎,会造成格局从事实上的变动。这种变动不是增加两个卿位,祁奚或谁获得卿位能比。 尽管吕武一直避免让阴氏太高调,谁又没发现短短十多年的时间而已,阴氏已经发展到不容忽视的程度了? 关于中行偃的消息也在断断续续地传出来,他被弩箭命中了胸膛,伤势到底多严重则没有相关的消息。 待在封地的中行吴,也就是中行偃的嫡长子已经在赶来“新田”的路上。 这一次,荀氏和中行氏出动了两个“师”护送中行吴,随行的还有来自荀氏和中行氏的众多族人。 有没有刺客被生擒,到底是谁动的手,消息层面还停留在不靠谱的传言之上,甚至有许多听着好像很有道理,深入解析却是谣言的言论在满天飞。 刺杀发生后的第八天,国君单独召唤了士匄。 士匄是中军佐,也就是元戎宝座的顺位继承者。 中行偃出了事,国君召唤士匄很是合情合理。 毕竟,一旦中行偃死了或是无法理事,身为中军佐的士匄就要接过权柄,不能让晋国的各种政务陷入停滞。 “中军佐婉拒君上召唤。”魏琦是在刺杀发生后的第九天才过来见吕武。 关于士匄拒绝国君召唤的消息,吕武这边没可能不知道。 在广为流传的言论之中,没有少了刺杀是范氏所为的话题,并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很难不让人信服。 支撑刺杀是范氏干的基础很直接,士匄是中军佐,中行偃死了就是士匄接任元戎。所以,是范氏的嫌疑最大。 强势的国君不符合晋国众贵族的利益,恰恰是国君过于强势,导致士匄很担心能进宫城给出不来。 这一次刺杀是国君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存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可能性就需要提防。 士匄要是去宫城,护卫带太多了不合适,没有足够的护卫又无法产生安全感。 再则,国君召唤谁入宫,再埋伏弄死是有前例的。 就是晋景公发动的“下宫之难”咯。 小心无大错为前提,不要怪士匄产生了那么高的警惕心。 可以说,凶手是谁没有给出一个结论之前,晋国上上下下心里的恐慌不会消失。 在这种现状下,晋国进入到“下宫之难”发生后,再一次谁也不信任谁的状态之中。 魏琦问道:“若荀偃伤重不治,士匄可会就任元戎?” 在跟范氏达成交易之后,吕武并没有告知魏氏。 阴氏和魏氏只是盟友,不用事事沟通。真的大小事情都要汇报,阴氏就是魏氏的附庸,反之亦然。 吕武说道:“犹未可知。” 事情没有办成之前,说什么说呢? 哪怕是魏琦问了,吕武也不会将跟士匄的交易讲出来,一旦说了,天晓得会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有了范氏的支持,魏氏赞成或反对都不再是关键,国君那边才显得重要。 吕武说道:“赵氏、韩氏未有异动,程氏动静颇大。” “刺客持阴氏之弩。”魏琦停顿下来,一小会之后见吕武没有说什么,失笑道:“荀氏、智氏未有人前来过问?” 有时候该问还是要问一问的。 完全没有问,代表他们还是有所怀疑。 吕武摇头说道:“未曾有人前来,我亦无派人前往。” 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无限大,偏偏阴氏做什么都难以有效果,该是被怀疑不会解除,不如选择以静制动。 某天,中行偃伤重不治的消息传出,伴随而来的是荀氏和中行氏的族人分别拜访士匄、吕武和魏琦。 到吕武这边的为首者是中行吴。 这位中行偃的嫡长子今年多大?看长相和身高,估计有个十五六岁的模样。 随行的荀氏和中行氏族人、家臣,他们等待双方见礼完毕,一大群人像是约好了那样再次对吕武行礼,异口同声说道:“请阴子相助!” 按照道理来讲,确认中行偃伤重不治之后,士匄、吕武、魏琦、程郑和赵武这些担任卿位的“卿”应该马上入宫谒见国君,商量出一个结果之后,再前往荀氏和智氏在“新田”的宅院悼念。 然而,卿位家族需要形成一种统一,也就是因为国君搞东搞西才出现目前的这种状况。 说白了就是,他们需要利用刺杀事件对国君进行施压,遏制国君继续强势下去的趋势。 另外,因为中行偃遇刺伤重不治身亡,之前的一些决议就变得不是那么确定,其中包括赵武和程郑或许可能保住卿位这一点。 在这个关头,赵武和程郑需要马上找到合适的大腿,争取能够继续担任卿位。 可能是之前士匄的表态,导致赵武主要将力气放在范氏那边,对阴氏的沟通也没有放弃,来了个双管齐下。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程郑的精力大多放在荀氏、中行氏和智氏身上。 看样子程郑算是看透了为“卿”的本质,也就是但凡实力足够,卿位哪能是谁想撸掉就能撸掉。 吕武没有避开众人的行礼,说道:“此时取决于君上。” 他接受了荀氏和中行氏众人的行礼,代表的是愿意出力。 “家父弥留之际告知于我,众‘卿’唯阴子可信。”中行吴用憧憬的目光一直盯着吕武看,想抱阴氏大腿的姿态展露无疑。 类似的话,中行吴有没有对士匄、魏琦或是谁说过呢? 吕武刚要讲话,家臣前来汇报说是韩起与韩无忌联袂而来拜访。 能看到荀氏和中行氏的一众人脸色霎时一变。 刺客可不止用了阴氏的弩,射了一发弩箭之后又持弓射箭,射术方面很是精准。 晋国哪个家族将射艺玩得最溜?毫无疑问就是韩氏啊! 吕武心里一动,问道:“可有生擒刺客?” 有一个荀氏的家臣抢先答道:“回上军将,并无。” 那就是有了,要不然什么时候家臣能够随随便便抢家主的话,有有资格直接与“卿”问答。 他们为什么隐瞒生擒刺客的事实?只因为放着就是一张牌,也许会有王炸的效果。 吕武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有点不愉快地说:“何故瞒我?” 中行吴严厉地瞪了刚才抢话的那个家臣一眼,视线转到吕武身上时带着迟疑,说道:“刺客满口胡言,告知乃是阴氏所派,随后改口乃是范氏重金所聘。” 话术用得不错,没直接定性,却解释不相信刺杀是阴氏干的。 要么就咬死不变,随即攀咬另外一家,无外乎就是转移视线而已。 那么一搞,不但阴氏和范氏的嫌疑无法洗清,还能制造一种扑朔迷离的效果。 吕武脸上重新有了笑意,问道:“你若为‘卿’,如何报答于我?” 问得很直接,然而现在要的就是直接。 没有回报,吕武凭什么要帮助中行吴获得卿位,是不是? 至于中行吴只有十五六岁什么的?之前赵武获得卿位也就十四岁,有相关的前例,不成问题的。 所以,晋国搞成现在这般模样,需要背锅的人太多了! 如果中行吴说的是以阴氏马首是瞻,信不信吕武会直接糊中行吴一脸!? 第556章:我为元戎! 贵族从来都是骑墙派,不要奢望谁谁谁说要跟某人是一伙,真的傻乎乎以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力挺。 如果中行吴在吕武的支持下获得卿位,荀氏对阴氏马首是瞻是最为基础的回报。这种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则是真的不太好说了。 所以,中行吴只是答应要对吕武形成一种“泛从属”的关系,等于什么都不想付出。 年纪不大的中行吴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那种成熟并不单纯是得到良好的贵族教育,看似大部分是来自个人的天赋? 吕武还发现中行偃的突然死亡并没有造成荀氏和中行氏内部出现问题,荀氏和中行氏的族人以及家臣以极快的速度对中行吴形成效忠。 那一点从中行吴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制止族人或家臣就能看得出来,说明中行吴平时就已经在参与各项事务,并且得到了荀氏和中行氏族人、家臣的认可。 谈妥之后,中行吴带着一众族人和家臣离开了。 吕武刻意地将他们送到家门口。 说是“刻意”,当然就是在做给其余家族看。 用意有二,其一就是表明阴氏对荀氏的开价很满意,不出意外荀氏归吕武照顾了;其二则是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荀氏相信刺杀与阴氏无关。其余人信不信,反正荀氏和阴氏都信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侧面证明不管刺杀是不是阴氏干的,荀氏都决定跟阴氏玩到一块。 这样也行??? 说行就行!!! 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事情,不就是虚与委蛇,再抓住机会报仇吗? 刺杀真不是阴氏干的,时间会证明这一点。 而荀氏在中行吴的领导下理智到可怕,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追究到底是谁刺杀了中行偃,要的是保证自家仍然拥有一个卿位。 根据吕武所知道的事情,同样失去领导者的智氏已经乱了起来。 在智氏的混乱中,阴氏很隐秘地帮了一下。 事实上不止是阴氏,卿位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乃至于中小贵族都会眼巴巴地盯着智氏,看看能不能抓住机会咬一口。 吕武还察觉到了国君的手笔。 国君大概是想肢解掉智氏,指使祁奚带着公族在暗地里行动,祁奚则是找了一些中等贵族盯上智氏。 说到底,智瑩曾经干过太多不地道的事情,遭人恨非常合情合理,再加上智氏的继承人太过于年幼,不遭人惦记才是一种怪事。 最先扑上去咬智氏的是程郑,他在智瑩尸骨未寒时就动作频繁,尝试接管智氏却失败了。 智起扛住了来自程郑的第一波扑咬,随即被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在某一天的夜晚消失得无影无踪。 智氏自己干的?应该是了。 在那种特殊情况之下,智氏的戒备绝对很森严,外人哪怕能悄悄地进去干活,怎么让智起消失得只能找到几根毛呢? 那个“几根毛”是真的毛,头发来着。 谁都刻意忘记智起存在过,没人再提起有过这么个人。 “家主过世前曾有交代,唯阴子可保智氏。”雍培这个智瑩的心腹说得无比诚恳。 这句话吕武很熟! 根据中行吴的说法,他的父亲中行偃在弥留之际说过相同的话。 这是什么个情况,怎么荀氏和智氏都觉得吕武人畜无害? 其实,那并不是出于信任,现有的几个卿位家族当中,阴氏崛起的时间最短,跟各个家族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仇恨或无法化解的矛盾,也就非常适合作为一个中间人的角色。 另外,荀氏和智氏只要还有聪明人,他们能够判断范氏不想出现“木秀于林”的现状,也就等于士匄不会就任元戎。 一旦士匄不愿意成为元戎,以顺位制度和实力可不轮到吕武去当元戎了吗? 吕武超大概率会成为元戎,阴氏的实力也不差,最主要的是阴氏刚刚大大地扩张了一轮,现阶段的阴氏有点吃撑了,属于扩张欲望最低的时期。 一系列的原因就造成了一种局面,吕武有那个能力去帮荀氏和智氏调解与其他家族的仇恨或矛盾,保证荀氏和智氏至少不会覆灭。 “你可知国君与众家欲对智氏如何?”吕武问道。 雍培没有睁眼说瞎话,直接表示很清楚智氏面临着什么样的危局,最后说道:“我家只存‘智’、‘虞’两地,余下尽归阴子安排。” 说实话,吕武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甚至必须赞赏智氏目前能做主的那些人着实聪明。 扒拉老能手智瑩前前后后弄了很多封地,他起家的封地当然是“智”,其余是为“卿”和担任元戎时期搞手段侵占或是合理获得。 这一次一样是失去了家主,荀氏能够保证上下团结,再找到比较强力的“卿”结盟,能够恐吓其余人扑上来咬;智氏连最为基本的内部团结都做不到,自家扶持起来的程氏直接翻脸,他们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保住所有基业,自行瘦身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而想要安全地进行自我瘦身,智氏不能直接躺下,他们必须找到一个靠谱的操刀人来主持分食智氏愿意抛出去的封地和人口、财帛等等。 吕武沉吟了一小会,问道:“为何寻我?” 如果雍培继续说什么智瑩临死前咋咋咋地,别怪吕武以更蛮横的方式分食智氏。 大家都是贵族,相信有纯好人的存在,想要侮辱谁的智商呢??? 雍培沉默了一小会,无比诚恳地说道:“现如今,范氏有求阴氏,魏氏势必仰仗阴氏,国君需与阴子和睦以求为国谋利。余下众家,不足道也。如我家当舍弃多也,唯阴子得利为妥。” 大粗腿,您就让俺抱住吧! 俺现在只求生存,不敢奢求其它了。 吕武看了雍培几个呼吸,不发一语地站起来,径直给走了。 经过智瑩的经营,老智家的封地大大小小将近二十块,就是分得非常零碎。 “智”地是智氏的老巢,也是开发程度最好的一块封地,位于晋国的西境。 “虞”地是智氏在灭掉栾氏和郤氏之后获得,是晋国不多的产粮地区之一。 现在不看封地的面积,看的是除了主城之外,余下的“邑”和“邦”分布情况,再来计算一块封地的面积到底有多大。 雍培在吕武走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坐在原位大口地喘了一小会的气,带着轻松回去复命。 那是吕武没有拒绝,代表答应保住智氏。 而智氏能不能保住“智”地和“虞”地还有待商榷。 吕武在刺杀事件发生后,作为第一个入宫的“卿”谒见了国君。 他在入宫之前,其实是先分别见了士匄和魏琦,进行好了私下的交易。 “卿如此忙碌,竟有空闲前来面见寡人?”国君这是在讽刺吗? 这一次入宫,吕武没有带太多的武装人员,仅仅是带着两百名护卫,其中乌龟流的甲士五十,灵活轻便的技击之士八十,剩下的都是弓弩手。 封地是怎么样,作为都城的“新田”这边又是怎么样,比如是不是会在遇袭之后翻脸,需要国君好好猜。 “君上无需如此。”吕武根本没有任何被讽刺后的尴尬或什么情绪,一副有事说事的态度,说道:“中行吴与智伯心腹先后寻我,求我庇护于他。中行吴求卿位,我以为荀氏不可失卿位。智氏愿予众家分食,仅留‘智’、‘虞’两地。” 国君问道:“士匄愿让贤?” 是的呀。 吕武能庇护和作为操刀人来分食智氏,前提就是上位成为元戎。 他以一种当仁不让的态度,说道:“臣与魏氏两家便击败秦国,使之不能背击我国。此功劳,何人能比?臣与众家并无大仇,能使国中和睦,集全力与楚争霸,元戎舍我其谁?” 大佬,认清楚现实吧! 老范家的士匄摆明了就不想担任元戎。 大佬如果选择让老魏家的魏琦当元戎?阴氏和魏氏的联盟必然破裂,别怪阴氏与范氏成为哥们,再带上荀氏、中行氏、智氏、韩氏、赵氏、解氏……等等一大堆家族一块搞魏氏,再来弄大佬你啦。 俺要武力有武力,要实力有实力,要威望有威望,甚至还获得了范氏、魏氏、荀氏(中行氏)以及众多家族的支持,连带手握分食智氏的庞大利益,哪一家脑抽了会现在来招惹俺? 俺能团结那么多的家族,一直以来对大佬也很尊重……不尊重的地方,大佬发现又能怎么样,昂? 所以了,当前的局面之下,除了俺能让局势稳定下来,大佬还能指望谁? 大家一块互相妥协,好好地分食智氏让出来的利益,再团结起来跟小楚同志愉快玩耍,不好吗? 脑回路要正常,别学晋厉公,或是其余那些脑子有病的列国之君,要不场面会搞得极度的血淋淋呀! 国君定定地看着吕武,看眼睛的瞳孔焦距,显然是在不该失神的时候却失神了。 吕武一句话已经将所有“精华”给概括完了,没想再多讲废话,安静地等着国君做出抉择。 良久之后,国君问道:“阴卿可有卿位人选?” 吕武今天过来就没想有半点的客气,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名单。 寺人接过名单,转交给了国君。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 元戎吕武,中军佐士匄。 上军将魏琦,上军佐士鲂。 下军将中行吴,下军佐解朔。 新军将祁奚,新军佐赵武。 没将兼任哪些职位写进去,完全是给国君面子了。 国君拿到纸张,看完了没有任何的表态,反而扬了扬手里的纸张,问道:“此为何物?” 大佬,能不顾左右而言他吗?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呀! 第557章:前所未有的大团结 何物?纸张呀!穿越者的标配之一。 吕武没有全心扑在“发明”之上,只是当一个嘴炮讲了自己记得的步骤和所需材料,其余的事情交给家臣和匠人去干了。 因为吕武讲的材料不一定是所需物品,哪怕是需要用到他讲的某个材料,在材料“混搭配方”使用中错误,一样造不出合格的纸张。 现实情况就是那样,明知道该用到什么材料,所用材料的占比,处理工序上的用材添加程序错误,一样会造成实验失败的结果。 阴氏花了两年多,使用了庞大的人力物力才将合格的纸张给制造了出来,过程中失败的产物不少,有些能拿来用在其它用途,有的则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败品。 一种柔软而又触感不错的纸张,避免了吕武的小菊花遭到一再的摧残,使之至少在这一项上面追赶上了二十一世纪的待遇。 国君的注意力真的全部被书写文字的纸张吸引了,以至于连吕武拟定的卿位人选都给暂时没有顾上。 以当前的条件,能够承载文字的工具并不多,使用最为广泛是竹简,再来就是木板、泥板,少量使用的是帛。 身为一名统治者,看到出现了能够承载文字的新工具,产生好奇心是一种基本素质。 纸张轻便,一张不大的纸能够书写几百近千个字,没意识到重要性的话,聪明着实是聪明不到哪去,跟明君什么的也绝对搭不上边。 连对文治的敏感度都没有,还想当明君?简直是呵呵了! 吕武对国君的反应很满意,答道:“我命名为纸。” 国君翻模用手反复磨蹭纸张,离远了看,拿近了看,明显发现了纸张的好处,想到了什么似得看向吕武,脸上满满都是震惊。 有了这么一种新的文字承载用具,先不管造价到底怎么样,阴氏又在一项技术上全面超越所有人了啊! 穿越之初没立刻“发明”纸是吕武心里有逼数。 以吕武现在的身份地位和阴氏的实力,出现纸张不会出现什么隐患。 当然了,吕武并不会去推广纸张,阴氏不缺那么点钱财。 屠龙者终成龙是一种必然,吕武要干的事情是加强阴氏内部的文化教育,其余家族爱咋咋地。 吕武问道:“君上对臣所拟卿位人选,以为如何?” 那份卿位名单并不是吕武单独一个人的意志,当然也少不了他的私货。 名单中的祁奚就是国君制定的“常务卿大夫”人选之一,履行了国君要让祁奚担任新军将的指示。 士鲂再次成为“常务卿大夫”是吕武跟士匄的交易,之前士鲂的卿位排序不低,成为上军佐很是合情合理。 中行吴担任下军将则是有多种的考虑,首先是荀氏和中行氏并不弱,他们表现出来的团结性也很重要,必须给予实力匹配的地位。 另外的原因是,解朔虽然之前有当过“卿”,家族实力却只是一般般,祁奚所在的祁氏实力比解氏强却是第一次为“卿”,赵武家族实力还行但遭到国君和几乎所有卿位家族的唾弃。 那样一来,初次担任卿位的中行吴站到解朔、祁奚和赵武的头顶上,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站在理智的立场之上,国君大体上是认可那一份卿位人选名单的。他说道:“寡人先前有言,赵武不再为‘卿’。” 吕武没半点烟火气地说道:“程郑趁智伯遇刺身亡染指智氏,私德有亏,不当人子,不再为‘卿’。余下各家,于国无有功劳,德行不足为‘卿’,赵氏先人于国有大功,曾遭不幸于有危难,赵武理当受到萌荫。” 一句话怼得国君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晋景公之后在晋国的“政治正确”就是,赵氏是无辜的,他们纯粹就是受了无妄之灾。 尤其是在栾氏和郤氏完蛋之后,关于赵氏不应该遭到覆灭的呼声更大了一些。 那压根就是特么的胡说八道,赵氏灭亡在某个时间段是众望所归,后面风声变了无非是卿位家族怕了,再来就是赵武复立,栾氏和郤氏却是特么灭亡了。 扒高踩低这种事情不要太奇怪,决定“对错”有相当多的标准,什么是“对”或什么是“错”,还不是要看谁掌握了话语权吗? 国君想道:“阴氏与范氏、魏氏结盟,荀氏(中行氏)、智氏、赵氏此后便由吕武庇护,解朔乃是吕武的应声虫。寡人占八‘卿’其一,余下七‘卿’……” 事情特么大条了啊! 好不容易压制了中行偃又拉拢了智瑩,结果是中行偃和智瑩双双去世。 本以为公族获得卿位之一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利,然后剩下的七个卿位家族成特么一伙的啦! 国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都重新咽回去。 “君上,此乃臣与在位众‘卿’共议,予君上过目。”吕武的态度上不存在咄咄逼人,看上去还老温和了,言语文字的杀伤力则是将国君浑身捅得血淋淋。 那是俺们的全体意志,大佬就别再挣扎了。 真的要挣扎,请大佬用力轻一点,免得造成不可预估之后事。 国君不甘地说道:“阴卿早先告知,愿予寡人共谋大业。” 吕武行礼,再无比认真地答道:“此,便是与君上共谋大业。” 已经去世的中行偃无法获得众多卿位家族的支持,又没办法将中小贵族团结起来,晋国不具备跟楚国争霸的条件。 现在,吕武已经获得了范氏和魏氏的支持,还用庇护荀氏(中行氏)、智氏和赵氏的名份成功获得三家的内部话语权,更是有忠心小跟班解氏。 哪怕“常务卿大夫”里面有祁奚这么一粒老鼠屎,一点都不会妨碍众卿位家族的大团结局面。 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势元戎即将登场,国中那些中小贵族敢蹦跶是在找死,老老实实听话保平安,懂得扑上来抱大腿才能获得好处。 那样一搞,国君可能会非常不爽,以元戎为首的贵族集体会让国君学会怎么在苦中强颜欢笑的作乐。 国君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挣扎一下,说道:“韩氏于国有功……” 有吗? 韩简和韩子舆这韩氏的第一代人和第二代人或许是对晋国有功劳,关键是多远之前的事,也没有人感念韩氏的功劳。 到了韩厥之后,韩氏玩起了“龟息大法”,搞的是不得罪人,不参与任何争斗,结果在国家大事上也没什么贡献。 事实情况就是那样,一个不想跟任何人玩的人,谁还愿意带他玩了?能表现得中规中矩就不错,想立大功是在梦中。 国君现在提韩氏,是怕韩氏死得不够快,不够惨啊! 吕武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说道:“韩氏或可再任卿位,需有大功在身。” 大佬,关于到底是谁刺杀中行偃和智瑩还没有找到凶手。 刺客使用了很高的射箭技术呐。 大佬就不动动脑子的吗? 一旦无法找到凶手,到时候韩氏不是凶手,超大概率也会变成凶手的。 在这种氛围之下,将韩氏推上卿位,是怕后面的事情不够大咯? 身为大佬,怎么能连这种基础的政治智慧都没有呢??? 不会真的那么幼稚吧! 国君不笨,相反非常聪明,看到卿位名单上没有韩氏,哪怕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有个时间缓冲也该琢磨出韩氏具有当背锅侠的资质了。 “卿与寡人共谋大业?”国君脸上有着明显的苦涩。 说好的一块玩耍,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背叛了革命! 吕武再一次无比认真地说道:“臣与君上相识于微末,相知甚深。当今情势,元戎非我舍谁?君上怎可心生疑虑!” 躺下吧,有尊严的投降不好吗? 国君收敛起苦涩,颔首说道:“寡人并无疑虑。此后,你我君臣相扶相持,共保诸夏文明得以延续。” 吕武适当地露出兴奋的表情,铿锵有力地说道:“臣定当竭尽所能!” 国君看着吕武离去的背影,脸色上有着很明显的阴霾,心想:“寡人绝不相信士匄愿意长久甘于人后。” 那是自然。 范氏现在只是想避免树大招风,时机成熟哪可能不向元戎宝座发起冲击。 吕武的背影最终消失不见了。 空荡荡的殿内剩下国君与一名寺人。 “如此也罢。”国君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思维,想道:“寡人很早之前就有过思考。阴武能够团结众人,确实是与楚争霸的元戎不二人选。” 现在不躺下不行啊! 不自己躺下,也许就要被干躺了。 国君知道晋国是自己家的,暂时硬不起来,继续走苟的路线就是。 “寡人又不是没蛰伏过!”国君自我安慰。 而吕武出了宫城回到自家的宅院。 早在等候的士匄、魏琦、士鲂、中行吴、解朔、赵武,乃至于是祁奚,一致看向了进屋的吕武,眼眸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众人站起来行礼问候。 吕武平和地回礼。 开口问话的却是祁奚,问道:“君上可允阴子为元戎?” 吕武先看了一眼祁奚,再环顾众人一圈,说道:“范氏谦让予我必成千古美谈,众位可愿与我一同留美名于青史?” 还能是哪样呢?就是事情成了呗。 士匄有些愣神,想道:“千古美谈?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一刻,屋内众人脸上都泛起笑意,齐声说道:“恭贺元戎,愿与元戎共创霸业!” 吕武矜持地说道:“未有正式任命,岂敢以元戎自居。” 这矫情的劲头,好虚伪啊…… 第558章:成了肥肉的韩氏 话说,祁奚为什么会在场? 另外,为什么祁奚不能在场? 国君以为祁奚是他的人,凭什么祁奚不能跟其余“卿”玩大团结。 也能是众“卿”以为祁奚要团结到己方阵营,结果祁奚还是站在国君那边。 更加可能的是,祁奚哪一边都不站,要的是站在祁氏的自己这一边。 仅是祁氏没有脱离公族这一点,祁奚注定得不到其余卿位家族的信任,互相玩到一块只会是一种各取所需。 等待哪天祁奚表示祁氏脱离公族,他们一样得不到其余贵族的信任。 二十一世纪有一句话叫“小孩才会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然而真实的情况是“小孩才会全部都要,大人会理性进行选择”。 现实情况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真的全部都要,就是等于不要腰子,进一步体会到尿频、尿不尽的苦楚。 在政治层面之上,历来就没有绝对的“白”与“黑”,看的是一种需要,玩得就是一种“灰色”的勾当。 祁奚愿意凑过来?其余的“卿”不会真情实意地接纳,互相飙演技,再满是虚伪地相处,看看最终到底是谁利用了谁罢了。 事实上,吕武并不认为大团结的局面能永远地保持下去,以他的估测来看,多则六到八年,少则两到四年,范氏会对阴氏发起挑战。 另外的其余家族,他们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情,少不了遭到花样的诱惑,走上与阴氏成为对立的局面。 那个是哪怕吕武一再满足他们的胃口,依然会发生的结局。 毕竟,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得到了一时的满足,新的欲望就会滋生,一再重复这个过程,直至倒在了贪婪之下。 来客一一离去。 吕武来到室外,走到一棵树下。 作为仆人要有眼力,猜测家主要的是什么,赶紧地布置好了现场。 一张草席先被铺上,再弄来一张毯子覆盖,抬来案几再摆上饮品与各种零嘴之类,圃团以及靠枕也要备齐。 吕武已经习惯被伺候得妥妥当当,不会有半点的不适。 全副武装的甲士站在吕武十米之内,外围会有其余的武士进行警戒,更外围则是进行站岗的武装人员。 所有的高处,至少会有一组武士,他们防止的就是谁占据了制高点,玩远程弓弩狙杀。 小白和小青分成左右跪坐在吕武一米之内,她们在必要的时候会作为人肉盾牌,挡住射向吕武的箭。 成半躺姿势的吕武半眯着眼睛,脑子里的齿轮在“哄咔嚓”的运转,什么是该赶紧补全的计划,某项计划完成之后又该轮到哪一步,一件件事情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被筹谋起来成为方案。 脚步声从轻微到明显,来人是葛存与蒲元。 无论吕武的视线有没有注视过去,他们都是先恭敬的行礼才会讲话。 “主,韩氏无忌、起前来拜见。”葛存近期担当的是管家的角色。 蒲元一直以来则是作为幕僚的定位,会跟葛存一块过来,应该是与韩无忌、韩起来了有关。 阴氏的家臣知道吕武要当元戎了吗?这么一件大事,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喜悦、激动与振奋肯定有,该不该在吕武面前表现出来,看他们的智商了。 吕武看向了蒲元。 最近韩氏两兄弟很频繁地来见吕武,大多数是能见到,就是吕武从来没有给过什么承诺。 蒲元知道吕武看过来的用意,说道:“卿位无韩氏?此事应当早使韩氏知晓。” 自从韩厥过世之后,卿位的变动已经发生了两轮,韩氏未能再次成为卿位家族。 韩氏第一个为“正卿”的人是韩厥,帮韩氏推开卿位家族大门的人却是韩穿。 韩厥与韩穿是什么关系?他们属于同宗,也就是堂兄弟的关系。 晋国的“卿”分为正卿与副卿,也就是“将”跟“军佐”的区别。 韩氏第一个成为正卿的人是韩厥,更早摸到卿位门槛的则是韩穿。 说之所以说韩穿摸到了卿位的门槛,只因为他连“军佐”都不是。 当时除了国君之外,晋国一共拥有十二个大人物,每一个军团除了“将”和“军佐”之外还有两个“军大夫”的职位。 韩氏第一次出现大人物就是韩穿成为“军大夫”的开局。 而在晋景公出于某些原因对晋国进行大力的改革,一下子将卿位增加到十二个。 当时是个什么玩法呢? 晋景公在保留中军、上军和下军将的前提下,又增设了新中军、新上军、新下军三个军团。 那么一搞,除了原有六个卿位家族作为三个军团的骨干之外,又多了六个“新”的卿位家族成为另外三个军团的骨干力量。 为了以示区别,晋景公在新设的军团前面都加了一个“新”字,每一个军团也都有一个“新”作为前缀。 十二卿位制度遭到废弃的背景是发生“下宫之难”之后,也就是赵氏一家子被干掉了。 晋景公是个很会玩的君主,他与当时作为元戎的栾氏商议,认为十二卿位制度不再合适,一下子裁撤掉三个军团也不好,要不就弄八卿制度吧。 晋国自此进入八卿制度的阶段,六个军团的编制变成四个,除了原有的中军、上军和下军之外,再设了一个新军。 如果研究过晋国的历史,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晋军编制缩小或是膨胀跟晋国众贵族的兴衰有极大的关系。 十二卿位制度时,晋国的一个军团并不是三万七千五百人,甚至不是周礼制度下的一万两千五百人,其实在那一个时间段里晋军的每个军团编制都不固定,也就是不存在不变的定数。 真正让晋国每个军团变成三万七千五百人就是八卿制度的执行,中军、上军和下军编制为三万七千五百人;一开始新军的编制是周礼的一万两千五百人,后来增加了一倍达到两万五千人,最后才是跟其余军团的编制一样。 军事制度的变动就是晋景公和栾书搞的。他们并不是拍脑袋做出决定,是根据国际形势的需要来改造军队编制。 说韩氏是老牌卿位家族非常名不副实,他们的根脚在公族,成为卿位家族其实也就是在韩厥这一代。 一再无法获得卿位的韩氏,有没有可能回归公族? 关于上述那点,吕武不得不思考进去。 他还有更现实的事情需要想周全,比如之前的六卿制度让晋国的用兵变得拮据,好多时候形成了捉襟见肘的局面。 这个也是在任的“卿”会干脆利索同意国君恢复八卿制度的原因之一。 毕竟,依靠三个军团应付起国际局势的难度很大,再来是楚国一次次北上的兵力都比之前庞大。 现在恢复八卿制度已经成为定局,晋国的老牌家族却是倒下了不少,以阴氏与范氏的搭配,魏氏与范氏的搭配,中军和上军满编不成问题,剩下的下军和新军却是问题非常大! 中行吴搭配解朔,荀氏(中行氏)不弱,以既有规则中行吴每一次出动的军队不能少于两个“师”,解朔的解氏办不到出动两个“师”的兵力。 祁奚是公族那边,哪怕祁氏没有两个“师”的兵力,其余的公族凑一凑还能有剩下。比较关键的是,公族的军队……一直以来都不是那么可靠。 所谓的“不可靠”不是出于某种忌惮,是公族的军队战斗力不足以成为军团的骨干。 公族的军队有强有弱之下,战斗力不及卿位家族是一种必然,平均素质甚至比不了强力一些的中等贵族。 说白了,公族军队的战斗力很弱鸡是一件公认的事实。 当前的赵氏?赵武有“大动干戈”过几次,他们的表现被众人看在眼里,得出的结论是赵氏的军队素质跟公族属于半斤八两。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赵武从母亲赵庄姬那里得到庞大遗产。而所谓的遗产还真就是大部分来自公族。 “韩氏如果要灭亡不能是在现阶段,他们需要作为某个弱小军团的补充……”吕武的身份得到改变,需要考虑的事情就需要更加全面了。 很快,韩无忌和韩起出现在了吕武的面前。 他们得知吕武是在室外的树荫下进行接见,一时间搞不懂是被轻视,还是吕武要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坐罢。”吕武可不会让韩氏两兄弟坐在地上,事先早就安排了圃团、案几和一应待客饮品、食物,少不了伺候的女仆。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卿位已定,并无韩氏卿位。” 不好说赵武有没有事先告知? 韩无忌和韩起对视了一眼,再一致将视线集中到吕武身上。 “如我所料不差,君上定会新选‘阍卫’,新任‘阍卫’当是先屏。”吕武讲这些不是要给韩氏最后一击,不过效果方面差不多。 没有获得卿位,又不再作为“阍卫”,韩氏也就除了爵位之外,没有任何的公职了。 这对一个家族来说极度糟糕,甚至都能被解读为脖子上套了绳,谁都能勒紧了要韩氏的命! 韩氏两兄弟明显懵逼了。 他俩看上去很是失魂落魄,慢慢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恐惧。 韩氏的实力不差喲。 他们的封地有十多块,其中的大多数在晋国的西境,少量分布在晋国东境与南境。 没有获得卿位,韩氏的纳赋额度没有任何保障,哪怕没人去动刀分食,他们也会自行逐渐地衰弱下去,最终成为一个比较普通的中等家族。 失去了跟国君表示亲密的“阍卫”职位,其实就是表明国君对韩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那么,要地位没地位和要权力没权力的韩氏,是不是成了一块肥肉? 韩无忌回过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吕武,哀求道:“阿武救我!” 韩起更是干脆地从屈膝跪坐变成跪的姿势,对吕武行了大礼,没说话,只光一直嚎哭。 早知今日,当初韩厥为什么摆了国君一道,又干了令其余贵族唾弃的事情呢? 所以,韩氏这是自作孽啊! 第559章:唯元戎之命是从 大家都以为韩氏要完蛋的局面之下,没人拉一把超大概率是会真的完蛋。 那是一种概念成为现实,也就是大多数家族觉得韩氏会完蛋,必将造成一种“既定形势”,他们会像群狼那般扑上去撕咬。 吕武只是安慰韩无忌和韩起,像以往那般没有给予任何的承诺。 而实际上,吕武经过一番详细的思考,认为韩氏暂时不能倒下,应该作为某个“弱军”的补充。 另外,他很快就要上任元戎,怎么都要有个立威的举动。 别人的立威是拿一个适当的家族开刀,用来彰显威势和权柄。 现阶段的晋国是个什么情况?又该去拿哪个家族来开刀?挑选太过弱小的家族彰显不出威势和权柄,挑选太强的则可能形成大型内战。 “暂时保住韩氏会是一种理想的选择。”吕武决定下来。 谁都觉得韩氏会完蛋,偏偏在吕武的操作下韩氏得以保存,能够展现一种仁德的胸怀,还用另一种方式来彰显威势与权柄。 当然,吕武保住韩氏的前提是,荀氏(中行氏)和智氏那边找不到是韩氏进行刺杀的证据。 如果荀氏(中行氏)和智氏有证据证明刺杀是韩氏干的?吕武就该操作起来将韩氏给覆灭掉,过程要极尽的干脆利索,甚至处理过程要越狠越好。 吕武没去问韩无忌和韩起刺杀是不是韩氏干的。 问出来会显得很傻! 毕竟,哪怕真的是韩氏干的,他们还能告诉吕武真实答案? 即便韩氏会说实话,比如真的是韩氏干的,荀氏(中行氏)和智氏却找不到证据,吕武到时候只会难办。 真实情况是,除非吕武现在要肢解掉晋国,要不一切还是以大局出发为稳妥。 非常现实的是,哪怕现在肢解掉晋国,阴氏也占不到最大的那一份,国际形势也不适合在当前阶段将晋国肢解掉。 一旦晋国在目前阶段分裂,秦国那边极可能会出现反复,中原也不再有一个国家能抗衡楚国。 看看中原各个诸侯国是什么尿性吧! 东边最强的齐国不忘霸业,一个劲地给晋国捣乱,晋国真的被搞没了,他们选择联合楚国成为南北两强不划算吗? 齐国会等待某天能够跟楚国掰腕子,再尝试正面刚楚国;亦可能是双方和平一段时间,楚国抢先对齐国动手。 卫国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诸侯国,他们估计会想站出来取代晋国的“盟主”地位,然后很快就会轰然倒下。 一再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的鲁国?他们除了会喊“爸爸救命”之外,还能干点啥??? 其余诸侯国?他们的存在只是因为晋国还在。 只想争霸而没有旺盛扩张欲望的晋国,一直是作为一个压制了其余大型诸侯国的国家而存在,迫使那些大型诸侯国收起吞并弱小的猎心贼胆。 所以没有晋国之后,形成的结果必然是楚国一家独大,说不得以后会出现一个“楚始皇”了。 新一次的国君与众“卿”、中等贵族会议召开。 会议之上,关于吕武就任元戎的任命正式下达。 吕武上任元戎的第一时间公布了卿位的人选和排序,没有停歇地发布第一道“元戎令”,针对齐国吞并莱国给予必要的惩罚。 因为事先有得到沟通,没人表现出任何异议。 各个家族甚至要因为吕武选择对齐国动刀,不是向国内的某个家族挥刀,而感到极大的庆幸。 主政之后的第一个命令,其实一般会被看成执政方向。 吕武的表现无异于展现出自己的执政态度,警告国内的各个家族都安分点,有什么坏心思朝外使,别特么搞窝里斗。 “这样也好,避免国中内斗,先稳住东边,再南下与楚国争霸。”国君心里有点相信吕武看重诸夏文明得以延续了。 吕武没有再发布第二道命令。 他在正式的会议结束后,邀请众“卿”以及一些中等家族来到自己的家,干的事是分食智氏。 不是要把智氏搞覆灭掉,要做的是在保留“智”地和“虞”地的前提下,将智氏其余的封地进行重新分配。 其实吕武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智氏主动“瘦身”并且将刀递到他的手上,就任元戎肯定要挑出一个家族来开刀的。 一切只因为晋国的贵族远比其它诸侯国要现实和直接,没有得到足够好处的话,他们被迫当小弟也会不情不愿的。 智氏想要保留“智”地与“虞”地,商议时中行吴和赵武表达了同意的意见,魏琦、解朔和祁奚明白或隐晦地表示不同意,士匄、士鲂表示怎么都行。 吕武能看出范氏并不愿意看到智氏变得太弱。 就目前的而言,阴氏、范氏和魏氏其实都有些撑了,新占的利益还没有得到良好的消化,处在扩张欲望最弱的时期。 最为饥渴的是解朔和祁奚,他们中的一个需要饥不择食地加强家族力量,好有足够的实力承担为“卿”的责任和义务;另一个则是并不想永远待在公族阵营,想要成为一种真正的独立自主。 吕武选择的是彰显仁德,何不加强自己的信用? 他的信用值一直挺不错,不能在选择答应庇护智氏之后给破了“功”,又能借这一件事情来展示自己对局面的控制。 有一个很明显的前车之鉴摆着,智瑩担任元戎时太过于贪婪,光荣退休之后没人觉得欠智瑩什么情份,看看智氏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呗。 最为重要的是,收小弟要像模像样,不能收了小弟再将小弟抬上桌。 那样干,谁还敢当吕武的小弟? 正确的打开方式是,作为老大要保证小弟的生存,该保留或争取的利益也不能无视。 当然,一切都需要一个界线,要不到底谁才是老大,搞成收了一帮大爷了。 吕武会在其它地方补偿魏氏,不至于两家因为对智氏的处理意见不同而生龌龊。 解氏和祁氏?吕武倒是会补偿解氏,对祁氏的诉求则会无视。 阴氏拿了“瓜衍”、“铜鞮”、“断道”、“曲梁①(目前有三个叫曲梁的地方)”和“黎①”,其余的地盘则是进行了分配。 看看上面那些地方都是在哪,能看出吕武将祁氏给搞得“孤悬于外”了,并且控制住了北进的通道。 范氏很是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五氏”和“曲梁②”、“壶口”,一下子让吕武发现范氏对东面很有想法。 魏氏则是要了位于“新田”边上的“周阳”。 其余各家也是各有所得。 总的来说,但凡有实力来参与这一场瓜分盛宴的家族,他们对吕武的分配非常满意。 不满意?那一定是那些家族实力不够,又或者实力不差,然而反对并没有什么鸟用。 别看阴氏从智氏获得四块地盘好像挺多,将“邑”和“邦”给计算进去,也就是实际的控制面积其实并不大。 吕武要的是完成战略意图,不是以占多少地为目标。 在这一场瓜分盛宴中,一样是“卿”的祁奚获得最少,另一个同样是“卿”的赵武则颗粒无收。 话说,赵武能保住卿位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吕武没给祁氏分配太多则是故意的。 另外,吕武要求韩氏让出“梁”与“耿”,其中“耿”归于阴氏,“梁”则是交给了魏氏。 “梁”在大河西岸,“耿”则是在大河东岸,明白通透了就是要让韩氏的手缩回去,加强阴氏和魏氏对西边的控制,同时也是换取阴氏和魏氏庇护韩氏。 韩起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甚至因为阴氏和魏氏要地盘的行为感到心安。 想让别人干点什么,不给好处怎么行?会搞得自家心中犯虚,觉得只是得到对方口头的保证,真的出事对方未必会真的出力庇护。 拿了“保护费”就不一样了。收到好处又不进行庇护,信用会破产的! 这一次不独卿位家族吃得满嘴油,吕武对实力强大的中等家族也进行了照顾,人设方面近一步得到了增强。 其结果是,吕武决定讨伐齐国,一下让国君先前打算召集各个诸侯国南下会盟的事情遭到搁置。 众“卿”认为这是他们在国君表现强势之后,取得的第一个胜利,其余的中小贵族也看到了元戎该有的样子。 什么样子?不就是当元戎就该压制国君嘛! 吕武压制国君的手段并不粗暴,决定搁置南下会盟前,有进宫跟国君讲道理。 晋国不能坐视齐国吞并莱国,一旦齐国做大做强,难受的不光是与齐国有交界的各个诸侯国,说不得晋国会因为齐国一再搞幺蛾子弄得个疲于奔命的下场。 真的那样,晋国刚按下了西边秦国这个“葫芦”,结果是东面的齐国抬起“瓢”,局面不但没有得到改善,甚至会变得更糟糕。 国君乐意还是不乐意,只要他保持头脑清醒就必须明白吕武说得对。 道理讲不通?那就要动粗了哦! “今岁秋收罢了,出兵东进。”吕武再一次主持会议,先看一眼国君,再环视与会众人,说道:“四‘军’齐出,过境‘长狄’而击齐。” 这个“长狄”是部落联盟,算一个不是国家的国家,亦称作“长翟”,国君是漆姓(盟主之类)。 “长狄”位于晋国东北部,诸夏的齐、鲁、宋、卫与之比邻。他们的活动范围非常大,有时候还会进入“鲜虞”放牧。 吕武非常温和地问道:“何人有异议?” 国君沉默。 其余的“卿”与众贵族站起来,齐齐行礼,异口同声道:“唯元戎之命是从!” 第560章:新元戎,新玩法 很多以为这一次机会来了的中等贵族,他们对事态的发展其实是感到懵逼的。 压在头顶上的那些家族不出事,他们哪来变大图强的机会?肯定是巴不得几个强大家族一一倒下,好吃着倒下家族的“血肉”来发展自身。 吕武很清楚就是举国那样的心态,才导致晋国的内乱远比其余诸侯国更严重,并且显得尤其的血淋淋。 在很多时候,吕武总是能够提前察觉到动乱的迹象,再根据判断赶紧地选择好定位。 然后…… 邯郸赵要隐退前,吕武跟着赵旃狠狠地从秦国那边刮了一层,得到了初步的发展人口。 郤氏完蛋时,阴氏非但没有遭到牵连,甚至没人将阴氏也一同视为需要消灭的敌人。 在当时,因为失去了所有话事人,郤氏的很多附庸将吕武视为唯一能活命的退路,使得吕武率领的这一路军一路走一路接受投降,根本没有产生什么损失,一个个吃的那个叫满嘴流油。 他们真正开始交战的对象是栾氏,关键栾氏对抵抗吕武这一路大军也不是那么坚决。 那是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吕武跟很多“卿”的关系都不错。而那是建立在吕武懂得进行取舍的前提之上,该舍弃什么利益就果断丢掉。这样的人,谁都觉得识相,要动手也就不会那么坚决。 什么反复横跳?失败了才叫反复无常,成功了该定义为深谙审时度势。 没办法,诸夏的文化就是这么的博大精深,同样的一件事情会因为所产生的结果不一样,拥有截然相反的解读方式。 成为“卿”之后的吕武其实已经很避免再改变立场了,态度坚决地跟魏氏保持盟友关系,对其余卿位家族则是保持中立。 知道“中立”有几种解读方式不?区分“绝对中立”、“有限中立”、“搅屎棍般的中立”。 在多种“中立”的玩法之下,欧罗巴人最为会玩。他们所谓的“中立”就是绝对不第一个冲上去搞事,一旦发现能占便宜也绝对不甘落于人后。 吕武将自己的“中立”分成两个阶段。 先玩“有限中立”那一套,也就是不第一个“首发”,有人来邀请搞事进行选择,谁将被干倒的话,站出去该占便宜就占,占完了便宜再保住要完蛋的一方。 现阶段?吕武觉得自己应该转换“中立”模式,进入到“搅屎棍般的中立”状态。 不懂什么叫“搅屎棍”外交模式,可以去查一查英吉利持续了三百年以上的国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玩法。 国家内乱嘛?当然不止晋国一再发生,存在区别的是其他诸侯国的影响没有经过那么大。 这个是取决于国际上的地位差距,再来就是同样作为贵族,拥有的实力与战斗力方面的差别。 很多诸侯国的贵族反抗或想得到什么,他们在本国公族强势强大的局面之下很快就被扑灭了。 某个国家不强大,他们内部打生打死根本无法对国际形势有什么影响,谁又会去多看一眼呢? 所以了,作为当时两大霸主的晋国和楚国,哪怕是出现了很小的内乱,其余诸侯国一直注视着晋国和楚国,明明不大的内乱却是总能造成非常大的影响力,乃至于出现改变国际形势的后续。 要不是楚国内乱,郑国敢去攻打蔡国吗?很明显是不敢的。这个就是强国展现出的影响力成果之一。 这一次晋国的元戎(中行偃)遇刺身亡,一旦让郑国那边得到消息,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就是楚国和晋国要相继陷入内乱,产生的想法绝对是:不趁这个机会可劲地蹦跶,简直是对不起老天爷给创造的绝好机会啊! 士匄提出关于郑国的疑问。 吕武的回答是:“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范氏的主要利益是在南面,他们对郑国关注力度大很正常。 先前的瓜分盛宴中,范氏又暴露出对东面的战略意图?可见他们认为自己能兼顾南边和东边。 以范氏的实力,盯上南面和东面并不显得过份。 吕武在阴氏并不强大时就盯上北边和西边,很多察觉到家族来看是不自量力。 当时很多家族就等着看阴氏的笑话,哪能想到阴氏联合魏氏将西边搞定,对北边的战略意图也能有实现的那天? “我听闻诸国控诉范氏收费过重?”吕武提起了其它的事情。 范氏在“虎牢”收过路费是一年前才刚执行,一下子就让很多诸侯国搞得难受了。 周王室那边的反应也很大,他们得知前往“洛邑”进贡的诸国使节团也被范氏收过路费,旧恨带着新仇一块控诉。 士匄一脸诧异地说道:“我家之事我自主,何错之有?” 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啊! 现在是“实封”的制度,谁的地盘就是由谁来做主,其他人怎么能指手画脚? 士匄又说:“范氏未对众家(特指卿位家族)收费。” 吕武也就是提醒一下,很是仁至义尽了。 士匄……或者说范氏不听?他们就一再获得眼前的利益,再搞得各国水深火热,进而败坏范氏的名声呗。 今天,士匄来找吕武为的是攻伐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事。 他们早先约好了一块去那边玩耍,范氏为了解决那边的麻烦没少对阴氏让利,才能吕武在某些事情进展上得以那么顺利。 按照士匄的提议……或者说要求,范氏需要阴氏至少出动一万骑兵。主持征讨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人则是士渥浊,副指挥由吕武指定。 士渥浊是士匄的叔叔,同时出动的还有士裘(士鲂幼子,别出为彘氏)。 出动一万骑兵?吕武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范氏有些不够大气。 他们之前还约定连魏氏一块带着玩,后面士匄反悔了。 在征讨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事情中范氏占着主导地位,对此吕武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前置条件是阴氏既然加入进去,该得的那一份不能少! 范氏认为魏氏属于可有可无,不想再增加一个分食的家族?当然OJBK的啦! 反正吕武已经提过,是士匄进行了拒绝,魏氏还能对阴氏有意见??? 有谁认为自私?贵族什么时候在得利上大公无私过! 贪婪?那是范氏的事,阴氏决不背锅。 今年晋国将有两场战争。 四个军团一起东征算是国战。 范氏为主、阴氏为辅去讨伐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则是一种家族私战。 只要范氏不耽误国战,吕武没有理由制止,阴氏受邀参与进去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地方。 以前吕武关注国际形势,只不过能选择只关注哪一个或多个诸侯国,成为元戎就该是全面性的关注了。 今年的南方“主角”还是郑国,他们在攻打蔡国之后没有哪个强国站出来“主持正义”,很大可能会让郑国胆子变肥。 郑国有没有再攻打哪个国家的可能性呢? 吕武选择防范于未然,派出使者前往“新郑”进行警告,一旦郑国敢动晋国以及一众盟友,知道什么叫“勿谓言之不预”吗? 四个军团的组成上面。 中军由阴氏出动三个“师”,范氏出动一个“师”,剩下的那个“师”由其余中小贵族补全。 上军由魏氏出动两个“师”,范氏(士鲂)出动两个“师”,剩下的那个“师”依然让出纳赋名额给中小贵族。 下军的荀氏(中行氏)出动两个“师”,解氏出动一个“师”,邯郸赵出动一个“师”,剩余的一个“师”如中军和上军处置。 新军将祁奚怎么都要凑出三个“师”,赵氏则是补全一个满编军团的两个“师”,不再加入中小贵族的军队。 在进军的安排方面。 中军走的是过境“长狄”的路线,进军过程中会连遭遇到的“长狄”各部落一块收拾。他们将行军到齐国的北面,以即时需要从济水的某河段穿插南下,直接进逼齐国都城临淄。 上军则是借道卫国,脑子有病的卫君卫衎乖巧也就相安无事,精神病犯了则要遭到一阵毒打。随后他们会正面攻打齐国的西部地区,怎么打由魏琦决定。 下军是上军的一个补充,稍有不同的是他们会先进入曹国,再转道前往鲁国,又在鲁国与新军会合,两个军团一起从齐国的南部开始攻打。 新军的任务是,他们不是第一时间往齐国行进,需要先去“祭”地逛一圈,进入郑国行军。 如果郑军来战?新军就退到“祭”地加强“虎牢”那边的防御。 郑国没有任何动作?新军就直接从郑国控制范围转向东进,借道宋国、曹国,前往鲁国跟下军会合。 所以是,下军等不来新军就要独自攻打齐国的南部。 吕武的布置比较复杂,并不是单纯东征齐国。 因为布置的关系,几个军团的“将”只需要完成大方向的战略目标,其它则是拥有更多的自主权。 同时,没有第一时间获得纳赋名额的其余贵族,他们需要随时等候召唤,不是加入到东征齐国的行列,要准备随时增援到郑国耀武扬威,有可能爆发交战的新军。 祁奚在得到任务之后脸色彻底不好了。 新军那样的行军路线,有那么点吕武要让他们单独刚郑国的意思。 新军里面有三个“师”会是公族凑成,赵武的两个“师”也能视作公族的一部分。 根据郑国近些年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公族组成的一个“军”跟不知道会出动多少兵力的郑国刚正面?谁输谁赢方面其实很没谱,极可能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祁奚和赵武不敢拒绝。 国君表达了疑虑。 吕武又开始跟国君讲道理,笃定郑国现阶段不敢招惹晋国。 如果郑国跟新军交战?无外乎就是出现了错误判断而已。 作为领导者,谁敢保证每一个决策都不出现错误? 正常的国家没有出现意外第一时间追究领导者的做法,领导者是有“豁免权”这玩意和事后“弥补”特权的。 所以,第一时间该追究的不是做出安排的吕武,要看的是祁奚和赵武有没有丢晋国的脸,丢脸又是丢到什么程度。 过后,等吕武等人收拾完齐国,一定会南下帮新军报仇,瞬间再将错误进行“修正”的。 各项安排成为定局,人们的理解是,新一次国君与元戎的较量又是吕武获胜。 他们等着看新元戎第一次主持征战的结果,再来对自己家族未来数年或是数十年应该怎么站队做出选择。 第561章:恢复霸业从灭齐开始 周天子继位七年,晋君继位九年,也就是公元前564年。 在经过“巫”的卜卦之后,得到了一个大吉的卦象,晋国的军事行动得到神灵允许和护佑,能够展开行动了。 现在干什么都会卜卦,大到新君继位,小到各个家族举行宴会,每每都要卜上一卦,显得极具有迷信色彩。 吕武以前只是作为看客,先后看过栾书、智瑩和中行偃搞这一套。 这一次,换成吕武成为卦象的第二位见证者。 第一位当然是鼓捣卦象的“大巫”啦。 说到“大巫”,吕武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种“职业”有些串戏,以为自己是来到洪荒呢。 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姬周(国家)取代殷商的过程中带着太多的“天命传说”。 老姬家有野心的那一刻起就制造各种“祥瑞说”,三天两头不是搞凤鸣啥的,就是仙人又咋地。 用那一套起家的老姬家一下子成了老天的儿子,不得搞得有规范一些,好证明自家统治的必然性、必要性、啥啥啥的。 世界上有一个永远不会变的真理:越是缺什么就会越强调什么! 前人挖了坑,后人在那种创造出来的环境下长大,除非是发生足够颠覆的事件,要不很难去捅破那层“纸”。 即便是有天“纸”被捅破,有些事情依然难以得到改变。 要不明明人都已经上了月亮,不还是有人相信月亮之上有月宫、嫦娥、兔子和桂树吗? 另外,科技那么发达之后,求神拜佛还是大有人在。 当然了,长久培养下来的环境是一回事,大多数人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 现在的环境不一样! 晋国这边其实还好,卦象能够进行人为操控,上位者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卜卦结论,能够给钱让“巫”说出想要的卦象,一旦给再多的钱都不能让“巫”妥协,只好使用武力啦。 其余的诸侯国跟晋国不一样,有那么些诸侯国严格按照卦象来办,以至于哪件事情能不能办,说了算的不是国君或某位大臣。 不一定是“巫”搞事,而是君臣的思想(认知)有问题,成了真正的“不问苍生问鬼神”了。 吕武不想去刻意去改变什么整体环境。 说难听点,指不定哪一天阴氏也需要用到“装神弄鬼”那一套,何必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还有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吕武敢去搞什么就是在质疑老姬家取代殷商的“正统”性质,更近一步是在撬所有诸侯国的墙角,事情会很大条的。 所以,穿越到春秋的忌讳之一,不要轻易地去破除迷信。 吕武非常温和地问国君:“君上欲随哪路大军出征?” 国君思考了一下下,说道:“寡人随同下军。” 下军会先入境卫国再进入曹国,不出现意外会在鲁国跟新军会合。 另外,下军那边的构成最为复杂,除了作为卿位家族荀氏(中行氏)和解氏各出一个“师”之外,还有来自非卿位家族的三个“师”。 吕武问之前就笃定国君会去下军。 那是一个相当简单的道理,国君内部得不到更多的支持,怎么都该想一想能不能从国外获得助力。 再来就是下军的非卿位家族贵族最多,国君怎么可能不试图接触拉拢或分化? “君上仍不死心。”士匄似笑非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吕武说道:“新军入郑国,君上方往下军而去。” 从行军路线上来看,下军和新军离得最近。 这样一来,一旦新军那边出现状况,国君在下军就有很多能够进行操作的便利。 对此心知肚明的吕武不想把国君和公族逼得太紧,选择了同意。 各个军团按照吕武的计划行事。 吕武压制了国君,手段方面并不显得粗暴,无非营造出一种既定现实,也就是让国君只剩下一种选项。 格局变成这样还有一些贵族不懂怎么站队,只能说这些家族要么是不够聪明,不然就是谨慎过头了。 那个跟国君取得一段强势期有关,使人看到了属于他的手腕,令公族有了更多的期待,同时也让很多中小贵族产生了忌惮。 大军并不是同一时间出发,新军最先开拔,随后是上军、下军和中军。 这里吕武留了一个心思,他等国君离开“新田”三天才挥师东进,用意当然是防止他一走,国君有可能搞大事。 比如说,吕武和士匄带着中军走掉,下一刻国君控制住上军、下军和新军,以三个军团的兵力攻击中军,或是带着三个军团和号召其余贵族攻击阴氏和范氏的封地。 发生上面那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然而,像他们这种实力、身份、地位的人,完蛋就是因为过分自信,吕武肯定需要避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换句话来说,吕武自己阴谋搞多了,自然会害怕别人也用阴谋来搞他啊! 中军离开“新田”往东北方向行军,一路穿过吕武名下的“杨”地,到“郜”才转道向正东。 他们需要渡过少水,途经“长子”与“留吁”再拐向正北。 “如此行军路线,元戎亦可视察封地,两不耽误啊。”士匄小小地调侃了一句。 吕武说道:“此为妥当路线,途经封地属乃巧合。” 开什么玩笑? 哪怕是刻意选的路线,那也一定不是啊! 而事实上,吕武还真不是刻意那么安排,纯粹是走大河那边离北面太远,进入卫国地界将走漏消息。 卫国有一个精神病国君,一旦知道晋国中军借道境内北上,谁都猜不准会不会去告知齐国。 当然,吕武和士匄的这一个军团没想搞什么突然袭击。 晋国在发兵东征的同时,一支使节团已经向“临淄”而去,会向齐国发起最后通牒。 当然是奉劝齐国从莱国退兵,并且交还任何一座属于莱国的城池,再给予晋国赔礼道歉。 为什么齐国攻打莱国却是要向晋国道歉? 晋国是当前的中原霸主,这个理由够不够??? 一旦齐国拒绝,代表齐国不承认晋国是中原霸主,晋军会打到齐国认清现实。 吕武在经过“铜鞮”、“断道”、“曲梁①”时,不耽误大军的行军时间前提下接见了当地的贵族,有选择性地接受一些贵族的效忠,操办了“臣对臣”的赐封仪式,留下随行的一些阴氏家臣接管当地。 因为是割肉的方式,智氏吐出一块块封地的同时,人口等财产也是留下,将被各个分食的家族完整接收。 所以,得到分肉的各个家族实际上不但名下封地增加,各方各面都得到了增涨。 大军路过阴氏的封地就是一直往北,途经韩氏封地“箕”补充粮草,再转向正东行军。 补充的粮草是各个家族事先运来囤积,并不是韩氏提供。 之前有什么事情,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一码事归于一码事,要秋后算账也不是这么算的。 他们擦着鲜虞的边,进入到长狄境内,一路行军有碰上几个长狄部落,没有宣战,没有警告,少量骑兵突击,后继的战车和步兵跟上,能全歼就全歼,不能也无所谓。 “此狄人高大雄壮,不类白翟、赤狄。”士匄明显很馋这样的人种。 长狄的成年男子平均身高约是一米七五左右,抓到的长狄人中最高的超过两米。 所以,长狄的“长”就是一种特别属性,也就是长得高大。 根据孔老二的说法,长狄是虞夏时的防风氏、商代汪芒氏的后裔。是不是那么一回事,以孔老二当过鲁国“国家图书馆”管理员的履历,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那么就是长狄一开始属于诸夏的一员,后来自己渐渐“胡化”,慢慢不跟同属诸夏的亲戚们一块玩耍了。 事实上,秦人要不是在秦穆公之后选择东向,一再向西进行扩张之下,再过上个一两百年很大概率也会“胡化”掉。 毕竟,人种是一回事,文化上的认同更重要! 他们进入的地方是一个叫“东阳”的区域,发现这边不但有逐水草而居的部落,还有一些小规模的城池,近一步确认了孔老二说法的正确性。 阴氏其实早就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主要扩张方向不是这边,很少过来活动而已。 吕武问道:“风闻赵氏与长狄乃是远亲?” 士匄露出了忌讳莫深的表情。 现在的诸夏并不忌惮诸胡,娶诸胡的女人则不是一件什么光荣的事情。这个就是士匄不愿意提起的原因。 这边的狄人在历史上的活跃度并不低,很早之前他们一再跟卫国过不去,还发生了好几次“旷世大战”来着。 一路的烧杀抢掠之余,吕武所在的这一路大军队伍中多了数千近万的长狄俘虏,各类的马、牛、羊数千数万,皮革等物近五百车。 他们出征的主要攻击目标并不是长狄,只是顺路的一种搂草打兔子。 因为是避免让卫国告知齐国北边还有一个晋国的军团,他们才会选择这样的路线,大军在“东阳”晃荡了一圈子转道南下,经由一片沼泽地带(甲氏)进入范氏从智氏那边接收的“曲梁②”。 到了这个地方,他们就需要停下来,一方面是休整,再来就是让上军和下军先攻打齐国。 等待齐国的兵力被上军和下军吸引过去造成国内空虚,吕武亲率的中军再继续行动。 能够轻易拿下“临淄”,为什么要用死伤惨重的方式攻克,是吧? 至于说偷袭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 晋国已经事先对齐国宣战了呀! 第562章:什么叫灭顶之灾?这就是! “曲梁②”距离“邯郸”并不遥远,两地从平面地图看去相隔约五十里地。 当然了,平面地图的距离是一回事,真正走起来用时多久又会是另外一回事,不能用相隔的直线距离去断定走多少天能到,该是从实际赶路的路线去做判断。 打个比方,“甲”距离“乙”不到一百米,中间却是一道万丈深渊,没有桥梁、索道等东西的存在,又不能飞为前提,可以用走平地一百米的路程来判断会消耗多少时间吗?明显是不能的。 “说好了要送个女人过来,快十年过去,还是没有送过来。”吕武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 邯郸赵对婚嫁的事情闭口不谈,阴氏这边肯定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情能够产生的结果却是有大有小,也许某天还能成为“爆点”啊! 贵族可以暗地里阴险狡诈,开口讲了什么话最好履行,要不失去信誉将遭到唾弃。 以前是以前,现在吕武可是元戎了,邯郸赵不能拿那件事情不当事情咯。 吕武待在大军之中。 人之常情之下,士匄带着一批人去了“寒氏”那边。 考虑到时间方面允许,吕武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士匄。 如果时间不允许?相信士匄会自己有逼数,免得落人话柄。 按照行军路线,再看看时间,卫国没搞事的话,上军已经借道卫国进入齐国境内? 卫国那个精神病君主会搞什么很难猜,取决的是当时卫君卫衎有没有犯病,卫国执政孙林父能不能压下去。 中军的驻扎地点跟卫国有点距离,消息传递需要三四天。 根据事先的约定,一旦齐国集结大军迎战,魏琦会派人到“曲梁②”通知。 到时候,吕武不会是带着中军去跟上军会合,中军要干的事情是向东北方向继续行军,一旦被齐国发现就会立即展开军事行动,没有被齐国发现则会走到合适的位置,再直接逼向“临淄”这个齐国的都城。 “大河抵卫国分流为二……”吕武顿了顿,环视了帐篷内的人一圈,问道:“诸位以为当走何处?” 现在大河(黄河)的入海口在不是后世的莱州湾,是在后世的天津那边。 然后,大河在后世鹤壁市附近开叉成为两条河流,河面都还很宽,使得中间出现了一个狭长的两河狭长地带。 目前栖息在那个狭长地带的人并不多,以晋国这边掌握的情报,形成大型定居点……也就是存在城池的地方仅是一个“冠氏”,它处在分叉后下狭长地带的南河系边上。 吕武已经派出侦骑沿着两条河系进行勘察,能找到更多的浅滩最好,再根据实际情况来选择渡河地点。 他们需要考虑当地的季节气候性,避免汛期到来时的河面上涨和水流迅猛阶段才展开行动。 秋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一旦时间上面不允许,哪怕是能够建造浮桥过河,肯定是会造成时间延误的。 为了避免“天有不测风云”的情况发生,吕武一直有做心里准备,带足了匠人。 很多时候怕的就是哪怕有做事先准备,真正施行起来依然存在困难。 现在的交通非常不便利,再加上人员素质方面的差距,非常多事情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很难达到预期目标。 中军停驻在“曲梁②”的第十八天,魏绛过来了。 “为何是你?”吕武对魏绛的到来真心感到意外。 魏绛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免会令人下意识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上军入齐境,齐国早在严阵以待……”魏绛说出了一系列的消息。 首先是齐国好像早就知道晋军东进的消息,集结了三个“军”在卫国边境约百里的位置。 齐国探查到晋国上军的踪迹,统兵的齐国执政崔杼派遣晏弱出使,寻求消弭两国爆发战争在做努力。 什么情况? 晋国派出宣战使节的时间很有计划,会是上军进入齐国境内的稍早之前。 等于说齐国得到晋国的最后通牒,再集结大军迎战,起码需要耗时一个月,不应该早就在严阵以待。 吕武说道:“当是齐国早早便在窥视‘新田’,察觉我国四‘军’集结,快马加鞭回国禀告。” 并且可以肯定的是,齐国吞并莱国之前就笃定晋国不会放任,早早做好了怎么应对晋国的准备。 那么就是,齐国灭掉莱国之后,可能只是留下极少的兵力在新占领地,早早地向西边回师。 这样一搞,晋国最先进入齐国境内的上军,他们就被卡在了卫国与齐国的中间地带,不是深入齐国才遭遇到迎上来的齐军。 “元戎英明。”魏绛拍了一记马屁,又说道:“上军将从元戎之令,于‘卢’与齐‘三’军对峙。” 那就是暂时还没有打起来。 这个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 齐国要商谈投降条件,只是作为上军将的魏琦不具备做主的资格。 两国需在要不要接受投降方面进行讨价还价,有一方无法接受最终“价格”才会开战。 吕武问道:“上军将命你留于中军?” 魏绛答道:“正是。” 中军与上军之间的距离最近,两支军团需要在某种程度上打配合,魏绛是被拿来当“通信员”了。 在齐国集结三个军团在卫国边境待命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吕武需要考虑就是怎么能以最快的速度占领“临淄”这个问题了。 吕武已经成为元戎,不拿国内的大家族开刀,选择一个国家灭掉成了最能立威的选项。 卫国、曹国、鲁国等等,要么是太小不足以立威,不然就是不好拿来开刀,灭掉莱国的齐国正好自己将脖子伸出来,吕武没道理不把高举的屠刀斩下去。 “我决意渡河!”吕武召集了众贵族发出命令。 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来到大河分叉的北河系。 事实证明想要在大河入海口附近找到浅滩太难了! 幸好吕武事先带了足够多的工匠,打造数量合适的小舟,再以小舟当桥墩,上面铺设木排,一条临时的浮桥经过努力完成了。 他们过河再朝正东方向行军四天,来到了分叉的南河系的河岸位置。 如上次做业,并且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花更短的时间将浮桥给建立起来。 “我走的路线是秦国灭齐国的路线吗?”吕武还真不知道。 历史上,秦国灭齐国战役没有从西向东打。这个是因为齐国搞了“长城”防御体系。 现阶段的齐国并没有搞“长城”防御链,他们跟卫国的关系还行,对上鲁国就是一阵暴打,哪里需要搞什么防御链。 士匄是在后面才赶上来,抵达之后才知道“崔”被中军用半天的时间攻克。 这个“崔”在济水北岸,位于齐国纺织业最为发达的区域东北端。 齐国的纺织业非常发达,某些时间段占据了诸夏各国的“半壁江山”呢! 他们最大的纺织业生产区域并不是在“临淄”,都城只是一个货物集中地,不是生产基地。 齐国的纺织产业主要集中在济水上游和中游沿岸,导致当地的“城”和“邑”非常多。魏琦所率上军威胁的就是这一边,齐国对此没可能视而不见的。 士匄见到吕武立刻问道:“其余各‘军’现今如何了?” 吕武差点翻了个白眼。 以为现在是能远距离无线通讯的时代呢?哪怕他们有其余各个军团的消息,其实都是好几天甚至一个月之前的信息了。 “我‘军’与‘临淄’相距两百里,向东行军渡河南下,径直渡河,中军佐以为哪条稳妥?”吕武问道。 这边的什么地方是个什么地形,哪里又有“城”、“邑”、“邦”依靠的是事先或即时的侦查。 阴氏一直有人在各处走动,不但国内绘制地形图,某些诸侯国也在干。 吕武却是不会拿出阴氏的劳动成果跟其余家族共享的。 士匄到底了不了解齐国的地形和聚居点分布,取决于他的业务能力。 齐国这边的地形大多是平原,说白了就是真的没有什么险要之地来依托,也就难怪齐国陷入衰弱之后会搞“长城”防御体系了。 士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思考了一番,反问道:“元戎以为何处为佳?” 吕武说道:“如此便明日渡河,径直逼近‘临淄’。” 士匄能说什么?只能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自己不懂又没有认知,只能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咯。 他们渡过济水,朝向东南行军,再一次非常轻易地攻克一座叫“夫于”的城池,将这里设为一个基地,留下一个“旅”进行驻守。 一直到逼近“临淄”不足五十里时,也是他们来到一个叫“袁娄”的地方,齐国的使节求见吕武了。 晏婴一句废话都没有,见到吕武直接说道:“阴子,寡君愿降!” 尼玛! 国内的主力去迎战晋国的上军了。 晋国的上军牵制了齐国的主力,南边还遭到了晋国下军的入侵。 “临淄”已经让南境各贵族极限动员,说什么都要扛住晋国的下军。 结果是晋国的中军不吭不响直接出现在“临淄”五十里之外? 齐国就是玩了老命集结军队,两三天内能做的准备会相当有限。 并且,齐国集结起了一支大军又怎么样,他们成功地将吕武亲率的大军挡在“临淄”城外,其余的地方要不要了? 所以对齐国来说,简直特么是天塌下来啦!!! 第563章:投降?俺们不接受! 吕武并不知道原历史上晋国怎么处置吞并莱国的齐国。 按照道理来说,晋国没可能放任各个列国进行吞并,不是简单的面子问题,关乎到的是晋国能不能将老大哥的位置给坐稳了。 晋国称霸之后,选择的是一再避免列国发生兼并,自家则是跟楚国较量的同时干狄人和戎人进行扩张。 要说哪一个国君在位期间扩张最多,无疑就是晋景公了,一下子让晋国的控制区从原基础翻了一倍。 也就现在是以定居点来算疆域,换作是以土地面积来算疆域,翻一倍疆土这种事情会显得令人异常惊骇。 所以了,无论晋景公在国内搞了什么,又是个什么死法,谥号注定会是一个美谥。 吕武与士匄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来到距离“临淄”不足五十里的“袁娄”,不去敲开“临淄”的城门再进去撒欢,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尤其是,齐国先干了兼并它国的事情,晋国怎么对待齐国都会被各个诸侯国叫好。 怎么打都不会出现负面名声这种事情,只有打不打得过这个考虑,其余没有任何的负担,打了还是在彰显正义,能够在国际上获得美名,凭什么不打啊! 问题是,吕武和士匄不能直接拒绝齐国的投降。 吕武看着已经长开了的晏婴很是和煦地问道:“齐国如何投降?”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某段时间晏婴还在吕武那边待了很久,互相之间不陌生,地位上面的差距,再加上立场上的不同,导致每一次见面都能产生不相同的体验。 晏婴一张看上去还稚嫩的脸蛋充满了忐忑,说道:“阴子所需,寡君无有不应。” 这完全就是屁话! 吕武要齐君吕环将全国财富拿出来,齐国能愿意? 又或者说,吕武想要齐国割让多少城池,齐国舍得? 晏婴只是表达齐国的态度:俺们怕了,晋国有点风度,见好就收吧。 早就被分配好角色定位的士匄发出了“呵”的一声,说道:“想必某天莱子(爵位)亦是如此言告齐侯(爵位)?” 才不是。 莱国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灭亡了。 齐国在灭亡莱国之后,选了个莱君的亲戚赐封“大夫”爵位,保留一块封地使其仍然能够给祖宗提供血食(祭祀)。 这个也是当前的一种习俗,或者叫潜规则了。 晏婴顺着士匄提到莱国,一脸诚恳地说:“莱复国,齐给予赔偿,可否?” 神经病吧! 晋国这一次虽然是打着要帮莱国主持正义的名号,然而打从事实上却根本不在乎莱国会不会复国。 其实是晋国换了元戎,恰好需要找个国家开刀,再来就是让晋国能够获得能看见的利益。 掀开遮布无非就是晋国想爽一波,再获得人口和各种资源。 吕武之前脸上还有笑意,等晏婴那句话说出来立刻脸色变得冷冰冰,说道:“我不因你‘总角’而有所轻视,齐侯为君奈何见识如你一般?” 这就是明白骂齐国的君主就是个拥有十三四岁智商的人了。 晏婴赶忙改口说道:“莱复国,齐国今后进贡于晋国?” 现阶段,各个诸夏的列国还是会向周天子进贡,只是随着周王室式微,列国给予周天子的贡品早就很不像样了。 吕武倒是被提醒了一下,晋国的确应该取代周王室让各个诸侯国进贡,怎么个操作方式需要详细地进行思考。 晏婴看到吕武思考以为心动,说道:“请阴子下令贵国上军、下军止戈。” 吕武没搭理晏婴,看向士匄说道:“再克‘渠丘’转战‘临淄’?” 士匄说道:“可往‘千时渠’而去。” 那个“千时渠”是齐国耗费庞大人力物力建立起来的产粮区之一,以目前各国的农业条件是唯一一个人工创造的成片产粮区。 它最为出名的是有长达数百里的河堤,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觉得无比壮观。 秋收已经完毕,晋国大军去了当然干不了抢收的事业,攻占粮仓总是可以的嘛。 晏婴一听脸色就白了。 “千时渠”是个产粮地的同时还是齐国的屯粮地点,长期囤积着难以数清的粮食,各地有需要再进行调运。 一旦“千时渠”被晋军占了,战争一天没有结束,齐国就要跟被卡住脖子那般,举国上下面临缺粮的危险。 吕武对晏婴挥了挥手,示意什么话都不用再讲,可以麻溜地滚蛋了。 “阴子,范子,寡君诚意投降啊。”晏婴近乎于哀求了。 吕武和士匄则是当晏婴根本不存在,顾着聊自己的。 晏婴知道自己不能走,怎么都要投降成功。 鉴于齐国非常不妙,暂时又不知道晋国的底线在哪,晏婴退到了帐内的边角处默默思索起来。 吕武和士匄互相点了点头,两人也就出了帐篷。 一直在进行深思的晏婴,看到帐篷内来了不少人,开始收拾起里面的东西,问道:“为何如此?” 没人搭理晏婴,自顾自收拾东西。 晏婴出了帐篷才知道晋军已经在拔营,心想:“晋国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接受齐国的投降?” 事情是明摆着的。 齐国投降是能让晋国获得好处,却没有晋军自己抢来的要香。 再则,攻破“临淄”是非常多个国家想干的事情,晋国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有可能放弃的嘛! 这一支晋军经过两天的行军,没去顾及路上齐国的“城”、“邑”和“邦”,目标十分明确地来到“临淄”郊外。 在行军途中,他们没有遭遇到任何齐军的追击,能发现很多“邑”和“邦”已经变得空荡荡。 士匄就取笑吕武,说道:“元戎数岁前率军征讨齐国,威名依然赫赫。” 可不是吗?几年前吕武来征讨齐国,一下子给齐国制造了一片无人区。 在那种名声之下,齐国“邑”和“邦”的人肯定要拖家带口跑去附近的城池里面避难。 吕武带着憧憬,说道:“我曾闻齐人言及‘临淄’,言语之间自豪,号联袂成云,挥汗如雨,摩肩擦踵。” 士匄看着远方的“临淄”,微微张开的嘴,一些透明色的液体泛出来,没控制好竟然就直接流口水了…… 第564章:跟晋人拼啦!!! 远远看去“临淄”占地面积很大,可能有“新田”的四到五倍左右? 那并不是“临淄”的城墙长度和宽度违建,纯粹是贸易过于发达,导致城墙之外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町”。 这个“町”的意思解读是田界,其实也能解读为一种商业街道。(后面这个解读在脚盆鸡和棒子、湾湾那边依然在用。) 如果说目前诸夏哪个诸侯国的商业最为发达,毫无疑问当属齐国的都城“临淄”。 管仲在齐国变法,核心基础就是要让国家变得有钱。 这位大贤搞钱的方法挺多,留下的很多制度规章哪怕是到两千五百多年之后依然在被使用。 其中那一套对妓(防和谐)女收税尤其是首创先河,包括妓(防和谐)女需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身体检查。 当然了,东方大国关于颜色行业是违法的! 其余颜色行业合法的国家,看看他们的各项规定,再查一下管仲的管理制度,会发现不管小破球哪个国家的颜色行业管理制度都能对照到管仲制定的规则。 不止是管仲,诸夏很多位先贤制定的制度到两千五百多年之后依然不过时。 比较可惜的是,东方在历史长河中没人去写一部“XX法典”什么的著作,也没有人进行专门的整理和记录,搞得很多人误以为东方这边就是没有文明之光,相反去相信西方那些造假的历史。 “管大神将近百年前的成果依然在让齐国吃红利啊!”吕武心里感叹着。 齐国人老是说晋国学齐国学得很不像,必须说齐国人是正确的。 晋国第一个学习对象就是齐国,后来还学了卫国、宋国和楚国,搞出了适合晋国的发展路线,再慢慢创造出特色的崛起制度。 要说晋国学了齐国什么,应该是管理制度那一套,搞着搞着变成了军果主义特色的强调纪律。 这一点也是齐国总是嘲笑晋国的地方,齐国人埋汰晋国学错了,以至于晋国的商业非常不行。 而打从事实上晋国人很羡慕齐国的商业发达,只是明白一个很真切的道理,晋人舞刀弄枪还行,玩商业是真的玩不来。 所以了,晋人明白自己的缺点,放大了自己的优点。 既然玩不动商业,俺们凭借武力创造收益,很是可以了吧? 大军就在距离“临淄”约十里的“棘”进行驻扎。 他们到来前,“棘”能跑的几乎都跑光了,留下了城池和一些不能跑或跑不动的人。 晋军不能说是攻克“棘”,只是很单纯地进行了接管。 “棘”在“临淄”的西北方向,城池规模方面并不大,算是“临淄”的一个货物中转基地之类的定位。 作为封主的贵族没跑,他们一家子的成年男性带上了份量很足的礼物到军营进行乞降。 “名声不可丢。”士匄说道。 吕武当然知道名声的重要性。 他们并没有接见“棘”的封主一家子,出面的是阴氏的家臣。 现在的战争有很多模式,包括“征”、“讨”、“伐”、“戕”,每一种的意义都不一样,其中最为残酷的无疑是“戕”。 “戕”就是后面战争中动不动就会出现的屠城,以战役模式来说叫“克”。 按照现在的定义,晋军对“棘”只是达到了“破”的级别,也就是取得合理的收益也就可以了,杀人和放火则没有必要做。 吕武看了看其余人,说道:“何人愿往‘临淄’谒见齐侯?” 报名的贵族一大堆,吕武选了献氏的献会。 晋国已经对齐国宣战,两国明摆着就是进入到战争状态。 现在是春秋中叶嘛,哪怕是处在交战状态之下,很多规范礼仪还是不能丢的。 阴氏和魏氏西征的例子不能用在其它战争上面,他们之所以在讨伐秦国的过程中没有任何标准,主要还是因为秦国名声差劲,再来就是秦庭玩了刺杀的昏招。 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别人就会拿他们当野兽。这个道理不用刻意强调,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懂。 齐国没有取得中原霸主晋国的允许私自吞并了莱国。他们还违背了邦交的基础原则,没有私下与吕武进行沟通。两件事加起来很严重,挨揍是很合情合理的。 比较关键的是,齐国哪怕是做了那些,源于齐桓公(和管仲)留下的福泽,诸夏体系的国家还是多少会给齐国留点颜面,该有的礼仪规范不会全丢了。 这个就是祖上阔过的福利之一,什么人想对那个人动手,不能下太过狠的手。 士匄就说了:“昔往矣……” 吕武心里补充:“略输文采?稍逊风骚?” 士匄停顿了一下下,满是感慨地往下说道:“管敬子(谥号),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吕武沉默。 诸夏的历史避不开的人很多,管仲在公元前六百多年之时就已经获得了“法家先驱”、“圣人之师”、“诸夏文明保护者”、“诸夏第一相”的头衔。 不管后世对管仲的评价怎么样,吕武所知道的是现在无论谁提到管仲都是一副崇敬和仰慕的模样,并且还一点都不带假或演,是打从心里认可并崇拜。 如果知道管仲的理政与事业,再看看当时诸夏面对的实际环境,都要承认没有管仲的话,他们就要说上一句“没有管大神,俺们就要成为野人啦”之类的话了。 要知道,对齐国最为仇恨的鲁国,他们能破骂齐国的一切,就是不会对管仲不敬。 连孔老二都承认管仲的功劳,说上一句:微管仲,吾披发左衽已! 吕武在这一刻起了雄心壮志,低声呢喃道:“先贤已逝,伟业永存。先辈斩荆披靡,后辈当有人才出,我等自当再现风华。” 士匄听得真切。 谁不想干一番伟大的事业呢! 然后,他们伟大事业的起点是,将齐国给灭掉??? 前去“临淄”的献会没有多久就回来了。 齐君吕环拒绝接见献会,并放话要跟晋国拼了。 若说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齐君吕环就是一个老顽童。像他们这样的国君,不能也无法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去对待。 “我出城时遇公子光。他言,请元戎多多吝惜齐人。”献会的表情挺怪的。 作为老子的齐君吕环说要跟晋国拼了,他的儿子吕光看上去很清醒。 只是吧?吕光是齐国的储君,也就是齐国国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特地等晋国这边的使者,再讲那样的话,未免太丧气了一些。 那是吕光根本不奢望齐国能打赢晋国,同时对将要发生在“临淄”这边的战役感到很绝望。 吕武对这个吕光有点印象,心想:“不是说这位公子是个挺荒唐的人吗?看着怎么好像蛮有自知之明的呢?” 献会又说道:“城内善于技击之人已被征召,从者众也!” 所谓的“善于技击”就是一帮非常能打的人,一般是在“临淄”当“大侠”之类的角色。 目前没有墨家,不存在什么侠。 由于“临淄”的商业异常发达,诸夏历史上最先出现“社会活力团体”的国度就是在齐国,以“临淄”这边的数量最多。 士匄问道:“你入城,城内情况如何?” 献会答道:“斯于室崩,野于野拥。” 我了个去! 不进去不知道,城池里面太特么乱了,几乎到哪都能看到人潮汹涌,房子都快给挤塌了。 士匄与吕武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互相点头。 晋军在驻扎的同时,相关的攻城器械已经在打造。 他们就是奔着攻破“临淄”来的。破城之后未必会对齐君一家子和齐国高层的人身安全怎么样,也肯定不能干掉齐君或身份太特别的某个谁。齐国其余贵族、国人之类?他们就不用客气了。 翌日。 齐国那边又来了使节,到来的是刚回去不久的晏婴,邀请晋军在“临淄”西南边的平野进行交战。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齐国是一个有尊严的国家,不会任由晋国恃强凌弱。 吕武非常平静地回了一句:“莱人何其无辜。” 说到恃强凌弱,不是齐国先干的吗? 都这样了还玩话术,何必嘛! 比较让晋军这边感到意外的是,齐国那边参战部队竟然超过了四万,齐君吕环和公子光一同参战,并且其余地方还有源源不断的齐人正在赶来。 “临淄”是商业之都,常驻人口多是一件比较正常的事情,大多数人其实也不是居住在城内,一些是住在外面的“町”,要么就是白天去“临淄”做买卖或做工,晚上回到周边的“邑”或“邦”。 战鼓声中,晋军早就列阵完毕,等待着可能会发生的阵前致师。 吕武站在战车之上看着对面,看到的是齐军那边各种“妖魔鬼怪”在推进。 之所以用“妖魔鬼怪”来形容,肯定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士匄就相当无语地说道:“此些人等在作甚?” 那些应该就是齐国人所说的善于技击之人,也就是各种“社会活力团体”的一份子。 他们各种吼叫,一边向前,一边往高空抛起各种各样的武器,看上去就是在进行杂耍游街。 吕武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场景,上次东征就见识过齐国的“特色表演”了。 他想道:“我没记错的话,大怂也很喜欢这样搞,以为能用这种方式吓死对手?实际上对手真的是看呆了呀!” 那可是高粱河车神的特别要求,后来成了大怂禁军的特色。 杂耍游街嘛,是大怂禁军的主业,到战场拼杀才是临时客串的。 第565章:临淄,俺来了! 吕武必须承认自己并不喜欢大怂,没有太多的原因,仅凭“开国就是巅峰”这一条,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诸夏的历史长河之中,一般开国只是一个开始,会有衰弱期,也能达到某种巅峰,独独大怂从开局到灭亡一直就存在得无比窝囊。 那种窝囊不是文化有多么兴盛所能弥补的。这也就造成一种极度的两极化,东方这边认为大怂是主体,然而全世界都认为契丹才能代表那个时代的东方。 “那是一个起义远比其余朝代都要多得多的‘盛世’啊!”吕武看着远处那些‘妖魔鬼怪’的各种表演,觉得无趣的同时,思绪有些飘忽,控制不住又往下想道:“士大夫各种‘风华绝代’是因为得了功名就能醉生梦死,他们一切的享受则是来自民脂民膏。百姓活不下去只有起义这条路了。” 总是说儒教得势就能创造盛世的那些人,脸被反复抽,肿得就像猪头。 文人治国……或者说儒教治国,无论是汉元帝时期,还是大怂和大萌,真就很是令人一言难尽,永远内卷比努力多。 必须再重申一次,儒家是儒家,儒教是儒教。 吕武将杂念抛开,看向士匄说道:“一击而定胜负?” 士匄的神色看上去无比轻松,说道:“若是齐三‘军’还需费一番心思?此类杂军必是不堪一击。” 所以,不用任何废话了,下令敲响冲锋的战鼓节奏,大军直接压上去呗。 有人不那么想。 齐军吕环和公子光都是迷信“技击”的人,他们看着募集而来的勇士斗志那么高昂,甚至还不断吼叫和高抛武器来嘲讽晋军,琢磨着怎么都能有三成……四成……或五成胜算吧? 五五开啊!这个是连用“正军”与晋军交战都不敢有的奢望。 说白了就是,齐国的这对父子很清楚齐国的正规军真心干不过晋军,起了“出奇制胜”的心思,并且坚定认为是个出路。 不能怪他们怂,也不是脑回路清奇。 从齐君吕环这一代开始迷恋“技击”到后来齐国真的搞出靠谱的“技击之士”了,还是证明吕环和吕光的思路没有错误,错的是他父子俩不具备将想法落实的能力。 晋国的一个“军”就是五百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士兵,相当于各个诸侯国的三个“军(每个军一万两千五百士兵)”了。 在当前采取堂堂正正交锋的时代,晋国的一个“军”就等于某些诸侯国的全部编制,更多诸侯国连一个一万两千五百士兵的“军”都凑不齐。 事实上,能够扛住晋国四个“军”来犯的国家就一个楚国。其余诸侯国得知晋君四个“军”齐齐来攻打?理智点直接请降得了,摆明就是必输无疑,还打什么打啊。 因为是仓促间的征募成军队,齐君吕环带出城的齐军连战车都少有,对各种善于技击之人的编制更是不存在,进而也就没什么战斗队形。 齐人看到晋军开始发起攻击,一些平时就非常活跃的“有活力社会团体”大佬,他们心里怕得要死,为了面子偏偏要表现出狂霸酷炫吊炸天,大吼着奔跑加速朝前冲了。 欸欸欸,等等! 没下令让冲了啊? 怎么就自己冲上去了呀! 那条街的谁谁谁冲了?俺平时的名声不弱于他,不能丢脸,只好咬牙也冲呗。 啊嘞!?那么多大佬都冲了,要不俺也跟着冲??? 无组织,无纪律,无协作,无配合,四无乱来的冲锋把齐人阵营这边一些贵族气得够呛,近一步确认根本就打不赢,想着应该原地踏步,好歹不冲上去被俘。 “有此勇士,齐国无恙!”齐君吕环看上去颇为高兴。 公子光也看到了冲上去的“勇士”,下意识看向自己搜罗来的几大“金刚”、“太保”之类。 这对父子对“勇士”的迷信都是被逼出来的。 但凡齐军能正面刚得过晋军,他们用得着另谋蹊跷吗?不能呀! 公子光看到对面平地起乌云,大声问道:“韩氏箭阵?” 晋国哪一家用远程武器最溜?齐国还停留在韩氏强无敌的旧有印象。 齐君吕环则是多少有些心情忐忑地看着自己征募来的“勇士”能不能扛住第一波,哪怕是死伤惨重,但凡能有扛住箭雨的勇气,说明战事还有得打。 然后?发现晋军射箭的齐国“勇士”,他们手里的家伙也是千奇百怪,并且没有携带挡箭的盾牌。 在这么个年头,身份地位不够无法佩剑,混街头的“勇士”基本都有自己的独家武器,常见的就是棍棒之类,特别一些的就是弄奇怪的造型再取个花里胡俏的名字。 盾牌?以国家的工业实力制造完善的盾牌都有点麻烦,私人编藤条再弄蒙皮做盾就是极限。 木盾什么的?知道切木板在目前的难度吗??? 要不是切木板的技术含量太高,至于只有大户人家用得起门板吗!? 齐君吕环寄予厚望的“勇士”在面临晋军箭雨的威胁之下,有超过七成的“勇士”来了个转身就逃。 结果是箭雨落下,一百个被射中的齐人,超过八十个是背部中箭。 晋军并不止射一轮,反反复复射了八轮才停下来。而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晋军的战车兵已经冲进齐人的人堆中各种肆虐,不想出现误伤才没继续射箭。 真实的情况是,齐人中那些平时吹得越厉害的“社会活力团体”大佬,跑得就是越坚决与利索,看呆了一帮认识他们的小弟。 有大佬带头跑,小弟一看大佬都怂了,他们还装什么硬气,才发生了大规模的转身就跑现象。 他们一跑,一个卷走百个,百个就能卷走千个,再致使场面完全失控,不用等晋军杀上来,溃败的局面已经无法扭转。 吕武一脸无语地说道:“无趣。” 士匄倒是兴致盎然,说道:“齐君一走,‘临淄’大门便对我等敞开。” 是的,齐君吕环哪怕不想跑,驭手以及一众贵族也不会允许他被俘虏。 齐国阵营这边一下子崩溃,载着齐君吕环的战车也动了起来,不顾齐君吕环的叫骂,奔着东南方向不带停顿驰骋起来。 编制完整的齐军没有迎战晋军,他们担负起了给君主保驾护航的使命,坚定地跟随跑路。 这一场战事的过程是,约架用了一天,摆阵用了大约半个时辰,打只是晋军用时大约十五个呼吸的时间射了八轮箭,给这场战事来了一个大结局。 随着吕武命令某部追击齐君吕环,采取追而不击的假追;某部往哪个“邑”、“邦”进行清扫,尽情获取收获;哪一部逼向“临淄”,逮着齐人猛追的晋军士兵,营盘内看戏的晋人,甚至是城内当看客的晋人,爆发出了欢呼之声。 好像是能打的齐人都被带出城迎战晋军,“临淄”城墙上有的只是看客,他们大部分是齐人,也有来自各个诸侯国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临淄”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吕武的战车来到入城的城门处,看到公子光站立在城门边上,不给搭话的机会,抬手一挥,大声喊道:“进城!” 第566章:这是一盘大棋 这一刻,“临淄”在吕武心里的地位是跟二十世纪的“巴黎”平等的。 不是什么其它原因,只因为城市不设防了。 话又说回来,齐鲁大地真的相当邪性,田氏齐国面对强秦被迫乞降之后,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仿佛中了什么魔咒,后续一再历经没怎么打就投降的事情。 久远的还有秦末旧楚干脆利索投降刘氏汉国麾下大将韩信,并且是用最嚣张的态度叫嚣,投降却不带一点点的迟疑。 最为骚操作的是,他们投降刘氏汉国之后,偏偏还要一再给楚项招魂,着实令人搞不懂是个什么神奇操作,以至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在汉帝国是文化界“搅屎棍”的存在。 蒙元以及满清时期,又是这个邪性的地方第一个站出来承认国家没救了,反过头来为侵略者歌宗颂德。 话说,想投降并给发声需要有“江湖地位”。而因为这地方有那么一家子,“江湖地位”是绝对足够的。 离现代近的那些例子?不提也罢。 作为城池部分的“临淄”就那么大,城内布局看着并不混乱,有着大国都城该有的一种规格。 城内居住的一般是达官贵人,以及为达官贵人服务的群体。 “临淄”之所以是“东方世界”最为繁华的商业之都,跟齐国的一些政策有关,繁华的是“临淄”城外那些“町”和“市”。 “町”就是商业街,一般是各种手工物品的零售区或大宗批发地点。 “市”则是涵盖更杂,包括贩售各种活的牧畜或家禽,死物方面则是包罗万象。 已经有晋军进入“町”和“市”各种活动,杀人只在遭遇反抗时才有发生。而之所以需要杀人当然因为晋军在没收“町”和“市”里面一切有价值的物品,包括连没跑掉的齐人一块打包准备带走。 这个时候怎么证明自己不是齐人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一再强调的是“临淄”是当前商业最为发达的一座城市,怎么可能少了从其他诸侯国来做生意的人? 这年头能够四处走动经商,起码也要有一个贵族的身份。 所以,不是每一个商贾都是贵族,但他们的背后绝对有一个或多个贵族当靠山。 很浅白的道理摆在那里,不是人人有恒产的年代,背后没有一个家族哪来的货物,他们又哪来的底气敢四处行商? 野外不止有各种野兽,还有野人衍生出来的小偷、强盗、劫匪之类,许多有活力的团伙甚至就是某家贵族长期或临时客串,行商必然需要带上数量不少和战斗力有保证的武装人员。 “齐国完了!”鲁国人看上去无比高兴。 自家干不过齐国,爸爸一开打就直接占领齐国都城“临淄”这种事情,鲁国人很是与有荣焉啊! 心里太过于高兴,鲁国人连自家的货物被晋军士兵缴了都不是那么气恼,损失一波能换来齐国完蛋,他们打从心里感到乐意。 “齐国完了?”卫国人心态非常复杂。 卫国跟齐国的关系不好不坏,有摩擦也有合作,大体上趋于合作更多一些。 有些消息灵通的卫国人听说晋国的上军就在卫国边境处跟齐国三“军”开打,导致那边的道路被阻隔。 他们无数次祈祷自家那位国君不要犯病,安安静静看着晋国和齐国打生打死就好了,千万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他们在国内还好说,能经商谁不是个贵族,又或者背后不是有贵族在撑腰,多多少少是能参与国策制定,能对国家大事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力,远在他乡就只能做精神祈祷了。 现在可是齐国的都城“临淄”被晋国中军轻易拿下,晋国肯定不会让齐国真的亡了,齐国衰弱下去则是一种必然,要是因为自家那位国君犯病导致晋国连卫国一块打,得是多冤啊! 其余的小国想再多也只是那么一回事,有点特别想法的宋国人除了对齐国的遭遇感到幸灾乐祸之外,开始思考“商丘”有没有可能取代“临淄”成为商业第一都。 事实上,宋国的地理位置在经济相关方面比齐国更加有优势,只是宋国没有出现一位管仲而已。 一旦齐国衰落下去,再被晋国大肆地抢一波,不但货物会被清空,连带匠人肯定也要大批没了。 失去了那么多技工劳动力的齐国,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新振作经济,宋国的地理位置优势肯定会得到凸显,不抓住机会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当然,宋国人想到了另外一层,他们需要想办法把郑国给搞一波。 毕竟,郑国也是实际上的中原“腹心”呢! “尽快回国向君上与右师禀告?”有想法的宋国人心里无比的火热。 他们现在想走挺难的。 晋军逮住了“临淄”这边的人,能证明自己不是齐国人也遭到了监禁。 晋国很强,却是不会一下子将所有诸侯国给惹了,需要的是经过一再的确认和甄选,时间合适了哪怕错放一些也无所谓,短期内则不可能放任来去自由。 “不可动宫城。”吕武来到了‘临淄’的宫城边上,一点进去的想法都没有。 他们这一次灭齐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灭国,对秦国不能灭,齐国一样不能说想灭就灭,会引起各个诸侯国恐慌的。 如果没有楚国,晋国的胆子会更大一些,未来晋国要的是将楚国打服了,有什么其它举动再下手,暂时则是需要悠着点。 所以这一次“灭齐”,晋国要的是齐国吐出在莱国身上的收获,也就是让莱国复国。 吕武还拿出了一个方案,齐国割让多少座城池给鲁国和卫国,鲁国交割多少座城池给卫国,卫国再拿出相关数量的城池给晋国。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几个国家中只有卫国跟晋国实际接壤,晋国的国君和其余“卿”不在乎飞地什么的,吕武却不允许存在那样的隐患给自己的执政生涯添麻烦。 在吕武的计划中,卫国交出来的城池不会是孙林父的那些,需要出血的是卫国的公族。 那么,卫国交割给晋国的城池,应该就是西境的几座,大部分则是卫国北境的那些。 晋国拿到那些城池会进行内部分割,给予国君必要的“上税”,剩下的主要是阴氏和范氏来分,一些汤汤水水划给一起出征的中军那些中等家族,小贵族会获得其它赏赐。 不是说好了阴氏不适合当前阶段再扩张吗?不稳定的扩张是一回事,拿到手就稳固下来的不一样呀! 阴氏已经完成对西边的第一步筹谋,拿到“随”、“瓜衍”、“铜鞮”、“断道”、和“曲梁①”,缺了大河边上的一些控制区来完成对“甲氏”和“太原”的掌控。 一旦阴氏获得大河边上的控制权,会打从事实上将“邯郸”和周边困成“孤岛”,对阴氏的百年大计非常重要。 哪怕吕武无法对“西部开发计划”进行实施,某天拿来跟范氏或哪个家族做交易也是可以的。 “临淄”被晋国中军接管之后的第十八天,上军那边的消息传了过来,又或者说是“临淄”陷落的消息先传过去,才有了上军的消息传递而来。 带着三个“军”迎战晋国上军的崔杼,他采取了最为谨慎的态度,多少能说在跟魏琦的较量中不至于太过于一边倒。 晋国中军从北边直插“临淄”,打崩了齐国临时凑起来的四万大军,再轻易占领“临淄”的消息传过去,对崔杼和所有齐军无疑是一道在脑海炸响的惊雷。 崔杼得知自家的国君没有被俘虏先松了口气,左思右想派人向魏琦请求投降输一半了。 那是有条件的投降,请求魏琦不要继续进军,为了作为交换崔杼将愿意交出一个齐国的“军”当人质,事后会进行赎回。 他们的交战地点在哪?就是在齐国纺织业最为发达的区域边上。 崔杼很清楚齐国的优势是什么,都城“临淄”可以被抢,纺织业和产盐业必须保住。 事先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的魏琦拒绝了崔杼的请降,理由是需要得到国君或元戎的许可,也就是会将崔杼请降的请求上报,一边打一边等待本国国君和元戎的下一步指示。 现在,吕武拿着魏琦的请示,想的却是国君在哪又会是什么反应。 国君在下军那边。 下军是不是已经开始在攻击齐国南部,又或是因为新军那边的事还没攻击齐国南部,取决于郑国敢不敢打新军。 而新军跟中军的距离很遥远,中间还相隔着好些国家,通讯上面非常麻烦。 士匄说道:“齐执政未与齐君相商,我等自是不可应允。” 那啥,没抢够呢,不要停手啊! 这些日子光是清点和搬运货物,好像才弄走十分之二不到? 人口方面的清点和押解也该加速。 当前阶段的“临淄”之富有远超想象,的的确确需要花费非常多的时间来抢。 他们还盯上了“临淄”周边的各座城池以及“邑”、“邦”,抢物资、抢人口,肯定需要更多的时间。 吕武说道:“齐君仍在逃亡。” 士匄现在满脑子都是抢这个念头,才不管齐君吕环到底怎么样了。 今次东征是吕武构思和发起,齐国应该衰弱到什么份上,不是拍着脑袋决定,事先就做好了定位,好形成晋国……或者说他想要的国际态势。 总的来说,吕武上任元戎取得了一个开门红,能在接下来跟楚国的较量中不失分,注定会是近百年来最优秀的元戎有利竞争者之一了。 一旦在未来跟楚国的较量中占据优势,吕武不但会成为最优秀的元戎,还将作为一个要实力有实力,要威望有威望的权臣! 国君想翻身?恐怕只能在梦中了。 第567章:还是出了幺蛾子 吕武能不能再兼任齐国的执政?其实并非是能不能的问题,而在于他到底想不想。 “或许可以让士匄起兼任齐国执政的念头?”吕武觉得这样很有搞头。 阴氏不能过于贪心,能够夹到碗里,还要能吃进肚子里,不要搞得贪心不足变成什么都没有才好。 齐国其实挺难的。他们这边的地形注定了一点,国力强横又能训练出强军还好,保持一个缓速扩张的局面,想做大做强则太难太难了;一旦国力不行了,没有险峻的山川地势当屏障,遭遇入侵是真的扛不住。 或许是因为地形劣势过于明显的关系,才导致历史上只要北方来敌打到该处,中央王朝在这一片土地上稍微流了鲜血,保不住就就给失守了? 当然了,大怂搞水田去防止敌人骑兵这种操作?只能说将拍脑袋治国表现到了极高的程度。 但凡见识过骑兵,自己也种过田,不能有那种操作吧? 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齐君不再逃,调转车驾向‘临淄’而来。”吕武说道。 士匄听到这个消息就急了,说道:“不可使之来也!” 他们还没将从“临淄”抢到的资源和人口完全转移,但凡智商正常也知道不能去俘虏齐君吕环的。 那么一搞,齐君吕环回到“临淄”算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又说道:“齐执政崔杼请降,我须早做决断。” 正在与晋国上军交战的齐国三“军”得知“临淄”陷落慌了一下,可惜的是魏琦没有抓住机会把齐军打崩掉。 抗住了压力的齐军在逆极而反的情况下越打越有血性,他们自己死伤惨重的同时,增加了魏琦所率上军的伤亡。 关于上述消息是后面魏琦又派人送过来的。 魏琦没有避讳地提到一点,齐军上下一致是很少见的局面,晋国上军不是无法战而胜之,过度削弱齐国不是晋国所需要的。 战略层面这种玩意,历来是看实际需要,也就导致很多时候发生一件事情,普通人看到和听到消息之后会觉得很窝囊,高层的看法和普通人却不一样。 吕武说道:“如齐三‘军’丧师,崔杼必以死雪耻。崔杼一死,齐以何人主持城池交割置换?” 齐国的国君吕环肯定不会去背那样的锅,肯定是臣子来背锅的。 所以,以战略角度和需要为前提,晋国和齐国都需要崔杼继续活着。 等待崔杼将齐国战败后的相关事情办完?吕武并不在乎崔杼到底死不死,到时候需要考虑的是齐君吕环认不认输。 至于说崔杼死了又或是下台会不会让诸夏少了绿帽子的典故?这个好像不是吕武需要关注的地方。 反正没了崔杼,还会有其他人担任男配角,就是不知道由谁去担当男女主角。 晋国与齐国的这一场战争并没有脱离礼仪的一部分,事先有进行符合周礼需求的宣战,后面交战也是两军堂堂正正开打。 什么晋国中军绕路突然杀到齐国都城“临淄”这边?要怪就怪齐国没有约定一个展开会战的地点,齐国事先也没有察觉到有那么一支军队朝自己的都城杀来,哪能是怪吕武带着军队过来呢! 相对起秦国的遭遇,吕武没有用坑蒙拐骗的方式拿下“临淄”,已经很是给齐国面子了。 当然了,吕武攻打秦国时,战争是在“迷雾”状态下进行,也就是包括晋国多数人以及列国根本关注不到;他们这一次攻打齐国则是国战模式,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稍微有点什么事情会传遍“全世界”的。 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齐君吕环带着剩下的七辆战车(含他的座驾)和约三百多齐军士兵,以一种威风凛凛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临淄”众人的视野之内。 站在战车的齐君吕环那姿态,那傲娇的表情,一众一逃再逃的齐军高昂头颅,不是人们知道战争的结果,还以为是齐国获胜了呢。 晋军将士事先得到通知,他们对这一伙人采取了无视的态度,继续忙碌着集中、清点和运输战利品。 齐君吕环等人,他们一样无视了晋军的存在,假装看不到那么多齐国的货物和人在被运和押解走,不做任何停留地进城入宫了。 “财货之多,众家必定满意。今你我需商谈俘虏之事。”吕武特地喊来了财迷士匄。 这些天士匄没有忙别的,不断巡视囤放战利品的各处,再苦再累也是精神百倍。 士匄一听知道肉戏来了,说道:“元戎理当先选。” 难道吕武会在这上面客气?那样当元戎还有什么意思嘛! 吕武不会有任何的客气,只不过也不会步智瑩的后尘,吃起来要顾着点颜面。 士匄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下军与新军可有消息?” 还真有。 他们拿下“临淄”之后的第二个月,新军的消息先传递过来,隔天下军也有消息传到。 新军听命去郑国那边武装游行,郑国立刻进入到动员状态。 子驷还特地派人去晋国新军,询问晋国并没有对郑国宣战,为什么军队直接就过来了。 晋国新军将祁奚在汇报中没有写得太明白,简单提到交涉的过程,也就是对郑国使者表明不是来作战,单纯地路过郑国而已。 士匄稍微愣了愣,问道:“郑敢攻我?” 别忘记郑国被晋国打得多惨,他们又刚刚从蔡国身上收获了一波,担惊受怕外加患得患失之下,郑国还真的恶向胆边生跟晋国的新军约架了。 吕武很玩味地说道:“祁奚狡诈无胆,赵武怯弱无能,子驷胆大妄为。” 如果中军和上军攻打齐国不利,又或者说进展没有那么快速,祁奚和赵武顶多就是遭遇不可测意外。 现在的情况是,中军拿下了齐国都城“临淄”,抢了个欢天喜地;上军那边压着齐国主力在打,眼见着就要攻到齐国纺织业区域。 新军跟郑军开打,不管打赢打输,人在下军的国君强迫中行吴和解朔率军去救援情况不明的新军,有什么锅都不会直接扣在国君头上,祁奚和赵武输赢都要倒霉了。 士匄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纠结了一番,决定笑呵呵地说道:“君上不宜染指大军之权。” 没错,吕武也是那么认为的。 第568章:历来只有俺阴人 元戎是一个多职位的总称,细分了是元帅、执政、中军将和正卿大夫。 更深度的解读,元帅能有名有份地征调全国的兵力,制定和策划对外进行战争,并拥有全国军队的指挥权;执政则是有权规划、制定、调用国有产业、资产,还能对众贵族下达某种指标,也就是所谓的总理大臣;中军将的职位注定还有一支直属军团,不过这个跟家族职权其实重复了,强调的是纳赋额度分配;正卿大夫是爵位。 如果是在正式的场合,介绍吕武的前缀会非常长,除了国家的公职之外,还需要将拥有的封地带上,例如阴地、吕地、杨地……等等之主的一大串。 若是在过分讲究逼格的西方,信不信见面光是互相进行介绍,念吕武的前缀就要花上个一两分钟? 因为制度和习俗的制约,姓只有周天子那边能在特别的场合加在前缀之上,其余的人其实是没资格在某些场合用的。 所以了,史书对春秋历史人物的记载,对于各个诸侯国的国君姓什么会进行记载,正式的场合则不会去强调。 最简单的一个比方,史官在记录今年(公元前564年)的战争,方式会是:晋于秋讨齐,分兵四路进击;晋正卿武败齐环于‘临淄’,齐丧师,环败奔复返。 那个“齐环”说的就是齐君吕环。 而这位老顽童进去宫城之后就没有消息传出来,倒是之前躲进去的公子光重新活跃了起来。 没有疑问的是齐国败了,哪怕是统率齐国主力的崔杼还没有消息传来,其余各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仅是都城“临淄”被占领就算齐国败了。 这种战败不是简单的多少军队被歼灭,又或是哪些产业链遭到破坏,是一种政治上的失败。 欧罗巴的很多战争,一旦首都遭到占领,哪怕该国还有大片的疆域没有沦陷,简单因为全国的绝大多数物资和重工业全部集中在首都,他们就再也无法将战争打下去,只能承认战争已经失败。其实这个也是政治失败的一部分,稍微有差别的地方在于是真心没能力继续打下去。 “君上私调下军南下,元戎不可听之任之。”士匄不是在对吕武施加压力,规则就是那么一回事。 晋国的国君当然有权下达命令,没有得到元戎认可并在文书上盖印,缺少了这一道程序的现实下,国君的命令属于可听可不听,认真追究起来还是“矫诏”的一种。 制度和礼仪规范是用来干么的?其实就是用来制约上位者,没有被破坏干净之前对谁都一样。 其余诸侯的执政权利没有那么大,国君能随时随地又合情合理地发布命令。晋国跟其余诸侯国不一样,元戎与国君的权利实际上是对半开,算是谁都缺不了谁,要不命令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士匄补了一句,说道:“中行吴、解朔无能!” 不,其实应该说他俩没有下决心或胆子不够大,没跟国君扛到底。 当然也要视新军的实际情况来论。 如果新军的情况真的很危急,中行吴和解朔听从国君的命令算是事急从权,属于救了新军没功劳,破坏吕武制定攻齐战略则是有罪。 怎么处理中行吴和解朔,要看的是事后国君与吕武的博弈。 吕武听出士匄是在嫌弃自己挑小弟的眼光。 无论到底应不应该去救新军,变成了一个立场问题,不是一种简单的需要。 直白一点就是:好家伙,你刚当上元戎,收的小弟就敢无视你的命令,老大怎么当的? 所以,吕武不但要回应国君的这一次较量,还要认真且严肃地处置中行吴和解朔,要不权威必然遭到打击,并且也会令人觉得控制不住场面。 吕武说道:“我自有数。” 哪有什么一帆风顺。 成了元戎的那一刻起,平等对抗的有国君,还有范氏一再的紧随而上,一众“卿”肯定也会搞幺蛾子。 晋国的贵族希望看到元戎能够压制住国君,却不想看到一个能够“乾纲独断”的元戎。这是元戎必然会面对的局面。 士匄没有从吕武这里看到任何的惊惶无措,改了个话题,问道:“齐再乞降,如何处置?” 之前是请降,进行了一次。 “临淄”失陷的第一天,齐国有大臣代表公子光再次乞降,遭到了吕武的拒绝。 战争没有出现结果,没有获胜把握的一方请求终止战争叫请降。 国家都城被占领,全面局势不利之下,肯定是改为乞降的。 晋军已经将“临淄”占领,哪有立刻接受投降的道理?当然是抢抢抢啊! 关于“临淄”的缴获以及俘虏,运了两个多月,其实已经七七八八。 后面晋军还横扫了“临淄”周边又是收获一波。 结果是,晋军现在还有大批的缴获以及俘虏没有转运走。 运了两个月还没运完?想象一下收获有多少。 吕武对于明明一场好好处理就能两头兼顾的战事被国君一搞,又给搞成“宫斗剧”弄得很无奈。 新军的战斗力不比中军、上军和下军,真的跟郑军开打可能无法赢得漂亮,不至于败得异常凄惨吧? 然后,国君得知新军跟郑军交战就逼迫下军转道南下,是对吕武的战略部署多不信任啊! 也许并非不信任吕武的部署?只是国君对新军的战斗力太过于缺乏信心,担忧给损失惨重或是全军覆没,失去了仅有能够依赖的底牌,才做出了最差劲的选择。 吕武对国君的反应能够理解,要不要原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道:“齐愿降?可也。任由我等处置便是。” 那是乞降,用现代话来讲就是无条件投降。 由此能够猜测之前齐君吕环有多顽劣,被教训一顿之后就有多么的胆战心惊。 士匄意有所指地说道:“楚军或将北上,我等不可使君上陷于险地。” 那啥。 国君可以不仁,他们不能不义嘛。 不但要在事情对错上面占理,道德的制高点也要站稳,是吧? 吕武觉得士匄有点急。 战前有多少部署,代表吕武预设了多少应对套方案,什么被弄得措手不及是绝对不存在的。 老阴逼还能被阴?那白有一个“阴”做前缀了! 第569章:齐国完了 吕武需要先搞清楚上军那边的战况,再来决定要不要接受齐国的乞降。 如果魏琦没有把握击败崔杼率领的齐军主力,齐国想乞降当然要答应啦。 但凡魏琦能够击败崔杼率领的齐军主力,进军到齐国的纺织业区域,晋国该是多么毛病才不杀进去抢抢抢。 两个战场之间的距离超过五百里,来回就是一千里的路程,一次通讯的时间至少需要十七八天,某些事情也就不得不进入慢节奏。 郑国离“临淄”这边更远,互相联系上一次就要花费至少一个半月用在消息的传递上面。 “新军战力堪忧?然,不惧郑军也。”吕武说道。 晋国公族的军队战斗力真的不太行。而这是跟晋国卿位家族相比,对上其余诸侯国处在半斤八两或优胜的地位。 吕武安排新军南下的心思并没有多么黑暗,仅是情势需要新军去郑国那边武装游行一波,用以震慑郑国罢了。 在相关的方案确定并拿出来讨论时,吕武将事情讲得很公开透明,早就对郑国可能的反应过度有了预案。 在那个预案当中,新军打不过郑军没有关系,中军、上军和下军会尽快击败齐国再南下前往支援。 所以在大战略上面应该是优先击败齐国,其余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士匄能看出吕武的恼火,非常明白换成谁都会感到恼火的。 明明计划做得那么好,人前取得了共识,怎么临到事情发生之后却将共识给抛到了一边!? 而在那里面不但国君扮演不光彩的角色,连带中行吴和解朔也辜负了吕武的期望。 这样一来,吕武不是那么着急赶着南下也就能够理解了。 吕武的心思其实没有那么龌龊,他坚信郑国哪怕取胜也难以给新军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再加一个下军就更保险了。 关键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说一千道一万,再怎么保险也抵不过国君害怕公族损失太惨重,有这个前置条件摆在那里,行动没正式展开前就被吕武事先规划了进去。 所以,国君真的那么干之后,固然是会对吕武造成一些损害,真正被公认没有大局观且不讲规矩的人会是国君。 然后,中行吴和解朔刚当任卿位就失分,未来除非是彻底站到国君那边去,要不面对吕武时只能任由拿捏了。 中行吴和解朔会彻底成为国君的人吗?没有可能的。 一旦他们那么干,阴氏不会再进行庇护,国君也没可能真正信任荀氏(中行氏)和解氏。 等待哪天吕武将荀氏(中行氏)和解氏抬上桌准备分食,两家要么接受被瓜分,不然就是反抗后再被分食。 除非是得到楚军北上的消息,要不然吕武现在不会多么在乎南方发生了什么,又或是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制齐已成,需待处置妥当再行撤军。”吕武说道。 现在的情况是齐国已经认输,他们等着来自晋国的处置结果。 按照事先的商定,晋国哪怕有点恶心鲁国,为了东面的局势能够平衡,他们还是要加强一下鲁国。 去年士匄东征莒国,成功地解放了鄅国,并将鄅国纳为保护国。 鲁国没有放弃对鄅国的诉求,也就是想要吞并鄅国。 他们在鄅国上一次灭亡中的表现却是极度的糟糕,拒绝了鄅国公子进入鲁国接受庇护的请求。 话说,鲁国哪来的脸,还想吞并鄅国? 然而,鲁国就是有那样的脸。 晋国能看清鲁国不可依靠的事实,取决于鲁国跟齐国没可能和平相处,很有必要加强鲁国的实力。 现在鄅国已经成为晋国范氏的受保护国,没可能允许鲁国吞并鄅国的。 那么,能不能怂恿鲁国在晋国撤军之后去攻击齐国占点好处呢? 另一方面,晋国要盯住卫国,不能让卫国在齐国遭难之后去占便宜。 晋国的双标有一个前提条件,也就是鲁国真的是一个废材,能占的便宜非常有限,甚至有可能被齐国给逆推;卫国在齐国遭到晋国痛打后,想去占便宜有很大的机率能成。 这里面没有任何黑鲁国的地方,讲究的就是一个追求事实。 吕武和士匄在鼓捣处置齐国的后续。 莱国复国是一件必然。 毕竟,晋国出兵讨伐齐国,用的理由就是“主持正义”的名义。 他们在攻陷“临淄”之后并没有找到莱国的公族成员,事后得知莱国的储君以及九成九公族已经被齐国杀死,仅是留下一名血脉很远的公族对莱国历代先君进行祭祀。 想要莱国复国?晋国需要去一个叫“昌乐”的地方找到那个莱国仅存的公族成员,将他扶到国君的宝座之上,再操作着让原来的莱国贵族承认他的国君身份,恢复一个国家该有的统治体系。 士匄问道:“我做莱国执政,可否?” 吕武没意见。他甚至都想诱惑士匄成为齐国的执政。 晋国却不会让莱国“满血复活”,会削掉莱国的一部分城池,用在赠送给杞国、介国,一部分则是卿位家族瓜分。 很早之前,阴氏在莱国那边就获得了一块土地,长期以来不是没有开发,只是相对起来开发力度很小。 这一次晋国讨伐齐国,阴氏必定会获得一批匠人,其中必然会有懂得生产海盐的人,很快就能利用上了。 另外,不是吕武不想独享贩盐的利润,跟拉拢卿位相比起来,贩盐利润是能进行让步的。 那也是吕武为了长远而作考虑,友谊并不显得可靠,尤其是韩氏没落下去之后,深受大恩的赵武种种表现,有点让晋国各个家族不再信任友谊了。 冬季已经来临。 第一场雪飘下的时候,吕武接到了魏琦的汇报。 上军正面战胜崔杼所率的大军主力,向着齐国纺织业区域挺进。 到了这个阶段,吕武已经能够正式接受来自齐国的乞降。 在之前,齐国已经三番两次乞降,一次次都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 两国对于齐国投降之后的处置则是早在进行商论,齐国并不愿意全盘接受,进行了该有的挣扎。 “此番我国所获甚多,齐国一时难以估算,只知损失过也。”吕武不光要能抢到的,还要齐国在未来继续支付战败赔款。 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才能记住教训。 最要命的是齐国打不过晋国,遭到这一次教训之后必然衰弱,也就更打不过晋国。 齐国现在依靠的是向晋国进行哀求,不要过度地惩罚齐国。 如果晋国不心软,战败后的齐国不但要面临失去大量人口与资源,城池方面也会缩水三分之一。 那么一搞,齐国将要退出一流强国的序列,沦为一个二流国家。 这一场战争中,齐国仅是“临淄”和周边就没了将近二十万人口,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有一技之长的人。 财货方面?齐国自己很难去计算损失了多少,要看晋国的统计。 齐国损失的人口不止是来自晋军掳掠的那些,齐人也会逃亡,各地陷入混乱等等。 算上割地的损失,齐国遭到这一次打击还能剩下百万人口都算多。 士匄才不在乎齐国的君臣会有什么感受,满脑子都是资源与人口,想着想着差点没控制好再次流口水。 将齐国打成一个二流国家正是晋国所需要的。 晋国的东面一再出事就是因为齐国不断搞事,每每影响到晋国与楚国的争雄。 从长远来看,吕武巴不得齐国永远沉沦下去,免得在开启“战国时代”之后给阴氏找麻烦。 敲定最终处置之后,吕武率军离开“临淄”了。 其实他们应该等齐国置换和交割城池完毕才走,一切没搞定前就走了,是在给事情增加变数。 而这是吕武故意的。 齐国已经挨了一顿毒打,实力还不如没挨揍前的十之二三,敢再蹦跶就是讨打。 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接受现实,老老实实地舔伤口,有多少怨恨都藏在心里。 这一场战争很有效果,不单单是晋国从齐国那边割下了一大块肉,晋国要置换城池的意见送到卫国和鲁国,两国心里再不情愿也没多哔哔,直截了当地答应下来,还得为晋国的强大卖力唱赞歌。 因为战争是吕武发起且布置、指挥,获得的“肉”当然是吕武优先挑选。 只是吧?国君和新军、下军的四“卿”还在南方的“虎牢”,需要等大家伙一块回“新田”再行处置。 中军西向与上军会合。 “经此一役,齐之纺织必衰。”魏琦看上去很高兴。 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啊! 他们经过一番鏖战打赢了齐军主力,尽管进入齐国纺织业区域前,该处已经进行了转移,还是逮住了相当数量的齐国匠人,缴获了数量非常庞大的资源。 按照谁的收获谁有优先挑选权利这一点,魏氏无疑问是要发大财了。 士鲂问道:“我等南下与君上会合?” 吕武摇头说道:“大军获胜缴获良多,遍处积雪行军艰难,归师‘新田’以待来岁再行南下。” 冬季行军很麻烦的! 取得了那么大的收获,大家巴望着排排站分果果,一个个归心似箭,南个什么下? 他们东征顺利又有实惠,吕武不先回去获取一波声望,合适吗? 尤其是有国君破坏征讨战略,新军与下军表现就那样,吕武不搞点事白当这个元戎了! 第570章:背锅我来,送死你去 知道吕武明明能预测到国君会搞事,还让国君去下军吗? 答案只有一个:吕武就是要让国君搞事情。 很多时候就是不做不错和越做越错的局面,哪能什么都不做,光盼着谁谁谁出错,有机会肯定是要挖坑的咯。 吕武还不够狠,真的狠到一定份上,该做的事情是让由公族武装组成的新军遭到覆灭。 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国君和公族都会恨死吕武,恨却也只是在心里恨而已,他们一点针对吕武的行动都不敢做,怕的是吕武会直接发飙清算。 国君害怕新军遭到惨痛损失,乃至于是发生新军覆灭的事情,得知郑国集结军队迎向新军,用了手段逼迫中行吴与解朔,带着下军赶往支援。 “君上以自杀相逼,下军将、下军佐无计可施,唯有屈从。”吕武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他们正在回去“新田”的路上。 大军白天行军,晚上驻营休息。 尽管已经前前后后在运回国内,军中的缴获数量依然十分庞大,再加上到处都有积雪,行军的速度是每天二十里左右,走了一个多月才进入卫国地界,还需要二十天左右才能踏入晋国的控制区。 士匄、魏琦和士鲂听到吕武的话有些傻眼。 国君竟然是用自杀来胁迫中行吴和解朔?也就难怪中行吴和解朔无计可施了。 事情有到那份上吗?国君玩得太大了啊! 士匄摇头苦笑道:“史官应当如何记载?” 一些身份地位够高的人物,他们身边必然会有史官跟随。 成为元戎之后的吕武也有史官伴随左右的待遇,负责记录吕武对每一项国策的制定与颁布、实施。 史官记录了什么,对吕武有什么评价,属于历史的一部分,作为当事人的吕武没有权利和资格观看。 吕武有过问过史官的底细,却只得到一个重黎氏的答案。 重黎氏是什么?来自一个叫“重黎”的地方吗?并不是的。 所谓的重黎氏非常古老,以上古的解释与认知,“重”是天官,负责观星象、定历法;“黎”则是地官,负责执掌农事。 按照职权的划分,重黎氏一开始的责任是分司天地,后面慢慢演变成为了记载历史,也就成了“史官家族”了。 古代有姓氏的都是贵族,重黎氏当然也是贵族的一员。而重黎氏是史官家族没错,却又不是没有其他史官家族了。 只能说,重黎氏是史官家族的“鼻祖”,也就是一个行业的发起者。 后面这个“重黎氏”失去封地成为司马氏,西汉的司马迁就是其中的一员,比较出名的还有司马懿与司马光,后两者嘛……啧啧!一个的八个儿子开启“五胡乱华”,另一个混在儒教当历史小说家。 但凡是有点历史常识,会知道由重黎氏后代来跟随记载历史多么重要,吕武都不知道该该感到荣幸还是觉得哭笑不得了。 吕武还不能观看史官是怎么记载的自己,哪怕他学李大帝,说想看的理由是“有过改之,无过勉之”,偏偏那位史官比唐时的业余选手有职业道德多了,根本就不给吕武看,再逼就要自杀换个人来了。 逼死史官这种会遗臭万年的事情,吕武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不得考虑一下得失?权衡下来的答案是没有必要。 目标明确之下,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功过后人评价也就是了。 当然了,应当有的顾虑不能少,注定要当坏人也该做一个有意义的坏人。 这个就是史官对身份地位达到一定程度的人,一种无形的制约,比什么“天人感应”要靠谱多了。 因为有史官在,包括吕武在内的一众“卿”说话显得很小心翼翼,对某个话题浅尝即可之后,不讲太多的闲话,话题转到国家大事上面来。 其实也没有太多能讨论的地方,无非就是齐国的相关后续,明年需要应对的一些事务。 能够确认的就是,明年晋国需要召唤众小弟到“虎牢”会盟。 郑国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攻打蔡国成功地惹上了楚国不说,还有胆子找晋国的新军约架。 等晋国的国君胁迫下军前往支援新军,郑军很干脆地撇着脚丫子跑路。 事情的经过是,晋国的新军去郑国势力范围逛游,也就是进行实际的挑衅。 郑国做出了一个主权国家该有的反应,单纯就是因为晋国太强大,强者遭到冒犯需要挽回面子,哪怕郑国的反应得当,得出的结论只会是郑国错了。 说白了就是,想打还能没有理由?拿出一包洗衣粉当借口,想揍就能揍了。 过程中还有一帮小弟站在旁边大喊:老大威武霸气!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没办法的事情,拳头大就是有理,是不是? 吕武等人在干的事情很符合程序,讲一些话来让史官记录,举起砂锅大的拳头,隔空对郑国喊话:你特么就是欠收拾啊! 另外一个就是用史官的笔来给国君定性,算是钉在历史耻辱柱的做法。 那谁不是讲过“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么一句话吗? 吕武和士匄、魏琦、士鲂就是合作给国君煮了一道叫“虾仁猪心”的菜肴。 当然,弑君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干的。 在权势和声望层次进行打击,属于常规操作了。 大军进入晋国的控制范围之后,吕武挑选了两个人作为正使,分别带着队伍前往卫国的“朝歌”和鲁国的“曲阜”。 晋国的使者才不会明晃晃地指使卫国和鲁国去干齐国,他们除了要处置城池交换事宜之外,需要用到一些话术进行暗示:齐国已经那么惨了,两位小老弟还在等什么?冲啊,摁倒,上啊,输出呀! 在城池交换的事情方面,卫国和鲁国是一种非常乐意的态度。 齐国曾经制霸,慢慢沦落为一流强国,祖宗给留下的底子还是非常深厚的。 卫国也曾经风光过一段时间,潜力则是已经挖掘完毕,再努力也就那个样了。 鲁国?他们大概是一种开局就是巅峰的局面,随后持续走下坡路。 互相交换城池在晋国已经敲定之后,事情成了不可更改的定局,卫国和鲁国无力反抗只能享受啦。 事实上,除了需要迁徙人口和产业之外,卫国和鲁国很清楚是自己占便宜。 毕竟,齐国的底子就在那里,卫国和鲁国得到的城池一定比本国的开发度要高,不是赚了又是什么? 出现领土纠纷等等,晋国一天没有倒下,齐国最多就是喊嗓子“搁置争议”罢了。 中军和上军花了将近三个月才回到“新田”,吕武做主对战利品进行了分配。 物资以及人口不会存在太多争议的地方。 阴氏要的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口,普通人口的数量方面可以进行让利。 在物资方面,贵重金属对阴氏的吸引力不大,倒是盐巴以及布匹需要极力争取。 范氏跟阴氏需求不一样,他们喜欢的是农夫,也就不与阴氏在战后人口分配上形成对立。 而资源上面,范氏对盐巴与布匹的需求同样在乎,想侵占阴氏的利益则是想都别想。 因为是第一次作为元戎出征,吕武压下了范氏的贪婪,采取了最大程度公平公正的分配方式,又一次收获了中小贵族的好感。 等到新一年的春暖花开季节到来,吕武下达了新的征召命令,中军与上军将再次集结。 这一次他们需要南下前往“虎牢”。 去年征讨齐国收获太大,每一个家族都是获得了远比自己想象更多的好处,以至于出征名额需要靠抢。 在那种现状下,吕武自然而然能够给出更高的指标。 比如,哪一家必须有多少甲士,“徒”的数量应该达到多少,之类等等。 临出征前,士匄特地找到吕武了。 士匄说道:“今岁我需阴氏一万两千骑兵,亦可使魏氏出兵。” 去年范氏为主、阴氏为辅一起对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展开入侵,战事的发展没什么大开大合,有的只是一种很稳当的步步蚕食。 过程中阴氏主要负责寻找和追击,范氏则是占领一地就留下驻守部队。 那样的一种打法,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活动空间一再遭到挤压,范氏为主、阴氏为辅的格局就显得很是名不副实了。 “可。”吕武先答应下来,再说道:“收获之事需得重新再议。” 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不跟他们刚正面,大型的会战打不起来,出力最多的一方变成了阴氏,收获的分配方案理所当然要重新商议的。 士匄尽管心里极度不情愿,还是说道:“自然如此。” 范氏同意魏氏加入进去,原因方面比较复杂。 首先是战争的方式,再来就是范氏跟阴氏走近,拉魏氏进来有利于结成利益同盟。 这一次中军和上军南下,抵达“虎牢”之后,吕武免不了会对中行吴和解朔发难;阴氏、范氏和魏氏为了避免“国将不国”的局面,需要联合起来向国君讨公道。 临时的结盟很有必要,士匄想的则是范氏、阴氏和魏氏展开正式的结盟,操作着开始压制或蚕食其余家族。 洞察到范氏想法的吕武非但不会制止,相反是会各种鼓励。 在吕武看来,范氏想要晋国只剩下“三家强者”完全可以有,他们日后是再决胜出“一家独强”,还是三家瓜分晋国,阴氏不吃亏就行。 第571章:听说过军备竞赛吗? 吕武绝对会在自己这一代人开启“战国时代”的! 诸夏的人有一种毛病,无法完成的事情就指望下一代,偏偏又很难将下一代给教育妥当。 说白了就是一种“拖延病”,存在区别的是每个人的“拖延病”有多严重而已。 吕武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将家族发展成这般,再花二十年左右的时间来布局,到时候他也就五十岁,开启“战国模式”之后,怎么都还有一二十年的活头,足够将局势稳定下来了。 甚至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就吕武花三十年到五十年左右的时间,将阴氏经营到能够横推诸国,直接完成“大一统”这个多少人想做又做不到的目标。 “那啥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吕武给自己鼓励了一下下。 新的征召令已经下达,根据吕武这个元戎提出的要求,各家这一次纳赋不能再带农夫凑数,将严格检阅各家带来的部队,不达到所需“徒”的数量非但无法参与南征,做虚弄假还将遭到严厉的惩罚。 包括另外的一些指标,比如需要带上多少甲士,武器的标配又是怎么样,各项都有着比较严格的要求。 没办法的事情,去年他们攻齐获取的收获太多了! 再加上以往的例子,谁还不知道跟随吕武出征一次次都有收获,危险程度还可以忽略不计,一个个只差扑上去抱住吕武的大腿死活不松手了。 轮到出征的那一天,士匄开玩笑似得对吕武说道:“阴氏兵甲大卖否?” 也就是因为阴氏在冶炼方面取得了进展,使得铁器能够大范围的利用,要不用铜来制造甲胄和兵器成本非常大的。 当然,甲士不是单纯指身穿铁甲的士兵,防御力足够的皮甲也算。 某些方面来讲,皮甲的防御力比铁甲高,其中犀牛皮甲和鳄鱼皮甲最为高大上。 犀牛皮?可不是远赴黑大陆猎杀获得。 现如今的诸夏大地跟以后不一样,一些动物暂时没有绝迹,有数量不少的本土犀牛、大象、鳄鱼等等。 它们到底是怎么消失?或许是气候环境的变化,可能是被诸夏先民大肆捕杀。 检查各个家族带来士兵成份这种事情,自然没可能吕武亲自一家家去看,会有专门的人在军营辕门前进行检查,一般是“军尉”干这活。 因为吕武要求严格的关系,中军和上军的甲士数量合起来达到一万三千名。其中的五千甲士来自阴氏,范氏的士匄和士鲂一块出动了四千,魏氏带来了两千,剩下的才是各家的甲士。 必须重申的是,甲士有属于自己的指标,不是身穿什么甲就是甲士了。 他们的装备是一回事,身穿那副甲胄的士兵能不能穿甲又携带武器、物资负重连续行军百里是另一回事。 同时,甲士对身高和体重也有要求。 很多时候,中原王朝并不缺好装备,缺的是能良好利用那些装备的人。 更多的时候,中原王朝就是用科技代差来保证霸主地位,令人纠结的是每每被异族用野蛮干趟了。 “中军甲士便有七千八百,‘徒’一万三。”士匄要努力控制面部表情才能压下羡慕嫉妒。 阴氏出动五千甲士了啊! 仅是出动就有五千甲士,天晓得阴氏还藏了多少。 十几年前的时候,晋国一个家族能拿出五百甲士就该吓坏一大群人,谁能想到十多年过去仅是一个家族就拿出当初晋国数量总和的甲士呢? 以前是冶炼科技跟不上,还有相关竞争力不足,带来的紧迫感不那么大。 阴氏最先开启的“军备竞赛”,其余家族只能跟上。 士匄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范氏光是从阴氏那边购置装备就花了多少多少的财帛,一算心里就开始滴血了。 晋国受到压力不断加强武装标配,其余的列国也向阴氏购买装备,士匄无法计算阴氏光是卖装备就赚了多少,只知道肯定很赚。 这一次拉出五千甲士是吕武故意亮肌肉的。 已经是元戎了,时不时亮一下肌肉才是为人处世之道,能震慑宵小的同时,还可以吸引更多的家族靠拢过来。 中行偃成为元戎之后为什么混成那副模样?除了他有弑君的黑历史之外,主要原因是他担任“卿”时动不动只拉一两个“旅”,多的也就三个“旅”进行纳赋,给人一种荀氏和中行氏真不行了的印象。 不够强?别人难以产生敬畏,没有畏惧心理也就容易阴奉阳违,甚至直面就怼上脸。 等吕武成为元戎,先干挺了齐国,再一下子拿出五千甲士,表现出了能力,又拿出了实力,暗地里的实力不知道还有多少,谁来怼一下试试? 魏琦说道:“上军甲士四千六百,‘徒’一万四千。” 那么就是说,他们四个卿位家族包揽了一万一千甲士,剩下的一千四百甲士来自其余各家。 这样一看,晋国已经进入到强者恒强的时代,底子不够厚的家族压根就追赶不上来了。 吕武心想:“局面已经形成,其他国家不好说,晋国不出意外就要进入大肆兼并的环境了。” 他为什么要对出征部队要求严格?就是为了创造出“大鱼吃小鱼”的局面。 无法达到纳赋标准的家族,他们能够咬牙跟上梯队也就罢了,不能则是一再无法获得纳赋名额,陷入弱者越弱的怪圈里面去。 怎么咬牙都跟不上梯队的那些家族,他们不想遭到淘汰只有选择一个大家族投靠,可能是先成为附庸关系,再慢慢被吃干抹净。 在那个过程中,其余家族的冶炼技术没有升级,又或是无法找到合适自己的材料与做工制作甲胄、武器,他们只能不断向阴氏购买。 那将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各个家族或许会在变强,阴氏却是那个不断获利的家族,别人强大造成的局面是阴氏更强。 哪种商品的利润最高?打从武器出现的那一刻起,贩售武器无疑是占据着高利润行业的龙头地位。 在这种环境下,吕武无法阻止某个家族将冶炼发展起来,阴氏却能在发现某个家族冶炼技术得到突破之后打价格战进行“消灭”的手段。 那么,吕武需要防的是他们联合起来干阴氏获取冶炼技术,又逼得阴氏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需要一再加强自身的武力。 士鲂不知道在想什么,很突然地说道:“仅是中军、上军便可独战郑国。” 可不是嘛! 两个军团合起来有一万两千四百甲士,亮出来就该吓得郑军崩溃,真的不用其余士兵参战,仅是甲士上阵就能打出一个碾压局。 吕武说道:“若今岁楚军北上,自然最好。” 楚国那边也在利用铁器,只是因为冶炼还不够成熟,用在农具而不是兵器上面。 位处南方的楚国从某方面来说很是得天独厚,他们要是发了狠,有的是地方猎杀犀牛、大象、鳄鱼,获取足够的皮革来制造防御力很强的皮甲。 一旦楚国得知晋国一出动就是上万的甲士,他们肯定顾不得猎杀动物的人员损失,想的会是赶紧地把实力落差重新拉平。 士匄说道:“范氏再购六千甲,剑一千、戈一万二。” 要说点什么的吕武给愣了一下。 如果吕武没有记错的话,范氏前前后后购买的甲胄已经超过八千套,考虑到折损和备用的需求,能大概猜测范氏的甲士数量不会低于七千。 一下子又买六千套甲胄?是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暴超级兵咯??? 魏琦沉默一小会,也开口说道:“魏氏需八千甲,剑三千、戈一万五、戈矛两万。” 大手笔啊! 只不过,魏氏历来就是以能抗闻名,家族不缺优秀兵种,尤其是能担当重步兵的“徒”,进行大采购很是能理解的。 吕武眯了眯眼睛,有点为难地说道:“我家财帛并不紧缺,范氏、魏氏可否支付口众、粮食?” 在齐国大抢特抢的后遗症出现了,阴氏、范氏和魏氏当前阶段真的不缺财货,他们又一致趁着财大气粗的时候大肆地买买买。 有了阴氏、范氏和魏氏带头,一样在齐国那边发了财的其余家族,他们肯定也是跟着买买买。 结果会是什么样并不难猜,一下拉高了晋国这边的商品物价,很快就会将这股风潮蔓延到周边各国。 为什么吕武明知道某天会形成对立乃至于开战,还要卖防具和武器给其余家族?暴利之下,不卖会很傻。再来就是卖的武器装备不是最好的产品了。 阴氏一般是自家用最好的那一批,卖一般的那一批,再研发下一代。 在所有的商品中,各种弩是阴氏的非卖品。 士匄和魏琦齐齐摇头。 人口和粮食谁不不想更多一些? 魏氏对阴氏最为了解,哪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多年过去也能看出一点套路了。 吕武从始至终就对人口和粮食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但凡有机会能采购,阴氏历来是奔在各家的前头,又仗着财大气粗加价购买。 魏氏没有完全搞明白吕武为什么有机会就获取人口与粮食,以前阴氏不显山不露水没什么,到现在怎么还能听之任之。 范氏则是一样对人口和粮食非常看重。恰恰因为这样,他们才是晋国人多、粮多的代表,不靠这个他们真没有什么特色兵种。 时至今日,晋国的政治格局明显出现了新的变化,他们有时候会感到恍惚,纳闷地想道:“吕武到底是怎么窜上来的?怎么花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从什么都不是,摇身一变成为元戎了呢???” 军队已经检阅完毕,相关的数据也报了上来。 吕武逮住这个机会没答应范氏和魏氏的采购请求,下令军队拔营出发。 需要贩卖武器装备是一回事,控制各个家族的“高端”装备的数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吕武可不想某天开战,自家面对的是茫茫一片甲士组成的海洋,几个浪花把阴氏给拍死了。 他玩的是,阴氏的甲士数量不能低于各个家族总合的八成以下,对某个家族形成全面的数量优势。 是不是有点熟?其实熟悉就对了。不就是欧洲搅屎棍的那一套嘛! 算上去年,晋国又是连续两年四个军团齐出动。 各个诸侯国要是知道今年晋国又再出动四个军团,他们肯定明白晋国已经缓过劲来了。 重新活跃起来的晋国很可怕,不止楚国要严阵以待,其余诸侯国聪明就该悠着点别招惹晋国,要不然秦国和齐国就是他们下场。 行军到靠近“王野”的地方。 来自周王室那边的公卿在“老地方”进行等待。 因为“地缘政治”的关系,周王室的单公姬朝总是那个对晋军过往“王野”进行迎来送往的那个人。 范氏近期跟周王室那边极度不对付,士匄和士鲂找了个借口就不去见单公姬朝了。 “郑已降晋,为何诸位率军南下?”单公姬朝讲出了一个吕武等人根本不知道的消息。 人在“虎牢”那边的国君和中行吴、解朔、祁奚、赵武有没有派人通报? 这么一件大事,他们再有什么小心思都不该瞒着。 那么就是通报的人在半途,又或是半路失踪了??? “我不知也。”吕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单公从何得知?” 喂喂喂,没走程序的事情,可不要剧透了啊。 要不到时候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单公姬朝一脸的奇怪,走到吕武身侧压低声音说道:“两日前我方接待师旷,消息便是由他告知。” 啥玩意? 国君派师旷回国通知吗??? 师旷是盲人,他的驭手却不是,随行的一众人肯定不会全瞎啊! 那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伙人两天前进入单公姬朝的地盘接受招待,没有碰上正在南下的中军和上军? “我知矣。”吕武对单公姬朝用这种私下告知的方式不能指摘什么,又说道:“今岁秦国贡品已在路上,亦有单公一份。” 单公姬朝比较明显地愣了愣神,失笑道:“我忘却阴子亦是秦国‘庶长’、‘大良造’一事矣!” 第572章:路走窄了呀 是呢! 吕武除了是晋国的元戎之外,还是秦国的执政。 只不过因为晋国太强大,人们总是会忽略其他国家,光去关注吕武是晋国元戎,忽略了近期没有传出半点消息的秦国。 诸夏的各个诸侯国,他们每一年都会向周天子进贡。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周天子东迁之后,各个列国已经没怎么拿周王室当一回事,进献的贡品一年比一年少,断绝却是没有的。 去年吕武已经操作齐国以后只向晋国交保护费,不用再向周天子进贡,还在操作卫国、鲁国、曹国、等等国家相同的事情。 吕武不知道的是,原历史上晋悼公在任时期,几位元戎先后做相同的事情,搞得列国进贡的对象换成晋国,不再是周王室了。 列国不再对周王室进贡,近一步加剧了周王室的衰弱,搞到最后一帮王公连维持体面生活都办不到,临灭亡前甚至要依靠借贷来组建军队。 晋国自己则是依然保持对周王室进贡的行为,不是晋国的几代君臣有多么伟大,完全是不想将周王室逼得太狠,尽力维持周王室一帮王公的体面生活而已。 吕武等人并没有在“单国”刻意逗留,穿过“王野”抵达“滑②”还是没碰上师旷一群人。 他们没有前往“祭”地的“虎牢”,径直南下抵达一个叫“密”的地方。 这个并不是吕武想玩什么花招,纯粹是晋国对各个诸侯国的通知就是到“密”进行会盟。 中军和上军在“密”进行驻扎,先过来打招呼的不是“虎牢”那边的国君或哪个“卿”,郑国那边先来人了。 “我与晋为盟,阴子为何领兵而来?”子耳是郑国那边的卿大夫之一,看称呼就是个公族的大人物。 郑国是公族政治,国中的主要职位必然由公族担任。他们的大人物一般是使用“子”来作为前缀,公开的称呼只是一种“号”,不是名字。 使用“号”来示人也是春秋时期的一种习惯了,家族血脉越是古老,称呼方面就越有讲究。 相反,近百年来新晋崛起的晋国,很多大人物压根就没有“号”,列国要么称呼他们的职务,不然就是以“氏”作为前缀再加上一个“子”的后缀来表示尊重。 吕武对子耳说道:“或是有误,我并未受到寡君示意。” 子耳先是愕然,随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郑国在去年临近冬季时决定投降晋国,一个冬季过去之后事情出现了变化。 不是别的。 楚国那边对郑国攻打蔡国本来就非常不爽,碍于国中的内乱没有平息,暂时无法教训郑国罢了。 郑国投降晋国的消息传到楚国,成功激怒了楚国的君臣,他们决定一边平叛,一边集结大军北上教训反复无常的郑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趣了。 楚国将要出兵讨伐的消息被郑国南下的使节传回“新郑”,作为被两个霸主夹在中间当“受气包”的郑国立刻又怂了。 晋国这边并不知道郑国再次悖盟,也就是郑国与晋国的盟约字迹未干,郑国再一次决定当楚国的小老弟。 “你说甚?”吕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毛病。 子耳重复了一遍,说道:“请阴子攻打‘密’,以惩于我。” 什么个状况? 前一刻,子耳说去年郑国跟晋国结盟了,说白了就是又一次的投降。 下一秒,子耳邀请吕武攻打“密”这个郑国的城池。这是郑国也爆发内乱,他是要当带路党吗? 吕武与士匄对视了一眼。 士匄有点恍然地说道:“郑复叛我,重归于楚。” 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子耳却是有话说。 什么郑国太不幸了,一直以来被夹在晋国与楚国的中间,来来回回被不断折腾,他们也不想这样子。 郑国跟晋国结盟要挨楚国的打,反过来也是一样。 晋国和楚国不会允许郑国中立,郑国谁也打不过,是晋国和楚国逼迫郑国当墙头草的。 说得也是呀。 谁都知道当墙头草不好,关键是郑国真的没办法。 那么,问题来了! 吕武问道:“贵国可遣使节往‘虎牢’禀于寡君?” 在这么个年头,撕毁盟约是要进行通知的哟! 一边结盟又一边挖坑想埋人,没正式通知不再作为盟友,很可能会被全世界联合起来消灭哒! 子耳很尴尬地说道:“正要前往。” 也就是,郑国还没有正式通知晋国,两国已经解除盟友关系,要干点什么可以用力了。 吕武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是不是没过问那么一嘴,破坏规矩的人将变成他们? 士匄说道:“可知齐国下场?” 子耳很老实地答道:“不知也。” 齐国跟郑国有点距离,中间还相隔着很多国家,以目前的通讯手段,他们应该是知道去年晋国讨伐齐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则是暂时不知情。 士匄笑得有些阴森,说道:“齐灭,复立。” 没毛病。 晋军攻克了“临淄”就等于是消灭了齐国,后面敲诈了一波再走,“临淄”重新归属于齐国,某种形式上就是再次复国了。 子耳竟然在没走解除盟约程序之前让吕武挥师攻打“密”,路完全走窄了啊! “‘密’离‘新郑’不足百里。”吕武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 特么敢耍花样,作死是真会死掉的! 子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吕武大声说道:“送客!” 不用谁来驱赶,子耳自己掩面而逃了。 “‘临淄’不比‘新郑’。”士匄对在郑国打攻城战多少有些心理阴影,说道:“郑人常年应战,城有‘郭’多层。” 另外一点,过分削弱郑国其实并不符合晋国的利益,不能像玩弄齐国那样对待郑国。 这个是地缘政治决定的因素,有郑国处在中间对晋国和楚国都是好事,免得两国直接接壤,搞到想喘口气都做不到。 一旦晋国和楚国拼全力相搏,有第三个诸侯国崛起并站稳,晋国和楚国极可能要相拥而泣了。 半个月之后,国君带着下军、新军和一帮小老弟的军队过来了。 在此之前,吕武已经命人造好了会盟台,就放在“密”城池正北方向的六里之外。 这一次参加会盟的国家挺多,宋、鲁、卫、曹、莒、邾、滕、薛、杞、牟、介、茅、鄅、郕、郯、邳、徐,包括才刚刚被痛打了一顿的齐国,有被通知和自行求加入的国家,等于位处中原的列国差不多凑齐了。 吕武在进行迎接时,看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旗帜,心里想道:“看着倒是挺热闹,然而实际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正儿八经的来算,今次会盟是晋君姬周搞的第二次诸侯会盟,距离“九合诸侯”还剩下七次就能获取成就了。 “阴卿。”国君跟吕武有点距离就下令停车,下了车快步走了上去,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诸事多也,阴卿、范卿、魏卿、范卿久候了。” 两个“范卿”指的是士匄和士鲂。 吕武看向了凑过来的鲁君午和鲁国执政叔孙宣伯,心里腻歪地想道:“害怕被直接怼,带上周天子的‘史官’保底是吧?” 鲁国不但是“礼仪之邦”,还是周天子的“史官”来着,负责监督和敦促周王室阵营的礼仪规范,也担当整理历史记录的重任。 这个就是各个诸侯国不想招惹鲁国的原因。 齐国那是没法子,一开始就跟鲁国上演爱恨情仇,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吕武没多余的废话,问道:“君上可见过子耳?” 晋君姬周笑着说道:“郑毁盟,想必诸‘卿’已知。” 士匄不咸不淡地说道:“与郑互盟之事,我等乃是经由子耳方知。此事谬也!” 太特么搞笑了啊! 作为一名“卿”竟然是从郑国的大臣那边才知道晋国跟郑国结盟了,还差一点掉进深坑里面去。 作为一名国君在指派告知人选上面,该是多么的不合格? 晋君姬周扫视了一圈,问道:“师旷何在?” 吕武要是恶毒一点就该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大军过道声势极大,亦可错过?”魏琦也发飙了。 不管怎么说,晋君姬周就是错了,仅是用自己的喜好来挑办公务的人选。 他们知道师旷是谁,并且知道这位盲人乐师一直在教导晋君姬周一些大道理。 关于道理的正确与错误不太好去评价,晋君姬周派“乐令”去传达信息就是不对。 另外,他们对师旷那么热心于参与政务的感官极差,尤其是师旷在讲大道理时经常会影射卿位家族。 仅是后面那一点,他们碍于爱惜羽毛,才没对师旷干点什么。 主要是师旷的名声很大,不止在晋国有大名声,几次评价列国的音乐也在“国际”上挂了号。 他们的身份地位对这么一个名声不小的人玩手段,是一种拿瓷器去碰瓦器,太不划算了。 鲁君午和叔孙宣伯对视了一眼,他们其实不想凑上来,过来却见证了霸主国的“君”被臣一阵怼,偏偏还不得不承认怼得非常对。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以自身的喜好来做事,会出大问题的呀! 又或者说,里面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第573章:老键盘侠了 国君代表晋国接受郑国的投降并结盟,没有跟作为元戎的吕武取得共识,等于说缺了一道正式的程序。 现在是“家国天下”的环境,姬周是一国之君有权那么干,破坏了晋国的政治生态也是一种事实。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不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碍于身份方面的差距,想干点什么又不能过于激烈。 “从某些方面来讲,国君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干注定要成为傀儡,赌的是我不敢弑君呗?”吕武觉得自己洞察了姬周的心理。 还真别说,不要迫不得己为前提,弑君那是真不能干的。会在历史上留下污名是一方面,政治信誉破产的后果比较严重。 如果吕武真的弑君,其余的卿位家族会很开心地联合起来干阴氏。 至于说联合起来弑君?不是每一个卿位家族都有那种勇气。更加可能的是某个卿位家族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临到要干时再退缩,事后站在道德制高点搅动风云。 曾经的赵氏就吃过这种亏,跟其余卿位家族约定一块弑君,等赵氏真的动了手之后,几个卿位家族矢口否认不说,反过来一起痛斥赵氏,再挖坑将赵氏给埋了。 栾氏也一样吃过这亏,栽进沟里一下就起不来了。 “我不知郑晋互盟,郑复叛之事根由。君上有何教我?”吕武必须发难,要不元戎的尊严将被践踏。 晋君姬周说道:“今时今日,以诸侯会盟为重。” 想转移话题?没门!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为元戎,自当以国事为重。历经此事,君上以何治国家?” 咄咄逼人是必须的。 这个完全是站在某种制高点在进行指责。 以现在政治环境,“国”当然是为君者的“国”,没有了众“家”则“国”必然不存,并不是那种“朕即国家”的现状。 简单点来说,国君想要肆意妄为来毁掉“国”,众贵族可不会奉陪,要么是干掉国君,不然就拖家带口换个诸侯国继续奋斗。 说一国之君不会治国就是最大的指责,以元戎、执政、右师等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来说,近乎于是对国君进行全面的否定了。 结果是国君完全懵了,不敢相信会遭到这样的指责,还是在鲁君午和鲁国执政叔孙宣伯当面。 士匄和士鲂对视了一眼,觉得吕武着实是太拼了。 现在指责国君当然没问题,要有尺度就是,不然撕破脸还是为人臣子的一方最难受。 魏琦也感到了震惊,他原以为劝告一下也就罢了,没想到事会这么大。 “君上欲复霸业,需得更加省身克己才是。”吕武说完了才好像看到鲁君午和叔孙宣伯,补了应有的礼节。 鲁君午和叔孙宣伯很是不自在地还礼,找了个理由跑了。 晋君姬周已经是一脸的惭愧。 吕武先一再怼,再以那句话为结尾,变成不是无意义的指责,看上去还是为了国君和晋国好。 占据道德制高点一阵喷,喷完了还奉劝好好当个人,键盘侠的基础技能啊! 现在的人哪里挨过这样的套路? 国君先前有多么难堪,后面就有多么的自责,心想:“是啊,我要恢复霸业,怎么能一再挑战阴武的忍受极限,应当携手共进才是。” 不是国君单纯,他最大的理想就是恢复晋国霸业,反击来自“卿”的压制则是一国之君想要掌握权力的“本能”。 吕武看到其余的“卿”凑过来,扫了一脸惭愧表情的国君,问道:“郑国反复无常,如何处置?” 国君正在反省自我,心里乱得很。 魏琦最先开口讲话,说道:“自是兴兵讨伐。” 剩下的“卿”没吭声,视线放在吕武身上。 吕武说道:“楚必挥师北上,我以为可先窥视楚之动向,以待后续。” 前两年郑国作死胖揍了蔡国一顿。 当时的蔡国根本没有招谁惹谁,他们以为自己抱上了楚国的大腿就稳了,没想到郑国根本没有给个理由,扑上来就是一顿老拳。 因为蔡国真的没有犯错,郑国也没有给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战后郑国本来就差的名声更差了。 蔡国死不死跟晋国没关系,晋国不能以郑国攻打蔡国的理由去“主持正义”,要喊“替天行道”也该是楚国来喊。这个是非常基本的外交规则,哪怕晋国与楚国是敌人也不能破坏。 什么规则?谁的小弟被欺负,哪个是老大就该动手,其他人别强行抢戏份。要不谁都那么搞,规矩被破坏殆尽,死去活来的争当老大又有什么意义。 争老大的宝座是为了利益,还是要有一套可行规则存在,不是吗? 晋国这边没有楚国使节过来宣战。 考虑到郑国刚打了蔡国,蔡国又是楚国的受保护国,楚国绝对不会让郑国好过的。 在吕武的设想中,楚国要是殴打郑国,晋国跟楚国一块打郑国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当然,那会是一种各打各的。 祁奚听完之后,小声说道:“楚内乱未平……” 吕武的眼神扫过去,直接让祁奚闭上嘴巴。 还有账没算,瞎哔哔个啥? 还是说,你在教我做事!? 谁特么不知道楚国内乱还在继续,有极大的机率不会出兵打郑国。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直接打郑国,会变成在帮郑国团结。 所以,哪怕晋国被郑国耍了,那也是国君被耍了,他们只是顺带被侮辱。当然不是说要放过郑国,单纯的另外选择好时机再打而已。 另外一点,郑国将“新郑”修得比乌龟壳还硬,外城墙加高到了十三米,里面还有九道高度不低于七米的城墙,打完了那些还要攻克海拔高度约一百二十米的“台”。 就问吧!到时候哪一家先上去拼命?又该是拼掉多少条性命,才能攻克“新郑”。 吕武比较现实,反正阴氏不会去拼命。 其余各家绝对也是那种心态。 郑国的“新郑”不是齐国的“临淄”,打下来没多少油水能捞,干么要去打“新郑”,横扫郑国其余的“城”、“邑”、“邦”,不香吗? 所以,吕武的打算很简单,先看看楚国会怎么搞。 真的开打,吕武没有去碰“新郑”这个乌龟壳的欲望,到时候将“新郑”一围,其余尽情收获便是。 第574章:摆上棋盘,我为棋手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在“密”举行会盟之后,他们像是耀武扬威一般地攻克了“密”。 当郑国以为联军将要逼近“新郑”进行攻打时,联军只是在“密”和周围进行了应有的搜刮,随后就撤军了。 郑国上下没有在得知联军撤军后松了一口,相反一颗心完全提了起来。 霸主国的霸道是有目共睹的,遭到冒犯必定会进行报复,无论晋国还是楚国都是那样。 仅仅是“密”能消除晋国遭到郑国悖盟的怒火吗?郑国君臣就是再天真也不觉得够能抵消。 那么,联军不直接攻打“新郑”反而撤军是个什么意思? 很多时候未知才是最危险,发生了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郑国一再增强“新郑”的防御,使得“新郑”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坚城。 在全世界找上一圈,以目前的时间段来看,真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够跟“新郑”在防御力度上掰腕子。 周天子八年(公元前563年),晋国邀请诸国在“密”会盟,多达十八个诸侯国响应晋国的会盟邀请,他们攻克“密”之后撤军,回到“虎牢”没有多久进行了解散。 两个月之后,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护送国君东进,要前往一个叫“楂”的地方跟吴君寿梦进行会盟。 这又是一个国君没有跟吕武商议就决定下来的事情,不符合程序,商定了却必须去做。 吕武对此当然感到恼火,木已成舟又无可奈何。 所以,国君要求带上其余诸侯国一块去“楂”抖威风,吕武很是干脆地进行了拒绝,连带吕武自己与中军、上军都不出动。 不是什么发小孩子脾气,或是私人恩怨干扰到了国家大事。 一来是要给国君一些教训,免得越跳越高。 再来就是吴国近期的表现很无力,晋国与吴国结盟后没有产生应有的效益。 当然不是吕武觉得晋国跟吴国结盟没用,与吴国结盟的用处挺大,哪怕吴国没干点什么,楚国都要小心自己背后的吴国。 “我记得什么时候吴国将楚国灭了来着?”吕武有这个印象。 吴国还真将楚国给灭了一次,楚王还被鞭尸来着。 那也是吴国最为辉煌的一次了,随后没多久被越国灭掉,然后越国再被楚国给灭了。 那一段时间里诞生了很多的典故与成语,出名的成语有“一夜白头”、“卧薪尝胆”,故事则是吃屎……呃,是尝粪和送西施。 勾践因为极致的忍耐给予诸夏后人非常大的鼓励,不知道拯救了多少面临绝境的人。 夫差的自大也给予诸夏一个极大的警醒,鞭策多少大人物得志了不敢得意忘形。 伍子胥的遭遇对诸夏来说,同样是很多人一个不能被遗忘的教训,又给了很多有深仇大恨的人一种明确的人生方向。 现阶段的吴国不强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弱小。 楚国拿吴国没办法的原因挺多,有吴国人不讲规矩的因素,更多则是吴国地界里面的山川地势太复杂,水系也多到了可怕的程度。 吕武很清楚一点,吴国能给楚国造成麻烦,想依靠吴国成功牵制,或联合吴国灭掉楚国是压根一点都不可能。 政治作秀当然没问题,过于重视则是真的没有必要,稍微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我等在此何用?”魏琦在无所事事半个月后,有点受不了了。 “虎牢”属于“祭”地的一部分,“祭”地又是范氏众多封地的其中之一,范氏的“祭”地是从郑国那边抢来的。 郑国已经承认“祭”地归于晋国,使得主权方面没有什么争议,要说郑国不想夺回去则不可能。 比较关键的是,范氏花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打造了“虎牢”这个关隘,利用周边的山川地势再加上关隘优势,驻扎两个“旅”就能使“虎牢”变得固若金汤,郑国就算集结全国军队都不一定能攻克“虎牢”,怎么进行收复呢。 吕武能说是想观察一下有多少商队途经“虎牢”吗? 很久之前,源于地理优势的关系,“祭”地是很多诸侯国商队会走的路线。 范氏开始在“虎牢”收税之后,各个诸侯国宁愿绕路都不再途经“虎牢”。 半个月的时间之中,不算晋国卿位家族的商队,吕武亲自观察下来,愿意走“虎牢”往来的只有两支商队。 这么一搞,范氏是单凭一己之力就改变了诸夏各国的经商路线啊! 在范氏的这一波操作中,得利的变成了卫国和宋国,不提税收之类的玩意,仅是商队走动带去的商品流动好处就有非常多,时间短了不太看得出来,时间一长对卫国和宋国国力增涨的好处肯定会显现。 吕武没头没尾地说道:“宋国或将取代齐国。” 魏琦听了有些发愣。 宋国取代齐国是个什么意思?讲的是宋国会成为一流强国吗? 如果宋国的君臣贤明,不是没有机会成为一个一流强国。他们还要懂得什么叫长袖善舞,操作得当也许还能再次称霸呢! 说起来,宋国也是曾经称霸的国家,然后被周边的国家合力一再挑战,长久消耗之下失去了霸业。(约公元前650年) 魏琦问道:“宋将攻齐?” 这一下反而是吕武愣住了。 齐国经过去年被晋国一阵胖揍,倒在地上还起不来。 这一次齐国参加晋国举行的会盟,来的代表是公子光。 以往齐国参加会盟携带的军队不会少于一个“军”,今次却只是带来了一个“旅”。很能说明齐国五劳七伤,表面功夫都没法做了。 这样的一个齐国在很多诸侯国眼里就是块肥肉,尽管已经被晋国啃咬,列国却不介意再扑上去撕咬,吃点残羹剩饭也是极好呀。 吕武就知道卫国和鲁国已经行动起来。 卫国和鲁国来参加会盟,两国很阔气地一来就是两个“军”,是一个国家来两个“军”,不是一个国家来了一个“军”。 他们是来给晋国检阅,有那么点询问够不够意思的意思。 卫国和鲁国君臣也私下跟晋君和吕武有过讨论,攻打齐国能做到哪一步之类,还需要晋国这边点头,战利品又是个怎么样的分配方式。 他们这么恭顺的原因在于,怕得就是去自己去齐国那边收获一波,回头被晋国给收拾了。 夏季将要来临之际,吕武下令中军和上军开拔。 他们这一次出来就当是春游,要回去“新田”避暑了。 这种纯粹的武装游行很伤,等于白白浪费了纳赋额度和物资,以晋国的军果主义思想是要极力避免的。 问题摆在那里,晋国无法确定楚国会怎么搞,打“新郑”又会显得很傻,选择将拳头收起来才是最理智。 得到晋国中军和上军从“虎牢”撤离的消息之后,郑国君臣彻底松了口气。 这一次郑国当然不是毫发无损,距离“新郑”不足百里的“密”就被联军给攻克了。 那是宋、鲁、卫、齐、曹、莒、邾、滕、薛、杞、牟、介、茅、鄅、郕、郯、邳、徐搞阅兵似得,轮番蹂躏了“密”四天,再被晋国的中军一波流给攻克掉。 “密”陷落之后,晋国只是挑选了少许的收获,更多的战利品让参加会盟的列国去分。 本来晋国是一点收获都不想要,耐不住吕武插了一手,挑选战利品中十岁到二十二岁的女性,属于阴氏的那一份就算了,超过则是用买的方式来获取。 阴氏每年都有“扛麻袋”的活动,也就是会将年龄在适合婚嫁的女性装进麻袋,再给有功之人去盲猜,人进去扛个麻袋走,选到哪个女人就是哪个,回去好好造小人吧。 别提什么侮辱女性,要看看是什么年代,再来好好地品味一下产生什么后续。 那是女奴来着,她们是想要继续当奴隶,还是成为某个自由民或“徒”、“羡”的妻子。不敢说每个女性吧,超过九成九肯定更乐意当“夫人”啊! 那啥,女人有两次投胎的机会,出生没得选,嫁人总是有的选。 当然,阴氏那些被套麻袋的女人,她们还是没得选,却至少不用再当奴隶了。 中军和上军回到“新田”了。 士匄很是无趣地说道:“并非征战,无需走‘棘门’也。” 归师之后,要不要解散。 走“棘门”的程序是一种解除武装,再进行后继的分赃。 攻打“密”与周边的战利品装阔佬给了参加会盟的各个诸侯国,晋国这边的收获太少太少,再走“棘门”仪式很没必要。 吕武说道:“我并未下令解散。” 想什么呢! 没让解散军队啊? 这一下,士匄、魏琦、士鲂和其余贵族都懵了。 他们已经回到“新田”,不该是各回各家找妈妈,又或去跟夫人玩造小人的游戏吗? 吕武说道:“如我所料不差,郑国必有所动。” 那不取决于郑国到底要不要搞什么幺蛾子,看的楚国愿不愿意放过郑国这位小老弟。 晋国对待一众小弟严苛,跟楚国对待小弟相比起来,晋国简直能够称得上伟大。 做了楚国的小弟,要小心某一天国祚不保,公族再一块整整齐齐到地下去找祖先哭诉。 成为晋国的小弟?每年安安分分交保护费,得到征召辛苦一点带上军队去接受检阅,有战事就去当啦啦队,不用害怕某天被晋国给吞并了。 士匄最先反应过来,说道:“楚必逼使郑!” 好歹是晋国第二才子,当不了猪哥亮,还没当马后炮的智慧? 随后,一帮人反应了过来,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盯着吕武看。 明知道楚国会逼郑国干点啥,他们回“新田”干么呀! 吕武瞬间无语,苦笑了一小会才说道:“我如不返,郑岂敢有异动。” 晋国需要郑国有动作。 给郑国再多的胆子,他们敢对晋国下手,有那个能耐攻下“虎牢”吗? 所以啦,郑国被逼得没办法,要么挑宋国,不然就是卫国,没其他列国能选,怎么都要打一场的。 这个是跟郑国比邻的国家不少,他们不再动晋国,也不能再去攻打楚国的其余小弟,只能跟卫国或宋国扛上。 然后,卫国已经开始在出征齐国,只是不知道郑国有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宋国那边难得能抽身,考虑到他们被楚国连续几次揍得不轻,很难抵抗能去齐国抢一把的诱惑,应该也会去齐国收获一把。 这样一来,郑国无论是对宋国还是卫国下手,卫国和宋国保不齐没有军队来应对。 如果卫国和宋国在面临郑国入侵,他们自家的军队不在国内,有很大可能性会找老大救命。 魏琦有些埋怨地说道:“元戎何不早说。” 吕武这不是没那么确定嘛! 楚国逼郑国是百分百。 郑国会不会有所行动则不是那么好说。 就算郑国会有行动,前置条件也是晋国从“虎牢”撤军,他们一顿来回奔波是少不了的。 士鲂很稳地问道:“元戎有何处置?” 问的是到时候直接攻打郑国,还是去支援某个求救的小弟。 吕武有许多的预案能够挑选,反问道:“诸位以为作何处置?” 要实际利益,还是要小弟的感恩戴德? 几个够资格讲话的人先后提出意见,大体上要的是实际的好处。 吕武觉得郑国很不对劲,又说不上到底是不对劲在哪里。 前些年郑国一再想要向晋国靠拢,大有抱住大腿就不再松手的决心。 晋国对信誉早就破产的郑国不存在任何的信任,一踹再踹就是不给郑国一点机会。 慢慢地,郑国对晋国的热情不再,又恢复了两面三刀的老常态。 魏琦说道:“君上为何选在齐地与吴君会盟?” 那个叫“楂”的地方,其实就在齐国都城“临淄”边上不远。 国君将会盟地点选在那里之前,晋国东征军的战事结果还没有出现。 这是国君对吕武有百分百的信心,想要让吴君寿梦看看被晋国一顿痛打的齐国,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咯? 说白了,就是要彰显强大嘛。 士匄说道:“如此说来,应当许君上携列国之君臣同往。” 吕武听了差点翻白眼,琢磨着:士匄怎么越来越喜欢当马后炮啊? 第575章:孔圣人的挚友 士匄一点都不喜欢当马后炮,只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吕武的节奏,很多事情都是发生之后才搞明白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面对这种局面,范氏对阴氏越来越感到忌惮的同时,丝毫不敢有点轻举妄动,深怕某天有个什么动作引起连锁反应。 而这个就是晋国元戎和中军佐表现越来越有默契的原因之一,使得国君感到恐惧想要挣扎,余下各“卿”不是被吕武牵着线走,就是被国君逼着不得不动。 魏琦问道:“若郑侵卫、宋,我如何处置?” 吕武说道:“可先静观其变。” 郑国是个倒霉蛋,他们很难得才能有自我做主的机会,更多的时候是被晋国或楚国逼迫干出一些根本不想干的事情。 因为政治信誉早就破产的关系,郑国得不到晋国或楚国有诚意的接纳。两个霸主国想的都是利用郑国,还是那种根本不在乎会产生多大损失的利用,不改变这个现状的话,随着晋国和楚国争霸的力度加大,不用多久郑国就要衰弱得不成样子。 只是衰弱而不是亡国,郑国要感谢春秋规则还在。 当然了,如果晋国对齐国吞并莱国没有任何举动,不亡人国家的规律就等于是被打破,相当多的诸侯国必然要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了。 所以,晋国因为莱国被齐国吞并而兴兵攻打,列国集体进行道义和精神上的支持,没有哪怕一个列国觉得晋国不对。 中军和上军没有解散,“士”、“徒”、“羡”的服役就不算结束,他们被约束在营盘之中,三天一小锻炼,五天一大演练,导致哪怕驻扎于“新田”郊外都有一种很紧张的气氛。 夏季已经来临,炎热的天气无法阻止一些人和国家干想做的事情。 “探子回报,郑集结三‘军’,一‘军’北上往卫国,二‘军’东向往宋国。”吕武刚接到汇报立刻将士匄、魏琦和士鲂邀请过来。 没人捧场说一句“元戎料事如神”的话。 他们对郑国一再遭到沉重打击还能集结三个“军”的兵力多少有些吃惊,不由自主猜测郑国到底还有多少底蕴。 要清楚的知道一点,目前不是谁都能够参战,一支军队必需要有多少“士”充当军官,多少“徒”作为骨干,“士”和“徒”的数量决定了能搭起多大的框架,再由“羡”来成为血肉充填进去。 那么,没有足够数量的“士”和“徒”,应该有的框架都搭不起来,建制又怎么完全呢? 军队是什么?不就是有良好的调度体系,再加上有效执行命令嘛! 吕武其实也奇怪郑国怎么还能组建三个“军”的规模。 而那个应该是一个老牌强国该有的底蕴了,他们会缺很多东西,就是不缺贵族。 说句很难听的话,就目前而言一个国家有多少贵族,基本上也就等于有多少底蕴。 贵族之所以是贵族,不单单因为他们有个好祖宗,他们也自小接受体系的教育,懂的东西远比普通人更多,掌握的军事技能更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 说白了,知识被垄断的环境之下,普通人并没有出头之日。不是普通人之中缺乏聪明人,是他们有一颗再聪明的脑袋,学不到知识也没什么用。 一个月过去。 卫国那边先有使节团抵达“新田”,他们是来求救的。 使节团的正使是一个自称蘧瑗(qúyuàn)的青年人,看上去很是斯文,说话显得过于慢斯条理。 恰恰因为蘧瑗讲话的速度太慢,很容易令包括吕武在内的晋国大人物怀疑卫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急。 蘧瑗说道:“郑无故攻我,寡君率师伐齐,国中无有将士抗郑,请有德之‘伯(霸主)’出兵救我。” 齐国没有得罪卫国,卫国不一样进行了“无罪而伐”吗? 轮到郑国出兵打卫国,想起“无罪而伐”是错的啦? 吕武不喜欢那个“有德”的字眼,听上来就像是一个大傻子和凯子,听到谁谁谁被欺负会不计自身安全和损失跑去多管闲事。 蘧瑗讲话非常慢,偏偏还喜欢长篇大论,讲的都是从道德层面出发,忘记了某件事情是不是事出有因。 晋国这边一帮人被蘧瑗一阵道德攻势“洗脑”下来,讶异地发现蘧瑗讲了很多就是没讲明白晋国为什么要救卫国。 其实,哪怕蘧瑗直接说卫国认晋国当老大,每年都有交保护费,卫国出事后晋国有义务和责任去救,不就是啦?为什么要扯那么多啊! 魏琦好心提醒道:“伯玉(蘧瑗表字),需言郑军攻卫,战火蔓延何处,贵国封主可有整军抵抗。” 是哦。 讲了那么多,就是没讲战事进展。 吕武心里想道:“这人什么情况啊?张口闭嘴黎庶,动辄道德人性。” 这是吕武那么多年以来遭遇最为奇怪的一个人,仅是从言谈来看是个对道德很有追求的人,看着却不像是个能办事的人。 “是了!我总算想起为什么明明没见过,听到言行举止却无比熟悉!”吕武从蘧瑗身上看到了儒家的影子。 天空一声巨响,孔丘的朋友闪亮登场! 没错,蘧瑗蘧伯玉就是孔子的挚友,后来被奉祀于孔庙东庑第一位,后世追封内黄侯。 看蘧瑗言行举止,难怪能跟孔丘当朋友。 吕武并不知道蘧瑗是谁,多少能判断蘧瑗真的追求德道层面,不妨碍认定这个是能做人却不会做事的人。 蘧瑗稍微一愣,心想:“我不是讲得很清楚了吗?卫国遭到郑国无故攻打,晋国应该立刻支援呀。” 那啥,蘧瑗好像不觉得没讲郑军攻打到哪里,卫国有没有能力抵抗,等等的事情都不是事。 身为贵族要说没有军事技能绝对是假的! 蘧瑗还没意识到不讲卫国正在发生的战况走向,晋国这边哪怕想支援都拿不出一个出兵方案。 晋国去救援卫国,需要出动多少兵力,该去哪里找入侵卫国的郑军正面刚。这些都很重要的啊! 实际上,吕武没怎么想救援卫国,哪怕必须救也不是出兵前往卫国。 在这一点上,吕武不知道自己遭遇到了很大的危机。 蘧瑗可是孔圣人的挚友呀!他们以后聊天聊到吕武,谈话内容能够猜测对吕武绝对不会友好,聊天的内容会被孔圣人的弟子记录,再传于后世。 到时候,儒教唯我独尊之下,可以确定吕武必然会被孔圣人一众徒子徒孙口诛笔伐的人物之一,并且会一再被拿出来当反面例子。 没有听到晋国会马上派兵救援卫国的蘧瑗感到了极度的失望,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心平气和地将今天的遭遇记录下来,会找机会跟朋友分享。 “君上仍在‘楂’?”吕武根本没将蘧瑗当回事,并不知道自己的污名是留定了。 后面被喊过来的师旷答道:“君上与吴君会盟罢,已在归途。” 这位盲人乐师上次担任通知使命,搞了非常大的幺蛾子。 国君离开“虎牢”直接去了齐国的“楂”,关于怎么处置师旷,需要等国君回到“新田”了。 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国君对师旷的信任与日俱增,搞得师旷明明只是乐令却成了与国君联络的“专线”负责人。 吕武对师旷的感官不好不坏。 师旷自己掺和进高层次的暗中较量中,发生了什么事……想要达到什么目标或得到什么利益,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吕武得到答案就让师旷退下。 师旷犹豫再犹豫,嘴唇抖了再抖,还是行礼告退。 高层次的争斗不是谁都有资格参与的。没有一副好身板偏偏要凑上去,一次打击都扛不住,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是应有结局。 哪怕是到现在,吕武都没问师旷怎么会突然失踪,搞得中军和上军差点掉进郑国挖的大坑里面去。 没问不代表事情就过去了,酝酿的时间越久,爆发之后的能量就越大。 师旷明显感觉到了危机感,清楚不是三言两句能够免责,靠山没回来之前掀盖子会让自己死得很难看,才一直忍住没什么举动。 他还应该清楚一点事情,即便是国君回到“新田”再让事情爆发出来,到时候诸“卿”的第一针对目标会是国君,自己这种小虾米可能会死,也有可能不会。 又是半个月过去。 蘧瑗又见了吕武三次,前两次还是大讲道德,甚至还延伸到了民生方面,第三次才算是提到了卫国那边正在爆发的战事。 吕武对蘧瑗讲的一些民生相关非常有兴趣。 追求美好道德当然是一件正面的事情,不能说是一种错误。 然而,道德层面太过于高端,怎么来使每一个人都有美好品德,命题着实是大到没边,可能人类灭亡都无法达到目标。 吕武从蘧瑗提到的民生相关看到了“无为而治”的影子。 事实上,蘧瑗还真就是“无为而治”创始人,他在“无为而治”的理念上却是跟以后西汉的“无为而治”是两码子事。 在“无为而治”的层次上,命题同样非常大,绝对不是指不用去管众人那么简单,简单解释其实是一种“抓大放小”,用术语来说叫“宏观调控”。 所以啦,道家相当牛逼,他们创建的思想以及政治理念哪怕是到二十一世纪都没有过时。 在卫国的使节团抵达“新田”后的两个月,也就是夏收结束没有多久,宋国的使节团也来了。 宋国使节团带来了郑国入侵的消息,同时也向老大汇报楚国的新动向…… 第576章:这坑人的使节,国君要完? 宋国使节团的正使竟然是曾经作为阴氏家臣的虞显?这个就非常有意思了。 虞氏在宋国并不是一个多么强的家族,看虞显不得不出国找出路,能够猜测虞氏在走下坡路,并且有点不努力就要失去未来的意思。 现在这么个年头,没有一点底蕴当不了使节团的正使,要么是诸侯国的大家族出身,不然就要在本国有很大的声望,否则根本不够资格担任正使。 虞显离开阴氏回到家族是几年前了来着?好像有十一二年的时间了。 他带来了郑国出动两个“军”入侵宋国的消息,请求晋国能够出兵援救宋国。 同时,关于楚国一起出兵,叫嚣要攻下“商丘”的信息一样被带过来。 楚君熊审并没有亲征,主将是楚国的令尹子囊,号称出兵三十万。 请注意“号称”这个词,也就是实际兵力并没有那么多。 “北上楚军之数多寡?”吕武认为这个很关键。 不是楚君熊审亲征,怎么可能会有三十万楚军北上。 诸夏的“号称”很离谱,数千人就敢号称数万,数万就敢号称数十万,有个一二十万兵力都敢号称百万。 “回禀阴子,楚军未亮旗号,未从得知兵力多寡。”虞显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有张嘴乱说。 吕武沉默了一下下,说道:“你且先行安歇。若有消息我会唤你。” 虞显能咋地?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再则出兵是国家兴亡大事,不是靠逼就能成的。 某些人就很没有逼数,以为张张嘴就能成事,殊不知别人没有为他们拼命的义务。 “令尹出征?兵力必不低于十万。”士匄还是比较了解楚国各种级别官僚待遇的。 提到楚国的兵力,没有以“军”来作为单位,主要原因是楚国的文明体系跟周王室阵营这边不一样。 楚国其实并没有“军团”这种军事单位,他们是每一名封君各自成为一个军事单位,再根据官职的挂钩来看待级别方面的兵力差距。 所以了,提起楚国一般不会说多少个“军”,一般是直接讲拢共出动了多少人。 而楚国有军事行动很喜欢召唤附庸国和附庸种族参战,尤其是每战必定征召南蛮人。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非常直接,不好亲自动手削弱各种蛮族,带上蛮人到北方消耗就挺不错,算是一种先进的“减丁”政策了。 吕武说道:“楚使郑攻宋?郑攻卫为己?” 情势看上去有点复杂。 看楚国和郑国的联动,郑国攻打宋国一定是来自楚国的指使,偏偏郑国又出动一个“军”去攻打卫国。 郑国什么时候这么牛逼,玩起了两线作战? 吕武等人暂时不知道的是,郑国真的是牛逼大了,不止要玩两线作战,截止宋国派遣使节团到晋国求援时,郑国又出动两个“师”由子耳统率去攻打宋国的其它方向。 那么一搞,郑国就是在进行三线作战,出动的总兵力达到四万两千五百。 郑国那些兵力跟晋国动辄出动数万十数万,根本是没得比的。 问题是,以目前为止一次性能出动四万多兵力的国家真没几个,有些诸侯国的总人口有没有四万都是个未知数。 魏琦问道:“郑攻卫,以何人‘将’军?” 这一下,几个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还真不知道攻打卫国的那一路郑军主将是谁。 然而,不能去怪他们。 卫国作为正使来到“新田”的蘧瑗讲了一大堆的道德,不光郑军的入侵路线,连带郑军主将是谁也没说。 鉴于蘧瑗着实太能讲道理,讲的还是不符合当下大争之世实际需要的道理,除了吕武乐意跟蘧瑗聊一聊“无为而治”之外,晋国这边压根就没人愿意搭理蘧瑗。 这……着实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蘧瑗有记录出行诸事的习惯,他的很多记录中重复出现晋国贵族冷漠的段子,认为晋国是一个没有道德土壤的国家。 吕武知道蘧瑗的遭遇以后会是孔圣人的常态,走哪都能被表面客气,暗地里谁谁谁都嫌弃那一套道德学说。 毕竟是大争之世,追求道德层面太奢侈,同时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国家亡得不够迅速。也就大一统的格局经得起折腾,再玩一玩两三百年换人坐皇帝宝座玩的更替游戏。 对了,大一统是谁提出来着? 明明是秦国几代明君的功劳,怎么被移花接木到是儒教的功劳了呢??? 事实上,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什么都会讲一点,独独缺乏对世人友爱这一点。 正因为晋国讲求实际的风格,才会从一个小破国家成长为中原霸主。这里是不是就证明了一点,比如一个国家追求利益才是正确? 现在,吕武需要思考晋国应该做什么,什么又不应该去做。 楚国的内乱已经平息,又或者有平息的迹象了吗?要不然楚国怎么突然活跃了起来。 他们之前的商议只限在郑国,没有关乎到楚国有动静的议题,肯定是要重新商议才能做出决定。 “以时间来看,虞显没抵达‘新田’之前,楚军就已经进入宋国疆域了。”吕武脑子里想着,很笃定这一点。 士鲂说道:“君上走何处归国?” 大家又是一愣。 国君带着下军和新军去跟吴国搞会盟,根据师旷的汇报是已经会盟结束在归国的路上。 当前经常会走的路线也就那么几条,是各国会优先选择那些路线,不是其它路线就不能走了。 另有一点,大军跟小团伙选择路线的制约不对等。 小伙团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人少对各方各面的需求都低。 大军选择行军路线要考虑到水源的补给,再来就是尽量选择地势平坦的路线,避开面积很大的树林,不走山路、谷道等等。 士匄说道:“经郑国一战,新军并未满编。” 是呢。 上一次郑军找新军约架,双方打了一场互有损失,新军没有经过补充就跟着国君去“楂”参加会盟了。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新军好像是只剩下三个“师”又四个“旅”的样子。 新军缺了的那些编制当然不是全部战死,需要将伤员给考虑进去,再来就是有那么些人总是存在特权。 不要忘记新军的组成是从哪里来的。他们由晋国公族凑成,要说没什么狗屁倒炉的事情才叫奇怪。 下军的编制倒是完整,只是来回奔波那么长的时间肯定陷入疲惫状态。 吕武眯了眯眼睛,想道:“郑国一个‘军’北上,有可能跟归国途中的下军和新军碰上……” 士匄、魏琦和士鲂等人明显也想到了那一个可能性,脸上表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话说,他们该是盼着郑军碰上归国途中的晋军,还是祈祷不要发生碰撞呢? 郑国只是一个“军”,未必敢跟晋国的下军和新军开打。可是不要忘记郑国已经出动了四万多的兵力,楚国那边也有大军已经北上。 先屏猛然间大惊失色,急声说道:“阴子,出兵东进罢!” 这位是刚想到国君有可能跟郑军遭遇吗? 慢了不止一拍了呀。 士匄立刻看向吕武,眼眸非常非常的深邃。 宋国跟卫国比邻,并且宋国有直通卫国的大道。 如果楚郑联军跟在“新田”集结的大军抢时间,以路程远近来判断的话,楚郑联军绝对会比从“新田”出发的晋军先进入卫国。 吕武正在被很多人盯着看,每一个看他的人神态都不一样。 “自是应当出兵。”吕武看上去很稳,刻意放缓了讲话的速度,问道:“出兵往何处?”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在脑子里破骂蘧瑗,没搞清楚入侵卫国的郑军主将是谁,连交战地点都没搞明白就敢出使。真没见过这样的使节,不止要坑了卫国,很可能连晋国的国君都要被坑到。 魏琦站起来,说道:“我寻蘧伯玉。” 几个贵族也跟着站起来,表示要一块去。 他们必须弄明白卫国的交战情况,不知道哪里在开打,真心连出兵去迎接国君都难办。 其实没那么麻烦。 吕武不止一次来往于卫国境内,稍微使用排除法就能推测郑军的入侵路线,并且猜测楚郑联军北上可能会走的几条路线。 他现在纠结的是要不要救国君,又该是怎么个救法。 权臣嘛,没事都要搞事,遇到了事不坑头顶上的领导,一定是个不合格的权臣。 士匄小声哔哔道:“君上必往‘朝歌’而去。” 郑国只出动一个“军”,小胳膊小腿哪怕去攻打“朝歌”这个卫国都城。 由于卫国的正使太坑,导致的是晋国救援卫国不再是义务或责任,变成跟道德挂钩上了。 讲道德这种玩意对晋人没用,还不如聊个五毛钱的。 吕武看向士匄,眼睛形成对视。 两个人瞬间完成了眼神确认,猜到对方在盘算什么玩意。 有一些在场的人,他们看到吕武和士匄在玩对眼神的游戏,再联想到近期国君的所作所为,控制不住脑子里浮想联翩,身躯哆嗦了一下下,强制自己进入贤者时间,啥都不多想,嘴巴要闭紧,免得遭了横祸。 没有多久,魏琦和之前离开的人回来了。 “蘧伯玉一概不知!”魏琦真心感到一言难尽,不理解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出使。 吕武难掩恶意地想道:“我怎么一点都不奇怪,那伙人不这样才是个例。要不怎么出现一个能干事的人,需要拿出来大吹特吹,遮掩九成九的废物。” 越是缺乏什么就越强调什么,是个永远不变的定律! 吕武再次跟士匄眼神交流了一瞬间,站起来说道:“中军、上军拔营,今日便东进!” 不管怎么样,一些姿态还是应该做的,是吧? 第577章:地点“朝歌” 一些人预料得很正确,跟吴国会盟完毕的晋君姬周带着下军和新军经由卫国返回,途中来到了卫国都城“朝歌”。 这个“朝歌”是不是殷商的那个“朝歌”吗?是的,但是有一些史学家认为“朝歌”并不是殷商的首都,而是作为一座陪都。 实际上,殷商时期的地名很少,打开地图能发现有着密密麻麻的“商”来作为地名,后面再加上一些数字。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殷商的政治中心在移动,一段时期就换一个地方。 现代有很多人拿“演义”当正史在看,也就是将小说的内容给当了真。这些小说大多出现在有明一代,当时的作者可没有网络资料能查,写小说的人一般也是非常穷困潦倒,很难找到正儿八经的史料。 那么,有明一代的小说家是根据自己个人所知道的历史,加入了多种元素在创作作品,相同的地名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能够原谅的吧? 在那一部《封神演义》中,作者许仲琳认为“朝歌”是殷商最后的都城,并且帝辛自焚在了城楼之上。 生长在殷商时代的人会很严肃地说:其实当时并没有城楼这么一种玩意。 即便是到了春秋中叶,诸夏各个列国在建造防御设施依然没有添加城楼,城楼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则是很难考究了。 晋君姬周和随行四“卿”得到了卫国以孙林父为首一帮贵族的热烈款待。 由于卫君卫衎亲征齐国的关系,设宴的地方并不是在卫国的宫城,选在了孙林父的宅院之内。 孙林父是卫国的执政,算是一个权臣,一直以来也就跟卫君卫衎不是那么对付。 他提议召唤来“交响乐团”的时候,遭到了晋君姬周的拒绝。 这是晋君姬周受到了师旷的影响。 师旷曾经点评过卫国的音乐,认为卫国音乐是一种“亡国之音”,理由简单到令人发指,就只是卫国的音乐节奏非常轻快,一句“靡靡之音”就给扣在脑袋上。 卫国建国的历史比晋国还要长,他们一开始就有资格拥有自己的“交响乐团”,来源正是周王室。 直白点来说,卫国的乐曲就是继承自周王室。 一个啥都不是的人,评价了存在近六百的音乐,再张嘴就是“亡国之音”,真的是太了不起啦! 这就好比如一个谁都不认识的人,本身又没有取得过任何一个方面的成绩,敢在音乐节目上点评天王巨星,并且是怎么难听怎么说。到底是谁给了他(她)那样的勇气??? 师旷的评价大致上就是:听那种音乐的人都不是好人,卫国迟早要完。 真正的事实是,卫国君臣已经听了那样的音乐接近六百年,每一年都在亡国,结果六百年还没给亡了。 师旷要是知道周王室的众分封国全完蛋,秦一统天下就是没攻灭卫国,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好心好意要超规格款待却遭到拒绝的卫国一众贵族,心情真的是可想而知。 有客来访用音乐进行招待,哪怕是到战国都是一件绝对礼遇的事情,何况当下是春秋中叶? 现如今拥有“交响乐团”的国家并不多,能够得到使用“交响乐团”来款待更是要有大功绩。 给脸不要脸? 如果晋国不是中原霸主,信不信只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卫国就能跟晋国翻脸! 孙林父满脸错愕,问道:“为何?” 是呀! 究竟是为什么? 晋君姬周当然不能说害怕听了卫国的音乐导致晋国灭亡。 卫国的贵族却是想起了师旷,一下子脸色彻底黑了。 这特么的! 中原霸主的“公知”就是了不起,随便叽叽歪歪都不怕被打死。 换作其余小国的某个谁敢乱讲话,得到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都算是仇人仁慈。 从“楂”离开的晋军并没有遭遇向齐国进军的卫军,等于说晋君姬周等人来到“朝歌”才知道卫国发起了对齐国的入侵行动。 孙林父需要晋国站在卫国这一边,避免晋国对卫国干点什么,遭到晋君姬周听大型音乐会的拒绝,不但不能发火还要陪着笑脸。 卫国的其余贵族内心憋屈,笑起来也就显得无比勉强。 祁奚低声对赵武说道:“卫攻齐乃是元戎手笔。” 赵武点头,应了一句:“鲁亦攻齐。” 晋国的政治格局一变再变,很多列国的邦交负责人都出现了变化。 最早之前卫国的邦交权在范氏手里,后来落到了解氏名下,等解朔不再为“卿”变成了程郑在负责。 现在程郑已经失去卿位,搞得晋国那边并没有负责卫国邦交权的卿位家族。 晋国这一轮卿位更替中,士鲂和解朔重新获得卿位,中行吴和祁奚则是第一次为“卿”,他们对获得卫国的邦交权,其实是很有想法的。 欢宴已经开始。 鉴于目前的各种制约,身为主人想要将宴会搞得热闹一些,能够进行的节目也是相当有限。 不能让“交响乐团”上场,孙林父也就让家养的伶人出来表演。 所谓的“伶人”就是一种玩物,不单单是各种貌美如花的美女,更多其实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儿,一般是患上侏儒症的可怜人最多。 他们在各自的“摊位”表演各种滑稽,能不能逗得达官贵人发笑,取决于他们的业务能力。 说起来也是相当的诡异,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达官贵人为什么会一致挑选侏儒来充当小丑逗乐的玩物?要知道这是在完全没有联系的情况下发生,并且巧合的还不止这一件。 卫国这边的贵族时不时发出大笑,再看看晋国那边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晋国那边有“伶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侏儒病患者在晋国消失了。 也就是说,晋君姬周有自己的“玩物”,里面却是不存在患上侏儒症的人。 晋国走上军果主义道路之后,任何发现畸形症状的婴儿都早早处理掉。这个就是晋君姬周没有侏儒当玩物的原因之一,另一个是列国之君不敢送侏儒给晋君姬周,怕的是得罪晋国的“卿”。 晋君姬周看得津津有味。 其余的晋人要么是面无表情,不然就是找身旁的人聊天,注意力反正不在各种表演上面。 晋人这样让卫人在脑子里各种非议,嘲笑晋人就是没有幽默细胞,还特别不懂享受生活。 仔细的想想,晋人还真的是不懂享受生活。 他们的生活很枯燥,平时不纳赋就是在家经营家业和锻炼杀人技巧,造小人成了唯一的娱乐方式。 时间再往后拨个两三百年,秦国基本上也是那般模样。也就难怪有史学家说商鞅带着秦国在模仿晋国,再搞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套。 孙林父一直小心翼翼地在观察晋君姬周与各“卿”。 他当然知道晋人刻板又缺乏娱乐精神,搞这么一出主要是给晋君姬周逗乐,看到了晋君姬周发现好笑会笑,基本上也就够了。 其余的晋人很无聊,宴会场合又不能放开了的吃吃喝喝,有个别人已经开始在哈欠连天。 而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跑到孙林父边上,跪下附耳讲了一些什么。 孙林父听得脸色大变,呼喝那些伶人退下,满脸悲戚地说道:“郑军已入境,攻我城池,掳我黎庶,掠我财货。” 大哥,别学蘧瑗啊。 好歹讲清楚郑军从哪里入境,又是攻克了哪些城池。 孙林父将众人的吸引力集中过来,无视了一众卫国贵族的惊呼,看着晋君姬周说道:“郑军已逼近大河。另闻楚军经由宋地北上。” 郑军都打到大河边上啦? 那就是说,卫国在大河南岸的城池已经不确定有没有失守,很快郑军就要逼近“朝歌”了是吧? 信息里面最为关键的是楚军本来在攻打宋国,不知道为什么却放弃继续攻打宋国选择北上。 解朔问道:“郑军何人为‘将’,来者多寡?” 孙林父答道:“‘将’军者为皇耳,携一‘军’来犯;楚乃是令尹子囊,来者不下十万之众,尚有郑之二‘军’、二‘师’随行。” 卧槽!(一种体位) 这一刻,在场晋人和卫人都惊了。 郑国发疯了吗?一出动就是超过三个“军”的兵力。 至于说楚军超过十万人?卫人会感到心惊胆战,晋人则早就习惯楚国搞出来的大场面了。 孙林父看到卫人惊慌失色,又发现晋人面色如常,哪能不知道这就是强国和弱国之人的差距。 “楚郑知晓寡人驻足‘朝歌’?”晋君姬周很清楚自己就是临时起意来这边,不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计划。 他们才来到“朝歌”多久,楚郑联军放弃攻打“商丘”转道北上,并且已经逼近大河?说明他们没有抵达“朝歌”之前,楚郑联军就已经北上了。 祁奚不顾场合走到晋君姬周边上,低声说道:“不知元戎如今身在何处?” 这一句话很内涵啊! 楚国和郑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遭到入侵的郑国和宋国没道理不派使节团去“新田”求援。 从东面往晋国的道路并不多,有相当大的概率撞上楚郑联军,他们的最佳选择是逗留在“朝歌”等待援军。 那么问题来了! 吕武等几位没东行的“卿”肯定知道了楚国和郑国的动作,他们会什么时候抵达“朝歌”进行支援,又或者根本不会来? 这一刻,晋君姬周的眼眸无比深邃…… 第578章:倾巢而来 对于国内会不会有援军前来“救驾”这一点,晋君姬周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现在又不是隋时,明明知道君王有危险,门阀世家非但不会有任何的救援,甚至会进行各种各样的落井下石。 另外一点,哪怕是下军和新军葬送,包括晋君姬周、四“卿”在内的晋国贵族也会幸存。 楚国和郑国都不会俘虏晋君姬周,顶多就是干“剃光头”的事情,让晋君姬周单独一车灰溜溜地回国。 晋国的“卿”有被俘的危险,他们虽然在潜规则中“位比”列国之君,实际上也还是贵族的一员,享受不到一国之君的特别待遇。 祁奚的表现很直接,就是怀疑吕武会延迟来救援的时间,看着公族的力量葬送。 晋君姬周没有训斥,肯定也是想到了那一点。 一旦新军葬送在卫国,公族的力量就该没了十之二三,到时候晋国内部的形势肯定又会出现新变化。 晋君姬周低声说道:“如若开战,一人杀三人,方得死。” 这句台词听着有点熟? 脚盆鸡面临战败不可避免时,军官一再强调士兵必须杀死多少多少的敌人才能死,想用这种方式来吓唬漂亮国不敢登陆本土。 晋君姬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坏事即将发生时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 新军不是不能覆灭,打得漂亮一些的话,将变成是在展现实力。 祁奚听得心脏一抽一抽。 晋君姬周站在了最高的层次,认为即便是损失也要折损得漂漂亮亮。 出动了三个“师”的祁奚?损失的是他家族中的士兵,肯定不乐意啊! 祁氏能有三个“师”的兵力还是晋景公时期狠狠地吃了赵氏一顿肉,那也是公族数十年来难得能有的一次盛宴。 看看晋国现如今的局面,公族想再吃肉属于千难万难,祁奚是说什么都没可能将自家的三个“师”说丢就丢的。 祁奚想道:“如事不顺,我将偃旗!” 玛德! 投降还能选择输一半,事后再想办法赎回士兵。 真将部队拼光才是傻逼! 看看。 瞅瞅。 祁奚还是公族少有的智者,也是想干事能干事的人之一。 他都这样,能明白晋国公族为什么会没落下去了吧?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宴会肯定无法继续举办了。 举办这次宴会对卫国来说是好事。 毕竟,宴会是为了款待晋国的君臣,卫国有头有脸的人就是爬也会爬过来,人聚得相当齐。 孙林父没放任何一个贵族离开,要求这个贵族必须出动多少士兵,那个贵族没多少士兵就出物资。 总之,暂时不清楚大河南岸那边的情况,卫国需要做出面临最艰难局面的充足准备。 派人赶紧将卫君卫衎喊回来这种事情?孙林父当然不会干啦! 卫君卫衎回来需要消耗至少一个半月。这个还是取决于卫军入侵齐国的行动顺利为前提。 一旦卫军的入侵不顺利?比如卫君卫衎急于撤退,再给齐国抓住机会,说不得会出现两头皆亏的局面。到时候卫国君臣也不用哭了,认命当个三流诸侯国便是。 孙林父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前往城外的晋军营地求见晋君姬周。 “晋侯,我之‘帝丘’已丧,楚郑联军再克‘平阳’,一部敌军渡河逼来。”孙林父看上去非常沮丧。 郑国这一次是抓住了一个好机会,趁卫国的主力被卫君卫衎带走,趁机发起了突然袭击。 皇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先攻占了“蒲”、“须”、“匡”、“武父”,为后继再北上的楚郑联军打开了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局面。 晋国也有一个叫“蒲”的地方。 现在重名的地方非常多,倒是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匡”和“武父”是郑国和卫国存在领土主权争议的地盘,两国为了这两个地方没少流血。 在晋国攻占“祭”地之前,“匡”和“武父”属于郑国,后来卫国对郑国宣战给抢了回去。 事实上,数十年的时间中,“匡”和“武父”一会属于郑国,一会属于卫国,搞得两个地方的普通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郑人还是卫人。 晋君姬周还是思考哪个地方是在哪里,沦陷意味着什么。 解朔无比讶异地说道:“‘平阳’乃是大河门户,贵国竟封于羸弱之家?” 孙林父苦笑说道:“寡君出征,怎料郑不宣而战。” 这一下轮到晋君姬周诧异,问道:“卫何时与郑息鼓?” 晋国自从跟楚国进行“邲之战”就不用每次要开打派遣使节前往宣战,他们一直都是处在战争状态,用不着再宣战,随时随地都能开打。 卫国几年前觉得晋国不行了,想要抢老大来当一当,一再伙同宋国对郑国开战。 众人没有记错的话,卫国从宋国那里获得城池当礼物之后,长久以来跟郑国一直是战争状态,用得着在派人宣战吗? 所以,郑国偷袭卫国是不成立的。 只是吧,看破不说破有时候是必要的,盟友之间怎么能当面打脸呢。 孙林父将晋君姬周的打脸视为觉得卫国吃相太难看,导致有了这一次灾祸。 讲道理,卫国这一次是吃相难看了一些,为了吃肉连边疆最基本的防御力量都抽调走,活该挨揍啊。 晋君姬周心情很不好,小小地刺了孙林父一句,又问道:“执政五日可集结兵力多寡?” 孙林父说道:“五日约三‘师’,半月可有一‘军’,再多无矣。” 在场的晋国君臣进行对视,不免觉得卫国真是好命。 他们认为并不是自己引来了郑楚联军,来到“朝歌”再碰上郑国和楚国入侵卫国只是适逢其会。 按照这个逻辑,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恰好来到“朝歌”就是救卫国于危难,不是卫国命太好又是什么? 孙林父说道:“晋下军、新军之粮秣由我备之。事后,寡君必有重礼奉上。” 也就是说,包括孙林父在内的卫国贵族,他们也同样认为晋军的到来是碰巧。 现在是卫国需要晋国救命,装傻子是拿自己的国运开玩笑,应有的付出完全有必要。 晋君姬周矜持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孙林父看向了中行吴,说道:“荀氏相距我国不远……” 意思是,中行吴愿意的话,派人去封地征召大军来参战的时间是足够的。 中行吴给了孙林父一个自行体会的表情。 俺又不是你们卫国的爸爸,凭什么为了卫国的安危额外征召军队参战? 麻辣戈壁的! 俺的国君都没说什么,你谁啊,瞎特么叽叽歪歪。 孙林父品读出了多种意思。他以为中行吴的年纪那么小,会害怕这一次参战的凶险,才小小的忽悠了那么一句,没想到从中行吴眼里看到了凶光和恶意。 来自晋国“卿”的恶意让孙林父心脏跳动速度增快,找了个理由赶紧告辞。 后续,楚郑联军渡河的信息得到确认,能够侦查到的楚郑联军兵力不低于十万,“棘津”坚持了七天被攻克,卫国都城“朝歌”的大门已经向楚郑联军敞开。 如果是吕武在这边,绝对不会傻乎乎地等着郑楚联军渡河再攻占一个桥头堡,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挥师逼近,哪怕不玩半渡而击,也会抢占有利地形卡住郑楚联军。 即便是最次级的选项,将“棘津”和“雍棆”这两个“朝歌”的门户看紧,肯定也是不能不做的呀! 然而,不是卫国的人傻,身在“朝歌”这边的晋人中了降智光环,他们只是思维成为一种惯性,玩的是“春秋的法则”,思想观没有吕武那么复杂。 郑国的子耳来到“朝歌”进行必要的社交活动,跟“朝歌”有些距离的时候就看到城郊连成片的军营,看上去没有半点的意外。 孙林父接见了子耳,没提郑国不宣而战的事,仅是问子耳来做什么。 子耳是来干“勿谓言之不预”那一套的。 直接点就是要让卫国接受楚国和郑国的敲诈,乖乖的接受失败,站到楚国阵营的这一边,奉上楚国和郑国要的赔偿。 孙林父问道:“岂不知晋侯在此?” 子耳很假的惊讶了那么一下下,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说道:“楚王已北上,王卒尽出,封君过百。” 这一下孙林父绷不住,直接破防了。 尼玛! 到的只是诸国阵营那边的“前锋”吗?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卫国要见证楚国“左右广”的武勇了呀! 躲在内间室中的晋国君臣在面面相觑。 晋君姬周压低声音说道:“楚君乃是为我而来。” 哪怕之前楚国和郑国不知道“朝歌”这边是个什么情况,渡过大河也该打听到了。 晋国的国君在“朝歌”,同样在场的只有晋国的下军和新军,对楚国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楚国必然盼着“邲之战”能够再次重演的! 赵武咽了咽口水,说道:“君上,启程归国罢?” 老大,楚国要精锐尽出啦! 咱们最能打的中军和上军都不在,下军和新军压根就靠不住。 蚌不住了呀! 赶紧溜啊! 晋君姬周很庆幸早早看出赵武不中用,看向了其余的“卿”想获得建议。 第579章: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溜是不会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溜! 一旦溜了,晋国必然要失去卫国这个小弟。 其实失去卫国对晋国的打击并不会太大,找个机会痛打卫国一顿,使得卫国痛改前非继续投到晋国的怀抱就是了。 比较关键的是晋君姬周选择逃跑,会让那些小弟觉得晋国没有跟楚国刚正面的信心,对晋国重新称霸“世界”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另外一方面是军果主义国家的晋国容不下一个会逃跑的国君,晋君姬周真的逃跑的话,回国当几年泥雕塑就该去死,换个新的国君上位了。 不用怀疑,晋国的贵族就是那么现实。他们不是怂人士大夫,是性格刻板又很刚的晋国贵族。而晋人要的是一个能够带领他们从这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的领导者,不会屈服于一个“车神”。 晋君姬周开始明白为什么韩氏没落下去之后赵武会那么没有存在感了。 应该是幼年的遭遇让赵武缺乏面对艰难时局的勇气,希望有一个宽厚的肩膀能够依靠,失去了靠山的赵武遇事下意识就是苟。 这样的人不会犯什么大错,想要取得什么成绩的前提是手里的本钱足够。 归纳起来就是赵武很难犯下致命的错误,办事方式采取的就是一个四平八稳,逮住机会能够创造辉煌。 因为不清楚援军什么时候会来,晋军做了加固营寨防御的选择。 他们没有进入“朝歌”这座城池的原因太现实,城池的容纳量太小,晋国下军和新军进去会将整座城池填得异常拥挤,到时候保证水源供给会变成一个超级难题。 从军事的角度出发,全部的军队龟缩进入城池是一种等死的做法,脑子正常的统帅必定会留一些军队在城外。 当然了,目前还不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楚国虽然被叫蛮夷,他们却是比秦国和吴国要守规矩得多。 并不是楚人有多么高尚,他们要的是成为所有国家的老大,遵守规则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某种角度来讲,楚人也是没有打碎一切再重建的魄力。 楚国和郑国的联军来了! 站在箭塔上面遥望远方的晋君姬周看着地平线上的黑压压一片,说道:“楚乃令尹子囊为首,郑为子耳?” 孙林父没有待在城内,亲自担当联络员来到城外晋军的营盘,闻言说道:“必不是皇耳。” 郑国是公族政治,皇耳并不是郑国的公族,能够成为一个“军”的统帅已经到顶,哪可能指挥郑国的三个“军”呢。 孙林父对子耳很陌生,说道:“未闻郑司空有何不朽之业。” “不朽”就是大功绩。 讲一个人是不是很了不起,看的就是功绩。 孙林父那么说的意思很直白,源于郑国是公族政治,能担任什么官职又或是做什么事,重视是身上的血统,再来才是看办事能力,是在怀疑子耳的办事能力。 讲子耳又有什么用呢? 楚国是郑国的老大,包括子耳在内的所有郑人都会成为子囊的工具人,要探讨也是讲子囊到底厉不厉害。 同样在箭塔上的祁奚说道:“子囊攻宋未果。” 应该是发生在两年前?子囊奉命先去攻打陈国又再攻打宋国,成功逼降陈国是一种理所当然,没有占到宋国的什么便宜。 现阶段卫国和宋国的关系非常好,孙林父对宋国的实力有比较清晰的认知,觉得子囊既然拿宋国没办法,率军来攻打有两个晋国军团助战的卫国很难取得成绩。 孙林父诧异的是祁奚怎么单独拿子囊来说事,是不是忘记楚君熊审也在北上。 楚郑联军在靠近“朝歌”约八里左右的位置停下来了。 随后,楚郑联军不知道什么原因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之声,给人一种士气非常高昂的印象。 他们一路横扫卫国,的确也该士气高昂。 晋君姬周面无表情地说道:“应是知晓楚君北上之事。” 几个人下了箭塔,晋君姬周看到中行吴凑上来。 中行吴说道:“不若即刻邀楚军竞技。” 楚郑联军是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肯定是身心疲惫的状态。 再则,来自晋国的援军不确定会不会来,来又是什么时候能抵达,他们应该先尝试击败已经抵达的楚郑联军,哪怕后一脚楚君熊审过来,压力不至于会那么大。 晋君姬周现在不允许以好恶的感官来左右判断力,简约说道:“可。” 中行吴看了一眼孙林父,再看向晋君姬周,说道:“君上与执政且进城。” 他们就两个“军”,其中的新军还是没有满编的现状。 真的开战?中行吴选择让下军倾巢而出。 以公族一贯尿性必然会有人避战,晋君姬周和孙林父继续待在营盘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果然,决定要跟刚抵达的楚郑联军立刻开战,一帮公族得到消息立刻找到祁奚,讲了奇奇怪怪的理由,反正就是不想打。 祁奚面对那些公族连生气都欠奉,好言好语的劝导无效,杀人逼迫是断绝自己的后路,只有同意的份了。 得知消息的晋君姬周同样没有生气,有的只是再次失望和满心的抑郁。 事实上,晋国的公族但凡有点用,以公族的体量摆在那里,一国之君至于被以卿位家族为首的贵族那样搞吗? 中行吴派去邀战的家臣回来,禀告子囊拒绝开战的答复。 “再往。”中行吴很平静。 看来子囊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楚君熊审就在北来的路上,先期抵达的楚军没有战胜的绝对把握,保证晋国的两个军团不跑,等楚军主力的到来再收拾,无疑是一个最为稳妥的选择。 这一天就在中行吴一再派人邀战,楚郑联军那边拒绝,来来往往中过去了。 那么做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晋卫联军知道楚郑联军一再“谢邀”之后,心里的忐忑一下子少了非常多,胆子大的人甚至迫不及待想跟表现出信心不足的楚郑联军赶紧开打。 “士气此消彼长。此番作为必可稳住卫人。”解朔跟中行吴相处的时间比较多,知道中行吴尽管年轻却是个有智慧的人。 中行吴笑着说道:“明日我可布阵逼迫。如子囊毫无作为,可重演‘鄢陵之战’故事。” 当时晋军也不是那么想打,直至被楚军逼到军营前方才不得不打。 解朔说道:“如此一来,郑人或将不敢出力,我可独应对楚军。” 中行吴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晋国当然不怕郑国,对战起来有很大的心理优势。 问题在于郑国来了三个“军”,要是让郑人的胆子肥了,对晋军一样存在不小的威胁。 翌日。 晋军这边早早地造饭,天没有亮就已经做好了出营布阵的准备。 东方微微泛白之际,晋军的辕门大开,下军最先出营,新军的两个“师”落在后面。 “此战以三‘行’为阵,‘徒’在前,‘车’在左右,余下待战起,不得令不可退。”中行吴将精锐步兵直接摆在了最前面。 解朔自己没什么好主意,肯定是听有主意的中行吴,心里想道:“无怪元戎言及中行吴必再兴荀氏。” 这是中行吴第一次进行指挥,尽管年纪轻轻办事却是极度的有章法,战前玩心理博弈,决定开打就是那么的果决。 解朔找到了赵武,说道:“新军看顾郑军,不可有错。” “我仅二‘师’。”赵武看上去难掩紧张。 这两个“师”全部来自赵氏,等于说公族全部避战了。 真实情况是,本来公族也不是全部那么怂,祁奚同意了一家,其余各家心里就开始不平衡,闹到最后没一家愿意上。 解朔本来非常生气,跟中行吴交流之后变成了幸灾乐祸。 公族竟然那么没用?国君硬要让祁奚上位变成了最大的错误。 既然公族不愿意为国出力,是不是就不要占一个卿位? 晋国的卿位不止是身份地位,享受卿位带来的权力和便利,需要履行的义务和责任就要跟上。 中行吴告诉解朔,不出意外这一次回国之后,吕武必定会连同上一次的账一块算,祁奚当不了多久的“卿”啦。 天色已经大亮。 晋国下军逼到楚军营寨前方三里就被发现,引得楚军营盘内发出很是吵杂的动静。 子囊当然知道“鄢陵之战”的旧事,想不出一个好办法,选择效仿智瑩填掉灶坑,拔除营帐、栏栅等物,下令军队赶紧地布阵。 郑军看到晋国那边有约两个“师”规模的军队逼上来,受到的惊吓程度远高于楚军。 子耳得到的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紧地汇报给老大知道。 出营交战?这一场战争的主角不是郑军,之前战利品的分配上楚国对郑国极其不公,他们极度缺乏拼命的意愿,对上晋军在心理上也是有些怂。 皇耳匆忙找到子耳,说道:“战矣!晋军之箭如飞蝗蔽日,‘前茅’入阵亦不避绝。” 晋军发狠啦! 己方的士兵已经正面跟楚军交战,后方的弓箭手还在射箭。 面对这样的晋军,咱们是不是悠着点? 子耳的关注点是楚军竟然被晋军杀入营寨,问道:“晋下军将乃是荀吴?” 尼玛? 不得了啦! 十几岁的小屁孩,莽可以解读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关键是看着很不好惹啊!!! 第580章:真的太狠了! 站在城墙之上关注战局发展走向的晋君姬周,他看到下军一个突击杀进楚军阵中先是欣喜,随后则是眉头皱了起来。 去年刚刚成为“卿”的中行吴很年轻,还要一年才到弱冠的年龄。他以前不显山不露水,跟魏相和士匄很小就表现出聪慧很不相同,几乎没人知道荀氏和中行氏的未来家主怎么样。 而实际上呢?中行偃很少回去封地,荀氏和中行氏的事务大半由中行吴来进行处理,甚至中行吴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率军攻打戎人了。 套用一句现代的网络段子:中行吴很厉害,可是荀氏和中行氏就是不说。他们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呢! “荀氏受阴氏庇护……”晋君姬周脑子里吕武和中行吴的形象渐渐重合,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记错的话,吕武十四岁就带着家族的人进行纳赋,十六岁开始有了能打的名声,快二十岁时达到了名满天下的成就。 换作谁干掉天下第一养由基和天下第二潘党都会名满天下。这样的人只要有个贵族的身份,以当前的时代规则注定会踏上飞黄腾达的大道,还是没人能够阻止的那种。 晋君姬周现在的心情很矛盾,对中行吴的统兵能力感到惊讶的同时,泛起了欣喜和担忧的矛盾情绪。 “阴卿武勇无双,亦有统兵之能,且身怀经营之术;早不闻荀卿之能,今日所见着实惊人。”晋君姬周看着下军已经击溃第一‘彻’的楚军,心情更复杂了。 楚军仓促之间应战,阵型都没能够布置严谨,坚持了大约一刻钟,阵前发生了溃退。 抵达交战现场的子囊,看到晋军弓箭手不顾误伤一再射箭就知道事情不妙。 这种战法其实在诸夏这边很少看到,倒是欧罗巴被认为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战术,甚至还发展出专门用来干这种活的弓箭手。 到中世纪时期,欧罗巴奢侈到让骑兵先冲锋,各种弓弩手再紧紧跟上,不分敌我的各种覆盖射箭,制造了战场上用人和马尸体组成的障碍墙,专门用来阻止敌军进行各种机动。 知道排排站枪毙是怎么演变过来的了吧?不单单是前期的火枪命中率低,欧罗巴那边的士兵能像个工具人似得漠视战友死亡一再推进,基础就在历史里面不缺连自家人杀起来都不手软的军事战术。 诸夏有一种思想叫“以人为本”,西方那边的“人权”究竟是怎么回事则是懂的都懂。这就是文化差异所带来的区别。 晋君姬周看到中行吴让弓箭手不分敌我覆盖有想法,更多的是知道纯粹被逼的。 也就现在是春秋时代,“士”、“徒”和“羡”都是自家的人,服从度不是其它朝代所能相比,要不军队就该直接哗变了。 中行吴的确是发狠了,发现楚军的第一个“彻”崩溃,下令战车兵直接辗上去。 “主,如此一来我家‘徒’恐无得归者!”有家臣很是惊恐,想再劝被中行吴严厉的眼神一扫,不敢再多说什么。 中行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那么做怎么将战果扩到最大。 只是吧?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双手也控制不住发生了颤抖,说明内心并不平静。 “八百‘徒’换数千楚人,乃至于是击败楚军,完全是值得的!”中行吴牙咬得太紧太狠,嘴角出现了血迹,发现不对劲赶紧用衣袖抹掉。 连续行军才抵达的楚军,他们刚到时还没有感觉多么疲惫,休息了一晚反而浑身酸痛,精神状态也有点萎靡。 这种现象非常科学,无非就是一种人体自然而然的反应,只是古人没有整理出系统科学,遇上了却无法解释而已。 晋军的数百战车冲进正在厮杀的人群,并不是所有驭手都能冷血不顾敌我,一般无法硬下心来的人,他们必然会遭遇到属于自己的危机,例如强制控制车转向发生颠覆,或是直接撞进过于密集的楚军士兵群中往前犁一段距离被迫停下再被杀死。 绝大多数的晋军战车想控制不撞上袍泽也办不到,好些驭手干脆闭上眼睛不看路,冲到哪里就算哪里。 中行吴使用的战术再一次惊呆了一大群人。 “掉头,走,快走。”子囊就是被惊呆了的人之一,反应过来就是想着赶紧撤到安全的位置。 简直是太特么吓人了! 先是不顾误杀的覆盖式射箭,又再发生战车不分敌我的冲撞。这场面除了一些打起来混乱到不行的战事,谁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这么干的? 楚军的第一“彻”崩溃,败兵冲击到了第二“彻”的友军。 晋军的“徒”刚上去拼杀没有多久,随后战车部队进场。 子囊越想心里越是发寒,扭头看向了那杆代表荀氏的旌旗,算是彻底将中行吴给记住了。 他到了认为安全的位置,下令道:“舍弃前阵!” 过于仓促的迎战,好些士兵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封主,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溃兵冲撞本阵事件。 乱糟糟的战场无法有效传达命令,为了不致使混乱加剧,肯定是该做出必要的舍弃。 子囊看向郑军营盘那边,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子耳莫不是突犯眼疾!?” 没得说,一定要派人过去一顿训斥,再要求郑军快特么的出战。 殊不知一点,子耳等郑国贵族先是赶紧做好应对两个晋国“师”攻打营寨的准备。 他们发现晋军没有立刻杀上来的迹象,将视线转到爆发交战的楚军前营,一下子全部给被吓呆了。 狠,那是真的狠啊! 皇耳表情非常诡异地说道:“晋乃霸主,何成此般?” 晋军表现出来的凶残跟以往不同。 以前的晋军总是那么不慌不忙,尽管杀起敌人来非常凶残却是用着一种好整以暇的状态。 现在?晋军看上去更加凶残,可是怎么看着有点急了呢??? 子耳本来还没想到这一层,一个愣神之后想道:“是啊,晋军的凶狠透着一股子气急败坏的味道。” 他们一阵面面相觑,胆子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越变越肥。 晋国整体行不行不太好说。 这个战场的晋军好像不太行了? 那么,他们不是要尝试一下?说不定能品尝到战胜霸主的甘美啊! 第581章:不讲武德的年轻人 那可是战胜霸主国啊! 哪怕仅仅是一场小胜,对于一个中等国家或小型国家也是天大的事情,能够增强国民自尊心不说,提高国民自豪感肯定也是必然。 子耳很快放弃了那种想法。 晋国如果陷入整体衰弱,他们当然不应该放过那样的机会。 关键在于晋国非但没有衰弱的迹象,几年间先后干挺了两个一流强国,招惹这么一个霸主完全是夜里挑灯笼到厕所——找屎啊! “我军阵前乃是晋新军佐。”皇耳很是跃跃欲试。 晋国的新军佐不就是赵武嘛! 赵武很年轻就成为晋国的“卿”了,好几年也没听说干成了什么事业,前一段时间还差点被撸下卿位。 各个诸侯国已经摸清楚了晋国的套路,但凡在卿位坐不稳的晋“卿”一般都不咋地,不是缺乏军事技能,便是家族内部不稳。 现在人们的观念很直接,不管是没有军事技能,还是无法管理家族,认定这样的人哪怕获得高位也难以有什么作为。 更通透一点的讲,干啥啥不成的人偏偏坐在高位,分明就是个等着别人去拿的经验包啊! “赵氏数代有德,必将萌荫赵武,我不可轻率而为。”子耳很委婉地拒绝了。 神经病嘛。 打赢赵武这个弱鸡对郑国根本没用,还可能招惹上吕武、士匄和中行吴。 换作魏琦或士匄还有点拼一把的价值,比如展现出郑国还是有拉拢必要的。 为什么打赵武会招惹上吕武、士匄和中行吴?因为赵氏与阴氏、范氏和荀氏都是姻亲呗。 同等实力之下,姻亲什么的很虚。 弱者敢去挑衅强者,姻亲的价值就会得到体现。 真的不要太现实。随手能捏死的事,敢招惹很可能真的就被顺手捏死了。这个就是为什么某些人知道某个弱者有靠山会处处忍让的原因,怕的不是那个弱者本人,是弱者身后的靠山。 皇耳不懂子耳的顾虑,强调道:“我三‘军’,赵武不过一‘军’有余。且我听闻赵武麾下来自晋公族。” 四万打一万五,为什么不打? 晋国公族是个什么战斗力,他们之前已经试探出来,完全有的打! 子耳干脆就不理皇耳了,内心还一阵阵的鄙视。 果然呀,出身低就是没见识,并且考虑事情不够全面。 那是只跟赵武较量的事吗?要权衡的是国与国之间的相处,没那身板装什么逼,嫌挨的毒打不够咯! 子耳赞同子驷的想法,同样认为郑国不能继续那么左右摇摆下去,楚国和晋国之间必须选一个牢牢抱住大腿。 没有认定要抱住哪一根大腿之前,郑国不能彻底惹毛晋国或是楚国,应该做的是适当展现自己的价值,千万别瞎抢戏份。 皇耳并不知道郑国一帮公族(高层)的想法,喋喋不休一再请求出战。 楚军那边的前阵已经彻底乱了起来,能看到其余的楚军正在有序地向后退。 看到那一幕的皇耳更加想要出战,说道:“楚军败矣?如我按兵不动,事后必遭楚国令尹责难!” 子耳一想也对啊。 楚军打不过晋军,郑军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事后子囊是很有可能将战败责任推卸在郑国身上的。 有楚人过来,来的还是一名封君,找到子耳就是一顿臭骂,威胁子耳要是再不有所行动,楚国或许对晋国无法怎么样,教训郑国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个楚国的封君是熊氏芈姓,还真有资格逮住郑国的司空子耳一顿骂。 子耳被骂得非常不爽。 明明是楚军自己没用,关郑军这边屁事。 楚军打不过晋军,跑过将气撒在郑国司空子耳头上,算是欺软怕硬不? 子耳无奈之下看向皇耳,说道:“你驱本部出战。” 用的是“驱”,说明子耳根本不相信皇耳带一个“军”能有什么作为。 皇耳应命,大声呼唤家臣,很快带着本部出营了。 一直列阵没动静的赵氏军队这边,赵武很期盼能够跟郑军将“静坐战”保持下去,光是眼瞪眼也就足够,没必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郑军那边出现了战鼓声,也能看到辕门大开,战车部队先涌出来,随后就是徒步的士兵。 齐温说道:“主,郑出兵一‘军’。” 赵武当然看到了,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皇耳,何人也?” 现在的诸侯国还有不少,晋国关注的也就那么几个。 郑国比较出名的是公族的一些高官,其余异姓难以得势也就不被注意。 没人能答上赵武的话。 齐温说道:“下军将酣战正烈,我不可使侧翼有失。” “正当如此!”赵武很明白,心里却是感觉有些虚。 近几年郑国越来越令人看不懂,国内一再搞“乌龟壳”不提,每每出战都带着一种狠劲。 上一次新军跟郑军约了一架,打出了一比一的战损,暴露新军战斗力堪忧的事实。 什么!? 战损达到一比一就说新军战斗力不行??? 这个是建立在晋国其余军团能用很少的损失打出漂亮战绩之上,侧面证明新军是比中军、上军和下军战斗力低下。 拿中军为例,几次跟郑军的较量,哪一次的战损比低于一比五了? 赵武心里虚,表现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 他下令部队直接推进,达到一定的距离让鼓手敲响冲锋的信号,看着有晋国“卿”该有的霸气。 在另一边。 看着打得很不错的下军,中行吴却很清楚己方部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楚军的数量着实太多了,两个“彻”约三万人被打垮,混战下来却消耗了晋军有效战斗人员太多的体力,后面还有更多的楚军脱离出去在严阵以待。 中行吴找到解朔,说道:“我军‘后劲’不足,难以再行推进。” 发狠不是没有代价,最为精锐的“徒”被消耗了一波,战车部队冲进去能够回来的不足三百,箭矢的消耗量也着实是太大了一些。 战事的发展没有如中行吴期盼中迫使楚军撤离战场,接下来就该想一想怎么见好就收了。 解朔问道:“我将如何?” 中行吴说道:“可使敌败兵得退,我‘军’列阵恐吓楚令尹。” 退那肯定是不能转身就跑,会暴露出下军难以为继的事实,哪怕已经不行了,还要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有之前的凶狠打底子,或许能吓得楚国令尹子囊不敢接战。 解朔完全无话可说。 这一次中行吴拿荀氏和中行氏的部队出来消耗,解氏的部队不是没参战,问题是解氏参战部队的位置很占便宜。 既然中行吴已经拼过命?解朔哪敢拉胯呢! 所以是,之前解氏占了多大的便宜,轮到要撤退时就必须承担断后会产生的风险。 中行吴听到侧面传来的动静扭头看去,看到的是赵氏的部队对出营正在列阵的郑军发起了冲锋。 这里是赵武不讲武德了。 按照春秋规则,应该是等敌军列好了阵型再开打,哪有趁敌军在摆阵就发起攻击的呢? 赵武也是下令冲锋才意识到这一点,知道无论输赢自己少不了受到非议。 下军这边自己的事情一大堆,甚至可以说到了很危险的时刻,中行吴会关注赵武那边的发展,更多的精力则是放在下军身上。 渐渐地,子囊看出晋军有意让己方的败兵进行脱离,不是那么确定晋军是不是又要驱赶己方败兵冲击本阵,还是晋军要见好就收。 “王上七日后便可抵达?”子囊问了一句。 这么一句话已经能够洞悉子囊的心态。他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小,有些失去方寸的同时,抱定主意采取最为妥当的选项,也就是没有把握战胜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想着等己方主力到了再跟晋君一举分胜负。 子囊又问道:“可有晋元戎消息?” 他们本来在攻打宋国的“商丘”,中间得知晋君姬周跑去齐国地界跟吴国搞会盟,猜测晋君姬周会来卫国的“朝歌”才临时改变的军事行动。 如果这一次楚国能将晋君姬周“剃光头”的话?不但是狠狠地羞辱晋君姬周一次,还将致使晋国公族近一步衰弱,诱发晋国爆发内乱。 子囊看着暂时停下交战的战场,晋国下军看上去依然阵型严谨,想道:“不对吧?晋国下军看着状态不错,怎么不继续冲锋?” 有封君提醒子囊,说是郑国出营的军队被晋国新军冲垮了。 本来犹豫要不要逼上去的子囊看向郑军那边,看到郑军崩溃倒卷营寨,忍下了刚刚泛起的诱惑。 皇耳正在破口大骂,心里极度生气给不管不顾,逆着败兵的潮流,单车直逼赵武所在的位置。 一路之上,晋军看得出皇耳身份不简单,小兵兵下意识避让,贵族考虑自己的身份不够格没上去尝试俘虏,真给皇耳逼近到赵武身前二十米之内。 赵武早就发现有郑国单车逼上来,心里盼着己方的谁谁谁能将之拦下。 结果?特么什么情况啊! 一个个好像眼睛瞎了那样,给逼近到二十米了??? 赵武能看到对方满脸怒气,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心想:“我是冲上去,还是赶紧跑啊?” 第582章:那个男人要来了 自从有记忆的那一刻起,无数人教导俺,说: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应该躲避,凡事不要莽,学会苟才是真理。 想来也是呐! 曾经的赵氏太高调,落得了几乎满门皆灭的下场,独剩下俺这颗独苗。 阿母讲了很多的话,好多俺已经忘记,记得最清楚的是:谁都不可靠,活着才能有未来。 俺担负着振兴赵氏的重任,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宁愿被嘲笑与唾弃,打死也不会去做的。 等哪天俺成了实力最强大的独一人,才是俺独领风骚的时刻! 在那之前,便是有千般骂名加身,俺也绝对不会逞英雄的。 阿母说得对,活着才有未来,能活到谁都无法威胁到的那一天,以往的骂名会被一一洗清。 到时候,他们怎么骂俺,俺就那么料理他们的子孙。 俺是赵武。 俺喂自己一整袋盐! …… “活着……”赵武想退,真的非常想退,时间上却是来不及了! 皇耳搭乘的战车直至逼近到赵武所在战车前方不足三米才堪堪停了下来。 “足下为何不待我军布阵?”皇耳发出了灵魂质问。 赵武看了一眼已经溃退的郑军,再将视线转到皇耳身上,脸上有着腼腆的笑容说道:“敢问足下可是皇耳?” 这不是废话嘛! 军队出营时已经亮出旗号,用得着再慎重其事地问一遍? 赵武能说自己没好意思回答提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讲废话吗? 皇耳又给问了一遍。 赵武的回应是拿出一块玉,真诚地说道:“足下已被我军团团围住,请收下此玉,往我家作客。” 一下子,皇耳脑子宕机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啊! 流程不该是赵武非常羞愧,下令让赵氏的军队撤回来吗? 皇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被团团包围,有些戈都逼进到身前,只差一勾就能将脑袋和身体搬家。 不是致师。 纯粹就是来讲道理的。 但凡有点贵族精神,能干出这事? 这这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特么是晋国的“卿”呢!!! 赵武不想这么做的。 他觉得自己是被逼得没办法,不俘虏难道要放皇耳回去? 如果皇耳真的回去,必然将今天的事情到处宣扬,很不利于赵氏人畜无害的名声。 比较关键的是,赵武负责的侧翼不能丢,一旦丢了侧翼会让下军陷入危局。 “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赵武这么安慰自己。 下军那边已经在撤退,垫后的是解氏的部队。 子囊一再犹豫,考虑到楚军的状态比较不妙,又想到楚君熊审马上要带着主力过来,权衡再权衡还是放弃了追击。 下军已经撤退,赵氏的两个“师”根本不能留在战场。 一场打了不到一个时辰的交战,仓促间爆发,又以晋军主动退出交战而暂时结束。 中行吴回到己方营寨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赶紧让家臣统计损失,看到赵武过来,说道:“一击败郑军、俘其‘将’耳,新军佐威武。” 不看过程的话,赵武的确是干得非常漂亮。 解朔也是出言赞赏。 相比起连参战都不敢的祁奚,承担起了应有义务的赵武加分了。 他们很清楚一点,不管这一场战事的发展怎么样,归国之后祁奚的处境绝对不会美妙。 当然了,祁奚处境本来就不妙,差不多就是虱子多了无所谓而已。 但凡祁奚能控制公族,也不会放弃挣扎,是吧?关键他办不到呀! 中行吴说道:“来日闭营免战。” 楚郑联军没有撤离“朝歌”就算中行吴的盘算没有成功,哪怕明知道后继还会有楚军增援上来,晋军办不到击溃当前的楚郑联军,应该做的是尽量保留实力,不是再继续拼命。 晋君姬周回到营盘的第一时间夸奖了出战的中行吴、解朔和赵武,尤其着重表扬中行吴,并且表示再接再厉。 “君上,今日之战难再重复。”中行吴没有翘尾巴,很直接的表示办不到击败十数万楚郑联军。 晋军姬周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一脸意外地说道:“怎会如此?” 没逼数,是吧? 如果公族没拉胯,他们今天其实有更大的机会,结果祁奚掉链子,其余的公族全部避战。 中行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是无法继续打下去,再接着打损失的全是下军的部队。 谁家士兵的命不是命,必须要死没关系,公族怎么不去死? 中行吴面无表情地说道:“新军将避战,公族无一人参战,我等心有不服。” 掀桌子啦! 晋君姬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精彩。 刚刚走近的祁奚来了个华丽的转身,不吭不响疾迈脚步离去。 中行吴讲这些并不是气愤使然,说的就是一个事实。 晋国不是荀氏(中行氏)和解氏的晋国,是大家的晋国,没道理只让荀氏(中行氏)和解氏去牺牲。 讲得更通透一些,国君和公族平时没少占其他家族的便宜,只光占便宜却在必要时刻不愿意牺牲?想什么呢! “寡人……”晋君姬周发现自己竟然没话来应对,讲了两个字嗓子就被堵住了,心里想道:“完了!祁奚必将失去卿位,公族也再无可能获得卿位,更没有‘将’愿意接纳公族纳赋。” 真实情况是,晋国的公族极少进入某个“常务卿大夫”麾下纳赋,他们一般是跟着国君一块出征,充当啦啦队的角色。 晋君姬周想过这个问题,认为就是公族太久没有参战才会越来越不中用,帮公族争取一个卿位就是要让他们重新参加战斗。 他知道大多数的公族很拉胯,独独没有想到会出现临战退缩,努力付之东流带来了一种效应,历经这一次之后,公族的无能更会成为铁一般的事实,没有哪一个贵族会再将公族当回事,进而损害到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场面陷入安静,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氛围,有的是晋国贵族看国君少了忌惮和尊敬。 孙林父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喜色,大声说道:“阴子携贵国中军、上军来也!”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是看向孙林父。 他们有些纳闷,消息怎么会是孙林父来通知,不该是吕武派人联络晋君姬周的吗? 孙林父又说道:“阴氏家宰彬距‘朝歌’不足五十里。” 这样就说得通了。 阴氏第一家臣过来,一定是带着很重要的信息吧? 霎时,大家满心期待。 第583章:谜之操作 吕武这边是在得知楚郑联军进入卫国的第一时间出兵。 国君有可能被堵住,收到消息马上出兵可以说很是“政治正确”,没有任何能够受到指摘的地方。 如果明明知道国君有危险而无动于衷,作为元戎的吕武必然会落得一个“社死”的下场。 所以说“名正言顺”很重要,尤其是在春秋中叶时期。 吕武在支援国君的事情上面没想搞什么滑头,甚至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用兵要“正规”得多了。 因为事先就猜测国君会带着下军和新军前往卫国的都城“朝歌”,很多信息也就变得容易探查。 阴氏第一家臣带上必要的护卫队伍先期赶往“朝歌”是一种必要操作,同时担负收集情报的重任。 中军和上军离开“新田”直接向东,一些消息陆陆续续传递过来。 他们行军到“原”时,确认国君真的在“朝歌”那边,关于郑国皇耳率军攻打卫国大河南岸的情报也得到确认。 同时传过来的还有另外的消息,包括楚国令尹子囊带着两个郑国“军”北上,楚君熊审对内发布征召令等等。 如果以时间节点来分个先后顺序,皇耳带着一个郑国“军”入侵卫国是第一支北上的军队,现阶段晋君姬周和晋国下军、新军还没有抵达“朝歌”;楚国令尹得知晋君姬周和晋国下军、新军在“朝歌”,选择放弃攻打宋国都城“商丘”带着楚郑联军北上,他们是第二支北上的军队。 在更早之前,卫君卫衎带上卫国的主力去入侵齐国。 对齐国落井下石的还包括鲁国和宋国,其中宋国入侵齐国被郑国知道,引来了郑国的趁虚而入。 楚国今年攻打宋国是一种既定策略,也就是早就决定在今年入侵宋国,并不是受到其它因素影响产生的军事行动。 纵观全局的话,今年是注定是难以得到平静的一年,几乎有能力进行军事行动的国家,他们全部都有属于自己的军事行动。 从这里也就能够看出一点,齐国衰弱造成的影响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原”是吕武的封地之一,他们走这一边的主要原因是,好些家族需要补充一批军备。 主要封地在这边的范氏,他们一共出动了四个“师”的兵力,走这一条路线能够少了转运粮秣的麻烦。 吕武等人抵达“原”时,关于楚君熊审已经集结大军北上的消息经由宋国那边被送过来。 根据宋国使节的说法,新近北上的楚军数量之多达到了“漫山遍野”的程度,看旗号出动的封君数量不低于三十。 楚国的封君到底多少很难说得清楚,封君之中有弱有强,比较强的没意外是楚国公族,血缘关系跟楚君越近家族实力就越强大。 当然了,家族的实力有很多区分,人脉、封地、经济、武力……等等,有时候实力强大不代表军事实力就过硬。 晋国的范氏不以武力著称,他们的家族没什么“王牌”部队,能够成为“晋国第一家族”依靠的是地多、粮多和人多。 “楚君北上,来者众也!”士匄觉得事情很大条。 倒不是被北上楚军的数量吓到,楚国每次北上的人数都很多,很多时候各种蛮人占了多数。 士匄很忧虑地说道:“楚之内乱已平?” 完特么蛋! 子反的那个家族那么没用的呀?怎么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给没声没息了! 吕武对此没有感到什么惊讶。 楚国是当世的霸主之一,还是南方不可撼动的霸主,内部的统治地位没有遭到动摇,任何的叛乱势力都注定会被扑灭。 相对起来,晋国虽然是北方霸主,处境方面却是远比楚国更加艰难。 这个是明摆着的事情,诸夏的文明之火在大河流域被点燃,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部落群是集中在大河流域,文明发展起来再建立的国家也多。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晋国崛起的时间太晚,没有来得及灭掉周边更多的国家,楚国则是早早将周边国家清扫干净。 吕武说道:“今次大战爆发实乃突兀,我并无准备。” 尽管没正式接触,一场大战却成了难免。 那是晋君姬周在“朝歌”所决定了的事实,晋国不能舍弃这位国君。 士匄、魏琦和士鲂,包括其余的晋国贵族都知道大战必然会爆发,排除掉其余的杂念,等待吕武给出一个作战计划。 “楚君当在宋国?”吕武不是在说废话。 比较晚北上的楚君熊审肯定是在宋国实力范围之内,以路程来算应该是在济水周边? 士匄问道:“元戎不往‘朝歌’会合君上?” 吕武还真的有这个想法,无奈的是不能这么做。 他们出兵的目的是救援国君,哪怕截住楚君熊审率领的楚国主力部队,礼法以及一些世俗观念方面却是绕不过去。 不是堵住楚君熊审破坏礼法,世俗观念决定了吕武只能率军去跟晋君姬周会合,不这么干会被解读出很多负面意思,到时候即便吕武率军击败楚君熊审的主力部队,世人只会说吕武无视了本国君主的安危。 这个就是很多身为人臣的群体,明明很多时候知道怎么做的效果会是最好,偏偏不得不去选择做了效果最差那个的原因。 看看士匄等人的脸色就知道了,一旦吕武不去“朝歌”的话,他们之中尽管有人心里巴不得国君完蛋,干的事情却会是劝谏吕武不能那么做。 吕武说道:“我已派人往‘商丘’邀请宋国出兵助战。” 宋国还是挺能打的。要不然作为直面楚国的国家也不能支撑那么久,一些时候还能战胜楚国。 换作是在“不讲武德”成为战争常态的时代,吕武会让宋军截断楚郑联军的后路,又或是干脆让宋军去攻打郑国。 要命的是现在为春秋中叶! 能给国君解围的方式挺多,包括截住楚君熊审,去攻打郑国来个“围魏救赵”,等等非常多的选项。 他们现在能干的只有赶紧去“朝歌”跟晋君姬周和下军、新军会合。 中军和上军沿着大河边上行军,路途中遭遇了不少商队。 事实上,道路很多没有错,有些区域走哪里最为便利则是“定数”,不止会碰上商队,还能碰上各国不知道要搞些什么玩意的贵族队伍。 各国的商队或是贵族发现晋国大军也不避让,是包括楚国和郑国的那些人都不会刻意避开晋军,遇上了甚至会送些礼物到晋军这边。 不了解春秋的规则会觉得很荒诞,然而对生活在当下的人则是一种习以为常。 他们正式进入卫国是从孙林父的封地过境,能够得到的消息更准确也更全面。 晋卫联军跟楚郑联军在“朝歌”郊外首次爆发交战是发生在一个半月前,楚君熊审在十九天前带着主力抵达战场。 孙嘉很是忧虑地说道:“我闻晋公族避战。” 那就是晋国的新军废了,压力全部压在晋国的下军身上。 也就是晋国公族丢脸丢到“国际”上,以后任何一个国家都能说晋国公族就是一帮没胆货色。 吕武却是听出了一些不对劲。 楚国军队先后抵达“朝歌”的时间相隔不大,代表楚国今年就是要大动干戈,并不是传闻中先后进行的动员。 魏琦脸色无比严肃地说道:“我需召唤列国。” 新军废了? 可以想象得出下军的状况不会怎么好。 晋国跟楚国打是五五开,郑国那边动员了三个“军”的兵力? 他们必须招呼小弟,哪怕是用来拖住郑国三个“军”都行。 吕武问道:“卫君人在何处?” 孙嘉答道:“不知。” 战争爆发在卫国地界,不能让晋国承担所有压力啊! 吕武要是知道孙林父直至知道楚君熊审率军北上,才派人通知卫君卫衎班师,会觉得这个世界过于荒谬。 他们在孙林父的封地补给了粮秣,没有耽误继续向“朝歌”进发。 大军靠近到一个叫“牧”的地方时,早在等待的宋彬立刻出城找到吕武。 “下军佐中箭,祁奚偃旗,下军将三战皆胜,下军可战之兵十不存五。”宋彬给出的信息量很大。 解朔肯定是亲自冲阵才会中箭。 打到了“卿”都需要亲自冲锋的程度,足够说明战事有多么的危急了。 吕武说道:“你再往,问君上,新军将不死为何。” 先是避战,后面干脆偃旗? 避战不算退出战斗序列。 偃旗就代表彻底不会再参加交战,说白了就是一种投降,战事结束后是要交保护费给楚国和郑国的。 祁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不止是将晋国公族的脸丢在地上任人踩踏,还表明连对国家的义务和责任都不顾了。 那么,祁奚偃旗是得到了晋君姬周允许的吗? 如果是,代表晋君姬周根本不想在这一场战事折损公族的实力,还会尽全力保住祁奚的小命。 下军折损严重是在意料当中。 吕武有点意外的是中行吴竟然那么能打,处在劣势还能三战三捷。 后面,吕武将从宋彬处得到的消息说出来,激得一众贵族气得脸色发青。 当场咒骂祁奚的人太多太多,质疑晋君姬周没有为人君主德行也不在少数。 吕武却是猜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里面肯定有非常复杂的原因。 而现在?吕武还是将所有的精力放在即将爆发的交战上面,怎么处理祁奚以及公族,甚至是国君,打完再拉清单。 第584章:晋国有“卿”死了 中行吴今年才十九岁啊! 尽管下军三战三捷是中行吴两次对阵楚国令尹子囊、一次对阵郑国司空子耳,问题赢了就是赢了,并且还是在兵力和局势全面劣势下打赢,等于是中行吴为“卿”之后给晋国和一众小弟一个接近满分的答卷。 吕武心里比较奇怪地想道:“怎么没有提到赵武呢?” 新军将祁奚绝对会完犊子,同在“新军”的赵武受到的影响会非常大,导致赵武干脆就选择无所作为? 赵武如果真的那样做是一种自暴自弃,并且因为新军带来的负面影响导致负面分数更多。 如果赵武要挣扎,应该做的是拼了命地去表现,尽力获得一些分数,拼命换取在接下来晋国卿位和家族的洗牌中不受波及。 宋彬没有提到赵武的原因太直接,不是赵武没有进行挣扎,纯粹是赵氏的部队不给力。 大部分来自赵庄姬遗产的那些士兵,他们打从根本上就是公族的一份子,长期无所事事惯了,懈怠成为一种“病”,哪怕归于赵氏再被加强教育,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病愈”的。 赵武有拼命,两次帮中行吴看顾侧翼,第一次“不讲武德”占了大便宜,第二次开始守规矩却被郑军击败。 晋军跟郑军较量遭受失败?霸主国的军队在堂堂正正的交战中输给了二流强国,数十年来是头一遭啊! 宋彬需要给自家的主母留点面子,不能当那么多人的面揭赵武的伤疤,后面要讲却是接到新任务,没来得及进行汇报就走了。 大体上了解战事进程的吕武,他下令中军和上军停止前进,军队驻扎在了“牧”的东南方向。 楚郑联军打探到晋国中军和上军抵达“牧”的消息了吗?以现在的交战常态来看,列国几乎不会派斥候到周边侦查,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出现意外。 现在是个战场周边遭遇到敌军传令兵都不会杀的年代,甚至遇到敌军运粮队都不会进行为难,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君子”到了一种极限。 晋国中军和上军抵达“牧”会不会被楚郑联军窥知,取决于楚国现在是拿自己当蛮夷,还是选择做个文明人。 “元戎今次为何……”魏琦说到一半停下来,纳闷吕武怎么选择当个‘君子’了,没有攻打秦国的花样百出。 吕武正在观看斥候的汇报记录,听到魏琦说一半不说,抬头脸色奇怪的看了魏琦一眼。 真的要花样百出,用得着直接向“朝歌”进军吗?肯定是急行军给楚君熊审在半路上狠狠地来一下子。 秦国位处西境一隅,发生了什么事很难传到外面。 并且讲一句大实话,吕武因为阴氏的发展战略选择在西边,干一些事情会更无所不用其极。 发生在“朝歌”的战争被几乎所有国家注视,但凡吕武想要好好当个人,哪怕在某些方面会吃亏,还是要表现出对礼节和世俗的遵从,不能将手段玩得太花。 这个也是楚国觉得自己行了,遵从中原列国价值观的原因。他们只有觉得自己不行了,才会抛开想当个“文明人”的想法,用蛮夷的手段扭转局势。 不得不说的是,楚国一旦不认为自己是个“文明人”的话,战斗力起码会得到百分之十的增幅。 士匄刚接到一个好消息,以至于“朝歌”那边的情势不妙,脸上怎么都绷不住。 不是士匄的夫人要生了,才让他笑得像个傻子。 范氏与阴氏一起对付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两个家族的联军在洛水边上取得了一场关键性的大胜。 这一场胜利决定了洛水以北今后由晋人说了算,伊洛之戎的部落被迫撤向洢水,生存空间遭到压缩的伊洛之戎会可能遭到陆浑戎的悖盟。 洢水一带是陆浑戎的草场,水草丰美的地方就那么大,容不下两个部落群一块生活,出现龌龊是早晚的事情。 那个消息吕武早就知道,阴氏传递消息是一回事,正确的方式是士匄从自家获得消汇报。 吕武扫了一眼很高兴的士匄,再看一眼神色轻松的士鲂,清楚这两个叔侄为什么会那样。 范氏掉进伊洛之戎、蛮氏和陆浑戎那个坑已经有一段时间,长期被牵扯了超过三个“师”的兵力。 不管“朝歌”的战局发展怎么样,未来晋国肯定是要跟楚国大打出手,哪能允许范氏一直陷在伊洛之戎、蛮氏和陆浑戎的交战泥潭出不来。 吕武将汇总的消息看完,轻咳几声将帐内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说道:“我需增兵。” 一系列的消息显示,位于“朝歌”周边的楚郑联军数量超过二十万,包括“朝歌”以及晋国下军、新军、卫军已经被团团包围。 晋国的新军已经废了,下军的有效战斗力不足一半,卫国紧急动员也就不到两万的部队。 卫国都城“朝歌”没有陷落……甚至没有被攻打的原因只有一个,也就是晋国的下军还在坚持。 中行吴事先加固了营寨,利用交战规则挂免战牌争取了三天的时间用来喘息,随后依靠营寨进行防守。 没有错误,挂免战牌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真的没有时间限制干脆也就比拼谁的粮秣先消耗完被饿死,还继续打生打死干么呢。 士匄、魏琦和士鲂没有意见,他们都能猜到楚国阵营的一帮小弟得到楚君熊审的召唤,未来一段时间会陆陆续续抵达战场。 虽说小国的军队在晋国和楚国的较量中作用不大,关键还是要分时候的。 晋国与楚国较量的很多时候,两个霸主的一众小弟是一种互相抵消的情况,作为小弟没资格与霸主较量,一旦发生交战不分是跟晋军或楚军打,小国输是绝对的事情。 当然,不久前郑军战胜了晋国新军,哪怕赵氏的士兵大多来自战斗力低下的晋国公族,足以让郑国自豪上数十年并一再拿出来夸功了。 现在是紧急状态,作为元戎的吕武清楚单独使用自己的印信不合法,号令国内贵族集结军队“听成”也必须做。 在晋国符合程序的征召需要来自国君和元戎的共同加印,缺少任何一个都是属于违法,贵族可以进行无视。 吕武需要士匄、魏琦和士鲂在征召令上署名和盖印,增加权威性和法理性是一方面,有锅大家一起背才是重点。 另外,采取这样的做法也是吕武鸡贼,有了这么一次,下一次再单独使用“元戎令”就会成为一种成例,国中贵族不听也得听。 他们当然不能等国内的增援部队上来再有行动,停在“牧”不动弹只是一种临战前必须有的休整。 中军和上军在“牧”休整了两天,得到来自“朝歌”更多的消息,其中一个是楚君熊审放开了对“朝歌”的团团包围。 那是楚君熊审觉得这一波胜率很大,拿自己当个“文明人”看待,要跟晋国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吕武率军抵达“朝歌”,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靠近己方友军的营寨。 在这之前,楚军收拢了部队,看着一大片的军营将“沫”以南几乎占尽,营地一直延伸到大河边上。 这个“沫”是区域名,直白来说就是“朝歌”为一个行政名称,“沫”则是直隶单位地名。 抵达交战区域的中军和上军开始进入营寨,一支看去白花花的队伍却是“逆流”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祁奚。 这支队伍是一种披麻戴孝的装扮,甚至连幡都给举了起来。 有人要死了……不对,战场每天都在死人。 应该说,有大人物要给自己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大人物就是身穿一身白色服饰,嘴巴里早早就含着玉的祁奚。 “非人哉?”士匄与吕武同车,对祁奚的选择进行了最彻底的鄙视。 有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该死的人偏偏要搞出大动静,给予将死的自己进行风风光光的送行。 士匄看着吕武,说道:“我家拟法,独缺制裁此类人等。” 是哦。 晋国没有律法来处置利用周礼进行避战的贵族。 祁奚选择自我死亡,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用意是在抗诉命运对自己的不公,阐述不是他的错。 某些方面来讲,祁奚被其余的公族坑了。 追根到底还是祁奚压不住公族,得到了今天的下场。 吕武看到了祁奚。 祁奚也看到了吕武等人。 眼神交汇的那一时间,祁奚行礼。 吕武等人却是扭头,并且没有回礼。 自裁还无法得到原谅吗? 一声悲呼从祁奚的嘴巴被喊出来,披麻戴孝的队伍开始痛哭,一时间现场成了战场上的一种奇观。 祁奚带着队伍一直向前走,距离营寨辕门大约三百米的位置停下来。 这么一副动静不止晋卫联军在看,楚郑联军也被吸引。 祁奚的准备很充足,有人在地面铺上毯子,抬来案几和一应酒菜,布置好了幡与白布条,只差吹响哀乐了。 一阵吃吃喝喝过后,祁奚又开始了悲呼,甚至还念了两首诗,拿起放在案几上的剑抽出来,抬头看天起码一刻钟才自刎倒地。 殷红色的血液将白色的毯子染红,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属于祁奚,浑浊的双眼倒映了天空的白云…… 第585章:我是元戎啊! 晋国的中军和上军怎么就敢直接进入新军和下军的营盘,不怕被楚郑联军给包围吗? 这个要从楚君熊审撤掉包围圈开始讲起。 楚国那一方明显表达出要打一场堂堂正正交锋的战争,不是说楚君熊审没有反悔的可能性,并且可能性其实不小。 比较关键问题在于“朝歌”边上的晋卫联军情况非常不妙,没有得到强有力支援随时都有崩盘的可能性。 非常现实的情况是一旦晋君姬周这边崩盘,不但晋国国君有被俘的危险,卫国都城“朝歌”也可能不保,后续到来的晋国中军和上军必定会全员成为“接盘侠”的。 楚郑联军解决了晋国的下军和新军,晋君姬周、下军将中行吴、下军佐解朔、新军将祁奚、新军佐赵武任何一人被俘,对晋国都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晋国的“卿”被俘?产生的政治影响远比损失一个军团要大! 一旦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晋国在各个诸侯国的威望必然受到影响,没有了来自各个诸侯国的保护费,晋国就真的要自己扛下一切了! 吕武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考虑带着军队进入营盘,他在小心这一方面不会有任何的懈怠,远大目标没有完成前会非常惜命的。 楚郑联军将营盘设立在“沫”的东南方向,距离“朝歌”约十里左右,中间并不完全都是空旷的平地,会存在一些矮山包和树林,楚军甚至有些营寨很是靠近湿地。 拥有很充足的经验会明白一点,不是迫不得已没有统帅会将营盘设在湿地边上,单纯只因为湿地的蚊虫超级多,极易增加将士生病的几率。 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对军队造成最多伤亡的其实不是两军将士的厮杀,是来自于各种疾病。 诸夏漫长的历史中,几次人口断崖式的下跌都跟传染病有关,经常能在某个历史片段看到出现瘟疫致使某某地变成无人区。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死于瘟疫,是活着的人逃亡者将瘟疫带到了其它区域。 吕武进入营区的第一时间被领着去见晋君姬周,看起来这位国君的状况还好。 晋君姬周看到吕武,行礼说道:“阴卿来矣。” 吕武侧身避开来自国君的行礼,自己却要对国君行礼,说道:“请君上召集公族诸人,臣有话说。” 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说废话了! 吕武连祁奚自裁的事情都不愿意聊,当前首要是打好这一场战役。 公族的人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趁这个空档吕武去探望解朔这位伤员。 解朔的确是在冲锋时中箭,受伤的部位在大腿内侧。 这么一个位置中箭?可以说解朔的运气还真是够可以的。 穿甲胄会有几个位置得不到防护,胳肢窝是一个,再来就是大腿内侧。 当时解朔到底是站成了什么姿势,才能将大腿内侧给露出来? “元戎来矣?”解朔看到吕武有点激动。 吕武还是不讲废话,说道:“解氏之兵归我。” 解朔说道:“自当如此。” 大腿受伤而已,不是没办法再上阵,解朔却是想都不想直接交出兵权。 吕武站立看着解朔两个呼吸,行礼告辞。 重新来到晋君姬周所在的大帐时,士匄、魏琦、士鲂、中行吴和赵武已经在场,几个实力较强的中等贵族也在,同时被召唤的公族基本到了。 “诸位为何仍在此地。”吕武眼睛从每一个个公族身上扫过,一边说道:“归国罢。” 得到召集,尤其是知道吕武要见的公族,他们本来就非常紧张。 有脑子的公族还是挺希望吕武能够当即进行处置,原因在于目前还是战时,他们还有利用价值,说不定能将功赎罪什么的。 现在,一句灵魂质问,再让“滚”的话从吕武嘴巴里说出来,代表的是哪怕祁奚自裁赎罪,事情依然不算完。 晋君姬周说道:“楚郑联军来势汹汹,我军长途跋涉远来‘朝歌’……”,后面的话没法说了。 吕武在晋君姬周开口说话时就将视线转过去,没有任何的故作姿态,就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晋君姬周,给的压力却比发怒还大。 很多时候,一个人会对某个人发怒,证明某个人还多少有救。 只有感觉到极度失望,乃至于是彻彻底底的绝望,才会连愤怒的情绪都欠奉。 士匄说道:“既已偃旗,留此何为?” 周礼的规定中,某场战役进行偃旗的话,需要当场交出“抵押品”给对方,并且不能再继续参加这一场战役的战斗。 祁奚偃旗之后有给楚国和郑国“抵押品”吗? 晋君姬周心中的警钟敲得震天响。 实际上,祁奚会偃旗的原因来自各方各面,包括晋君姬周以及绝大多数公族所带来的因素。 晋君姬周想到的是阴氏第一家臣宋彬特地来问祁奚还活着做什么,以为事情在祁奚自裁谢罪后就该过去了。 按照现在的礼仪习俗,自杀承担罪责的确是应该让某件事情被抹掉,再继续追究算是咄咄逼人。 吕武说道:“新军不可再战,赵武暂归下军编制。” 羊舌肸稍微一愣,哆嗦着嘴唇说道:“我亦愿归下军。” 有羊舌肸这么一提醒,反应过来的公族纷纷出声。 偃旗是祁奚干的。 遵守礼仪规范的话,新军的旗号肯定就不能继续出现在战场上,同时祁氏不想“社死”也不能再参战了。 其余的公族多少能玩点灰色操作,不亮旗号进入下军的编制继续参战。 羊舌肸很清楚一点,真的就那么回国,后续绝对要迎接狂风暴雨。 那是所有“卿”对公族怨气极大,尤其能够想象得出荀氏(中行氏)该有多么愤怒。 晋君姬周死死盯着吕武,耳膜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吕武经过一小会的沉默,又拿眼睛扫视那些公族,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感情地说道:“君上定夺罢。” 怎么回事。 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情况? 如果卿位家族想要针对公族,发生那些事情之后,可以说能够名正言顺狠狠地打压一波。 卿位家族当然想打压公族。这样的默契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之久,每每逮住机会从未错过。 吕武、士匄、魏琦和士鲂在前来的路上一再商议,不能将晋君姬周和公族逼得太狠,没给退路是逼着公族团结跟几个卿位家族正面刚。 该处置肯定要进行处置,逼得太狠则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楚国已经重新活跃起来,一下子还搞得场面这么大? 在这种态势下,晋国再爆发内战,还怎么跟楚国玩! 所以了,吕武等人的商议结果是逼着公族去跟楚郑联军玩命,看有多少公族能够成功将功赎罪。 有大功也不存在什么功过相抵,处罚力度会降低就是;继续划水?此战输赢都逃不过一个人死族灭的下场;死在战场或是没有功劳,一概视为划水。 尽管依然是恶意满满,经过这么一个“绕圈”之后,到时晋君姬周只会无话可说。 吕武的态度已经释放出来,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很多人的紧张情绪。 一直在沉默的中行吴感到压力山大。 并不是中行吴认定公族这帮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觉得统率这么些废物作战是负担。 公族归入下军编制,他们还必须去拼命来给自己抢救一波? 完全能够想象到时候打起来会有多么的惨烈,输赢的损失都会大到惊人。 陷入心惊胆颤状态的公族暂时没功夫去想太多,事后会不会将自己的损失算在中行吴头上? 这么一口从天而降的锅砸在中行吴头上,砸得他心情无比抑郁。 “元戎打压我?”中行吴不得不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太好的关系。 吕武哪是那样的人。他站了起来,保持面无表情的一张扑克脸,说道:“三‘军’皆听命于我。” 中行吴都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松了口气的模样太明显。 指挥全局的权利很大,也等于有什么锅都要吕武去背。 吕武还是能够分得清很多事情的。 阴谋诡计不是不能玩,却是不能什么时候都玩。 身为晋国的元戎,吕武现在要做的是带着军队尽力获得胜利,哪怕会输也不能输得太惨。 在这种现状之下,无论是逼迫公族去拼命,还是进行一些调整,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打赢战争。 吕武看向晋君姬周,说道:“君上可遣使往楚君处,邀楚君明日会猎于‘朝歌’之南。” 晋君姬周迟疑问道:“中军、上军方至,不做休整?” “牧”到“沫”才多远?中军和上军已经在“牧”进行了休整,继续拖下去是给一帮公族动脑子思考的时间,说不得几天后公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晋君姬周看吕武只是拿眼睛看自己,其余的“卿”没什么反对意见,剩下的贵族一副信任吕武的样子,慎重其事地说道:“寡人当即遣使。” 卫国都城“朝歌”的南边恰好是晋军和楚郑联军营寨的中间,之前一再交战已经清理了场地。 那一片土地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 既然明年春天该片土地注定会杂草茂盛,开的鲜花也必定比其余各处更加鲜艳,何不浇灌更多的鲜血。 第586章:来吧,开打! 翌日。 两个阵营的在凌晨时分就埋锅造饭,军队规模着实太大,以至于生火造饭时不但烟柱密密麻麻,天空的云朵也倒映了地面的火光。 天微微亮的时分,两个阵营的辕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战车与步兵鱼贯出营,再停在自家营寨前方进行整队。 “下军位列‘前茅’,中军摆于‘中茅’,上军分列于左右翼。”吕武再次强调阵型的布置。 中行吴带来的部队折损较大,仅剩下三个“旅”再多一点,跟其余中小贵族凑一凑还能凑出一个“师”的有效战斗力。 暂时归入下军的公族被摆在了最前面,他们的封主拿出了所有的家当,好好犒劳麾下士兵,进行了新一轮的装备加强。 昨天夜里公族的贵族很活跃,少不了各种开会。 羊舌肸像是取代了祁奚的位置,成为公族的领头羊。 他私下找过吕武,谈了些什么事情,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公族临时会议上,他将事情讲得很清楚,接下来的交战再不出力,没死在战场上后面也难逃一死,要求每一家都要倾尽全力,哪怕是战死也要争取立下功劳减免家族损失。 有些公族在开完会后去找晋君姬周哭诉。 他们以往就很喜欢找国君各种哭,鉴于打折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大多数时候哭起来很有用。 带着极大期盼的公族被晋君姬周泼了一头冷水。 晋君姬周很明确地告诉他们:即便是元戎愿意手下留情,他也不会再放纵公族了。 公族长久的懈怠已经滋生了侥幸心理,有便宜就占,演变到有困难就溜得比谁都快。 这样的公族根本无法给予国君任何助力,相反变成了极大的拖累,再不得到改变当代国君会很艰难,下一代或再往后几代的国君还是不是曲沃一系会很难说。 晋君姬周倒是没想过某天晋国的国君会被臣子篡位,想到最坏的下场是他们这一系失去国君宝座,以前的大宗“翼”那一系再上位没可能,猜不到会是哪一宗。 说“曲沃代翼”的那家“翼”不可能再上位的理由太现实了。 毕竟,目前晋国很多家族是在“曲沃代翼”之后发家,他们怎么可能会让“翼”上位来进行清算? 后路被堵死的公族,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情,又有什么小机灵,各方各面的压力都在逼迫去进行拼命。 平时被藏得很好的各种东西被拿出来,来自阴氏的甲胄与武器,用来给自己享受的酒肉,士兵们可算是能沾沾光了。 吕武得知公族干的那些事情,心情颇为奇怪。 当前的封主没有义务或责任帮麾下的“士”和“徒”进行武装,纳赋份额内进行的服役也不需要负责供应粮秣,什么东西都要“士”和“徒”自己准备,倒是“羡”因为亦兵亦农的关系需要封主来承担武装与后勤。 不管是临时抱什么脚,公族瞅着就是进入到人类的最终阶段,玩起了共产分配啦! 摆在“前茅”位置的公族部队,大约十分之三的战车是阴氏出产,第一排和第二排竟然一个个都身穿阴氏出产的铁甲,手里的家伙也是阴氏的战戈。 以纵列来看,公族那边至少列装了一千两百套阴氏出品的装备,几乎是所有参与纳赋中小贵族的三分之二了。 根据公族的尿性,他们肯定还藏了一批。 那么就是说,不将卿位家族纳入统计,公族从阴氏采购的装备或许比中等贵族还要多? 关于这点吕武手里有数据,能够很负责任的打包票,公族一家家真的非常有钱,买东西也阔气,就是买了没有进行利用,喜欢藏起来落灰。 晋国公族的体量并不小,晋君姬周也没有观察错误,时间太长的懈怠已经快让公族变成废物,再不赶紧地挽救一下,不但他自己指望不上,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国君极可能品尝到苦果,第三代想再尝试苦味都可能没有机会。 必须明说的是,栾氏、郤氏、韩氏……等等很多家族,他们尽管是公族的出身,家族却在某个时间段从公族摇身一变成为卿位家族。摊开来讲就是,他们不再拿自己当公族啦。 如果那些家族依然当自己是公族?晋国非公族的那些贵族,他们其实只有乖乖当忠臣的份,哪有资本上蹿下跳的。 从栾书那一代起,又或者说从智瑩得势开始,晋国已经迎来了新局面。 吕武算起来很幸运,他成为“卿”的阶段恰好是晋厉公之后,公族以飞快的速度在走下坡路,要不哪有现在的风光。 一阵阵的战鼓声已经开始被敲响。 晋军这边率先列好阵势,大军在有节奏的鼓声中缓慢向前推进。 他们能够趁着这个时间差,来抢占有利的地形。 比如,大军开到高坡之上,等一下好居高临下面朝楚军。 “晋下军?”楚君熊审是一个很刚的君主,每战基本乘坐战车位于前方,今次也没有例外。 恰恰因为楚君熊审太刚,每每由他亲征都能让楚军保持一种打不打不得过都很莽的姿态。 子囊面露羞愧,说道:“正是晋下军。” 这里,子囊有些没搞明白状况,晋国怎么会是下军充当“前茅”呢?他们的损失明明非常惨重啊! 楚君熊审转头看向郑军那边,笑呵呵地说道:“如此,郑军迎战。” 晋国下军连续两次击败子囊,看着不弱呀? 他们跟晋国的风格不一样。 如果说晋国是因为不信任盟友才喜欢自己亲力亲为,楚国则是很喜欢拿盟友当垫脚石或肉盾。 管它打不打得过,小弟赶紧地先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消耗晋军的体力去呀! 得到楚君熊审命令的子耳懵逼了。 拜托,两个霸主都在场,哪有郑国抢风头的份嘛!? 碍于胳膊拗不过大腿,子耳心里千万个不愿意,还是下令刚刚列阵完毕的两个郑国“军”推进。 而晋军那边,一帮公族看到是郑军向前,一颗提起来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羊舌肸大大松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董王大喊:“于我对阵者乃是郑军,攻势不可缓!” 叫啥来着?董王??? 现在取名没有需要避讳的地方,爱叫什么名就叫什么。 只是这名字嘛…… 这一刻,很多公族都觉得自己简直好运。 下一秒,后方敲响了冲锋的鼓点,刚兴奋起来的公族封主大喊大叫让冲锋,同时发表即兴演讲。 大多数公族封主喊的是他们必须一雪前耻。 会那么喊,主要是新军上一次在郑国跟郑军打了一个五五开,然而晋国是霸主,郑国只是一个二流强国。 战车打头,徒步的步兵尽力跟上。 事实上,牛拉战车还好,步兵还是能够紧紧跟随的;一旦是马拉战车,驰骋起来的战车很快就会跟步兵拉开距离。 晋国并不缺马,甚至可以说马多到过剩的程度,不像同为霸主国的楚国大多是牛拉战车。 是这么一回事,位处北方的诸侯国一般不会缺乏马匹,位置越靠南缺马的现象就会越加明显。好些南方诸侯国跟北方诸侯国的贸易,马的交易占了很大的份额。 而以当前的时代,中原腹心都还有各种戎人部落或狄人部落,靠南的区域其实也有不少,偏偏无论是哪个区域的游牧部落都不缺战马,说明不是“一方水土”带来的制约。 或许,是养马的技巧存在区别? 晋公族部队与郑军发生接触,战场之上不但尘烟弥漫,各种杂声也是猛然间变大。 先是两军战车的较量,很快进入到步兵抵近拼杀。 双方的士兵各自排列成为战列线,并不是那种冲上去混成一团的态势。 他们手持战戈相隔约两米左右,士兵要眼疾手快刺出战戈再往回勾,又或是速度极快地由上从下啄,以至于战戈木杆碰撞声十分密集。 这样的交战模式很比拼胆略,打起来失去生命的士兵遗体会排列得很整齐。 战列线的交战模式看着有一种美感,同时也更容易区分出到底是哪一方占据优势。 郑军跟晋军打起来,渐渐发现对面有点眼熟。 不是某个郑人认出某个晋人,纯粹是晋国公族的表现没有卿位家族那种“轻松惬意”的味道,相反能品味出一种“气急败坏”的影子。 “阴卿。” 吕武被招呼转头才发现晋君姬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 晋君姬周看着已经爆发交战的场地,说道:“我只两‘军’,楚郑合兵约二十四万。” 什么意思? 是觉得这一战很难获胜,还是觉得输定了? 晋君姬周又说道:“一切拜托阴卿。若有需,寡人亦可冲阵。” 嚯哒? 这才像样! 要不,已经开打还来说些敌军兵力比己方多得多之类的话,不止是显露自己怂了,还打击指挥官的信心。 吕武看着郑军被挤压着不断后退,一边说道:“中军着甲者过万,上军亦是此数。国中一‘军’三‘师’已在路上,列国诸君亦在前来,君上勿忧。” 公族争气啦! 他们先是有局部向前压,逼迫郑军只能步步后退,随后郑军整条战线还是往后退,形成晋军全面压上的局面。 晋君姬周都顾不得公族争气。 他在笑,只是笑得略略有些勉强,心想:“什么个情况?!寡人没下达任何命令,仅是单凭元戎印,能征召来军队,还能召唤列国之君带军队过来???” 这,不对劲! 第587章:不谷就是要以多欺少 当前阶段是以礼治国,不是依法治国。 直白来说就是法律不完善,很多事情的对错没有律法条款来分辨,只能从周礼制度中去寻找相应惩罚的手段。 这样的环境之下,谁干了什么事情是对是错,看的是某个有审判权的人的主观意识。 他说有罪,才是有罪。 他说没罪,哪怕有罪也是没罪。 某个成为诸夏主宰的教派追求恢复上古制度,他们追求的不是去当茹毛饮血的原始人,要的就是那种“口含天宪”的权力。 晋君姬周当然知道吕武做的那些事情不符合周礼,理智上却明白吕武那么干是正确的。 楚郑联军北上的军队数量太多,后续肯定还有一帮小弟正在赶来。 晋国只有中军和上军增援上来肯定不够,国内必然需要继续对贵族进行征召,小弟们也应该通知过来。 “既然后续会有援军,为什么要急着跟敌军交战?”晋君姬周心里的疑问刚出现,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阶段楚郑联军的士气很高昂,反倒是晋卫联军的士气很堪忧。那么是不是应该扭转一下局势? 中行吴就充分领略了吕武的精神,带着新整编的下军打得很凶,不到一刻钟开始压着郑军往后不断退却。 第一阶段的交战,双方的伤亡其实都不大,接下来排战列线的厮杀才会产生大量伤亡。 “命战车再次冲锋!”中行吴说的是之前已经冲了一圈战车兵。 刚冲了一波的战车兵,对手同样是战车。 中行吴好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作战风格,一个字就是“莽”,很多字则是“不计代价的莽”。 这种打法异常凶悍,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以至于刚才出战的晋军战车兵被要求能用撞的就不多哔哔,直接撞上去来个车毁人亡。 因为战术太凶狠的关系,下军出战的四百多乘战车只幸存一半不到,直接干掉或间接干掉郑军超过三百乘战车,更是冲进了郑军某些局部的步兵阵列“绞”了一波。 完成迂回不久的下军战车兵再次得到发起冲锋的命令,具体怎么冲,中行吴却是没有交代。 荀氏(中行氏)有自己的王牌兵种,只是因为其余卿位家族的王牌兵种名气太大,他们未能在“国际”上获得威名。 中行吴觉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路线,更察觉到“精兵策略”的好处,有点食髓知味下,已经打定主意在家族内部搞革命。 “我可绕到郑军侧翼。”羊舌肸可没那个狠劲拿己方步兵当垫脚石。 刚才羊舌肸也冲锋了,亲自履行了中行吴交战就是“莽”的指挥风格,有一些小领悟,暂时无法进行整理。 因为是排着战列线的交战模式,敌我简直太过于泾渭分明,冲击起侧翼根本不用担心绕不开某个局部战场。 羊舌肸给自己留了个心眼,冲肯定是要跟着一块冲,要不要冲进郑军密集步兵群则是再看看。 当然了,自己没胆子冲进去,一定要忽悠其余友军死命去冲的。 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啦。 中行吴看到己方战车部队已经有动作,催促正面战场的步兵打得更凶一些。 或许是突然间发现自己还是挺能打?公族的步兵得到命令没有迟疑,他们在各级“士”或封主的喊叫声中步步推进。 待在本阵靠前位置的楚君熊审问子囊,道:“郑军未有传言中善战?” 子囊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怪异感了! 晋国下军的损失很大是一个事实,中军和上军过来时没有带来荀氏(中行氏)和解氏的增援部队,偃旗了的新军被拆解进入下军。 这是钻规则的漏洞了喂! 楚君熊审肯定是看破了晋国的操作,觉得能赢暂时没想计较,纳闷先前能跟晋国新军打得五五开的郑军怎么突然有点拉胯。 如果这一战楚国输了?晋国不守规矩肯定要楚国拿来大说特说的。 思考中的子囊没耽误嘴巴,说道:“当是阴子前来?” 那可是干掉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猛人! 这个猛人现在还成了晋国的元戎。 楚君熊审认同子囊的解释,说道:“寡人的天下第一啊!” 想当初,楚君熊审左养由基、右潘党,上阵就是一再开无双,不但不用顾忌自身安全,还能享受割草的快乐。 在“鄢陵之战”后,楚君熊审不是没想再挖掘几个猛人,可惜的是猛人不常有。 “你率部而上。”楚君熊审收起了杂念。 子囊脸颊抽搐了一下下。 楚军直接上吗?那就是让陷入交战状态的郑军成为夹心饼了呗! “郑侵蔡,寡人不可忘。”楚君熊审是个挺爱面子又记仇的人。 子囊看着楚君熊审的独眼,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鼓乐声被奏响。 各国的音乐都有自己的特色,能够使人一听就分辨是来自哪个国家。 将“交响乐团”带到战场这种操作不过份,甚至是一种很“凡尔赛”的行为。 楚君熊审让奏乐是再次强调自己已经来了,再来就是奉劝郑军不要继续退,又告诉对面的晋人楚军要下场了。 所以说,楚国一旦想展现“文明风度”的话,那可真就是十足的谦谦君子。 什么,鼓乐声能传多远这个问题?听不到,还能没看见“交响乐团”摆出来嘛! 楚军要上场的事被晋人用眼睛看到,不是耳朵听到了什么。 很现实的一件事情,交战爆发后的吵杂声太大,离得近了还能听到战鼓声和鸣金声,远了一样会被各种吵杂声掩盖。 发现对面楚军要上阵的中行吴扭头看向中军的位置。 楚军不以军团为作战单位,他们是一种“封君制”,也就是被点名的封君带着自家士兵上阵。 这种情况之下,楚军每一次上阵的士兵数量都不固定,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也要看封君是个什么成份。 楚人自己都分不清每一位封君的实力,其他诸侯国的就更难办到了。 不过吧,大体上还是能够有个印象,比如楚国某些封君早就证明了自己。 中行吴辨认了一下,看到了“芈”和“蒍氏”的旌旗,心想:“公族对上楚国芈、蒍氏绝对打不过的啊。” 楚国的公族比晋国公族有用得多了,双方都是公族却不是一个级别的。 正在战场上的很多公族封主也发现楚军上场,辨认出有“芈”和“蒍氏”的旌旗,一下子就觉得不好了,致使某些局部停止向前推进。 楚国比较能打的家族离不开芈、屈、景、昭,他们现在有些已经出现,有些则还没有,是楚君争霸的得力助手,以后嘛……就呵呵了。 晋君姬周当然也发现了战局的新发展,转头很紧张地看着吕武的侧脸。 新编下军单独对阵郑国两个“军”属于“棋逢对手”的级别,跟楚国的蛮兵打完全没问题,对上楚军主力明显只有挨打的份。 另外一点,吕武没带中军和上军过来之前,中行吴已经带着下军跟楚国的“蒍氏”和“成氏”对阵过,两战皆胜。 非常关键的是荀氏(中行吴)怎么都是晋国的卿位家族,从级别上跟楚国的强力公族是同级,战斗力方面则是晋国卿位家族胜于楚国公族。 现在下军是以晋国公族为多数,能跟楚国公族硬碰硬吗? 吕武察觉到晋君姬周在盯着自己看,没有扭头看过去,开口大声下令:“中军第一‘彻’迫进!” 他们就在第一“彻”的位置,脚下的战车缓缓向前,身后是士兵整齐迈步产生的踏步声。 晋君姬周松了口气的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新编下军正在跟郑军交战,中军再向前推进的话,下军的后路不是被堵住了吗? 辛亏晋君姬周没有听到吕武下令左右两翼的上军也推进,要不就能确认吕武是要逼死下军了。 中军第一“彻”向前推进后不久,吕武觉得距离够了命令停止前进。 相反楚军那边,上阵的楚军一再加快推进速度,很快就顶住了郑军的“屁股”了。 好些郑军士兵看到后路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下意识就看向左右两边,一看竟然看到有晋军的战车兵冲锋上来,吓得打了个冷战。 退无可退的郑军不得不停下后退的脚步,处在前排的郑军士兵看到对面的晋军停止前进没多久再次推进,能看到晋军士兵脸上有种明显的绝望表情。 那一刻,好些郑军士兵心态非常复杂,算是看出他们和对面晋下军都是难兄难弟了。 以为楚君熊审只搞出了这种小场面吗?他麾下的兵力比晋卫联军多出了一倍还多,本钱足够没道理不搞大场面。 楚君熊审的左右广已经被调到了左右两边,同时被调动起来的还有约五万左右的楚军,他们接到向前推进的命令。 从高空进行鸟瞰,能看到宽大的战场之上,东南方向已经被一个“)|=}|||||”形状的阵型占据,西北方向则是一个成为“|[=|]|>”纵列的阵型,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被不断的拉小。 站在城墙上观看的孙林父呼吸很急促,知道能够在史书上重笔书写的大战即将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第588章:又一个大人物死了 孙林父说道:“郑国危矣!” 有两个郑国“军”被楚军顶在前面,一旦楚军或晋军的左右两翼向前推进,郑军撤离战场的空间就全没啦。 看看楚军在干些什么玩意?他们左右两翼的兵力分出了侧重,左翼有三万左右,右翼则是两万左右,推进的速度都非常快,分明就是要将郑军的撤退路线全堵死。 已经能够预见到一点,爆发在“朝歌”附近的战役无论出现什么结果,郑国无疑问会是绝对的输家。 战争是发生在“朝歌”,卫国这边暂时还没有一兵一卒上阵。 孙林父早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美妙,有心干点什么事情,遭到了卫国一众贵族的软硬抵制。 “嘉,你率我家之兵出城。”孙林父意识到必须干点什么,语速极快地继续说道:“全军皆没亦可,勿使晋‘卿’恶我。” 不要觉得霸主国的气量很大,相反霸主国远比其余国家还要小心眼。 孙嘉是孙氏的第一继承人,听到自己父亲那样讲,脸色非常凝重地行礼说道:“阿父,孩儿去了。” 其余卫国贵族心里没逼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卫国孙氏跟包括卫国公族和卫君卫衎都不和睦,他们认定晋国会成为孙氏的退路,想要保住退路就不能惹怒晋国。 孙林父下了城墙再次去找一些贵族,给出的意思非常明确:孙氏不过日子啦!要出动家族军队去跟晋军同生死共患难,有聪明人愿意尾随吗? 不是每一个卫国贵族都傻。 孙林父能够坐稳卫国执政的宝座,除了晋国那边很给力之外,孙氏在卫国也有自己的盟友。 意识到情况非常严重的孙氏盟友,他们咬牙决定陪孙氏疯一把,就是疯得没孙氏彻底,一家家还是有所保留。 战场之上,位处左右两翼的晋国上军已经开始推进。 人在后方巢车之上的子耳一看,脸上的血色以飞快的速度消退,以至于脸色看着有明显的病态苍白。 子耳需要扶住护栏才能站稳,用悲戚的声音呢喃道:“楚人何其无良凶狠,欲使我尽丧!” 看看楚军摆在左右两翼的是个什么成份吧! 有楚君的左右广,还有楚国非常强力的几家封君,光是受到重用的蒍氏出现就值得注意了,别提还看到了成氏和斗氏两家。 说到这个“蒍氏”,他们是楚国若敖氏(亦被称为斗氏)叛乱之后突然窜上来的家族之一,近期正是他们风光的时间阶段,以后则是会更风光。 斗氏已经衰败下去,关键在于烂船还有三千钉呢! 成氏则是楚国的老牌家族之一,看着好像不怎么出名,实力方面却是不可小觑。 楚君熊审不但将自己的左右广分布在左右两翼,还让几个能打的家族也过去? 子耳想到的就是楚国不给郑国在战场上的两个“军”活路。 这个是很明显的事情! 两个郑国“军”被夹在中间,他们既要面对晋国下军的推进,跟晋国下军打完还有晋国中军。 子耳当然也看出了晋国下军的不对劲,他更知道晋国中军是什么成份。 晋国中军历来就是主力,是那种不管在什么时期,无论从装备还是兵源构成都相当过硬的级别。 阴氏崛起之后跟谁交战都没有输过,考虑到阴氏兼并了郤氏和栾氏,能打也就不显得奇怪。 当然了,吕武领导下的阴氏绝对有自己的特色,并且已经一再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 所以,战场上的两个郑国“军”能扛住不对劲的晋国下军又怎么样,后面还要跟阴氏和范氏组成的晋国中军硬碰硬?智商正常都能预料到郑国两个“军”会有什么下场。 那是郑国的军队已经跟晋国下军打了一场,体力和战斗意志都被进行了消耗。郑军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心态方面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状况。 在那种处境下,不是心态崩溃,便是要绝地反击。 然后,郑军跟晋国中军拼命?极可能是死得更快。 子耳吩咐了一连串的事情,自己则是要去找楚君熊审好好哀求一波。 尽管要去哀求,子耳却知道根本没可能得到什么好的回复。 毕竟,郑国的两个“军”已经被包夹,还能让楚军让出空间吗? 即便是楚君熊审愿意,郑国这边还要去求晋国那边。 以郑国的信誉度,再加上近几年郑国与晋国的邦交情况,晋国凭什么放过郑国啊??? 另一个心态快崩的人是晋君姬周。 新编下军由公族充当主力来跟郑军交战,位处整个战场的最前端,战局发生新的转变……也就是楚军向前推进,一开始的态势还不是那么明显,等待左右两翼的双方军队都向前迫进,再怎么没有军事常识都明白不但郑国两个“军”被夹住,新编下军也没退路了。 “我不可使下军退却。”吕武进行不是解释的解释,说道:“下军一退必乱我阵型,使我软肋显露于敌。” 大军都有阵型,临战状态变阵是一种大忌,怎么可能为了某些人而去破坏全局。 因此很多时候统帅知道哪一个局部状态不妙,明知道有可能发生被歼灭的事情,还是会咬牙舍弃那个局部的军队。 “寡人未曾多想。”晋君姬周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元戎不必有所顾忌。” 真的吗? 看那一脸的肉疼,明显是口不对心哦! 吕武也就当晋君姬周是讲真话,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战场上。 早就有中军的战车和步兵越过吕武和晋君姬周所在的战车,他们是来自阴氏的部队。 按照老套路,战车处在军阵的最前端,后方跟随编队的步兵,看上去不存在什么紧迫,有着属于晋国精锐该有的不慌不忙。 跟下军相距约百米时,各级的‘士’看到信号,放声不断大吼:“全军止步!” 下军跟郑军依然是在交战状态,随着退路完全被堵死,两个阵营的士兵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心情卖力拼杀,打着打着已经没有了战列线,变成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战局面。 吕武将目光转向左右两翼。 在楚军调动部队时,吕武已经得知楚君熊审派什么样的部队出战,给予魏琦和士鲂的交代就是稳住再稳住。 那两边可是有楚君熊审的“亲卫队”啊! 每一代楚君的左右广数量都不固定,看的是当代楚君的财政状况怎么样。 然后,以历史记录来看,楚君左右广数量最少也不会低于一“广”三十乘战车,战车的附属步兵数量不固定,一般会是甲士级别的战士。 吕武调来巢车,上去借高度更好地观察战场态势。 “一‘广’为一‘卒’,一‘卒’兵车五十乘,每‘乘’有五十兵。”吕武能大概目测身穿土黄战袍的楚军士兵约五六千。 这五六千就是当代楚君的左右广了。 能够看到楚“王卒”都有身穿防具,离得太远不好仔细辨认,能大概辨认出是身穿皮甲。 当然了,在铁大规模应用之前,穿青铜甲片制作而成甲胄的人是少数,一般就是使用皮甲,差别是什么皮来制甲,规格又是怎么样。 吕武再次看到魏氏舍弃了战车,有大批身穿重甲的步兵变成了先导部队,其中包括扛着大盾的魏氏士兵。 而上军中的范氏部队,他们依然是采取“老样子”的布置,战车位列最前端,步兵紧紧跟随。 吕武心想:“魏氏越来越重视重步兵,有点要完全舍弃战车的意思啊?” 这时,一同上了巢车的晋君姬周却大声说道:“郑军偃旗矣!” 吕武视线转移过去,发现郑军的队列中再也看不到竖起的旌旗,耳朵里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欢呼当然是新编下军爆发出来。 在刚才,中行吴冒险到最前方,亲自向郑军进行喊话,喊的是:楚军根本不会在乎郑人生死,一旦郑国两个“军”完蛋在这里,郑国也许就没救,选择投降输一半吧。 吕武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先是看到位于郑军“屁股”后面的楚军开始恢复推进,下一秒就看到楚军的牛拉战车直接往郑军后队撞。 怎么说?楚人干盟友也不是第一次,郑人也有战场倒戈的例子,谁也别苛求谁必须文明,是吧。 楚军却是要逼迫郑军向前,要不前路被堵着,怎么跟晋军交锋? 让开空间让郑军退出战场这种事情?楚人才不乐意。 所以现实情况是,等着跟楚军交战的晋军也不可能调整阵型让郑军离开战场,郑军依然要当“夹心饼干”,并且郑军要承担偃旗后继续大动干戈的责任。 考虑到郑国的信誉值早就破产,前一秒投降,下一秒继续干仗,不就是郑国的惯用套路吗?不值得意外。 刚刚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公族,他们发现郑军还在往前挤,欢呼声被掐断,一种愤怒在喷发。 不管是不是被逼无奈,反正郑人又不好好当人了啊! 没办法的事情,弱国从来没有决定自身命运的资本,非常清楚这一点的子耳在遭到楚君熊审拒绝退兵后,他的选择是当场唱了《诗经·郑风·子衿》,唱完了拔剑非常利索地自刎。 这是该场战役死的第二个大人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子耳的歌声在很多人的脑海中回荡、回荡、回荡…… 第589章:王牌对王牌? 子耳是郑国的公族重要人物,还是郑国的司空,等于是郑国排行在第三的政要,能够说得上是又一个大人物死了。 他的死会变成一种抗争,控诉楚国将郑国逼得太狠,阐述作为一个弱国的悲哀。 相信会有很多实力不强的诸侯国感到心有戚戚焉,同情郑国则是未必了。 那是郑国的国际风评非常不好,本身不存在什么信誉度的负面因数所导致。 子耳的死暂时帮不上被包夹的两个郑国“军”什么忙,能够起到作用的是战事结束后,一些被俘的郑人可以得到稍微好一些的待遇。 随同子耳去面见的楚君熊审的郑国贵族回到营地,通报子耳自杀的消息。 郑国的贵族反应并不大,稍微商量选出一名贵族前往晋军那边。 吕武再一次见证了春秋才会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有郑国贵族安然无恙地抵达自己这边,请求赎回被俘的皇耳。 这个是因为郑军失去了子耳这名指挥官,他们需要新的领导者来继续带领。 皇耳是子耳的“次官”,地位相当于晋国这边的“军佐”,他因为质问赵武为什么“不讲武德”被俘虏。 关乎俘虏了皇耳的事情吕武知道,只是吕武并不知道详细的过程。 话又说回来,郑军失去指挥官怎么来找晋国想要赎回“次官”呢?这个又是牵扯到春秋的一些习俗。 比如,一旦晋军打赢了这一场战役,他们的确需要参战的郑军有个首脑,好商量郑国怎么来赔偿晋国。 吕武并没有权力帮赵武做主。 晋君姬周也在场,同样只有建议权而没有处置权。 谁的土地谁做主,谁的财产谁管理。 皇耳被俘之后就属于赵武的财产,哪怕是国君都不能抢夺处置权,不然就是破坏规则。 他们一来没闲工夫跟求见的郑国贵族多哔哔,再来就是没处置权,顶多就是派个人引路去寻赵武协商。 不得不说的是,俘虏皇耳是赵武在这一场战役打到现阶段为止最出彩的表现,考虑到俘虏的过程太过于“不讲武德”,有很大概率不会同意放皇耳离开。 郑国很惨,郑军更惨,关于这点吕武和晋君姬周在巢车上看得很清楚。 遭到楚军背刺的郑军等于是两头都在挨毒打,一层被削掉就代表至少数百上千将士失去生命。 一开始郑军并没有对楚军展开反击,直至有第一个心理崩溃的郑军士兵反抗,周边的郑军士兵有样学样,演变成郑军大规模跟楚军交战。 因为视野的受限的关系,处在交战第一线的晋军并没有察觉到郑军已经跟楚军打起来,位于晋军交战这一端的郑军同样不得而知,两波人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态,为了活下去往对方身上不断招呼。 中间的战场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左右两翼也开始发生接触。 舍弃了战车的魏氏所部,他们停下来布置盾墙准备迎接楚军的战车冲锋和箭雨攻势。 魏氏所部前方的楚军在相隔约两百米的时候却是也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范氏所部已经跟楚君熊审其中的一“广”战车部队交锋,很快就进入到步兵排列战列线拼杀的步骤。 楚国的“王卒”不止是称呼上特别,他们的武器也是相当有特色。 目前各个国家的士兵一般是装备戈,“士”的级别才佩剑,不是看不见其它种类的武器,比较关键的是戈和剑才是主流(不算远程),其余的五花八门不是礼器就是玩特殊。 对于军队来说,使用起来越简单的武器最有用,要说还强调什么就属便宜。 楚国“王卒”的武器看着像戈,却是在戈的首部加了矛。 注意,是矛,不是枪头。 枪头比较短,为一种扁状尖锐物。 矛除了前端扁状尖锐物之外,还有首部的粗圆构造,并且前端扁状尖锐物比枪头更长。 他们除了列装戈矛之外,随身还有一种盾牌。 看着盾牌是一种塔盾款式,推进时塔盾被背在背上,停下来则是变得一手持戈矛一手提盾的姿态。 范氏没有王牌兵种,不代表他们的军队很拉胯,只能说用自家的训练度和组织度将“平凡”玩得更加“高端”。这一点能从布阵和行军姿态看得出来。 比较奇异的是,能看到范氏所部玩了点新花样,步兵阵列前三排的士兵手里的武器是长矛。 长矛的长度约是五米左右?推进时是竖向天空,得到命令之后的第一排平举,第二排略略昂起约二十五度,第三排则是四十五度向前斜放。 当前阶段的交战属于战车兵,它们在驭手操控拉车马匹之下驰骋,极少抵近了使用近战兵器,大多选择远远地互相射箭。 子囊恰好是位于范氏所部这边,看到范氏所部大量使用长矛兵问蒍以邓,道:“我‘王卒’戈矛长度几何?” 问的不是戈矛多长,是郁闷肯定会吃亏。 的确啊! 常规的战戈也就两米左右长度,楚国“王卒”的戈矛其实比战戈要短一些,约是一米八的长度。 这特娘的?对上看着五米左右的长矛,排战列线交锋很吃亏的! 蒍以邓是蒍氏的当代家主,蒍氏是续若敖氏(斗氏)衰败下去之后,楚国最为值得期待的家族,没有之一。 他们的家族历史挺悠久,有着面积极大的封地,家族军队的战斗力正处在上扬阶段。 说起来蒍氏还有比较奇特的地方,他们的很多族人取名时很多是两个字。 之所以奇特,主要现在单个字是主流,两个字在东汉之后成为贱名。 蒍以邓说道:“晋长矛兵薄也。今日之战,亦可不战。” 他们上来主要是干么?不就是将郑军的退路堵死嘛。 所以,觉得会吃亏不用打就是啦。 子囊对蒍以邓的直接感到郁闷。 他们的老大很莽的,上来单是晃悠一圈,回去肯定要挨骂。 子囊没有忘记子幸是怎么死的,自家老大又为什么要灭掉那一家子。 在楚国当令尹,贪婪并不是什么罪过,哪一任的令尹没贪? 楚君熊审也不是为了安抚陈国才杀掉子幸。 陈国就是一个三流诸侯国,当代霸主之一,还是南方唯一霸主,为了陈国这么一个三流诸侯国宰掉自家的令尹?多么单纯才会相信啊! 那就好比如漂亮国为了黑大陆的某个区域性小强,弄死了自家的国务卿那样可笑。 后世有一句话叫“能做事的贪官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作为的清官”,历代楚君并不在乎令尹到底贪不贪,当代的楚君熊审最恨的是无能的人,无能又贪婪则是更加可恨,哪怕明知道会引发动乱也要做掉。 子囊在楚君熊审没到之前连续多次败给了晋军,成功将包括晋君姬周在内的晋人留在“朝歌”就算立功了。 “战车退下罢。”子囊看向蒍以邓,说道:“你为假‘将’,尽可使之。” 蒍以邓也不客气,先对子囊行礼,再接过令旗,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令旗是一种小号的三角旗,怎么摆动代表什么命令,事先早就约定好了。 蒍以邓用小旗子发号施令,会有持旗官用旌旗转达命令,更会有鼓手敲响代表命令的鼓声。 楚国“王卒”听到鼓点声开始整队,不是向前迈步推进,是不断交替成为一个更厚实的军阵,让开空间给后面的友军向前。 士鲂知道楚国“王卒”很能打,看到楚国“王卒”让出位置让其余楚军上来,多多少少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撤回战车,‘彻’一向前!”士鲂没有再调整阵型。 晋军这边的战鼓声开始敲响,节奏并不是很快,控制着士兵迈步的频率。 前三排都是长矛兵,第四排到第六排是战戈兵,从第七排到第十排则是弓箭手。他们就是所谓的第一“彻”了。 两军相隔约六十步(90米)时,晋军这边的弓箭手率先射箭,随后楚军只是慢半拍也射箭。 范氏大批武装弓箭手是在韩氏没落之后,早前其实也有武装,只是数量方面比较少。 毕竟,韩氏已经不是卿位家族,并且看着好像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范氏作为晋国“第一家族”干些侵权的事情,很是合情合理的吧? 晋国的其他家族?阴氏玩的是以弩为主,弓箭手算是一种增补辅助;其余家族,比如魏氏则是依然老样子。 总的来说,除非韩氏彻底玩完,要不很多家族哪怕“侵权”也不会像范氏那么明目张胆。 双方都射箭之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晋军射出去箭矢在经过一段时间落下,绝大部分落在了楚军的阵中,带起了一声声的惨叫或闷哼。 楚军射出去的箭矢却是很准确地落在推进晋军第一排的长矛之前。 什么意思?就是楚军的箭矢像是长了眼睛,每一支箭矢都准确无误地没碰到人,离晋军士兵恰好就是一杆长矛的距离。 看到那一幕的子囊完全懵逼了。 现在是什么岁月来着?是春秋中叶,更精确一点就是公元前563年。 当前的年月十足迷信,开战前的卜卦只是没刻意描写而已,不代表双方没很有仪式感的进行卜卦。 楚国这边卜了三次卦,三次都跟“吉”挨不上边,完全是上位者进行了暗箱操作,公布出去的答案是“大吉”而已。 当然了,并不是卜卦得个“大吉”就能等着胜利自己降临,纯粹就是上位者自己有个心理安慰,再来就是能更好的鼓舞士气,玩的就是“人定胜天”那一流派。 比较关键的是,有时候明明知道就是个“花样”,架不住玩得多了连自己都洗脑了呀! 子囊心里产生了不祥预感,有心让蒍以邓还是别打了,一想到自家老大不好伺候,硬生生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咽回去。 结果是,楚军第二波射出去的箭矢,又大部分射程不足,加深了子囊内心的阴影。 蒍以邓尽管知道是弓和箭的锅,也品出风向有问题,心里却是也出现了阴霾。 一样是在推进的两军还没有正式发生近距离搏杀,晋军这边仅有少量伤亡,楚军却是倒下了数百上千。 进入到近距离接触战之后,事情如子囊预料的那般,己方士兵面对晋军长矛手的长度优势,手里的战戈根本碰不到晋军,要被晋军长矛手利用“长度”一刺再捅,憋屈又被动到不行。 士鲂心里想道:“学阴氏果然是对的!” 没错,带头成规模武装长矛的就是阴氏,要说获得“版权”则没那个资格。 诸夏的历史很足够悠久,出现的武器种类多到不行,长矛这种兵器真不是阴氏的独家。要是弓箭手是韩氏独家也不对,只是韩氏创造出了那种“套路”而已。 范氏连阴氏的骑兵都想学,他们在跟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交锋中一再吃亏,发现长矛兵对付骑兵很好使,开始有计划地进行大批列装和研究相关的训练科目。 这不,长矛兵不但对付骑兵好使,打战列线一样占尽了便宜。 士鲂看到了什么,以为自己看错赶紧专注观察,发现自己没看错,低声骂道:“彼之母也!” 楚军弓箭手射箭了,他们根本就无视了误伤,凭感觉对战列线进行了覆盖。 箭矢就是一个死物而已,才不会去区分敌我,落下命中谁完全凭运气,刹那间战列线的双方士兵齐心破骂。 蒍以邓能说自己学的中行吴吗? 并且事态非常现实,楚军的战戈兵挨不到晋军长矛兵,以其让楚军战戈兵白死,不如让弓箭手无差别覆盖,对晋军长矛手造成死伤和混乱。 士鲂倒是不担忧己方长矛手遭到箭雨覆盖死多少人。 范氏从阴氏那里采购了不少甲胄,位处前排的范氏士兵一片银光闪闪,中箭的人不少,死真没被射死几个,受伤要看哪个部位。 只是吧,人对危险会有下意识的恐惧,没有多大伤亡的范氏长矛手一部分的精力被随时会落下的箭矢吸引,不免会造成捅或刺上的分心。 蒍以邓在不断大喊大叫,要求楚军将士不畏生死,抓住敌军分神的机会,爬或滚都行,反正就是欺身上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敌军矛长,不可近战,冲,冲,冲!” 咦!!! 那些话,怎么…… 要是吕武在附近,一定会跟蒍以邓对暗号的吧? 第590章:握草!?寡人危矣!!! 魏氏所部的这一边,他们因为舍弃了战车的关系,步兵的阵型摆得相当的密集。 那么干当然是为了针对楚军的战车。 斗弃疾实际上搞不懂魏氏为什么要舍弃战车,看到魏氏所部步兵阵型紧实,清楚让己方战车冲上去就是送。 再看魏氏所部的构成?搭起了盾阵就不提了,前几排都是身穿重甲的士兵。 面对这样的阵型,战车冲上去也撞不了多深。 战车很值钱,不能这么浪费的。 这位斗弃疾是谁?他是斗氏的当代家主,还是诸夏班姓的三世祖。 来自楚国公族的子强说道:“魏氏之兵善战,不可轻视。” 这话说的。 晋国有不善战的卿位家族吗? 好像还真的有! 晋国这几十年一再内乱,老牌卿位家族一家又一家的倒下,新兴卿位家族都取代了老牌卿位家族成为元戎了。 赵氏覆灭之后再复立,不看人脉那些玩意,仅是从赵氏军队的战斗力来看,赵武这一代赵氏的军队跟以前任何一代比起来都差远了。 排在倒数第二的应该是第二次获得晋国卿位的解氏? 也就是说,正在发生的激战让在场的楚国贵族认可了晋国公族的战斗力,算是晋国公族的一种有失有得吧。 新编下军已经陷入一种疲软状态,他们打着打着发现自己的对手换成了楚军,稍微懵逼之余,期盼着解脱的到来。 而时间已经走到了正午。 从开打到进入战局的新阶段,新编下军历经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苦战,熬着熬着将郑军给熬到不是战死就是投降。 吕武已经下了巢车,拒绝晋君姬周的跟随,来到阵前直面楚军。 郑国两个“军”太惨了,晋军打他们,楚军也打他们,做夹气包的下场就是仅剩下不到三千个活人被晋军或楚军俘虏,其余不是死了就是受伤躺在地上没人管。 有点政治嗅觉的人都应该明白一点,楚国对郑国的忍耐度已经完全丧失,采取的是削弱郑国的实力,并且根本不在乎晋国会不会接纳郑国。 某种程度上来讲,郑国执政子驷的战略目标,用很惨的方式达成了。 接下来他们跟晋国接触,以那么悲惨的下场来打底子,能够让晋国相信郑国是真心诚意要跟晋国当好朋友了吧? 因为吕武所在的战车抵达战线的最前端,楚军选择了停止推进。 人在后方的楚君熊审在看到吕武的旌旗靠前时,很莽地带上一批楚国贵族来到战线前方。 左右两翼还在继续打,范氏所部跟楚国封君部队激战,暂时分不出胜负;魏氏所部和楚国“王卒”则是在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战局进行得并不是多么激烈。 吕武收紧了中军的阵型,新编下军得到撤退休整的命令。 同时,孙林父之子孙嘉带着一帮卫国贵族找到了晋君姬周,请求加入这一场交战。 晋君姬周心里是拒绝卫军参战的。 讲白了就是晋国并不信任各个诸侯国军队的战斗力,平时有“小弟对小弟”的专场,已经开打的这一场战役这么关键,卫军来捣什么乱呢??? 比较关键的是晋军的兵力处在完全的劣势,晋君姬周也就请卫军在军营的侧边立阵,说是需要跟自己的元戎沟通再指派任务。 晋君姬周不知道来参战的卫军是个什么成份,又是带着什么目的过来,一旦知道少不了生闷气。 两军中间战场,吕武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看到了楚君熊审,发现这位正在壮年的楚国之君看着很是苍老。 当然,楚君熊审最为有标志性的就是独眼龙,瞎掉的那一只眼用看去很朴素的白布条蒙了起来。 楚国令尹正在率军参战,自然无法位列“王车”一旁。 曾经的天下第一养由基和天下第二潘党已经作古多年,近年来又没崛起什么猛人。 楚君熊审选来选去选了薳罢位于自己的车右。 现在这个年岁,楚国的屈、景、昭中的景和昭还没有出现,若敖氏(斗氏)、成氏、薳氏、蒍氏才是楚国的战斗力天花板。(587章出现Bug,已经修改) 必须要知道的是,薳氏和蒍氏走得很近,非常近。 另外屈氏其实是出自若敖氏,也就是其中的一个小宗。他们目前在楚国只是小角色。 薳罢看上去很年轻,他是楚君熊审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后为儿子熊招挑选的肱骨之一。 “如使你与阴武致师,胆怯否?”楚君熊审问道。 薳罢被问得一愣,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唯有请罪,不敢与之战也。” 开什么玩笑嘛! 那是干掉了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猛人。 这位猛人现在还是晋国的元戎。 自己是谁?不过是楚国的一个小角色,首先就没有资格邀请晋国元戎进行单挑。 另外,心该是多大,又或者脑子多么不正常,才会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过当世唯一的猛人??? 楚君熊审得到答案非但没有生气,相反还发出了一阵“哈哈哈”的大笑,说道:“你可自知,寡人甚喜。” 薳罢心里比较得意。他就是能窥探到楚君熊审的想法才得到“欢心”的哦。 晋国新编下军在离场,中军停止了前进。 楚国一样是在撤离疲惫状态的军队,换上了一批体力充沛的部队。 双方互不干扰的同时,调来了辅兵清理遗留在战场的士兵尸体,损坏或是缺失乘员的战车也被拉走,少不了捡走旌旗、武器和奇奇怪怪的各种东西。 趁着这个空档,楚君熊审很轻松地一再跟己方的年轻贵族闲聊,提携后辈的姿态展露无遗。 吕武看了楚君熊审几眼就不再关注。 要不能咋地? 冲上去俘虏或干掉吗??? 曾经的郤氏不敢俘虏楚君熊审才有了“五进五退”。 晋国的郤氏那么嚣张跋扈都不敢杀死或俘虏楚君熊审,吕武的脑子也没有坏掉啊。 有些规则真的不能破坏,要不必然得到一个举世皆敌的下场。 晋君姬周派人来告知吕武,说卫军那边集结了四千多士兵要参战,同时又讲郑国贵族再次求见的消息。 郑国统兵的子耳已经自杀。 赵武最终还是选择放了皇耳。 刚回去的皇耳,他其实无法做郑国的主,问题是子耳自杀前有详细的交代。 找到晋君姬周的郑国使者先请求退出这一场交战,再提到郑国跟楚国撕毁盟约的事情,请求加入到晋国的这个阵营。 晋君姬周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先是为郑国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再评论楚国的无耻一番,以“晋国自有国情在”的理由进行了拖延。 从这一项选择其实已经能够瞧出端倪,晋君姬周对郑国的“求加入”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以往晋国不接受郑国的原因挺复杂,包括郑国没有信誉度,其中的一个原因是郑国的实力有点强。 郑国在这个战场没了两个“军”,还是因为楚国当场背刺造成,但凡郑国有点自尊心都不会跟楚国结盟了吧? 失去了两个军团的郑国实力必然下降,不太好说到底会弱到什么程度,敢再玩“反复横跳”的机率则是大大降低了。 很现实的原因。以前郑国敢“反复横跳”不就是自身实力还行吗?自保之力都没有,再继续“反复横跳”绝对是找死。 吕武眼睛比较尖,看到有郑国人来到阵前找楚君熊审,听不到双方讲什么,能看到楚君熊审越变越愤怒。 什么情况? 往简单了说,是郑国人指责楚国悖盟,宣布郑国与楚国结束盟友关系,并且郑国有仇要当场报。 吕武能从楚君熊审与楚国贵族的愤怒得出一些猜测,没想到的是待在营盘内的郑军会马上攻击楚军营寨。 这…… 不愧是郑国啊! 不但反复无常,还头铁到令人头皮炸裂! 己方的营寨遭到攻击?发现那情况的楚军出现哗然声。 吕武心里纳闷地想道:“君上接受郑国的靠拢了?” 话说,吕武怎么没有命令部队立刻冲锋? 换作是在其余年代,吕武肯定会那么干的咯。 关键现在的年代不一样。 吕武的选择是让驭手控制战车向前,抵近到楚君熊审约二十米的距离,行礼后说道:“代寡君问候楚君。楚君未有致意率军而来逼迫寡君,有失楚国气度,非为君者当为之。如今两军竞技,左右(翼)酣战已久,阵中不可久候,请楚君车驾退后,我将发起冲锋。” 楚君熊审直勾勾地看着吕武,说道:“径直来也!” 卧槽! 不愧是以“莽”治国的楚君熊审。 他的表态是:老子就不走,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当然了,肯定也是笃定晋军不敢把一国之君怎么着。 所以是,这位国君有恃无恐,很期待类似郤氏“五进五退”再次重演。 吕武又劝了几句,示意驭手掉头回去。 战车还没有抵达本阵,甚至收拾战场杂物的双方辅兵都没走,吕武放出了进攻的信号。 刹那间,早就在蓄势的晋国中军,战鼓声敲得很急,大军则是齐声高喝一声“杀!!!”之后,开始疾速推进。 楚君熊审本来还很笃定,看到吕武片刻不迟疑,再扫视气势汹汹的晋国中军,心想:“我听说阴武逼死了秦君嬴石,是不是真的呀?” 第591章:大佬级别的待遇 晋国中军的战车已经展开冲锋,一阵“飒飒”的动静响彻,阵型中间平地升起一片“乌云”。 那一朵“乌云”由至少五千支弩箭组成,箭镞破开了空气带起了诡异的声音,越过驰骋状态的己方战车兵,飞了至少两百五十米才落下。 晋国中军与楚军因为需要等待各自疲惫的参战部队离场,再来是需要清理战场的关系,两军的相隔距离保持到两百米以上。 看到晋军那边射箭的楚军弓箭手有些懵,极个别的楚军弓箭手下意识挽弓射箭,他们的行为让周边的同伴产生误判,以至于几个局部的楚军弓箭手都做了射箭的举动。 阴氏的弩有区分级别,强弩射程最远的撅张弩可达一百八十步(约270米),骑兵列装的骑弩最远射程达到九十步(约135米),普通的弩射程超过一百二十步(约180米)。 因为弩根本不用多长时间来训练就会使用的关系,阴氏带来的弩基本上都拿了出来,除了经过专业训练的两千弩手之外,刚才射箭的三千弩手属于客串。 所谓弩手需要专门训练,主要是增加拉弦和装箭的速度,再来就是听从命令掌握每个抬弩的角度,能够听懂各种如“攒射”、“漫射”、“抛射”的口令,准确命中率什么的不追求。 实际上,想追求准头用弓最好,听说过“神弓手”这个称号,还真没听说过谁获得过“神弩手”这个称号。 一切都是源于工业技巧的限制,即便弩被加上“望山”这种瞄准装置,距离近了还好说,距离稍微远一些就别追求什么准头了。 讲得更直接一些,远程武器其实是追求“量”最实在,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只有“量”有点那么过剩才会去追求“质”。从而能够发现将射箭玩成“基础技能”的势力,才更容易出现“神弓手”。 楚军的弓箭手比较晚射箭,他们射出去的箭矢却是先落下,只是射了个“寂寞”,伤到了一些花花草草,再给地表增加一些战争遗迹。 差不多是在楚军箭矢落下约七个呼吸的时间,阴氏弩手射出的弩箭才落下去,带起了一朵朵血色的花骨朵,再引发出惨叫与闷哼声。 楚君熊审怔怔地看着倒下的御戎,再看向薳罢手里插着弩箭的盾牌,最后扫视了四周和身后。 他们可是处在中央军阵的前端,挨射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的是晋国中军怎么就敢无视有一国之君在场,进行这种刻意的箭雨覆盖? 晋国中军的一波箭雨下去,倒下至少七百名楚军。 这还要庆幸军阵前端的参战人员基本有穿甲,要不然倒下的人会更多。 楚君熊审拉拽御戎的尸体,检查有穿甲怎么就被射死了。 御戎的中箭部位在脖颈附近,也就是弩箭正好命中没有甲胄防御的位置,斜着没进去大概三分之一,看位置绝对是穿透了心脏,以至于御戎连惨叫都没有直接毙命。 “王上……”薳罢看到晋国中军那边又有‘乌云’升空了。 因为错愕和紧张的关系,薳罢没算晋国中军射箭的间隔时间,认为继续待在原地会很不妙! 刻意杀死一国之君这种事情?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干。 中了流矢没命的一国之君却是有那么几个,近数十年死在流矢下的就有曹君姬庐。 当时曹国没跟秦国计较的主要原因是,真心不知道该怎么计较。 薳罢观察和预判了一下晋军箭矢会落下方位,劝楚君熊审后退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军队的远程部队其实很少会重复覆盖某个区域,他们追求的是有价值的群体杀伤效果,已经覆盖过一轮的区域再覆盖会显得很不划算。 楚君熊审从众多惨叫和呻吟声中听到了杂拌其中的破骂声,辨认了一下才听明白有贵族在训斥刚才私自射箭的弓箭手。 退?过剩的自尊心不允许楚君熊审往后退。 再则,楚君熊审发现晋军并不是刻意朝自己这边射,胆子又给肥了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楚君熊审一旦退却,与他“莽”的风格很不一致,可能会打击到参战楚军的士气。 失去了御戎的“王驾”在狂飙,车辕之上的那杆“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楚国的君王都那么莽的吗?”吕武还是挺佩服楚君熊审的。 因为“王驾”还在冲锋,其余楚军战车的驭手开始频繁抽拉车牛的屁股,打得战场上不断出现牛哞和马嘶的叫声。 一些从“王驾”边上快步奔跑而过的楚军士兵,他们用尊敬和崇拜的目光看了“王驾”一眼,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迈步的速度开始加快。 双方的战车距离不足百米,马上就要产生交锋了。 步军方面,随着两军步兵的距离一再拉近,晋国中军射箭的频率增快了。 那是射程较近的弩也加入射箭,再来就是手持强弓的弓箭手也在射箭。 什么叫“强弓”呢?说白了就是三石以上的弓,射程一般都在一百二十米以上。 薳罢已经临时接过了御戎的职责,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战剑猛地朝前一剁。 不是要斩个“寂寞”,纯粹是有一头拉车的牛被射死,需要斩断套绳之类的玩意,舍弃掉那头已经死掉的牛。 “大神还是保佑王上的!”薳罢有意识地拉扯缰绳,使得战车的速度一再变慢,一点都不想再继续往前冲了。 楚君熊审的注意力全在晋国中军射箭的频率上面,呢喃自语道:“为何如此?” 在他们的概念中,不知道什么玩意能将箭射出两百米以上,哪怕是力气超大的弓箭手最多也就射个一百五十米。 这位能射一百五十米的人叫养由基,被后世誉为中华第一神箭手。 楚君熊审对射箭很熟悉,很清楚单独一个人能射两百米是一回事,一大群人能射两百米就是超级科技产物了。 他大声喊道:“寡人重金寻可射一百三十步之弓!” 阴氏的弩是在攻打秦国之后才很经常用,不要忘记楚国和晋国之间的距离,以当前信息传递的速度,还要看传播的受众,楚国不知情是很正常的。 发起冲锋的战车已经爆发交战,楚军的战车乘员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晋军的大多数战车看上去非常灵活,前冲的速度快是一方面,能小范围拐弯是个什么鬼! 这是阴氏又出产了“战车2.0”版本,使得战车的重量变得更轻,拐弯的受限也降到最低。 楚君熊审可算是发现自己所在的战车竟然停下,周边被数百“王卒”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薳罢,说道:“为何陷寡人于不义?” 薳罢咋说?能说再继续冲有很大概率会送人头吗? 当然,晋军看到楚君的“王旗”肯定会绕开,才不会像苍蝇见到翔那样围上来。 比较关键的是,薳罢觉得吕武超级不一般,琢磨着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太好说。 薳罢认为自己想得一点都没有错,大喊道:“王上,晋元戎来矣!” 楚君熊审扭头看去,刹那间眼瞳一阵收缩,手下意识就握向了剑柄,身躯也变得有些僵硬。 还真是! 吕武时隔多年之后再次亲自冲阵,享受着没有楚军逼上来的待遇,来到了被“王卒”严密保护在正中的楚君熊审前方约三十米,战车稳稳地停下来。 普通士兵没资格杀死贵族,能做的就是包围等着己方贵族来杀或俘虏。 贵族想杀死某个贵族要有一双懂得分辨的眼睛,级别差距太大还是不够资格。 吕武好歹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够资格冲向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楚君熊审看到吕武行礼,下意识回了一个礼,再看着吕武所在的战车调头离去。 完成调头的吕武嘴角勾了起来,示意又可以再调头回去了。 结果是楚君熊审没来得及品味被晋国元戎战场致意的苦涩,又再一次看到吕武所在的战车来了。 这一次,吕武所在战车依然是稳稳当当地停在楚君熊审三十米之外,彬彬有礼地再进行致意。 人家郤至好歹是带着大军逼近楚君熊审,玩“君子”的那一套,表达对“君权”的尊重。 吕武只是单车就这么干,并且周边是拼杀得异常激烈的双方战车,头顶上还有箭矢在你来我往地飞过,该怎么来判断有没有诚意? 很不好判断啊! 说吕武假模假样,他好歹是当世第一猛人,战车冲破楚国“王卒”的防御圈没任何问题,以武力值和变态防御再杀到楚君熊审面前,肯定是能够办到的。 要说诚意十足吧?不是应该让晋军退下去吗??? 吕武反反复复三次地对楚君熊审致意,最后一次甚至让战车挨着“王卒”的边,想表达的意思就有点明显了。 他们所在的区域被刻意地避开,周边的双方步军已经站成战列线在交战。 “寡人当如何?”楚君熊审看到的是吕武已经手持长兵器,并且一队队甲士靠拢上去。 那是什么意思? 对了,现在有“事不过三”的习俗吗??? 楚君熊审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军队在不断后退,再观察到战列线后方不但遭到晋军箭阵一再的覆盖,认真观察才发现晋国中军前排的长矛手很多。 最为致命的是晋国中军的箭雨覆盖没完没了,打乱楚军的阵型不说,战列线的兵源补充速度跟不上,有点战斗力差距太大的意思啊! 第592章:怎么就敢啊! 自从韩氏不再作为卿位家族之后,好些个家族都增加了弓箭手的数量。 这里面并不是全部觉得韩氏不行了,根本原因在于韩氏的纳赋额度被削减,晋军却是不能没有弓箭手,他们肯定要想办法将弓箭手的数量补上来。 韩氏之所以被称为善射,不是他们家族中有多少神箭手之类,在于韩氏将箭阵玩得非常溜! 箭阵是个什么玩意?不是许多弓箭手列阵就叫箭阵,内涵在于什么时候应该进行箭雨覆盖,覆盖的范围多大,敌军的哪里是必需要进行定点着重打击,等等。 韩氏就是摸索了以上的规律,又积累了远比其它家族更多的经验,他们才被认为善射。 当然了,韩氏的善射还跟他们掌握了制作更好的弓和箭的技术有关,也就是掌握了远程武器的尖端制造科技。 现在很多家族的发展方向能不复杂就绝对不会复杂,一般是认定应该走什么路线,集中人力物力往专精的方向一直前进。 这个当然是因为受限于人力物力的关系,再来就是获取知识非常不易,能够窥探到一个发展方向已经十足幸运,没有足够人力物力支撑怎么发展第二项? 晋国在韩氏没落之后,着重发展远程武力的当属阴氏和范氏。 阴氏即便是“发明”出了弩,然而在韩氏失去卿位之前还是显得相当克制,等韩氏连续两轮没有获得卿位才显得有那么些高调了。 范氏没有拿出什么新鲜花样,他们人多、地广、财帛足,走一惯的家族策略玩“量”足那一套。 所以了,由阴氏和范氏联合组成的晋国中军,远程部队的数量多一些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此为何物?”楚君熊审问的不是物体,是兵种。 薳罢被问得很是懵逼。 那不是明摆着的嘛! 外面一看就是铁甲,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再套几层甲,手里的玩意是戈矛,跟楚国“王卒”的区别只是没有携带盾牌。 其实阴氏用来阵战的甲士用的是“戟”这种兵器。 事实上很多列国都有“戟”这种武器,一般是用来当作“礼器”而已,他们将相似的兵器都叫戈矛。 阴氏的“戟”比楚国“王卒”的戈矛要略长一些,达到了两米二。他们没有专门的佩戴盾牌,每一名甲士的腰间却有一柄战剑。 另外,吕武挑选了极为精锐的一批甲士,给配上了弓这种武器,左胯部位置还有一囊装着大约五十支箭的箭囊。 这一刻魏氏有无数的MMP可以说! 不看近战武器的长短,阴氏精锐甲士的装备分明就是“魏武卒”的标配。 阴氏在训练甲士上面,没有疑问用的就是吴起对“魏武卒”的标准。 当然,魏氏那边觉得阴氏发展重步兵有点侵权了,认清阴氏训练甲士的标准比魏氏还高,阴氏训练甲士的方式也比魏氏更先进,选择紧闭上嘴巴。 剽窃什么的,一旦变成剽窃一方做得更好更强,怎么去认定剽窃会变得很难。 毕竟,人们的观念中只有弱的会去学强的,认定没有强的会去学弱的。 吕武所在的战车已经在往前冲,冲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这种做的主要原因是一种威慑,也就是想要赶跑楚君熊审;再来就是要让精锐甲士跟上,形成一种冲阵的配合。 薳罢看到了什么赶紧举盾护住自家老大,下一秒听到了一阵磕碰声。 “安敢如此!”楚君熊审认定自己遭到了极大的冒犯。 原因?晋国中军那边又朝他们所在的方位射箭了。 之前距离远还能说不是故意的。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双方已经进行了近距离的交战,一杆“王旗”看上去是那么显眼,怎么就敢刻意朝一国之君射箭啊喂! 刚才那一拨是晋国中军弓弩手的协同覆盖,并不是专门的针对,完全是一种“走流程”的箭阵区域漫射。 正在向前推进的阴氏甲士方阵,携带弓箭的甲士将自己的戟暂时交给袍泽,他们在口令声中一边迈步一边做挽弓搭箭的动作。 “王上!”薳罢瞪大了眼睛看着距离约七十米外已经挽弓搭箭的晋军甲士,呼吁道:“速速退后!” 楚君熊审对看到的画面简直感到难以置信,发呆间对面的晋军甲士已经射出箭了。 阴氏甲士的射击目标并不是楚君熊审所在的战车,他们听从命令朝楚国“王卒”进行了精确打击。 楚国“王卒”早早就搭起了盾墙,射来的箭矢绝大多数钉在盾牌上面,仅有少数从盾牌的空隙射过去。 箭矢射中了一些楚国“王卒”,很有自信哪怕被射中也不会怎么样的某些“王卒”感觉到了疼痛,低头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中箭部位。 怎么回事啊? 外面套着一层犀牛皮甲,里面还有两层其它皮革制作的皮甲,还能特么被射穿! 阴氏甲士的弓从三石到六石不一,再看看箭囊里面的箭是什么箭镞,它们是一种三棱箭镞。 三棱是个什么构造不多作解释,简单了解具有破甲效果就行了。 箭镞这种玩意在阴氏那边是使用模具浇灌铁水来生产,后面再进行各种处理就行。因为制作方式并不复杂的关系,产量方面很大。 吕武与楚君熊审眼神形成对视。 又是吕武率先行礼。 楚君熊审看着吕武行礼之后没有再调转车头回去,知道这一次晋国这个元戎是来真的了! 实际上,楚君熊审不理解吕武怎么就敢这么对待一国之君,还是当世两大霸主国之一的楚国国君。 刚才阴氏甲士的射箭是最后的警告,配合吕武行礼不退,明摆着告诉楚君熊审:没错,就真心是在玩真格的,再不跑就不用跑了,要跟俺到晋国作客啦。 薳罢在大喊大叫,语气听上去很急切。 周边听到的楚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仔细听了一下才明白自家国君陷入危险。 楚国的贵族一方面是担忧自家老大的安危,再来就是清楚“救驾之功”的功劳有多大,他们的选择是带上士兵向自家老大靠拢。 那么做的楚国贵族太多,很直接地让楚军的阵型先是扭曲,再因为晋国中军抓住机会加强攻势,导致楚军阵型出现瓦解的迹象。 之前在关注左右两翼的晋君姬周,看到楚国军阵中央要瓦解,经人提醒才看到吕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快抵近到楚君熊审跟前了。 同样作为一国之君的姬周欣喜这场战役有点像是要取得胜利,内心里对吕武逼向楚君熊审则是很不高兴。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今天吕武敢对楚君熊审动粗,什么时候会干弑君的事情? 看吧,有什么想法都是取决于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一国之君则是会更加的敏感。 晋君姬周为什么觉得要胜利了?楚军中央军阵出现明显混乱是一方面,位处右翼的范氏正在压着楚军打,左翼的魏氏彻底稳住,一切都在显示战况对晋军这边大好。 跟范氏所部交战的不是楚国“王卒”,士兵来自子囊和蒍以邓的所在家族。 子囊跟中行吴打一次输一次。 蒍以邓所在家族的战斗力是楚国的天花板之一,不代表就稳赢晋国卿位家族。 其实也是楚军这边受到了极大的干扰,比如谁都没有料到郑军怎么就敢攻击楚军的营寨,再来就是吕武逼近了楚君熊审的位置。 所以说“御驾亲征”这种做法,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干,能给予己方带来士气增幅,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极大。 一阵阵的鸣金声从楚军后方传出。 各国的鸣金声都有自己的特点,听错那是不可能听错的。 楚君熊审听到鸣金声先是感到错愕,随后怒火万丈。 天下第一猛人正在逼近怎么啦? 没看到那个天下第一猛人还是非常克制,迫进的速度并没有多快嘛。 说明天下第一猛人还是忌惮君权,干的是一种心理胁迫而已,不敢对一国之君怎么样。 如果吕武能听到楚君熊审的心声,会笑楚君熊审只是站在第一层,自个儿却是站在第三层俯视楚君熊审。 吕武第一层用意的确是那样,第二层则是引起附近楚国贵族的紧迫感,第三层是给全体楚军带去无尽的心理压力。 听到鸣金声的薳罢跳下战车,招呼周边的楚国“王卒”赶紧来帮忙扛车和驱使拉车的牛一块完成调头。 这并不是在搞笑。 晋国的战车因为阴氏进行改革的关系处在“战车1.5”的阶段,其余各国还是老样子。 无法短距离进行转弯,真的就是需要用人力去扛着调头。 吕武已经被很多楚国贵族带士兵来拦住。 并没有楚国贵族带着士兵直接攻击吕武,一方是身份上面的差距,再来是因为有阴氏甲士的存在。 这边开打的时间最晚,打起来的激烈程度却是远超其余局部。 事实上,鸣金声出现在战场之后,左右两翼的楚军已经在进行后撤,中央交战区域的楚军则是蜂拥向吕武所在的区域。 人在巢车之上的晋君姬周眼睛紧紧盯着吕武的位置,脸上的表情一再转变,能看出脑子里也在进行思考风暴。 第593章:寡人不要面子的? 这一场爆发在“朝歌”的战争先有晋国的新军将祁奚为了赎罪自裁,后面郑国司空子耳用自杀的方式控诉楚国不仁不义。 一场战役死一个大人物都能造成轰动,会令没有参战的诸侯国进行侧目和感到诧异,何况是一下子死了晋国和郑国的大人物? 晋君姬周忍不住想道:“楚军皆是逼向元戎?若元戎役于阵前……” 想一想就算了。 除非是楚君熊审或楚国令尹子囊的武力值足够,要不楚军那边谁够资格杀吕武呢? 其余方式可能杀死吕武,比如一拥而上什么的,以当前时代的规则偏偏不能那么干。 “甲士众多,元戎亦无被俘可能。”晋君姬周心里的压力太大,控制不住会‘编排’起自己的那个元戎。 这个主要是吕武今天干出威逼楚君熊审的事,哪怕是为了战局考虑,还是搞了晋君姬周的心态。 以为“总有刁民想害朕”是个段子吗?至少在封建社会并不是的! 所以了,真不能轻易对一国之君干点什么,很容易将屁股坐在君位宝座上的国君心态给搞崩了。 不能说一国之君经不起瞎搞,完全是立场决定思想,身份地位越高就越敏感,多疑和猜忌是他们的一种本能。 等待楚君熊审退到安全的距离,中央军阵的楚军开始进行后撤举动。 吕武让军队追击了一小段距离,同样下令收兵。 回到军营的楚君熊审看着遭到攻击的痕迹,心里本来就有气,看了更是觉得哪哪哪和谁谁谁都不顺眼。 “何人鸣金!?”楚君熊审用单只能杀人的眼睛扫视一众楚国贵族。 先一步回到营寨的子囊说道:“其人已自裁。” 楚君熊审先是瞪大了眼睛,了解到是芈姓的人那么干,干完了还立刻自杀,品味出了一些什么。 公族……又或者说是王族?那么干的前提是看到楚君熊审陷入危险,鸣金之后还自杀,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楚君熊审表示会严厉处置私自鸣金的人所在家族,并且当即下令处死了那个人的一众家臣,心里想的则是以后找机会弥补那人的家族。 这件事情很复杂。 战场上只有楚君熊审有权决定要不要收兵,有人“代劳”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出现了令出多门的忌讳不提,还损害到了君主的权威。 也就是楚君熊审觉得自己撑不了几年才轻拿轻放,换作身体无恙的阶段,信不信哪怕那人是出于好意,全族还是要被清算? 薳罢遭到了楚君熊审的训斥,人却是心里不断暗乐。 事实上,作为近臣根本不怕被君主痛骂,相反不被君主搭理才让他们感到害怕。 子囊就对遭到训斥的薳罢感到了嫉妒。 原因是子囊今天还是败了,没有遭到训斥,甚至楚君熊审没有任何表示,代表被暗中记在小本本,哪天楚君熊审开始算账,一定是被拉清单的大算特算。 “郑人何在?”楚君熊审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给‘蹭蹭蹭’地冒了起来。 没有出战的薳启强答道:“远遁而去。” 头铁的郑军偷袭了楚军的营寨,没有过多的深入,更像是一种泄愤的行为,打完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 楚君熊审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寡人必不轻恕于郑!” 喂喂喂! 是楚军先背刺的好吧? 然而,弱国和强国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尤其是跟楚国讲道理。 子囊刚才已经初步统计伤亡,一脸难受地说道:“仅一日,我伤亡将士便有五万。” 是个楚国人都清楚一点,想要精确参战伤亡人数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根本原因太过于现实,哪个封君带了多少军队参战,嘴巴里讲的数量跟实际带来的数量一不一致都不好说。 好些封君嘴上说带了三千兵力,很可能只带来了两千,他们会谎报家族的伤亡数,一般是往多了来汇报。 大家都是楚国人,封君之间是个什么尿性,谁还想忽悠住谁? 比较现实的是,封君会很有默契地欺骗君主。 楚君熊审听到仅是一天就出现五万伤亡,脸上表情直接凝固。 这尼玛! 楚国过来的军队也就二十多万,一天伤亡五万,敢情他们只能打得起一场坚持四五天的战争??? 当然了,伤跟亡是两回事,伤可以重复受伤,阵亡却只能有一次,懂行的将领只会计算存在多少有效战斗力。 这就是明明一场战争,双方参战人数合起来也就一万,各自没有援军抵达,战后统计双方伤亡为什么会远超一万这个数字的原因。 楚君熊审刚继位之初会被瞒骗。 他已经成为首脑长达二十七年的时间,一些弯弯绕绕早就洞悉,选择看破不说破而已。 子囊说道:“郑国两‘军’皆没,受俘者约有七百。” 遭到背刺的郑军恨极了楚人,哪怕想投降也不会选择楚军,实在没办法才遭到楚军俘虏,也就出现两千两百多郑军士兵投降晋军,楚军只俘虏到七百多郑军士兵的事情。 楚君熊审想了一下下,说道:“未闻郑人归降。” 这一下,有资格参加会议的楚国贵族都给愣住。 子囊反应最快,答道:“王上所言甚是。” 那么,七百多个郑军俘虏怎么办? 现在,郑军俘虏要祈祷有些楚国贵族足够贪婪,要不他们的最终下场不是武器弄死,一定是被挖坑给活埋了。 不用“坑杀”这个词是有原因的。 所谓的“坑杀”真不是挖个坑活埋,需要拆开来进行理解。先有“坑”,也就是瞒骗、欺骗、忽悠……等等糊弄人的假话,再干“杀”步骤。 历史上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看字面意思会理解为挖坑将四十万赵军活埋了。 正确的理解方式是:白起欺骗被俘的赵军说他们能活命,再驱赶到某个位置进行分批处决。 因此“坑杀”的另一解读方式,指用来屠杀俘虏。 楚国贵族稍微一愣也就算了,没人多说一些什么。 楚君熊审又问道:“可有晋军俘虏?” 但凡战争就会出现战俘,哪怕战争还在进行,总会有些胆怯者在战阵上投降,或是倒霉到一定份上被俘。 子囊报出了一个“数十”的数字。 楚国贵族以为晋军战俘会跟郑军战俘一个待遇,不少楚国有心劝一劝,没开口讲出来,老大先出声了。 楚君熊审大概是觉得数量太少先皱眉,再说道:“优渥待之。” 再怎么说,楚国和晋国同为当世霸主,交锋了那么多年,仇视或恨是应该的,不能缺了互相尊重。 道理太过于简单,同等实力就该互相尊重,不然就是在看轻自己,也会让一些弱国不尊重霸主。 蒍以邓抓住机会,说道:“郑国悖盟,王上可要当即讨之?” 老大,咱们没抓住机会弄死晋国的下军和新军,给晋君姬周“剃光头”的事业也没有干成。 今天打下来,晋国的中军和上军明显不好惹。 要不,咱们还是稳一波,先去教训郑国找找自尊,回头再跟晋国拼了吧? 蒍以邓的建议并不突兀。 楚国十分强大,背刺郑国又怎么啦? 郑军敢偷袭楚军的营寨就是不对! 另外,郑国解除了跟楚国的盟友关系,一定会跑去抱住晋国的大腿。 一旦郑国铁了心要抱住晋国大腿不松手?楚国的一帮小弟就有罪受啦! 他们肯定要趁晋国没反应过来之前先解决郑国,无法将郑国打死,就打到郑国半身不遂。 理由就摆在那里,楚君熊审有个台阶能够顺着下。 “寡人不服!”楚君熊审想到今天被吕武逼到身前就来气。 想到了什么似得,楚君熊审问道:“晋军伤亡几何?” 子囊底气不是那么足地说道:“应是三万有余?” 什么玩意? 楚君熊审抓起案几上的酒爵甩了出去,大声说道:“寡人便在军阵之前!寡人所问,乃是晋中军、上军!” 晋国下军是个什么成份,一定是搞了脏手段,将偃旗了的新军解散,再补充到下军去了。 动动脑子,嘴巴別瓢。 晋国的下军新整编再跟郑国两个“军”死拼,明显废了。 楚国是当世霸主,身为令尹怎么能不要脸到拿郑军的战果,给自己脸上贴金! 子囊重新组织语言,艰难地说道:“臣以为晋中军、上军,战死者当是三千余。” 楚军这边的战死数量应该是在两万左右?会出现这么夸张的阵亡率,主要是楚军的中央军阵遭到反复的箭雨覆盖,光是楚国中军的阵亡就占了一万三以上。 晋军那边?位于右翼战场的范氏伤亡比较大,占了阵亡士兵数量的两千左右。 新编下军的话,战死的数量约有六千,不算轻伤的重伤士兵三百多。只有三百多是因为被抬了回去,没有抬回去只能在战场上等死。 所以,只是打了一天,楚国和晋国合起来阵亡的士兵数量就达到将近三万,是吧? 那可是三万名士兵,好多诸侯国全国的总人口连三万都没有,别说是三万的军队了! 楚君熊审又是沉默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说道:“寡人绝不撤兵!” 尼玛! 竟然被箭雨两次覆盖,还被逼到了“王驾”前面。 寡人不要面子的吗? 这一茬,必须讨要回来啊!!! 第594章:作为霸主的气度 到了夜晚,战争被摁下来暂停键。 吕武刚刚收到来自中行吴的伤亡统计,新编下军战死和失踪的人数达到七千余,轻伤没有进行计算,重伤员约有三百。 战场上失踪其实也就等于死了,哪怕没死也很难再次出现,要么是逃跑了,不然就是被俘了,逃会一直逃亡下去,被俘则还能再赎回来。 目前是春秋中叶,能上战场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极少会出现逃亡的现象。 当然,上面不要将楚国给计算进去。楚国很喜欢拉南蛮的壮丁,带着不情不愿心理来到战场的蛮人出现逃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吕武看着年轻的中行吴,说道:“下军将辛苦。” 新编下军拼掉郑国两个“军”对晋国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只不过晋君姬周和公族的一帮封主可能会有不同意见。 中行吴很上道地强调,说道:“我仍可参战。” 以为公族拼了一场就算完事了吗?那样想就属于太天真了! 不提赎罪的事情,晋国在“朝歌”这边的兵力严重不足,哪有公族退出作战序列的好事。 一样在场的晋君姬周心疼公族的损失,嘴唇抖了抖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之前吕武、士匄、魏琦和士鲂已经明说,他们再一次进行了动员,阴氏、范氏和魏氏合起来还会有一个“军”的规模来支援。 卿位家族不计损失地拿出了老本,其余的中小贵族也被号召来援,公族再逃避不但是不拿国家安危当回事,连带一样没将国君当一回事。 吕武看向了魏琦,问道:“楚‘王卒’战力如何?” 魏琦实话实说道:“善战,坚韧,不可小觑。” 他们说的“王卒”就是楚君熊审的左右广,一直是作为楚国最高端的精锐部队。 正聊着,外面有人通报,说是楚君熊审派人送来了酒肉。 这是什么操作? 两军白天打生打死,到了夜晚楚君熊审却是让人带酒肉到晋军这边? 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稀奇,以往的例子非常多,算是春秋时代很可爱的一种行为吧。 楚君熊审派人送晋军酒肉有自己的用意,一来是表现出彬彬有礼的一面,再来就是明晃晃表示战事还有得打。 送过来的酒肉不多,有晋君姬周的一份,再来就只有吕武沾光了,晋国的其余“卿”和贵族没那个待遇。 酒肉里面会不会下毒?现在的手段没玩得那么花,至少在以往是没相关旧例的。 晋君姬周安排了一下,命人带上酒肉去给楚君熊审和楚国令尹子囊回礼。 这个回礼没其它什么意思,就只是简单的回礼而已。 晋君姬周和吕武都没有去动楚君熊审送来的酒肉,小心无大错是一方面,再来就是没那兴致。 比较令他们感到讶异的是,后一脚楚君熊审又让人送来了酒肉,点名就是送给中行吴这位小伙,并且赞赏中行吴没有丢了荀氏先祖的威名。 两国相争,发现敌国的某个谁的能力非常不错,以异国之君的身份进行称赞,不是在玩什么离间计之类的谋划,是真心诚意觉得某某谁真的值得夸奖。 受到楚君熊审夸赞的中行吴没有谦虚和矜持。 这一刻,中行吴觉得自家的精锐没有白白损失,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坐稳卿位了。 稳当到除非是发动家族私战,要不然国君和其余谁都难以撼动中行吴的卿位。 来自楚君熊审的称赞会变成中行吴很漂亮的一份履历。 得到来自敌国君主的夸奖是很大的荣耀,不知道多少人想有这种待遇而不得。 晋君姬周可没有多想,为中行吴得到楚君熊审的夸赞,真心诚意感到高兴。 这么一件事情发生,不管这一场战役晋国是输是赢,史书上至少不会太难看了。 翌日。 因为昨天打得太激烈的关系,两国君主趁着互送酒肉的机会,商定休战三天的时间。 天微微亮时,两块免战牌各自高挂在双方辕门的显眼位置。 说不打,那就是真的不会打,目前一国之君还不会玩出尔反尔的那一套。 好像也不对?秦国就玩过商定不打,隔天出兵列阵逼营的勾当。 后面的秦国玩得更花,什么手段脏就怎么玩,甚至都将楚王骗到自己的都城再软禁,威胁楚国要送上多少里的疆土才肯放回去。 没有交战爆发,晋军和楚军并没有清闲下来。 楚军正在重新布置自己的营寨,拔除掉位于湿地边上的营区,营寨往“朝歌”的方位前推了大约两里。 他们还在大肆地伐木,好像是想在大河架设桥梁? 晋军这边同样是在进行伐木,倒不是也要架设桥梁,主要是下军和新军由于情势太艰难没有伐木,军中造饭需要用到木头,趁着没有开战肯定是要进行积累的。 两个阵营去伐木的辅兵在某个林子碰上,没有立即冲向对方干起来,恶语相向什么的更没有,先是在沉默着做各自的事情,随后进行各种搭话,一般是问对方的生活质量怎么样。 懂得晋语或楚音才能沟通得过来,不然就是鸡同鸭讲了。 楚人表示生活质量也就那样,平时接受封君的剥削,战时被拉出来到处跑,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好日子。 晋人这边要区分是来自阴氏或者范氏。 阴氏的人告诉楚人,他们非但没有遭到过分的剥削,还从封主那里得到多大的土地进行耕作。 啥玩意?不是个贵族,能够有自己名下的土地??? 这特么骗人都不是这么骗的! 范氏的人却很酸溜溜地告诉楚人,阴氏真的有那样的好事,平时耕作用心或其它方面表现良好,阴氏之主真的给属民分发了土地,并且表现优异每年还能“扛麻袋”呢。 楚人震惊了。 不是贵族,真的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吗?晋国的社会已经先进到那种地步啦! 他们的理解有些错误,不是贵族当然不可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阴氏那边只是将某块土地承包给某个人,耕作的成果只能留三成就没必要说了。 什么?!阴氏剥削这么严重,竟是用的十抽七??? 说得好像谁都能有那待遇似得。 现在九成九的人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的一切都属于封主,其中包括自己的小命。 十抽七是狠了一些,劳动之后能留下三成给自己进行自由分配,不知道多少人会感到羡慕嫉妒。 吕武近期已经在对改革步伐进行加快,未来大概七年或十年内,会将土地私有制普及到属民阶层。 这样子看似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挥霍财产,但凡懂得经济学,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太详细的东西不用说,仅是知道会解放社会生产力就行了。 更内涵的层次,无非就是阴氏将获得无数人的效忠,并且吸引来自各个家族与异国的人口投效。 这个并不是吕武又“发明”了什么制度,土地私有制很早就出现,跟知识一样被某个阶层垄断而已。 孔夫子乐意向人传播知识得到了“至圣先师”的称号。 吕武率先推动普及到普通人的土地私有制,能不能得到个“土地之X”的名号? 好像挺难的??? 还是说,孔夫子有一帮徒子徒孙玩命吹,干了推行土地私有制的某个谁被迫深藏功与名? 两天的时间过去。 某天早晨的天空突然被乌云所笼罩,没一会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从开始下就很大,持续到中午时分才有变小的迹象,可是中雨也就维持了半个时辰,接下来就变成了天空云层闪电道道,一声声的轰隆雷声作响。 吕武得到汇报,楚军辛苦两天搭了一小段的桥梁被河水冲垮了。 “楚军远来,聚者众也。”士匄很是幸灾乐祸。 是的呢。 楚国本来是在攻打宋国,打到一半才来到卫国,行军起码千里之遥。 从楚国本土运粮来卫国的路途非常遥远,有二十多万大军嗷嗷待哺,楚国运粮的数量越多,代表路上的消耗量绝对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比较要命的是,晋国从来没有听说过楚军缺粮,甚至楚军每一次战败都会丢下大量的粮食。 吕武好奇之下有专门的刺探情报,发现楚国并没有大型产粮区,纳闷怎么有那么多的粮食能消耗。 事实上,晋国也没有大型产粮区,一样没有出现过缺粮的现象。 这个是跟现在的社会制度有关,饿反正饿不到有自己名下产地和产业的“士”阶级以上,普通人会不会出现缺粮情况就不用提起了。 少数剥削多数,集中起来的资源被耗费在军事用途,还能造成缺粮必定是发生大干旱或大水涝。 吕武说道:“楚军自‘邲之战’再次饮马大河。” 不管是因为什么而发生,他们没有将楚军重创到一定程度,仅是楚军再一次打过大河,史书上面会记载他们的罪过和耻辱。 士匄的呼吸一窒,觉得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太特么烦人了! 雨一下,前几天雨势很大,后面虽然降雨量减少,还是断断续续下了将近半个月。 天气重新放晴,地面湿度太大依然不适合交战,怎么都需要再等个四五天的时间。 在晋军和楚军重新准备交战的阶段,卫君卫衎带着出征的卫军回来了…… 第595章:不可理喻 卫君卫衎带着两个“军”出征,回来时只剩下一个“军”再多一点点,只能从携带回来的战利品判断到底是胜了还是输了。 出征的卫国军队携带回来的战利品不少,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车辆四百多车,目测俘虏应该有个两三千人。 回到自家都城的卫君卫衎没有马上见晋君姬周,带回来的军队更是全部入城。 这么一个举动让晋国上上下下心里开始冒火。 晋军来“朝歌”是救援自家的国君和下军、新军没错,有战争爆发在卫国都城“朝歌”的这个前提,算不算是救卫国于危难之际? 结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作为客军的晋军跟楚郑联军都打了将近三个月,卫军从头到尾缩在城里,出征回来的卫君卫衎没求见晋君姬周很失礼,军队还特么全进城了? 如果卫国不给晋国一个交代,晋军不会干立刻撤军的事情,不管打输打赢事后都会盯上卫国可劲折腾。 楚君熊审得知卫君卫衎的做法,派来臣子询问晋君姬周,大意上就是晋国有卫国这样的盟友是什么感受,中原列国是不是不再服从晋国,要不要楚国帮晋国教训卫国一顿,等等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的问话。 长久以来晋国和楚国到底是在争什么? 一开始,晋国说自己在捍卫诸夏文明,保证文明得以延续,不被南方的楚国窃取正朔地位。 楚国则是觉得自己阔起来了,有实力取代周王室成为天下人的共主,还要证明楚国的文化比其余诸侯国更优秀。 以上都是官方套话。 实际上,晋国要的是自己说了算,一再收取各国的保护费;楚国是真的有心取代周王室成为天下共主,再来就是要向包括晋国在内的所有已知国家收取保护费。 说白了,晋国一开始可能真的是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国”什么的,后来演变成为盯上利益,再后来是不打都不行了。 到现在,晋国的很多人都相信那一套“天命说”,认定捍卫诸夏文明得以延续是自己的使命,生存的意义就是将楚国打趴下。 这就是属于一再洗脑,洗得自己深信不疑,不知道什么时候晋国会出现“反智”成为一种理所当然,认定自己绝对没错,错的是全世界。 晋君姬周对卫君卫衎的行为无比恼火,找来吕武问道:“我军可否挪动营盘?” 吕武被问得真心愣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卫国自己对发生在自己都城边上的战争持吃瓜态度? 他们是不是将每天上城墙看晋军和楚军打生打死,给当成为一种日常消遣? 吕武说道:“今日不战。若卫君无所作为,君上可遣人致意楚君,再行罢战两日。” 因为收了保护费的关系,晋国有义务帮卫国抵御入侵,遭到侮辱也能撕破脸。 楚国肯定乐意看到晋国和卫国盟友关系破裂,愿意让晋军挪动一下营盘。 晋国君臣那么干不是什么意气用事,异常讲究礼节的当代,任何的失礼行为都能被过度解读。 再则,晋国是两大霸主之一,卫国才是一个二流强国,卫国怎么就敢将侮辱晋国视作理所当然!? 果然,楚君熊审收到晋军姬周罢战挪动营盘的递话,非常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卫国那边还在纳闷天气已经放晴,湿润的地表也晒了几天,晋军和楚军怎么还不开打,后来得知晋军在拔营,一下子就着急了。 搞什么嘛! 晋军怎么能走? 一旦晋军走了,卫国可怎么办呐! 最为重要的是晋国没有通知卫国说要走,很不对劲的,好么。 孙林父带着使命赶紧出城找到士匄,一脸困惑地问道:“伯国为何撤军?” 那啥,卫国看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开打看到现在,有点觉得战争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士匄却是看出孙林父在装傻,选择一样装傻,说道:“君上与元戎共议,我不知也。” 有些事情说破了就没意思啦。 大家都知道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没想到病情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拿人当傻子,自己会成为真的傻逼。 “寡君归国,入城即命我犒军伯国。”孙林父看到士匄撇了一下嘴,心脏不由一紧,继续往下说道:“非我妄言,亦非它意。贵军若退,则‘朝歌’必破,卫恐属楚。此非我所愿也。” 就这么说吧?当今天下除了晋国之外,谁还能跟楚国正面硬刚。 好像宋国也能?至少楚国一再攻打宋国,宋国还活得好好的。 另外,吴国不是一直在跟楚国纠缠吗? 然而,那些都是建立在有晋国存在为前提,致使楚国无法拿出全部的实力去单独针对宋国或吴国。 楚君熊审带来了左右广,能看到楚军中有芈、成、蒍、斗、薳一些封君的旌旗。 了解楚国就该知道一点,也就是“朝歌”边上的楚军从规模一看就非常不好惹,好几个楚国战斗力天花板的家族都在,更是属于卫国根本就惹不起的战力级别。 士匄不愿意多说什么,甚至根本不给孙林父引见晋君姬周和元戎吕武,态度方面已经表达得非常明显。 孙林父尝试去求见晋君姬周和吕武,没有意外被拒绝接见。 心里无比着急的孙林父跑去求见解朔,人倒是见着了,关键解朔的态度一样冷淡,明确表示无法引见给晋君姬周或吕武。 解朔看在以往交情不错的份上,点醒孙林父问题出在卫国的态度上面,再来就是卫君卫衎这个精神病什么时候才能像个正常人。 拔营完毕的晋军开始挪动营地,他们将新营地选在“朝歌”西南方向约二十里外的大河边上。 楚军一样没闲着,确认晋军的确是在拔营之后,他们保留旧有营寨的同时,有楚人跑去距离“朝歌”约六里之外搭设营区。 卫国君臣看到晋军先拔营撤走,再看到楚军将营寨那么逼近“朝歌”,一下子就觉得不好了。 感觉自己无比疲惫的卫君卫衎先睡了一觉,醒了才知道晋军撤离“朝歌”二十里远,听到楚军已经将营寨建设到“朝歌”的眼鼻子低下,不知道是睡懵了还是怎么地,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晋国不过如此。”卫君卫衎猜测是晋军败给了楚军,下一秒开口说道:“我闻宋君率军北上?速速去人与之协商,卫宋可战楚!” 不是赶紧地向晋国认错,求晋军掉头回来救命,怎么是想着联合远在大河南岸的宋军? 所以说,正常人不能理解精神病患者的思维,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呗??? 重新安营扎寨完毕的晋军,他们与楚军营寨的间隔距离其实也就十四里地,中间地带还是相对平坦的地形,远比之前两军所处方位更适合进行大型会战。 一直在等卫国来赔罪的晋君姬周左等右等,等来的是卫君卫衎派出使节团要渡河去找宋国求援军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的晋君姬周完全傻了。 卫君卫衎脑子不正常,卫国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同样得到消息的吕武乐了。 吕武之所以同意晋君姬周将营寨搬离“朝歌”的原因太简单,他们的兵力数量远远少于楚军,挪一下位置会让楚军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况。 当然,需要取决于卫国敢不敢出城跟楚军打野战,他们不敢也能牵制楚国的兵力。 再来是,晋国国内的援军正在急速赶来,停战的时间越长对“朝歌”这边的晋军越有利,并且还有宋君子成带着两个宋国“军”只距离“朝歌”不足八十里。 宋军赶得快一些,顶多就是浪费一些时间用来渡河,最迟五六天就能抵达“朝歌”周边了。 当世各个诸侯国,硬要让晋国对哪个国家的战斗力有所信任,宋国绝对算其中的一个,再来则是曹国。 关于曹国不是曹军多么能打,主要是曹军对晋国的命令总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在晋军挪动营寨的第二天,楚君熊审派人找晋君姬周约定再停战三天。 晋君姬周没有马上答应,找来“卿”与一众贵族,忧心忡忡地说道:“卫国不敬我(晋国),我却不可舍弃卫国。” 不是晋国有多么疼爱卫国这个小老弟,原因是卫国真的跳反,取决于卫国的地理位置会让晋国很难受。 另外一点,楚军再一次饮马大河已经发生,晋国再失去卫国,等于是晋国在争霸格局与风评处在全面下风。 吕武说道:“‘朝歌’非坚城,坚持三日或将无碍。” 必须给卫国教训,晋军不自己动手,由楚军去打就很合适。 其余的“卿”给吕武背书。 解朔就很会说话,补了一句:“若‘朝歌’陷落,我亦可夺回。届时卫必对我感恩戴德,深知唯我可保卫国祚绵长。” 打吧! 最好那个精神病被杀或是被俘,免得一再给晋国捣乱。 卫国跟宋国还是铁盟,一旦“朝歌”遭到楚军的攻击,怎么着都能让宋军早上一两天赶过来。 晋君姬周死盯着吕武看,问道:“此战可胜否?” 唉! 局面太糟糕啦。 要是晋军再被楚军击败,晋国肯定会走下坡路的。 吕武没多余废话,用笃定的态度说道:“必胜!” 第596章:两不耽误,是吧? 楚军将营寨向着“朝歌”迁移,营盘被立起来之后,他们没有片刻的停歇,对“朝歌”展开了攻城。 那时候恰好是孙林父从晋军营盘要回到“朝歌”城内,诡异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或许也不能说诡异?目前各国对高层之间很讲面子,一般不会逮住一阵往死里揍,碰上面了总爱表现得彬彬有礼。 正在攻城的楚军有看到孙林父的队伍,楚军选择的是不理不睬,放任孙林父这一支队伍进城。 同时,楚军并没有趁着孙林父要进城借机夺取城门,也就造成其它城墙段打得很激烈,城门前却暂时停战的景象。 这种事情压根不可能发生在战争进入无所不用其极的年代,发现高官必定是玩命地扑上去,没机会也会玩脏手段骗取城门,哪可能放走敌军高官,再任由敌军城池的城门开开合合呢。 回到“朝歌”城内的孙林父没有去找卫君。 事实上,孙林父是私自去晋军营中,没有事先请示卫君卫衎这位国君。 卫君卫衎在针对晋国方面很执拗,该当小弟就当小弟,该捣乱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捣乱。 所以了,史书上将目前时间阶段的卫君卫衎和齐君吕环进行定位,成为“冥顽”二君组合。 齐君要恢复齐国霸业,专门跟晋国过不去很是能够理解,他们实际上也有那份底气再争一争老大的宝座。 卫国在某段时间也豪横到不行,但是卫国从来没有称过霸,依赖于晋国的保护再跟晋国过不去,自身的实力或潜力不足以当老大,拉上宋国要跟晋国和楚国竞争咖位,算是很没有逼数的一种了。 孙林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去晋军营盘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城中尽心尽力组织城池防御战。 他内心里却是很清楚一点,卫国同时惹上晋国和楚国,注定在未来的数年乃至于十数年、数十年不会再好过,孙氏应该及早寻好下家了。 展开攻城的楚军没有上多少种类的攻城器械,仅是拿出了数量足够的登城梯,攻势则是打得非常猛。 话说,他们是不会打造攻城器械,还是想着解决掉城外的晋军,在攻打“朝歌”这座卫国都城?怎么就没事先打造攻城器械呢! 楚国君臣的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 他们认为没有击败晋军,或是迫使晋军撤兵,攻打“朝歌”会显得很傻。 从军事角度上来看,楚国君臣的思维很合理。 说不定他们会败给晋军,没有机会去攻打“朝歌”,费那个劲去打造攻城器械为哪般? 谁又能想到卫君卫衎搞了那种调皮的骚操作,惹得晋军愤然撤离“朝歌”,又给出时间让楚军攻打“朝歌”呀! 现在的攻城手段并不多,主要也是极少发生攻城战,来来去去不过是让士兵抬梯子冲锋,架在城墙段再攀附而上。 当然,那是对大多数诸侯国来说,其中包括楚国和卫国。 晋国和郑国在城池攻防战的理解和对攻城器械、守城设施的应用上,主动和被动领先了九成九的诸侯国。 这一刻,心疼郑国一秒钟。 吕武等几位“卿”抵近了观看楚军怎么攻打“朝歌”这座卫国都城。 “携其忿而蚁附之,夫战之最也。”士匄对攻城战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形容上面倒是很应景?楚军士兵没有多余的策略,冲上去拥挤在城墙下面,排着队来不断从登城梯进行攀爬,瞧着就像是一群蚂蚁那般。 守城的卫军很忙,他们既要不断朝城墙下射箭或是丢石头,还要跟攀爬上城墙的楚军拼杀。 倒“金汁”这种手段目前还没有被创造出来,油锅煮油再倾倒下去杀伤敌军则是在殷商时期已经有了。 卫军并没有提前准备好油锅来煮油,他们进行的是一种常规的守城方式,单纯用士兵的拼搏来守卫城墙。 孙林父没干亲自手刃楚军的事情,指挥到一半得知卫君卫衎召唤,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赶紧过去。 卫君卫衎心很大,知道楚军会攻打城池还是又给睡了一觉。 所以,孙林父再一次看到卫君卫衎时,一眼就辨认出自家这个国君才刚睡醒。 “晋军何在?”卫君卫衎态度上很随意,又问道:“宋军何时渡河?” 哎呦,我去! 可算还知道询问盟友的动向。 孙林父以为卫君卫衎总算开窍,说道:“君上或可往晋军营寨?” “寡人为何当去?”卫君卫衎有点炸毛,一下子脸上的睡意完全不见,很气愤地说道:“晋侯引楚大兵而来,败而退兵,错不在寡人!” 难道因为卫君卫衎是这么想,才在抵达“朝歌”之后给晋君姬周甩脸色? 妈了个咪呀! 已经到了当下的危急关头,怎么还在计较楚军是为谁而来? 孙林父非常认真地说道:“郑先攻我,引来楚大兵。晋侯归国而来‘朝歌’,得知郑攻我方停驻,非有晋侯在此,君上便与鄅公子一般矣。” 鄅国是子爵,国家遭到莒国吞并,众多公子逃亡他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肯收留,很惨的啊! 卫君卫衎执拗的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认定是晋国那些人引来了楚军,有点要跟孙林父吵起来的架势。 “老夫无甚可说。”孙林父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敌军已经在攻城,跟一个精神病争那些干嘛。 卫君卫衎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晋军往‘朝歌’西南二十里驻营,未有宋军消息。”孙林父碰上这样的国君,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了。 卫君卫衎只是“哦”了一声,不再搭理孙林父。 所以,闲着无聊是不是,将指挥城池防御战的执政喊过来,不怕楚军杀进城? 卫君卫衎还真就不怕。倒不是他对城池防御很有信心,纯粹是楚军杀进来又敢拿一国之君怎么样? 至于说楚军进城烧杀抢掠什么的?卫君卫衎只要宫城没事就行,其余管不着,不想管,想睡觉。 然而,楚国弄死的一国之君……不少的。 城池攻防战的第一天,卫军在有惊无险中守住了城池。 隔天,楚军和卫军在老套路中再次展开城池攻防战。 随后,楚君熊审派人到晋军营寨,要求再增加停战的时间。 来到晋军营寨的是楚国令尹子囊。 见面时双方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看上去甚至有那么点和乐融融。 这个完全没毛病。 战场上碰见了都不会刻意扑上去干掉。 战场之下再有什么深仇大恨,装作很彬彬有礼才是常规操作。 互相见礼之后,子囊义正言辞地说道:“卫于晋无礼,寡君深恨此类,以大兵伐之。” 晋国和楚国都是当世霸主。 然后,晋国遭到了卫国的侮辱,楚国帮晋国教训卫国,出发点是维持霸主的尊严,有毛病吗? 这一套逻辑好像还真的没有毛病。 哪一天楚国遭到自己某个小弟的侮辱,晋国又恰好在场,肯定也会抢着帮楚国出气。 可以维持霸主尊严,还能给敌国难堪,夺笋的事业不干白不干。 晋君姬周内心感到了极度的难堪,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吕武说道:“楚攻‘朝歌’,我可观之。你我竞技未分胜负,何不列阵再战?” 那啥。 你们打你们的。 我们打我们的。 各打各的,是不是? 子囊想了想,说道:“不可超一‘军’之数。” 不能拒绝啊! 要不然回去一定会被很“莽”的楚君熊审多在小本本记上一条。 楚国来的兵力多,互相约定控场之后,楚军拿出七分的力气来应对晋军,再用三分力气去应付卫国,没问题的吧? 没办法,兵多将广就是能够这么豪气。 子囊还想到了另外一层,心想:“同时跟晋国和卫国开打,能够更加显示出楚国的霸气呀!” 双方约定完毕,子囊回去告诉楚君熊审好消息了。 楚君熊审果然感到满意。 一些楚国贵族则是觉得很不对劲,霸气是霸气了,要攻城又得跟晋军拼命,怎么想都有点傻。 晋军和楚军恢复交战,卫国认为自己得救时,发现情况不是那么回事。 看着晋军并没有干扰楚军攻打“朝歌”的意思,重新恢复交战的晋军和楚军将场地设在距离“朝歌”七八里远的位置。 卫人还发现一点,晋军和楚军的交战烈度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双方保持了极大的克制,互相之间的出兵规模并没有超过四万,真正开打的也就数千人,稍微打一打很快就会各自收兵,隔天再继续小打小闹。 那么持续了七天之后,新一天微微放亮的阶段,楚军营盘中出现了一些大家伙,它们被牛拉着缓缓出营。 那是楚国仿造阴氏打造的攻城车和对楼。 所谓的“对楼”也叫冲车,底盘有好几个对称轮,看着就像是一栋可以移动的高楼。 彻夜待在城墙上的孙林父看到楚军那边的大型攻城器械,一下子就觉得什么都不好了。 卫军之前已经守城守得很辛苦和惊险,事情出现新变化会糟的! 作为卫国都城的“朝歌”并不是一座什么坚城,城墙最高九米,矮的一些城墙段七米。 为什么会高矮不一?真以为城墙是影视作品里面看到的那样,看着都是“整整齐齐”和光鲜亮丽的吗?没那回事呀! 楚军几天下来已经摸清楚“朝歌”的各城墙段强弱,排兵布阵对较弱的城墙段进行了针对。 孙林父看到楚军将大型攻城器械集中到己方城墙较矮的区域,再看向依然保持小打小闹的晋军和楚国,仰天悲呼:“天丧予!天丧予!” 第597章:能不能俘虏楚王啊? 卫国都城“朝歌”陷落啦! 不,或许应该更精确一点来说,“朝歌”的很多城墙段被楚军所攻占,一个城门再冲城车的撞击下也倒了下去,大批的楚军正在源源不断进入“朝歌”城内。 这个就有点那什么了,直接让交战状态的晋军和楚军停止拼杀。 晋军往后退是得到吕武的命令。 楚军没有追击也是得到楚君熊审的命令。 他们现在共同的关注点在“朝歌”那边,一旦卫国都城陷落,战事可能会出现新的转变。 比如说,卫国可能向楚国投降,之前是作为晋国的盟友,接下来则是会变成晋国的敌人。 这种操作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哪个国家向谁投降,他们不出意外会成为战胜国的小弟,需要听从战胜国的命令干一些什么事。 “无须忧虑,卫为我友,困扰多于为敌。”吕武承认自己就是在内涵意呆利。 晋国有好些盟友都是那个鸟样,跟他们结盟能收到保护费,狗屁倒炉的事情也多到可怕。 西方二战时期才出现的段子,早在公元前就发生在晋国身上。 什么段子?也就是晋国只出动几个“师”就能灭掉某国,与之结盟却需要用至少一个“军”的兵力去保护,同时那个小弟还一直给晋国找麻烦。 另外一个区别的是德三收不到意呆利的保护费,相反要不断支持资源,甚至出兵帮忙找场子。这不是找了个小弟,是找了个服务不起的大爷。 晋君姬周脸色非常差劲。 是他建议挪动营盘,并且后续答应与楚军停战,才让楚军杀进卫国“朝歌”这座都城。 随行的史官肯定会进行记录,后人怎么进行评价将非常不好说。 最为重要的是,卫国一旦倒向楚国会让晋国失去一位盟友,打击到晋君姬周的政治声望。 或许会有人不理解?比如明知道存在风险,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朝歌”陷落。 老大在帮小弟保家卫国,然后小弟外出回来没有任何表示。这个已经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是权威遭到了蔑视。 如果那样老大还不做点什么,其他小弟会不会有样学样,老大到底还是不是老大! 所以是晋君姬周在自己扑上去殴打卫国和撤下去让楚军上,选择了一个损失最小的方案。 “阴卿。”晋君姬周阴着一张脸,问道:“何时与楚军决战?” 卫国都城很可能会陷落,晋国正在面临情势恶化,不进行扭转极可能情势恶化到遏止不了。 之前吕武对晋君姬周打包票,说是一定能够击败楚国。 现在晋君姬周就等着吕武挽尊成功,再操作一番来捡回丢掉的政治声望,甚至能让声望更加鼎盛。 吕武就实说道:“我军兵寡,楚军兵广。如君上允我俘虏楚君,胜之易也。若不允,需待援军远来,以堂堂正正之势击败楚军。” 晋君姬周陷入了沉默。 楚国那位国君很莽,仗着一国之君的身份,每一次都喜欢亲临阵前。 很早之前要是郤至胆子大一些,不说百分百能俘虏楚君熊审,百分之九十九的机率绝对有! 可能是郤至的“五进五退”给了楚君熊审更多的自信?楚君熊审除了和吴国对战之外,跟哪个国家开战总是搞亲临阵前的操作。 晋君姬周倒是相信吕武有俘虏楚君熊审的能力,感觉到极大的诱惑,同时有更多的顾忌。 君权不可冒犯哦! 有了上述那条,各国的一国之君安全感很充足,并且感受到当一国之君的快乐。 今天晋君姬周可以允许吕武去俘虏一个一国之君,禁忌就算是被打破,哪天某国的君臣也能有样学样。 有句话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换句话说,国君又何必为难国君,是吧? 晋君姬周说道:“我难以攻至‘郢’,未能使楚人屈服,俘其君不妥。” 是哦。 晋国无法灭亡楚国,打归打,应该遵守的规矩是不能破坏的。 最应该守护规则的国家就是晋国和楚国,他们争的是当老大,不是要玩“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那一套。 换句话说,他们在这一场战役将楚君熊审俘虏了又怎么样,无非就是让楚国丢脸,再逼楚国发疯罢了。 这个就是吕武为什么保持克制的原因之一。 真没必要玩得那么大,是吧? 吕武要是俘虏楚君熊审会让楚军投降,然后呢?阴氏就要变成臭大街,不但要被楚国恨死,晋国的某一类人也会跟吕武没完。 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老实说,吕武都想着要瓜分晋国,怎么可能为了晋国去做那种牺牲。 楚军先是不断涌入“朝歌”,后面又如潮水一般地退了出来。 什么情况? 其实就是刚出宫城的孙林父得知城墙和城门失守,号召城内的贵族和“国人”跟楚军拼啦。 别说,有孙氏带头拼命,再加上入城的楚军士兵没多大一会干了很多不是人干的事,“朝歌”城内的卫人彻底炸了。 卫人舍生忘死的抵抗,孙林父超常发挥,合力将楚军赶出了城池。 在宫城的卫君卫衎得知楚军杀进成又被赶出去,压根就没有对外做出什么反应。 而晋军和楚军这一边,临时的中场休息过后,双方再次摆开阵势。 这几天晋国是中军、上军和新编下军轮番上阵,打得那个叫规规矩矩,给予后世演示什么叫春秋时代的“君子战争”。 楚君熊审对于攻进“朝歌”又被赶出来无比恼火,看到晋国那边是中军上阵,并且吕武的旌旗出现在战场,招呼来子囊决定亲率大军跟吕武做一场。 人在营盘的晋君姬周看到楚“王旗”不断往前挪,想起了刚才开会吕武提议俘虏楚君熊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了很不妙的预感。 晋君姬周问士鲂,道:“元戎若俘虏楚君,我当如何?” 士鲂的年纪已经比较大了,今年六十三岁。 人年纪一大,性格方面多少会比年轻和壮年更温和一些,几个“卿”之中也就只剩下士鲂会保持对晋君姬周的尊重,使得晋君姬周很喜欢与士鲂亲近。 士鲂稍微眯了眯眼睛,反问道:“君上欲如何?” 晋君姬周不再说话,专注地看向战场。 第598章:动真格的了! 晋国中军和楚军相距一里左右的位置停下,他们打了好些天的“君子战争”,产生了自己就是个君子的错觉,每次开打前会在阵前进行致师。 他们进行的“致师”不是武将单挑,纯粹就是展现属于霸主国的风度,统兵作战的指挥官阵前互相唠唠嗑,语气用词上很古典,并且看不到什么剑拔弩张。 也是哦? 大家都是霸主,打生打死归打生打死,何必让各自的小弟看到自己的气急败坏。 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纪,五大流氓互相交恶之下,再愤怒在媒体的拍摄下讲得也是一些固定套路的外交辞令,看不到互相之间恶语相向。一些小国没那份牌面,气急败坏下会当场骂街,再得罪五大流氓被安排着怎么死。 所以了,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就该有相应的气质,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心里再怎么巴不得弄死对方,表现出来的涵养依然无可指摘。 现在,吕武单车向前,对面则是楚君熊审的“王驾”在朝前。 楚君熊审的“王驾”之上还有子囊与薳罢,子囊是作为戎右,薳罢充当御戎。 吕武率先停车。 楚君熊审的“王驾”抵近到吕武战车前方五米才停下来。 吕武行礼说道:“代寡君问候楚侯。” 周王室拒不承认楚国的“王号”,作为周王室体系下的晋国肯定也不会承认。 很多时候,晋国在争霸中处于劣势时,晋国的君臣会称呼楚君为楚子,算是打不过用嘴炮获得心里安慰的一种做法吧。 楚国一开始是子爵,后来一再励精图治,爵位变得越来越高,也才有了现在的成绩,甚至都能“问鼎轻重”了。 他们在公元前704年称王,也就是某一代的楚侯僭越称王,那个一代的楚君叫熊通,同时制定了楚国“称霸天下”的路线。 楚君熊审没过多计较,认定晋人会在某一天承认楚国“王”的规格,并且跪在某一代楚王的陛下求饶。 这个“陛下”就是“王座”前方的台阶,不是什么“皇上”、“圣上”、“官家”之类的代称。 楚君熊审用独眼盯着吕武,再用手肘碰了碰子囊示意赶紧走完流程。 春秋一般讲究战场上“王不见王”的那一套,身为人臣也没资格跟一国之君直接对话。 子囊是楚国的令尹,跟吕武是晋国元戎属于平级。 另外,吕武还是秦国的执政,从大家认可的级别上不如晋国元戎和楚国的令尹。 秦国执政和齐国执政,大概是位比晋国元戎之外的“常务卿大夫”,级别跟楚国令尹的副手左尹、右尹差不多。 齐国和秦国之前被承认为晋国和楚国之下的第二梯队,其余国家的执政地位则是又有比较详细的区分。 注意,是“之前”,遭到重创的齐国已经式微,秦国则是成为阴氏的傀儡国。 宋国、卫国、郑国一些二流强国,他们的执政大概就是晋国“卿”、楚国左尹、右尹到晋国上大夫、楚国司马的第三梯次。 三流和不入流诸侯国的国君政治地位有“保底”,可是生活质量未必有晋国大夫或楚国封君过得舒服。 很是能够理解的事情,二十一世纪黑大陆的部落酋长,他们的生活质量就跟东方大国居住在城市环境的生活质量没得比。就一个点外卖上面,谁游过大海外加爬山涉水去送?空运都没机场让降落呀! 吕武看到楚君熊审跟子囊附耳说了什么。 听完的子囊看向吕武,说道:“我王提议,两军战至最后一人。” 玩这么大的吗??? 吕武扫了一眼楚军的构成,看到楚国“王卒”之外,余下就是蒍氏、成氏和斗氏的军队。 楚国“王卒”的数量约在两千左右,剩下的楚军估计是蒍氏、成氏和斗氏平均分? 观察楚军的吕武没耽误做出回答,说道:“楚侯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致师完毕,双方各自掉头回去。 阴氏的战车能够做小幅度转弯的机动,驱使拉车马匹迈蹄就是了。 楚国并没有掌握“尖端技术”,又看到了人力扛车的画面。 “可获晋军兵车仿制之。”楚君熊审早就发现这个问题,更清楚战车差距带来的劣势。 子囊答应下来。 那个什么“专利权”之类的玩意,晋国能管得了一帮小弟,管不到楚国头上。 就那个话:觉得被侵权了?来打我啊! 楚国跟晋国早就处在战争状态,会害怕开战就是个国际笑话。 他们其实已经在“侵犯专利权”了,比如仿制晋国阴氏的冲城车和对楼。 双方战场上的老大各自回去,子囊跟楚君熊审分别回到自己的战车上。 吕武招来了士匄等贵族,通知楚君熊审约定“死斗”的消息。 “夜来仍不罢战?”士匄发出了灵魂质问。 跟楚军死拼这种事情,范氏不带怂的。 其余的贵族就有点揪心了。他们的家底就那些,拼光了要咋整? 吕武只是通知,没打算听取什么意见。 常规有常规状态下的布阵方式,拼命则是必须摆出拼命的架势。 约定打到最后一人的晋军和楚军,他们忙碌着布置各自的阵型。 楚军那一边,区分“王卒”与封君的军队。 楚国“王卒”将战车集中在军阵的中央,步兵则是位于战车两侧成为一个“人”字队形,两个纵队合成一个大阵,看去也就成了“大”的篆字,也就是两个“人”的重叠。 士匄说道:“楚‘王卒’列‘荆尸阵’。” 这个“荆尸阵”听着挺吓人,字面意思好像是抬南方的尸体来摆阵。实际上也就一个阵型的名字,是当初楚武王熊通用来吓唬随国人的。 来自蒍氏、成氏和斗氏的军队则是列出一个三“彻”的阵型。 看楚国“王卒”位于战阵的最前端,明显是一开始就要上精锐,争取获得一个开门红。 “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吕武心想。 军队十分依赖于士气,统兵将领通常会想方设法获得一个良好开头,用来鼓舞己方将士。 另外,军队是一个依赖勇者的集体,绝大多数士兵看到有勇士敢打敢拼会被带动得勇气倍增,换作是看到大家都那么怂也就跟着怂了。 吕武将阴氏的甲士部队安排在军阵的最前端,依照操练成果摆出了一个“锋矢阵”的阵型。 而实际上,晋军用得最惯的是“鱼鳞阵”这个阵型,尤其是当初的郤氏用得最好。 其实“锋矢阵”还是骑兵用起来最适合,一般被用来进行中央突破。 吕武拿步军来使用“锋矢阵”的原因太现实,对面的楚国“王卒”用的是“荆尸阵”。 而“荆尸阵”看着就是一个用来中央突破的阵型,并且还兼顾了左右两翼,包围夹击的效果会很有限。 “锋矢阵”也是一个能够兼顾两翼的阵型,对上“荆尸阵”无非就是硬碰硬而已。 战鼓声被敲响,晋军和楚军几乎在同一时间进行推进。 晋军这边的阴氏弩手在楚军靠近到约两百米开始进行校射,也就是几个弩手射出尾翼为红色翎羽的弩箭,不是全体射箭。 校射是用来测试最远射程,一般被用来作为发挥“箭阵”作用的“前摇技能”。 两军的前阵推进,后续的部队并没有全部待在原地,互相之间留下数量差不多同等的后备队,该上的部队则是向前压进。 很快,阴氏这边的弩手就进行了射箭,覆盖目标并不是楚国“王卒”这边,弩箭从楚国“王卒”头顶飞过,落在了第二梯队的封君部队群中,刹那间带起了闷哼和惨叫。 跟晋军较量了这么久,楚军的弓箭手已经不会没有得到命令就私自射箭。敢那么干的楚军弓箭手已经被处决,剩下的楚军弓箭手肯定会被震慑到。 硬碰硬的较量没战车兵什么事,他们在发觉自己冲上去就是送人头之后,后方传来了向左右两翼撤离的命令。 有让战车撤离?步兵超过战车就不算“超乘”了呗。 随后,楚国“王卒”与晋国的“阴武卒”正面撞上。 楚国“王卒”有携带盾牌,他们是持盾握“戟”的推进方式。 晋国的“阴武卒”……其他家族称作“阴兵”,第一排是扛着大盾的盾牌手,他们手持盾牌撞向楚国“王卒”的盾牌互相抵住,后方持“戟”的“阴武卒”靠上去。 双方在碰撞的一刹那发出了极大的金属交鸣动静,随后就是两边的士兵用武器捅刺盾牌空隙,试图捅或刺到盾牌后方的敌军。 子囊看着不断落下的箭雨,再看看倒成了一片片的己方弓箭手,眉头皱得很深。 晋军远程部队的射程比楚军远程部队更远,弓箭手一般还没有防具,遭到箭雨覆盖绝对会死伤惨重。 打了这么些天,楚国那边的弓箭手都快被消耗没了,临时拉壮丁又一再被消耗,弓箭手成了这场战役最为危险的职业。 子囊得到提醒扭头看去,看到的是吕武所在的战车笔直朝自己冲锋,一路上横冲直撞无比凶残。 “阴武这是在做什么?”子囊其实想到了,只是感到极度的难以置信。 吕武在干什么? 不能俘虏楚君熊审,还不能俘虏楚国令尹子囊嘛! 第599章:活捉阴武换取滔天富贵啦! 子囊没办法说吕武有什么不对。 两个人的地位同等,礼法上互相朝对方干点什么不遭到限制。 当然了,同为大佬的前提下,干一些互相为难的事情做什么? 再则,作为一名大佬之后,很少人才会在战阵上亲自冲锋的。 为什么少?那一句“地位越高越怕死”是至理名言,奋斗半生到了能过好日子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已经不会再干拼命的事情了。 吕武手持长戈,马匹没撞到敌兵,全铁长戈一扫就是一片,路过哪里都能横扫,弯了一杆长戈就换下一杆。 楚国的“王卒”当然看到了吕武,他们没有携带远程武器,带了也不能向吕武招呼,布阵之下的密度不允许挪动,只能用戈矛对向吕武进行被动反击。 现在各国的士兵很苦,战场上遭遇敌国贵族都不能明晃晃的杀,敌国贵族自己撞上士兵的武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察觉到吕武就是笔直朝着自己来的子囊惊了! 子囊能做的选择不多,冲上去跟吕武拼了,还是赶紧地让戎右和随车士兵扛车调头走人??? 正在冲来的是谁?他是天下第一猛人啊! 陷入危急状态的子囊已经老迈,年轻也打不过吕武的吧? 吕武直接冲到了子囊战车边上,稳稳刹车扫了几下要围上来的楚军,等待阴氏精锐甲士跟上来,他下车走向了子囊所在的战车。 在刚才,吕武带头冲锋,破开了楚国“王卒”的一部分阵型,阴氏精锐甲士跟着冲进去,后续有其余甲士从楚军破开的阵型空隙杀进来,打从事实上就是瓦解了楚国“王卒”布下的“荆尸阵”了。 军中猛将的作用是什么?不就是用来带头破阵的嘛! 吕武不但是天下第一猛人,还是晋国的元戎和秦国的执政。仅是后面这两个身份就能震慑楚军不敢往死里打,再加上他本身的武勇和阴氏精锐甲士给力,起到的作用不止是一加一的效果。 回过神来的子囊不用做选择题了,看到吕武递上来一块美玉,用呆萌的表情看过去。 子囊很是难以置信地问道:“阴子邀贞往晋国作客?” 我了个去! 大家都是大佬,用得着玩这么狠的吗? 贞是子囊的名,他是芈姓,熊氏,名贞,字子囊。 吕武强迫地将美玉塞到子囊的手中,再像夹小猪那样将干瘦的子囊夹在腋下带走。 当然,吕武没有忘记竖在战车上的旌旗,重新回到自己的战车上,听到了子囊的骂声。 “你乃令尹,何必行匹夫之举?”吕武说的是大家都是文明人,还是大人物,被俘再开口破骂就显得很没风度了。 子囊停止谩骂,脸上的血色却是一下子退散,用苍白的老脸哭道:“今我受俘,有家难归矣!” 楚国那边打败仗可是要死大将的。 不是大将战死在沙场上才导致楚军战败,是楚军战败需要有大将承担战败责任自杀谢罪。 这一次北伐,子囊多次战败,每败一次都要有封君背锅自裁。 现在好了,子囊战阵上被俘,不用有楚国封君去扛锅,却也因为他被俘的关系,家族那边肯定要遭罪。 看到吕武俘虏子囊,晋军这边自然是爆发热烈的欢呼声,楚军那边则是傻眼了。 按照既往套路,主将被俘也就等于“将”统率的军队要偃旗退出战斗序列。 作为“将”的子囊被俘,旌旗也被吕武缴获,成氏、蒍氏和斗氏有得选,子囊亲率的楚国“王卒”是不是要撤离战斗序列? 他们懵逼的是之前双方约定战至最后一人,也就是互相之间不存在投降的选项。 那么,楚国“王卒”现在应该怎么办? 阴氏甲士部队没有得到停止进攻的命令。他们欢呼归欢呼,没忘记将手里的家伙招呼向敌军。 吕武将子囊丢在战车斗后,片刻不停地带上阴氏精锐甲士攻击楚国“王卒”的后翼。 这样一来,楚国“王卒”不但失去了指挥,前面硬顶着将近三千的阴氏甲士部队,后面又有吕武带着五百阴氏精锐甲士在掏屁股,阵型彻底乱掉,各自为战的状态之下,不投降很快也要被歼灭。 场外。 楚君熊审看到吕武冲阵就联想到了什么,抿着嘴唇紧咬牙根,很清楚子囊要完蛋了。 干点什么? 楚君熊审一度想冲到阵前,奈何薳罢死活不同意。 薳罢就将话给撂在那里了,劝告楚君熊审说是,吕武既然冲阵俘虏子囊,明显就是仗着武勇和身份欺负人,求楚君熊审不要再上去送了。 看到子囊果然被俘,楚君熊审迟疑了。 这一刻,楚君熊审无比怀念郤至,换作是郤至冲阵的话,多余的担忧根本就没必要。 楚君熊审一方面想着吕武出身太低,没有老牌贵族的风度,盼着吕武早一天变得矫情;另一方面,楚君熊审能做的是派人催促成氏、蒍氏和斗氏的几个封君赶紧上,来不及救下子囊,尝试救援“王卒”去啊! 这尼玛! 楚国左右广才多少人,一下子没了三分之一会要了楚君嫡系的老命,不止是损失了精锐士兵,“王卒”的配套装备可是极贵的!!! 楚君熊审对俘虏吕武开出了价码:谁特么能活捉阴武,寡人不吝啬赏赐土地和人口,并且下一个令尹就是你的啦! 当然,以上的赏格没小兵兵什么事,需要起码是封君的级别起步。 人在营盘箭塔之上的晋君姬周一方面揪心,另一方面则是多少感到欣慰。 夭寿哦,阴武时隔多年之后再次亲自冲阵,对面有人要倒霉啦! 发现吕武冲阵之初,晋君姬周很担心吕武是朝着楚君熊审去的,看到吕武俘虏楚国令尹子囊才松了口气。 不是针对楚君熊审就好,要不必然打击的君权的权威,再来就是逼楚国整体发疯。 是子囊?哦啦,那就没事了。 不对!子囊是楚国的令尹,他战阵上被俘之后,楚国肯定要有新的令尹上台,够楚国内部的公族乱上一阵子。 赎回子囊?不但子囊所在的家族不会干,楚君熊审只会奉劝子囊赶紧自杀,别活着丢人现眼了。 这么一看,不止在晋国当贵族要提心吊胆,在楚国那边当高官也是挺危险的? 晋君姬周看到位处楚国“王卒”后方的成氏、蒍氏和斗氏部队开始发疯,干了亲自冲锋的吕武好像要被包夹,抿嘴专注地看战局走势,心里有点莫名的小期待。 然而,士匄看到吕武成功俘虏子囊,一下子就被打了鸡血。 成功啦,真的成功啦! 倒不是士匄对吕武没信心,同在一个阵营,并且上阵参与指挥,吕武的功劳也会有士匄的一份。 那可是俘虏楚国的令尹啊! 晋国跟楚国尽管打了那么多年,晋国贵族和楚国封君被俘的例子不少,俘虏一国的第二号人物还真没有往例。 什么!?楚国的“王卒”在子囊被俘之后出现混乱,遭到阴氏甲士部队夹击要崩了??? 那还傻愣着干嘛?胜利就在眼前,没那能力奠定胜局,抢功劳还不会呀?赶紧地冲啊,杀啊,痛打落水狗啦! 激动归激动,士匄却是不会乱了阵型的瞎几把冲,采取事先约定好的策略,带上范氏的部队从左翼突上去,跟成氏的前锋部队撞在了一起。 楚国的“王卒”挺迷惘,不是犹豫要不要投降,是没有指挥官控场,有多少军官就有多少道命令,有时候还会上一刻在执行那个军官的命令,下一刻发布命令的军官死翘翘,接到了一道其他军官下达与前一条命令相矛盾的新命令。 他们还非常无语一点,阴氏甲士身上的铁甲用戈矛破不了防,招呼脖子也会被顿项(脖颈防具)护住,即便是招呼衣甲空隙捅过去的武器也不见血。 而他们自己呢?身上套着一层犀牛皮或鳄鱼皮的外甲,里面穿着两套皮革甲,初期对上阴氏甲士的“戟”还能防得住,后面阴氏甲士换上一种长柄斧的兵器,真真就是要了亲命了! 这并不是阴氏不讲武德。阴氏的冶炼技术比当今各个诸侯国都要先进,家主又是个挺有“想法”的人,多弄点花样很合理的吧? 斧头不一定能破开三层甲,取的是斧头那又粗又大的部件,破不开三层甲还不能造成足够的冲击力吗? 另外,楚国“王卒”身体躯干有三层甲,他们的“胄”可防御不了斧头的利刃。 “甲”就是身体躯干上的防具,“胄”是脑袋上的头盔,“甲胄”指的是从头到脚都有防具。 吕武再次对楚国“王卒”造成凿穿,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子囊,没进行任何的安慰,观察一下战场发现形势大好。 士匄带着范氏的部队顶住了成氏的部队。 右翼和中间交战则是阴氏传统部队和甲士部队在扛。 蒍氏因为之前阵型布置的关系在中间战场。 斗氏则是作为楚军的右翼,等于是在跟晋军左翼的阴氏部队交战。 子囊遭到俘虏,楚军却没有崩溃? 所以,吕武去俘虏子囊有什么用??? 咋能说没用,用处可大了! 首先,子囊被俘让楚国“王卒”失去大脑,阴氏用比较小的代价就歼灭了两千楚国“王卒”。 蒍氏、成氏和斗氏没有了子囊的指挥,楚君熊审“不讲武德”给了场外指示,架不住失去子囊的调度会让蒍氏、成氏和斗氏变成“官职平级”的效应。 再来是,吕武俘虏子囊必然声望大涨,对比晋君姬周的表现,今次战役的MVP绝对是拿定了! 第600章:吾乃蛮夷! 吕武没打算返场冲锋,回到己方大阵后方也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头进行祈祷就开战。 实际上,指挥官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玩什么亲自冲锋的事? 各有各的角色和分工,指挥官是指挥官,不是作为战将,逆风局势下拼一把鼓舞士气的事能干,动不动就冲锋还怎么指挥部队? 所以,指挥官该干的事情是进行控场,好好分配任务和进行临场调动,做到成为一名真正的“万人敌”。 只是吧,目前没有即时通讯手段,想要对部队进行如臂使指挺难的。 吕武让宋彬看好子囊,可不能让子囊自杀了。 战场上打得非常惨烈。 楚国的两千“王卒”被歼灭之后,位于战场中间的阴氏甲士部队一直在向前推进,之前转移走的战车部队从突进上来的斗氏腰部直插进去,几乎是一个照面就将斗氏的部队打得阵势瓦解。 左翼的范氏对上楚国成氏的部队,双方从刚接触就是一种玩命的态势,战车互冲了一波,大部分战车撤出交战场地,一些的战车用自杀式的冲锋撞进步兵阵列,随后就是步兵排成战列线手持长矛或战戈在对着干了。 右翼那边,阴氏的传统部队对上的是楚国蒍氏部队。 要说这一场交战有什么看点,应该是晋军的右翼、楚军的左翼区域。 这边的阴氏传统部队就是布下晋军非常擅长的鱼鳞阵,每一次冲锋起来很有仪式感,并且前“列”冲完之后就停在原地,会有第二“列”越过再向前冲锋。 负责楚军左翼指挥的蒍以邓对晋军的这种战法并不感到陌生,不就是郤氏玩得很溜的“潮水攻势”嘛! 没错啊,阴氏接受了郤氏的大半遗产,连带战法战术也一块接收,很合情合理的。 吕武对郤氏擅长的“潮水攻势”进行了一些补充,也就是安排了更多的弓弩手随同推进。 晋军的左翼也就能看到那么一幕,近战步兵在冲锋的同时,他们头顶上有己方弓弩手射出的箭在飞,一般是箭雨落下的五个呼吸左右,排成战列线冲锋的战车兵先突进去,八九个呼吸的间隔近战步兵抵达交战位置。 蒍氏的这一支楚军打得非常难受,他们在推进时要顶着不断落下的箭雨,大量死伤导致战列线出现空缺,进行补位会让战列线出现扭曲。 最为要命的是,晋军的弓弩手没完没了的射箭,射完了楚军冲锋部队会向后方进行延伸覆盖,后面跟上来的楚军不想前方出现兵力空缺只能冒着箭雨推进,再被弄了个死伤惨重。 这种“潮水攻势”也叫“猪突战术”,脚盆鸡在二次世界大战还在使用。 蒍以邓早就发现己方只是在零零落落地使用弓箭还击,很清楚己方弓箭手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因为位置和距离的关系,蒍以邓能看到中间战场的战况,对另一边的成氏就看不到了。 尽管看不到,蒍以邓置身处地的境况很糟糕,又看到中间战场的战局走势更糟糕,能想象得出己方右翼绝对好不到哪去。 蒍以邓发现“王卒”被歼灭就知道遭了! 最能打的部队被成建制消灭,蒍以邓自己都是一时间透心凉,普通士兵遭受到的心理打击绝对不轻,遭到全线压制一点都不显得奇怪。 士气对战阵厮杀将士的影响怎么样,但凡不是新手都知道,以常规交战方式楚军早就该退了。 楚君熊审不敢说知兵,起码的交战态势还是能够看得懂。 “王上,我乃蛮夷啊!”薳罢进行提醒。 觉得打得过的时候当个文明人。 眼见就要战败,咱们就不装什么文明人了,好不啦? 楚君熊审做出了一个抿嘴的动作。 他们很轻易地就做到了饮马大河,算是近三十年来再次取得的一个辉煌成就,没出什么意外回国就能大吹特吹了。 好咯!自家的令尹被俘,出现了战术上成功,战略上完败的局面。 “再攻‘朝歌’!”楚君熊审觉得还能再拖一拖。 只要楚军能够攻克“朝歌”,战略上就不算完败。 薳罢张了张嘴,想到薳氏没有部队在约定死斗的厮杀场,再来也是不敢过分违逆楚君熊审,跑去传达命令了。 楚军能杀进“朝歌”一次,肯定能够再打进去第二次,是吧? 薳罢动了极大的私心,琢磨着楚君熊审没说让哪个封君指挥,又是以哪家的部队当攻击“朝歌”的主力,是不是能让薳启强指挥进攻“朝歌”呢? 差点失陷的“朝歌”正在紧急修复倒塌的城门,下死力气将更多的石块和箭矢运到城墙上面。 在城墙上亲自指挥的孙林父看到大批楚军出营向着“朝歌”而来,问了下城门修好了没有,得到答案急切声说道:“以杂物堵死!” 之前楚军动用了大约五万部队攻打“朝歌”。 这一次,孙林父目测有将近八万楚军要攻城?这下子绝对会完犊子了。 他选择赶紧去宫城,要求卫君卫衎将守卫宫城的部队投入到守城战。 “甚!?”卫君卫衎一听炸毛,骂道:“你欲使寡人不得活乎?” 草泥马! 宫城的精锐调走,楚军杀进来了之后,谁来保护寡人? 这家伙果然是一个乱臣贼子啊! 无比心累又极度疲惫的孙林父被骂得很是懵逼。 守卫宫城的卫军当然是精锐。不是精锐的话,一帮会坏事的废物,孙林父还不乐意抽调去进行城池防御战。 另外,先后的逻辑顺序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楚军杀进城,宫城才有可能遭到攻击吗?将楚军拦在城池之外,宫城会很安全的呀! 品味了一下下的孙林父懂了。 这个国君压根就不在乎楚军会不会杀进城,损失财货的又不是他,遭到奸淫的也不是他家亲戚。 孙林父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了宫城,站在城门处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再对自己的儿子孙嘉说道:“今次战后,孙氏可归于晋。” 孙嘉知道自己这个爹想成为晋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有思想准备,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一惊一诧。 “晋国欲以鲁国城池交换卫国河东城池,为卫国我拒之,今后愿担负骂名。”孙林父是彻底对卫君卫衎感到了绝望,停顿一下又说道:“我之朋党亦归晋国。如此,大河北岸再无卫土。” 孙嘉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如此,我家可在晋国得存?” 这事要是办成,卫国一下子就要没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城池,会让卫国伤筋动骨的! 到那个时候,卫国还要换一座都城,搬到哪里合适呢?大概只能在“楚丘”或“帝丘”选一个了。 孙林父决定跑路,不意味着会对楚军放水。 甚至说,他会拿出更大的决心来守卫“朝歌”,算是对卫国进行最后的交代,也是对晋国君臣展现自己除了“带货”投靠之外的另一个价值。 战争打到现阶段,不是必要晋国君臣早就不在乎卫国会怎么样,有那份闲心还不如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晋君姬周得知子囊被带回营地,下了箭塔过去见面。 “楚侯安好?”晋君姬周先用废话当开场白,发现子囊一下子又苍老了非常多,又问道:“此战楚军折损七八万,楚侯愿退兵否?” 知道自己已经完了的子囊能不一下子苍老非常多吗?他多少还保持一名贵族的风度,先对晋君姬周行礼,才说道:“晋军折损亦有三四万,晋侯愿退兵否?” 楚君熊审带了二十多万大军北上。 晋国这边先入场的是下军和新军,后面才来的中军和上军,新军算是彻底废了,新编下军也好不到哪去。 后面的交战压力全压在晋国中军和上军的肩上,中军和上军怎么也要没了一万以上,晋军还剩下多少兵力能继续跟楚军打消耗? 晋君姬周要说话,看到中行吴疾步走了过来。 中行吴行礼说道:“君上,元戎命我率军驰援‘朝歌’。” “甚!?”晋君姬周当然知道楚军又要攻打‘朝歌’了,问题是卫国还没赔礼道歉啊。 中行吴只是过来通知。 在吕武的命令和晋君的意见选择上,现阶段的中行吴会执行吕武的命令。 晋君姬周没忘记中行吴现在统率的是公族部队,不是对吕武的命令救援“朝歌”有什么意见,甚至知道从战略角度属于非救不可,关键的是要用公族仅剩不多的部队去救啊! 中行吴再次行礼,头也不回去地集结军队了。 看到这一幕的子囊发出了凄凉的笑声,说道:“晋侯,贵国‘卿’已是尾大不掉矣。” 好特么羡慕啊! 哪像楚国那边,令尹说被砍脑袋就砍,遭到俘虏也不会被赎回,不是要“社死”,就是要自杀而死。 约定死斗的交战那边,楚军只剩下了苦苦支撑的份,不出意外他们除了逃跑,就是真的要全部阵亡在沙场了。 薳启强调兵遣将要再次攻打“朝歌”这座卫国都城,下令进攻后的约两刻钟,发现有大约一万左右的晋军逼过来。 “晋下军?”薳启强有些迷。 晋国不是不管卫国死活了吗? 另外,楚君熊审为了不让晋军给攻打“朝歌”的楚军捣乱,很特地邀请晋军进行死斗的。 现在晋军来凑什么热闹呀! 同样看到那一幕的楚君熊审先是暴跳如雷,后面知道很难攻克“朝歌”了。 楚君熊审认定是晋国君臣先坏的规矩,“死斗”大军一再被压着打,再不退好像要被全歼? 尼玛币! 寡人不做文明人啦! 撤,先撤回大河南岸。 来日,不,也许是来年?可能也是几年后? 寡人一定会找回场子的! 第601章:不是吧?搞这么大! 楚军的撤退不是拔腿就跑。 在接下来的几天,楚军面对晋军的邀战挂出了免战牌,同时跨越大河的桥梁正在加班加点地建造。 楚君熊审先是违背“死斗”的约定,再挂了免战牌,甚至加班加点架桥,懂的都懂了啊! 晋国君臣这一边在楚君熊审无视约定之后,马上就判断出楚君熊审不想当个文明人,又要玩“吾乃蛮夷”那一套了。 他们经过比较详细的讨论,决定“看见”楚军高挂的免战牌,按照春秋传统给予楚军三天的免战时间。 “新军覆灭,下军病残者众,上军、中军尚有再战之力。”吕武是元戎,还是这场战役总指挥、策划人、执行者,肯定由他来进行总结。 赵武一听就迷了,心想:“不对呀?我难道不是新军佐,赵氏还有一个‘师’再多一些的兵力,新军怎么就覆灭啦?” 这里就很内涵了。 吕武对同样是公族出身的赵氏本就没多少期待,发现赵武在中军和上军到来后全程打酱油,肯定是当赵武和赵氏所部不存在了。 所以了,有些人活着却没有价值,有人会感到开心,觉得没存在感挺好的;到了晋国“卿”的地位,又是纳赋阶段,该产生危急感了。 中行吴全程参与作战,自家的部队折损了六成还多,后来带着公族封主的部队在作战。 下军经过整编,解氏的部队被吕武抽调到直属部队,等于新编下军是以公族的士兵占了多数。 新编下军先跟郑国的两个“军”大打了一阵,后来又在轮替交战阶段上去跟楚军打了几场。 事实证明不是公族的士兵不行,是士兵没有一个好的指挥官,他们在中行吴的指挥下表现可圈可点,就是伤亡太惨重了一些,十成打没了七成。 剩下十分之三有效战斗力的新编下军,士气方面无比低迷,吕武用他们去吓唬攻打“朝歌”的楚军已经是极限,再使用就明摆着是要逼死全部了。 中军和上军比较晚抵达战场,后续却是作为顶梁柱,两个军团的折损率是中军没了差不多两成,上军折损了三成。 现在军队对伤亡率的承受力很强,只要封主的战斗意志没有垮掉,军队士气再怎么低迷都还能再挣扎一下。 决定伤亡承受力较高没其它太复杂的原因,封主就是“士”、“徒”、“羡”的主人,后者依赖前者生活,前者不屈服,后者没有屈服的资格。 说白了就是,财产就好好当财产,什么时候能做自己的主了? 所以,当前年代不算战场上被俘。想投降都要够资格,敌方贵族是不会接受非贵族投降的,一般是贵族带着成建制的部队进行投降。 晋君姬周在默算到底折损了多少战斗力,一算之下很是头皮发麻。 四个军团失去的战斗力接近六万,一场战役打下来晋国损失大发了! 最惨的是公族无疑,领头羊祁奚自裁谢罪,士兵十不存三啊! 晋君姬周在脑子里进行复盘,纳闷地发现公族带着赎罪的态度作战,没有被刻意安排送死的任务,等于说吕武在指挥上没有毛病。 “这一战打下来让公族损失惨重,幸存的封主和士兵历经残酷血战会得到改变,算是一种收获吧?”晋君姬周决定死死抓住那一批公族的残兵。 他们会议进行到一半,卫国的执政孙林父来了。 换作是在以前,孙林父好歹是一国的执政,到军营辕门肯定是要有够分量的人去迎接一下。 现在嘛?晋国还有账没有跟卫国算,迎接那是不可能去迎接的。招待也不会立即招待,甚至招不招待都还有待商量。 吕武就当没听到孙林父来了的消息,自顾自地总结战事发展。 晋军还有九万左右的有效战斗力,需要注意的是将士都很疲惫,战争物资的消耗也太大了。 拿箭矢来说吧?阴氏很是财大气粗,过来时拢共携带了一百二十万的弩箭和箭矢,一再消耗下来存货量只剩下六万。 能够有六万的库存,还是因为在战场上收回利用,经手射出去的箭早就远远超过一百二十万这个数量。 仅是箭快被消耗见底这一项,吕武就觉得战事再打下去伤亡会更严重,知道现阶段不能再继续打了,再加上士兵疲劳度很高,再接着打就是硬撑。 如果楚国君臣知道晋军这边的状况,肯定会咬牙再继续坚持的吧? “援军尚有二十余日方可抵达。因信息延滞,并未携带兵甲器械。”吕武看了一眼晋君姬周,再扫视其余的与会者,问道:“诸位以为应否拦截楚军南归?” 解朔看到大家都不说话,开口说道:“唯元戎之命是从。” 矮油?这么会说话呐。 干的却是将皮球重新提到吕武这边的事。 士匄用着很疲惫的表情说道:“元戎战阵俘虏楚令尹,楚军折损已过十万,未攻克‘朝歌’一城,我大胜也。” 哥,咱就别再打了。 至少生力军上来之前,再拼不是不能赢,关键是损失会很大啊! 晋国跟楚国的争霸战不是一场战役所能得出最终胜负,占了便宜就要懂得及时收手,要知道还有卫国等着收拾,齐国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服从晋国的安排。 这一场战役打到现阶段,从哪一个方面都能得出晋国占便宜的结论。 是,晋国折进去了六万,楚国却是没了超过十万,战损比的确没那么好看,要知道楚君熊审带来的是楚国战斗力天花板的几个封君,楚国“王卒”前前后后也没了将近三千,很赚了的。 魏琦说道:“楚令尹遭俘,来日楚国定有大乱。” 这也是在劝见好就收,可以等楚国乱起来再去接着占便宜。 晋君姬周说道:“郑楚悖盟,楚必攻郑。” 老实说,大家都快忘记这么一回事,被一提醒立刻笃定明年楚国会出兵攻打郑国。 那是楚国先背刺郑国,然而楚国比郑国强大,所以错的是郑国。 吕武说道:“我已招诸侯会盟,列国之君必在来‘朝歌’途中。” 不想打? 要喘息? 是该喘息一下,完全停战就是个傻逼! 吕武不想造成无谓的损失,没忘记“趁他病要他命”这个人间真理。 晋国已经有一个“军”和两个“师”再有二十天就能抵达“朝歌”了。 宋国有两个“军”在大河南岸。 得到召唤的各国凑一凑,凑出个两三万的兵力不成问题的吧? 那么,算上已经在“朝歌”这边的九万左右晋军,合兵超过十七万来着。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在于后方运上来的战备补给什么时候能到,粮秣则是可以在等一下见孙林父时,要求卫国来保证晋军和其余联军的粮食补充。 “进军郑国?”晋君姬周觉得可以有。 其余的“卿”之中,解朔属于吕武说什么就是什么,魏琦和中行吴不会亏老本也没有太大意见,士匄和士鲂现阶段需要卖吕武面子。 至于赵武?没他说话的份。 吕武说道:“郑必盟我,以郑攻楚,我复携众攻之。” 那就是哪怕今年不继续打,明年还是少不了大战一场咯? 吕武看向苗贲皇,说道:“大夫往吴一趟,说服吴君攻楚。” 这个苗贲皇是斗越椒的儿子,也就是他本来也是楚国的若敖氏,后来斗越椒叛乱牵连了若敖氏,他选择逃亡到晋国,获得一块叫“苗”的封地,自此成了苗氏。 晋国这边已经给吴国送了一名大夫,他是申公巫臣,去吴国帮助吴君壮大吴国的。 使用逃臣来做“外交官”这种事情是春秋的常规操作,一来是逃臣了解母国,再来就是带着羞辱的意思。 苗贲皇还在奇怪自己怎么够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见吕武下达任务就知道是事先有所决议了。 能拒绝吗?完全不能! 对了,吕武已经见过夏姬啦。 这位号称“杀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国两卿”的妇人已经垂垂老矣,到晋国之后谁去求“御夫之术”都会教,名声方面变得很可以。 那个“御夫之术”可不是教导怎么管丈夫,是带颜色的一些技巧,也就是怎么让丈夫更欲罢不能一些。 在搞颜色上面?反正春秋到近代在诸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听说过“黄帝御女三千”没有? 知道各朝各代有专门教防中暑(谐音)的人吗? 所以,在X教育方面,诸夏其实是领先西方不知道多少年的! 一场会议结束,吕武想了想还是决定接见孙林父。 等了很久的孙林父受到接待,能明显分辨出接待礼仪规格上很不对劲,内心里却是平静到不行。 “阴子。”孙林父先见礼,再说道:“楚军欲退,伯国如何处置卫国?” 这么直接? 晋国肯定要处置卫国,审判到什么程度取决的是卫国能不能及早迷途知返。 孙林父见吕武脸上带着很假的笑容,低低叹息一声,说道:“孙氏愿携城归晋,再献大河北岸之土。” 嗯??? 嗯!!! 吕武一时间都忘记了假笑,脸上出现了真实无比的震惊,随后出现了真心诚意的笑容。 这事很大呐? 大到不止是关乎到卫国的生死存亡,还关系到晋国贵族封地的重新划分。 必需谨慎再谨慎! 第602章:阴武是个好元戎啊! 吕武琢磨着瓜分卫国会影响太大,有卫国的执政以及一帮贵族受不了卫君,带着自家的封地投奔到晋国,操作起来的难度虽然有,比瓜分卫国或是占着卫国执政的位置会更简单一些。 带封地一块脱离某个诸侯国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晋国的狐氏就经常左右横跳,一会变成晋人,一会又变成赤狄,碰上阴氏之前还活得好好的。 卫国的卫君卫衎是个什么样的人,各个诸侯国少有不知道的。 孙林父与卫君卫衎不对付也是几乎人尽皆知,还不能说孙林父不尊重卫君卫衎,纯粹就是卫君卫衎的一些行事作为太过于荒唐。 吕武没有第一时间给孙林父正式的回复,暗示孙林父可以先操作起来,随后去找到了晋君姬周,再请晋君姬周召集众“卿”。 获得大河北岸的一些卫国城池正是晋国想要办到的。晋国也不是白要,拿鲁国那边的城池来跟卫国交换,鲁国则是去拿齐国的城池。 之所以说“城池”而不是土地,主要是有建立据点才算势力范围。这个可千万不要搞错了。 晋国之前要的是靠近齐国的河东那一块区域,可开不了口要河北这边,更不会说连卫国都城“朝歌”都想接手。 真的开口说要“朝歌”就是逼卫国跟晋国拼了,不拼卫君卫衎就不是个人。 道理没什么太复杂的地方,卫国的宗庙就在“沫”这边,丢掉祖坟这种事情别说一国之君受不了,但凡是个人就无法接受。 “甚!?”晋君姬周都不记得这些日子自己一惊一乍多少次了,还是感到极度惊讶,问道:“大河北岸尽归于我?” 吕武只说有人想那么干,没有直接点出孙林父想干,算是给孙林父保留了一些名声。 一众“卿”也听傻了。 大河北岸的城池尽归晋国?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一下子让卫国没了三分之一啊! 之前晋国只是要跟卫国置换城池,不包括人口和资产,更不要说包含贵族本身了。 卫国的总人口是多少来着?他们的都城就在大河北岸。 知道都城是什么吧?不就是政治中心嘛! 任何时代的政治中心都集中了大量的人口,在隋唐搞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两地分离之前,都城也是集中最多资产的所在。 他们听说有人要带上自己的封地投靠晋国,甚至要将大河北岸的所有卫国城池送给晋国,能不直接傻了吗? 晋君姬周的理智在告诉自己应该拒绝,倒不是不想把卫国怎么着,想到的是卫国有贵族那么搞,晋国的贵族会不会有样学样。 士匄说道:“卫予我耻辱,当得之报。” 答应啊! 肯定要答应的嘛! 管他卫国死不死,晋国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的城池,他们不可能拿地、拿人、收财再将原主人干掉,收一些家族当附庸可以的吧? 另外,他们帮卫国的一国之君和公族搬个家,普通贵族不能直接下手抢,卫国公族搬家之后该留下多少城池和人口、资产,晋国是不是能够分一分? 士鲂说道:“我为诸夏文明存亡与楚恶战,折损重也。” 晋国公族和荀氏(中行氏)能这么说,由范氏来提就有点那什么。 不过,考虑到人员损失最轻微的阴氏都有两千多人战死,残疾了那么多人,财帛的消耗更庞大,范氏的损失比阴氏多得多,还是够资格强调损失的。 晋君姬周扫了一眼狼性十足的众“卿”,想到了公族的损失,心里的天秤还是出现倾斜了。 是哦。 尽管这一场战役晋国打赢了,要命的是收获也几乎没有啊! 晋军当然有抓到楚军和郑军的战俘,抓到的郑军战俘两千多,俘获的楚军战俘将近两万;战场上捡的兵器和甲胄数量多一些,兵器超过十万件,各种甲约三万,挑挑拣拣之后能用的数量会减少;可是,跟自身的损失对比,显得太不够了! 楚军已经想撤,按照以往的尿性,楚军会丢下一批粮食和各种杂物,少不了会将伤患留在原地等死。 收破烂这种事情,对于成规模的家族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别说还有那么多家族等着分了。 吕武之前说要追着楚军过河到郑国晃悠一圈,明白人都知道是想去郑国弥补损失,再苦再累还能不跟着? 现在卫国有重臣想搞那么一出? 咦!!! 不错喲? 损失不但能补上来,还特么能大赚特赚呀! 晋君姬周细想了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有几个是带封地投奔他国,又有多少家族拖家带口去了他国发展,一想下来发现挺多。 有非常多的例子不代表就是正常,卫国要发生的事情就是属于不正常! 从来没有那么多贵族抛弃母国投奔他国,卫君卫衎的尊严和威仪将被丢在地上践踏,卫国也好不了了。 以为只是卫君卫衎一个人丢脸吗?根本就是所有国君要跟着丢人,再给治下的贵族一个榜样。 有一句话叫“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一旦晋国配合卫国的贵族开了这么一个头,以后各个列国的贵族在本国混不下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会是卫国贵族投奔晋国的例子。 晋君姬周在乎的是为君者的逼格啊! 能够参与会议的“卿”先后表态,哪怕是长久以来作为小透明的赵武都对那块“肉”十足感兴趣。 吕武看着晋君姬周,说道:“若君上无异议,臣便允诺卫人。” 所有的“卿”都点头了,晋君姬周反对有用吗? 从短期内和长期来讲,拿到卫国大河北岸城池对晋国都有好处,不止是能够获得大量城池与人口,还增加了本国的贵族数量,存在坏处的是君权将遭到沉重打击。 士鲂看到晋君姬周还在犹豫,说道:“楚侯可一再折损十数万,我不可也!” 其实,晋国的兵源远不到枯竭的时候,很现实的是卿位家族才不乐意只出现损失没有收获。 楚国那边也不是有死不完的士兵,跟晋国相比在补充速度上会更快一些。 为什么楚国的兵力补充比晋国快?有楚国封君对兵源素质不是那么讲究的原因,再来就是南方还有一大批蛮族部落能抓去当劳动力,甚至拉上战场当炮灰。 晋国这边对兵源素质的要求高一些,再来是各个家族对内的提防远超过国外,不可能将家族所有士兵拉上战场拼光的。 “此事,寡人不知。”晋君姬周选择躺平。 作为一国之君不能那么明显地去为难另一个同行,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后再站出来作秀一番。 吕武却没打算放过晋君姬周,说道:“此事实乃重大,非臣属可独断。君上需许诺于卫人。” 几个“卿”一想也对,不能让他们来背起这么大的担子,肯定是要让国君站出来勇于承担的啊。 光是他们拿主意并且操作,岂不是要被各个诸侯国的国君列上黑名单? 晋君姬周一再拒绝,然后再被讲道理,退无可退只答应出示文书,本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任何谋夺卫国场合上面的。 即将要发生在卫国身上的事情太大,以至于晋国君臣连关注楚军动向都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晋军这边坐视楚军搭起跨河浮桥,再看着楚军有序过河,并没有大军压上。 吕武先派人去问楚君熊审,要不要赎回楚国令尹子囊。 楚君熊审给阴氏的答复是:查无此人。 我了个去! 这叫人间蒸发,还是人道毁灭? 那是楚君熊审很明白告诉吕武:战阵被俘的子囊对楚国没任何价值啦!你爱咋咋地? 子囊有没有价值可不是楚国说了算。 晋国肯定会在子囊身上大做文章,比如向各个诸侯国宣传抓住楚国令尹,再让史官在史书上大书特书。 楚军撤走之后,有晋军进去被留下的营地,果然再次发现楚军遗弃的大批粮秣与伤患、病号。 话说,楚军在撤退时为什么不把粮秣烧了? 应该说,不独楚军不会干烧粮秣的事情,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这么做。 说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反正没有一个国家那么干,宁愿知道会资敌都会将粮秣留下。 晋军会大肆屠杀被遗弃的楚军伤患和病号吗?并不会。 如果说晋军会尽心尽力救治,自然也属于不可能,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晋军会进行尝试救治被遗弃的楚军伤患和病号,能不能活下来则看他们运气怎么样了。 那并不是晋军做什么刻意的事情,医术就摆在那里。 撤军时不烧粮秣,会尝试救治敌军遗弃的伤患和病号,怎么看都属于正道的光啊! 然而,现如今的世人早就习以为常,没有觉得值得吹嘘,更不会满世界叫嚷自己是多么的人道,多么的自由皿煮。 两面人这种事少干,恶心自己不提,还会祸害子孙后代。 毕竟,假话说多了,子孙后代会当真,再把自己折腾得欲仙欲死。 晋军从楚军丢弃的营寨补了一批粮秣,又从卫国那边获得大批补给,等来了宋国的使节团,随后是曹国的援军最先开过来,再来就是鲁、邾、滕、莒、薛、杞、小邾、莱、鄅、介、纪、谭了。 其中的莱、鄅、纪、谭属于刚刚复国,有些只有一国之君和小猫两三只,属于就是来凑人头壮声势,表现存在感的。 莱国刚被齐国灭掉不久,他们在晋国的帮助下复国。 纪国则是在周庄王七年(公元前690年)被齐国灭掉,有一支公室成为齐国的附庸残存下来。 晋国将齐国揍得太狠,又拉出纪国公族的后代,玩了一手“存亡续绝”的操作,时隔一百二十七年之后,纪国再一次站起来啦! 谭国是在纪国被齐国灭掉的第七年覆灭。原因当时的齐国公子小白出亡曾经过谭国,谭国国君不以礼接待。后来小白回国即位(就是齐桓公),谭国亦未有派人祝贺。结果谭国在周庄王十三年(公元前684年)被齐国所灭,谭国国君流亡到同盟国莒国,并有后代存续。 谭国能够再次复国当然也是晋国搞的操作。 所以是,齐国不但在晋国的操作下被鲁国占去了大量城池,之前吞并的莱国、纪国、谭国也相续复国,真要让这些国家成功复国,齐国一下就倒退到比周庄王七年之前的更小控制区。 如果今年晋国没有爆发与楚国的大战,晋国的精力其实要放在“瓜分”齐国上面。 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明年晋国的重心被迫放在郑国、宋国和楚国身上,不好说齐国那边会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 又或者说,齐国绝对不会屈服于晋国的安排,进行反抗是必然的事情。 莱国、纪国、谭国这三个国家急切赶到“朝歌”参加集体活动,不是他们有多么担心晋国怎么了,怕的是失去晋国的撑腰连贵族都没得当。 那么多的小弟过来,能顶事的也就宋国一个,其余很是令人一言难尽的! 吕武发现曹君和曹军战意昂然,对士匄说道:“我或可灭睢水、南山之戎嘉奖曹国。” 曹国对晋国忠心耿耿,以往分配战利品时有更多的倾斜,只是曹国真的太小太弱了。 士匄有些懵,说道:“他国之政,我如何持之?” 这是纳闷有好处为什么不自己吃掉,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吕武说道:“大河北岸之土归我,燕(南燕)无需再存。” 士匄一下子感到满意了。 几年前是范氏还是智氏想要吞掉南燕来着? 反正不管是谁,当前阶段范氏在靠近南燕的区域是绝对的老大,灭掉南燕少不了范氏的那一份。 吕武说道:“我欲得大河北岸之土,嘉奖曹国可免诸侯侧目,又可使曹国壮大助力于我。” 再加上干了那些“存亡续绝”的事情,晋国哪怕是操作了卫国,国际风评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只是,包括吕武在内的晋国君臣也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的遗忘了一件事情,周王室的周天子尽管是招牌,通知一下总是应该的吧? 晋国在吕武的操作下已经要截留各个诸侯国对周王室的进贡,处置齐国、卫国等国和一再“复活”那些古国一样没招呼周天子一声。 在削弱周天子权柄方面,只能说晋国君臣很有默契了。 第603章:小宋,锅你来背。 当代的周天子是一个挺有趣的人。 当然,觉得有趣的是周天子本人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曾经的秦国和齐国都认为当代周天子是个好天子,只要钱给得到位,周天子就会努力促成某件事情,办砸了也绝对不会乱甩锅。 对于吕武来说,现如今那位周天子也是一名好天子,提到钱阴氏真的过剩,钱使用起来才叫钱,不使用堆放在那里就是碍事。 阴氏已经“喂”了当今周天子好些年,不敢说周天子会对阴氏有求必应,周天子则一定视阴氏为大大的忠臣。 晋国截留各个诸侯国对周王室进贡的事还在谋划当中,也就是除了几个诸侯国在实施执行,其余的诸侯国还是继续对周王室进贡。 注意,诸侯国是对周王室进贡,不是单独对周天子进贡,等于说拿到手的东西不是全归于周天子,周王室一帮公卿也有份的。 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当今这位周天子无效,秉承的是能独吞为什么要分享的那一套。 所以了,阴氏在操作秦国的过程中没少给周天子塞钱,对一帮周王室公卿也没忘记,整个周王室立刻不管秦国的命运会怎么样,他们只要钱。 也许,某天会进入到周天子对吕武说“得加钱”的名片场,再承认阴氏代秦成为事实? 晋国截留各个诸侯国对周王室的进贡,纯粹就是特么被逼的! 周王室自己不行了,曾经的郑国、齐国、秦国都喊着尊王成为霸主国,他们称霸的时间有长有短,先后又衰弱了下去。 当霸主是要付出代价的!光是没完没了的出兵就是极大的负担,家底不够还能折腾几年? 晋国在收拾一些诸侯国时能“转亏为盈”,他们成功收拾到中原列国成为自己的小弟,后面跟楚国交战就是属于一再亏本了。 家底再厚也有亏没了的那一天,晋国是为了帮周王室保住“九鼎”,周王室自己不去跟楚国进行战争,承担起保卫诸夏文明重任的晋国寻求场外经济支援,过分了吗? 所以,为了达到世界和平的目的,晋国向势力范围内的国家收税,谁有意见!? 有意见,就打! 没意见,每年等着被收割一波。 现在,晋国要对卫国收割一波大的。然而卫国那位国君还窝在宫城,每天吃了、看歌舞、睡觉,生活得无比规律。 为什么缺了玩女人那一项?只因为卫君卫衎年纪不小啦。 这一天,吕武接见了宋国右师华元,见面后立刻问道:“楚军南下必再经宋,宋当如何?” 楚国原本在攻打宋国,攻破了几座城池又去合围宋国都城“商丘”。 在那之前,郑国先出兵入侵宋国,听说也打下了宋国一些城池,取得了不俗的收获。 吕武那句话可以说是在向华元发问,晋国又救了宋国一次,宋国要怎么报答晋国? 这种事情发生在当代没什么,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讲通透。 换作是在内王外圣的朝代,自持逼格没脸说,稍微想想都会自己脸红,国家却是得到一个血亏的下场。 华元很感激地说道:“谢伯国援我。如伯国有所需,我必尽力而为。” 态度很好,也仅是态度很好而已。 宋国的两个“军”很早之前就已经抵达大河南岸,一直以来没有渡河参战的迹象。 想保存实力,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正常在于等哪天宋国遭到入侵,晋国也想保存实力不去救援,宋国该怎么说? 吕武说道:“宋与楚比邻,此为宋之苦也。” 楚军已经被晋军击败,宋军不趁着楚军败退时上去占便宜,给敌人保留实力这种事情,后面还不是宋国要遭罪吗? 不过,考虑到宋国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遵从周礼,没搞那种趁人之危,好像是能够理解的。 吕武还想到了另外一层,宋国防御楚国的入侵是必须干的事情,将楚国完全惹怒的事估计不敢干。 这样一来,是不是能懂得宋军为什么不趁这个好机会,殴打士气低迷的楚军了? 为敌是一回事,成为死敌是另一回事,跟被楚国专门逮着揍还是另一回事。 所以,不要看宋国秉承周礼在做事就觉得迂腐。 要知道有多少诸侯国早早完蛋,宋国到战国七雄前中期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一度活得比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滋润,说明宋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呀! 华元说道:“仰仗伯国,我之幸也。” 吕武算是知道华元不好对付了,直接开口要求道:“宋与卫互盟日久,宋君可否邀卫君南下收复故土?” 反正宋国的存在就是用来背锅,以其平白背锅,不如真实的背一次? 华元有点琢磨不透吕武怎么会提出那样的建议。 晋国要尽得卫国大河北岸的城池,直接将卫君卫衎赶走很不合适。 另外一件事情,现在说“都城”其实是错误的说法。不是哪里作为都城,要看的是一国之君长期居住在哪座城池,会导致该国的政治中心往哪移动。 晋国一直拿“朝歌”当卫国的都城就是上述的原因,不是说“朝歌”作为卫国的都城不可动摇。 更简单的来说吧?哪一天晋君姬周不想居住在“新田”了,搬到其它的城池常住,晋国的“都城”肯定也就换了。 所以现在说哪座城池是哪个国家的“都城”都只是指行政中心的转移,当代也没有“迁都”的说法或概念,纯粹就是简单的换个地方长久居住,首脑和重要人物在哪办公,哪就是所谓的“都城”了。 其实到了现在(公元前600左右)还好一些了,更早之前不说是“都城”了,好些家族为了保持健康所居住的城邑都要十来年换一次。 频繁更换居住地是春秋的一种惯例,没什么值得好奇怪的地方。 几十年之前,赤狄南下侵略卫国,卫国一度将政治中心转移到大河南岸的“帝丘”。 晋国击败赤狄并夺取土地,并且卫国收复了大河北岸的城池。再来是晋国的霸业越来越红火,卫国想跟晋国亲近又将政治中心转移到大河北岸,也就有了当代晋国君臣需要面对的局面。 华元想问吕武到底是什么意思。 晋国哪可能将自己的计划透露出去? 那么件事情要的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等待事情办成了之后,木已成舟的状态谁都不能再哔哔才是晋国想要的。 华元带着困惑答应下来,又问道:“伯国今岁复再南下?” 吕武说道:“进驻‘虎牢’以待后续。” 乘胜追击什么的?真要干也不能说出口呀。 华元一听非常喜悦。 晋国的新军废了,下军遭到重创,消息没可能瞒得住。 楚国那边的损失更大,自家的令尹还被俘虏了。 来自晋国国内的援军已经抵达,足足有一个“军”又两个“师”的生力军,再加上还能打的中军和上军,对付新败又没有后续支援的楚军,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晋国表现出不给楚国喘气的姿态,对一些遭到楚国强势压制的诸侯国,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既然晋国那么给力,宋国是不是要上道和懂事一些? 华元答应建议自家国君邀请卫国国君南下,同时大气地表态会运送一批粮秣去“虎牢”。 在楚军南下后的第十一天,以晋国为首的联军也渡河南下了。 那一段时间里面,晋国君臣每天都非常忙碌,主要是跟各个诸侯国进行邦交。 一众列国中屁事最多的是鲁国。 明明晋国已经将齐国打得半身不遂,后撤前也清扫了划分给鲁国的区域,偏偏鲁国后面还能连吃败仗。 鲁军没用到什么份上?他们干接管城池的活,能被一帮齐国贵族带着残兵打败。 负责鲁国邦交的魏琦感到极度无语,不是怕丢脸都想将鲁国甩给赵武了。 干啥啥不行的鲁国还有自己的逻辑,他们承认自己有点没用,却觉得鲁国弱小是晋国的锅。 “嗯!?”吕武听到了魏琦的抱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鲁怨我不予并鄅?” 鲁国的那一套逻辑是:他们之所以弱小,完全是因为晋国阻止鲁国吞并小国。 魏琦的无语就是在这一地方。 鲁国想吞并一些小国,出力的事情却是要晋国去干,并且后续的一系列麻烦也需要晋国来承担,他们只想坐享其成。 吕武一脸的无语,心想:“喊一声爸爸,真的赖上了。” 他在思考一件事情,失去了晋国的鲁国能不能活下去? 真相是,晋国在时的鲁国疆域有得有失,大体上是扩张姿态。等晋国没有了之后,鲁国的疆域每年都在缩水,苟延残喘了近百年被楚国灭掉。 魏琦纯粹就是抱怨一下下,没可能将鲁国的邦交权交给赵武。那样干会折损魏氏的威严与信誉。 而吕武知道鲁国烂泥扶不上墙,要命的是对晋国来说,不扶还不行! 有鲁国在,多多少少还能让齐国难受,晋国只能忍一忍了。 “鲁国干啥啥不行,晋国难道去扶持莒国?”吕武觉得好像也是一个选项。 当然,那是后面的事情了。 他们现在需要先行前往“虎牢”,有可能稍作逗留就又立刻南下。 取决的是楚君熊审会不会马上攻打郑国。 第604章:晋国的卿位变动 宋君子成的邀请被卫君卫衎愉快的同意了。 那件事情让晋君姬周异常恼火,偏偏有那么多国君在场,火气不好进行发泄。 晋君姬周想到要尽取卫国大河北岸的城池,受伤的小心灵得到了一丝的安慰。 近期晋国君臣商量最多的就是关于得到大河北岸的“城”、“邑”该怎么进行分配,讨论起来是很热烈,屁事却是都没有定下来。 他们经过一个半月的行军来到“虎牢”,驻扎没有多久,今年的第一场雪飘下来了。 安顿之后,吕武的关注点转移到卿位又出现空缺,谁想补上卿位,是不是合适,他们又觉得谁来补上卿位符合自己的利益。 这个“他们”指的是吕武、魏琦、解朔和中行吴。 目前阴氏是一个小团体的老大,里面的卿位家族有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解氏,中等家族比较多。 以阴氏为首的小团体还有两个塑料同盟,也就是范氏和赵氏。 吕武将远近关系进行排序。 解氏对阴氏属于言听计从,光是能无条件交出家族军队就是一种难得的表态。 魏氏和荀氏(中行氏)有自己的诉求,在有诉求的同时又遵从于阴氏的战略方向。 范氏算是短期内的战略伙伴,国家内部和外部的局势迫使他们不得不搭班子同唱戏,遇到分歧随时都可能散伙。 赵氏对阴氏来说可有可无,硬要有个定位就是试探国君的工具吧? 所以情况就是吕武团结了其余的“卿”,不像中行偃当元戎给当成了孤家寡人。 “空缺卿位?我以为可再归于公族。”吕武有自己的打算。 一个团体一旦没有了外部威胁就该内斗了吧? 竖起一个靶子,大家有明确的攻击和提防目标,很是有利于内部团结的! 士匄明显不同意,说道:“历经‘沫’之战,何人不知公族无用?” 这话说的。 晋国公族在中行吴的统率下不是打得挺卖力的吗?折损率达到了十分之七还在坚持,再说没用就过分了。 如果换一个角度,对比战损率的话,好像又能证明晋国公族确实挺没有用的? 解朔得到信号,说道:“公族折损过重,如不安抚恐将生乱。” 怎么着? 他们还能逼晋国公族作乱,再顺势一锅端啊??? 是不是等收拾完了晋国公族,大家伙就该针锋相对,打出一个晋国真正的第一家族,再弄死国君进行接盘? 魏琦面无表情地说道:“与楚争霸实属艰难,国中不可生乱。” 换句话来说,想搞内乱先将楚国打趴下,是不是? 士匄看向了士鲂,用眼神询问什么。 士鲂看上去精神状态极差,对士匄点了点头,咳嗽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说道:“今次卿位定议,我将辞去上军佐之权。” 这就好像水潭里丢下一颗炸弹,给“轰隆”一声再溅起了带着泥沙的水浪,一下子将包括吕武在内的几乎所有人搞懵了。 士匄明显已经事先知情,看上去神态平淡。 到手的权力,一般是到了临死的那一刻都不愿意放下的吧? 晋国的士燮先搞了一出辞职,好像是打开了范氏的某扇大门,怎么士鲂又要搞这么一出呢? 之前智瑩是被逼得没办法,他自己不退就会让整个家族倒霉。 士鲂没犯什么错,是在为他的儿子彘裘让路吗? 对了,彘裘今年多少岁来着?好像是十七岁??? 考虑到赵武才十三四岁就能获得卿位,后来又有中行吴十八岁获得卿位,才十七岁的彘裘再获得卿位,好像也不是不行。 士鲂要退明显是范氏内部商议好了的事情,外人怎么去阻止? 考虑到士鲂的确是老了,近来的精神头很不行,再坚持最多也就三五年的时间,用辞职来换取情份,是一步挺好的棋。 吕武旧事重提,说道:“二位已故元戎死于何人之手?” 这简直就是个神转折。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一种凝重的气氛正在蔓延。 中行吴脸上有着追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给说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尽管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少,荀氏(中行氏)和智氏没可能放弃对凶手的追索。 荀氏(中行氏)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没有证据也应该有怀疑对象的吧? 吕武看向中行吴,说道:“杀害故元戎与智伯凶手一日不伏诛,卿位人选寡也。” 众人一听立刻点头。 管他凶手是谁,是自己也不可能自首。 再则,不增加新的竞争对手,他们就能够长久地把持住权柄,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魏琦和士匄认为吕武是在针对韩氏。 替晋君姬周和晋国公族背锅的祁奚以自裁的方式结束生命,能够对卿位发起冲击的也就韩氏、先氏、张氏等等少数的几家。 如果让范氏来选,他们最大的可能性是扶韩氏一把,再以范氏为首,韩氏为辅,拉起属于自己的小团体。 魏氏的战略已经确定,与阴氏属于利益共同体,跟韩氏没仇也要阻止韩氏获得卿位,免得打乱自家的战略。 猜到吕武针对谁的不说,猜不到就继续迷糊着偷乐。 还是那句话,有资格竞争卿位的家族越少越好,甚至最好是他们这几家一代代把持卿位。 中行吴说道:“元戎所言极是!卿位予公族为佳。” 开尼玛玩笑! 荀氏(中行氏)损了一大波的实力,政治声望方面尽管因为中行吴在这一场“沫之战”挽尊了一下,前代家主中行偃的一些影响仍然遗留和发酵。 中行吴已经决定抱住吕武的大腿,不可能让韩氏来当竞争对手的嘛!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解朔满脑子浆糊,认定吕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不多动脑子了。 当小透明的赵武把事情看得比较通透,阴氏和魏氏不想邻居韩氏再抖起来,更不想韩氏成为范氏安插在阴氏和魏氏附近的隐患。 “我对不起韩伯啊!”赵武内心里默念了一句。 已经对不起了是吧?那么是不是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现实情况不允许赵武冒头,继续当小透明还有安全保障,蹦跶则会被丢出去当刀,成功砍完或挥空了刀,必然会被折腾。 总之,赵武能想到的策略就是苟,苟到那种“看人起高楼,看人宴宾客,再看高楼塌”的境界,猛人都死光了才到赵氏的表演时间。 吕武看大家又安静下来,说道:“如此吴补上军佐,朔补下军将,武为下军佐,裘为新军将,肸任新军佐?” “这……”士匄当然开心彘裘能成为新军将,想到要跟公族搭伙就很头大,说道:“赵氏难当大任,解氏兵寡,下军岂非……” 赵武很干脆低头认怂。 解朔则是脸色不带变的。 士鲂也说道:“如此一来,上军过盛矣。” 好像也是啊? 解氏和赵氏搭配,下军的情况就会无比堪忧。 魏氏和荀氏搭伙,会搞得上军很强。 那么一搞,晋国的下军和新军除了彘裘所部能指望一下,其余家族的战斗力根本不值得信赖。 吕武脑子昏了才真的那样安排,只是放出一个烟雾弹进行试探,又非常顺利通过了公族获得卿位的事实。 话术嘛,就是这么用的,让人将注意力转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 “诸位皆可畅所欲言。”吕武看上去温和极了。 俺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只要说得对,俺还是能够虚心接受的。 当然,前提是别特么真的以为俺好说话。 士匄想了一下,说道:“朔可为上军佐,裘为下军佐,武为新军将,肸可任新军佐。” 那就是中军不变,魏氏和解氏在上军搭伙,荀氏(中行氏)和范氏在下军搭班子,赵氏继续和公族一块玩耍? 吕武和魏琦对视了一眼。 他们哪能看不出士匄的提议看似很合理,其实是害怕范氏被公族拖进大坑里。 要不要牺牲赵氏? 又或者说,不要让赵氏离开新军去祸害其他人? 赵武装不了了,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苦涩。 至于说让赵武去指望自己那位姐夫?一再经受打击,并且也不再是小孩子,他太清楚想让人支持要有些前提,比如有被利用的价值。 吕武先询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其余意见,没人反对士匄的提议,通过了士匄的提议,再说道:“如此,韩起可为新军尉。” 一句话让大多数人明显一愣。 不是要打压韩氏吗?怎么给没有公职的韩氏一个“卿位后补”的位置啊??? 魏琦最为迷惑,眼睛盯着吕武想得到一个解释。 吕武说道:“公族实弱,赵氏亦如此,韩氏增补新军于国有利。” 俺完全是为了不让新军真的废掉啊! 是不是很高风亮节? 大家一想也对,再次增设卿位与恢复新军建制,不就是因为跟楚国的争霸之战打得比较艰难嘛。 没有战斗力的新军对谁都没有好处,是吧? 他们看吕武的目光就带上真心诚意的尊敬了。 稍后,吕武去找到晋君姬周,先是讲了一小会的废话,话题转到卿位安排方面。 晋君姬周一再试探,没有得到吕武的正面回应,明确提出要让羊舌肸获得卿位,能看出吕武想拒绝。 “寡人苦也。”晋君姬周是真的苦,用悲伤的表情看着吕武,说道:“阿武,你我微末相识,看在往昔情份帮帮寡人。” 一场“沫之战”让公族损失惨重,不弥补的话,公族首先就要找晋君姬周的麻烦,后面就更别奢望公族能奋发拼搏了。 吕武与晋君姬周对视,看上去很是犹豫,非常勉强地笑了笑,才说道:“臣尽力而为便是。” 狗是真的狗。 人?看这一系列操作,吕武不可能好好当个人。 第605章: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以为只是吕武一个人坏吗?并不是的。 用后世的标准,当今的所有贵族包括一国之君,一百个里面没有一个好人,超过数万个贵族可能出现一个好人。 不是其它,一切只因为贵族很顾家,干的事情就是往自己家里搂好处。 只是吧?无论任何年代,谁不往自家搂好处,看就看干得过不过分而已。 相比以后的门阀世家,当前的贵族会显得非常善良,他们不会故意去折腾自家的某某谁,也不是故意苛待自家的谁谁谁,比起其他群体更守既定规则。 好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以各个层次的人来看,一系列剥丝抽茧下来,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绝对的好人,需要看某个谁的屁股坐在什么立场。 用广而大之的标准,吕武仅是心怀一统天下的理想就属于伟人的一种。 而伟人并不是绝对的光明、正义、善良,看的是有什么理想,有没有去在做。 吕武当然有在做事,没有肢解晋国之前,对外干的事情哪样没有让晋国得利? 有人说小胡子本来可以成为一名伟人。他依靠选举成为首脑,重振了德三的经济,不能成为伟人的原因是发动战争。 那是胜利者的胡说八道。 不管是发动战争,还是搞种族灭绝,小胡子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所在民族的复兴和获取霸权。 另外跟洗地没什么关系,错的真就小胡子一个人?他是民选上台,发动战争等于是民族大多数成员的意志,锅不能只让一个人去背。一衣带水的那个岛国,搞全国缩衣节食支持入侵,也不存在无辜的人。 古往今来多少人干过发动战争和种族灭绝的事情?成功了的成为伟人,失败了只能任人评价了而已。要命的是被为之奋斗的那些群体抛弃、唾弃、再进行无休止的谩骂。 封建时代有一句话讲得很透彻和残酷“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好像大多数的伟业还真跟杀戮有关,是不是能理解为人类其实是崇拜和崇尚暴力的呢? “今岁之雪大也。”魏琦看着有点惆怅。 魏氏的发展大体上良好,不应该让魏琦这副模样。 吕武琢磨着魏琦的身体也算硬朗,没病没灾的不必过早忧虑什么,是发生了其余的什么事情吗? 魏琦低沉声说道:“相……去了。” 吕武懵了一下。 是魏相吗? 吕武回忆了一下,心想:“是很久没有见过魏相了啊。” 魏相是晋国的第一才子,出使秦国写下《绝秦文》,骂到秦国君臣都叫好,注定会被历史所记载。 事实上,魏相已经远比历史上长命,不然在十年前(公元前573年)就该病逝了。 魏相是魏琦的嫡长子,理所当然会是魏氏的下一任家主。 现在魏相英年早逝,魏氏内部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魏氏的魏琦这一支也着实是不幸,一家子就没有一个长寿的人,并且因为魏相逝世,魏琦其余子嗣恐怕不好跟自己那些堂兄弟争,等于是他们这一支努力和奋斗恐怕是在给魏氏的其他人开路了。 为什么魏琦的其他子嗣不好跟魏绛的儿子们争?春秋讲的是“宗法”,也就是以“宗族”治家和治国,大宗在天然上拥有名份便利,特殊情况能让小宗顶上,过了特殊时期就该回归“本源”了。 因为魏相多活了十年,不像历史上连子嗣都没有留下,魏琦的烦恼之处肯定是怎么把权力过渡到魏武手里。 魏武是魏相的嫡长子,也就是魏琦的嫡长孙,算是吕武给这个平行时空带来的众多改变之一。 吕武无法插手魏氏内部的权力分配,得到魏相的死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露出一脸的沉痛和哀思。 “已故元戎皆托家于你。”魏琦转头看向吕武,有着很明显的好奇。 是哦。 按照中行吴和智盈的说法,他们的长辈都在临终前讲了一下吕武可靠,值得托付之类的话。 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可靠什么的,有栾书的前车之鉴,再评价谁可靠会很搞笑。 可能是智瑩和中行偃一直以来认为吕武不简单,再来是阴氏打从事实上很强大,认为有能力庇护智氏和荀氏(中行氏)吧? 吕武与魏琦对视,心想:“不是吧,要将魏武托付给我?” 那一刻,吕武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觉得天上要掉馅饼了。 魏琦却是转了话题,说道:“楚军径直归国,来岁或可复来,我驻‘虎牢’多费军资,众‘士’已有怨言。” 他们在“沫之战”取得胜利,没获得卫国大河北岸城邑之前,得到的收获几乎算是没有。 所以了,孙林父真的是给吕武送了一份大礼,要不哪怕是“沫之战”取得大胜,晋国贵族还是会埋怨吕武打了一场亏本的战争。 没有能力带领晋国贵族获得好处的元戎,哪怕是对外战争一胜再胜仍然要受到唾弃。 以阴氏的历史底蕴来说,吕武能够爬上元戎宝座的原因太过于复杂,占了大头的绝对是屡次出征都能给大家带来能看得到的好处。 吕武一脸思索,说道:“楚军归国,我仍需留滞‘虎牢’。” 不跟楚军打,也要去郑国收获一波的。 另外,屯兵“虎牢”有利于操作卫国。 从国际形势上来讲,晋国在“虎牢”屯驻大军还能给宋国更多的安全感,再让吴国有更大的胆气和决心发动对楚国的入侵。 中小贵族受不了了很正常,他们光有损失没有收获,超过正常纳赋的时限还要封主来保障出征军队的后勤。 吕武知道魏琦想回去白发人送黑发人。 讲道理,吕武跟魏相算是发小,于情于理也应该去送一送。 “上军佐留于虎牢,余‘卿’可归。”吕武不能帮晋君姬周做主,留下士鲂是因为年纪大不需要去参加葬礼。 魏琦深呼吸一口气,非常欣慰地说道:“可也。” 以职位来说,魏相其实没有担任什么官职。 不管吕武之前是什么成份,他现在是晋国的元戎和秦国的执政,特地回国参加魏相的葬礼,无疑是从里到外都异常的给面子。 诸夏一直以来都是人情社会,标榜公私分明的西方则是能干不会说。 现实情况是什么?诸夏这边至少嘴巴和做法一致,西方则是说一套做一套。 实际上,阶级固化才是西方社会的真相,要不一直强调血统为哪般。 多少人发达之后,不说是发小什么的,亲爹亲娘都能置之不理。 身份地位再高,失去了人情味之后,已经是权财的奴隶,想要有一个好人设绝对不能那么绝。 “阴卿将归国?”晋君姬周有些没搞明白吕武想干什么了。 吕武说道:“相于冬至病逝。” 谁? 晋君姬周一下子没想起魏相,回过神来带着感情说道:“天不眷我?为何国中英年复又早逝。” 老天不看顾晋国啊! 好些个青年才俊没得到发挥,怎么一个个就早早病逝呢? 比较出名的是智朔,他长久以来一直在跟士匄争晋国第二才子的地位,随时准备对晋国第一才子的地位发起冲击,结果先发病,后来更是很突然的猝死了。 现在又有一个魏相? 晋君姬周不迷信,要不然都该怀疑晋国是不是遭到老天爷的针对了。 臣子的嫡长子病逝,身为国君没道理去参加葬礼。 如果一国之君去参加臣子子嗣的葬礼,没事都会搞出事来。比如谁谁谁是跋扈的权臣,敢逼迫国君来给自己儿子送最后一程。 晋君姬周问道:“另有‘卿’归国?” 不是什么好事,魏琦不会大张旗鼓地通知每一个人,他特地亲自告诉吕武的原因是,阴氏与魏氏是可靠的盟友,再来是吕武跟魏相的私交非常不错。 其余的人能不能得知魏相病逝的消息,要看魏琦会不会将风声放出去。 吕武摇头说道:“臣并未一一告知。” 没那么回事,哪有吕武去给魏相搞场面的道理,该是魏氏自己去操作,吕武再去给站个台。 晋君姬周开始问起明年要做什么,他们留在“虎牢”又该小心一些什么。 吕武心中早有行动计划,说道:“上军佐留驻‘虎牢’,明岁兵发燕(南燕),再入郑国。” 晋君姬周一想也是,以士鲂的年纪最好别去参加魏相的葬礼,肯定也就留在“虎牢”了。 “为何攻打燕?”晋君姬周问了一个傻问题。 吕武说道:“灭燕震慑卫、郑。若郑归于我,再灭睢水、南山之戎犒劳于曹。” 晋国灭掉南燕肯定没难度,无罪攻伐就显得很过分了。 现在哪个国家再怎么强大,不能无缘无故地去欺压弱小。 名声看着好像不敌硬实力?等到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时代,名声就是个屁。架不住当前时代有个好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啊! 吕武看到晋君姬周迟疑,明白是为了什么,说道:“范氏自有理由。” 晋君姬周懂了,攻灭南燕是几个“卿”早就商量好,才来最后通知的寡人啊! 消灭睢水、南山的戎人部落加强曹国?晋君姬周对吕武这一项操作,再一次看到了吕武的政治智慧。 晋国不是要收割卫国吗?哪怕是卫国本身活该,肯定要让其余列国心惊胆颤,外加出现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凉戚戚感。 有了晋军特地去消灭睢水、南山之戎来犒劳曹国,以往曹国就对晋国非常顺从,再加上曹国君臣实力不强却敢打敢拼。这样的小弟难道不应该扶持吗? 所以,扶持曹国不但能抵消一些负面影响,还在做给其余小弟看: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服从我者有肉吃,违逆我者必遭其祸。 力所能及的地方安排妥当之后,吕武、士匄、魏琦、解朔、中行吴、赵武,一下子走了六位“卿”,将晋君姬周、士鲂和大多数贵族留在“虎牢”。 他们只是带上必要的护卫力量,大军并没有带走,再一次来到“虎牢”则必然带上更多的军队。 第606章:国君挖坑,阴武敢跳 大军出征在外,晋国内部并没有发生什么狗屁倒炉的事情。 一来是国君和众“卿”都走了,也就等于有实力又有能力搞事的那一批人都不在国内。 再来嘛?没那副身板在爆发国战期间搞东搞西,怕是死的不够快又不够惨。 从平面地图来看“虎牢”距离“新田”约有两百公里,赶路当然不是看直线距离,需要考虑到实际路况。 也许从平面地图看只相隔四百公里,真正走起来却是要赶上千公里的路。 说白了就是,没有飞机这一种交通工具之前,无论是要去往哪里,要赶的路程绝对比平面地图看到的更远。 吕武等人耗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从“虎牢”回到“新田”,远比以往耗时更长久的原因是冒雪赶路。 其余人还能在“新田”休息一下,魏氏的一帮人以及魏氏的附庸则是停留一下都没有,需要立即赶往“魏”地了。 话说,魏相凉了大概半个月才通知到魏琦,他们从“虎牢”赶回“新田”花了一个半月,接下来还要等待至少半个月才能让凉了的魏相下葬,遗体肯定被冻成冻肉了。 这么个年头想要成为“冻肉”可不容易,身份地位或是家族实力不够格,葬身之地可能都没有。 作为晋国元戎的吕武没有办法立刻前往“魏”地,甚至连处理家事的时间都很紧张。 晋军取得了“沫之战”的胜利,用俘虏楚国令尹子囊抵消了楚军再次饮马大河的负面影响,有交战就会产生伤亡,获得胜利的晋国光是战死的数量就超过三万,另有近万人终身残疾,无法找到尸体的失踪人数接近两万。 失踪的数量怎么会那么多? 真正懂军事的人不会有那种问题,一场战争之中什么样的人最多不好说。没有任何疑问的话,失踪士兵的数量为什么会很大,一直是一个迷。 一下子折损了那么多,其他国家会怎么样是他们的事,晋国这边的贵族必然会讨说法。 在这个时候,什么国君或元戎通通不管用,各个家族就是想知道损失值不值得,得到个“值得”的答案会再问:“好处在哪,倒是拿出来补偿呀!” 但凡是得到个“不值得”的答案,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发泄了。 以往吕武是作为观众或参与者在看栾书、智瑩、中行偃的戏份,轮到自己面临各家贵族的问询,心情老复杂了。 “每一次都要面临这样的场面,就算是作为元戎又怎么敢懈怠呢?”吕武看着坐在下方的一众贵族,心里想着。 这一刻,吕武还想到了晋商与“老板”,琢磨着不愧是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人,两千五百年之后依然是同样的德性,见不得吃亏啊! 吕武轻咳了一声,下面的交头接耳立刻得到制止。 “卫之大河北岸尽归于我,诸位家中于‘沫之战’有功必得赏赐。”吕武看见的是众人一愣,随后一个个笑得像是个傻子。 吕武又说道:“燕人无德,复不得土,范氏攻伐乃是顺天应命之举。” 敢情好!原来除了卫国大河北岸的城邑,还有一个南燕等着被瓜分啊? 这一下全消停了。 接下来进入到他们为吕武夸功的时刻。 吕武还真不会将所有的好处分给卿位家族,顶住再大的压力都会扒拉出中小贵族应得的那一份。 另外,其他家族对飞地不反感,好些家族的封地压根就是七零八落哪块区域都有,阴氏讲究的是将封地连成一片。 吕武需要在接下来谋划晋国贵族置换封地的操作,阴氏应该跟谁置换封地,封地又是在哪个地方,没有回到“新田”前就已经算仔细了。 拍完马屁的中小贵族离开,换了公族的封主上场。 因为国君没有传回什么话,晋国国内的公族依然是以祁氏为首,肯定也就由祁午带着一帮公族封主对吕武行礼。 这一次吕武回来,必须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通知祁午,说是祁奚死了的消息,并且还要讲清楚祁奚为什么会死,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死掉。 其实这件事情本身该由国君来做,他毕竟是公族的“家长”,处理起来更加名正言顺。 因为里面有着一些不光彩,再来就是公族的表现不但丢了晋国公室的脸,连带晋国的脸也差点被丢了个干净,国君巴不得留在“虎牢”不回“新田”,免得暴露了一些什么。 “我父谢罪而亡?”祁午得到这个消息彻底惊了。 吕武只能说祁午的演技还算不错,一些微表情比较不到位,破坏了整体的表演。 不是在拿死人作伐。 现在的贵族不是孤零零去军中,会带上自己家族的军队,少不了家臣随同出征,平时的联络都没有断,出了大事就更不可能不告知后方的家人。 所以,祁午这是在进行必要的演戏,再争取一些什么。 吕武清楚是怎么回事,该做的事情则不可能略过。 祁氏在赵氏灭亡之后吃下的肉最多。这个也是他们为什么能够成为公族领头羊的资本之一。 吕武回来之前跟国君讨价还价了很多,祁氏可以不遭到彻底的覆灭,一些封地和人口、资产则是必须交出来。 以现阶段而言,国君没办法压制吕武为首的一众“常务卿大夫”,选择了最大程度的妥协。 “以君上之意,祁氏可保‘祁’地,余下封地需渡让。”吕武说完就看到祁午脸色彻底白了。 有公族往前一步想说点什么。 吕武只是眼睛看过去,刚才往前一步的公族做了一个后退一步的举动。 “羊舌氏接任卿位,肸(xī)为新军佐。”吕武仔细观察祁午的表情。 很早之前祁奚可是救了羊舌肸一命,两家因为这件事情走得很近。 在不久前,祁奚却是狠狠地收拾了羊舌氏一顿才获得了卿位。 所以,国君操作让祁奚顶罪自杀的过程中,羊舌氏少不了推波助澜一番。 果然,吕武就看到祁午用恨恨的眼神盯着羊舌鲋在看。 羊舌鲋是羊舌肸的弟弟,年龄差距上面却是有些大。 现年的羊舌鲋也就十三四岁,遭到祁午盯视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吕武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纸张,上面列着需要处理的公族封主名单,有些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少数几个逃不了一死,家族的封地还要被收回。 在吕武处置祁氏时,没有一个公族吭声。 等待吕武念了几个处置名单,公族就彻底按耐不住了。 “君上不在‘新田’,元戎非公族一员,居心何在!”贾硕看上去非常愤怒。 贾氏也是公族,实力方面排在公族的中上游。 有了一个胆子大的人提出异议,并且大大地内涵了吕武一下,其余同样有胆子的公族封主立刻跟进。 “君上不归,非我所愿。君上为何不归?想必乃是对列位失望至极。”吕武同样知道这里面有坑,哪有外人来处置公族嘛。 国君或许是想给吕武埋雷,再来就是丢锅。 吕武则是有自己的想法。 曾几何时一帮公族表态会对吕武马首是瞻,后来说翻脸就翻脸。 吕武不是公族的一员,当时公族想借阴氏的势,阴氏何尝不能借公族的国中地位来操作一波? 互相利用这种事情,过了时间段就各自忘了,后面该怎么来玩再重新定位。 这一次国君想丢锅给吕武,或许是激起公族的不满,对吕武的怨恨什么的? 吕武真不怕被公族恨,想到的是操刀狠狠地压一波,给予公族植入恐惧感。 公族的封主很激动,越来越激动也就有人昏了头抽出剑。 吕武战阵上都能玩无双,还能怕了一帮养尊处优的公族封主? 当然了,吕武亲自冲上去砍杀会很过分,对站岗的甲士点了点头,没有当场杀人什么的,一个个抓住再捆绑了事。 贾硕看着被捆绑的同伴,再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事,懵逼地问吕武,道:“元戎为何放过我?” 吕武诧异道:“贾氏于‘沫之战’尽力,于国有功,功过相抵,我为何处置?” 一句话让被捆绑的公族封主有些懵,没有遭到捆绑的公族封主心里升起了希望。 吕武继续念名单和处置结果,经过那么一阵闹腾,再有贾硕的例子,公族封主大抵上相信吕武会秉公处理,反抗意识大大降低。 “贾硕那么骂都没事,阴武应该是执行君上的命令吧?”他们这么想。 事实上,吕武傻了才无差别作妖,他要的是震慑,不是逼反公族。 因为公族自己不争气,遭到的处置属于国家层次,并不是私下的报复、复仇、陷害什么玩意。 按照商议结果来进行处置就好了,强加什么戏份呢? 国中的贵族得知吕武处置公族封主,初听一下子觉得懵逼,有点回过神来品出不正常。 大家都是贵族,该懂的套路多少要懂一些,是吧? 有些贵族担忧吕武掉进国君挖好的坑。 有的贵族则是发现吕武处理起公族顺心应手,并且公族封主还没有过于激烈的反抗,控制不住心里面的狐疑,再产生诸多的联想。 曾经,晋国也发生过非公族的贵族掺和处置公族,随后公族遭到很惨烈的清洗。 然后……呵呵! 第607章:魏氏将何去何从? 拥有处理公族的权利是晋国权臣的标配,历史上晋国的几个元戎都获得过相应的权力,下场算是有好有坏吧。 最惨的莫过于赵氏,先是跟公族联姻,以为稳了就大手大脚做事,然后惹怒九成九的公族封主被清算了。 晋景公时期的公族还算团结,爆发出来的力量惊呆了一大群人。 随后,栾氏和郤氏在晋景公之后正式脱离公族成为“卿族”,晋国公族一下子就实力大跌了。 晋厉公会恨郤氏的原因很多,其中的一个绝对是受到公族封主的影响,再受到一帮不如意宠臣的唆使,又有栾书不断不断地加柴添火,一下子就跟郤氏不死不休了。 在晋厉公之后,晋国公族陷入了衰弱阶段,实力方面却是依然不可小觑,差的就是一个能服众的领头羊而已。 祁氏本来可以当好那个领头羊,耐不住祁奚看到栾氏、郤氏、韩氏先后来个华丽的转身成为“卿族”,哪可能不心动的嘛! 那也是晋国之君自己惹下的祸事,谁让“曲沃代翼”发生之后,几代晋君杀公族杀得太狠,导致现有公族的封主害怕再来一次。 另外,晋国谁不希望获得卿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晋国公族的封主难以获得卿位成为一种公认的事实,不让卿位家族知道自个儿想脱离公族的身份,没可能获得卿位的! 祁奚的表现更是让其余公族的封主看到了另一个现实,近一步加剧了公族内部的离心离德。 吕武在祁奚成为“卿”之后就觉得祁氏好不了了。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 晋君姬周以为祁奚是在对卿位家族搞烟雾弹,哪想到祁奚是真的要脱离公族啊! 这尼玛! 寡人费了那么大的劲,扛着多少政治风险,好不容易为公族争取一个卿位,结果祁奚竟然特么要跳反??? 没得说,必须弄死! 不弄死,寡人跟祁奚姓! 所以能够明白几个卿位家族不想放过祁氏,晋君姬周只是稍微挣扎一下就妥协了吧? “主,不可待公族甚于严苛。”蒲元认为自己必须进行提醒。 吕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蒲元原先是郤至的家臣,在阴氏过得挺好,慢慢受到重用,不想看到阴氏赴赵氏的后尘。 这一次吕武是代表国家在处置公族,为什么众人会有一种公器私用的想法?由此可见哪怕公族变得没用,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会令人处理起来产生忌惮。 吕武没想过多的做什么。 遭到处置的公族封主,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认命,他们会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自杀。 到时候吕武可以看看晋君姬周是个什么反应。 如果晋君姬周遭到哭闹就放弃处置有罪的公族封主?作为执行人的吕武不会进行反对。 丢的是晋君姬周的威严,又会让晋国贵族觉得晋君姬周处置不公,侥幸逃过一劫的公族封主也不会感激晋君姬周,谁吃亏谁知道。 晋君姬周要是真的在公族封主的哭闹下妥协,会衬托出他的能力很是一般般。 一旦晋君姬周不妥协?仅是得到一个让公族再次勃发奋斗的期盼,不会有额外的加分了。 毕竟,公族的罪行又不是谁给强加在脑袋上,他们是真的懈怠外加变得没用了。 吕武抽出三天的时间用来处理家事,主要了解长子吕阳的人生轨迹,随后启程前往“魏”地准备参加魏相的葬礼。 魏氏的家主失去了继承人,不是晋国的贵族心里阴暗才导致大多数人觉得魏氏好不了了。 任何一个家族失去精心培养的继承人都好不到哪去,甚至会引发家族内部出现乱斗,没有爆发乱斗也打乱了家族的发展规划。 阴氏是魏氏的盟友,未来的十数年还需要相扶相持,出现一个不想再跟阴氏一块玩耍的继承人,哪怕不会马上让阴氏与魏氏的同盟破裂,双方的关系也绝对不会像之前那么和谐。 “元戎以为何人得利?”士匄问得没头没尾。 吕武却是听懂了。 大家都认为魏琦很难将权力把持在他们这一支,下一代的魏氏宗主要回到魏绛这一支了。 在这二十来年之中,魏氏的老一辈已经凋零得只剩下魏琦一人,第二代先前是魏绛、魏颉和魏相,魏相病逝剩下了魏绛和魏颉。 魏绛是魏氏大宗的话事人。 魏颉则是魏氏的小宗令狐氏家主。 之前有太多事情让魏氏的内部很团结,比如魏颗和魏悼子在短短三年内先后辞世,没人跟魏琦在成为“卿”之后上演塑料兄弟情。 魏琦还活着能扶魏相一程,魏氏大宗的魏绛有想法也要憋住。 早就别出的魏颉看到魏琦(栎阳氏)能取而代之,会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魏相活着自然没那么多事,他这一去留下老父亲和年幼的子嗣,魏氏的内部状况就回到了魏悼子去世后的局面,魏琦应不应该将权力过度给魏绛呢? 吕武怎么觉得士匄就盼不得魏氏好? 只是吧?晋国仅数十年简直就是“你唱罢我登台”的没完没了发生家族内部权力更替,给当代人留下太多负面的例子了。 影响最大的就是智氏和荀氏、中行氏的分家,要命的是智氏偏偏还在短短十数年一再壮大,实力方面一度有点要超过本家的趋势。 尽管智氏最后的下场很不好,发达的轨迹还是被众家看在眼里,注定会让一些有想法的小宗觉得发现了新大陆啊! “魏”地跟“新田”有点距离,大冬天只下雪还好,一旦再下雨,对赶路的人简直太不友好了。 吕武跟士匄、解朔、中行吴、赵武结伴,一起到达“魏”地时就是顶着雨夹雪的天气。 碍于天气着实不允许,魏相的葬礼再一次延后。 魏琦没找吕武提过魏氏内部的事情,见面了只是进行正常的社交。 他们抵达之后能看出魏氏的内部气氛还行,看不到什么剑拔弩张的场面,同样看不出魏氏几个重要的家族成员表现得多亲密。 这么一副景象就让外部的人看不懂魏氏因为失去魏相将发生什么事了。 吕武当然是打从心里希望魏琦坚定地让魏武接班,再托付给自己照顾。 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吕武一下子就对荀氏(中行氏)、智氏、魏氏的家族内部有名正言顺的干涉权啦! 第608章:没有永远的盟友 智氏已经大不如前了,家族只剩下“智”一块封地,其余全部都被收回再分配。 在智瑩和智朔没有故去之前,智氏跟阴氏已经约定联姻,吕阳将会娶一个智氏女。 换作是到更现实的年代,智氏已经没落下去,阴氏就算悔婚顶多也就是被人指指点点一小段时间,甚至可能大家觉得解除婚约才正常。 毕竟,阴氏正在蒸蒸日上,老智家则是下坡地走得有点大。 以当前的社会习俗和贵族品德标准,吕武当然不会对智氏悔婚,敢那样干几乎就等于不用混了。 所以,不知道有多少家族觉得阴氏可惜了,下一代家主竟然会娶一个对家族没什么帮助的女人。 跟阴氏下一代会联姻的还有韩氏,很早之前吕武跟韩厥有过约定,会挑选出一名嫡女嫁给韩氏嫡子。 从即时的阴氏和韩氏地位来判断,阴氏跟韩氏的婚姻肯定是嫡长女嫁嫡长子,要不然就是一种不匹配。 因为阴氏和韩氏还没有正式联姻,只是一种婚事的约定,阴氏女与韩氏男没真正成婚之前,两家该是什么交情就是什么交情,等待进行婚礼之后会变得不一样。 吕武为什么需要表现出看顾赵武的一面?还不是因为阴氏主母来自赵氏,怎么都要表现出有人情味的一面,让大家觉得阴氏之主是个人。 恰恰因为智氏和韩氏都没落了,相反阴氏异军突起,没有人会觉得阴氏想从智氏和韩氏身上得到什么,只会觉得阴氏守原则有信誉。 当然了,吕武打从实际上也没想把只剩下一块封地的智氏怎么着,也许以后还会带着智盈一块奔向新生活呢。 韩氏跟阴氏的联姻从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护身符,使得吕武无法明面上对韩氏怎么样。 光是吕武不去进行针对,韩氏就该烧高香了。 “我已举荐你为新军尉。”吕武看到韩起频繁眨眼睛再露出感激的神态。 那个什么“尉”有几个种类,其中“军尉”可以视作卿位后补。 各个军团的“将”和“军佐”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军尉”其实也有除了军团职权外的一些权利。 各军团的“军尉”能管的事情挺多,当作一个军团主将的“司机”加“秘书长”来看待就是了。 他们还要担负起军团主将御戎的职责,也就是战时当车夫。 然后,军尉还能监督军司马对军法的执行。 军团之外的职责跟“小号”司寇差不多,也就是能在某个战区拥有执法权。 仅仅是最后那一个权利,军尉就能对战利品下手了。 因为现在法律不健全的关系,想要搞操作简直不要太容易,贵族光有爵位很难将家族快速发展起来,有个一官半职就不一样了。 韩起是真心感激,心情激荡之下说道:“元戎需提防中军佐。” 这一句话说出去,韩起其实是在心里挺后悔的。 范氏从去年就开始拉拢韩氏,有数的几次见面中,士匄对韩起做出了一些承诺,想要的回报则是韩氏成为范氏的助力。 不是附庸。 大家都阔过,韩氏虽然失去了卿位,家族的体量和实力还是摆在那里。 范氏要求韩氏成为自己的附庸?非但拉拢韩氏不成,接下来两家还要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 就说吧,范氏到底想干什么!? 竟然要老子当附庸?下一步是不是要开始蚕食韩氏,哪天给吃干抹净了! 吕武的反应比较平淡,说道:“匄为中军佐,如何不目视元戎座位。” 范氏是明面上的晋国第一家族,他们只是内部出现麻烦,再来就是短时间内扩张太迅猛有点消化不良,选择了比较稳妥的蛰伏而已。 晋国没有不想当元戎的“卿”,中军佐距离元戎也就半步之遥,死盯着就对了。 韩起勉强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继续哔哔就是在挑拨阴氏和范氏了。 上一次卿位轮替,谁不知道是士匄主动让贤,会成为千古美谈的哦。 而在这一件事情上面,吕武虽然是属于当仁不让,还是欠了范氏的人情。 不远处的士匄看着吕武和韩起在聊天,观察了一小会两人的表情,想道:“韩氏还是想靠拢向阴氏。” 这话就是说,韩起之前对范氏的拉拢没兴趣,或是兴趣不大,相反盼着吕武伸出友谊的小手? 十多年前,韩氏、魏氏和阴氏一块玩得挺好,当时的韩氏是小集体的老大,阴氏属于什么都不是。 作为老大的韩氏在韩厥的控制下显得极其不合格,要不哪能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今时今日,韩氏没有了“名正言顺”,尽管失去了卿位有几年的时间,没有足够的纳赋额度,无法再从负责邦交的各个诸侯国收到好处,导致韩氏的经济实力急速下降,伤筋动骨什么的则是暂时没有发生。 韩起问道:“我与武当如何?” 吕武还没有说卿位的安排吧? 韩起怎么就笃定赵武会继续待在新军呢? 只是一些事情的确很容易猜,尤其是赵氏在“沫之战”的表现有些拉垮,唯一的高光时刻还是使用“不讲武德”的手段。 吕武就对赵武招了招手,等赵武过来才说道:“阿武便为新军将,今后需与阿起相扶相持。” 亲们,盯紧了公族啊! 关于韩起会成为新军尉?赵武一开始就知道了。 因为韩起担任新军尉是吕武的举荐,搞得赵武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事情想错了? 比如,阴氏和魏氏要谋划针对韩氏。 也就在刚刚,吕武才确认赵武没有对新军尉任命的消息告诉韩起,心里还是感到满意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韩起的演技足够好,能够骗过吕武。 做人情这种事情,现在跟以后不一样。 以后的玩法是由旁人去告知,施恩的人再风轻云淡,逼格有了,受到感激不会少。 现在则是举荐再亲口告知,人情才做得足。有人早一步搞剧透?人情就不是那么足了。 这时,将魏相棺木送入墓室的魏氏族人出来,他们以远近的距离开始答谢前来参加葬礼的客人。 魏琦带着魏绛和魏颉过来。 他们远远的就看到吕武、赵武和韩起站在一起,三位魏氏已经用眼神互相对视过。 是不是该说吕武这人干什么都想得长远又有针对性,并且显得过于现实了一些呢? 这不,魏氏好像要出现问题,不知道与阴氏的盟友关系能不能保持下去,又给吕武先人一步进行布局了。 魏颉刚才就在纳闷为什么要用眼神交流,到现在都还迷糊着。 这位令狐氏的家主,他三十来岁的年纪,有着五六十岁老人的身体状况,近期也是一再大病。 他们的一些怀疑很有道理。 说白了就是吕武怀疑与魏氏的盟约变得不可靠,赶紧地将韩起拉到身边。 阴氏能跟魏氏合作,难道不能跟韩氏合作? 卿位什么的?看一看解氏就知道了! 解氏是吕武给扶上卿位,并且一扶就是两回。 韩氏是个什么实力和底蕴,解氏又是个什么情况,脑子没坏一琢磨就该明白了。 以吕武的家族实力、手腕和当前的地位,想让韩氏恢复卿位会很难吗?没有的事! 魏琦带头行礼,魏氏的族人跟上,没有讲什么话就往下一位客人那边去了。 “我与阴氏之盟不可破裂。”魏琦低声交代魏绛。 魏氏内部已经开过大会,魏琦一旦有个什么不测,不是魏相的嫡长子魏武接过魏氏权柄,会是魏绛成为魏氏的家主。 从这一点来看,魏氏根本没外人想得那么复杂,不愧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家族,内部压根就没什么矛盾。 魏绛没有马上说什么,思考了一小会才说道:“魏阴之盟可维持。” 没有将话说死? 这是猜测吕武在搞“后路”,不开心啦??? 魏琦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琢磨着自己怎么还能活个十年以上?十年以内跟阴氏保持盟友关系,足够魏氏将基础打牢固。 下一代人有自己的想法?谁能清楚十数年之后,局势是个什么样子。 葬礼结束,一众客人已经可以告辞。 吕武知道这种场合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告辞踏上前往“新田”的路途。 因为同路的关系,自然又是一大帮子的人结伴一块走。 士匄在踏上回归“新田”的路途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有机会就凑到吕武边上,搞得赵武和韩起非常纠结。 后面有机会和没机会一再凑到吕武身边的还有中行吴这位小伙子。 中行吴在吕武特地招呼韩起就大致猜到什么情况了。 荀氏(中行氏)跟韩氏没有根本利益上的矛盾,两家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段却是都面临自己的困难。 在晋国有困难和麻烦该找谁?毫无疑问是元戎比国君管用多了! 元戎能庇护某个家族,同时能进行扶持。 晋国的国君在晋厉公进行作死后,失去了庇护某人的资格。这是众“卿”要国君远小人而近贤臣。 小人当然就是除了“卿”之外的所有人。 贤臣不就是他们这些“卿”嘛! 扶持什么的?国君有大义名份,耐不住少了元戎的认可一样没戏。 相反国君不想将事情搞得太难看,元戎有什么提议最好是进行通过。 “元戎拉拢韩起过于明显,阴氏与魏氏或是已经互不相信?”中行吴不傻,是一个挺聪明的人,眼睛看着同车的吕武和士匄谈笑风生,又想道:“也可能是单纯不想让韩氏靠拢向范氏?” 他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吕武到底是为了上述的哪一个原因,好在接下来选择自己的立场定位。 第609章:怎么才能抱紧阴氏这条粗大腿啊? 中行偃在临死前严厉警告中行吴不能靠拢向阴氏的话,不要得罪吕武这个人。 有些人在将死时会回忆非常多,很多以往没有琢磨明白的事情会一下子整理清楚。 没有任何疑问的是吕武非常会钻营,每一个特殊时期总能分辨出谁将得势或是马上倒霉,再发挥出自己的利用价值得到拉拢,去在事件中获得一份好处。 中行偃觉得吕武的眼光太可怕了! 阴氏任何时候都是朋友远比敌人多,偏偏敌人还不觉得是最大的威胁?这样的人不能与之为敌,要不然想解决也拉拢不到愿意一块动手的盟友。 荀氏(中行氏)的现状比较紧张,家族在十数年没有得到太大的发展,各家实力一再上升,荀氏(中行氏)却是在原地踏步,甚至因为智氏“单飞”的关系弱了一波,维稳成了中行吴的唯一选择。 中行吴有自己的想法,认为单纯靠拢向吕武得不到重视,有肉也分不到肥美的那一块,狠下心来想好好地表现一次,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好得到重视,才会在“沫之战”那么卖命。 当然了,有中行吴太年轻怕遭到看轻的因素在内,两种需求合起来迫使荀氏(中行氏)不得不爆发一波。 “阴氏着力于西方与北方,与荀氏(中行氏)并无冲突。”中行吴扫了一眼荀会、荀家和中行喜这些长辈,想要得到什么意见。 荀氏的历史很长,发家史也据有传奇性质。 一个大家族怎么能没有数量众多的族人? 中行吴算是小辈,头顶还有着很多长辈,尽管是作为家主,好些事情还是无法自己做主。 他的一众长辈并不简单,能够说很少有安份的。 拿中行喜来说吧?这位跟中行偃同辈的家伙,他是栾氏坚定的盟友之一,曾经试图想要尽起自家的兵力救援栾氏,遭到荀会一记闷棍没干成。 荀会跟智瑩的感情极好,很多时候屁股坐到了智氏那一边。 在针对中行偃和智瑩的刺杀发生之后,荀氏(中行氏)就是由荀会在在查,一度差点化身疯狗来着。 荀家的立场比较模糊,或者说完全没什么立场。这个跟他很平庸有关联,拥有自知之明也就不想搞东搞西,安份过小日子才是正经事。 一大家子,一个人就有一颗脑袋,有脑袋就能产生思想,存在思想就有追求,很少有家族能够像魏氏的内部那么和谐。 中行吴再次扫视了一眼自己的长辈,见他们不说话,没有什么着急的地方。 硬要有个排名的话,荀氏(中行氏)认为自己是在晋国卿位家族的中游位置。 要知道也就在二十年前荀氏(中行氏)不敢说第一,排名在第二总是没跑的。 所以说,智氏的独立对荀氏(中行氏)的伤害很大,再来就是中行偃当家时期原地踏步让荀氏(中行氏)有点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阴氏强也!”荀家觉得靠拢向阴氏挺好的,能够得到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结果。 没有人开口说阴氏不强,他们甚至觉得阴氏比范氏要强一点。 只有“一点”不是阴氏的人口、资源、财力和武力比范氏少,光有那些优势也不能判断阴氏比范氏强,需要看家族的历史底蕴和人脉关系。 一个家族的历史底蕴越悠久,想和谁结盟就更有优势。这个是祖祖辈辈给后代留下的一种无形资产。 荀会说道:“阴子乃是元戎,年岁三十四。” 不出意外这位元戎还有好多年能活,再看吕武表现出来的能力,压制一代人几乎成为不可避免的现实。 冬天马上就过去,新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要来临。 以公元的纪年来算,冬天没结束就算是到了公元前562年。 他们回到“新田”之后的事情很多,赶紧地让家族做好明年的备战是其一,再来就是职位带来的一大堆事情。 “元戎亦是秦国‘庶长’、‘大良造’。”中行喜一直纳闷国内怎么那么多人会忽视这一点。 一人身兼两个国家的要职。这个人还要管理自己的家族,能顾得上来不? “我闻元戎欲与魏氏置换封地,解氏、赵氏、范氏亦牵扯其中。”荀会看向中行吴,问道:“今日便是为此事召唤我等?” 中行吴没有马上说话,想什么似得寻思了一小会,才说道:“元戎欲以‘原’、大河之北多地,置换魏氏‘栎阳’、‘高陵’、‘徦’、‘桑田’。此间魏氏城邑元戎皆欲得,魏氏欲得何处,元戎尽可周旋。” 其实就是更加让晋国的所有家族坚定一点,也就是吕武想要发展的方向是西面和北面,对南边和东边兴致缺缺。 他们不能理解的是,封地东一块西一块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阴氏为什么非要将封地集中在一片区域呢? 中行吴说道:“元戎寻中军佐,亦提议置换封地,使‘黎①’换取‘麻隧’。” “如此一来,阴氏除西境、北疆,余下无一座城邑?”中行喜非常纳闷和惊讶地继续说道:“元戎先使‘温’置‘杨’,再弃‘原’膏肓之地,为何?” 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 知道当初郤至抢“温”地抢得有多凶狠吗?得到“温”地的郤至这一支就直接发了。 很久之前,他们以为吕武用“温”地换“杨”地是变相的扶持赵武。 现在看来,吕武的用意好像没那么简单。 当然,他们想不到吕武已经在加快布局,为阴氏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创造一个更好的周边环境。 荀会问道:“众家如何应答元戎?” 中行吴说道:“皆是欣然应允。” 阴氏想得到的城邑不是各个家族的禁脔,相反阴氏拿出来的城邑很肥美,光是以产生的效益来判断,置换封地是各家占了阴氏的便宜。 荀会想了想,说道:“如此,我家如何拒绝?” 如果有几家拒绝阴氏还好,光只有一家,是嫌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中行吴没有想要拒绝,很想知道吕武那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已。 “阴氏、魏氏、韩氏、解氏,荀氏、中行氏、智氏,范氏、刘氏、巩氏、彘氏……”他在心里默念名单,觉得很有必要理清楚,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要将抱大腿做成了结仇。 第610章:来呀,一起玩化家为国的游戏 吕武当然很忙,并且是超级忙碌的那种。 以现在的处事方针,每一名贵族都是优先处理自己家族的事情,管理好了家族再来处理公务。 这个当然是因为家族实力才得到身份地位的因素在作祟,再来就是自己的家事都管不好,有那个脸去处理国家大事吗? 阴氏的一帮小辈已经慢慢成长起来,换作是在其他家族里面,一帮小辈已经到了见世面的年纪,同时可以帮家族做事,一般是会得到一些差事的。 吕武可不想给吕阳留下什么大麻烦,提溜一个吕欢当“备胎”已经足够,再多就是用养蛊的方式在培养下一代了。 当然了,不是说吕武要放弃对其余子嗣的培养,纯粹就是对“王”的培养专注于嫡长子,再选出一个儿子当“王的备胎”,其余的子嗣培养方式不是当“王”,会有各自的针对教育。 阴氏早就走上正轨,吕武需要控制的是大的战略方向,其余按照规划进行也就是了,谋求的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化家为国”操作。 在这种管理方式之下,吕武就是担任总策划人和监督人的角色,再分配任务给家臣和附庸贵族干执行和监督的事情。 本来还应该设立一个专门用来监督家臣和附庸贵族的组织,考虑到当代的民情特殊,以至于吕武没有办法那么干。 让家臣去监督家臣,或是附庸贵族互相监督?他们就该问一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哪去了”这样的话,再失望的辞职走人。 必须明说的是,家臣绝对比附庸贵族更加可靠。 家臣的地位是家主给的。他们只对家主负责,荣华富贵也是来自家主。 附庸贵族就是带着家族投效的方式,他们有自己的封地,需要养活一大群人,产生的追求会更多、更现实、更迫切。 “急送‘吴阳’。”吕武放下了手中的笔,再将书信放进一个木盒,进行妥善的封蜡处理。 这是一封给吕阳的信,主要提醒不要将义渠真的打趴下,其余就没有多讲了,要靠吕阳自己去经历和领悟。 义渠现在是秦国最大的威胁,也是阴氏用来对付秦国的工具。 因为义渠时不时袭扰秦国北疆以及西北疆,吕武就能长时间地在秦国保持阴氏一个“师”以上的兵力,再合法地征召秦国的贵族进行纳赋。 战争会死人,也会让立下功劳的人得获得富贵。 养寇自重,听说过没有? 剪除明面敌人和潜在敌人,培养自己的爪牙,懂不懂? 所以,秦国哪怕没有敌人,阴氏必须给找到一个敌人,不然很多事情会变得很不好操作。 吕武让吕阳过去秦国的主要目标很简单,历练自己这个嫡长子的同时,建立属于吕阳的军功和威望,再让一帮小伙伴跟着一块得到成长。 一同跟吕阳去秦国的年轻人很多,多数是来自阴氏的家臣,少数则是吕武精挑细选的附庸贵族子嗣。 阴氏的家臣很有盼头的。他们跟着吕武一块富贵,还有机会能摇身一变成为贵族一员,连带分食一个国家的伟业都带着干,忠诚度什么的用数值来评判会很虚,想得到什么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去换取罢了。 “各家已集结完毕?”吕武看向刚过来的士匄。 按照以往的套路,国内应该等春播之后才出兵。这个是为了不耽误农时。 今年晋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光是需要灭掉的就有南燕和睢水、南山之戎,削弱郑国并使之成为盟友的事也必须干,再来就是从卫国获得大河北岸的城邑,还有监督齐国被肢解。 对南燕和睢水、南山之戎动手对晋国不是什么大事,灭南燕用两个“师”的兵力都算高看,打睢水、南山之戎有点小难度。这两件事情被范氏承包了,他们也将获得最为肥美的那一块肉。 士匄好像有点魂游天外的样子?他没听到吕武说什么,只是看到吕武说了点什么,回过神来先道歉再问了一遍,才答道:“正是。” 范氏的士鲂在春季来临时就迫不及待对南燕动了手,以时间点来看正在攻略南燕,不知道战事的进展怎么样。 士匄之所以心不在焉,主要是他们回“新田”之后没有多久士鲂就病了。 讲实在话,士鲂的年纪真不小了,去年出征的时间那么长,冬季还是在外过的。 幸好“虎牢”本身就是范氏的地盘,苦了谁都苦不到士鲂这位老人家,换作是在荒郊野外的话,也许回来的会是士鲂的遗体。 年纪大的人平时看上去挺健康,一旦病了就是一件大事,士匄不得不为士鲂的身子骨感到担心。 而吕武并不知道士鲂的情况,看出士匄很是心不在焉难免会多想。 别看大家平时的相处看着挺正常还和睦,背后能少了互相算计吗? 这一次,吕武提议各家再次展开封地互换,理由是能获得大河北岸的大批城邑,接下来晋国需要压制东方和对南方一再用兵,国内各个家族的潜力必须得到挖掘。 士匄的反应很直接,同意了阴氏想要置换封地的请求,再提出范氏的封地最好集中到南部。 约是在五六年前,范氏看到阴氏一再争取封地集中,可能是得到什么感想也寻求那么干。 比较让士匄感到苦恼的是范氏的封地很多,分得挺零散,尤其觉得哪块封地都不错,找不到好的置换目标。 士匄的苦恼不知道多少人也想有,现实的是他们连一块封地都没有。 这一次吕武提议灭掉南燕,再加上阴氏近一步集中封地的分布,一下子让士匄咬牙决定忍痛割爱了。 范氏要先将封地集中在南方,再找机会灭掉郑国,或是一步步将郑国蚕食掉。 吕武洞悉了士匄的计划后被吓了一跳,琢磨着范氏好像也要玩“化家为国”的操作啊! 真的是那么回事吗?也许范氏的目标没有那么大,仅仅是看到阴氏那么干,再联想到阴氏短短二十来年发展壮大成那样,魏氏将封地集中后也发展快速,以为是找到什么秘笈了。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某些道理没有悟透没关系,自己不会,还不懂借鉴吗? 有“专利权”的玩意需要悠着点,没有牵扯到“专利权”的方面明明都看到益处,不去学就太特么矫情了! 吕武最近在思考一件挺严肃的事情,比如要是范氏也产生“化家为国”的想法,阴氏要不要跟范氏加强联系和合作。 这种事情连试探都不能做,吕武需要近一步进行观察,同时有意识地开始促进范氏“制霸”南方的谋划。 要是阴氏和范氏的目标一致?阴氏干起来会更轻松一些。 “也许应该想办法进行清场了?”吕武心想。 清什么场? 好好猜呀。 第一波要针对的肯定是晋国公族,再来就是那些没有站队的中等贵族。 在清场的过程中,几个卿位家族肯定会一再“增肥”,同时也该是进入到卿位家族选择阵营的时刻了。 “扶持韩氏防着魏氏反水太有必要了,免得发生猝不及防的事情需要阴氏自己扛。”吕武暂时没发现魏氏有什么不对劲,深谙该及早做准备的道理。 不是还有解氏吗?问题是解氏真的有点弱呀! 吕武听到士匄的话声,轮到他向士匄道歉再询问刚才讲什么了。 士匄重复道:“我将与楚国大战,国内置换封地可行?” 吕武比较诧异地说道:“十数岁各家置换封地多也。” 晋国这二十来年还少了互相换封地的操作吗? 在灭掉郤氏和栾氏之后,置换封地的动作最大,所有人都以为要起码十年的时间来喘息,结果不到两年各家就重新“焕发青春”了。 置换封地麻烦的不在拖家带口干搬家的事。这种事情在春秋是一种常规操作。 事实就是那样,哪个家族还没有换过居住地,那一次不是拖家带口,一个个家族对于后世感到忌惮的大规模迁徙早就习以为常了。 大规模迁徙当然会存在麻烦和损失,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更需要担心的是谁给谁暗中下黑手,迁徙路途中袭击、袭扰什么的暴力活动,破坏耕地以及居住地。 要不然就是互相换家而已,到了地头费点劲安排居住场所,再看顾好上一家播种下去的农作物,比一切从零开始要强得多。 吕武和士匄聊了不少,刻意将话题集中在置换封地上面,少不了试探范氏未来的发展战略。 士匄听出吕武的窥探了吗?讲了一些范氏的规划,寻求阴氏能够派人指导规划灌溉系统。 吕武有意增涨范氏的“野望”,却是没搞白干活的事,一切按照规矩来就行了。 士匄发现吕武比以往更好说话,不由产生了一些困惑和疑虑,心生了提防与戒备。 所以吧,他们倒是很明白“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这件事实。 在巫的卜卦之后,得到了一个出征大吉的卦象。 晋国合起来两个“军”规模的军队从“新田”开拔,又带上大批的粮秣以及武备,踏上了前往“虎牢”的道路。 第611章:阴武的大动作 国内调动的两个“军”里面大多是来自中小贵族和公族,卿位家族出动的兵力没占多少。 原因?卿位家族去年的损失比较大,再来就是卿位家族有军队驻扎在“虎牢”。 如果一次次都让卿位家族包办,晋国那些独立自主的中小贵族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是吧? 所以,去年多个卿位家族为了救援国君和下军、新军已经竭尽全力,甚至损害自家成全大家,怎么轮也该轮到中小贵族顶上了。 两个“军”之中,公族的比例占了大概三分之一,光是羊舌氏就出动了一个“师”加两个“旅”的兵力。 这个是羊舌氏已经得到国君和吕武的通知,知道羊舌氏替补祁氏成为“卿”的一员。 成为“卿”啦?以前可以抠抠索索,轮到要爆发不能拉稀啊! 羊舌氏咬牙征调了上述那些兵力,还找相熟的家族进行借贷,用来采购兵甲等等物资。 在晋国……又或者说在当今“东方世界”范围之内,采买武器、甲胄等军事物资该找谁?优先选择当然是阴氏,接下来的选择对象才是魏氏。 选择阴氏代表想要打造一支武备精良的家族私军,就是需要花大价钱。 魏氏已经初步研究出自己的冶铁技术,质量方面无法跟阴氏相比,搞的依然是青铜的武备,价格方面跟以往没出现太大变化。 并非魏氏不想降价,完全是制造成本就摆在那里,做生意是为了赚钱,赔钱还干什么买卖。 实际上,阴氏的铁制装备从原材料方面比消耗铜要低得多,非常现实的是贵在技术的领先上面。 任何一个时代,掌握尖端科技必然会财源滚滚,产品看的是质量和实用性、领先价值,并不是看使用了什么原材料。 不独羊舌氏在出征前狠狠地花了一大笔钱,几乎所有出征的家族都有那么一个经过。 绝大多数家族选择的方式是找阴氏购买一批用来装备心腹的装备,再找魏氏购买数量多一些的青铜装备用来储备。 不要忘记“士”和“徒”需要自己携带武器和粮食出征的这个事实,各家封主需要保障的是“羡”这个阶级。 “士”和“徒”不会自己去找阴氏购买东西,他们有需要是向自己的封主购买。 贵族要是心黑一些,他们完全能够当二道贩子剥削自家的“士”和“徒”。 聪明的贵族却是不会那么干,哪怕是“士”和“徒”财力紧张,他们必然会用赊账的方式来满足“士”和“徒”的需要。 毕竟,“士”和“徒”的装备越精良,还不是在增加封主本身的实力? 并且那是赊账,后面还是要还的。等于贵族没花自己的一个铜板,麾下的实力却是得到了增涨。 长久以来,阴氏就没少让中小贵族赊账,催账那是一次都没有干过,遇到无法按时还账的时候则需要看实际情况。 所谓的“实际情况”是,能吞并不放过,不能吞并则收为附庸,不适合吞并和收为附庸就给个人情。 行军前往“虎牢”的路上,吕武有空闲就会核实家族的各项数据。 前一次进行数据总汇是在几年前来着?好像是三年前。 阴氏一年一个样,大体上就是持续壮大的趋势。 随着越是家大业大,管理起来的难度就会一再增加,很多的数据可能出现遗落或是忽视的现象。 拿人口数量来说吧?吕武现在已经很难掌握精确的人口数字,不是家臣变得懈怠了,是地盘一再增大,人口也是持续增加,事情办起来的难度成倍往上翻。 “我家到底有多少人口了?有一百五十万吗?”吕武看着纸张上的数据,眼神里存在茫然。 猜测的一百五十万当然没有将奴隶包含进去。 封建时代历来没有将奴隶算在人口的习惯,对有多少奴隶的掌握则是会比较精确。 阴氏的奴隶数量波动一直挺大,吕武出征一次,奴隶的数量就会大大地增加一批;阴氏每年都会还一批奴隶自由,每年的数量都不固定。 能不能得到自由看奴隶自己,平时有没有卖力干活,安不安分等等的许多因素。 “今年要将阳从秦国召回来。”吕武对于今年阴氏内部的改革势在必行。 阴氏搞“租佃制”已经有七八年,是时候再让社会得到近一步的升级了。 什么升级?吕武要搞土地分配到户! 简单说就是,以前只有贵族和“士”、“徒”有资格拥有名下的私人土地,阴氏现在要让“羡”也加入到这一场盛宴之中。 所以了,军功爵制度肯定也要跟上。 那么,吕武要搞的就不是无偿分配土地给所有人,想要有自己名下土地的前提是建立功劳。 吕武并没有照抄商鞅的作业。 没有任何一种制度能够适应所有时代,还是要看当时的社会环境,用聪明的脑袋来分辨,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视当前时代的需求,不能瞎搞的。 另外,商鞅弄出来的“二十等爵”是从秦国为出发点,爵位名字据有秦国的历史背景特征,一样不能拿来直接用。 什么是秦国历史背景特征的产物?各种“庶长”,各种“更”,以及各种什么“造”这些,就是了呀! 吕武又不是“汉承秦制”的那一套,再来是当时汉帝国的阶级已经适应了秦国留下的制度,没改名字不算突兀。 阴氏是晋国的家族,吕武用具有秦国历史背景特征的名字来搞爵位等级,哪怕是阴氏成功取代了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干起来会变成在为赵氏嬴姓招魂,必然会后患无穷的! 诸夏是一个拥有历史底蕴的文明,很多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吕武不能拍脑袋想出一些爵位的名字,需要符合一定的历史背景,给予爵位带来更多的合理性,甚至要让人一听爵位就明白具有什么样的含义。 问一个问题,知道诸夏这边的改朝换代,为什么会一再出现重复的国号吗? 那些国号重复的王朝,他们跟上一个同名字的王朝其实不是什么继承关系,也就是新王朝并不是旧王朝的“余孽”来建立。 诸夏选择国号,一般是从爵位、地理位置和具有“特殊意义”来选。 建国的人之前是什么爵位,比如“唐国公”建立自己的王朝还有另外一个选项,例如根据地是在“晋地”,那么就能从“唐”和“晋”来选一个国号。 如果想要更多的历史底蕴和合理性,其实选择“晋”比选择“唐”来作为国号最合适。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历史上有过多个以“晋”为国号的王朝,地理位置在“晋地”也能收买创业集团的人心。 当然,如果以“晋”为国号的王朝太垃圾,或是创业集团的核心不是来自“晋地”这个区域,“唐国公”肯定会以自己的爵位“唐”来成为新王朝的国号。 使用具有“特殊意义”来命名国号的创业者极少,一般会被“知识分子”嘲笑。 这些“知识分子”在背叛起这个王朝会有两个理由,第一个就是“非是正朔”,再来就是“无有历史底蕴可寻”,偏偏还有人认可这种说法。 所以了,敢用具有“特殊意义”的名号来定为国号,可能是开创王朝的霸主从一开始就没拿“知识分子”当回事。 吕武需要一再地翻阅典籍,从中找到符合晋国历史底蕴的一些名称来给爵位命名。 后来,他着实是厌烦了这一项工作,再来就是距离“虎牢”越来越近,顺理成章的将事情交给家臣去办了。 在搞土地分配到户这一件事情上,吕武不能闷头自己干,先后试探过范氏和魏氏,发现士匄和魏琦表现出诧异和不以为然。 到底是真的不以为然,还是飙演技,有待考察。 阴氏搞动作也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能得到一个好结果。光是这点就足够让范氏和魏氏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不想跟上,他们也会暗地里琢磨和观察。 吕武给士匄和魏琦的理由挺符合晋国的现状。 晋国要跟楚国争霸,双方在多种层面上互有强弱之分,争霸已经到了必须分出胜负的阶段,老套路不行,不想新套路,等着输吗? 抵达“虎牢”之后,各“卿”面见国君,国君再检阅完带来的部队,轮到吕武给国君透透风了。 “予‘羡’土地?”国君一样感到诧异。 阴氏之前就一直在提拔内部有功之人,每年都要释放一批奴隶,提拔建立功勋的“徒”成为“士”,再搞变“羡”为“徒”的操作,不是已经一再下发土地给功臣了吗? 搞“臣下之臣”而已,特别提起这件事情是个什么意思? 吕武也就简单解释道:“激励其建功立业之心。” 要搞爵位的事情也必须讲清楚,又到了使用话术的时刻。 吕武是晋国的元戎,没资格搞全面通用的爵位。 其实,哪怕是一国之君也没有那个资格。 有资格的是周天子。 在吕武的叙说中,阴氏只是为了便于辨识,搞爵位什么的是没有的事。 国君感到狐疑,说道:“变法之事历来以范氏为首,阴氏……” 人家范氏干这个是专业的。他们没什么动静,怎么轮到阴氏在弄呀? 第612章:这是流年不利吗? 是的呢! 很多事情阴氏早就已经在做了,问题那是一种属于“潜规则”之类的形式,不是以“制度”来成为标准。 只想在阴氏内部执行的话,以“潜规则”的形式没有什么问题,吕武要的是成为一种能够推行的“标准”。 这么说吧?吕武不管会在阴氏内部执行哪种标准,很快也会在秦国那边搞起来。 一个家族想搞什么不用取得外部的同意,不以家事而来耽误国事也就行了。 吕武是秦国的执政,阴氏和秦国执行同一套“标准”就会显得不一样了。 所以才有了吕武跟范氏和魏氏商量要不要跟上,又找国君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报备。 到时候阴氏和秦国同时将那一套“标准”执行,有吕武先行邀请范氏和魏氏跟上,国君也早就知道这一件事情,突兀性质也就不存在。谁想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搞什么,几乎就是强行搞,不要怪阴氏的反击得太凌厉,反击的过程中阴氏还能觉得是自己受到欺负了。 为什么要争取一个“名正言顺”呢?大义可压人又能摆明了欺负人,这个就是“名正言顺”的作用。 晋国的国君和众贵族知道了阴氏想做什么,没有当一回事,也就等于不反对和默认,吕武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士匄还挺纳闷吕武为什么要提出来,甚至邀请范氏和魏氏跟上,莫名觉得吕武是不是变怂了。 还是那一句话:有封地的贵族想做什么,不超出自己的家族范围,没有人能进行干涉。 上述就是当前这个时代的规则。 增援大军已经抵达“虎牢”,在“虎牢”的晋军一下子达到四个“军”又三个“师”的规模。 这些兵力里面,阴氏、魏氏各自占了两个“师”,范氏占了四个“师”,荀氏(中行氏)、解氏、羊舌氏、赵氏分别占了一个“师”再多一点点,那么包括还没有正式宣布成为卿位家族的羊舌氏在内,几位“卿”合起来的兵力就是差不多十一个“师”的规模。 剩下的两个“军”又两个“师”是公族和中小贵族来纳赋的部队,算是十数年来公族和中小贵族出兵最多的一次。 因为去年卿位家族给力的关系,这样的兵力分布没人觉得不对,公族和中小贵族甚至很感谢吕武给机会。 原因?这一次摆明了就是要去打郑国,再去解决卫国和齐国,谁都觉得是来占便宜的。 楚军再次北上怎么办?去年“沫之战”让晋国损失惨重,楚国的损失比晋国还大,一致认为楚军今年北上的几率不大,再则都要去处置卫国和齐国,哪有功夫跟楚军刚正面,建造“虎牢”又不是建着玩的。 “上军佐如何了?”吕武刚知道士鲂病了的消息。 晋国攻打南燕的行动早就展开,花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将南燕抹成了历史,随后士鲂率得胜之师进军南山。 睢水和南山的区域盘踞着一些戎人,他们并不是游牧性质的部落,以历史定义是山戎的一种。 部族名称都有一个“山”字,肯定就是栖息在山地的部落呀。 因为消息延迟的关系,吕武只知道南燕被灭,暂时不清楚士鲂攻伐山戎顺不顺利,得知士鲂病了更要准备一个接替指挥的人选。 士匄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无碍。” 真的? 不会是担心肉被抢走,隐瞒不报吧??? 既然士匄都这么说,心里再有疑虑的吕武都不能再问了。 范氏想有优先选择权,出了问题自然也该由范氏来承担和进行弥补。 去年临时召集列国会盟,有些列国的君臣并没有逗留“虎牢”这边,一些列国的君臣和军队则是暂时在“虎牢”留了下来。 其中包括曹国的君臣,以及宋国、卫国、莒国、莱国、谭国、纪国的君臣。 曹国君臣留下来是因为得知晋国要给帮忙开疆拓土,姬负刍还给带着三千多的军队一块参与对南燕的战争,打完继续去参与攻打山戎。 莒国不走是有自己的目标,比如申请夺回被齐国攻占的城邑,再要求不将从莱国那里得到城邑交出去。 留在“虎牢”的晋君姬周和士鲂先后给了莒君己密州答案:你们特么是在想屁吃! 莒国是一个东夷体系的国家,一度还跟晋国龇牙,上一次被士匄率军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看着好像还是不老实? 莱国、谭国、纪国这三个国家,他们之中也就莱国像个国家,谭国和纪国只有一帮君臣再加上数量极少的治下之人。 说白了,谭和纪早早就失去了国家,他们成为了一个列国的臣下臣,又长期遭到压制。 这一次晋国将谭国和纪国的后裔拉出来,目的是为了肢解齐国,两个国家的后裔是个什么开局?大概就是“开局一个家,之后全靠白嫖”了。 那种现状之下,谭国和纪国的君臣能不死死抱住晋国这条粗大腿吗? 宋国的君臣留在“虎牢”,一来是因为晋国强烈要求宋君子成拖住卫君卫衎,再来就是宋国极度需要来自晋国的支援了。 当宋国君臣看到吕武又带过来两个“军”的兵力,他们差点没忍住给精神高潮,觉得这一下子稳妥了。 吕武到“虎牢”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处理完了才再一次求见晋君姬周。 他到时看到晋君姬周与列国的国君正在搞宴会,找个位置不发一语地坐下。 “阴子来矣。”杨干凑到了晋君姬周耳边进行提醒。 当时的场面很热烈,以至于没多少人察觉吕武的到来。 晋君姬周拿眼睛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吕武的身影,讶异吕武怎么会去坐到边角位置,举着酒爵站起来,大声说道:“诸君,寡人满饮此爵。” 又是一段大声的应和声,觉得够资格的人无不举起来同饮。 “寡人不胜酒力。诸君自行寻乐,寡人且先告辞。”晋君姬周当然不能悄溜溜地跑了,要不然很不礼貌不提,其他人就该想想有没有什么阴谋了。 吕武站了起来。 刚才场面热烈,没有看到吕武属于正常。 场面缓下来,多数人立刻看到站起身来的吕武,一国之君露出笑脸,身为人臣则是赶紧行礼。 吕武不想有嚣张跋扈的标签,肯定是要对列国之君行礼,再对列国贵族回礼。 场面撑了起来,没给任何人再打什么招呼的机会,吕武出了大帐,碰上杨干跟随前往晋君姬周的所在。 “君上,大军汇集‘虎牢’,每日耗费多也。”吕武看到晋君姬周露出兴奋的表情,嘴角勾了一下,继续说道:“君上可遣使节往‘新郑’劝降,且待郑君回复。” 小郑,降不降? 不降?你特么竟然不投降,俺要上了! 降了?哦啦!赔款什么的准备好,再召集军队跟俺走。 考虑到郑军敢在“沫之战”跟楚军撕破脸?晋国今年需要办的事情里面,绝对是郑国最好解决。 吕武看着陷入兴奋状态的晋君姬周,笑着说道:“臣以为中军佐当率军南下。” 用大军督促郑国投降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是士匄统兵南下吓唬郑国,不是最能打的吕武呀? 晋君姬周也就将疑问提出来。 “齐国乃是臣主持邦交,尽取卫国大河北岸城邑亦是臣,自是由臣前往办理。”吕武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晋君姬周这才搞懂吕武要几件事情一起做,心里想道:“已经攻灭了南燕,在攻打山戎,又要郑国、卫国和齐国的事情同时处理,过于急切会不会让楚国搞事情?” 他觉得自己的担忧不是无的放矢,用迟疑加忧虑的表情提出了疑问。 “君上。”吕武很纳闷地说道:“正是不知楚侯将如何行事,我更需及时行事,不可予楚侯破我之时。” 是这样吗? 晋君姬周还是觉得太急切,问道:“如楚军北上,郑必悖盟,宋亦怨我。” 宋国被吕武安排背锅,后面肯定是会跟晋国产生纠纷的。 这不,吕武做了一系列的安排,楚军没有北上也就罢了,一旦楚军再次北上的话,郑国悖盟就悖盟呗;有楚军的威胁在侧?宋国只能打落牙齿往腹吞,好声好气请求晋军南下支援。 到时候,拿了郑国一波保护费的晋国再痛打悖盟的郑国一顿,再一次的收获一波。 宋国急切求援?不但之前的事情要一笔勾销,是不是还要帮南下的晋军提供后勤保障? 吕武不怪晋君姬周看不懂那一系列操作,同时一点解释的欲望都没有,自个儿心里美滋滋就行啦。 他俩正聊着,士匄匆匆忙忙过来了。 “君上、元戎,上军佐病逝于‘沙随’。”士匄一脸的哀伤,不给晋君姬周和吕武有反应的时间,又说道:“我亦闻魏颉病逝于‘魏’地。” 等等! 什么情况啊? 也就是士鲂在出征状态下病逝? 然后,刚刚失去继承人的魏氏,没有一男半女的魏颉也死了? 魏颉长久身体不好,有成亲却没有生下一个子嗣。 回过神来的晋君姬周与吕武来了个面面相觑,一致觉得这一下麻烦要陆陆续续爆发了。 第613章:果然要出事 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下呢? 吕武很是无语地看向了士匄,用眼神问: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那是一路统帅啊! 带病出征这种事情发生在诸夏并不稀奇,死在出征半途的统帅也有不少,绝大多数得了一个半途而废的结果。 能半途而废还是好下场,搞到全军覆没才叫悲剧。 统帅死了,战争却打赢这种事情?没听说过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吕武和国君开口了。 “大军由何人统率?” “山戎如何?” 前一句是吕武问的,后一句是国君。 看问什么,其实就能看出关注点在哪里。 吕武在关注战局发展,更关心军权的处置。 国君则是只想知道战事的进展现状。 带病状态下的士鲂没有耽误军事,他们已经将睢水边上的山戎肃清,山戎被逼到南山里面。 到了这一个步骤,无非就是形成包围再慢慢收紧包围圈,等待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的范围,山戎不投降也是一个被歼灭的下场。 南山算是地标?那边并没有形成广袤的山区,山地面积大概是五六里的方圆。 如果单单是曹国独自攻伐山戎,打起来估计赢面不大。 郑国和宋国跟山戎也是邻居,他们倒是能够灭掉山戎,问题是郑国要面对晋国和楚国的威胁,宋国则是长期被楚国针对,导致两国根本没闲工夫搭理山戎。 晋国对山戎动武?士鲂出征时带去了两个“师”,打南燕的时候折损了一些,没有补充兵力立刻讨伐山戎,直至士鲂病逝之前已经将战争打到最后阶段。 “乃是范裘。”士匄选择先回答吕武,再看向国君,说道:“如无意外,半个月后君上便可听到捷报。” 事实上,像阴氏这样的家族比较少,除了一个吕武顶事之外,其余的族人还在成长阶段。 范氏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他们有自己的教育方式,士匄或士鲂身边时时刻刻都是围着一大群人等待出谋划策和执行命令。 一个家族越是庞大,越不可能在突然间失去某个人而陷入长久的混乱,哪怕是一开始乱了一下很快也将平息,之后该干么还是干么。 所以,晋厉公对付郤氏没想过单独针对某个人,要的是一下子让郤氏失去所有头脑,紧接着立刻对郤氏全族动手。 那么赶的原因太简单,郤氏就算是失去了郤锜、郤犨、郤至三叔侄,不代表郤氏就没有人能够管事,时间不用拖太久,一天就足够郤氏回过神来,半个月能将大半个晋国搅得天翻地覆。 国君改了个表情,一脸悲痛地说:“两岁失二‘卿’,国中才俊亦……” 之前士鲂已经表态要辞职,国君以及众“卿”认可彘裘接过权力的大棒。 讲一句很现实的话,国家层面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士鲂死没死其实无所谓,别死在任上就行了。 甚至可以说,士鲂死了对范氏是一件坏事,对国君以及其余的“卿”则是好事。 没太复杂的原因,士鲂活着有利于范氏的内部稳定,还能扶彘裘一程。士鲂一死,彘裘失去了老子和最可信的靠山,天晓得范氏内部会不会因为利益出现什么龌龊。 范氏是晋国明面上的第一家族哦。 大家要是不感到忌惮,是不是会很不给范氏面子? 范氏乱一乱也就那样,家里再乱还敢不全力应对南方战事??? 魏氏那边不一样,他们的核心利益不在南方,两年间失去了家主继承人以及小宗话事人,家族一乱绝对是大乱,不乱能不能保持“持续输出”别耽误到国家用兵? 士匄只是过来通知,没打算从国君和吕武这边获得什么意见。 不耽误国事为前提,谁敢插手范氏的内部事务,不要怪士匄直接翻脸! 国君和吕武当然懂这项规则。 他们得知大军不会回师,会继续讨伐山戎,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知道对彘裘的考验降临了。 彘裘要成为下军佐啦?正好,攻打山戎就当作是上岗考验呗。 “曹君在‘南山’。”国君霍地站了起来。 曹国是个挺魔幻的诸侯国,国家不大,实力不强,历代曹君却都是狠人啊! 之所以用“狠人”而不是其它,他们当然知道曹国不强,得到晋国的召唤却一次次非常刚。 看吧,一样知道失去了晋国的庇护会完蛋,鲁国跟曹国一比就不是个人。 吕武明白国君不是害怕曹君姬负刍对晋国有什么想法,怕的是彘裘压不住曹君姬负刍给玩“国君带头冲锋”那一套。 要知道曹君姬负刍的老子就是死在冲锋路上,还是帮晋国打秦国给阵亡的。 这一次晋国要打下山戎的江山送给曹国,千万不要好好的一件事情发展成坏事。 吕武说道:“臣即刻邀请曹君前来议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借口,由元戎出面最好。 事实却是国君和吕武想太多了。 当代的曹君也是个狠人,脑子没自己那个老爹那么耿直,才不会玩“国君带头冲锋”呢。 他的君位是篡来的,还没有好好的享受人生,哪怕是一切都享受过,找死是不可能找死的。 本来吧?吕武抵达“虎牢”休整个五六天就该率军前往卫国,士匄则是需要马上率军南下郑国,出现突发事件被搞乱了节奏。 带来的影响是郑国那边先有动作,子驷亲自来到“虎牢”这边,出面迎接子驷的是士匄,后面跟子驷交流的却是吕武。 晋国只是集结大军在“虎牢”而已,郑国很识相地由执政过来商量投降条件了。 吕武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几乎是子驷说什么就是什么。 子驷对此感到极度的无奈。 郑国的国家信誉早就破产是吧? 那么,晋国不信任郑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是,吕武认为子驷说什么都是废话,只想看到能拿到手的利益。 现在毕竟是一个要脸的时代,导致吕武不能在没有打一场之前开口勒索,子驷想说什么尽管说,说完回去整军备战,打完了再来聊其它。 子驷对这个套路很熟,自从郑国信誉破产之后,晋国和楚国都是这么对待郑国的。 “元戎如何肯信我?”子驷简直想哭。 吕武来了个笑而不语。 子驷:“……” 第614章:哟呵,给你脸了? 如果晋国和楚国表态信任郑国,应该换成郑国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是那样的话,子驷何必搞出自残的那一套? 发生在卫国的“沫之战”则是敲了子驷一记闷棍,使得计划出现了变动。 按照子驷的谋划,郑国需要和晋国、楚国都打一场狠的,用实际战绩证明郑国虽然没有两个霸主国强大,实力方面却是还有一些。 跟两个霸主国打完,郑国也该被削弱了,对晋国和楚国的威胁不再那么大,遭到的忌惮也该小很多了吧? 子驷挑来选去,郁闷的发现硬要有个对比,晋国明显比楚国更可以信赖一些。 简单说就是楚国和晋国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能做的只有比烂罢了。而对比起来,晋国比楚国更加讲信用。 楚国其实也是一个挺有信用的国家,他们说不会马上灭掉哪个诸侯国就绝对会用慢慢消化的方式。 他们前前后后灭掉的诸侯国数十,还没有算上在南方消失了的部族。 灭国太多的直接后果就是,楚国强大了起来,现存的各个诸侯国却是对楚国无比警惕。 那样能阻止楚国继续扩张吗?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能产生的结果是跟楚国比邻的诸侯国警惕性变强,楚国想再灭掉他们的难度增加,以至于楚国已经有数十年没再成功并国,内部时不时还会爆发一波乱子。 晋国灭掉的国家其实也不少,要不然晋国哪有现如今的规模,还会是一个鼻屎大的诸侯国。 相比起楚国吞并诸侯国的过程,晋国变大变强的过程更艰辛一些。 那是双方地理位置所决定了的事情,周王室取代殷商之后,好的地盘肯定是给嫡系,东面再安插心腹重臣,西边干脆就不是周王室能够伸手,只好将一些边缘角色集中安排在南方。 这个“南方”可不是后世的两广、福建、江浙,最南也就是碰到湖南北部的边角而已。 知道晋国的快速扩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其实就是发生“曲沃代翼”之后。 这个“曲沃”是晋国公室,然而他们被定义为叛乱势力,成功取代了“翼”立刻灭掉荀国,随后每隔几年或是十数年就再灭一国,百年来没有停止过扩张。 晋国现在的卿位家族荀氏并不是荀国的后裔。荀氏其实是晋国原氏的别出小宗,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宗成功逆袭的例子。 现在谁还管什么原氏,只知道有一家荀氏。 子驷看着刚刚过来又马上离开的中行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刚刚中行吴是来找吕武请示,询问大军要不要立刻开拔。 没有说地点,很是吓了子驷一跳。 后来子驷想了想,要对付郑国肯定是范氏出场,怎么都轮不到荀氏(中行氏),动脑子猜测晋国要搞什么。 总的来说,晋国集结在“虎牢”的大军好像不是全部为了针对郑国,对郑国绝对是一件好事。 “勿需再战矣。”子驷一脸的真诚。 他的计划不是被打乱了吗?本来是要分别跟晋国和楚国硬刚,结果子耳临死前让郑军偷袭了楚军的营寨,到是没把楚军真正怎么着,侮辱性却是极强,也打乱了楚军跟晋军交锋的节奏。 楚君熊审并不是一个大气的人,认为受到侮辱肯定会找郑国算账的。 明知道楚军被来算账,郑国怎么敢将有限的军队拿来先跟晋军消耗一波,再去跟楚国刚正面? 子驷看着依然笑吟吟的吕武,低叹了一声,问道:“我侍奉晋之心坚决,阴子如何肯信?” 吕武挑了挑眉头,心想:“其实我信啊!你们都以那样的方式跟楚国撕破脸,玩得着实有点大。以国家尊严来做局这种事情,小型诸侯国都不敢,何况是霸主之一的楚国。信了,不代表愿意拉郑国一把呀。” 郑国将楚国得罪死了,注定会让楚君熊审带大军来报复。 或许郑国以为这样就能取得晋国的信任,双方能够结盟共同对抗楚国。 晋国跟楚国是交战方没有错,双方打起来不是因为什么仇怨,为的是霸权带来的好处。 这种战争,只要有一方愿意放弃争夺霸权,信不信下一秒双方互认兄弟,搞一出大哥吃肉,小弟喝汤,看着比较和谐的场面出来?(英美既视感) 楚国不会放过郑国? 晋国跟楚国在争夺霸权? 国家其实不存在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种说法,应该着重的只有长远利益。 吕武跟子驷聊下来产生一个困惑,心想:“是什么让子驷觉得晋国必须要帮助郑国保家卫国的呢?” 所以,现阶段晋国跟郑国结盟个锤子! 晋国应该做的是从郑国身上咬下一块肉,再赶紧地解决齐国和卫国。 在上述需要为前提之下,楚军哪怕真的北上,不触碰到晋国的红线,楚君熊审爱咋咋地。 吕武想了想,觉得还是需要让郑国能够全力抗衡楚国,语速很缓慢地提出了对郑国的要求。 首先就是梅山以北划出来给晋国,再将从宋国那里获得的城邑归还,最后就是拿出物资和人口赔偿晋国。 子驷皱眉沉默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眼见吕武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问道:“如此,晋盟我?” 吕武无声摇头。 还是那一句话,晋国跟楚国是敌人没错,两国打是两国的事情,晋国凭什么帮郑国架住楚国的报复? 上面那些要求只是郑国取得晋国原谅的筹码。 郑国想要晋国帮忙抵御楚国,能掏得出服务费吗??? 吕武看着失望又好像有点愤怒的子驷,平静地说道:“郑不奉献,我自取也!” 按照以往的套路,其实只拿物资和人口也就够了。 吕武已经察觉到范氏的某种意图,对郑国要求城邑只有一个目标,用来吸引范氏的精力,坚定范氏在南方“称霸”的决心。 那也算是一种一举两得,近一步削弱郑国对晋国有好处,吸引范氏重心南移对阴氏没坏处,公私两不耽误嘛。 子驷站了起来,说道:“我需禀告寡君。” 吕武没意见。 郑国不答应,楚国要打他们,晋国也会打他们。 受到两个霸主国从南北进行夹击的郑国,可别一不小心闹到只剩下一个“新郑”,其它的城邑不再姓郑。 第615章:天理呢?王法呐! 人活着却不能创造任何价值是一件挺无语的事情。 一个国家要是没有足够的价值,生存条件要么是异常艰辛,不然就要被整个世界所遗忘。 郑国的艰难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因素,晋国和楚国争霸的过程中不能忽视郑国,可不就要将郑国往死里折腾了吗? 用一个比较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读郑国所处的位置,其实就是处在所谓的“四战之地”。 所以,哪怕晋国和楚国没有针锋相对,任何一个诸侯国想要扩张,地理位置决定了郑国必然受到影响和波及的事实。 子驷回去了。 郑国会怎么选择并不难猜。他们现在面临着楚国即将到来的报复,哪怕觉得晋国是在趁机敲诈,能选的就是大出血来请求晋国消停,好能够专心对付楚国。 到了这一个份上,晋国其实不用再出兵南下,等着郑国认怂再奉上赔礼就是。 “中军佐南下抵梅山便可。”吕武这人说话非常算数,说要夺取郑国梅山以北的城邑,不管郑国给不给,必然说到做到。 梅山以北属于“城”级别规模的有“管”、“京”和“清”,对即将率军南下士匄非常不友好的是一个个都被加强成为坚城。 以前范氏虽然对郑国有想法,动机方面则不是那么迫切。 现在范氏制定了“独霸”南方的发展战略,收集情报方面肯定会上心很多。 结果是,吕武话音没落已经把士匄搞得一脸的郁闷。 坚城啊! 上一次士匄在“管”撞了个灰头土脸,固然有第一次攻打坚城没经验的关系,坚城之所以叫坚城也就意味着真的不好打! 一座坚城还不够,范氏需要南下去啃三座坚城? 士匄不得不产生怀疑,猜测吕武是不是在干削弱范氏的操作。 吕武说道:“郑国大兵在南。” 楚国肯定要打郑国。 相比起楚国的威胁,无疑晋国的威胁对郑国的威胁就有点不是事了。 晋国只是要吃肉。 楚国在楚君熊审盛怒之下,会不会干出将郑国连肉带骨吞下去的举动?反正郑国不敢赌。 这样一来,郑国召集贵族率军前往南方就将成为一种必然。 士匄觉得自己也是昏了头了,露出讪笑,说道:“大军不过梅山?” 吕武点头,心里想的是:“士匄对我的提防心很重啊!” 晋国没有吞下郑国的心思,一来是晋国君臣自己进行了思想上的禁锢,再来就是晋国所秉承的“主义”所不允许。 看看晋国在齐国身上的操作就该懂了。他们想要获得卫国大河以北的城邑,需要干“存亡续绝”的操作来抵消负面影响。 晋国有能力吞并的国家很多,蛮干起来将本身疆域扩大个两三倍的难度不大,一直以来却是以“争霸思想”来作为制定国策的核心。 吕武有时候都在想楚国是不是被晋国给带进了沟里。 很早之前楚国干得多好呀!能灭掉一个诸侯国来给自己增肥绝不放过,才有了楚国现如今的实际控制区。 以楚国的实力不跟周王室直接叫板,铁了心要跟晋国玩争霸游戏,偷偷摸摸地今年灭一个诸侯国,十年内灭上两三个,除了宋国和吴国之外,南方谁能扛得住想动真格的楚国? 吕武仔细琢磨了一番,发现“锅”不在晋国身上,要将“锅”甩到率先称霸的齐国这边。 小白搞“九合诸侯”的风光让人印象深刻,当代人给的历史地位更是高到了能比肩三皇五帝,不知道多少一国之君的人生最大目标就是向小白看齐。 结果好了,各个诸侯国有在干灭国壮大己身的动作,高层看到的却是只有“称霸”这一个方向,什么“大一统”连概念都没有。 先是中行吴带着下军离开“虎牢”向卫国而去。 后面士匄带上范氏的两个“师”以及新军南下。 吕武解决完“虎牢”的事情之后,带上阴氏的两个“师”以及中军由中小贵族凑成的一个“师”,出发前往卫国。 中军、下军和新军分批离开,国君和上军则是继续待在“虎牢”不动弹。 在这一系列事情的安排上,国君和吕武都显得很有人情味。 魏氏两年间死了两位核心族人,魏相和魏颉的死亡对魏氏的影响太大了! 随着魏相死亡,魏氏的权力将从栎阳氏这边回归到大宗之主魏绛的手里。 魏颉是小宗令狐氏之主,他没有留下子嗣就死了,等于令狐氏必然要过继魏绛的某个儿子来当家作主,不这么干则封地和爵位都将被回收。 所以完全能够笃定的事情,魏绛的某个儿子将成为令狐氏之主,更可能是魏绛的嫡长子魏舒既是大宗魏氏之主,也将兼任小宗令狐氏之主,成为像中行偃和中行吴那样的情况。 这样的魏氏将不会出现权力分散的事情,只要魏氏不出现什么意外,到了魏舒那一代必然会出现爆发期。 魏氏的未来可期,死了嫡长子的魏琦会是什么心情? 反正,吕武近期看到的魏琦很是郁郁寡欢,硬要有个行动的形容,画面就是魏琦的脑袋上时时刻刻都飘浮着一朵小雨云,没完没了地往魏琦脑壳上浇水。 这种状态下的魏琦不适合统兵作战,进而让解氏要错过一波吃肉的机会。 当然,也能够用阴暗的思维猜测吕武是故意要压制魏氏一波,导致解氏和在上军纳赋的中小贵族受到了无妄之灾。 晋国的“卿”为什么要争夺元戎的宝座?只因为元戎有着“名正言顺”的权力,仅是一项战争“总策划师”的权柄,操作一下就能让谁损失惨重或是吃得满嘴流油。 跟随吕武一块北上的还有宋国君臣、军队以及卫国君臣、军队。 而吕武离开“虎牢”的名义是帮宋国收复被郑国夺取的城邑,才不是明晃晃地摆出要吞掉卫国大河北岸城邑的架势。 他们抵达第一个被郑国夺取的宋国城邑时,看到的是城墙上插着晋军的旗帜。 事实上,郑国明知道楚国会来报复,不光抽调了北部贵族的兵力,用在宋国占领区的兵力更少。 中行吴带着下军风卷残楼似得,一个月之内让十三座城邑的城头变换大王旗,损失方面还很小。 因为收复失地进展非常顺利的关系,宋国君臣对晋国的态度有点复杂。 早知道那么容易,自家进行收复就行了,喊老大帮忙干什么嘛! 这下好了,老大收复的过程中赚了一笔,事后宋国还要给劳务费。 “伯国不伯。”卫君卫衎一脸的嘲弄和讥讽。 目前“伯”就是霸主。而晋国并不是第一个霸主,有前几任给了标准。 将霸主做得最好的无疑是小白,不但信任自己的大臣,还解救诸夏免了当野蛮人的危难,对一众小弟也是比较宽仁。 所以,卫君卫衎是在搬弄是非,告诉宋君子成,晋国不厚道、吧啦吧啦之类的。 宋君子成皱眉。 心里本来就觉得亏了,再被往伤口上撒盐,过分了啊! 宋国右师华元也在场,说道:“君上,伯国伯也。如无伯国,我将奈何?” 吃了一点小亏就记住,是不是将没有晋国力挺,宋国无法独自面对楚国的事,给选择性的遗忘了? 宋君子成有点不愉快地看了华元一眼。 咋地啦? 卫君卫衎在场呢! 给点面子呗。 所以是,小弟也有属于小弟的颜面。 宋国这边还不知道晋国想要搞什么,他们按照晋国君臣的意思一直将卫君卫衎“绑”在自己身边,过一段时间还将邀请卫君卫衎去“商丘”作客。 等宋国和卫国的君臣踏上前往“商丘”的道路,晋国这边的吕武和中行吴会带着大军前往大河北岸,协同孙林父将大河北岸的城邑纳入晋国的统治。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面,晋国从实际上接管了那些城邑,要搞的却是晋国属于被动和无奈才进行接管并统治。 各国知道的将会是孙林父不堪卫君卫衎的一再折辱,辞去卫国执政的职位,带着家族封地转投晋国。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卫国贵族也转投晋国?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一块觉得受不了,不行么! 吕武只是率军在卫国大河北岸逛了一圈,即便有卫国贵族不接受被并入晋国,处置他们的将会是以孙林父为首的那些晋国新晋贵族,用不着吕武举起屠刀。 这件事情要不要通知周天子一声?想要十全十美当然有必要。 周天子成了招牌没有错,招牌也有属于自己的作用嘛。 有了周天子的认可,算是在成为既定事实之后补上“合法程序”,丢人和丢脸的将变成周王室和卫国,晋国和孙林父等人摇身一变成为受害者。 不到一个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大河北岸再无卫国城邑。 出了这么一件大事,留在本土的卫国贵族又不是全成了瞎子,他们不敢召集军队干保家卫国的事情,派人急报自己那位国君总是能干的吧? 结果是人在“商丘”享受生活的卫君卫衎初次接到消息不敢置信,等待急报接二连三地被送过来,包括卫君卫衎在内的所有卫人懵逼了。 什么呀! 事情还能这么干的? 天理呢??? 王法呐!!! 第616章:这个元戎太嚣张 认真地追溯起来,能明白发生那样的状况都是卫君卫衎自找的。 并不是说卫君卫衎想要挑战中原霸主晋国有什么错,晋国发达起来之前,能在中原地区说了算的国家不少,齐国、卫国和鲁国哪个不比晋国的话语权更大? 要是看齐国、卫国、鲁国对晋国的态度,能发现他们对晋国称霸多少有一种不服气的心理,以至于齐国成天给晋国捣乱,卫国逮住机会就想挑战晋国的霸主地位,鲁国需要晋国的庇护却有点尊敬不起来。 齐国为什么有那个底气一再给晋国捣乱?一来是齐国的底子很足,再来就是跟周王室那边纠缠上了。 这个“纠缠”不是齐国跟周王室有了什么纠纷,里面的事情非常复杂,讨论起来要讲到周简王姬夷时期发生的事情了。 化繁为简的概括一下,无非就是周简王姬夷发现晋国在剥夺属于天子的权力,看到齐国有心再夺取“霸主”的地位,双方“郎有情妾有意”之下达成了某些协议。 以为晋国不知道周王室和齐国在搞什么吗?哪怕不是全部知道,多少会了解一些粗略的谋划。 晋国碍于周天子的里子和面子,无法直接针对周天子去干点什么。 同时,晋国崛起过程中受到过来自齐国的恩惠,一样不能将报复齐国的事情干得太过份。 非常不巧的是,栾书是非正常“程序”从元戎位置上被除名,后来成为元戎的智瑩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导致吕武接任元戎职位时没有得到“前辈”的一些嘱托。 所以了,智瑩在位元戎时期,晋国已经开始在对齐国下狠手;到了吕武主政的阶段,根本不知道晋国与齐国有什么恩怨纠葛,一下子将齐国打到半身不遂的程度了。 卫君卫衎想要将卫国做大做强,以他是卫国国君的身份,立志上当然没有错。错在他没有看清楚自己的能力,错误的估算错了卫国的实力和潜力。 鲁国?没什么好说的。 吕武并不在乎得知国内消息的卫君卫衎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卫君卫衎足够聪明就该闭嘴,快快乐乐地享受一段时间,带着郁闷去死掉。 晋国和卫国的故事会随着这位精神病国君的薨逝而重新谱写,以后卫国不招惹晋国和乖乖听话,晋国不会再故意找卫国的麻烦。 但凡卫君卫衎有一丝丝不认命并且进行反抗?齐国发生的事情会在卫国身上得到重演。 “诸事可妥当?”吕武在问的人是孙林父。 中行吴的视线立刻转移到孙林父身上。 孙林父来有一会了,之前是跟吕武在谈鲁国那边得知卫国出事的动静。 讲实话,吕武不在乎卫君卫衎要搞什么,同样对鲁国会有什么反应没半点在意。 鲁国历来就是志比天高命比纸薄,属于干啥啥不成,遇到事了光会动嘴巴的典型。 晋国在肢解齐国的过程中,给予鲁国“封口费”了。 卫国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能够称得上咎由自取,鲁国再叽叽歪歪的话,吕武会将之前划给鲁国的好处收回,卫国从鲁国得到的城邑不去管,再进军教鲁国君臣应该怎么好好当个人。 可以想象的是,一旦晋国将给鲁国的好处回收,卫国绝不可能将到手的城邑还给鲁国,到时候事情的进展将会变得非常有趣。 什么情况? 鲁国动嘴巴帮卫国伸张正义,惹怒了晋国,卫国却不交还原本属于鲁国的城邑? 夭寿啊! 卫国君臣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鲁国君臣则是地地道道的傻逼。 吕武没打算在晋国刚刚得到的疆域逗留多久,处理完城邑的归属就要赶往齐国。 已经姓了晋的原卫国贵族,不是每一家都保留原样,不少自愿置换封地,想去晋国腹地过日子。 其实,他们愿不愿意置换,吕武都会让他们愿意。 那关乎到吕武的重大布局,实力不够强没有决定自身命运的资格,对上荀氏(中行氏)和范氏、魏氏、韩氏、先氏、张氏……等等,要用到话术了。 孙林父本来想给什么答案不重要,察觉到吕武的态度,说道:“我可处置。” 阴氏想要在西边和北边搞“称霸”活动。 范氏有样学样盯上了南方。 其余家族主动和被动地加入到新一轮的封地置换之中,绝大多数家族需要听天由命,少部分家族还有想置换到哪里的选择权。 经过这一轮的封地置换后,晋国贵族名下的封地将变得集中,他们的发展策略肯定也需要重新制定。 吕武扫了一眼中行吴,再看向孙林父,说道:“孙氏未来可期。” 一句承诺让孙林父大大地松了口气,内心里对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做出承诺的人是晋国元戎,一个年龄正处在壮年,并且将实力弱小之解氏两次扶上卿位的人。 不管是为了晋国,还是为了一些以家族利益为出发点的谋划,怎么着吕武都要对孙林父有所奖励。 孙林父原先是一国的执政,看他一系列所作所为并不是没有能力,运气不好碰到一个精神病国君罢了。 吕武是孙林父的“引路人”,不出现意外的话,孙氏在晋国只能以阴氏马首是瞻。 那么,以孙氏的实力能在晋国贵族阶层排到什么样的层次呢?这一点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检验”才能清楚。 吕武对孙林父的第一个考核已经得到通过,接下来就看孙林父能不能解决好后续。 近年来晋国的卿位变动有些频繁,质量上的变化更大,现有的好些卿位家族并不能做到“名副其实”的程度,必然还会出现新的洗牌。 孙林父哪能想得到吕武的最终考验是什么,更不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有机会成为晋国的“卿”之一。 他现在想的就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好好地将接下来的事情办妥。 成功地帮晋国获得了城邑,接下来就是清理不接受现实的那一批人,再来则是带上礼物前往“洛邑”了。 吕武在大河北岸的“牧”又待了一段时间,轮番被卫君卫衎派来的人求见了十三次,没有一次接受求见。 “看来精神病不打算接受现实呢?”吕武还是那个态度,不在乎卫君卫衎要搞什么,大不了就是近一步帮卫国瘦身。 吕武找来中行吴,说道:“你率下军入鲁国。” 中行吴有点被吓了一跳,想道:“刚对卫国下完手,轮到鲁国啦???” 第617章:一帮怂逼 中行吴打从心里觉得吕武太猛了。 晋国没有任何一位元戎在就职后连续出兵的例子,并且每年的交战对手不止一个。 吕武就职元戎之后打了六场战争,规模最大的无疑是“沫之战”,折腾了好几个国家。 齐国被肢解,留下了不少的后续。 卫国干脆没了三分之一的城邑。 郑国占了六场战争中的三次,眼见着梅山以北的城邑也要丢。 晋国吞并卫国大河北岸城邑不算在六场战争之中,只因为头铁的卫国贵族抵抗没有形成规模。连这种交战都算的话,哪可能只有六场战争。 “现在轮到鲁国了?”中行吴当然知道鲁国是个什么德性,对这么一个嘴炮王者没什么好感。 鲁国对晋国处置卫国有所怨怼。而鲁国的怨怼产生得很是莫名其妙,要有也该是恐慌吧? 卫国的下场算是一种卫君卫衎的“求仁得仁”,反正绝不是晋国在无理取闹。 事实上,晋国不处置卫国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几乎是鼓励各个诸侯国跟晋国过不去了。 所以,鲁国产生恨意和感到失望是几个意思啊? 吕武一直以来对鲁国已经足够忍让和照顾,不是存在什么顾虑,是先有智氏顶着,后面轮到要给魏氏面子。 负责鲁国邦交权的是魏氏,晋国这边不破坏规矩为前提,谁的负责对象作死,该由哪一家去进行处置。 这就好比如莒国一再作死,没有得到吕武的同意,晋国无法绕过阴氏去处置莒国一样。 士匄是得到了吕武的首肯才出兵攻打莒国。 吕武同样是得到魏琦的授权才能处置鲁国。 一定是晋国过于照顾鲁国的关系,才搞得鲁国无法认清自己的定位,偷偷摸摸在史书上黑晋国也就算了,近年来嘴巴哔哔叨个没完,着实是太欠收拾了。 吕武对中行吴的命令是,监督鲁国退出从齐国那里占领的城邑。 如果鲁国死皮赖脸不想走?下军已经得到元戎的授权,能够直接武力驱赶任何一个鲁国人。 跟吕武以往的操作一般,下军会先抵达作战位置,到时候晋国的使节恰好到“曲阜”进行通知,手续方面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什么情况呢?大概就是鲁国君臣知道那么一件事的同时,晋国下军已经展开行动了。 中行吴得到这么一个任务感觉很头大。 范氏的士鲂出征南燕以及山戎,死在出征途中。他的儿子彘裘接管了兵权,内定成为下军佐。 等于说,下军目前由中行吴全权负责,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去扛。 各国对攻打鲁国都有顾虑,一来是鲁国的根脚是周天子的史官,再来就是鲁国人真的太能骂了。 周天子式微之后,鲁国作为“天子史官”的职权有跟没有不存在区别,仅是剩下能够查阅各国历史再进行整理,不像早期需要派遣史官到各个诸侯国。 另外,按照周礼的制度,有权建立“图书馆”的只有周王室和鲁国,其余列国是没有这项权利的。 在“礼崩乐坏”之前,关于“图书馆”的建立这一项上面,列国并没有违背。 这个就是老子(李耳)要进学为什么会选择去“洛邑”的原因。 说白了,当时只有两个势力拥有比较全的资料,一个是周王室,另一个是鲁国。 天下人谁不知道鲁国排外又忒能骂,老子是为了求学,又不是为了惹麻烦,才不会去“曲阜”找不愉快。 而如果老子真的去鲁国,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都不一定能获得进入鲁国“图书馆”的资格,超大概率是惹得一身骚再灰溜溜地回去厉国(现为楚国附庸)。 下军开拔离开。 吕武带着三个“师”依然待在“牧”这个地方。 他们驻守在“牧”算是震慑不愿意接受现实的卫国贵族,再来就是等着卫君卫衎要搞什么。 在吕武的分配中,孙氏原先有哪几块封地都会得到保留,还新增了“朝歌”这么一座城池。 “朝歌”算是卫国当前阶段的都城,但又不是都城。 还是那句话,一国之君选择常驻哪里,那里就会成为都城,并不是哪座城池一定就是都城。 吕武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为君卫衎跟宋君子成闹起来了。 原因?宋君子成邀请卫君卫衎南下,本来卫君卫衎要归国,宋君子成却是邀请卫君卫衎前往“商丘”做客。这么一搞,卫君卫衎不将锅扣在宋国头上才怪。 得知晋国对卫国干了什么的宋国君臣集体懵逼了。 宋国君臣当然知道晋国不好惹,尤其是吕武就任晋国元戎一职之后,整个晋国压根就是成了“平头哥”,不惹都要挨揍,惹了别想好过。 有点回过神来的宋国君臣没有阻止卫君卫衎归国,他们还派出一支使节团前往“虎牢”求见晋君姬周,宋国右师华元则是跟在卫君卫衎的队伍里。 宋国君臣不是要叫屈,更没有要晋国给个交代的意思,纯粹就是摆出一种“认了”的姿态,再问问晋国还有什么需要宋国干的没有。 长期处在一种啥都没干也要被黑的宋国,他们太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早就认清这个世界很现实的真相。 遭到削弱的卫国无法再帮到宋国更多,宋国还被晋国坑了一把,现实却逼迫宋国不得不将晋国的大腿抱得更紧一些,算账那是不可能算账的,还不如认了下来,用低姿态让晋国感到不好意思,哀求在其它方面更照顾宋国一些。 吕武见到华元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华元没有提及卫国的任何事,提供了吴国出兵入侵楚国的消息,再说道:“楚吴开战,并无楚侯今岁率军北上消息。” 郑国该是松了口气,还是满心的愤怒呢? 要知道郑国为了抵御楚国的报复,几乎将所有军队抽调到南方,致使士匄的入侵行动非常顺利,并且还丢了之前从宋国那里抢去的城池。 军事行动进展顺利的士匄完全能够排除吕武削弱范氏的猜测,再得出一个事实:哪怕是一座坚城,驻防兵力不足,想打下来并不难。 “寡君已命子雍往‘虎牢’致谢晋侯。”华元说的是晋国帮助宋国夺回失地的事情。 宋国这么识相?吕武不能没有任何表示,笑着问道:“右师此来何事?” 华元说道:“卫君无道,宋赠……” 得了。 晋国不拿卫国当一回事,并且卫国的衰弱注定成为一件既定事实,背了黑锅的宋国不想白背,要索回之前送给卫国的城邑啦。 吕武笑着说道:“自然如此。” 华元又说道:“寡君邀晋侯往‘犬丘’会盟。” 这个“犬丘”在哪?以目前的势力格局,它在陈国、钟离和徐国的边上。 再看往年都发生了什么,只需要知道楚国的公子喜一再率军入侵宋国,近几年楚军与宋军的交战都是爆发在“商丘”附近,能明白宋国将南方城邑丢得差不多了。 所以,宋国邀请晋国在“犬丘”搞会盟,意图在于请求晋军南下帮忙收复失地。 吕武想了想问道:“于何时会盟?” 宋国帮晋国背了黑锅,要求得到补偿是吧? 那一刻,吕武心里其实是有点不爽的。 考虑到晋国跟楚国的对抗需要用到宋国,前往“犬丘”也能让郑国彻底站在晋国这边,再来就是能在陈国和钟离、徐国身上做文章,搞一搞会盟没什么坏处,算是将人情还给宋国了。 华元没想到吕武会答应得那么彻底,一下子倒是心情变得有些忐忑。 晋国的每一任元戎都有属于自己的风格,轮到吕武坐上晋国元戎的位置,变成“不怂,就是刚”的风格。 讲一句很实在的话,楚国在“沫之战”得到失败后,楚国君臣对吕武担任元戎的晋国都有点发怵,不要说各个在这一场争霸战中当配角的列国了。 楚国君臣当然不会到处嚷嚷,说是怕了吕武主政的晋国。他们自我认为遭到郑国的背叛,没有第一时间集结大军北上,发现吴国入侵一片狂喜就是一种再明白不过的体现了。 在这数十年之中,楚国哪一年没有遭到吴国的骚扰?以往能一边应对吴国,另一边集结大军北上跟晋军刚正面,轮到今年就不行了?谁都不信的嘛! 这个也是宋国帮晋国背黑锅之后没有发作的主要原因。 毕竟,楚国都对晋国有点怂了,宋国可不乐意惹来晋国的恶意注视。 华元没有给出一个会盟的时间,很懂事的表示晋国什么时候有空,想在哪一年的哪一月会盟由晋国来说了算。 同时,一旦晋国有意愿,宋国能够出面邀请陈国、徐国、钟离……等等南方诸侯国去凑热闹。 吕武对每一次会盟都邀请那些有的没的诸侯国,其实是感到挺无语的。 拿晋国忠实小弟之一的邾国来说吧?一次次到场的也就一两千人,战斗力连“五”都没有,就问问除了凑人头之外能干点什么。 晋君姬周很喜欢那种大场面,搞得每一次会盟都要喊上一大群人。 一旦去“虎牢”的宋国使节提出那样的事情,哪怕晋君姬周本来没有兴趣,信不信会改变初衷,换成很期待能在“犬丘”搞会盟活动? 吕武现在奇怪的就一件事情,之前卫君卫衎在宋国做客时叫嚣得那么凶,怎么住进“帝丘”之后却没声没息了? “此事嘛……”华元一脸的苦笑,琢磨着已经打算跟卫国撕破脸,干脆不用留下什么余地,说道:“卫君命公卿往‘洛邑’而去。” 干么? 找周天子哭诉,还是要让周天子进行裁决? 不知道这一任周天子是个很实在的人吗?他才不管什么是非,遵守的是拿钱办事。 卫君卫衎南下时可没有将自己的宝库带走,留在“朝歌”便宜了晋国。 不止是宝库,连带一帮妇人、子嗣、公族都是一个样。 也就现在是春秋了,晋国还能将老婆孩子和亲族礼送去“帝丘”,换作是在其它时代,信不信卫衎头顶早就绿油油啦! 吕武之前还觉得卫君卫衎虽然是个精神病却像个国君的样子,知道卫君卫衎只想让周天子主持公道,判断卫君卫衎的精神病被大变治好,相反很是看不起卫君卫衎了。 卫君卫衎病了就干脆一病到底啊! 哪怕卫国打不过晋国也要刚,闹出的动静越大,本来占理的晋国会在舆论上陷入被动。 不是别的,君权至上的年代,再怎么占理都不能把一位一国之君逼得太狠,要不然舆论会掉个样。 现在卫君卫衎认怂,错过了让卫国翻盘的机会,等于大河北岸成为晋国统治区将成为一个事实。 吕武心想:“这样也好,能节省时间来处理齐国。” 华元办完了该办的事情,没有马上离开,一直待到吕武率军要前往鲁国才告辞。 而鲁国在得知晋国下军在进军路上,国内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 在之前,鲁国贵族碰面不谈别的,拿晋国处置卫国当谈资,聊嗨了少不了骂几句。 这是晋国刚刚打赢“沫之战”为前提,换作“沫之战”是楚国获得胜利,鲁国人绝对会骂得更凶更难听。 鲁国君臣进行紧急会议,猜测晋国下军到鲁国要干什么。 他们倒是没觉得骂几句就会惹来晋国的讨伐,真这样以前早被一揍再揍,国祚能不能得保都是未知数。 一帮人还没有取得共识之前,晋国使节师旷到“曲阜”了。 鲁国君臣当然知道师旷是谁,他们按照老套路,也就是来了什么等级的使节,用什么样的规格去接待。 尽管鲁国上下对“同属性”的师旷很有好感,迎接师旷的却只是一个大夫。 师旷拒绝了宴会招待,径直求见鲁君午,很直接地说道:“贵国有难矣!” 这一下,没搞清楚状况的鲁君午愣住,连带在场的鲁国贵族都是一脸的懵逼。 什么叫鲁国有难? 俺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讲清楚啊! 鲁君午碍于鲁国的标准不能直接跟师旷对话,频频向叔孙宣伯使眼色。 叔孙宣伯脸色一变再变,哆嗦着嘴皮子,断断续续问道:“元戎下令攻我?不可呀!” 师旷看不见,能听出叔孙宣伯十分害怕,心想:“我只是按照套路进行警告,你们至于吗?” 第618章:来解释解释,什么是君子 鲁国怕就对了。 前有齐国遭到肢解,好些个早就断了国祚的列国在晋国的操作下复立。 后有卫国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城邑,使得一个二流强国遭到重创,还不知道能不能维持住遭到削弱之后的局面。 如果卫国扛不住?也许曾经的莱国就是卫国的榜样。 莱国怎么了?他们先是遭到齐国的痛击,随后更是干脆吞并了呀。 近二三十年来“东方世界”明显很不对劲,晋国和楚国的争霸不是什么大事,一流强国和二流强国发生的事情却是有些多。 曾经要有个排位的话,晋国和楚国在争老大的位置,两国是公认的超级强国;齐国、秦国则是被列国公认为一流强国,现在秦国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齐国干脆遭到肢解;郑国、卫国、宋国、鲁国、吴国就是被认可的二流强国,其中鲁国的地位有点不稳定,郑国一再遭到暴揍依然能挺着,卫国却是好像要不行了。 鲁国口嗨是有历史依据的。他们从建国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口嗨,跟齐国处成相爱相杀的关系就是因为口嗨的锅。 鲁国人口嗨晋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数十年下来没什么事,相反晋国因为要让齐国被牵制,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庇护鲁国。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将口嗨视作理所当然的鲁国人,知道晋国下军气势汹汹过来,再有晋国使节前来警告,懵逼的同时被吓到了。 师旷是瞎子嘛?看不到鲁国君臣是个什么表情和表现,听声音判断出了一些意思,嘴角勾了一勾,说道:“我今次前来,乃是奉元戎之命,请贵国退出泰山以北。” 叔孙宣伯失神之下张大了嘴巴,回过神来有点不乐意了,说道:“晋侯赐我城邑,岂可回收?” 所以,鲁国口嗨晋国就是天理和正义,晋国给鲁国什么东西都是应该,不能把鲁国怎么着,是吧? 偏偏师旷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他的不好意思在于送出去的东西,哪能给回收了呢! 鲁君午捕捉到了师旷脸上出现的羞愧与不忍,再也不顾什么‘君不与臣语’的规矩,说道:“伯国赠我土,乃我有功于伯国,为何无礼而反复?” 真的? 鲁国对晋国有个鸡儿功劳! 如果说齐国长久以来净给晋国捣乱,鲁国则是那种拿了晋国好处却扭头就骂的典型。 认真的论起来,卫国对晋国在感情上的伤害还没有鲁国大,卫国是正大光明拿剑捅,鲁国则是暗搓搓地背地一再捅匕首。 有时候拳头伤人,伤口几天就好了。 伤心的话,一辈子都难以痊愈的呀! 其他元戎愿意惯着鲁国是他们的事,吕武真没有那种忍耐性。 再则,以前扶持鲁国是因为需要牵制齐国,遭到肢解的齐国实力下降,晋国又帮那么多国家复国,东面不再只有一个鲁国能让晋国选了。 有那么一种人,别人对他好是应该的,但凡有点不如意,不会去想别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好,想法是凭什么就不对自己好了。 如果鲁国有个明白人,不可能在看到齐国的下场后,还不明白接下来鲁国对晋国的重要性下降,怎么都该想想用什么态度来侍奉晋国了吧?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看看鲁国君臣的表现,好像就没一个明白人? 师旷听着鲁国君臣七嘴八舌的讲话,归纳起来就是:爸爸凭什么不再爱我呀? 这么理直气壮的质问,搞得师旷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师旷的脑回路无限跟鲁国君臣同步,其实也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再爱鲁国,要不然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可以说这一趟出使让师旷很是不情不愿,单纯的无法拒绝罢了。 一系列逼逼叨叨下来,师旷在离开鲁国宫城后才想起来,忘记给鲁国君臣留下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了。 而鲁国君臣以为将态度展现得很明白和透彻,晋国会像以往那般轻飘飘地放过鲁国。 等待他们得知中行吴没有来“曲阜”拜访的意思,甚至晋国下军刻意绕过“曲阜”前往北部,先是又一阵的懵逼,有点回过神来懂得害怕了。 师旷一直待在“曲阜”没走。 他在等待机会讲那一句“勿谓言之不预”,偏偏又不主动求见鲁君午,等来等去,等到得知中行吴率军进入作战区域,一下子才有些慌了。 夭寿啊! 带着使者身份出使鲁国就是为了下达最后通牒,事情还没有干,下军要动手了,怎么办呀? 缺了这么一道程序,等于是晋国没有警告鲁国就直接动手,于情于理都很说不过去的。 吕武让师旷到鲁国了。 师旷没将事情做好。 到时候将变成晋国对鲁国不宣而战,堂堂霸主国干出这种事情,不止是脸皮相关的问题了! 师旷紧急求见鲁君午,得到了一个“寡人有恙”的答复。 这个“寡人有恙”暂时没什么内涵,不是指君王为了女色什么的,单纯就是鲁君午觉得自己病了。 有那个“觉得”,说明就是装病。 原因在于鲁国察觉到晋国想动真格,是真的慌了。 他们紧急商讨应该怎么办。 按照鲁国的惯例,一件简单的事情在经过争论之后变得复杂,再演变成明明知道应该选择才正确,出于私人抗争的不服气,搞到变成意气之争。 后世一再发生荒谬的事情是有历史痕迹的。 鲁国的根底就是出事了不对事,他们干的是“我只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等着事情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他们再腼着脸表示“输液,是想你的夜呀”来肉麻一下,期待对方能够躺平。 鲁国按照惯例傲娇,搞得师旷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求见而不得,闯宫吗??? 换作是晋国的其余人还有担当会去那么做,让师旷来干跟自己的理念不符合。 这位盲人乐师很喜欢讲道理,并且非常喜欢干那种我觉得对的,才是人间真理的操作。 师旷接到消息,说是中行吴已经开始动手,想法是:你们简直是在为难我旷某人啊! 这一下好了。 晋国的最后通牒没有转达给鲁国君臣,下军却已经开始在干活。 历来觉得自己“口衔天宪”的鲁国人,他们动起嘴巴来绝对会更嗨。 动手什么的? 听说过一句话吗?君子动口不动手。 俺是君子,只动口。 为什么不动手?俺能嚷嚷是因为自己战五渣嘛! 师旷遭殃了。 觉得自己很有逼格的师旷却是一点都不慌。 逼格就摆在那里,谁爱咋就咋地呗。 之前是师旷求见鲁君午而不得。 现在换成鲁君午隔三岔五地召唤师旷过去表委屈。 师旷也觉得自己是君子来着,再则就是事情真的没办好,一再被烦到不行,提议来一场音乐会。 鲁国当然也有“豪华交响乐团”,并且还不止有一支。 他们的国君有一支,三桓合起来也有一支。这个其实也是他们自己跟其他人认为“我们不一样”的原因所在。 师旷的提议得到通过。 仅是这一点,能看出鲁国君臣的脑回路很是奇特。 爸爸已经在痛揍啦! 儿子在挨打,前途方面好像也变得黯淡无光。 然后,有人提议用音乐疗伤,得到了全票的通过? 所以是,音乐不但能够让人不识肉味,也能让人暂时无视面临的忧患咯? 因为“根红苗正”的关系,鲁国的“豪华交响乐团”奏响的绝对是雅乐。 什么是雅乐?其实是一种平仄的曲调,也就是不存在什么起伏的那种。 这样的音乐让现代人去听,怎么听都会觉得没什么意思。 然而,以现在的人听来,雅乐就是大气的象征,代表着堂堂皇皇,用师旷以前的评价就是会国祚连绵。 看上去师旷听得很陶醉,发现有一个音节出现错误,给霍地站了起来。 大家都在安静听音乐,每一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端庄,多么的有贵族范。 猛然间有个家伙加戏,一下子让其余听众纳闷,乐师们鉴于师旷的大名声发懵停止吹拉弹奏。 师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声说道:“此乃亡国之音!” 好家伙! 真的是好家伙! 卫国那种听上去很轻快的音乐是靡靡之音,用一曲音乐就给卫国搞了当场“判刑”的操作。 现在鲁国“豪华交响乐团”奏的是雅乐,是雅乐啊! 不就一个音节出现失误吗?来给解释解释,怎么就成了亡国之音啦??? 鲁君午回过神来,先是一脸懵逼,随后有无限的不服气,说道:“寡人不类纣王,音乃是周之音。此处亦非濮水,何来亡国之音!” 对了,目前师旷还没有评价卫国的音乐,鲁国算是第一个被“宠幸”的国家。 没有前例,一样作为君子,脑回路无限同步,谁还不知道君子的内涵是什么? 鲁国人是挺天真,傻在很多时候故意装傻,并不是真的蠢。 叔孙宣伯满脸怒气,可惜的是师旷眼瞎看不到,只能用语气来表达怒意,说道:“音乃雅乐!晋不可因我所为,斥雅乐为亡国之音!” 操!(一种运动) 想揍我可以。 别特么骂我! 第619章:因绿帽产生的…… 吕武得知鲁国那边发生的事情时,感到无语又好笑。 有些人吧?他们很会讲大道理,并且还能讲得头头是道,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听都显得有理有据。 然而,取一个平均值会发现一点,越是嘴巴厉害的人,千万不要让他们去作为执行者干什么具体的事情。 这一类人将所有的能力都集中在了嘴巴上面,执行力是个什么鬼玩意,遇到执行力超强的助手能相辅相成一块玩开无双,创造出令人侧目的成绩,单独自己玩嘴炮几乎干什么都要将事情办砸。 “国君这一次要怎么保住师旷?”吕武很好奇这一点。 上一次,师旷接到任务,明明两波人走大道能够碰面,搞到师旷不走寻常路给错过了。 事后,国君以师旷是个贤人的名义保了下来。 贤人嘛?很稀有的,杀之不详哦! 鉴于师旷有着偌大名声,再来有怒火的也该是范氏,吕武也就讲了一句“下不为例”给放过了。 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上次的失误算是国内事务,消息传达不及时受到损害的是范氏。 师旷带着出使的任务前往鲁国,动动嘴巴就能将事情办妥,搞什么“雅趣”的那一套,弄到晋国成了对鲁国不宣而战。 这已经不是什么谁对谁有私人恩怨的问题了,触及层次到了国家信誉的高度。 看看师旷后面还搞了什么骚操作? 举行“大型音乐会”尽情嗨,好好的招待又给搞成批判大会? 有意思,相当的有意思。 以“乐圣”的逼格给鲁国从精神到肉体,预定了一个死刑啊! 晋国可以欺负列国,不想表现得过于霸道,欺负起来要名正言顺,再不济也要符合程序。 现在是怎么回事?晋国先对鲁国不宣而战,又有师旷给鲁国在精神层面下了诅咒,欺负得太过份啦! 吕武刚进入鲁国地界,听到那个消息不得不停止进军,并且还要赶紧让中行吴停下驱赶鲁国人的行动。 下一步?吕武当然是要将消息传递给在“虎牢”的国君。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晋国还要不要回收早前赠送给鲁国的城邑,怎么去处置鲁国和师旷,等等的事情太多了。 吕武这个时候恪守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本份了,才不乐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 人是国君派的。 师旷更是国君的人。 事情办砸了,国君想往后缩?想太多了! “元戎……”先屏是经过同意才入帐,看到的是吕武埋首于文牍。 吕武没有出声,只是抬头看去。 先屏说道:“齐执政崔杼来矣。” 齐君吕环最近很不好过,先有公族群起而攻,后来齐国贵族掺和了进去。 一国之君不好过,二把手执政的权力必然会得到增加。 齐国的状况变得很不好,崔杼却发现自己有那么点如鱼得水了。 吕武看到的崔杼有那么些意气风发,内心里稍微错愕了一下下,眨眼睛又琢磨明白是为了什么,想了想让先屏退下。 手里有着权力,脑袋上的压制消失,品尝到能做主的滋味,是个人都会容光焕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定是光线出现了问题,吕武看到崔杼头顶闪过一道绿光。 “执政此来,何事?”吕武是真不知道有什么事。 崔杼恭敬行礼说道:“事出家丑,不足外人道也。” 齐国不是把莱国灭了吗? 齐君吕环一直很馋莱君女儿的身子,成功地将之收入后宫。 这一次晋国肢解齐国,不但成功让莱国复立,顺带将落入齐君吕环魔爪的莱姜解救归国。 本来这件事情跟崔杼关系不大,问题齐君吕环不那么想。 齐国是执政,也就是管理民政,想动军权需要取得国君的授权,也就是跟晋国元戎的权柄不一样。 所以,齐国被晋国一顿暴揍,跟崔杼这个齐国执政有关,崔杼却不是作为第一负责人。 齐国搞成这样的第一责任人是齐君吕环,遭到公族与贵族围攻,火气撒在了崔杼身上。 最为要命的是崔杼得到了很多贵族的支持,有一部分公族也对崔杼表现出了同情的态度,使得齐君吕环在怎么对待崔杼上面出现了忌惮。 无法搞崔杼本人?齐君吕环不愧是从小到大始终如一的顽童,将手伸向了崔杼的家中,邀请崔杼夫人入宫玩耍,给玩到了负面距离。 目前崔杼的夫人并不是东郭姜。 齐国的棠邑大夫还没死,东郭姜暂时还没有改嫁崔杼。 所以,齐君吕环的胃口极佳,又或者说报复人的手段很顽劣,明知道崔杼的夫人是虎狼之年也不放过。 崔杼说的家丑,还是自家夫人亲口告知,说完投井而亡。 吕武则是很纳闷,家丑不宜外扬,过来说了个寂寞的吗? 不知道什么原因,讲了跟没讲一样,天才晓得崔杼到底想干什么。 崔杼说道:“孙氏携封邑归晋,晋赐‘朝歌’。” 吕武眯起眼睛看着崔杼,有点搞清楚状况了。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不妨碍各国表达出一种孙氏那么干不地道的态度。 以现在的“价值观”,没有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地步,“为尊者讳”则是一种共识。 国君犯错,错的一定是大臣。这是一种得到列国之君认可的规则。 晋国在吕武的操作下很霸道,摆明就是要帮孙林父扛,各个诸侯国很识相地闭嘴了。 尽管吕武想不出崔杼为什么要效仿孙林父,不妨碍他迟疑声问道:“崔子是……” “元戎已知?”崔杼错愕了。 知道什么呀?吕武只知道崔杼不想在齐国混了。 崔杼刚要开口继续说话,外面有人通报晏婴求见。 这个晏婴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小角色了,成为齐国的马径大夫。 “马径”不是什么官职或头衔,说白了就是“马径”成了晏婴的食邑,爵位冠上了“马径”这个前缀。 这一点晋国早就进行改革,不再以某地成为哪个贵族爵位的前缀,变成以“地”冠“氏”了。 吕武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崔杼一眼,见崔杼没什么表示,出声让晏婴进来。 人还没有进来的晏婴已经先传来声音:“阴子,如执政效仿执政,列国如何看待伯国?” 本来吕武只是猜测,经过晏婴那么一嚷嚷,实锤了呀! 第620章:公私兼顾,俺老在行了 吕武冷冷地看着快步入帐的晏婴,就是那么安静的看着。 这是哪? 晏婴面对的人是谁? 齐国以前怎么样不提,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晋国好像也不再是那个晋国,是吕武主持军政之后的晋国。 怼天怼地对空气的楚国在面对吕武作为元戎的晋国都有些发怵,齐国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不够大吗? 一个齐国的马径大夫,敢对晋国元戎大吼大叫,是谁给的勇气! 考虑到齐国可能要应对的局面,晏婴没见人先闻声可以理解,问题是吕武为什么要惯着一个齐国大夫? “阴子,事态重大……”晏婴话到一半。 吕武很温和地说道:“出去。” 发火干什么? 有底气不在声音大。 实力强大又手里有权的人,他们哪怕是轻声细语说话,别人依然要用上百分百的恭敬姿态仔细聆听。 事情再大是齐国的事,要出事更是齐国出事。 崔杼要学孙林父携土归晋?哪怕晋国怕麻烦不接受,不会放过再给齐国来一下的机会。 所以,最终倒霉的将会是齐国,一个齐国大夫来跟晋国元戎讲什么事态重大、严峻、危急之类,有点搞笑了。 晏婴嘴巴动了动,看着脸色平静的吕武,小心肝颤了颤,行礼才转身离开。 “阴子威仪极重,不可触怒也!”晏婴是个非常聪明且有眼力的人,脑补能力也不差。 在晏婴的想象中,表面平静的吕武肯定是满腹怒火,再多叽叽歪歪就要迎接狂风暴雨啦。 等待晏婴出了大帐脸上一苦,又给后悔什么话都没有讲,怎么就出来了。不是应该陈述利害关系,用口舌来阻止晋国接纳崔杼的吗? 再次求见?晏婴想到吕武那一脸的平静,不由开始心里打鼓。 关键是,不见不行啊! “阴子,齐马径大夫婴求见!”晏婴来了个‘通名’的程序。 这个所谓的“通名”就是将自己的来历完全说清楚,正常时候没什么,特殊时刻这样干很考验自尊心能不能承受得住。 晏婴现在面临的就是特殊时刻,以至于内心里产生了羞耻感。 大帐内没有声音传出来。 帐外阴氏的甲士,他们藏在面甲后面的那双眼睛里好像有了戏谑? 其实阴氏甲士也就很平淡的看着晏婴,眼眸里才没有什么戏谑,耐不住觉得很羞耻的晏婴自己进行脑补啊。 所以说,很多时候明明是挺正常的一种注视,完全是被看的人自己情绪波动太大,脑补能力又强到没边,整出太多有的没的。 大帐内。 崔杼换上了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慢慢叙说齐国在遭到晋国一顿猛揍后的五花八门乱象。 齐国在晋军的攻势下连都城“临淄”都陷落,经过一轮洗劫让“临淄”倒退回刚刚建城之初。 那一波损失中,齐国公族的损失最大,有些公族封主干脆被俘虏,更多的公族封主变得一贫如洗。 他们能怎么着,跟晋国商量着把属于自己的财产要回来吗?怎么傻和天真都干不出这事。 所以了,他们不找晋国,去找齐君吕环一阵折腾。 一国的公族有事找国君是很常规的操作,没事都还能折腾点什么事出来,何况是真的出事了。 晋国退兵之后,齐国的喧闹就没有停止过,紧要的当然是在晋国的操作下,好多齐国之前灭掉的诸侯国又给复立。再来就是“临淄”不说成了空城,曾经“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的场面反正是看不到了。 齐国的损失远不止“临淄”遭到劫掠,算上“临淄”周边以及其它区域,以数据值来算的话,齐国一下子没了百分之三十五的财富、百分之二十七的人口、失去十分之六的城邑。 那个“十分之六城邑”要算上吞并莱国之后,也就是回到约公元前750年时期的版图。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吕武一阵操作,齐国的疆域一下子倒退了将近两百年,人口和财富的损失也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晋国该吃得怎么一个满嘴流油? 这么说吧,晋军从齐国拉回去的东西,足足拉了一年还没有完全拉完。 东西放哪?当然是齐国……不对,有些是在齐国,更多的是在刚刚复立的谭国,少量暂时放在鲁国。 齐国为什么不抢回去?就问问,他们敢吗! 吕武在权柄方面为什么会越来越重?答案其实就在上面。 将齐国肢解掉只是文治武功的一部分,对晋国贵族来说远没有财富和人口实在。 因为是吕武提议、策划和执行,完成了对齐国的肢解和掠夺,大头理所当然是阴氏,剩下的该怎么分则是吕武和晋君姬周进行商议。 在话语权方面,晋国的情况是元戎越强势,国君就会变得越透明。因此战利品怎么分,吕武说了会比晋君姬周管用。 本来崔杼想一个一个步骤的来,不是要一下子一步到位。 然而,晏婴追了过来,还将崔杼想干什么直接喊出来。 很多事情一下子想慢都慢不了,之前还掌握一些主动权的崔杼,经过晏婴掀开锅盖,搞得崔杼陷入非成既死的地步。 失败的话,死的还不会只是崔杼,包括崔氏的族人,以及跟崔杼交好的齐国贵族,统统要沦为陪葬品。 晏婴在大帐外没有听见声音,不是帐篷的隔音效果超好,其实是里面的人并没有在讲话。 那一刻,崔杼的脑子乱得很,甚至可以说一下子懵了。 吕武不着急,一点都不着急。 齐国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齐君吕环和齐国执政崔杼搞什么,晋国没有接受崔杼的投奔之前属于齐国的内部事务。 现在的情况是,吕武需要好好的品味一下,晋国接受崔杼的投奔能带来利益还是麻烦。 崔杼本来想怎么样呢?他想继续担任齐国的执政,只不过将摇身一变为晋国控制齐国,过程中发挥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在崔杼这一代,崔氏可以不用举家投奔晋国,能够让嫡长子崔成去晋国安家。 那么一搞,崔杼在齐国操作,持续地发挥自己的价值,给予崔成在晋国安身立命创造功劳,崔氏很快就能在晋国站稳脚跟,并且崔杼也许还能搏一下“能臣”的称号。 现在这么一个年代,某个家族的谁去异国发展挺正常的事情,谁能说崔杼让崔成别出去晋国有什么错? 晋国毫无疑问是中原霸主,以前齐国就臣服于晋国,崔杼管好齐国再侍奉晋国只不过是变得更真诚一些。 中原的各个诸侯国,敢蹦跳的列国已经先后被晋国一顿毒打,崔杼主政下的齐国对晋国表现得顺服和恭敬,有问题吗? 所以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崔杼变成了齐奸,各个列国都对晋国服服帖帖,凭什么就只骂崔杼啊! 有点缓过来的崔杼猜想下来,觉得晋国让自己携土归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开口说道:“我愿归晋。” 吕武刚才已经在脑海里勾画了山川舆图,清楚的知道晋国现在并没有与齐国形成接壤,一旦接受崔氏带着封地以及一帮齐国贵族来个“摇身一变”的话,晋国就要有一块飞地在东边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阴氏在齐国、莒国、莱国和杞国边上本来就有一块地,目前阴氏还是晋国的卿位家族,晋国早就在东边有飞地了呀。 那是吕武让齐国帮忙夺下的土地,土地的原主人属于莱国。 现在莱国早就选择性遗忘阴氏让齐国帮忙夺取土地的事情,还讨好地一再帮阴氏调动人力物力去建设。 这么一搞,晋国再多一片崔杼归晋带来的飞地,不算突兀吧? 崔杼是齐国公族来着,只是崔杼跟齐君吕环的关系比较远罢了。 吕武左思右想,晋国已经接纳同样是卫国公族的孙林父,再多一个齐国公族的崔杼,没什么问题的。 “你如归晋,封邑几何,人口多寡?”吕武问了一个比较实在的问题。 为什么没问要割齐国的哪块肉? 晋国都肢解了齐国一次,搞一搞封邑变动什么的,崔氏带着一帮齐国贵族改换门庭,已经虚弱的齐国变得更虚弱,拿什么来跟晋国叫板?所以封邑变更是一件根本没难度的事。 崔杼明显有比较详细的计划,将谋划讲了出来,一讲就是讲了小半个时辰。 在听的吕武有点“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意思。 再怎么说崔杼也是齐国的执政,没有一帮追随者坐不到那位置。而那些追随者要么是跟崔氏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然就是不想待在齐国这艘破船,选择跟崔氏一块投奔霸主国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吕武听完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若你仍为齐执政,如何?” 这一下,崔杼非常明显的愣住了。 那不是崔杼之前想干的事情吗? 只是那样的话,晋国只有长期利益,甚至后面可能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幺蛾子。 毕竟,崔杼没有带着封邑和一帮齐国贵族归晋,某一代的齐君就随时有可能翻盘,或者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崔杼反悔,可能那帮齐国贵族不乐意了。 吕武不太在意崔杼为什么愣住,继续往下说道:“崔氏可别出,封邑为晋土。如有贤达投奔,我亦接纳。” 能看见的好处,晋国要了。 长久的利益,晋国一样不放过! 崔杼的表情有些呆萌,好像是没想到还能这么折中。 吕武又说道:“我愿助你不失执政之权。” 齐国当然不能亡了,变成一个三流诸侯国会符合包括晋国在内所有中原列国的利益。 崔杼迟疑地点了点头。 经过晏婴那么一搅和,使得崔杼只能当木偶。 所以,齐国的锅有晏婴的一份。 吕武问道:“齐国可有田氏?” 这问得颇为突兀,并且有些没头没尾,一下子把崔杼问得莫名其妙。 崔杼说道:“元戎所问乃是厉公苗裔?” 这个“厉公”是陈厉公妫跃。 吕武对田氏只有大概的印象,模糊得很呐。 崔杼回忆了一小会,继续说道:“陈完逃奔,入齐谒见桓公得信重,乃赐女,得邑为‘田’,有田氏在齐。” 那是一段很传奇的故事,里面也显露出是妫姓这一支后裔的牛逼之处。 陈完,也就是来自陈国的完,他是因为内乱怕遭到清算才逃离陈国,一跑直接跑到齐国。 当时正值齐桓公称霸的阶段,作为老大庇护前来请求保命的一国之君后代,算是一种“义务”性质的规则吧? 陈完为什么能娶到小白(齐桓公)的女儿?这就是妫姓这一支后裔的牛逼之处了! 在这么一个年代,有血统又有文化的人走到哪都不会缺了一官半职,尤其是小白正处在意气风发的时刻,琢磨着中原没啥事,能不能将眼光转向南方。 有那个念头又恰好一个陈国公子投奔过来? 啊哈! 老天都在帮助寡人呀! 听过“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句话没有? 小白本就是一个迷信的人,再看陈完长得俊美,要委以重任来着。 陈完很谦逊的推辞。 小白一瞧,矮油,多么有逼数的一个才俊,一开心喊来“巫”给陈完卜了一卦。 陈完看到那个“巫”露出了蜜汁微笑,心想:“稳了!” 为什么? 贿赂懂不懂? 怕是不知道“巫”的贪婪了呀! 听说过暗箱操作没有? 是个什么卦象,还不是“巫”来解读。 一句“是谓凤凰于蜚,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从那个‘巫’的嘴巴里飙出来。 小白一听,再仔细琢磨,没看出陈完给了“田氏代齐”的预言,以为陈完这一家子会成为齐国的栋梁,没得说,必须送女啊! 然后?陈完一家子变成了田氏,从此在齐国扎根了。 现在,崔杼没搞懂吕武为什么会问起田氏,更迷糊怎么自己一讲那段故事之后,吕武脸上的笑容会那么诡异。 吕武跟崔杼把该讲的话讲完,进行了一些交代,送走崔杼,考虑要不要接见晏婴了。 “一个个强国不是控制就是肢解,对晋国有利,对我更有利!”吕武在帮晋国干活的同时,为阴氏提前进行布局,没毛病的。 第621章:赫赫凶名 今年是吕武担任元戎的第几个年头来着?好像是第三年。 在三年间,晋国从低迷外加有些颓丧的氛围中走出来。 也仅仅是三年的时间而已,一再发生内乱的晋国爆发出了令列国侧目和颤栗的力量。 拿去年(公元前562年)爆发的“沫之战”来说,无疑是晋国再一次的华丽亮相,尤其是挨了痛打的楚国在今年竟然没有北上报复,有眼睛和脑子都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晋国从来没有不行过,只是缺了一个好元戎而已。 事实上也是那样,一再内乱的晋国有损失掉一些实力,然而总体实力方面却还是霸主级别。 这里其实是晋国多了一个阴氏,要不在原有历史上晋国到当前阶段就是实力受损的局面,堪堪用“拖”的战术来与楚国继续争霸。 吕武的出现改变了太多的东西,包括让晋国多了一个强力无比的卿位家族,帮助晋国在兵甲器械上面进行了更新换代。 现在不流行玩“上交国家”那一套,阴氏卖盔甲和武器,就是一种极大的贡献。 上交之后到底属于国家还是被某个人黑了,谁知道呢。 价值好几个亿的东西,奖励五百元这种事情,有点那啥呀。 在原历史上,要看晋国的元戎是谁,是智瑩。 这位扒拉小能手愿意拿智氏顶在最前面吗? 不愿意?哦,那没事了。 在智瑩的带动下,智氏有多怂,晋国的其余家族就有多能隐藏实力。 一旦智瑩被逼急?他同样不会拿智氏的力量出来死扛,玩的会是一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套路。 所以了,在智瑩的领导下,晋国就那么半死不活的跟楚国“拖”着,拉晋国的那些小弟去顶雷,再美其名曰“疲楚”。最终玩到各个诸侯国跟晋国离心离德,偏偏各个诸侯国的实力还没被削弱多少。 真实情况是,楚国在那一段时间里的境况很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异常,轮到赵武接任智瑩成为元戎算是捡到一个大便宜。 赵武成为晋国的元戎之后,延续了智瑩的政策。再看楚国的境况,也就是为什么有赵武“捡便宜”的说法了。 楚国之所以对晋国服软是因为楚国被内乱和吴国搞得很伤。 楚国服软成为诸夏的一员,没多少年再次强盛起来,相反晋国在达到“守护诸夏文明”的成就之后迅速衰弱下去,并且一再内斗,斗到给分了家。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尽管吕武有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是之前,成为“卿”之后,乃至于坐到了元戎的位置,他没有干出“化家为国”的操作之前,不敢说所有的作为都对晋国有利,却能说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都有益于晋国。 当然了,哪怕仅是有百分之一,干了就能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九。只不过,不是还没干嘛! 最终,吕武还没有再接见晏婴。 齐国再次面临大变,不但局势坏到难以收拾的程度,国内人心也必然要散了。 换作是其它国家,经过一连串的重创和动荡,很难再从泥沼里面爬起来。 曾经称过霸的齐国则属于还有救,看的是有没有能臣,或者能出现明君。 这个就是历史底蕴的重要性了。 有过辉煌,后人记得那些辉煌,心里想要恢复祖先的荣光,理想明确之下就会有清晰的奋斗目标。 当然也不是有历史底蕴的民族在跌倒之后都能再次爬起来,并且再次创造辉煌,看就看子孙后代争不争气啦。 被这件事情一搅和,吕武都有点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留在鲁国不动弹,后续的精力也是放在齐国身上,没闲工夫关注鲁国到底怎么样。 直至国君传来指令,也就是继续对鲁国进行惩罚,吕武才动身前往“曲阜”。 吕武肯定不是孤身前往的咯。 尤记得一二十年前,魏相每次到吕武封邑都是数百、数千人的队伍。 那个时候吕武看到了贵族的牛逼之处,日思夜想也要有那样的排场。 时至今日,吕武哪次出行不是有成群的甲士和武士随行保护,出国更是大军同行。 晋国的中军正在逼向“曲阜”吗? 鲁国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吕武靠近“曲阜”二十里范围,惊恐万分的叔孙宣伯赶紧带人出城。 叔孙宣伯在距离“曲阜”十里外迎接的吕武,或者说是迎接晋国的中军,求见吕武得到接见。 “鲁无罪呀!”叔孙宣伯说得无比诚恳。 在目前这么个年头,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不能骂人,以周礼来进行裁决的话,喜欢口嗨的鲁国还真无罪。 吕武说道:“我本不欲加罪鲁国,奈何鲁国非君子之国。” 有收礼收到手软,事情没有办成,还反过来骂送礼人的吗? 律法上没相关规定。 道德层次上却是那么的不堪。 鲁国人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礼仪之邦? 如果是其他人那么讲?叔孙宣伯会直接喷其一脸。 应该是鲁国深知自己战五渣的事实,打不过别人只能说自己是脾气好,不喜欢与人多计较什么的,再给自己脸上贴金。 君子本来是一个无比高尚的词,先有鲁国强行加戏,再有认那位夫子为祖师爷的一帮人乱搞,君子这个词被彻底玩坏了。 吕武面对一脸惊恐的叔孙宣伯,很平和地问道:“我曾与子驷言‘郑不奉献,我自取也’,执政可知后续?” 子驷就是郑国执政嘛。 郑国的实力比鲁国强多了。 晋国收拾郑国可能要费点力气,收拾鲁国则是轻轻松松,不知道鲁国要不要试一试晋国的大棒? “伯国行‘存亡续绝’之举,道德比之古之圣贤,为何独失宠于鲁?”叔孙宣伯是真的没搞明白。 在晋国肢解齐国之后,鲁国虽然和齐国还是邻居,形成接壤的边境却是变得极小,接壤最多的是谭国。 这一点让鲁国很开心。 他们是战五渣嘛,邻居当然是越弱越好,不是想着去入侵,觉得能过平稳日子了。 吕武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叔孙宣伯。 良久之后。 叔孙宣伯说道:“鲁尽从伯国安排。尚请伯国吝惜。” 这就对了。 鲁国遭到武力威胁躺好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叽叽歪歪,说越多就会留下更多的痕迹,完全是在祸害自己的子孙后代嘛! 话又说回来,解决完麻烦的吕武在进行回忆,郁闷怎么就想不起那位夫子的爹是谁来着! “贵国可有孔氏?”吕武问道。 第622章:逼死了一位国君? 叔孙宣伯有些迷。 鲁国并没有什么孔氏,使得叔孙宣伯完全不懂吕武为什么那么问。 叔孙宣伯小心翼翼地问道:“阴子寻鲁之孔氏?” 他需要猜测吕武找这个孔氏是不是要出气什么的。 如果是,鲁国没有孔氏也能变成有。总之就是让吕武赶紧把气消了。 吕武只想知道鲁国有没有孔氏。 那位夫子的父亲,其实吕武见过的。 只是吧,孔丘他爹叔梁纥的地位不高,尤其是当时叔梁纥已经五十多岁还属于一事无成,没有给吕武脑海里留下一张脸谱。 事实上,叔梁纥是宋国公族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到鲁国。 在这么个年头,一国公族投奔他国,为了表示自己对血统的尊重与维护,每个诸侯国的国君都会给予投奔者一个贵族身份,投奔者的身份能多高要看祖宗给不给力了。 很不幸的是宋国公族的祖先不给力。 宋国为什么一直被黑?因为他们是殷商王族的后裔呀! 姬周(国号)干翻了殷商,再自己降下逼格从人王混成了天之子,来了个取而代之成为天下共主。 周王室为什么那么干,无非就是当时的神权不可忽视,为了屁股下的宝座俯低认小罢了。 宋国国君和公族都是殷商。叔梁纥是宋国的公族,自然也是殷商的“余孽”之一,连带还没有出生的孔丘血管里一样流着殷商王族的血液。 这位夫子啊?他是殷商的一生黑,至于为什么一生骂祖宗,看看日占区的二鬼子什么个操作,代入一下就能搞懂了。 吕武对孔丘没意见,任何的意见都没有。 毕竟,吕武又不是生长在大怂、大萌、螨清的时代,没有因为那帮“君子”的谜之操作有切肤之痛。 再则,那帮“君子”的所作所为未必跟孔丘有什么直接关系。 孔丘是死了很久之后才封“圣”的,一些著作被后人改得乱七八糟,第一个动手的还是孔丘的子孙后代,也就是西汉为了让儒学成为显学的那个。 现代有一句笑话,讲的是孔丘复生都不一定能看懂自己的“作品”,无外乎就是经过漫长的历史,不知道多少人在“注释”和“重编”的时候偷偷摸摸加私料。 人死了还极尽的利用,为的还不是有块“招牌”能顶在前面?拿死人来作伐这种事情,干得简直是666啊! 处理完鲁国这边麻烦之后,吕武继续朝齐国进发。 鲁国人其实还挺可爱的?他们怂就会怂得很彻底,不用晋军去敦促,有的是鲁人自己跳出来帮老大进行监督与鞭挞同胞,但凡晋人一个小眼神看过去,鲁人手里的皮鞭甩得更起劲了,打得同胞一阵嗷嗷叫。 结果是,鲁国人以超快的速度撤出不属于他们的城邑,甚至连他们带过去的物资都没有带走,说是要留给老大当花用。 “此些城邑可由崔杼处置。”吕武对中行吴这么说。 泰山以北距离晋国有点远,甚至晋国原本跟齐国压根就不接壤。 晋国想要跟齐国接壤?要么是先将长狄给灭了,不然就需要再对卫国动手。 哪怕是灭长狄或接收卫国城邑的事情做了,晋国腹心区域距离靠近齐国的疆域也还是太远,中间有一大片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注定会对东边的统治很不稳。 中行吴第一时间点头,内心里确实有点想法的。 阴氏要了北部和魏氏共同开发西边,范氏看来是想独霸南方,中行吴琢磨着东边能不能让荀氏来下手? 这个念头在中行吴的脑子里产生,一下子就完全收不住了。 中行吴问道:“如卫、鲁再行反复,我将如何。” 问的是晋国要拿卫国和鲁国怎么办。 根据中行吴对吕武的了解,卫国和鲁国不服软,再一次爆发大战有卫国或鲁国受的。 晋国的中军和下军接管了鲁国让出来的城邑,计算之后意外的发现多了七座城邑。 而这七座城邑是个什么情况?之前并不是齐国所属。 那么到底是鲁国送给晋国的赔礼,还是当地的鲁国贵族惊恐地逃跑了? 吕武在得知七座城邑里面的人口加起来有个四万多,有选择性地当做不知道城邑原先的归属,顺其自然地进行了接收。 在抵近齐国之后,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齐君吕环薨了! 在传闻中,齐君吕环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有待证实。 “公子光入宫谒见寡君,而后寡君薨逝。”崔杼的表情很复杂。 吕武和中行吴等人听得一阵愕然。 公子光是齐君吕环的嫡长子,也就是齐国君位的合法继承人。 这位公子光近年来很活跃,就是没给干成什么事情。 崔杼说道:“我闻晏婴归国当即求见公子光。” 一定是在提醒什么的吧? 吕武猜测那位公子光很快就会前来求见,并且还将带着很大的诚意。 按照现有传统,一个国家的国君薨了,其他国家对他们再有深仇大恨也该暂时停止攻伐。 所以,齐君吕环是用自己的死亡,来为齐国争取一些时间吗? 博取同情之类?各个诸侯国知道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同时也知道齐君吕环是个活到老顽劣到老的老顽童。没人同情卫君卫衎,怎么会有人同情咎由自取的齐君吕环呢? 吕武问道:“晏婴唆使公子光弑父?” 本来就有这个怀疑的崔杼听吕武那么一问,有点品味过来。 只要想操作的话,齐君吕环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在公子光求见之后。 晋国已经对齐国够狠了,再破坏一下正常的君位继承,没什么的吧? 崔杼的心理不够阴暗,仔细想了想,说道:“弑君之事或有可能。” 吕武有点无语了。 难道还要俺将话说得更明吗? 老婆被睡,并且投井自杀了,是个男人能忍? 崔杼还是齐国的执政,完全能够对齐君吕环的死因进行调查,一旦展开调查并且将公子光列为嫌疑人,等于齐国下一任国君是谁让崔杼有了名正言顺的干涉权。 哪怕是走正常的程序,怎么都该调查一下齐君吕环的死因,毫无疑问公子光就是有弑君杀父的嫌疑。 崔杼走了。 吕武对齐国接下里的事态发展充满了期待。 第623章:真是热闹的一年啊 崔杼走后的某一天。 中行吴找到了吕武,说道:“我大军抵近,齐君薨逝,于我何辜?” 这特么的! 齐君早不死晚不死,等晋国的大军进入齐国控制范围才死,其他诸侯国会怎么想又怎么看啊? 吕武眨了眨眼睛,像是被问得不知道该怎么讲,保持了沉默。 是哦。 事态的发展变得有点诡异,尤其是晋国的行为在当代人看来很是过分,怎么洗都洗不白的那种。 吕武经过一小会的沉默,笑着说道:“公子光弑君杀父。” 其它的事情有儿子杀老子大吗?发生在普通家庭都是一种丧失人伦的大事,何况是发生在“第一家庭”呢。 中行吴知道这件事情很大,就是没搞懂吕武再次强调是什么意思。 也对。 现在都还没有多少人懂得什么叫作舆论,懂得玩舆论的都成了大佬,再将怎么操控舆论的技巧深藏起来,成为家族不外传的秘笈。 吕武没打算跟中行吴解释什么。 只要崔杼按照正常程序展开对公子光的调查,关于公子光弑君杀父的舆论必然会出现。 那个舆论一旦出现,风头怎么都止不住了。 毕竟,普通人对于八卦的爱好是无限大的,身份不普通的贵族则会思考能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造成的是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吕武只是提醒了崔杼一句,没有想过参与进去。 这种事情最好是不进行参与,要不然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哪怕吕武是晋国的元戎都扛不住。 晋国中军向后退,一直退到谭国的“谭”才停下来。 谭国是在晋国的帮助下进行复立,复国的时间连一年都不到。 现任的谭国国君到底是不是姬姓后裔,没人能够说的清楚,晋国只是需要有谭国这么一个国家的存在而已。 历史上谭国从分封到灭亡没有溅起一滴半点的水花,比较诡异的是在晋国帮助下,新复立的谭国从人口到城邑比灭亡之前的任何时期都要多得多。 因为谭国是吕武的主持下复国成功,理所当然晋国对谭国的邦交也就由阴氏来进行负责。 现任的谭君墨没有半点为君者的气质或气度,看着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贵族。 他并没有因为成了一国之君而变大高大上,面对吕武时依然是使用小贵族的姿态去进行交际。 事实上,晋君姬周并不属意谭君墨,想的是从晋国过继一位公子,比如杨干来当谭君的。 这种事情别说是吕武了,没有任何一位“卿”能够接受。 现如今的谭国有“城”十一座,“邑”四十五个,人口约二十来万,算是三流诸侯国中的小强之一了。 吕武在跟谭君墨相处时并没有放低身份,嚣张跋扈什么的也没有,采取的是一种对等相处方式。 “我不堪为君……”谭君墨连寡人的自称都没有用。 吕武只是笑了笑,没有进行搭话。 能够看出谭君墨很不自信,并且在害怕着什么。 谭君墨也应该害怕,他之前就是个小贵族,家臣三五人,属民上千,封地不超过十里方圆,一下子成了一国之君,对管理十一座“城”和四十五个“邑”只感到恐惧,没有半点欣喜的心情。 事实上,要不是吕武强行让谭君墨上位,谭君墨更想继续好好地做一个小贵族。 从这一件事情是不是能看出吕武会有其它操作? 那是一件必然的事情,谭国的执政是来自阴氏的茅坪,其余重要职位有超过八成由阴氏的家臣担任。 这么一搞,完全可以将谭国视为阴氏的另一块封邑了。 晋国的很多人都将吕武的操作看在眼里,有意见却是只能藏在心里,一切只因为范氏参与了分赃。 阴氏把持谭国。 范氏有样学样,选了个自己的族人去当纪国的执政,九成的官职由范氏的族人来担任,大多数城邑更是直接让纪君僚封给了范氏的人。 所以了,阴氏和范氏联合起来那么搞,其他人敢叽叽歪歪吗?敢的话,将要面临阴氏和范氏的联合打击。 驻扎在“谭”边上的吕武一直在关注齐国的消息。 结果如他所想的那样,关于公子光弑君杀父的舆论传来,一下子就让齐国爆炸了。 在这一段时间,鲁国那边一样是发生了大事。 那一件事情跟颜色有关,也就是叔孙宣伯跟鲁成公(黑肱,病逝于公元前573年)母亲穆姜私通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会爆发出来,鲁国现任的国君午一下子疯了。 “我靠!”吕武听到那个消息没忍住给飙出国骂。 叔孙宣伯现在几岁来着?他跟穆姜搞颜色的时候,穆姜是几岁? 现任的鲁君午在季孙行父病逝之后委任叔孙宣伯为执政,是找了自家奶奶的面首咯??? 鲁国是礼仪之邦,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举国无脸见人了啊! 叔孙宣伯跟穆姜私通的消息泄露,一下子将晋国收回送给鲁国的城池,鲁国被晋国“拿”去七座城邑,什么之类的,哪有给叔孙宣伯判刑重要。 “鲁执政逃亡卫国。”吕武知道的消息就是这个。 中行吴没有鲁国那边的消息渠道,听吕武讲述时一脸的惊奇,心里肯定是在纳闷叔孙宣伯胆子大又胃口好。 男人嘛,一旦玩多了美人,有点身份地位又有能力,寻刺激该想着玩一玩很出名或是地位很特别的女人了吧? 在那种心理之下,即便那个女人的年纪已经不小,玩起来还是会龙精虎猛的。 吕武说道:“下任执政当是季孙宿。” 鲁国来来去去就是三桓掌权,轮不到外姓的。 事情就如吕武所料的那般,鲁君午委任季孙宿为新执政。 这位鲁国执政上位的第一时间不是处理叔孙宣伯,相反还对事态进行了控制,然后跑到谭国这边来求见吕武了。 “鲁侍奉伯国乃诚,望伯国吝惜。”季孙宿的态度极度恭敬,说得那么个叫诚恳。 吕武怎么都要见一见鲁国的新执政,再了解一下季孙宿对晋国的看法。 “诚与不诚,不在言语,而在行为。”吕武看向了站在季孙宿边上一个长得很高大的人。 这人的身高级接近两米,年纪看着却是有些大。 他叫叔梁纥,正是孔丘的爹。 季孙宿看到吕武盯着叔梁纥一阵瞅,以为吕武是看上了长相高大且在鲁国有勇悍名声的叔梁纥,心里一阵犹豫,想道:“阴武是天下第一猛将,对勇士肯定很喜欢,要不要暗示叔梁纥投效阴氏?那样鲁国固然会失去一员猛将,却能讨阴武的欢心啊!” 第624章:阴氏正朔,孔子认证 吕武并不知道叔梁纥是那位夫子的爹,哪怕季孙宿进行介绍,也只是让吕武诧异一名执政介绍一个小贵族干什么。 “叔梁纥?表字‘叔梁’的纥嘛。连自己的专属封地都没有。”吕武怎么说都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哪会听不懂介绍。 话说,那位夫子的爹是怎么发达起来,获得自己的专属封地,使得夫子能够继承的? 吕武只记得那位夫子是一种“野合”的产物,其余的资料没有专门研究,自然就是一种一无所知的状态。 这个“野合”不单独陈述在野外交合,还包括叔梁纥是“先上车后补票”。简单说就是叔梁纥先把颜徵在给在荒郊野外睡了,后来也不是明媒正娶,颜徵在是叔梁纥的小妾来着。 鉴于春秋其实没有“小妾”这个职业,有也就媵(亲族陪嫁女)和嬖人(贴身婢女或暖床的)。 说白了就是那位夫子的母亲颜徵在跟父亲叔梁纥在一起之初属于没名没分,叔梁纥的原配妻子是不配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名字的女人,等这个不配有名字的女人死翘翘,叔梁纥再扶给自己生了个健康儿子的颜徵在上位成为“正宫”的。 叔梁纥和原配施氏有九个女儿,没有儿子。他为了有个儿子早就疯了,年近六十还在每夜奋斗耕耘,跟一个嬖人生了一个儿子,可惜这个儿子有先天性足疾,因此按照宗法不能继承家业。 那个有足疾的人,也就是夫子的兄长叫孟皮,史书没有记载其余事迹。 要是叔梁纥的第一个儿子没有足疾,估计就没那位夫子什么事了。 至于“野合”什么的?春秋到两汉,一对男女,男未婚女未嫁,双方在野外看对眼,天为被地为床来一场奋战,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叔梁纥和颜徵在在野外奋战有了那位夫子从来都不是什么黑料,当时自有民情在的咯。 “甚?”吕武不是没听见,是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叔梁纥一样懵逼中。 事情是这样的。季孙宿表示愿意将叔梁纥赠送给吕武,还是任由处置的那种。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叔梁纥好歹是个小贵族,不是奴隶啊?怎么就被送人啦??? 季孙宿先严厉地瞪了叔梁纥一眼,再对吕武露出讨好的笑容,说道:“纥有勇力,可由阴子使之。” 送人咋地啦? 别说叔梁纥没有自己的专属封地,哪怕是有,鲁国需要叔梁纥去牺牲,季孙宿一样干得出这事。 再则说了,季孙宿觉得自己这么干一点错都没有,相反是在送叔梁纥一场富贵。 就说吧,吕武是谁,来自哪里,身份地位怎么样,多少人想抱粗大腿而不得,叔梁纥能为吕武效力属于祖坟冒青烟了,好不好! 回过神来的叔梁纥站得更笔直了,对着吕武露出了谦卑的笑容。 面对这么一件事情,吕武是一种很无所谓的态度,考虑到季孙宿是鲁国执政的关系,多多少少需要留下点颜面,也就动作不大地点了点头。 吕武没当回事,自然也就不可能对叔梁纥有什么礼贤下士的行为,甚至根本不会与叔梁纥搭话。 说一句比较难听的话,一国政要去了某地,不是为了作秀的话,会跟平民搞你侬我侬吗?不可能的事嘛! 叔梁纥现在在想的是:“发达啦,真的发达啦!这一下可以摆明阵仗去颜氏直接抢,不用派人时刻盯着,找机会把颜姜(宝贝儿)在野外办了。” 俺可是成了晋国阴氏的人了,是霸主国元戎的武士。 颜氏还能为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宝贝儿,跟俺闹翻? 不值当的嘛! 话说,那小宝贝的身段,啧啧……吸溜!!! 吕武和季孙宿都没有任何注意力在叔梁纥身上,他们正在谈关于鲁国命运的事情。 鲁国没胆子向晋国要回那七座城邑,季孙宿请求吕武帮忙对卫国发出照会,要求卫国将从鲁国占去的城邑归还鲁国。 什么时候卫国占了鲁国的城邑?不就是吕武操办下,晋国获得卫国大河北岸城邑,鲁国从齐国获得城邑,鲁国再划出一些城池给予卫国的事嘛。 现在,晋国动用武力料理了卫国,使得卫国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城邑;因为鲁国莫名其妙的骚操作,晋国收回了鲁国占领齐国的城邑;结果不就是鲁国白白没了一批城邑,不敢找晋国要,想要求爸爸再爱他们一次,帮忙从卫国那里拿回损失。 “寡君已派人宣战于卫。”季孙宿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句。 呦呵! 怎么着,鲁国觉得卫国被晋国教训了一顿,以自己战五渣的实力能打得过卫国啦??? 季孙宿行礼,一脸殷切地说道:“我待伯国志诚,请伯国吝惜。” 情势逼人啊! 要不然在原有历史上,季孙宿可是鲁国头号反晋人物来着,一再主导鲁国对晋国搞幺蛾子,更是主持在史书上可劲地抹黑晋国。 吕武想了想,说道:“若无意外,我将于一月后归师。” 齐国那边出了子杀父的弑君大戏,齐君吕环一死搞得晋国不能再以大军压境,只能暂时罢兵归国了呗。 晋国要是不放过齐国,也要等齐君吕环的丧事结束之后。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齐国在公子光弑君杀父的舆论下已经爆炸,一闹给闹得“停尸不顾,束甲相攻”啦。 而这并不是齐国第一次上演“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戏码,早在齐桓公(小白)死后,他的五个儿子为了争夺君位而自相残杀,算是齐国的传统大戏了。 季孙宿品味出吕武话中的内涵。 晋国不会在鲁国与卫国的领土纠纷上面出声,鉴于晋国刚刚殴打了卫国一顿,鲁国和卫国交战时,晋国的大军路过被挡道,猜猜会不会找借口顺手再揍卫国一顿? 季孙宿喜滋滋地走了。 留下叔梁纥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吕武早就习惯无视一些人,要不然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一再去进行关注还做不做事了? 到了饭点,吕武才再一次将视线落在叔梁纥身上,愣了愣神想起这位谁谁谁是谁,又是个什么来历。 “足下可需回鲁?”吕武问道。 不做太刻意的礼贤下士行为,对自家人耍脾气完全没必要。 季孙宿做主将叔梁纥送给了吕武,叔梁纥肯定就是成了阴氏的人了,没毛病的。 完全没想到会被吕武搭理的叔梁纥来了个“虎躯一震”,再恭敬行礼说道:“若主允可,我需搬家。” 吕武还能阻止叔梁纥回去收拾家当? 这一改换门庭,叔梁纥很快就知道是个什么待遇了。 身上的衣服肯定要换,脱去鲁国款式的那套,换上阴氏专属制服,军中置办了甲胄和兵器,玩了一手“焕然一新”重新做人。 鉴于“谭”跟鲁国有点距离,再来是季孙宿没给叔梁纥留下半个人,阴氏还能让叔梁纥孤身一人穿过大片荒郊野外给野兽当点心?肯定是需要一些人手跟叔梁纥一块去鲁国的。 所以,叔梁纥不但有了新行头,还临时得到一辆战车,随行的阴氏武士足够二十五人,风风光光地归乡了。 人在家中的施氏得知有一伙来自晋国阴氏的武士进入封领,感到迷惑又恐惧。 而同在一片区域的其余各个家族,他们的害怕不比施氏少多少。 这一切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晋国刚刚对鲁国坦露恶意,鲁国跟齐国是死敌,鲁人对齐人的不幸很是幸灾乐祸,才不愿意齐人的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 叔梁纥一路上已经深深感受到属于霸主国一员的风光,尤其是战车上还有阴氏的旗帜,路过各家封邑都有当地封主前来问候。 这些鲁国的封主得知叔梁纥原本是鲁国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成为晋国阴氏的一员,懂得做人想留下个善缘会赠送叔梁纥一些礼物。 结果是叔梁纥空手出去空车回国,没到家给增加了几辆车架,车上还堆满了别人送的礼物,并且连仆从都多了近百。 那些仆从当然还是别人送的。 而送人当礼物在鲁国可是有老传统的。甚至鲁国还保留人殉的做法,达官贵人一死,不但媵和嬖人要陪葬,之前侍奉他的人也要跟去地下继续服侍。 这就是“礼仪之邦”,“礼”那是讲阶级压制人,“仪”则是排场对自己有利不能弃。 鲁国一再暗搓搓使坏的晋国早就废除了人殉,出发点不是为了什么道德之类,纯粹是晋国晓得了人口的重要性,舍不得活人死的没有一丝丝价值。 “我已是阴氏武士,需得移家伯国。姜只需收拾贵重,余物不取。”叔梁纥的心思不在家里,看到站成一排的女儿和有足疾的儿子就烦。 施氏已经看见停在外面那些车架,更看到了威风凛凛的丈夫以及一众阴氏武士,喜滋滋地应了下来,招呼仆人准备吃食招待丈夫的同僚,一边想着什么东西该收拾。 叔梁纥说道:“我往颜氏,归家之日,便是启程之时。” 施氏知道叔梁纥一直惦记着颜氏的那个小美人儿,由于生了那么多女儿,根本不敢干涉叔梁纥想馋谁的身子,听到叔梁纥要去颜氏并没有什么反应。 叔梁纥先是好好招待跟自己一路同行的袍泽,休息了一天立刻出发。 俺一定要得到颜氏的小美人儿啊! 要是颜氏敢不给,俺、俺……俺就用强!!! 第625章:尼玛,禽兽啊! 事实证明叔梁纥根本不需要对颜氏用强,只需要亮出中原霸主正卿家族武士的身份,再阐述是鲁国执政季孙宿送给晋国元戎的过程,颜氏开开心心的将颜徵在送出门了。 “此女岁不过六罢?”征原先还以为颜徵在起码有个十几岁呢。 没错,颜徵在还是个幼女,根本没有长开,天晓得叔梁纥怎么会馋这么一个幼女的身子。 叔梁纥现在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头,平时有一直锻炼的关系,再加上身材高大壮硕,看着倒是老当益壮。 平皱眉,说道:“古稀之人垂涎六岁幼童,这……” 玛德! 禽兽啊!!! 要是早知道颜徵在才这么大年纪,阴氏的一众武士说什么也不会跟过来的。 至于叔梁纥动手去抢什么的?关他们什么事。 叔梁纥发现众同僚看自己的目光很诡异,甚至有个别人存在不加掩饰的厌恶,解释道:“有‘巫’卜卦,颜姜必使我得子。” 咋?那个“巫”侍奉的是送子观音吗? 不对呀!创立佛教的那位才出生多少年,好好当自己的王子,没去割肉喂老鹰呢。 只是,目前这个年头卜卦是一种流行,身份越是底层就越迷信,叔梁纥的话立刻让其余阴氏武士消除了一些恶感。 征呐呐地说道:“你岁六十,此姜为六,相差五十有四……” 特么的! 就算颜徵在再长大七岁到了“及笄”的年纪,再过七年成了六十七岁老头的叔梁纥下得了手吗? 叔梁纥想要个儿子已经疯魔了,他也是真的花了大价钱找“巫”卜卦,真的得了那么一个卦象。 所以,叔梁纥下得了手,并且会不择手段去干! 颜氏当然也是一家鲁国的贵族,鉴于叔梁纥敢去抢颜徵在,能够判断鲁国颜氏大概不咋地,并且颜徵在不会是颜氏的嫡女。 如果是嫡女,颜氏再怎么样也要顾着点脸皮,哪会说送就送。 鲁国可比晋国“封建”多了,保守的氛围重到吓人。 不过,考虑到鲁国大多数人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巴活着,玩起“变通”还是很溜的。 没办法,说得过,打不过,不想挨揍只能认怂咯。 已经启程踏上归国路途的吕武,他得知叔梁纥特意去颜氏抢了个幼女要生儿子,第一时间脑子里生起的是杀念。 尼玛的! 六十岁的糟老头子竟然耍手段要祸害祖国未来的花朵???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等等!”吕武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无比诡异。 有点琢磨不透是所有鲁国男人喜欢玩这套,还是一种个例。 “我记得孔老二他爹就是将近七十岁野外强奸了某个谁,才能让孔老二来到世上?”吕武有了怀疑,再问清楚是颜氏自己愿意,决定再等等看。 关于叔梁纥是信了卜卦才盯上颜氏的幼女,卦象笃定叔梁纥跟颜徵在生个儿子,之类的事情全传进吕武的耳朵里。 “如果叔梁纥真的是孔老二的爹,那句‘子不语怪力乱神’是怎么出现的?”吕武着实想不透这一点,杀意重新出现。 这里是吕武有点不学无术了。 哪能截取片段的嘛! 这么搞跟“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这句毒鸡汤一样。 全句应该是“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当然,没有那百分之一的灵感,世界上所有的汗水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汗水而已!”。 做人不能双标,更不能只截取某个片段去灌毒鸡汤,会祸害不知道多少人的! 人家全句是“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远之”,不是要全面推翻封建迷信。 所以,那位夫子的爹迷信,没问题的。 再则,天晓得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夫子所说,也许是某个谁在“注释”的时候偷偷加料的。 干“偷偷加料”是某些“君子”的老本行了,他们以为自己是对的。然而,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暗搓搓地植入思想,再去祸害徒子徒孙。 吕武在奋笔直书。 现在并没有百家,创造百家之首道家的那位,他还在厉国的某处玩泥巴,不到踏上求学之路的年纪。 老子要先在家自学,学到觉得都会了,要学习更高深的学问,才会进行远游。 算一算日子,老子今年才九岁的。 没百家?那简直太好了! 吕武要搞“化家为国”肯定先弄律法相关。 再来阴氏不是要搞爵位等级吗? 近期吕武只要有空就会对下面送上来的律法条文进行批改和分级,想到了什么就给加上,认为不合适则是注释疑问,等着再群策群力进行探讨和完善。 抢了范氏的活? 范氏已经很久没有出台新律法,并且他们制定的律法并不符合吕武的利益。 晋国的很多律法都是出自范氏,看那些处罚很是触目惊心,动辄砍手指、砍脚指、剁手、剁腿、挖眼睛、割鼻子……一大堆奔着残害身体而去。 不能说这样残忍,明文规定了什么并进行宣示,条文是为了保护社会秩序,偏偏还有人去干,遭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属于罪有应得。 要不然,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这一套完全是鼓励某个谁去杀人,杀了再露出慈祥的表情,念一句“阿弥陀佛”就觉得自己没有罪孽了。 在吕武的制定中,伤害身体的极少,罪行够大有多种死法;罪行不到死刑,坐牢享福别想,劳动忏悔才能创造价值。 所以,能看到纸张上什么五马分尸、腰斩、凌迟,割鼻、挖眼、黥面之类全部消失不见。 劳动什么之类?说白了就是打为奴隶临时工多少年,哪种等级的罪行去干什么类型的工作。 吕武还很清楚一件事情,律法条文不能写得太云里雾里,要公示的律法能简洁则是尽量简洁,顶多再给专业人士更详尽的律法2.0版本。 什么公示?就是制定了什么律法,必须拿出去给大家看,不是制定了就藏起来等出事了再作为宣判依据。 现在这么个年头,没有经过公示的律法不叫律法,叫私刑,国家能够插手处置动用私刑的人,只是一般要看挨了私刑的人是什么身份,贵族对贵族从重了处罚,一般贵族对平民不是罚金就是罚酒三杯。 吕武先是听到了什么,再看前方,看到的是旌旗猎猎,卫军和鲁军摆开阵势等着开干。 “到哪了?”他心想。 第626章:啥情况,顺路捡了一场大胜? 应该是到“城濮”附近了? 这里位于大野泽不远,处于濮水的南岸,地势相对开阔,比较适合作为一个战场。 而吕武没有记错的话,当地是卫国的传统势力范围,并不是稍早之前卫国从鲁国接收的城邑区域。 硬要有个说法,绝对是卫君卫衎接受了鲁君午的宣战,再约定再“城濮”这边开打。 “卫为二‘军’,鲁一‘军’。”中行吴有点看不懂鲁国的操作。 吕武琢磨了一下下有点懂了。 那是鲁国将吕武的答复视作晋国会当他们的后盾啦? 卧槽!(一种姿势) 还能这么理解的??? 俺只是很坦诚地告诉季孙宿大军归期,没做出什么会帮鲁国找场子的承诺啊! 这一次战争是鲁国向卫国宣战,怎么着都该是宣战的一方先进行战争准备,受到宣战的一方仓促迎战吧? 结果是鲁国只来了一个“军”的兵力,来到战场的卫军却有两个“军”。 搞乜嘢啊!? 难道是晋人的记忆出错,事情经过是卫国向鲁国宣战的? 卫军和鲁军只是摆开阵势,暂时没有进入到开战阶段。卫军在西,鲁军在东,双方的阵型厚度差了一半。 归国的晋军出现在卫人和鲁人的视野,刹那间鲁军爆发出了欢呼,卫军的阵型则是出现了混乱。 如果说吕武之前只是猜测,听到鲁军爆发出欢呼,确认鲁国君臣就是以为晋国会当鲁国的后盾,并且还对内进行了宣传。 卫人感到恐慌比较正常。 毕竟,晋国可是从卫国割去了三分之一的城邑,现阶段晋国跟卫国的矛盾不小,卫国拒不承认那些城邑从此以后属于晋国。 这样一来,卫人对晋军的出现往坏的方向想,一点毛病都没有。 卫君卫衎又惊又慌,凄然地喊道:“晋人占我城邑,夺我臣民,今伙同鲁攻我?着实欺人太甚!” 咸桃惶恐地问道:“君上,是否退兵?” 叔孙宣伯小声逼逼,说道:“晋人来矣。” 卫君卫衎很是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寡人决不退缩!” 打呗。 大不了就是输,再赔礼割地啥的。 关于齐君吕环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到卫国,死法有很多的版本,归纳起来的核心是齐国在齐君吕环治理下成那样,齐国公族和贵族不满齐君吕环的软弱无能,支持公子光玩了弑君杀父。 卫国被晋国整得也有点惨,但是没有齐国惨。 卫君卫衎不是一般人,是个精神病来着,明知道不可力敌,玩的就是正面硬刚,才不乐意死的窝囊。 “进攻!进攻!进攻!”卫君卫衎一点都不搭理正在逼近的晋军,决定先跟鲁军拼了。 恐慌状态的卫军接到进攻的命令,贵族一咬牙带着自家的部队上了。 卫国现在的“成份”比较“纯”。 这个还是卫国之前经过了自我净化,不忠于卫君卫衎的贵族跟着孙林父投奔了晋国,留下来的不是没出路就是要跟卫国同生死共存亡的贵族。 战鼓声被敲响。 季孙宿看到卫军得知晋军来了,竟然还敢发起进攻,错愕道:“卫君有脑疾,不可治也!” 玛德。 不愧是精神病啊! 明知道一定输,还敢不留任何余地,来了一个全军突击? 不应该派人商量投降输一半的事宜吗? 鲁国要的又不多,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城邑而已。 当然,鲁国君臣认定自己一定赢,卫军一定会输,前提是晋军站在他们这一边加入交战。 活在自己构建美梦中的鲁人一点都不带怂的,带着极大的信心和热情发起反冲锋了。 两军很快就撞到了一块,战车蛮横地冲撞,步兵躲避或是赶紧想法子应对战车,随后进入到排起战列线对着干的画面。 认定自己会赢的鲁军表现得很勇敢,他们一边跟卫军玩命,一边会忍不住频频窥探晋军还距离多远。 卫军在卫君卫衎的带动下,有一个算一个对这一场交战没了获胜的信心,玩的就是自暴自弃外加歇斯底里的发泄,以至于能够看到不少卫军边哭边打,给鲁军一种自己在和神经病较量的感觉。 “鲁军竟能战?”中行吴很是纳闷地说了一句。 吕武的战车跟中行吴的战车并行,两人一路上没少交流,谈的却不是什么国家大事。 听到那一句话,吕武莞尔了一下下,大声说道:“全军止步!” 难得鲁人表现得那么能打,怎么能不好好欣赏呢? 其实,鲁国有段时间的确挺能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活着。 带着饱满热情的鲁军那么是一对二,还是死死地扛住了卫军的攻势,并且还有点要反推上去的意思? “夫战,勇气也。”中行吴说道。 是哦。 鲁人以为晋军随时会加入交战,自以为有晋军撑腰变得浑身是胆。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是,鲁国跟卫国从理论上属于同一级别,卫国还遭到了晋国的极大削弱,搞得鲁国觉得自己比卫国强一丢丢,真不带怕的。 吕武不再看交战现场,用讶异的目光看向中行吴,心想:“这是有了什么领悟吗?” 那一句“夫战,勇气也”是一个叫曹刿的鲁国人说的。背景是鲁国和齐国出现很大的纠纷,在“长勺之战”爆发前鲁国进行内部讨论,曹刿站出来阐述鲁国必胜的观点,史称“曹刿论战”。 所以,吕武以为中行吴领悟了兵法什么的,实际上中行吴是在讲一段历史,两人的脑电波不在同一频率。 一直以来都是晋人拼命,其余的小弟在旁边看着。 晋人很少有机会能观赏他国交战,停下脚步的中军和下军原地坐下休息,对鲁军和卫军的表现开始进行交流。 一个人说话听着很小声,太多人说话,哪怕每一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依然不可避免的出现。 吕武扫视了一下大军,看到没有人乱走乱动,想了想也就不制止士兵说话了。 鲁军勇敢应战,打着打着一再打着,看到晋军停在原地不动弹,一开始以为晋军只是稍作休息和调整就会继续推进,等啊等的,等得花都要谢了,晋军还是没有动一下。 鲁君午问道:“阴子当时如何讲?” 季孙宿很笃定地说:“阴子当日所言,一月为归期。” 是那句话没有错啊。 吕武说的就是晋军什么时候会转道回国。 季孙宿经过一阵脑补,变成:你们勇敢的上,一个月后俺阴武一定去帮你们。 之前,鲁君午也是那么理解,看到己方大军有点支撑不住,晋军却是没有任何要加入交战的迹象,心里已经急了。 “阴子可言助力于我?”鲁君午要的是真切的消息,不是暗示什么的。 季孙宿诧异道:“阴子怎会如此?” 晋国那边负责鲁国邦交的是魏氏。按照晋国的规则,不能越过直接负责人去干涉邦交的。 所以,能给一个暗示已经是极限了。 鲁君午虽然是国君,他还是个鲁人,思维方面跟季孙宿是同步的。 鲁君午有点呐呐地说道:“我已有败相……” 是的。 鲁军看着要扛不住了。 季孙宿注视着依然没动弹的晋军,纳闷地想道:“不应该啊?阴武怎么会看不出我军支撑不了多久,怎么还不加入交战?” 明明吕武没给任何的暗示,偏偏让季孙宿进行了脑补。 所以说,脑补很可怕,几乎每一个脑补能力过剩的人,一般会被自己带进沟里,再坑了一大群人。 吕武毛病了才会帮鲁国。 晋国就是太过于忍让鲁国,才会搞得鲁国越来越肆无忌惮,并且让鲁国君臣出现一种“爸爸爱我是应该滴”的观念。 溺爱会出现逆子,鲁国对晋国的所作所为无疑已经有了很多逆子才有的本质。 吕武也不是要帮鲁国治病。 晋国需要的是一个东面没有强国的环境,阴氏想“化家为国”需要在国内寻找盟友。 范氏“觉醒”了想去南方玩。 吕武可不乐意某个家族有样学样要独霸东边,东边一再出现乱象,他这个元戎就有一再插手的机会,能够进行控局为前提,不就能防着国内哪一个家族下手吗? 在晋军没有加入交战的迹象下,发现这一点的鲁军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们也玩起了自暴自弃的游戏,却不是歇斯底里地跟卫军拼了,能退的赶紧退,退不下去就对卫军投降了。 鲁君午和季孙宿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后又开始了复盘。 不是别的。 鲁君午就想知道吕武到底有没有做出承诺。 季孙宿一次又一次回答,说的是吕武进行了暗示。 话说,正在开战,不是应该赶紧收拾烂摊子吗?怎么前方军队已经崩溃,后方的人在争论那些玩意。 晋军动了,可算是动了! 吕武下令大军重新开拔,没有进行绕路,很是威武霸气地笔直走向交战现场。 他们虽然摆出了交战阵型,却不是要参战,纯粹就是准备武装自卫,没出意外会穿过战场,好好走自己的路,回到晋国而已。 崩溃的鲁军看到晋军可算来了,一些没来得及投降也没逃跑的鲁军勇气又回到身上,他们能继续跟卫军玩命了。 鲁君午和季孙宿不争论了,开始埋怨晋人的动作怎么能那么慢。 而卫君卫衎那一边,确认击败鲁军,再看到晋军气势汹汹地逼上来,先是脸颊一阵抽搐,又是一再深呼吸,歇斯底里地喊道:“要求鲁君向我投降,诸位亦准备向阴武投降!” 嗯??? 呃!!! 这操作……层次感挺强的。 第627章:能喘口气了吧? 俺只是路过,路过而已呀! 看了一场不怎么精彩的戏,觉得要散场了才重新启程,咋就有人过来委屈巴巴请求投降呢? “鲁已降我,我降伯国。”咸桃表情非常复杂。 没错,鲁国那边进行了投降。他们打到没有成建制的部队之后,不投降国君和执政都要被活捉,眼见着“友军”支援上来,还是进行投降了。 吕武张了张嘴,还是没把那句“我只是路过”说出来。 什么晋国是霸主国,不稀罕白捡来的胜利之类?不存在的! 晋国虽然是霸主国,活得却是无比现实,要不然还能干出从周天子嘴边抢食的事? 连周天子的嘴边食都能抢,送上门的好处凭什么不要。 吕武没有去见卫君卫衎,要求咸桃转达一封临时写好的国书,从字面上将大河北岸城邑归属于晋国给确定下来,再列好了卫国需要进行赔偿的物资和人口。 刚回去又赶过来的咸桃将盖好印的国书奉上,再一次急匆匆地走了。 卫国这一次好歹拉了一个垫背的。他们损失多少,决定从鲁国那边讨回来。 没有多久,鲁国那边也有人过来找吕武。 来的是鲁国三桓之一的孟孙蔑,一见到吕武就露出了幽怨的表情,说道:“卫辱我太甚,夺我城邑,掠我财帛,掳我人口。” 好好翻译翻译就是:卫国战胜了鲁国,要求之前那些城邑从法理上归属于卫国,并且要求鲁国为战败进行赔款。 孟孙蔑为什么要一脸的幽怨?还不是鲁国君臣自己脑补,再得出晋军不给力的答案,认为鲁国的战败是晋国的错。 然而,吕武从头到尾根本没给鲁国什么承诺,甚至连暗示都是不存在的。 要怪,怪季孙宿太能脑补了呗。 中行吴看吕武根本不想搭理,问孟孙蔑道:“此事与我何干?” 孟孙蔑震惊了! 按照鲁国君臣的思维逻辑,怎么可能跟晋国没有关系? 但凡到来的晋军能给点力,经过长途跋涉不用休息直接参战,卫国能打赢有晋国帮忙的鲁国吗? 好吧,就算吕武有给暗示,晋国真就是鲁国的亲爹,大军长途跋涉抵达交战区域,喘口气都不行就得立即下场拼命!? 操!(一种运动) 真那样的话,到底谁才是谁的爹??? 换作晋国没有对鲁国发作之前,鲁国还真的撒泼滚打,经过晋国教训的鲁国多少吃了点教训,使得鲁国君臣懂得收敛了。 所以,孟孙蔑还是对吕武露出一脸的幽怨,问道:“寡君问,可否请伯国转圜?” 吕武开始明白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喜欢跟鲁国人打交道了。 鲁国人非但脑补能力强,还特别喜欢自以为是,明明是一帮战五渣,偏偏忒会搞事。 他们搞事也就罢了,每一次都想着有人兜底,再给擦屁股。 吕武很想问问,晋国的那些先辈到底是怎么一把屎一泡尿把鲁国喂大的。 上面那句再阅读一遍,关键词:喂、屎、尿。 一定是饮食方面的问题,要不然一样是人,鲁国人怎么就能那么优秀。 春秋各个诸侯国是例常黑宋,到了吕武这边换成日常辱鲁了。这个当然是跟“先入为主”有关。 说白了就是吕武没穿越前很喜欢看架空历史的小说,太多作者讲述“儒”的各种骚操作,给吕武植入非常反感“儒”的思想。 后来,吕武带着好奇心和愤怒又去看正史翻野史,证明自己的三观没被架空历史小说带歪,有些更过份的事情因为404大神的存在甚至都没有被作者们写出来。 当然了,吕武明白那些跟夫子的关系不大,完全就是徒子徒孙的一系列骚操作。 知识是无罪的,有罪的是怎么使用知识的人。 “公羊学派”怎么就于国有利,到了“鲁儒学派”反而是各种不堪入目。 偏偏就是“鲁儒学派”的传承延续下去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当权者的一种选择。 吕武不搭理孟孙蔑。 中行吴后面也放弃了对鲁国君臣的治疗。 晋国还想给鲁国留点体面,要是鲁国自己作,并不介意继续殴打。 孟孙蔑走了,带着极大的失望回去。 晋军选择在战场边上驻扎下来。 等着卫国君臣从鲁国那里取得收获,晋军会跟卫军一块去“帝丘”。 这个当然不是晋军在护送卫军,也不是晋国跟卫国重新哥两好,顺路再加上需要拿走卫国该出的赔偿品而已。 没死一个人,箭矢都没有射出一支,能够取得收获让晋军的所有人都很开心。 这一次卫国很有逼数,没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实将该赔的东西奉上。 吕武找不到借口当然不会蛮横地再殴打卫国一顿,心里想的是:“可算没破功啊!” 什么意思? 由吕武率军出征,哪一次不是带着收获回国的呢! 他们先去“虎牢”跟国君和其余几位“卿”会合,短暂地休整了三天的时间,大军正式踏上回归“新田”的道路。 “燕(南燕)已亡,山戎亦不复存在,曹欣喜若狂。”士匄这是在表功? 吕武莫名的发现一个现象,怎么老是有人想着跟自己同车啊! 事实就是那样,国君在场时,很多时候国君就是待在吕武的车上,轮到吕武跟某个“卿”一起赶路,他们也喜欢来吕武的车上。 这是跟吕武同车更有安全感,还是能够跟吕武进行更方面的交流?应该是两者皆有之。 毕竟,中行偃和智瑩死于刺杀才多久,他们能遭到刺杀,其他人就不能啦? 有来自家族的护卫力量,再加上人在吕武身侧,更有一大批阴氏的精锐甲士,安全十足有保证的! 吕武说道:“燕半数归于范氏,二成归于君上,余下众家分之?” 灭掉南燕的战役是范氏提出、策划、执行,大头肯定归于范氏所有。范氏想独吞则属于不可能。 阴氏当然也能分一份,只是吕武当元戎之后表现得太强势,对南边暂时没什么兴趣,干脆拿出那一份好处来收买中小贵族。 士匄则是认为吕武在划定势力范围,约定范氏在南方,不要去干涉阴氏和魏氏的事情。 “如此可也。”士匄喜滋滋地答应下来,又说道:“郑归我,如何待之?” 不是说郑国归范氏,说的是晋国。 吕武不可能会错意,平淡地说道:“且待楚国动作。” 楚国不可能放过郑国,今年、明年、后年……不管过去多少人,一定会找郑国算账。 现在楚国被内部事务和吴国拖住,晋国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喘口气,真拿人当牛马在使唤啊? 第628章:阴武权威之盛 吕武从秦国那边回国之后,有连续几年处在马不停蹄的出征状态。 而吕武至少还能在秦国那边猫三年,其余的“卿”每年都要出征,一走就是一整年。 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晋国遭遇到了楚国的挑战,并且近二十来年晋国出现了国力下滑的迹象,搞得中原区域的列国对晋国经常会出现不看好的局面。 晋国是怎么称霸的呢?不就是逮住谁就是揍,揍到没人敢不服气,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中原各个诸侯国的老大。 这个称霸的过程中,晋人就是野蛮的代表,没看到有多么遵礼。 等待晋国称霸之后开始讲道理,打从事实上就是在走下坡路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有些人就是只能野蛮,从野蛮开始变得文明就是等于在进行自我削弱。 另一个从强大开始自我削弱的国家还有楚国。他们但凡觉得自己不是个文明人,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总是能够使人侧目,自我约束开始讲道理则每每搞得自捆手脚。 吕武成为晋国元戎之后,晋国已经连续三年动用三个军团以上的兵力,某些时刻全国动用的总兵力甚至达到五个军团。 晋国只有中军、上军、下军和新军,哪来的第五个军团?就是范氏和阴氏针对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那边的用兵呗。 今年又是一个春播结束出征,临近冬季才归国的情况。 吕武等人刚接近“新田”,第一场雪从天空飘落下来。 军队进行了解散仪式,国君按照惯例邀请众“卿”到宫城聚会,连同前往的还有羊舌肸和彘裘,以及几个“尉”。 羊舌肸和彘裘是内定的卿位人选,关于这点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吕武提议,国君点头,其余“卿”不反对,有谁提出异议也难以改变什么。 鉴于所有大佬都点头,谁还自找没趣加戏份,不怕被吊起来打哦? 国君用印。 吕武宣示,并且进行唱名。 没有人反对,晋国新一轮的卿位变动在平稳中度过了。 元戎吕武,中军佐士匄。 上军将魏琦,上军佐解朔。 下军将中行吴,下军佐彘裘。 新军将赵武,新军佐羊舌肸。 只是吧,看看晋国的一众“卿”的年纪,三十岁以下的占了四位,他们是十八岁的下军佐彘裘,二十岁的下军将中行吴,二十四岁的新军将赵武,二十六岁的新军佐羊舌肸。 作为元戎的吕武今年其实也就三十四岁,正是一个男人最为风华并茂的年纪。 中军佐士匄比吕武年长一岁,今年三十五岁。 晋国所有“卿”之中以魏琦最为年长,已经五十七岁了。 两次为“卿”的解朔则是四十七岁。 再看看晋国的国君姬周,他今年才二十四岁。 形成的局面就是,晋国的政治生态持续年轻化。这一点在其他国家其实是看不到的。 几乎所有的国家,当权阶级的年纪都会偏大,也就是俗称的老年政治。 一开始晋国的贵族阶层对国内的年轻化政治是非常不放心的。 毕竟,所有人的观念之中,年轻人总是会更冲动一些,遇到事情也缺乏足够的经验去应对。 现在晋国的贵族和其余阶层对国内政治年轻化已经没有担忧,原因当然是三十一岁就任元戎的吕武给予他们信心,使得他们有理由相信只要吕武还是元戎,能够团结卿位班子的同时,还能带着晋国继续攀登向新的辉煌。 “‘沫之战’使楚人丧胆,不敢再与我争锋。唯吴局势不稳,宋多有惧怕楚再犯。”士匄看上去大体上比较轻松,刻意没讲郑国那边的事。 去年郑国再一次对晋国投降,双方签订了一份“城下之盟”。 由于郑国信誉度堪忧的问题,哪怕是有盟书这道程序,晋国这边其实还是不相信郑国,有足够的心理建设来等待郑国再次悖盟的事情发生。 这个是即便郑国很头铁的悖盟再攻击楚国,郑国君臣诅咒发誓会好好侍奉晋国,还是不令晋国君臣信赖,可见信誉度是多么重要。 国君问道:“巫臣在吴,贲皇亦往,不可使吴抗楚?” 申公巫臣可不是单人前往吴国,带了自己的一众家臣,还给吴国带去了晋国这边的先进技术和理念。 这件事情发生在智瑩当政时期,为的就是扶持吴国壮大,显得老大方了。 要是由吕武来做主,会去拉拢吴国,给予先进技术和理念则属于没有可能。 后面得到命令去吴国的苗贲皇就没再带什么,带着几个家臣、护卫队和几道命令就出发了。 扶持吴国在现阶段对晋国有好处,吴国越强就越能起到牵制楚国的作用。 以长远目光来看,吴国壮大起来百年之内其实也未必会对晋国有害。这个是两国之间的距离足够遥远,中间还隔着好些个诸侯国,哪怕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开战很难得到什么实际利益,不过是一种意气之争罢了。 两个国家不接壤还能开战?这个是不了解春秋历史才会有的疑问。 曾经的秦国跟郑国不接壤,不一样是屡次跨境开打,还不是为了获得疆土或物资、人口的战争,纯粹就是单纯为了争口气而已。 只要晋国一天是由吕武主政,意气之争而爆发的战争就不可能发生,爆发战争肯定是奔着物资和人口的收获去的! 晋国距离吴国太遥远,一年最多也就是互相通信两三次。 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天都嫌漫长,三四个月才能进行一次沟通,得到的消息绝对都是过时且无用的。 吕武对士匄将话题转到吴国身上的兴趣不大,安静地听着国君与其余“卿”讲述吴国的局势,探讨吴国能在这一场霸主之争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元戎以为如何?”国君看到吕武一直安安静静,并且好像很是心不在焉,问了那么一句。 这是要找茬? 吕武没听刚才都说了什么,直白答道:“如我强盛,吴国便是可有可无。” 国君一个愣神,随后浑身一震。 “彩!!!”解朔是吕武的头号狗腿子嘛,平时没少拍马屁,逮住一个拍马屁的合理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随后,士匄、魏琦、等等所有的“卿”,包括国君在内,齐声高喝:“彩!” 元戎霸气,恐怖如斯! 道理难道不是那样的道理吗? 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不蠢到去犯致命错误,哪怕是出现几次失误,用得到借外力吗? 吕武当然也懂“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的道理,道理懂归懂,作为一个元戎却不能那么怂,肯定是要霸气侧漏的咯。 其实该进行的议题早就讲完,轮到了闲侃的垃圾时间而已,也算是君臣的一种联谊了。 在“联谊”中,国君会观察这些“卿”是个什么成份,有没有什么转变。 几个“卿”则是一边观察国君,再来就是猜测同僚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 社交嘛,不就是在各种废话中进行,再看他人对自己的感官,进行某些判断的吗? 赵武一贯的话少。 刚刚成为“卿”的羊舌肸和彘裘一样很低调。 家里连续出现大事的魏琦情绪很低落。 身份地位不够的先屏、韩起等“尉”只有赔笑的份,哪可能刻意的表现自己。 场中比较活跃的也就国君、士匄、中行吴和解朔。 其中,解朔负责插科打诨,显得略略有点让晋国堂堂的“常务卿大夫”身位掉价,却是能够当一种调味剂,使得气氛更好一些。 吕武对中行吴的活跃没太多想法。 谁让中行吴就任“卿”之后的表现很给力,不活跃反而会显得很反常。 “咳咳。”吕武轻咳了两声,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看看中行偃担任元戎时期怎么样,会发现只有一个元戎的身份不至于让国君和众“卿”给面子。 吕武可是带着晋国从这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还能给众人带来实际的好处。这样的人谁不给几分薄面? 再来是,阴氏已经无法使用非暴力手段进行灭亡,想对阴氏开战至少要有三个卿位家族联合起来,他们更要尊重阴氏的实力。 几个卿位家族之中,解氏明显就是阴氏的附庸,魏氏跟阴氏的合作比较愉快,荀氏(中行氏)和赵氏需要来自吕武的庇护,关系不出现变化,国君能拉上范氏来对阴氏开战吗? 为什么不提羊舌氏?他们是公族,大家看来就是天然跟国君是一伙的。 公族刚刚遭到连续的削弱,他们因为国君没扛住压力,不去寻找自己的错处,对国君产生了极大的怨念。 所以了,国君跟公族的关系不是越变越好,相反是关系越来越差,没有羊舌氏当润滑剂,有卿位家族进行支持,再次上演类似于“曲沃代翼”不是完全没可能的哟。 范氏会支持国君吗?看看他们在学阴氏的发展道路,明显跟国君就不是一伙的。 由于范氏在学阴氏,某种方面来讲的话,范氏跟阴氏才是最合适的盟友。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的权柄肯定是极重,哪怕国君不想忍耐要掀桌子,完蛋的人只会是国君,绝对不会是阴氏! 第629章:赶紧写书抢“成就”吧! 秦国不再作为威胁,齐国遭到肢解并陷入内乱,卫国得到极大的削弱,连带鲁国跟卫国的关系陷入恶化,晋国在中原地区有麻烦的只剩下了郑国。 去年,尽管楚国再次饮马大河,晋君却是打赢了“沫之战”这场战役,甚至还俘虏了楚国令尹子囊。 这样的局势对晋国大为利好。 如果不是吕武有长远且坚定的目标,外部局势大好的晋国又该进入老传统时刻,也就是卿位家族之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阶段。 内乱嘛?每一个诸侯国都发生过,只不过是因为晋国是霸主才会搞得举世瞩目。 同理,另一个当世霸主楚国,他们一乱也将闹得举世皆知。 霸主的待遇总是跟普通国家不一样,世人理所当然会倾注更多的目光,换作豆丁大的国家就算再怎么乱都不会有人感兴趣。 进入冬季,又到了猫冬的时刻。 吕武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少。 晋国干了“存亡续绝”的事情,怎么着都要处理好谭国和纪国的后续,千万不能上一刻帮忙复活,没多久谭国和纪国又给人灭掉,会笑死一大群人的。 对吕武来说更重要的是查看家族的发展有没有如计划进行,什么地方出现了偏差需要及时纠正,哪里的关注点倾注更多或太少一样需要进行调整。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写书那些事。 上一次吕武猜测叔梁纥是那位夫子的爹,根据不多的一些资料记忆进行推算,好像是距离那位夫子出生不远了? 这里也就延伸出另外一个问题,李耳今年几岁,有没有去周王室进修之类。 什么事情对吕武来说那么紧迫?当然是赶紧地搞出一个学派,将“百家之首”的成就给完成了啊! 所有的学派中,吕武觉得最好完成的是兵家。 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为了能成为人上人,百分之七十的努力却是扑在军事上面,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分得有些零散。 兵法这玩意吧?却是不适合出现在当代。 哪怕是写出了兵法,吕武还敢传得满世界都是? 所以,吕武要做的抢注法家创始人的名头,尽量抽出时间在审阅以及补充、删减了。 话说,法家创始人是谁来着? 现在当然没有法家,然而法家成型却是很早,追溯起来最早可到夏商时期的理官。 当世举世公认的圣贤之一管仲,认真说起来也能是法家的大佬之一,他可是制定了不少刑名的。 吕武要抢“成就”不是要跟前人去抢,肯定是跟一帮没出生的后辈较劲的咯。 历史上经过管仲、士匄、子产、李悝、吴起、商鞅、慎到、申不害、乐毅、剧辛等人予以大力发展,遂成为一个学派。战国末期的韩非对他们的学说加以总结、综合,集法家之大成。 其范围涉及法律、经济、行政、组织、管理的社会科学,涉及社会改革、法学、经济学、金融、货币、国际贸易、行政管理、组织理论及运筹学等。 所以了,能想象那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了吧?真不是吕武一个人能够搞定。 吕武干的事情是弄出一个框架,没有上面那么齐全和复杂,主要集中在行政管理、社会管理、组织理论和运筹学上面。 而上面那四个方向,事实上跟军队日常管理是重叠的。 讲一句很难听的话,世界上可以没有儒家,却是绝对不能没有法家。 儒家实际上经过一再被带偏之后成了一种哲学,一辈子光去学怎么做人,其余什么都成了旁枝末节。 而儒家能够被带偏,主要也是先天性上面的不足。 律法是法家的核心,但法家不止有律法,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并且一名合格的法家门徒绝对不能偏科,一偏科就是害人终害己。 只要社会存在一天,法律就是不可缺失的一部分。这个观点没人会反对吧? 吕武选择当法家大佬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重活一世虽然活成了霸主国的大佬,能够在“国际社会”上面呼风唤雨,怎么都该留下“闪光点”传于后世。 开国什么的?没人能保证一个国家“千秋万世”永存,是个国家总会有亡国的那么一天。 吕武要给这个“世界”带来成熟的法律,再深植民族观念,还会免费赠送“大一统”的礼包。 上面三样对于一个民族缺一不可! 法律是给予所有人相对的公平性。之所以有“相对”这个词,主要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绝对的公平,能经历保护弱小,约束强者不肆意欺凌弱者,怎么都该算是起到作用了。 民族观念这玩意不能说诸夏没有,碍于春秋到战国分裂太久,人为的制造思想分歧成为一种定性。 历史上赵氏嬴姓数代君王尽过努力,一直到始皇帝嬴政才创造出表现上的疆域大一统。 到了西汉刘彻时期,这一位汉武帝最伟大的成就其实不是击败匈奴,是在思想上完成了诸夏“思想大一统”观念的定型。 而两汉后面,出现五胡乱华,再搞出东西两晋,胡人全面猖狂之下,甭管杨坚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他就是完成了汉人再次成为皇帝的成就,终结了长达三百多年的胡人肆虐以及各种纷纷扰扰,一生中也在努力寻回汉人失去的魂魄。 很多人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吕武可不愿意只在史书留下一个“高祖”的名号,随着子孙后代将国家玩没了,再被世世代代的讽刺和破骂。 “这个工程怎么看都至少需要用十年以上的时间来完成啊?”吕武需要感谢匠人们制造出了纸张。 之所以说是匠人完成,原因当然是吕武只提出一个概念,讲了一些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方法,动动嘴巴就丢给家臣和匠人去鼓捣了。 事实证明人的进步只需要打开思想枷锁,有了一个目标之后,哪怕是千百次试验失败,成功一次就能开创出一个新的纪元。 吕武有时候会想要不要拉老范家一块玩。 毕竟,范氏某种程度上继承了管仲的衣钵,后来更是成为晋国制定律法的唯一家族,他们家肯定会有很多研究资料的。 也就是吕武不知道郑国的子产也会在法家历史上留下很重的份量,要不然信不信吕武能搞让郑国交出子产的操作? 在某天,得到召唤的吕阳回来了。 到了公元前562年,吕阳已经成了一名十八岁的小伙,帅不帅这个问题,成天风吹日晒之下,只能说很阳光和健康了。 “父亲。”吕阳从小到大跟吕武相处的时间很少,隔阂什么的则是不存在。 父子嘛,其实能长久待一块的不多见。 作为父亲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只能说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伴了。 再则,母子成天在一起听着很正常,父子成天腻在一块怎么听都感觉到别扭。 很多父亲给予子嗣的爱会比较含蓄,首先是男女性别带来的差异,再来就是作为父亲那种莫名其妙的自尊,一般会被错误理解为严厉。 吕阳就觉得吕武对自己很严厉,很小的时候就各种讲道理,稍微大一些被丢到秦国历练。 亲身经历远比听别人阐述会更加印象深刻,出现了什么状况有父亲兜底,得到也只是教训而不是一错就遭到灭顶之灾。 吕阳在完成对秦庭的清洗后明白一个道理,作为家族的嫡长子,还会是阴氏的未来家主,一些事情早点承担比后面懵懵懂懂接收要好。 吕武抬头看了一眼吕阳,对其招了招手,说道:“我家动用人力物力编书,你亦审阅许多,可有心得?” 秦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吕阳又是经历了一些什么,之类的事情吕武没打算问。 吕武在栽培吕阳,不是完全不管的放养,不知道吕阳全部的经历,该知道的则必然知道。 “或有仁慈?”吕阳才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十四岁之后又参与家族管理。 平时吕武需要出征纳赋,阴氏出现了什么状况的话,一帮女人压根没资格去管,不是要让吕阳在家臣的监督下拿主意了吗? 别以为在吕武的管理下阴氏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庞大的人口基数之下,总会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又或是利令智昏的蠢货。 吕阳太早管事的结果就是提前了解到人世间的苍白与残酷,需要动用残害人肢体的刑法,乃至于是下令杀人,什么都粘上了。 “列国残疾者可众,他们以何为生,于国有利有害?”吕武问道。 吕阳可不是生长在蜜罐里,小时候就要承担起每年“下乡”的责任,长大后更是直接统率大军去了秦国,真不是“长于妇人之手”啊! 现在身上缺点什么零件的人太多了。 当然也不是全部犯罪被处罚,相当一部分是在战场上变成残疾。没有什么例外的是,他们将成为社会的边缘人,小日子过得挺苦的。 吕武无法阻止战场出现的伤亡,能让罪犯不失去自己的肢体变为劳动改造,却是被自己的儿子视为仁慈??? “阳。”吕武伸手摸了摸额头,看样子有不小的苦恼,想了想说道:“开春前,你便留于‘新田’,跟随为父左右。” 看来,吕武需要好好地观察一下自己这个儿子的三观了啊。 要是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继承人却是一个暴虐无脑的混账,吕武要么是换个继承人来培养,不然只能老老实实当晋国的擎天重臣了。 许多王朝为什么会二世而亡,是不是要了解一下? 第630章:能干不能说啊! 为什么会搞得二世而亡?纯粹就是长辈没有把继承人教育好,更没有留下一个足够合格的“备胎”啊! 在诸夏的历史之中,君王历来会在众多儿子中物色一个“备胎”用来以防不测,但凡继承人优秀或合格,“备胎”的命运会很悲惨。 这些“备胎”要么是在上一任君王要死去时被抹除掉,不然就是被自己的兄弟圈养或干脆杀掉。 有些君王玩得比较花,他们会像是熬鹰一般地去熬自己的继承人,过程必然是选个炮灰万般宠爱,致使自己的那个继承人时刻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上面那种玩法要是不能培养出一位明君,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会是一帮异常敏感的神经病,哪怕是明君也会是那种有“总有刁民想害朕”的精神病患者。 也许,只是也许,那正是这么干的君王所想要的?让继承人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免得国祚易姓,山河倒悬? 吕武一再复盘,想明白之后极度肯定继承人的重要性,重新规划行程和办公时间,带着吕阳来到了“杨”地。 这个“杨”地只是一个总称,不是该地区所有的城池都叫“杨”这个名字。 “杨”位处“新田”的东北方位,与“绛”、“荀”、“郇”、“贾”、等地相比,“杨”的地理环境或许是最差的一个。 比如“荀”地吧?它那边虽然有山区,平原却是占了五分之三左右,并且旁边还是浍水。 那个叫“郇”的地盘更好,不但同样是在浍水边上,平原还是占了绝对的多数,十分适合开展农业。 当初很多人不理解阴氏为什么会与赵氏置换封领,还是拿十分富庶的“温”去换“杨”那么一个没特色的烂地。 他们思来想去,一定是吕武照顾自己那个小舅子,搞了一出损害阴氏利益进补赵氏的操作。 那个说法到现在几乎就是成了一个事实。 毕竟,赵武得到“温”地之后,赵氏从未出现缺粮的窘境,甚至都还能对外贩售粮食了。 倒是阴氏每年还向国内的各个家族以及国外进购大批大批的粮食,惹得所有人都觉得阴氏缺粮的状况很严重。 国君为什么对赵武缺乏信任感?除了赵武一再“作”之外,胆子小、没担当、没实力等等都是次要,赵氏受了阴氏极大恩惠才是关键。 毕竟,一个家族的家主怎么样是关键,却也不是绝对的关键,人能够被说服,这一代不行下一代还能争取,欠下太大恩情却是要用世世代代去还。 那么一搞,赵氏欠了阴氏那么大的恩情,国君还敢相信赵氏吗? 当时吕武想控制“新田”往北、往东的要道,又有点无力去维持“温”地的恢复,对恩情什么的其实并不是多么看重。 看看赵武后续搞出一系列什么操作就知道。 韩厥对赵武够掏心掏肺吧?韩氏失去卿位之后,赵武有做什么帮韩氏的事情吗?没有的。 或许是赵武觉得自己不行,选择将韩氏的大恩放在心里,想着有能力了再报答? 然而,有上述想法的人,他们会一天拖了又一天,一再拖下去想报恩的想法也就渐渐谈了。不报答将成为一种理所当然,哪怕是某天报答也是足够强大之后,动动嘴或抬抬手的事。 别人在他极度危难之中进行倾力相助,等他强大到能怼天怼地怼空气的程度再进行报答?即便是恩人还在或后代没死绝,报恩的份量能是一回事吗??? 吕武对赵武没有先入为主的恶感,真哒! 一个人怎么样还是要进行相处,或是亲自观察其言行,再来产生一个正确的判断。 老实说,吕武虽然觉得赵武那样有些不地道,选择方面却是十分的明智。 拿韩氏失去卿位来说吧?是当时的赵武所能干涉的吗?他哪来的资格干涉,真的干涉不但韩氏要完,赵氏估计也要陪葬。 所以,一件事情总是需要分为三个预设立场,既:你、我、他。 “你”是第三者,用旁观的角度,再根据自己的观念去看待事态发展。 “我”有自己的困难与需要,做出了认为正确的选择。 “他”陷入危难之际,急切想要获得援助。 看吧,需要不同,想法也就不同。 世界上不缺那种某个人明明急得要死,能够帮助人却一副慢吞吞的模样。说白了就是各自的需求和关注点不一致而已。 “你看到了甚?”吕武刻意停在一个山谷,问同车的吕阳。 这个山谷比较宽,约是有个三五百米的宽度。 因为是“新田”往东北方向的交通要道,早前就被人走出了一条路,后面阴氏调来劳动力进行扩宽,成为一条宽度十五米的大道,两边则是还保持原始生态。 什么是原始生态?不就是充满了各种植物,里面会有食肉类动物和食草类动物,再加上各种昆虫嘛。 吕阳看了看两边的山体,说道:“此地略逊于‘柏谷’,可建关隘为防。” 那个“柏谷”在哪?其实就是后面秦国建立函谷关的位置。 “杨”地靠近“新田”的区域跟那边的地形很相似,不同的是那边山连着山,山区简直就是连绵一大片,并且还有一个大河“弯钩”挡着。 想进入“秦”地当然不止有“函谷关”这个一个位置,晋国西北方向原属于白翟的领地就有大道,大河南岸的伊洛之戎也能进入。 白翟的原牧场已经成为阴氏的土地。那边的山其实也很多,导致有着非常错综复杂的山谷地形,以军事角度来讲的话,能不选择山谷多的地形行军最好,要不然极易遭到埋伏。 伊洛之戎那边的情况是,到处充满了各种林子,并且水面宽度在十五米以上的溪流着实太多,树林与溪流交错纵横搞得地形非常复杂,军队有的选绝不会进入那样的地形。 所以了,能清楚到了战国之后,山东列国想要攻打秦国,为什么总是硬着头皮陈兵“函谷关”前面了吧? 吕武对吕阳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个是作为父亲的吕武早就向儿子吕阳进行“剧透”了,不止一次提到“魏”地那边的重要性,话题中少不了讲述在“柏谷”和“瑕”择地建造关隘的探讨性质。 所以来到“杨”地的山谷区域,只要吕阳不是心不在焉,处于这样的位置再被提问,该怎么答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吕武再问道:“我家何时建造关隘,以何缘由为佳?” 这个问题就有点不好回答了。 无缘无故在封领建造关隘,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阴氏要搞事了吗? 如果阴氏的“杨”地像范氏的“祭”地有个敌国在边上,造个关隘倒是显得很名正言顺。 想了一小会的吕阳说道:“且待国君如何,国中大乱是否尤甚?” 肯定不能玩“白翟复起”的那一套咯! 现在的诸夏列国极少有害怕异族的存在,别说晋国强大起来之后别逮着异族打就算好了,一个个不开眼的异族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 吕武挑了挑眉头。 怎么着?晋国出现内乱一种是一种惯例了吗?不但各个列国总觉得晋国什么时候会乱一下,连带国内的“接班人”也有那种看法。 吕阳问道:“父亲不使国中生乱?” 阴氏有什么谋划呢?在有那种谋划为前提之下,注定是要搞东搞西,没事也要整出事来。 吕武没有半点虚伪,说道:“为父为元戎,需率各家迫使楚国屈服,捍卫诸夏文明得以延续,仍为正朔。” 不是假话。 现在的情况是楚国没有真心诚意屈服之前,吕武绝对不允许晋国内部发生大乱,谁想搞事,就会搞谁。 阴氏想“化家为国”没错,不等于要让楚国成为当今之世的唯一霸主。 成了晋国元戎的吕武但凡有点智慧,该做的事情是携“晋国之力”将楚国打服,完成捍卫诸夏文明得以延续和仍为正朔的“成就”,可以的话就尽力削弱或肢解楚国。 楚国变弱或遭到肢解对吕武很重要,如同将齐国肢解掉,是一样的份量。 吕阳要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最终想搞什么,一定会大声赞叹父亲是文明之光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晋国开始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国”,有捍卫文明的使命感。 一代代晋人这种玩法,慢慢把自己玩得有点要出精神疾病,有那个能力去吞并弱国壮大己身偏偏不干,甚至还不允许列国互相吞并。 用后世的历史定义而言,晋国这种做法是妥妥的“分裂派”,应该早死早超生的那种。 然而,现在的人看来,晋国虽然霸道,有时候还很不讲理,风评上却是极佳。 原因没有别的,弱国肯定比强国要多得多,他们害怕被吞并,晋国约束各国不得互相吞并,对他们有好处呀! 吕武很小的时候就教导吕阳关于“大一统”的观念,并且一再强调要一代一代将“大一统”观念传承下去。 一个人出发点的“全局”是什么,关乎到目光是否足够长远。 吕阳则多少有点“歪”了,接受“大一统”的理念,出现了“时不待我”的思想,导致有一颗迫切想要搞事的心。 他们换了个地方,来到一处“邦”。 所谓的“邦”就是村庄,一般是作为农庄而存在。 因为现在的社会结构,“邦”跟老毛子近现代的情况极度接近。 也就是,封主就是贵族,他之下有一群狗腿子(家臣),再加上各种监工(士),去监督属民或奴隶进行劳作。 在吕武对阴氏进行改革之前,铜矿属于国君,山、河、溪等等,哪怕是空气都是阴氏的财产。 改革之后出现“租佃”这种制度,属民尽管只能留下三成,却是破天荒的有了属于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财富。 当前的季节是冬季,看不到绿油油的农田或一大片黄色麦穗,收割后的农田一片片白加黑,远远看着像是斑点狗的皮。 吕武刚才在问吕阳对阴氏改革的看法,提到了接下来会有更激进的措施。 “阴氏阶级?”吕阳其实有点没听懂,想了想问道:“父亲所言,乃是爵位?” 周王室有自己爵位,也就是:公、侯、伯、子、男。 有那么一件事情挺诡异,也就是东西方从来没有接触为前提,西方的爵位也是“公、侯、伯、子、男”的排序来着!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翻译的原因,等于明明不是那么一回事,翻译之后变成一回事。 只是再一看社会架构,好家伙,简直是好家伙,没有任何交流的东西方社会架构竟然是一样的! 那是一种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也就是架构的合理性和最优可选的选项,还是什么鬼? 吕武:“……” 这是把自己代入“太子”的角色了吗?想东西和进行辨识,很有主人翁的意识呀! 当今之世,诸夏文明体系中只有“天子”能够设立爵位,其余人别说是干,想都是一种罪过。 吕阳看到吕武那样的反应,一个愣神,问道:“非是爵位?” 是爵位没错,问题在于阴氏还想在诸夏体系混下去,怎么都需要换个玩法。 要不然就是一再削弱周王室,弄到没有一个列国在乎周天子,周天子也无法对任何一个列国发号施令。 现在周天子还能命令各个诸侯国吗?理论上是没有列国愿意听,周天子真的发声却还是有点用。 所以,春秋的周天子与战国的周天子,还是有点区别的。 “天子贪财。”吕武觉得那样挺好。 吕阳说道:“天子贪财,公卿深知‘祀与戎’不可失。” 父子两说的就不是一回事。 吕武说的是周天子能够利用,阴氏别忘记时不时嘘寒问暖一下。 吕阳讲的却是周天子说什么都不会傻到允许阴氏自己设立爵位。 话又说回来,吕武傻了才将阴氏要搞爵位摆在明处,一定会强调不叫“爵位”,只是内部“阶级”的划分而已。 这么做有点掩耳盗铃,不缺聪明人能看得出来。 然而,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非常复杂,看破和能不能去处置,历来就不是一回事。 他们一边聊,一边朝着村子走,要干的事情是实地视察阴氏一个普通村落的生活环境。 第631章:致敬秦帝国、汉帝国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乡间村落应该是山清水秀,并且处处的鸟语花香?这个是滤镜产生的错觉。 实际上,乡间的纯天然是常态,要说能有多美则未必。 大多数的乡间村落,它们未必会有多脏,乱和旧则是一定的。(排除高铁附近) 呈现在吕武等人眼前的村落很普通,属于一点特色都没有的那种。 一条并不宽大的泥土路贯穿到村头的大门,门其实也就是一个篱笆编制的条板,木门板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一道很长的篱笆墙将整个村庄给围了起来,篱笆墙前方还有一条最宽不会超过两米的小水沟。这两个其实就是防止野兽进入村庄的防御带。 村里自然是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楼层,一眼看去只有座座的茅草屋,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窝棚。 仔细看那些茅草屋会发现连泥巴墙都没有,仅仅是用麦秆和杂草编织就成了遮风挡雨的墙壁,屋顶的茅草呈现出一种三角的形状。 吕武是谁,又是带着谁出行,哪可能只是小猫两三只? 队伍之中的精锐甲士数量超过五百,其余随行人员不少于两千,他们进入村庄的可视范围,等于他们看到了村庄,村庄里面的人也看见他们了。 发现有庞大队伍向着自己而来,村落里的人其实并没有多么重的恐惧感。 首先,村落距离“新田”也就百八十里,再来这是一个属于阴氏的“邦”。 离“新田”足够近,代表周边不可能有成伙的匪盗,仅是小偷小摸村里就能自行解决。 作为一个阴氏的村庄,有实力攻打的人不敢去动,没实力的人一样能被村子自己弄死。 同一个家族的人,哪怕是阶级有区别,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家的制服和旗号? 村子里的人看到自家的军队过来,没有看到家主旗帜,并不知道家主和继承人也在。 村里的“士”得到消息赶紧穿戴整齐,准备到村口进行询问。 他们还有更多需要忙碌的准备,比如赶紧生火煮水,清出一片地方提供军队休息。 犒劳什么的?只有封主有资格对成建制的家族军队进行犒劳,其余谁干都是越权。 有一个更现实的地方,一个家族中的“士”和“徒”有自己可自由支配的财产,家臣和属民、奴隶则是没有。 不提有没有权力犒劳成建制军队的问题,“士”和“徒”的家业可经不过几千人吃喝一顿的。 一个家族的九成九资产都属于封主,只有他有权力去进行支配。 家主没开口,谁敢私自去想拿什么就用什么? 晋国有制服,颜色以红色为主,战袍和甲胄款式则是每家都不一样。 其余家族怎么样不提,阴氏的制服会更偏向于“现代”一些,也就是比较节省布料。 阴氏制服的颜色当然也是以红色为主,比较有区别的是不再作为长袖款式,上身会相对宽松一些,下身以束裤为主。 现在的士兵,各国依然是长袖款式,战时会将长袖卷起来捆绑在手腕上。另一个布料需要临时收缩的地方是小腿,一般是系上绑腿。 阴氏与其他家族,包括列国,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差异,也就是现在的军事人员基本没有“胄”这么一种配件,阴氏的防御装备里面则是有“胄”。 “胄”也能被称呼为“兜”,翻译成为白话就是头盔。 说“基本”也就是绝大部分列国和家族没有列装头盔,头巾束发是一种常态。 不装备头盔跟工艺水平或生产力有关联吗?应该是有一些,再来则是观念问题。 进入到战国阶段之后,山东列国的防御装普遍会配上头盔,当时国力集中到军事上的秦国则是少量将士才有头盔。 有一些历史专家对秦国的将士为什么只有少量才装备头盔做出了很多解释,其中的一种解释就是观念差异。 阴氏的每一个村庄都有一名“村正”,一般是由劳苦功高的“士”担任。 除了“村正”之外,阴氏还在每一个村庄设立“啬夫”和“游徼”两种职位。 啬夫的责任是调解邻里纠纷、帮助家族收取赋税、安排徭役。 游徼的职权是掌巡察地方、缉捕盗贼。 看着是不是感到很熟悉? 吕武没有完全照抄秦汉乡里制度,搞了“致敬”呗。 知道什么是“致敬”不?就是咖位不够,名声不显,为了预防版权方面出现纠纷,用“致敬”来忽悠人,哀求“正版”大佬放过。 其实吧,制度这种玩意跟写书、作诗在艺术领域上没有区别,历来就是“我抄前人,后人抄我”的状况。 至于吕武为什么抄秦汉不抄隋、唐、宋、明?只能说春秋环境带来的限制了。 为什么不抄西方的制度?吕武脑子没坏! 纵观历史长河,几乎所有照抄西方制度的国家不是把国祚玩没了,便是让国家陷入各种奇葩之中,要么就是动荡不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一种真理,别人能够玩得转,主要是别人从小就生活在那种环境,对一切习惯成自然,懂得了游戏规则。 思想观和价值观不同,肯定是要玩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糟糕局面。 吕武当然也没觉得东方的制度就一定好。 世界上就不存在什么最优秀的制度,有的只是最合适于自己的制度。 吕武在跟吕阳介绍自己的管理理念,着重讲到一套合适的制度有多么重要。 “父亲时常提及变法,是否变法乃是寻求制度?”吕阳有了自己的思考。 这句话没毛病! 变法不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适合自己,能让国家变强的制度吗? 吕武说道:“为父乃是搭设能及框架。” 讲得同样没毛病。 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有最基本的基础。 拿吕武为什么要“致敬”秦汉来说,还不是阴氏没有足够的文化人,搞不动隋、唐、宋、明的那一套制度嘛。 再则说了,阴氏的确是学秦汉最合适,接着更是要把晋国的那一套军果主义发扬光大。 吕武没打算带吕阳到村庄里面闲逛。 还是那句话,吕阳又不是只在蜜罐里面泡着,小时候就一再被差遣出去巡查,长大了更是负责起一国(秦国)军政,没少接触基层,对高层该干什么也不陌生。 吕武需要做的是观察吕阳的性格,不是考核行政能力。 当然了,父子两谈谈心,互相阐述自己对某件事情的理解,也挺重要的。 第632章:这个继承人,有点不好说啊…… 吕武和吕阳这对父子近一个月时间在“新田”周边走走逛逛,不止是视察阴氏自己的封领,也会去其他家族那边看一看。 总的来说,吕阳很少才有机会去其他人的家族,不是在自家的封领活动,便是去自家控制的秦国搞事情。 很多时候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旦对比下来会呈现各种差异和残酷。才有了“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这一句话。 “仅以规划而言,我家完胜诸家。”吕阳看上去一脸的骄傲。 要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吕武就要给所有穿越者丢人了。 所谓的“规划”包括对封领的设计,各种职务的分配等等。 阴氏的地盘里面,讲究的就是一个“整整齐齐”,建筑物不能东一座西一座,该是个什么用途的房子就集中到一块,免得需要空气清新的地方是个臭味难闻的环境。 再来,阴氏跟其他家族最大的区别就是注重卫生。 在封建时代,一般注重卫生的势力,实力方面都不会差到哪去。 毕竟,医疗条件有限的时代,越是注重卫生就越能避免生病,杜绝传染疾病的扩散,生病率小对人口的增涨肯定有帮助。 吕武生长在基建狂魔的时代,不够专业还能忽视太多的东西吗? 搞出想要竞争世界军事强国的地位,偏偏治下连足够的厕所都没有这种事情,确认不是在搞笑?还是国家自有民情在??? 吕武冒着很大的名声受损风险,强制要求以人口比例来建造公共厕所,并且对处理垃圾有很严格的要求。 什么同样的一条河流,能倾倒垃圾、屎尿随表、搞水葬弄得满河浮尸,还要去洗澡、洗衣服、饮用等等,想想都觉得可怕。 话又说回来,诸夏这边根本不用吕武去强调或规划那些,人们自古就很自觉不会在河流、溪水里面搞东搞西。 时间线定在封建时代,东方的小巷子旮旯地方无法保证,反正是见不着满大街屎尿,穿什么高跟鞋啊! 在东方,天上会掉下来的只有撑杆,并不用手持雨伞来防止屎尿淋头。 吕武能做的就是循环利用那一套,也就是“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那些事了。 感谢现在是谁的封领谁说了算的规则,吕武搞改良服饰和其它的杂七杂八,只要不干涉其余家族,没有任何人会进行干涉。 外人顶多就是纳闷阴氏搞那些有的没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当然了,改良衣服是一回事,敢搞出左衽,要被开除“民籍”的! 披头散发什么的?或是干脆玩剃平头?还要不要当个诸夏人啦! 改编不是胡编,改良不是要玩非主流,还是要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 冬季到处瞎逛是一件挺操蛋的事情。 不过吧,再苦还能苦了封主和家族继承人? 吕武等人重新回到“新田”,没打算放过吕阳,开始进入到核心的考察部分。 “如你治家理国,当如何?”吕武问道。 吕阳稍微一愣,略略有些惶恐地说道:“父亲千秋,孩儿当伺候于膝下。” 什么意思啊? 吕武又不是在试探这个儿子是不是巴不得老父亲早点死。 那样的提问,得到那么一个答案? 吕武眨了眨眼睛,寻思道:“咋回事,想玩‘沙丘之变’啊?” 老父亲殚心竭虑地发展家族,扛着所有的压力和骂名进行各种改革,轮到最后让儿子给困在某地饿死,惨绝人寰呐!!! 这一刻,吕武收起了六十岁就退休的心思。 本来吧?吕武还想着在奋斗个十几年,慢慢将权力过度给吕阳,玩那种“扶一程”的操作,好好享受晚年来着。 权力是魔鬼,谁粘上都会变一个人,没有任何的例外。 吕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继续说道:“如我治家理国,必是奉行父亲之策,安家强国为长久之计,寻觅一扫天下良机,成就大一统事业。” 这要是作为第一句的答案,无疑是合格的,要有多优秀则是未必。 连吕武都不敢保证自己制定的所有规矩都是对的,继承人玩“萧规曹随”没毛病,就是显得太稳了一些,缺少自己的智慧。 吕武又问道:“你以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如何呀?” 天象的变异不足以害怕,祖宗的成规不足以效法,人们的议论和攻击不足以忧虑——养望三十年,天不生介甫,万古如长夜啊!!! 吕阳答道:“父亲所言,万事皆乃自然天象;祖宗之法需看天时;人言风潮,可品人和与否。” 其实,吕武还是相信有鬼神的。要不然他的穿越算是怎么个回事? 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再不相信世间存在不可理解却存在之事,脑子缺了根筋吧??? 吕武教导自己的继承人不要畏惧天象,主要还是想继承人有一颗锐意进取的心,不要被一群神神鬼鬼的家伙唠叨几句,搞得这不敢做那不敢当的。 老父亲对儿子的答案不置可否。 身为人父,难免会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更多一些,儿子完全听话又会觉得不得劲,会害怕到底是装的,还是自己对儿子的压制太猛。 人言当然可畏! 一个当权者要是弄到完全不顾民意,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对的,其余所有人都是白痴,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白痴。 这是哪怕当权者具有前瞻性,知晓某件事情做了有利,不顾民意去做,少不了得到一个“功在千秋,罪在当代”的下场。 这样的“勇士”一般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典型,注定不会有安享晚年的机会。 吕武接下来又问了吕阳一些刑名的事情。 尽管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父子两又去了那么多地方实际考察,吕阳还是坚定认为吕武对律法的制定仁慈了一些。 “父亲曾言‘乱世用重典’。如今乃是大争之世,我家更承载‘大一统’使命,刑不重何以恫吓歹人,律法仁慈乃是纵容犯罪,不可取也。”吕阳说道。 好家伙! 搞得“大一统”成了阴氏的历史使命啦? 吕武陷入了沉思,心想:“难道历代秦王没注意到刑名过重吗?山东列国也没有想过降低惩罚。” 他感到开心的是,自己这个儿子可算有坚持的地方,没有为了讨好老父亲放弃自己的观点。 第633章:阴武是个好老大 研究历史会察觉到一点,想要有所作为的领导班子,一般会非常重视律法,刑名方面的处罚将从重处理。 在封建时代,律法是统治者的工具,有为的君王在制定律法时,他们都会有明确的针对目标,经常被用来针对权贵。 一旦律法的制定权不在君王手里,“刑不上士大夫”那一套就要被搞出来,士大夫就能各种摸鱼,遇到事情了能躲就躲。反正大不了就是罚酒三杯,出事了换个地方继续享受,最坏的结果就是上岛陪猴子喝椰子汁。 士大夫这种生物吧?他们才不管什么国家利益,觉得尊严是个什么鬼玩意,只要能够享受下去,遭到入侵就拿钱买平安,对内则是能忽悠就忽悠,忽悠不下去大不了跑路呗。 什么从未有诸夏正朔向异族称臣,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士大夫说过自己才是正朔了吗? 再则,士大夫最崇拜的李唐没对突厥称过臣吗!?官人们是要学李唐忍辱负重,至于能不能学得成,再说呗。 吕阳走了,开春之后继续回去秦国,为阴氏的事业进行打拼。 新一年到来,由于楚国那边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齐国、卫国和鲁国还是个老样子,晋国君臣保持着警惕却没想搞什么军事活动。 春播之后,曹君姬负刍来到“新田”进行拜会。 曹国君臣是来感谢晋国帮忙打下山戎,并且将原属于山戎的栖息地赠送给曹国的。 他们很会来事情,带来了很多的礼物,晋君姬周和晋国八“卿”都有份。 来到了新的一年,晋君姬周的身体状况却是有点糟糕,冬天给染上风寒,一直到开春还没有病愈,每一天都在咳嗽。 人一直咳嗽很不好啊!尤其是男人咳嗽不停会更糟糕,属于男人的功能会下降不说,比女人更容易演变成为肺痨。 晋国这边的医疗条件比秦国落后多了,不止一次有“大巫”去给晋君姬周跳大神,然而却是一点屁用没有,搞得都有上天不庇护晋君姬周的言论出现了。 秦国成了阴氏的傀儡国,阴氏在方方面面获利诸多,其中之一就是接收了秦国的大批医匠。 吕武当然重视医疗技术,很清楚医疗条件对于一个文明的重要性。 他在接收“扁鹊”那一套班底之后,要人给人、要钱给钱,阴氏内部的医疗条件来个改头换面,就是达不到惠及所有群体的高度。 晋君姬周病了,无法自我免疫系统战胜病菌的地步,阴氏是不是要整点什么? 然而,晋君姬周没有求助,公族没有开口,阴氏自己凑上去吗? 治病这种事情,主动凑上去治好了是理所当然,治不好会被埋怨,病人的病情加重或是干脆嗝屁是要担责的! 所以,吕武每次跟晋君姬周见面都看到在咳嗽不止,一次次只能眼睁睁那么看着。 真心不是吕武不想派出医匠,身为人臣要注意两个方面,第一不要主动给君主送食物,第二则是别看见君王病了瞎表现。 臣子给君主送食物,然后君主一个不好,扯不清的! 看病?治好了也就治好了,治不好会不会是臣子故意的。是不是?不是也是! 吕武没有穿越之前看各种作品,每每看到主角敢送帝王食物和参与进帝王家庭成员的治病过程,一次次感慨这样的主角不是脑子缺根筋就是个傻大胆。 所以,再强调一次,不是吕武不愿意派出医匠,纯粹是不能主动派。 “寡,咳咳……寡人得知曹……咳咳!”晋君姬周咳嗽的状态有点‘紧’,应该是喉咙里面的痰太多?他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咳到眼眶都有泪花,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曹君远来,咳咳,心中甚……咳!甚为欣慰。” 话说,谁咳嗽了离他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肺痨也是能够传染的呀! 近期吕武就一再避免离晋君姬周过近,表现得老谦逊和懂礼了。 今天的饮宴聚集的人挺齐,八“卿”全来了不说,晋国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皆在场。 看不到师旷的身影。 这位很是得晋君姬周宠爱的盲人乐师,他承担了该有的责任,得到的下场很幸运。 按照“俗成法”的处置,师旷怎么都要得到一个身首异处的处罚。 晋君姬周不忍,在真正追究师旷责任的命令下达之前,派人暗示师旷要不就在家中自裁,死得有体面一些。 师旷在临死前弹了大半天的琴,一再“呜呼哀哉”陈述老天不给时间,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杀了。 他还有很多的道理没讲,人生理想也没有实现,要跟人世间永别啦。 这位盲人乐师有什么人生理想?他要证明哪怕是一个瞎子,一样能够取得大成就。 在这一件事情上面,吕武并没有过多的戏份,纯粹就是担任元戎该有元戎的样子,该对谁追责就追责。 若是吕武因为担忧名声受损而对谁有优待,才是对元戎权柄的不负责。 曹国得到山戎的领地,一下子控制范围增加了三分之一左右,他们给予晋国的回报是掏空国库,显得老会做人了。 礼物送到位,晋国君臣同样开心,宴会的气氛就很浓烈,看上去其乐融融,就是晋君姬周没完没了的咳嗽有点煞风景。 “卫鲁复又交战,未见有平息之时。”曹君姬负刍表情忧虑,眼眸里却是有着幸灾乐祸。 卫国和鲁国上次的纠纷,以鲁国承认卫国对某些城池的占有权又赔了一大批财帛而结束。 两国新的矛盾在叔孙宣伯身上。 这位敢搞国君母亲的“勇士”,他在鲁君午不知情下还被任命为执政,事发之后丢弃家族和一帮老小跑路了。 逃到卫国的叔孙宣伯还是名贵族,获得了一块封领,有了一些属民。他好像是为了感谢卫国的大方,频繁给卫国出主意来怎么搞鲁国。 主要也是卫国从鲁国那里占了一次便宜,发现鲁国的便宜真心好占,再则是卫国遭到晋国的削弱有些严重,卫国肯定是要逮着鲁国可劲的薅羊毛咯。 晋君姬周没说话就先咳嗽,咳到他自己都忘记要讲点什么。 等了半晌的曹君姬负刍看晋君姬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看向吕武,说道:“卫鲁乃是不义而战,伯国可有交代差遣于我?” 老大,俺跟卫国和鲁国都有接壤,要搞事情别忘记俺啊! 曹国对晋国本来就用心服侍,不会因为曹君是谁而有所改变。 尽心尽力侍奉晋国得到回报,一下子还是丰厚到砸得曹国君臣一阵晕乎乎,总觉得不帮晋国干点什么事很不好意思。 最为重要的是,曹国跟卫国和鲁国都是邻居,自家的邻居当然是越弱越好,跟着老大一块干还能得到奖励,能不再更踊跃一些吗? 吕武制定的国策就是削弱晋国东面,一再搞事的齐国和卫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搅屎棍一般的鲁国跟卫国发生的冲突越来越多,到这一步只要能将重新复立的那些诸侯国保住,其实已经够了。 也就是说,晋国要的就是现在那种局面,不能再多做点什么,免得用力过猛让东面再出现一个能左右国际局势的强国,尤其是那个强国可能是晋国自己扶持起来。 “卫鲁相争起因乃是宣伯所致。此为两国‘家事’也。”吕武摇了摇头,好心好意地奉劝道:“曹新得山戎之地,以稳为妥。” 小曹同志,你们刚刚得到那么大的好处没消化,别想着搞东搞西了啊。 曹国君臣当然知道是谁主张攻灭山戎再将土地赠送给曹国,以至于出力的明明是范氏,曹国君臣最为感谢的人却是吕武。 士匄品味出这一点之后很是吃醋,偏偏又不能多哔哔一些什么。 毕竟,吕武是元戎,国策也是吕武制定,范氏获得计划执行者的权柄没少占好处,再哔哔就要走智氏的老路了。 曹君姬负刍很懂事,说道:“今后,阴子若有所需,曹必倾力。” 之前,曹国的邦交是由智氏在负责。 老智家现在已经不行啦。 晋国这边对曹国的邦交处置权出现了空档,不是没人想抢,主要是智氏受到阴氏的庇护,去抢是不给阴氏面子。 阴氏当然也不能自己动手去抢,曹国自己懂事则没什么问题。 现在,曹君姬负刍的表态就是那么一回事,明白说曹国为了感谢吕武的谋划,要跟阴氏混了。 吕武心想:“不存在什么不地道的!有了曹国的邦交权,阴氏就能埋下一颗大钉子,偏偏想控制南方的范氏和有心思向东边伸手的荀氏(中行氏)都没话说。” 事实就是那样,又不是阴氏搞手段要控制曹国,是曹君姬负刍自己眼巴巴地凑上来,范氏和荀氏(中行氏)有手腕就搞出名正言顺地抢过去呗。 士匄在盯着吕武看,心想:“我没朝北边和西边伸手,阴武怎么将手伸到南边?欺负我是中军佐,盟友没阴氏多?不过……好像也不全是坏事,或许能争取一下荀氏(中行氏)站到范氏一边?” 一脸和煦笑容的中行吴猛然间发现士匄用很有想法的表情看过来。 稍微一个愣神之后,中行吴立刻将目光移开,心想:“别搞事啊!荀氏(中行氏)的既定策略是老老实实跟阴武混至少二十年,或是阴武不死,荀氏(中行氏)就是阴氏最坚定的盟友。谁特么敢在阴武活着的时候搞事,怕不是嫌弃小日子过得太舒服。” 没得到正面回应的士匄,一下子致郁了。 第634章:阴、范、魏、荀分晋也是可以有的 倒不是吕武表现得有多么酷烈才使得众人忌惮,纯粹是吕武表现出来的能力太强,致使有想法的人感到没把握,不想搞事的人要跟着一块发家致富。 阴氏是否强大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晋国强大的家族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不是一两次,无一例外都是惹了众怒。 在吕武懂得分利共赢的操作下,阴氏每一时间段都是朋友比敌人要多得多,才没有像赵氏、郤氏、智氏出现自毁的倾向。 今年的晋国不想主动搞事情,要的就是一个休养生息的环境,就看外部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当然也不是晋国今年就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不想搞事只是不主动出兵搞谁,各个家族国内的事情一大堆,谭国和纪国那边需要保持极大关注力度。 最大的事情就是关于“分肉”方面,也就是从卫国那里获得的大批城邑的归属问题需要落实。 阴氏并不想获得大河北岸的城邑,跟范氏、荀氏(中行氏)、赵氏、魏氏……以及一些中小贵族,再次进行了封领调整。 说白了就是,阴氏将从卫国那里获得的“收益”跟各家置换,要的是跟阴氏有接壤的封领。 各家再根据自己的需要,由阴氏来作为担保方,他们各家互相置换封领。 “荀氏(中行氏)择选东面封领为优,有往东迹象?”魏琦缓了一段时间,好像是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 今天是个小聚会,由吕武进行牵头,魏氏、解氏、荀氏(中行氏)、赵氏的家主都来了。 吕武没其它意思,感情都是从日常的相聚中处出来的,多聚一聚互相沟通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几个家族的家主,他们能将继承人带来就不会错过,算是增加年轻人的阅历,跟长辈们混个脸熟。 阴氏的继承人不在国内,不是继承人并不适合参加这种聚会,也就没一个年轻人在场。 魏氏来的是魏绛,他已经被确认为魏氏的下一任话事人。 解朔带来了嫡长子解武。 中行吴和赵武本身很年轻,有子嗣年龄着实太小,还不到亮相的年纪。 要是带小孩参加聚会?太吵太闹着实是不大合适的。 吕武要说跟谁相处的时间最长,没有疑问会是魏绛和赵武。 当初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赵武长期待在“阴”城,万不得已才会去“新田”逛游一圈,重新获得封领才不再寄居于阴氏。 老实说,吕武就是跟赵武相处的时间太长,大体上了解到赵武的性格和处世为人,得出一个不足以仰仗的结论。 有些人当当酒肉朋友也就罢了,真要是遇上事的话,一点忙都帮不上,求帮忙还可能被嘲讽的呢! 吕武不是说赵武就是上面那种人,纯粹就是猜测赵武只想“苟”到天荒地老。 一个只想“苟”的人,不是沦落到快不行了,一心就不想多事。想让这样人的力挺?着实是有那种幻想的人,智商有问题。 吕武跟魏绛?以前聚会中魏氏的“主角”不是魏绛,是魏相来着。 所以,吕武和魏绛的交情也就一般般。 他们没有聊太高深的话题,相反就是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聊着聊着,魏琦打破了那种默契,径直开口问中行吴关于荀氏(中行氏)的未来发展侧重了。 中行吴下意识看向吕武,眼睛视线再移到魏琦身上时,有着非常明显的为难情绪。 一个家族是个什么发展方向,能随随便便告诉人的咯? 荀氏(中行氏)想抱的大腿是阴氏,并不是魏氏啊! 唐突了。 真的是唐突了呀! 话说,魏琦是站在什么样的角度,能直接那么问? 关于封领的置换,各个家族最起码也是家主之间达成口头协议。 在这个讲究信誉的年代,口头上认可基本上也就是最终决议,没有任何人敢轻易干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魏琦见中行吴一脸为难,像是随口问一句而已,没有再追问下去,掉过头来跟吕武谈对长狄的处置。 曾经的卫国还是挺牛逼的。 卫国是相对来说最早发育成功的诸侯国之一,控制区以及人口、财力算是各个诸侯国中的数一数二。 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让卫国明明看上去很强,偏偏却是活成了一个弱鸡,甚至搞到狄人都能攻克卫国的都城,迫使当代的卫君来个抱头鼠窜。 当然了,后面卫国也在盟友的帮助下光复旧都,导致明明已经定都“帝丘”的事情,一国之君包括所有重臣还是常住“朝歌”,弄得“帝丘”这个都城有点有名无实。 魏琦说的长狄就是曾经逮着卫国一顿猛揍的狄人后代。 到了当前的历史时间段,狄人已经不像自己的祖先那么风光,几次跟秦国结盟搞晋国,反被摁在地上重复摩擦,弄得狄人在各项实力方面的削弱有点狠。 吕武两次进军齐国,没有机会也创造机会削了长狄不止一顿。 考虑到秦国已经“消声灭迹”,白翟和赤狄干脆就退出历史舞台,多少知道点消息的长狄各部落发现阴氏要搞事,相当一部分长狄部落很果决地收拾细软朝北边跑了。 吕武有点搞不懂魏氏重新将目光注视向晋国东部和东北部是个什么意思。 而这个跟魏琦和魏绛进行过多次交流有关。 其他家族不那么清楚秦国发生了什么事,就在秦国边上的魏氏能当睁眼瞎吗? 魏氏猜不透阴氏到底想搞什么,对于阴氏控制秦国再不断进行清洗的操作,一直都是看在眼里。 这些事情魏氏有向其余家族透露或传播吗?应该是没有的。要是有的话,晋国内部的各个卿位家族就不会还用看“小白兔”的目光来看待阴氏了。 魏氏是怎么看待的阴氏?以前或多或少觉得阴氏“寡恩”或坐视韩氏衰弱,直至吕武重新提拔韩起才让魏氏对阴氏的印象有所改观。 话又说回来,韩氏的衰弱不关吕武的什么事,再则阴氏真没受到过韩氏的什么实际帮助,是什么让魏氏认为韩氏对阴氏有恩的呢?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也许是吕武曾经借过韩氏的“虎皮”,才导致魏氏一家子觉得阴氏欠了韩氏人情? 真要那么算,好像也没有毛病??? 如果要算恩情,吕武倒是欠了魏氏颇多的。 这又让魏氏对阴氏有了新的意见。 曾几何时晋国的武器和防具买卖是魏氏占了大头,一度造成了垄断,并且国外的销售也是极好。而这一切随着阴氏在冶炼上获得新成就被终结掉。 事情要是往讲道理的方向来推论,阴氏冶炼技术超过并领先了魏氏,制造出来的是铁质武器和防具,真没对魏氏进行实际的侵权行为。 关键的是,市场份额真的大量从魏氏转移到阴氏了呀! 利益受损的一方一般不会讲道理,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损失,才不管是因为什么才导致损失的产生。 有一段时间吕武就发现魏氏有要向自己动手的迹象,拉郤氏和智氏给自己撑腰先抵挡住,后来才又带魏氏一块开拓西边。 阴氏和魏氏合作开拓西边无比重要,使得两家暂时放下原先的矛盾和争议,有了共同的利益,关系才极大的缓和了下来。 现在的情况是,魏氏已经无法向阴氏讨回自以为的“公道”,共同的利益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还从阴氏对秦国的操作察觉到危险,不是那么想再跟阴氏一起快乐玩耍下去了。 吕武本来只是觉得魏氏对自家开始变得冷淡,再多次察觉到魏氏关注晋国东部,不得不进行一些多想了。 “范氏开始集中发展南部,荀氏(中行氏)和魏氏将注意力转到东部?”吕武觉得这样挺有意思。 只要不跟阴氏针锋相对,大家就都是好同志。 吕武没有理由阻止范氏对南部有想法,甚至还一直在推波助澜。 以前只是中行吴多次不小心露出对东边有想法的马脚,轮到魏氏也有要下场的倾向,事情不是变得有趣又是什么。 近期国君的病一直没有好,甚至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是不是察觉到阴氏、范氏、魏氏和荀氏(中行氏)的动作,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给搞得心病而加剧病情的恶化呢? 吕武可以放纵和对范氏手伸向南部推波助澜,只有荀氏(中行氏)盯东边肯定要拿捏住,再加上一个魏氏的话,玩法就不同了。 “灭长狄不难。”吕武在经过一阵兜兜转转,主动将话题掰回到长狄身上,说道:“长狄大部逃窜,仅有少量滞留。” 这是阴氏的功劳啊! 吕武发现一谈到长狄,魏琦、魏绛和中行吴的注意力明显就集中了。 这个“长狄”在哪?以目前的势力范围来定义,位处晋国的东北方位,处于卫国的正北,齐国西边与之比邻。 要是用现代的地理位置,长狄就是河北地界。 现在的河北跟后世的河北完全就是两个样! 吕武亲自走过那条路线,蛮荒什么的就不提了,沼泽真是多到吓人的地步。 曾经阴氏对那边也很有想法,等吕武亲自去走一遭,再发现荀氏(中行氏)和魏氏对那边有想法? “我可别弄得贪多嚼不厌!既然荀氏(中行氏)和魏氏都盯上了,我是让他们合作,还是产生矛盾呢?”吕武心想。 第635章:大事不好啦! 阴氏控制秦国的操作正在进行当中,不出现重大的反复,哪怕是过程会出现曲折,秦国反正是没跑了。 在阴氏逐步加强对秦国的控制时,战略角度方面怎么都需要进行一些改变,阴氏与魏氏的合作变得不再重要,相反阴氏该想着怎么把“魏”地拿到手了。 “魏”地当然是魏氏的发家之地,他们跟赵氏的情况还不一样。 阴氏能成功跟赵氏置换封领的基础是,赵氏破败并且情势看着有点不妙,导致赵武极度需要一块好的封领给赵氏回一波血。 魏氏跟阴氏差不多同一时间段成为卿位家族,以人脉、人口和土地来判定,当初的魏氏肯定比阴氏强。 也就是吕武经营有方,政治格局方面深谙审时度势,才渐渐拉近与魏氏的差距,后来更是进行反超,一超过就在数年内拉开了彼此的实力差距。 当然了,吕武在封领、人口和资源、技术上的积累是够了,独独缺少一种历史底蕴。 一个家族的底蕴这种玩意吧?想让所有人提起谁就觉得牛逼,真不是一代人就能够达成,需要数代人的沉淀与经营。 有一句话叫“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某个家族突然蹿起来,也许不到一代人就完蛋了,很正常的。 以目前人的思想,他们承认吕武这个人无比厉害,至于阴氏到底能够兴盛多久,大家一起走着瞧呗。 某日。 吕武审阅完《阴氏律法》,进入到处理国事的时间,要好好查看各家族封领置换进程,做完了该将谭国和纪国传来的情况看仔细,宫城那边来人了。 “元戎,兄长噎至昏厥。”杨干看上去没有什么哀色。 吕武霍地就站起来,急切问道:“君上几时昏厥,可曾醒来?” 杨干将吕武的表现看在眼里,牢牢地记在心里,说道:“幸赖喉中之物及时取出,兄长醒来交代些许事宜,便再昏厥不醒。” 这样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吕武招呼来家臣,语速极快地说道:“邀各‘卿’来此,知会‘阍卫’宫城许进不许出,‘新田’各门紧闭。” 他又看向杨干,问道:“公子彪何在?” 杨干一个愣神,迟疑声说道:“陪伴兄长左右。” 这个公子彪当然是国君的嫡长子,出生于周天子继位后的第六年,也就是公元前566年。 等于是国君回国后的第二年就有嫡长子,那年姬周十五岁。 公子彪的母亲来自杞国,也就是处在齐国和鲁国包夹的一个不入流小国。 而姬周还流落在周王室当落魄公子的时候,来自杞国的女人早就陪伴左右。从这里也能看出姬周之前有多么不受到晋国公室的重视,要不然夫人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出身。 在晋国的储君有没有被重视只需要看一个方面,也就是夫人不是来自秦国,便会是来自齐国。 为什么那样?因为大多数强大的诸侯国都是姬姓,秦国是赵氏嬴姓,齐国是吕氏姜姓。 在漫长的历史之中,晋国的公室跟秦国公室联姻最多,以至于留下一个“秦晋之好”的成语给后世。 很快,得到通知的各个“卿”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来阴氏府宅吕武也没有一个来了就说一次,打算等人聚齐了再说。 因为其余七位“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杨干在场就不免觉得奇怪。 该怎么评价国君的这位胞弟呢?国君不止一次想栽培杨干,机会也得到过很多次,问题是杨干是个十分顽劣的人,每一次都将机会错过了。 在某一次出征南下时,其实也就是上一次“沫之战”后,晋国几个军团回转“虎牢”,国君带着上军压迫郑国,杨干在行军状态下干出了驾车乱窜的事情,差点撞上魏绛的战车。 国君惯着杨干,其余人多多少少会给点面子,只不过那是平时。 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包括国君和八“卿”在内,谁都不敢在军事相关上瞎胡搞,何况是一个杨干? 以晋国贵族的性格,成敌对了没得说就是摆明阵仗直接开干,怎么都不会刻意做打脸不打死的事情,魏绛作为上军司马当时是有权将滋扰次序的杨干斩了的。 然而,魏绛乱法了,他不敢杀掉国君唯一的弟弟,选择让杨干的驭手当场扑街。 那一次魏绛是给了国君面子也丢了上军司马的职位,新一轮卿位变动成为上军尉。 所以说,贵族就是贵族,家族不倒,人倒了分分钟还会爬起来,并且家族足够给力为前提,重新爬起来的那个人职位会更高。 只是在那一件事情之后,国君就没再给杨干争取什么机会,摆出一副要把杨干当闲人养的姿态。 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出现在元戎家中,元戎看上去还很严肃?其余“卿”就不得不猜测杨干是不是干了什么混账事了。 士匄和彘裘来得最晚,看上去还有些行色匆匆。 人到齐了? 吕武看向杨干,示意有事说事。 杨干就将之前对吕武说的话再重复一遍,想了想补了一句,说道:“国中之事元戎总掌?” 这话可不是国君的交代,完全是杨干自己加戏。 有了那一句话,事情就变得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国君的身体不对劲很久了! 去年国君染上风寒就一直咳嗽不止,近期虽然没咳嗽得太过严重,时不时咳一下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并且一个月总要低烧那么一次。 士匄看向吕武,表情诡异地说道:“公子彪不及总角之年。” 所谓的“总角之年”其实就是八九岁至十三四岁的少年,他们会将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故称“总角”。 是呢。 满打满算公子彪才五岁呀! 杨干说道:“君上并无大碍。” 他这么一说,有几个“卿”有了拔剑砍人的冲动。 既然国君问题不大,国家大小事务全权交给元戎是个什么情况,特么脑子有病吧! 吕武很不满地说道:“为何我方才下令封城之时不早言?” 要不怎么说杨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真没觉得吕武下令封城是多大的事情,甚至认为吕武那么做十分尊重国君,并且作为元戎很合格。 只是吧,杨干看到所有人都一副生气的模样,再怎么混账也知道该认怂,讪笑说道:“兄长两次昏厥,并未醒来。” 好了。 这一下听着事情又有些大条啦。 考虑到国君的有恙的时间很长,原先的身板再怎么好,久病之下也该被耗得变差劲。 身体差的人可不敢随便昏厥,有极大几率会醒不来,乃至于醒的过来脑子也许会出现问题,甚至有突然中风的概率。 当然了,国君年纪不大,应该不至于给中风了。 吕武分别与几位“卿”对视了一眼,问道:“我等入宫?” 要是得到召唤之后有“卿”没来,或是来了之后表现出不对劲,吕武才不会贸贸然进宫。 历史上可是发生了太多次设局让权臣入宫,再安排刀斧手伺候的例子,一般需要重臣进行配合。 在晋国有能力又有胆子动手的也就那么些人,近期晋国大规模人员流动是一种常态,很难判断哪一家是不是用人口转移来掩饰军事调动的。 吕武等人肯定是会带上足够的护卫力量,来到宫门前也没有立刻进去。 “祁午何在?”吕武下了车就问。 祁奚完蛋,祁氏并没有完全被国君抛弃。 事实上,国君也不敢那么干,要不然公族就该反了。 所以,祁午没有能够继承卿位,回去干“阍卫”这个老本行了。 话说,国君的胆子也是极大,抛祁奚出来当替罪羊,导致祁氏不但失去卿位并且家族实力受损极大,还敢任命祁午成为“阍卫”来保卫宫城。 也可能是国君真无法安排祁午其它职位,没有选择才让祁午担任“阍卫”。 毕竟,“阍卫”是保护宫城的职位,其余“卿”压根就没理由拒绝国君想要谁来担任那种的重任。 所有的“卿”到场,不管祁午之前是在哪里,得到召唤肯定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君上仍未醒来。”祁午首先解释自己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在宫门处值班,是就近保障国君安全去了。 这一下,几位“卿”不免又用眼神对视,几个人眼里多少出现了焦虑。 晋国的情势才刚转好,喘息上两三年就要主动挑起对楚国的争霸战争,要是国君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会影响到晋国战略执行的。 最要命不是国君薨逝,是国君状况非常不好却没有死成。真这样的话,面临这种局面的晋国别想干什么大事了。 吕武说道:“既是如此?再行戒严极为不妥,可撤封锁,宫城如常。” 大佬们全来了,他们不搞事情为前提,其余谁搞事一定会全家整整齐齐入土。 为了不使没必要的猜忌有生长的土壤,不但“新田”的戒严要解除,宫城卫队也自觉老实点别有什么举动。 祁午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国君的弟弟杨干很突然地问道:“如兄长不测,我将如何?” 本来已经迈步入城的众人停下来,脸色各异地看向一脸为自己命运感到担忧的杨干。 按照晋国的传统,不是储君的公子都要各奔东西,杨干能够待在国内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怎么着,杨干对君位有想法? 第636章:最漫长的一天 兄终弟及在春秋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例子还是有挺多的。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今年吴国就会发生一起“兄终弟及”的故事,也就是吴君寿梦会在今年薨逝。 晋君姬周虽然病的时间不短,以当前医疗条件一病就很久属于常态,然而这一次是突发的意外。 众“卿”入宫?尽管同样在“新田”的贵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得知刚才全城戒严,再听说八位“卿”都急匆匆地入宫,一下子心还是揪了起来。 “可知发生何事?”韩无忌满心思想知道答案。 韩氏的家主韩起很少待在“新田”,他久驻封地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完全是韩氏式微之后导致家族需要比别人更努力,封领建设以及对“士”和“徒”、“羡”的训练更要抓紧了。 韩无忌是韩厥的嫡长子,小时候摔伤让右臂变得畸形,主动退位让贤给了自己的同胞弟弟韩起,担负重任居住在“新田”很少离开。 杜溷罗说道:“如此架势,怕是君上不妙。” 其实不难猜的。 现在并没有“公廨”这么一种玩意,也就是不存在什么法办的固定上班地点,包括“卿”和其余担任各种职位的人,他们平时办公都是待在自己家里。 八位“卿”同时出现,又急切地赶往宫城,不是外部有敌国来犯,便是国君出事了呗。 晋国在“沫之战”打得楚国有点惨,去年楚国没有立刻进行报复,代表楚国打从实际上已经有点怂了,不然就是楚国又出现内乱什么的。 楚国不来兵逼晋国,或是进行邀战,外部能让晋国感到紧张的国家基本没有。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肯定是国君出事了呀。 韩无忌听得一愣,想道:“君上久病,突兀薨逝?断不能如此……” 近一二十年来晋国狗屁倒炉的事情很多,打赢了“沫之战”总算能稳住外部,几位“卿”没有搞事情的迹象,迎来了晋国整顿内部的时间,结果国君自己出现幺蛾子了? 杜溷罗说道:“或可前往宫城?” 韩无忌还是挺信赖父亲韩厥留下的这名心腹,对于杜溷罗平时担任监视自己的任务也没意见,赶紧让家里进行准备,要前往宫城加入大戏了。 话说,杜溷罗为什么要监督韩无忌?不就是因为韩氏的权力交接有瑕疵嘛。 当前社会,尤其是在晋国,身体有残疾的确不适合担任家主,问题出在“宗法”那一套规矩并没有相关的定论,等于韩无忌祭出“宗法”还是能名正言顺对韩起家主地位法理性提出质疑的。 韩无忌毛病了才去搞东搞西,他右臂畸形无法上阵杀敌,自认没有弟弟韩起聪明,韩氏又遭遇到很大的危机,很可能一搞事就会让家族没了。 有那么一句话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现在人们对家族的感情很专一,太清楚家族一旦没了自己也将没了的道理,不被逼狠了哪会瞎玩。 韩起非常敬重韩无忌这位兄长,为了避免打击到韩无忌都没有长待“新田”,又哪会去逼韩无忌什么。 怎么还安排杜溷罗监视韩无忌? 拜托! 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想干大事的大丈夫,不要像个小孩子那么天真好吗? 韩起从来没有玩过李二第四个儿子的脑瘫操作,说自己死前会干掉儿子,将大位还给韩无忌或是韩无忌的子嗣。 有些事情摆在明面,要么是一种戏谑式的折腾人,也就是从精神层面要把某个谁玩疯了;另一种就是合情合理的互相配合演戏,用来安定内部心有迟疑的那一帮人。 韩起和韩无忌玩得就是最后那种。 毕竟,权力这种玩意,谁品尝过谁知道甘美。 韩无忌来到宫城,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个,宫门前聚了不少贵族。 他们都是听到八“卿”入宫,心中有各种各样牵挂,过于急切后继赶过来的一帮人。 祁午站在城墙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城门外的众贵族,更多的时间在看向“冬宫”。 冬季过去,春季来临,冰雪没有完全化开,温度其实还是比较低的。 心里过于紧张,再加上保暖不错,每一个人说话都会口吐一道热气。 许多人很想凑近说话,看到一口一口热气,心里立刻出现犹豫。 口腔嘛,哪怕是卫生条件很好的现代,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口气清新?不用说是公元前561年了。 祁午在着急等待,尤其是看到聚集宫门前的众贵族渐渐有一种浮躁的趋势,有点怕出现什么场面控制不住的事情。 来宫城的贵族之中,大多数当然是公族。 他们有自己的封领,只是经营之术不咋地,不管事比管事好多了,待在“新田”花天酒地就算是为家族做贡献了。 没有担任公职的贵族,一般是只有公务或是前来采购才会待在“新田”,平时都是待在自家的封领。 实际上,身份地位不够,再有钱都难以在“新田”有多大块地,很多贵族来“新田”要么是借住在某位谁谁谁的家,不然就是住国君经营的客栈。 祁午正在着急之际,看到杨干从走道上了城墙,赶紧凑上去,说道:“可是君上醒来?” “并未。”杨干看上去情绪很低落,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元戎命放开宫门,使众位往‘冬’宫。” 为什么是杨干来?他再怎么样都是国君的同胞弟弟。 国君昏迷未醒状态下,公子彪太过于年幼,来自杞国的那位夫人权势上过于卑微,公室有话语权的只剩下羊舌肸和杨干了。 得到允许的众贵族入宫了。 他们来到“冬”宫的广场,临到要进入阙门却又被拦住。 “诸位。”祁午一脸的抱歉,说道:“请解剑。” 平时贵族去哪都是佩剑状态,是一种风俗,也是属于贵族的尊严和特权。 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众贵族稍微沉默,有了第一个人率先解剑,其余人也就默不吭声地解下佩剑交给宫城卫士。 他们被领着来到一个大殿,到了这里祁午才进行甄选。 人间过于残酷,身份地位不够格,又或是家族实力不达标,好多事情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韩无忌肯定在前往亲眼看看国君情况的人群之中。 他们七弯八拐走了很长一段路,讶异地发现今天的阵仗比平时还松垮,心里倒是有了更多的安全感。 宫城戒备不严当然是吕武搞出来。 情况足够特殊之下,再弄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架势,大家的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尽管有经过甄选,能够前往国君卧室门外的人还是足有十来人。 他们要么是在晋国实力还算可以某家族家主,不然就是家族的代表,站在卧室之外的走廊,轮流进去看望还处在昏厥状态的国君。 轮到韩无忌时,左脚刚抬起来没踏着地,卧室里面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话语声。 声音很急,又很是惊讶,导致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清楚在讲些什么玩意。 韩无忌进去卧室,看到的是八位“卿”拥挤在卧榻周围,边上则是国君的夫人以及公子彪,更外围就是寺人和宫女了。 在刚才,国君眼皮先是眨了几下,慢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能看出他本人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状况,一副茫然又虚弱的样子。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不在,变成了一个卧在榻上看上去枯瘦以及脸色苍白的人儿。 醒来的国君虚弱地念了几个音节,话没讲清楚就咳嗽起来。 说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咳嗽倒是非常激烈,咳着咳着竟然发生了干呕。 之所以是干呕,完全是之前被噎住,搞了催吐,吐到胃里和食道真没料能往外涌了。 “诸位且退后,使君上不至气闷。”吕武不懂医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说着,他自己率先退开。 其余几位“卿”搞不懂吕武是个什么意思,见到吕武带头就照做了。 “君上!!!”夫人的声音很悲切,也挺着急,拉着公子彪扑上去了。 国君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就是呼气依然没什么力气,看上去虚弱极了。 人的脑袋要是懵的时候,听什么声音会感觉刺耳。 那道女人尖锐的呼声,差点没让国君像是脑子遭到重锤,给翻白眼再昏厥过去。 国君很努力地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在哭的夫人,用满是担忧的目光盯着公子彪看了一小会,视线开始进行寻觅,看到吕武以及其余“卿”眼睛一亮,抬手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看口型是让众“卿”上去? 那些中等贵族已经知道国君醒来,无法亲眼观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低声问那些能看到的人,脱不开国君看上去很不妙的结论。 看样子国君应该是得了肺痨? 吕武怎么可能凑上去被传染?无法蒙住口鼻,肯定要保持安全距离的呀! 国君不是完全不能说话,只是说话的声音不大,拜托八位“卿”以国事为重,再招呼吕武和士匄离得更近一些。 士匄一下子就凑上去。 吕武心里觉得士匄是个无知的勇士,屏住呼吸也凑了上去,就是离近了第一时间劝国君躺下,还是别脸朝脸了。 “中行偃为寡人派人刺杀而死。他弑君在前,死有余辜。”国君的声音不大,言语却是犹如炸雷。 破案了啊? 原来派人刺杀中行偃的是国君! 只是吧,国君绝对不是为了出一口恶气那么简单。 吕武露出惊骇的表情,下意识与一脸骇然的士匄对视了一眼。 两人稍微一阵错愕,明白国君是在进行某种摊牌,也是在警告阴氏和范氏,公族还是有底牌的。 国君现在看什么都模糊,不去关注吕武和士匄是个什么表情,又说道:“智瑩遇害非寡人所为,寡人却知何人所为。” 咦? 怎么不继续往下说? 玛德! 写网络小说的断章狗会被寄刀片。 知道面对面话讲一半会遭遇什么吗? 再则看国君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样子,可别搞出没给个准信,再次昏厥就一睡不醒啊! 第637章:国君到底想搞什么? 原来中行偃是国君派出刺客杀死的?难怪吕武总觉得国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所谓的眼神不对劲,不是吕武感觉到了来自国君的杀意,像是一种国君觉得吕武亏欠了什么的愤懑。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那一段时间国君不止一次跟吕武谈心,大意就是能不能相辅相成共创霸业什么的。 吕武跟国君的“野望”并不冲突,一样希望晋国能在这一场争霸战中将楚国打趴下,给予国君的答案肯定很美好。 国君还想要来自吕武的配合。 当然了,国君不奢望吕武能够无条件配合,没那种道理,再则春秋也不是大一统之下的中央集权,破家为国什么的相反会被社会所不接受。 国君想要的配合是吕武能以他为主,起码国君想要复兴公族,希望吕武不要阻拦。 后续的很多事情中,吕武的表现其实让国君以为是在配合,像是祁奚担任卿位的通过,能够使公族有足够的军团编制进行参战。 一直到国君被困“沫”那个地方,一些事情才有那么点真相大白。 楚军北上肯定不是吕武招来。 吕武能够在得知国君和下军、新军被困立刻展开救援,无论是从道德还是职权带来的责任,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祁奚被迫自裁谢罪都跟吕武没有任何关系。 发生那样的事情,任何一位元戎都有追究祁奚的权利,差别是国君的权威能不能压不住元戎的追责,有没有办法保住来自公族的一位“卿”而已。 吕武有了一种案情破解之后的恍然大悟,说白了就是得到答案再一想,好多事情都明白过来的马后炮。 在之前,几乎所有卿位家族都在互相猜忌,认为对在任的元戎中行偃下手,以谁能得到好处谁动手的几率最大推论,接任元戎职位的吕武其实担了最大的怀疑,再来就是范氏了。 “中行偃虽然弑君,可是对国君还是挺忍让的。这么一个‘听话’的元戎,国君到底为什么要杀掉?不可能只是因为中行偃有过弑君的事迹呀!”吕武心里非常不解。 下一秒,他转念想道:“按照当时的情况,无论从顺位制还是明面的家族实力,士匄才是接任元戎的第一人选。” 所以,国君干掉中行偃想保住君权不可冒犯的铁律,又在给范氏设局? 士匄错愕之后再次露出了骇然的表情,心想:“还好我退位让贤了啊!” 天气很冷,士匄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浑身汗,额头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了。 知道答案之后再进行思索,之前很多看似莫名其妙的事情,关联起来都变成有迹可循。 很明显的事情,国君就是要将水搅浑,用元戎的宝座进行设局,不管是阴氏和范氏对上,还是荀氏(中行氏)和范氏对上,又或是哪家跟这家矛盾严峻到不可调解,以当时晋国面临的外部态势来判定,他们都要忍着。 那么一搞,国君就能得到跟刚回国一样的局面,成为一名仲裁者来压制各个卿位家族,甚至能顺势得到卿位家族的投靠和更深层次的效忠。 令人怎么想都猜不到的是,范氏面对元戎宝座的诱惑竟是选择了拒绝上位,致使吕武只是用了很小的政治代价一跃成为元戎。 这个当然跟当时范氏面对的内部和外部环境有关,看士匄现在的神态,不像是察觉到了国君设下的局。 在国君的设想下,应该是阴氏联合魏氏、荀氏、智氏对范氏发难,自此以后卿位家族变成了三个阵营。 后来卿位家族的确也是产生了分明的阵营,以阴氏为首,包含阴氏、魏氏、解氏、荀氏(中行氏)和赵氏的一个团体,里面的赵氏又独立为一个中立派,甚至可能随时当二五仔。 范氏自成一个阵营,然而范氏却是占了两个卿位。 刚刚获得卿位的祁氏肯定算是公族这边的阵营。 要是新军能在“沫之战”不拉垮,三足鼎立的局面怎么都能维持下去,能够给国君的操作空间就太大了。 谁能想到公族那么没用,坑到祁氏也就不提了,迫使国君不得不让祁奚当替罪羊。 再之后,局势明显被吕武所掌控。 国君没有破罐子破摔的原因有点多,包括国家终究还是“曲沃一系”的晋国,成为元戎之后的吕武没有太过于嚣张跋扈,阴氏为首的团体跟范氏保持泾渭分明的态势,公族依然获得了一个卿位。 上面其中一点没形成,国君没事也会再搞点事,怎么都要让各个“常务卿大夫”乱起来,免得国将不国的局面真正形成。 有那么点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吕武和士匄在面面相觑,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明明比较警惕国君,还是给小觑了啊! 现在的问题是,国君为什么要承认是自己杀了中行偃,后面所谓的掌握“大料”又是个什么意思? 国君在喘息,吸气和呼气的动作有点大。 自己辞职后的智瑩再次活跃起来是个错误,他的重新活跃威胁到的家族太多太多,再来是谁都不乐意智氏再登上卿位的舞台。 问题在于智瑩的所作所为有威胁并不刻意针对单独一个家族,采取刺杀这种被发现就是孤注一掷的行动,怎么都要有点深仇大恨吧? 没有深仇大恨?那一定是有更大的图谋,可以一下子颠覆晋国的既有局面。 站在后面的其余几位“卿”刚才其实有听到一点声音,只是离得有些远听不太着真切,依稀听到谁是杀死中行偃的凶手? 中行吴瞪大了眼睛来回注视吕武和士匄,用极大的努力忍住才没凑上去,已经要有点控制不住了。 那可是杀父之仇啊!不报不当人子。 荀氏(中行氏)身上的耻辱也将永远无法洗刷,必然会在长久的时间里限制荀氏(中行氏)的发展。 事实上,家主被刺杀找不到凶手,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在述说这个家族的无能。 剩下的那些“卿”则是脸色都很严峻,明白接下来晋国或许会迎来一个多事之秋。 所有的“卿”之中,魏琦的脸色除了严峻之外还有点怪怪的。这种“怪”是担忧什么秘密被揭发。 一直在等国君继续讲下去的吕武和士匄等了个寂寞。 过程发展是国君像闭上眼睛要养神一下下,结果却是睡着,或是再次昏厥过去了! 发现这一情况的吕武和士匄退开,让出空间给公子彪母子哭天抢地,一众寺人和宫女各种瞎忙。 “方才君上言及我父?”中行吴的迫不及待很现实。 一句问话让吕武和士匄面面相觑,陷入了共同的为难。 怎么着?直言相告是国君派人刺杀了中行偃,再让中行吴对国君发动报复吗??? 春秋时期,贵族对国君发动攻杀的事情可不止发生过一件,只是摆明阵仗开干比较少,一般就是设局伏击,或是用刺杀的手段。 吕武深呼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此事……且容后再议。” 那件事情着实是太大条了。 仅仅是国君派人刺杀自己的臣子这一点来看,足够晋国发生大动荡的。 荀氏(中行氏)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难道真的跟国君摆明阵仗开战吗? 到时候,其余几个卿位家族应该站在哪一边?其实站在哪一边都是错的啊! 士匄欲言又止,低低叹息了一声,轻声对吕武说道:“君上之言,不听也罢。” 讲的不是国君承认刺杀中行偃的事。 国君看似要薨逝,临死前爆了这么一个大料,搞得吕武和士匄有些晕乎乎的。 而且国君还有另外一个“料”是关于刺杀智瑩的真凶。 智氏现在已经不行了,再加上智氏唯一的继承人智盈年幼,他们没有能力去报仇。 考虑到智氏被阴氏所庇护,刺杀智瑩的幕后凶手暴露,会导致阴氏必须入场的。 众人没有离开宫城。 他们来到“下”宫这个地方,选了个赵庄姬生前很喜欢待的庭榭,周边被卿位家族带来的武装力量团团保护住,宫城卫士被驱赶到一边去。 气氛很不对劲之下,没人多哔哔什么,一直拿眼睛在注视吕武和士匄,看吕武的时候会更多一些。 这里的环境挺清幽,地面铺上了密密麻麻又圆润润的碎石子,建筑物的用材明显都是使用名贵的香木,有一条宽约一米左右、深度不会超过三十厘米的清水环绕庭榭。 要是在夏季,这里绝对会是一个避暑的好所在,冬季过来就很比较不合适了。 众人现在需要吹一吹冷风,尤其是中行吴现在亟需冷静一下。 “若君上薨逝,便由公子彪继位?”士匄率先打破诡异的安静。 吕武却是知道士匄对国君不满到了一种极致。 真实情况是,吕武对国君也非常不满,内心里多多少少则是有点佩服。 姬周几乎“光溜溜”回国,尽管只是把控国政不到一年的时间,展现出来的才华却是个有为之君的素质,并且发展晋国的思路很清晰。 只是吧?国君的胆子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是大到了惊世骇俗的程度。 这种人一天不死,哪怕是一再面临失败,只要给成功一次,晋国各个卿位家族的灭顶之灾也许就悄然降临了。 士匄讲那一句话让好几个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羊舌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搞什么啊! 尽管国君的状态很不妙,也许养一养能好的。 士匄是在给国君判死刑吗? 吕武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士匄一眼,其余人以为吕武要训斥士匄时,说话声出现,道:“便由公子彪继位。” 我靠! 真的要给国君判死刑啊??? 第638章:八“卿”遭围攻,谁脑子被门夹了? 可以想象吕武和士匄现在有多犯愁。 他们搞不懂国君得自曝行为是有什么目的,思来想去国君这么干会有好处,问题是会给下一任国君埋下极大的隐患。 必须了解春秋中叶,才会搞懂很多的东西。 或者说,阅读史书必须契合当时的社会价值观以及普遍的民情、思想,才能将事情真正的洞察。 有很多的事情用现代的思路去评判古人的所作所为,就是用后世的价值观和思想观在进行思考,得出来的结论肯定是现代人的理解,也许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国君承认杀死中行偃?其实就是一件代价不大的事。 现在当然没有“君要臣死臣不得死”这么种玩意,只是国君杀死一个臣子的代价要远远小于臣子弑君。 首先要明确一点,也就是中行偃参与了弑君,等于荀氏(中行氏)产生了不忠的行为,再跟公族结仇了。 以上面那个为基础,既然荀氏(中行氏)先出招了,难道不允许公族进行报复?恐怕是没有这种道理的。 以春秋时期……尤其是晋国的自有国情,国君不像其余诸侯国的一国之君那么有权力,属于国君应有的尊严还是该有。 这样一来,晋君无法像楚君那样,也就是楚君想让哪个臣子去死,臣子不自己去死,楚君哪怕臣子没有罪名也能够名正言顺地下令动手。 目前南方的诸侯国跟北方的诸侯国有比较大的不同。 南方霸主楚国带动的风潮是,国君哪怕不是一言九鼎,也是话语权极重。 在北方则是在晋国的带动下,北方各个诸侯国的臣从某种程度上能够跟一国之君相抗衡。 这样也就出现了一种很泾渭分明的区别,南方的一国之君想搞垮谁或是杀死谁不麻烦,北方的一国之君想弄谁需要三思而后行。 从某种角度来解释,南方诸侯国的臣是“臣子”的一种,北方诸侯国的臣则是“臣工”这种。 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啊。 “臣子”就是君王麾下可以任意差遣和打杀的奴隶。 “臣工”则是众人给国家的打工人了呗。 无论是在任何时代,主人想怎么弄奴隶就那么弄,再有权威的老板想搞打工人顶多就是辞退。 说白了就是“臣子”连自己的死法都没资格选,“臣工”干得不爽还能喷老板一顿再辞职走人。 当然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有,像是某个朝代,大臣想给野猪皮当奴才还要论资排辈,一个奴才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抢,给个高官厚禄都没有奴才的地位吸引人。就问,思想到底扭曲成什么样,贱不贱吧。 然而,了解到那个时代奴才才是“贴心人”会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和是个金饭碗,相反杀个大臣比扭断小鸡仔脖子还容易,就能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抢个“奴才”的地位了。 当奴才远比当大臣有排面,并且奴才跟主子是荣辱与共的关系,大臣顶多就是个临时工。这种社会现实之下,想着当奴才,是不是就挺能理解的? 所以,阅读历史真的需要契合当代的情况,每一个时代总是有属于自己的“流行”,免得很多事情看来是那么回事,然而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吕武和士匄在郁闷的不是国君承认杀死中行偃,他们感到措手不及的是国君没讲出来的那个“大料”。 在了解到是国君杀死了中行偃之后,吕武和士匄相处起来明显没有了之前的猜忌。 道理挺简单的。他们怀疑是对方下的手,深怕对方给自己也来那么一下子,肯定就互相信任不起来。 刚才国君向吕武和士匄摊牌?如果国君是真的掌握了铁证,很明显智瑩遭到刺杀不会是阴氏或范氏干的。 这样的话,吕武和士匄还互相猜忌个什么?该是换成他们站到一起,猜忌其余的卿位家族了。 “此事……”吕武感到很是脑壳疼,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着手公子彪继位礼仪,君上丧事一事或可从简。” 如果不是国君自曝出来,换作是哪一家查到了凶手,他们并不是完全无法拿国君怎么样,少不了上演一出逼宫,迫使姬周下台了;真的想搞事,还能联合荀氏(中行氏)弄死国君,再操弄晋国政治格局,甚至清洗掉“曲沃一系”也不是不行,重新换一个“宗”来接位也就是了。 羊舌肸小心翼翼地说道:“君上尚未薨逝。再则……君上乃是有为之君,丧礼如何从简?” 从本质上来看,国君跟中行偃算是私仇,硬要搬到台面上也行,不就是国君跟卿位家族的斗争嘛。 真的要扯到君权跟卿权的斗争上面,以当前的实力对比,吃亏的一定会是公族。 这个就是姬周为什么要自曝的原因之一,将那件定义为私仇,不使得哪天被查出真相,姬周又早就入土,仇恨遗留给下一代。 从这里能够看出一点,国君还是挺明白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秘密的这一个道理,清楚秘密只是暂时没有被挖掘出来而已。 聪明如中行吴已经猜出那么一点点,脸色变得无比铁青的同时,握拳的双手指甲都要插进肉里了。 然而,中行吴没忘记自己那位父亲被卷进弑君风波,除非他现在是元戎,荀氏(中行氏)有那个实力以一家抗衡全国,要不然能做的也就是假装没猜出真相。 他们开始商议国君的后事。 看着好像挺不当人臣,打从现实来看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毕竟,国君看着好像是真的要不行了,大臣们商议着要给即将薨逝的国君一个什么样的体面,太过于正常了。 吕武和士匄只能压下心里关于国君自曝的困惑,忍住不去想要了解国君掌握的另一个秘密,暗中观察谁的表现最不对劲。 这一观察下来,当属魏琦和中行吴最为反常。 以吕武和士匄对中行吴的了解,清楚中行吴的智慧,认为中行吴的反常恰恰就是正常,形成眼神对视时不免要露出抱歉的表情。 他们比较奇怪魏琦在忧心忡忡什么,一边商议国君丧事的规格,另一边不免更详细观察其余人,再在心里进行猜测。 远处的喧哗声从小到大,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渐渐地,听出不止是喧哗声那么简单。 只是喧哗声的话,也许是国君死了呢? 喧哗声里面有喊杀和怒喝,再有外围的各家家臣先后跑过来禀告,说是有大批士兵向庭榭杀来,情况就显得比较不一般了。 什么个情况? 不是说没搞懂状况,是纳闷谁的脑子被门夹了,搞了这么一出围攻。 “外间所言,众‘卿’弑君,意图谋国。”蒲元自己都是一脸的荒谬,觉得某个谁的脑子真被门夹了。 要是八位“卿”……不对,仅仅需要吕武、士匄、魏琦和中行吴达成协议,用得着先弑君吗?他们各自回去封地,再同一时间起兵,谁能扛得住他们的共同发难??? 几个人只是感到诧异,没有觉得多么危险。 庭榭很大,聚集了上千来自八个卿位家族的卫队,其中阴氏的精锐甲士数量就达到两百,还有来自魏氏的一百二十重步兵,再加上范氏、荀氏(中行氏)、解氏……等等的甲士或精锐武士,要有多少敌军才能攻进来? 只是吧,众人下意识就拉开了距离,尤其是选择远离羊舌肸和赵武。 面对这种局面,羊舌肸简直是惊慌到不行,哆嗦着嘴皮子,抽搐着脸颊,频繁地眨眼,重复手抬起再放下的肢体动作,恨不得当场就晕过去。 赵武则是一脸的无害加无辜,表现出来的气质是搞不清楚状况,想到了什么似得甚至有着一脸的哀伤。 这是哪里来着?不但是赵庄姬生前很喜欢的庭榭,还是发生赵氏几个重要人物被斩杀当场的“下”宫啊! “我知此处有一暗道可出宫城。”赵武说道。 解朔、羊舌肸和彘裘立刻有那么点意动了。 吕武、士匄、魏琦和中行吴则是连看一眼赵武都没有。 宫城有密道能通往外面是秘密,然而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这个秘密就是个笑话。 信不信几家非但知道宫城哪些地方有密道,甚至还知道入口和出口都在哪里,只是不清楚密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下去密道?真要同意赵武的建议,鬼晓得密道里面是不是埋伏了大量的人,又或者进去之后被封死,来个进得去出不来? 赵武看到吕武、士匄、魏琦和中行吴的反应立刻后悔了。 这么个当口讲那些话,出于好意也不免要被猜忌,简直就是没事找事嘛! 吕武走到庭榭里面,一点都不慌地坐下,亲自煮起了茶。 第二个走过去坐下的人是士匄,一脸平静地坐到吕武的对面。 “元戎,我往之窥探?”中行吴年轻嘛,再来就是很有跟班的自觉。 解朔本来心里无比紧张,看到吕武和士匄都那么镇定,再听中行吴请示,很后悔怎么就错过了舔一波的机会呢? 国君突然出事,他们在进宫之前能不做准备??? 现在,不管是哪些人搞了这么一出围攻,等着全家整整齐齐入土便是! 第639章:武,救我! 讲实话,吕武根本不在乎这一出是谁闹出来的。 其余“卿”的话?如果不是他们主导或是参与其中,一样不会在乎这种脑残行为。 自栾书之后,晋国每次的卿位变动都要流血。 好不容易士燮给了一个好榜样! 后面的智瑩虽然是不光彩下台,可是也没有让卿位变动出现流血事件。 范氏目前在“国际”上的名声有些臭,但是在国内的名声却是很好。 为什么呢?因为士燮的预言对了,接任范氏家主之位的士匄又再一次进行了“让贤”的行为。 晋国的两次卿位变动没有流血,其余人怎么看不重要,大多数的“卿”还是很想将不流血保持下去,免得一闹出大动静就要消失上至少一个卿位家族。 几个卿位家族没有大动干戈,代表晋国至少五成的武装力量处在一种蓄势的状态,他们一旦暴怒起来谁都扛不住。 “当是公子干所为罢?”解朔低声说了一句。 中行吴搭腔,说道:“祁氏或参与其中。” 魏琦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解朔和中行吴的猜测。 在之前,杨干对君位表现出了欲望。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干很是缺乏对卿位家族的畏惧,性格和智商上面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一些缺失。 阴氏、范氏、魏氏、解氏、荀氏(中行氏)、赵氏算是一拨的。 成为新军佐的羊舌氏依然被算在公族的那边。 尽管晋国已经开始趋向于中小家族难以生存的局面,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还是能够占到晋国军事总实力的三成左右? 公族在“沫之战”初期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很堪忧,后来被逼拼命还是表现出了霸主国军队该有的素养。他们联合起来的封地、人口和资源不算少,却是只能在晋国总军事实力里面占两成左右。 之所以公族只剩下两成,主要是“沫之战”让他们损失惨重。 这里的比例不是单独算封地、人口和财力,需要将上面那些数据算在其中,又估测军队的战斗力,得出一个实力的占比。 简单的说,一样是有一百万左右的人口,同样的财力之下,公族所能展现的临场战斗力不如卿位家族。 这个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同等兵力之下,几个实力比较弱的卿位家族或许跟公族半斤八两,强大的那些卿位家族则是在战斗力上绝对完胜公族。 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卿位家族每一次都需要纳赋,能不在平时更注重于操练吗? 公族混吃等死了多少年,还能保住基本战斗力,算是比较不错了。 再则,卿位家族之中实力较差的“士”、“徒”和“羡”会在一次次交战中被消耗掉,一再参战又能够活下去就很说明素质方面的质量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点,晋国的中小贵族想找谁投靠,优先的选择并不是公族,会是某一个卿位家族。 这样导致的是卿位家族每每能够从中小贵族那里获得择优的补血,以至于出现强者恒强的局面。 当然了,晋国的军事总实力的占比是那样,打起来的不确定因素还是非常多的。 最为简单的就是能不能团结这个问题,再来就是武备方面的差距,要不然就不会出现一个人口四五亿的国家被一个一亿人口不到国家爆锤的事情了。 几个大佬那么镇定,使得另外一些心里发虚的人逐渐冷静下来。 他们依然是刻意互相保持着距离,轻易不敢随便向谁靠近,或是让谁凑过来。 “当是公子干。”羊舌氏哭丧着脸,又说道:“祁午乃是‘阍卫’,即便祁氏非是主谋,必有参与其中。” 道理并不复杂的。 祁午是“阍卫”啊!没有他的允许或放纵,乃至于是祁氏直接参与,数千的士兵怎么进城,可能也是早早就藏在宫城。 前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不少,发动围攻的敌军无法从装束辨认出是来自哪一家,旌旗什么的更看不到,要是喜欢交际会友则能辨认出一些熟人。 几个家臣向自家的主人汇报,根本就没出现什么意外,参与者全部来自于公族。 羊舌肸在发现好几位“卿”时不时用不善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自己,吓得心脏跳动速度控制不住加快,脑子一阵阵的晕眩就是昏不过去。 “我实不知也!”羊舌肸进行苍白的辩解。 没人搭理羊舌肸,是那种劝慰或怒喷都没有,好像就压根没这个人。 这样的局面更是让羊舌肸感到害怕,哭着一再解释,没有得到回应干脆拔出剑来,招呼自家的武士出去杀敌,要以这样的方式自证清白。 解朔本来要拦下羊舌肸,做之前先观察吕武的反应,发现吕武没给任何阻拦的信号,控制住拔剑迈腿的动作,心想:“元戎仍需公族有卿位?”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除非有证据表明羊舌氏也参与其中,要不然在国君马上就要薨逝的当下,将八“卿”之中唯一的公族弄死,会吓得全体公族瑟瑟发抖,极可能出现狗急跳墙的局面。 另外,一旦非公族的“卿”将羊舌肸弄死,哪怕是给出再有力的证据,一样会让中小贵族变得人心惶惶。 羊舌肸要出去拼命,一露面立刻让围攻的敌军先爆发出欢呼,随后则是一阵阵的哗然。 那些发动围攻的敌军,他们大概以为羊舌氏要加入除贼行动,搞明白羊舌氏的拼命对象是自己,能不错愕外加愤恨吗? 有了羊舌肸带头拼命,羊舌氏的武装力量从之前的打酱油,变成冲上去扛在最前面。 其余的几个卿位家族的士兵先后得到来自家主的指令,一旦羊舌氏的人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就要连羊舌氏一块收拾了。 “羊舌氏……果真不知情?”士匄提出了疑问。 吕武笑了笑没讲什么。 目前羊舌肸到底是公族还是卿族?估计连羊舌氏都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定位。 仅仅是羊舌肸能够经常跟几位“卿”待一块,怎么都要有人去进行联系,哪怕羊舌氏不直接参与,当个通风报信的角色也很有用的。 吕武心想:“我还以为士匄已经变成了一个老油条,没想到政治智慧还是没培养出来。” 很多事情不要去在乎过程,看一个结果就行了。 在政治层面之上,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不管羊舌肸之前扮演什么角色,他都带着羊舌氏的士兵冲锋在第一线,等于公族爆发内战了呀。 仅仅是公族爆发内战这一点对卿位家族就是一种利好,使得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的公族加剧内部的互相不信任感。 以后公族里面谁再想搞出什么事情,他们想联络谁又或是想跟谁一起合谋,困难程度增加的不会只是一点半点。 在晋国内部,公族越弱越好对于卿位家族早就形成了一种共识,几个老牌卿位家族一直以来也是那么干的。 因此,吕武就任元戎之后让公族出现了“卿”,不是没有惹来非议,好几次士匄甚至都将话给讲明了。 话又说回来,不算羊舌氏的话,八“卿”之中能够算得上是老牌卿位家族的好像只剩下范氏和荀氏(中行氏)、赵氏了?阴氏、魏氏、解氏都是新晋靓仔来着。 现在晋国的大部分话语权掌握在吕武手里,有人欢喜有人忧成了一种必然,对于卿位家族之外的中小贵族来讲则是一个好消息。 为什么那么说?证明晋国不存在什么天花板,只要能立功又善于发展家族,再能处好交际关系,不是无法成为卿位家族呀! 羊舌肸带头冲锋,有了羊舌氏拼命,其余的卿位家族武装力量再跟上,围攻者变成被反突围者追在屁股后面大杀特杀。 “主,新军佐俘获公子干。”蒲元带来了这个消息。 他又说道:“听闻消息之众家率兵而来,于城外不得进。” 这个“城”是宫城。 “新田”是晋国的都城,再以晋国贵族的尿性,谁出门都要带上至少上百护卫,一再出事之后增加在“新田”的武装力量,搞得“新田”就跟一个大兵营似得。 在那种现状之下,不出事看不出什么,一旦出事哪一家都能拉出一大批士兵,并且还是着装阴氏出产甲胄,手里的家伙一样是采购自阴氏的兵器。 没有多久,羊舌肸押着杨干来了,一起出现的还有祁午、贾硕等一些公族的封主。 杨干被堵住了嘴。 其余人倒是能讲话。 有些公族封主一来就破口大骂,骂的是所有“卿”都是乱臣贼子,会不得好死啥啥啥的。 他们认定晋国再一次发生弑君,并且所有“卿”都是参与者。 “君上已薨?”吕武问的是羊舌肸。 杨干都做出这种蠢事,还拉上一大批人陪葬,但凡国君还有口气,不至于的。 事实上,吕武将事情看得很明白,他们在进城之前,国君肯定是有布置了一些什么。 比如,有那么多的公族军队藏在宫城里面。 国君未必是想动手,可能是出于防范未然的心思。 他对自己的那个胞弟很溺爱,不会刻意去隐瞒什么,使得杨干知道了那个暗手。 结果好了,他明显低估了自己这个胞弟的蠢,更没想到这个胞弟有那么大的野心。 吕武示意让杨干可以说话。 杨干嘴巴里的东西被拿出来,要破口大骂却是看到吕武平静地看着自己,破骂变成哀求:“武,救我!” 咦? 这是向吕武求饶,还是向赵武求救? 第640章:这下成为四朝元老了啊 蠢人以自己的意志为主导,脑子越是清醒就越有可能干出蠢事,相反脑子晕懵的时候可能在无意间干出一件聪明事。 那声呼救就是杨干害怕到失去主张后,干的聪明举动。 晋国叫朔、武、单、勇的人非常多。 在场的人其实不止吕武和赵武的名是“武”,好些个没法露脸的人也是“武”这个名。 那些无法露脸的人肯定救不了杨干,只能是吕武或赵武了呀。 只是吧,杨干不愧很蠢,犯下围攻八“卿”的事,怎么觉得自己还有救呢? 也许……杨干还真的能抢救一下? 毕竟,他的兄长是国君,是国君不一定能救下,是刚刚死去的国君就不一样了。 晋国的公室非常内卷,不是储君根本无法待在国内,姬周在回国站稳脚跟后立刻将弟弟杨干接过来享福,平时几乎是对杨干有求必应,能够知道是多么溺爱。 大家都知道国君非常溺爱公子干?国君才刚刚薨逝,尸骨未寒的时候杀死杨干这种事情,干了是一种法理之中,却是缺了人情味。 也就是说,哪怕杨干会被处死,怎么都该先晾一段时间,等大家对姬周的记忆模糊了再处决杨干最合适。 那一声求救将赵武吓得够呛! 对,赵武的母亲是公室女,天然上跟公室会比较亲近,双方的关系是怎么都无法完全斩断的。 在晋景公时期,赵庄姬就一直是居住在“下”宫,历经晋厉公到姬周这一代国君,她并没有从“下”宫搬走,一直住到逝世。 赵庄姬死后,“下”宫并没有新的人入住,平时依然有寺人和宫女进行打扫,可见姬周对赵氏还是有点想法的。 而杨干因为赵武有公室血脉的关系,回国之初没少两人一块玩耍,后来姬周对赵武失望,导致杨干极少找赵武一块寻乐子了。 有一句话叫“凡走过必留下痕迹”,之前赵武跟杨干玩得来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一听杨干的求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对赵武发出呼救。 吕武扫了一眼满脸错愕的赵武,不等赵武进行解释,视线转到杨干身上,问道:“公子可曾听闻‘尸骨未寒,束甲相攻’之典故?” 其余人知道那是齐桓公小白薨逝后的故事。 无缘君位的晋国公子基本会很落魄,杨干可没有姬周的幸运,读书不多之下,没有人给讲史,并不知道吕武在说什么。 事实上,哪怕是拜了单公姬朝为师的姬周得到的待遇也是一般般,不单单是因为单公姬朝穷,主要还是身份摆在那里,导致姬周从单公姬朝处获得的教育也不多。 收留晋国公子的众人,他们除非是盼着“重耳”的故事重演,要不真心不会尽力去教导,甚至还要凡事悠着点,免得当代的晋国国君将视线移过来。 为什么?就因为“重耳”的故事太出名了呀! 吕武看到杨干一脸的懵逼,故不再理会。 很有眼力介的解朔重新将杨干的嘴巴塞住,示意武士看牢一些,不要再让杨干抢存在感了。 吕武看向了一众公族,目光停在了祁午身上,沉声说道:“祁氏有罪,黄羊罪不至死。” 本来一脸平静的祁午一下子泪奔了,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父以诚侍奉君上,祁氏不当得此回报。” 那个“黄羊”是祁奚的“号”。 要说祁奚对姬周有多么的真诚,不是当事人很难百分百论断,超过七成以上则是能看出祁氏很希望从公族转变成为卿族的。 今天这么一出,祁午完全是怕当代公室直系的下场会不够惨,为了出心中那口恶气,代价会很大! 吕武认识的公族封主挺多,没打算一个一个搭话,更不会当场进行审问。 他尽管猜测国君应该是咽气了,还是派人前往最终确认,得到答应让人将一众俘虏押下去看管,领着几位“卿”前往“冬”宫。 借着吕武等人刚才说事的机会,几个卿位家族连同宫里寺人、宫女干活,庭榭外面已经看不到尸体。地面上则是还有着处处的血迹,一些寺人和宫女正在洒水和清扫,忙着清理掉战后的痕迹。 接近“冬”宫时,能够听到那片区域传来了哭泣声。 他们重新来到那间卧室门外,停下脚步接受国君未亡人以及公子彪的行礼。 “君上突兀离世,临终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国君未亡人说道。 几位“卿”脸色并不一致。 吕武和士匄对视了一眼,有些感到纳闷,更多是心里松了口气。 不管国君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他们认为国君最好带着那个秘密入土,不要再给局势大好的晋国多事了。 只是吧,他们又多多少少觉得可惜,一旦国君将秘密说出来,也许他们能做点什么文章? “魏氏……”士匄先让彘裘隔开魏琦,再换了一下身位,凑到了吕武的耳边,嘀咕道:“上军将神色有异。” 吕武没吭声。 魏琦是有些不对劲,很难不让吕武和士匄多想。 他们不止一次在脑子里分析,思来想去着实难以找到魏氏为什么要刺杀智瑩的理由,越想心里越加困惑。 刺杀智瑩到底是不是魏氏干的? 如果魏氏跟智瑩遭遇刺杀没关系,魏琦听了国君一些含糊不清的话,为什么会出现神色有异的异状呢??? 压下脑子里各种想法的几位“卿”,他们亲自前往卧榻确认国君薨逝的事实,看完即刻退出卧室。 这位国君势单力孤地回国,就任君位十二年,哪怕很多功绩是躺着给赚到了,少不了得到一个有为之君的待遇。 一国首脑嘛,其实就是看在位期间国家的状况到底怎么样,真不是单独来看君王有什么作为。 哪怕是某位君王很有作为,然而国家却是每况日下,什么睿智、勤勉、有为等等都会成为负面评价,比如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有为还不如无为等等。 相反那些十分幸运能够获得猛人帮忙主政理国的君王,他们再怎么花天酒地和举止荒唐,但凡国家呈现一种上升趋势,死后少不了得到一个正面的历史评价。 吕武的心情或多或少有些沉重,以至于低叹了一声,说道:“时也,命也!” 他对春秋这一段历史的了解很少,有些模糊印象的知道姬周是个很厉害的君王。 从姬周的一些表现来看,是个挺有想法,并且还有伟大理想的君王。 尽管姬周一再强调要保卫诸夏文明是为了晋国的霸业,能说理想不伟大吗? 再看看姬周的一些手腕,不是公族那么拉垮的话,但凡公族能够给点力,他还真的能借势玩出花来。 场地换成了平时开朝会的大殿。 君位上变得空空如也。 众“卿”屈膝跪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国君未亡人抱着公子彪坐在君位左侧不远处。 带兵来到宫城,说不太好是来勤王,还是来助贼,反正就是一大帮贵族,他们一样被放了进来。 这一帮贵族对消息的了解很缺失,只是从夫人、公子、寺人、宫女的打扮得出验证,也就是国君已经薨逝的事实。 什么打扮?不就是换上丧服嘛! 暂时没人去过问国君怎么就给死了,存不存在被加害的可能性等等。 场面很安静,吕武坐了一小会站起来,先从士匄开始,再到羊舌肸那边有个暂停,接下来又去接触另外一些中等贵族,然后走向了公族的封主那边。 “元戎,我等实不知今日之事呀!”屈昭看上去很惊恐,又有着十足的委屈。 另外的公族封主神态跟屈昭差不多,害怕的同时觉得委屈到炸裂。 吕武看着他们,心想:“看来还真的是杨干临时起意,祁午干了推波助澜的事。” 要不怎么说杨干蠢? 如果杨干真的要成事,怎么都要至少拉拢一个有实力的卿位家族,不是针对所有的“卿”要一起干掉。 就算入宫城的八位“卿”全被杀死,以公族的实力能扛得住陷入暴怒状态的七个卿位家族吗?(范氏有两个卿位) 那样做,不成功自己要带着一大帮人被祭天,一旦成功则是晋国必然会一蹶不振,智商但凡不是负数怎么干得出那种事? 吕武温和声问道:“诸位可有新君人选?” 事发突然之下,再则是公子彪年纪太小,晋国并没有名正言顺的储君啊! 什么叫名正言顺?其实就是公子彪在有分量的人见证之下,隆重地举行加冠礼仪,再获得应有封号。 现在这么个年头,“加冠”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是现代人所不能理解的。 说白了,不管当事人多少岁,只要加冠被认可也就等于说成年能担事了。 因此,古典的加冠典礼上一般会有一个“可质疑”的环节,也就是哪怕真的到了二十二岁,从出生那一刻起就顽劣不堪或放荡不羁,还是能判定没加冠资格的。 各国的国君嫡长子,他们的加冠仪式其实也就是一个册封仪式,加冠之后也就成为储君了。 处在担惊受怕到不行的一众公族封主,他们下意识看向了“陛(台阶)”上的母子,又瞄一眼羊舌肸,七嘴八舌却十足小心翼翼地进行表态。 大致上的意见就是:事发突然什么的,请众“卿”先理出人选,公族随后进行公议,再给众“卿”一个商议后的建议。 吕武对公族封主的答案并不满意,收起了脸上的和煦的笑容,面无表情说道:“公子彪可继承君位。” 说完,他就一个又一个扫视过去,等着表态,谁赞成,谁反对。 第641章:此刻起,晋国我来做主! 吕武今年才三十五岁啊! 这么年轻给混成了四朝元老,怎么说? 当然,吕武刚出道要从“麻隧之战”进行纳赋算起,并不是获得贵族身份的时间点来算,也就是当了十五年的练习生才出道,混迹朝堂有二十年之久了。 晋国从晋景公离奇的死法之后,晋厉公和晋悼公在任的时间合起来差不多是二十年。 短短二十年之内,晋国换了四名国君,以当前继位就干到死的情况,国君更换的频率着实是太快了一些! 从晋国国君一再短命,玄乎一点都能断定晋国的国祚长久不了,公室权威方面的下降更是肉眼可见的消失。 按照习俗,公子彪需要至少服丧三个月才能继位。 在这期间,晋国的元戎会代行国君的权柄,与其余的“卿”一些协理国内外大小事务。 翌日。 包括吕武在内的所有“卿”以及够资格到灵堂的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戴上了一点跟丧事有关的装饰。 不是国君的亲族并不用穿上全套的丧服,披上一件灰白色的麻衣,左臂缠上一条白布,不用额头再系上白布带孝。 因为之前根本没有纸张,烧纸钱什么的习俗并不存在,烧的是一种艾草以及一些莫名的枯叶。 “君上乃是有为之君,谥号需得妥当择选。”吕武先定下了一个基调。 碍于姬周薨逝的年纪,谥号上面其实也没有太多能选的。 吕武那么讲,主要是在提醒恶谥什么的就不要提了。 君王得到恶谥固然是一种否定与惩罚,一帮大臣岂不是也要留下恶名? 所以了,一个朝代的大臣,没人喜欢为之服务的君王获得一个恶谥。 姬周在位期间,晋国没有发生影响太大的动荡,甭管是不是在他的策划中和指挥下取得的成绩,反正跳得最欢的秦国、齐国和卫国相续得到惩罚,晋军更是取得了“沫之战”的大胜,打得楚国隔年不敢再行北上。 有了那些成绩打底,怎么能够给姬周定一个恶谥?怎么都说不通的呀! 需要吕武去进行定基调,无非就是关于国君使刺客的手段杀死中行偃的事情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身为一国之君用刺杀的手段弄死自己的元戎?不但失去了为君者该有的气度,手段也着实是太过于恶劣了! 众“卿”一听就懂了,美谥什么的姬周就别想得到了,他们需要从平谥里面选一个。 春秋时期的平谥有几个?其实根本没有后世那么多。 以姬周的情况,他们一阵讨论下来,选出了“平”和“宣”、“悼”三个,再继续深入讨论。 不是说好不定美谥的吗?怎么会有个“宣”的谥号??? 这里需要明白周礼对谥号的解读:惠无内德为“平”,施而不成为“宣”,年中早夭曰“悼”。 上面的三个谥号跟姬周的所作所为和实际情况都能有点牵扯。 要是没有派刺客杀死中行偃的事?姬周其实能竞争一下施德为“文”、除恶为“武”、辟地为“襄”、服远为“桓”这四个美谥的。 那个“文”是姬周刚回国继任君位,颁布了很多对生民有益的律令。 在“武”方面,白翟和赤狄消失在历史舞台,秦国彻底躺平,楚国发怵不敢侵犯,以晋国的阵营定位不就是在除恶吗? 而在开疆辟土方面,姬周也就是略略输给姬獳。所以姬獳能得到一个“景”的美谥,但姬周取得了“沫之战”大胜,晋国的外部环境更是前所未有的有优势。 “景”的谥号解读里面包含了文治和武功,却是又比“文”、“武”这两个谥号差那么一丢丢,算是谥号里面非常称赞的一个了。 至于后面的那个“桓”,遥远的吴国看似臣服在晋国的道德之下,不是姬周的功绩之一吗? 当然,吴国可不这么看,他们应该是觉得晋国“人傻、钱多”什么的,觉得晋国是个好朋友,臣服什么的才不乐意。 中行吴说道:“或可以‘平’为谥。” 他的父亲死在姬周派人刺杀中,认定姬周哪怕在任期间晋国取得了良好成绩,还就是个“惠无内德”的君主。 这件事情里面有预设立场。 站在国君和公族的角度,中行偃参与弑君就是罪大恶极,属于死有余辜。 因此,国君只是单独针对中行偃,没有殃及到荀氏、中行氏、程氏,已经算是非常仁慈了! 然而,在中行吴的角度,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内涵,国君刺杀自己的父亲就是不对。 在旁观者来看,他们对姬周的感官其实不错,一个只针对个人不会殃及家族的国君,没什么理由去恶意中伤的。 以中行偃当时面对的情况,姬周要是肯付出一些代价,还是很有可能拉上阴氏和范氏一块干荀氏(中行氏)的。 然而,姬周并没有那么干。 吕武心中更加倾向于用“悼”这个谥号。 既然因为姬周干了刺杀大臣的事抵消了功绩,再给予一些挖坑式的谥号就不合适了。 “便取‘悼’为谥罢。”吕武来了个一锤定音。 其余几位“卿”不免心里纳闷,想法大概是:“既然早就有属意的谥号,讨论个什么劲嘛!” 吕武选择“悼”给姬周当谥号还有一个理由,无法给予姬周一个“公正”的评价,干脆用跟年龄扯得上关系的谥号,功过让后人去推敲得了。 关于谥号确认下来,其余的事情也该拿出来商量一下。 士匄说道:“元戎可有安排?” 老兄,你的权柄太大太盛,有什么要一锤定音的先说,免得大家再次讨论了个寂寞。 吕武还真有安排,说道:“弑君之事无需辟谣;围攻我等之主谋为祁午,共谋者为贾硕……二十余人。” 公族干的围攻没干成,关于几位“卿”弑君的消息却是传了出去。 一种言论的产生,哪怕听上去很是不可思议,还是会有人吃饱了撑着瞎哔哔,流传广了就成了谣言。 吕武太知道谣言一旦产生,越是进行辟谣越会引发讨论的道理了。 面对这么一种情况,冷处理才是最好的方式。 他们再以铁血手段清洗那些参与围攻的公族,震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凡事不哔哔,就是干。 看谁脖子上长的是两个脑袋! 魏琦皱眉,问道:“祁氏除名?” 士匄想了想,认同说道:“祁午乃是‘阍卫’,难逃其咎。” 是吧? 仅仅因为祁午负责宫城一切跟安保有关的事宜,怎么都无法摆脱身为主谋之一的嫌疑。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无法第一时间处置杨干,需要有个人来担当“排面”的角色,只能委屈祁午了呀! 没人反对,甚至大部分“卿”都赞同,祁氏的命运也就被决定了。 这一刻,羊舌肸很后悔为什么要竞争卿位。 看看呗!祁氏先被国君丢出去当替罪羊,又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羊舌氏的命运会怎么样?羊舌肸一想就内心深处泛起恐惧感。 吕武同样在皱眉,说道:“不绝其祀。” 祁氏要除名,全家整整齐齐入土的事就不要干了,留个逢年过节、忌日什么的给上香的后代,再给予一块面积小小的封领维持着过日子。 有机会没机会都要表现一下的解朔称赞道:“元戎仁慈。” 蛤? 一下子要弄死公族的二十四个封主,遭到牵扯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哪里看到处置有仁慈的余地了??? 以他们的角度,没脑子的公族在蠢货杨干的鼓动下对众“卿”进行围攻,名单上只有二十四家的公族封主,没有将羊舌氏以及几个有点实力的公族牵扯进去,只是在“依法办事”而已。 羊舌肸全程当透明人,呼吸都不敢太用劲,免得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的情况发生。 众人又商议了另外一些事情,大多是集中在对外部的应对方面。 晋国的君位出现变动,公子彪的年纪太小,不免要让各个诸侯国产生想法。 可以预见的是,楚国得知晋国这边的事情,他们肯定会集结大军北上试探,一旦晋国又有点要不行了的样子,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一样极有可能出事的还有齐国。 目前齐国处在没有一国之君的状态,内部争斗中以公子光占了最大的优势。 要是齐国认定晋国会爆发内乱,又或者晋国因为国君年纪太小不适合大动干戈,齐国的内乱估计会很快会自行平息下来,搞出齐心协力谋求恢复齐国原有疆域的事情。 齐国到底是曾经称过霸,国中怎么也会有一些智者,一旦晋国给予机会的话,怎么可能甘心沉沦下去? 另外,说不得有精神病的卫君卫衎也会再次犯病,寻求将大河北岸的城邑夺回去。 “我总理国政。”吕武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用不容其余人拒绝的语气,说道:“诸‘卿’且听我言语些许。” 姬周薨逝的消息没传开之前,该处理的公族要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 士匄回应,说道:“我可暂缓对诸戎用兵之事。” 范氏攻略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军事行动被洢水阻碍了。 那一边有范氏的三个“师”,还有阴氏一个“师”和过万的骑兵部队。 以地理位置来看,他们只需要向北穿过周王室的地盘,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进入公族封主的集中地。 魏琦面无表情说道:“我可调‘令狐’一‘师’东进。” 中行吴紧接着说道:“‘荀’地可用兵一‘师’三‘旅’。” 解朔、赵武和羊舌肸也先后表态,动用的兵力都不少于一个“师”。 这些兵力之中,范氏不可能将攻略诸戎的三个“师”全部抽调走,拿出两个“师”用来针对公族则没问题。 吕武说道:“众家亦需出兵平叛。” 讲的是那些中小贵族。 而那些蠢货敢围攻众“卿”,国君薨逝的当下,有什么罪名还不是由“卿”来定吗? 这一件事情还会得到国君未亡人以及公子彪的“认证”,定义就是叛乱。 杨干要抢君位?国君未亡人和公子彪应该是乐意定性为叛乱的。 “这一下,公族的实力又折去十之二三……”羊舌肸表情苦涩。 关于姬周薨逝的事情,还有公子彪继位,晋国怎么都要去通知周天子,少不了邀请单公姬朝来参加丧礼。 而周天子会派人来收集关于姬周的记录,后面再整理成为史料,用以名传后世。 不将平叛大军计算在内,吕武要求所有卿位家族时时刻刻集结至少两个“师”的兵力,其中阴氏、范氏、魏氏和荀氏(中行氏)必须随时集结三个“师”的兵力。 这些兵力都是在需要用到的时候,能够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预定地点进行集结,不包括他们私自征调多少部队驻扎自家封地在内。 与此同时,吕武很快就会对中小贵族下达命令,要求他们集结或多或少的兵力来“新田”待命。 “但使大兵聚拢,以防不测罢了。”吕武就要让各个家族没有多少兵力能干私活,降低爆发内乱的可能性。 士匄心想:“是个好主意!大军集结在一个地方,只要卿位家族不乱,谁敢乱来就是找死。” 那么,他们这些卿位家族会乱起来吗? 看看没有人去在乎国君带进土的另一个秘密,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不管国君要搞什么,吕武和士匄已经取得共识,过去的事情暂时可以放下,先稳定局面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搞,不知道要闹什么场面的国君,诸多的努力随着咽气得到一个连半途而废都不及的结果。 当然了,吕武和士匄只是“暂时”放下,某天需要的时候,呵呵! 等待吕武将想说的话说完,目光扫视众人,用眼神询问有没有谁想补充一点什么。 一肚子火气的中行吴失去了平时的睿智,有些生硬地问道:“仅是集结大军,不若选一国伐之?” 好像……不失是个好建议。 大家都以为晋国又要不行了? 那么,晋国主动出击,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依然行,还能转移内部矛盾呢。 吕武又一次皱眉。 他本来的想法是让某些人先跳出来再去收拾,开始思考中行吴建议的利弊。 第642章:一个时代的终结 真要干仗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在今年发生了国君薨逝的事件,等于晋国进入丧期,谁头铁敢在这种特殊时期来招惹晋国? 在吕武的力主之下,晋国对国君的丧事办得一丝不苟,也就是该给什么样的规格一点不少,要用到的陪葬品齐全。 丧礼先在“新田”举行,等待列国的代表过来参加完毕,场地换成了“绛”那一边。 这个“绛”是“曲沃一系”的“公共墓地”之类的定位,晋国的一国之君薨了都是葬在“绛”这边,公族的大部分族人也是选这里。 由于晋国早就废除了人殉,自然看不到大批什么人被驱赶进地下墓室再落闸的场面。 在晋国最为隆重的陪葬品是战车,规格最高的就是含“金”量充足的款式。 那个“金”是铜,也就是打造战车时使用了大量的铜制品。 除了战车之外,陪葬品缺不了各种类型的灯具,造型方面会比较讲究一些,规格最高依然是采用全铜打造而成。 再来就是另外的铜制品和陶制品,像是一些诸侯才有资格使用的酒爵、食鼎,其余用餐工具等等。 众多的陪葬品中还有兵器和甲胄,一般是穿在木人身上。 如果是铜制品,鉴于青铜虽然也会生锈却更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关系,后世考古还能看到个模样,保存手段了得则会跟新的一样。 使用铁制品的话?不用两千年那么久,以墓室的潮湿情况判定,几十年铁器就该变成一堆铁屑了。 要说姬周的陪葬品里面什么最高贵,无疑是一件由玉石制作而成的甲衣,它就穿在姬周的遗体身上,钉上棺木再封闭墓穴,不知道多少年之后能够重见天日。 墓室封闭之后,国家级别的“大巫”又是一阵唱唱跳跳。 别说,级别越高的“巫”,他们吟唱什么玩意很难听懂,听着却是能感觉到远古与沧桑,听起来还是挺带感的。 吕武能发觉中行吴对姬周的丧礼规则有意见,可是中行吴有意见又怎么样? 身为人臣在很多事情上吃亏是一种必然,稍微强硬点都可能被传为嚣张跋扈,不是权臣也要被戴上个权臣的帽子。 而作为君主,他们的嚣张跋扈会有另外的解读方式,国家强盛被称呼为霸气,国力每况日下则视为暴君、昏君啥的。 “如此作为,于风评、国事皆有利也。”吕武只能这么安慰中行吴。 心里有恨又极度不爽的中行吴能怎么样?他除了继续恨和不爽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可以说,中行吴要庆幸自己不是元戎,要不然需要忍着极度的恶心不适,一样将姬周的丧礼办得风风光光。 没办法的事情,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政治人物嘛…… 新的王朝给上一个朝代的末代之君定谥号,肯定是哪个差就选哪个,用以强调新朝廷的建立是顺天应命,从而产生一个叫“成王败寇”的成语。 不是改朝换代的背景,以臣子的身份给君主定谥号,君主得到的谥号越差劲,只代表一众大臣也不咋地,甚至要跟着一块遗臭万年。 哪怕吕武想要操作点什么,针对的对象只会是晋国的末代之君,理由当然也是用来彰显新朝廷的伟大、光明、正义和顺乎时代的召唤。这个不取决于晋国的末代之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纯粹就是一种政治需要罢了。 姬周的丧礼结束了,一个时代也随之终结。 一众人回到“新田”,由吕武将公子彪会成为新君的消息公布于众,告知晋国贵族与万民,还将派出使者团前往各国,周王室那边自然也不能少了该有的程序。 公子彪并没有一块回到“新田”,他跟自己的母亲留在“绛”为姬周守墓服丧,一同留下的还有羊舌肸以及公族的一些封主。 晋国会维持三个月没有君主的状态,国内外一切大小事务吕武为主,其余的“卿”为辅,一起进行处理。 在公子彪会继承君位的消息公布之后,关于处置一应叛乱人等的命令也被下达。 而那之前,早就有大军开过去,一家又一家的收拾。 大多数涉事的公族并没有反抗,仅有极少数公族玩了一手垂死挣扎。 不反抗的公族争取的是一个宽大处理,他们得到的下场比玩垂死挣扎的同伴要好上一些,比如还能有一块封地。 反抗的公族没有死全家,只是单独留下的那个后代不但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某天就该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吕武与众“卿”进行商议,空出来的封地不再进行分配,将全部转到新君的名下成为直属的食邑。 大家都是大佬级别,连续三年之内干了几次削弱公族的事情,频率太多,削得过狠,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免得吃相太难看了。 新君彪的年纪还小,母亲又是来自不入流的杞国,公族难以依靠之下,他们孤儿寡母将来会怎么样,很是仰仗吕武到底要不要选择做个人。 而吕武不是没想过欺负孤儿寡母上位,思来想去的判断是会很不划算。 明明有那个实力搞秦国来玩名正言顺的“化家为国”,为什么要以臣子的身份干出欺负“孤儿寡母”篡位的事情呢? 看看那些欺负“孤儿寡母”上位的家伙,不是国祚不长久,就是成事了因为某些原因搞畸形政治。 事实上,但凡有那个硬实力,用得着忌惮什么吗? 凭借硬实力打下的江山,很多事情干起来根本不存在什么忌讳,犯得着顾忌一帮遗老遗少,又或者害怕某个谁有样学样??? 一开始就将该清理的家伙全部干掉,开创一个朗朗乾坤,它不香吗?!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吕武是秦国的“庶长”、“大良造”,也就是秦国的执政,一样是秦国的大臣来着? 然而,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在,晋国元戎和秦国执政对吕武来说还是存在明确的区别。 首先,吕武是晋国的出身,等于祖上世代是个晋人。他成为秦国执政是用武力夺来,不但秦国公族明白是个怎么回事,列国也没人认为吕武真就是秦君的臣子。 即便是某天吕武成功取代了赵氏嬴姓,史书上记载的也会是阴氏以武力灭秦,绝不是记载以下犯上。 时间在一天又一天中过去。 春播结束之后,各个家族安排吕武的命令开始对治下进行征召,大批大批的武装人员来到“新田”郊外驻扎。 有大军集结,几个家族的军队因为刚刚结束征战,看着很是杀气腾腾的样子,着实让各国前来准备观礼的使节感到忧心忡忡。 观什么礼?当然是公子彪继任君位啊! 这一场继位将由吕武主持,先君姬周的师傅姬朝进行吟唱之礼。 所谓的“吟唱之礼”就是代表周天子来赐下祚肉,用“雅言”介绍公子彪祖宗十八代的来历,再着重选“节”……也就是某代晋君干了什么漂亮事,拿出来专门追忆夸赞一下。 周王室对于单公姬朝能去晋国担任那样的角色,打从事实上还是觉得挺有面子的。 晋国的一众“卿”给了单公姬朝高规格待遇,表现出来的就是尊重周天子,再来就是打造一种温馨局面了。 “元戎,各国使节已就位。”孙林父态度很是恭敬。 他现在是晋国的“博闻师”来着。也就是国君身边类似于特别顾问的角色。 另一个投奔晋国的原齐国执政崔杼则是成了晋国的下军尉,仅以待遇来看比孙林父要好。 还不因为晋国是个军果主义国家,军事相关的职位总是显得更有权势一些。 不然的话,国君“亲近人”的职位,看着其实会显得更雍容。 孙林父成了“博闻师”,崔杼成了“下军尉”,着实是让卫国和齐国的来人很是一言难尽啊! 齐国和卫国经过一连串打击,一个从当世一流强国沦落成为堪堪二流的国家,另一个很干脆从二流变成一个不起眼的三流国家。 最为让齐国和卫国遭受打击的是,传言中的舆论倾向,讲的是崔杼和孙林父一致遭遇两个国君的各种欺辱,不堪受辱才寻求晋国的帮助。 “我闻晏婴已是齐国执政?”吕武觉得挺讶异的。 孙林父很是感慨地答道:“年仅二十余,便是一国执政矣。” 事实上,吕武对春秋历史不是那么熟悉,要不然会知道晏婴成为齐国执政只是被提前了。 这一次齐国前来“新田”的代表就是晏婴,来之后没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没有对晋国表现出多么谦卑,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使人觉得会是个厉害的角色。 非常令人纳闷的是,卫国来的是叔孙宣伯,他还成为卫国的执政。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叔孙宣伯绿了鲁国的某位国君,被迫出逃之下成了卫国的执政? 卫国这是打算和鲁国没完了呀! 楚国的使节最晚抵达。 以前晋国有什么事情会邀请楚国,楚国也同样这么干,只是两国很少会进行回应。 “甚?”吕武看着楚国使节,难以掩饰意外,问道:“楚君薨逝?” 什么情况? 熊审是旧伤复发,还是“沫之战”受到的刺激太大,回国没多久就死翘翘啦??? 第643章:新时代的降临 幸好熊审不是死在交战的当时,或是亡故在兵败回国的路上,要不然楚国和晋国绝对没完。 根据这个叫芈远的人说法,回国不到几天的熊审就突然薨了,死因有点难以进行辨证,猜测是猝死之类。 说起来也真是特娘的悲剧啊! 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之内,几个强国的国君先后入土,迷信一点都该好好地想一想老天爷到底是怎么了,一连有国君故去是不是在发出什么警示。 哪几个强国先后有国君逝去?去年齐君吕环死在女人肚皮上,今年晋君姬周在病榻咽了气,还有楚君熊审死在外出游猎的战车上。 齐君吕环就不用说了,活着的时候没干成什么事情,还让齐国变成那副模样,齐人不去破骂、挖墓、鞭尸就罢了,怀念个蛋蛋。 倒是晋君姬周和楚君熊审在位期间成了不少。 晋国当然是从一再内乱中重新稳定下来,并且化解了晋国西边和东面的危急。这些成绩未必是姬周策划,却是得到他的点头执行,功劳怎么都要算一份。 不要看楚国在“沫之战”战败,楚君熊审在位期间巩固了楚国在南方的霸主地位,一度打得吴国失去半壁江山,成功地架空了几个小型诸侯国为兼并打基础。这些都算是实打实的成绩。 事实上,作为一个领导人,哪怕那个领导人每天吃饭、睡觉、玩女人,只要国家的发展不错,功劳都会给算上一份。而这算是明摆着“潜规则”的一部分。 讲一句更实在的话,要是没有领导人的任命(哪怕是被迫),那些有本事的人,他们有那个舞台去发挥吗?所以说功劳有他们一份,没毛病的。 吕武有些懂了。 算一算时间的话,晋国出使楚国的人应该还在路上,等于楚国不是得到晋君薨逝的消息才派出使节团到“新田”。 应该是楚君熊审先薨逝,楚国派出使节团到半路得知晋君薨逝的消息,他们因为路途的关系,搞得像是来对公子彪继位进行观礼。 这样算起来,楚君熊审的薨逝要早于晋君姬周,由于两位国君的薨逝时间相距不远,也许会在后世的一些作品中被带上一种“冥冥之中”的色彩。 “我会派使节南下……”吕武停顿下来,不太好说是参加楚君熊审的葬礼,还是去参加楚国储君熊招的继位大典。 芈远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试探道:“你我两国皆有国君薨逝,亦同有新君继位,不如且先罢战?” 罢战?吕武怎么可能贸贸然做出什么回应。 话说,楚国为什么要寻求与晋国的停战?是楚国的国力不行了,还是楚国又爆发内乱,乃至于吴国又双叒叕雄起啦? 如果是上面那些情况,晋国就是咬牙苦撑也非得跟楚国拼了不可。 什么晋国新君彪年幼之类?年幼了好啊! 国君年幼,国家大小事务是元戎和众“卿”在拿主意,省了头顶上有个家伙胡搞乱搞,晋国能拿出更多的人力物力来跟楚国掰腕子。 吕武用怪异的目光打量芈远几眼,问道:“可是贵国君位归属有所不妥?可要我国相助?” 这并不是在嘲讽、讥讽什么的。 别看晋国和楚国是敌对关系,关乎一国正统继承问题的方面,国君与国君是不分家的。 可能现代人会不理解,然而春秋时期的敌国出兵帮忙扶正君位是一种常规操作,事情办完了又继续打生打死也不奇怪,只是一般会化干戈为玉帛。 说白了,国君是独一档的生物,大臣和贵族跟国君并不在同一档。各国的国君,他们对于维护君权的立场是一致的。 “并无!”哪怕楚国在君位上真的出问题,芈远也不会承认啊! 吕武想了想又说道:“可需我放归子囊?” 芈远再一次想都没想,说道:“我国并无此人。” 卧槽? 无情! 不愧是战败后需要有人承认责任自杀的楚国,不拿被俘的令尹当个人是一种常规操作。 吕武见完了来自楚国的芈远,休息了一小会又见来自齐国的晏婴。 每每一国发生了大喜事和大丧事,一般就是各国借机交流的机会,谈成或谈崩什么事情都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地方。 进屋的晏婴先行礼才坐下,开口说道:“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平定宋国内乱,北击山戎,南伐楚国……” 干么!? 这是逮住晋国元戎,玩起了现场版的凡尔赛吗? 强调晋国现在玩的套路,基本上都是齐国玩剩下的咯? “齐何至于此?”晏婴问得一脸认真。 什么意思? 别说,齐国光是吃齐桓公的老本,还真能吃一辈子! 齐桓公创下的一些事业惠及了太多的人了,不光齐人需要缅怀,各个诸侯国也要懂得感恩。 历来骂齐国骂得最凶的鲁人,他们从来不敢拿齐桓公来作伐,害怕引得群起而攻。 吕武听得很认真,突兀被那么一问,诧异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况乎已过八代?齐国有此局面,非我所致,乃齐君之罪也。” 老祖宗很牛逼,后代坐在恩泽上作威作福,再大的功劳都经不起一再的折腾和消磨。 晏婴心里一动,想道:“好有道理的一句话啊!没想到阴武除了武功之外,还有这样的口才。” 他还必须承认齐国现在的局面是齐灵公自己作的,不免要埋怨上一代的周天子,也就是周简王。 当初就是周简王联络齐灵公,提到晋国越来越不像话,问齐灵公要不要振作,谋求齐国重新恢复霸业。 上面那个秘密是晏婴成了齐国执政才知道,不怪周简王的建议,同时无法指责齐灵公有那样的雄心壮志,要郁闷只能郁闷齐国玩砸了,晋国连续出了几代厉害的元戎。 场面变成晏婴在强调齐国“老祖宗”的牛逼,遭到吕武拿出事实来阐述“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沾沾自喜很不对”。 那就是晏婴想用嘴巴来获得晋国对齐国放宽管制,任务不可能完成的啦。 这样一来压根就没什么再好讲的。 吕武本来已经想休息不再见人,有魏绛先前来拜会,又想引荐叔孙宣伯。 “魏氏寻求卫国邦交之权?”吕武跟魏绛不熟,需要知道引荐叔孙宣伯是魏绛个人的主意,还是魏氏给魏绛的任务。 叔孙宣伯在当代已经成为名人啦! 不是谁都有那么好的胃口,是吧? 再来是,有好胃口的话,不是谁都有胆子敢在已经薨逝一国之君的头上种草。 最为重要的是,叔孙宣伯本就是鲁国的公族,用怂人的描述来讲就是“越龄扒灰”了呀! 现在的情况是,谁提到叔孙宣伯都等于在抽鲁国上上下下的脸。 也就是,卫君卫衎不愧是个精神病患者,敢做出任命叔孙宣伯为卫国执政的操作。 卫君卫衎这么干,几乎是等同于宣告卫国不打算好好过日子,要跟鲁国玩激情四射的活动。 那啥,国君是个精神病,该怎么办呐? 吕武没有马上见叔孙宣伯,还用很有深意的目光盯着魏绛看了一小会。 “主?”葛存得到召见,先行礼又看了一眼魏绛,品味了一下下现场气氛,说道:“敬请吩咐。” 吕武也没废话,问道:“卫国与鲁国近来如何?” 还有魏绛在场呢。 葛存选了一些能说的讲一遍,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道:“宋复赠土予卫,听闻乃是卫执政功劳。” 呦呵? 这么看起来,叔孙宣伯不止点了“扒灰”的技能,邦交上面也是很有一套的?怎么在鲁国当执政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当然知道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了解到卫国当前的现状,又知道卫国重新搞定宋国,一些事情也就不难推测了。 很明显的事情,卫君卫衎绝不是病情加重才任命叔孙宣伯为卫国执政,摆明了就是要从鲁国那里谋求在晋国身上失去的损失。 而鲁国近百年来一再表现拙劣,离得太远的列国可能不清楚,几个邻居谁不知道鲁国的嘴炮杀伤力百分之一百二十,实际动手的战斗力却只有五? 叔孙宣伯好歹当过鲁国的执政,对晋国受不了鲁国的事情很门清。他对鲁国内部事务更熟悉,铁了心要干些什么事情,伤害对比上绝对要比“张某人”更大! 那个“张某人”是谁?关键词:科举屡次不中,上党人、怂人。 得知了那些事情,吕武已经不打算见叔孙宣伯,无关于叔孙宣伯的人品,纯粹就是吕武的身份不合适。 卫国要跟鲁国打生打死,去呗。 晋国可以先站在旁边看戏,必要的时刻还能拉偏架,为什么要过早入场? “绛。”吕武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卫鲁之事,且冷眼旁观便是。” 魏氏被鲁国搞得非常不爽?换作任何一位“卿”负责跟鲁国搞邦交,还能少被鲁国气或坑吗? 曾经的郤氏就不止一次被鲁国坑过,每一次都气得跳脚,甚至还发生过郤琦直接当着鲁君的面,进行破口大骂的事情。 结果好了,本来脾气就暴的郤琦直接在史书上变成一个随时随地、每时每刻都处在嚣张跋扈状态的人。 一个人真的能那样?没把其他人怎么样,要先自己脑淤血死掉的吧??? 魏绛有些怔怔地应道:“是。” 不是“诺”。 也不是“唯”。 纯粹就是魏绛不理解,外加搞不懂跟吕武的相处状态,甚至觉得有些被看轻,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 第644章:可以开始玩变革啦 吕武要多么迟钝才能没有察觉到魏氏变得对阴氏感到忌讳和冷淡? 其实魏氏的做法不但让吕武没搞懂,连带各个家族也是看不懂魏氏的操作。 吕武是元戎了。 大家伙对阴氏的了解仅限于表面,只是不会还有人觉得阴氏战斗力高,完全是吸收了郤氏和栾氏的养份吧? 事实上,阴氏还真的继承了郤氏和栾氏的一部分战法。这个也是这个家族吞并那个家族之后,必然得到的好处之一。 在这个知识匮乏的年代,获得什么知识都是弥足珍贵的,何况是来自老牌卿位家族的作战技法?仅是阴氏获得来自郤氏和栾氏的遗产,足够各个家族羡慕到不行。 吕武是元戎,阴氏看上去很强大,是什么让魏氏不再与阴氏保持以往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呢? 可能是魏氏察觉到了阴氏的野心,害怕保持亲密无间会被拉入深坑。 也许是魏氏觉得两家过于亲密,会让其余家族心生必须联合起来灭掉强强联合的阴氏和魏氏。 要不是吕武作为当事者,少不了暗自猜测是不是在演戏,阴氏和魏氏想要挖坑把谁埋了。 然而,吕武并没有得到来自魏氏的任何商议,甚至连隐晦的暗示都没有,魏氏自从魏相英年早逝就改变了家族的外交策略。 现在的魏氏跟阴氏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关系,也就是不会反对阴氏想做什么,遇到事情了会进行配合,双方的沟通却是远比以前少太多了。这种隔离感只有当事人能察觉得出来,外人还需要阴氏和魏氏在某件事情上爆发剧烈矛盾才能回过神来。 “魏氏在西并无异动,未见人口转移、囤积粮秣、兵甲器械。”葛存来也来了,怎么都要说点事。 目前阴氏在西边的利益侧重很大,几年间确认了好些封地的归属,很多是自己攻打下来的无主之地,一部分是从晋国这里用功劳换取,更多则是从秦国身上薅的。 秦国对外的联系已经被阴氏切断,哪怕是有对外的邦交活动,包括主要负责人和一些执行者皆是来自阴氏。 秦国公族并不是没有进行反抗,结果是得到个被杀得人头滚滚的下场。 阴氏当然不可能完全使用高压政策来对待秦国,拉一批、打压一批、弄死一批才是一种正规流程,有一些吕武推敲的政策已经开始在秦国执行。 比如阴氏早就有的“租佃制”在秦国推广,更进一步执行了开荒计划。 所谓的“开荒计划”并不复杂,鼓励贵族和自由民到无人区开垦,多少年之内有多少出产都算他们自己的可自由支配财产,到了年份再进行交税。 这一套计划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每每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增涨很大的国力,对国家未来的好处也是不可估量。 有缺点的是动了既得利益者的糕点,会遭到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扑,一个没扛住少不了要让国家陷入动荡。 一旦利益既得集团获胜,国家必然会向着极保守的趋势发展,社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将变成一潭死水。 幸好阴氏不是老秦人,没有太多的人情关系与顾忌,需要衡量的是能不能压得住,又要杀掉多少贵族。 任何的政策都少不了推广,也就是自己占便宜的同时,要让受惠群体知道颁布政策对他们的好处,用以得到一批拥戴者,再让这批拥戴者成为自家的力量,驱使他们去跟自家的敌人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 近几年来秦国的贵族死太多,遭到牵连的当然还有该贵族所在家庭的男女老幼,以至于“雍”附近的渭水河段一度都要被染成了红色。 幸赖于政策宣传的力度足够,再来就是有新的既得利益者来作为压盘的基础,乱看着是非常乱,政策的执行不打一丝折扣,受到政策恩惠的群体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使得阴氏在秦国不是被广大群体越来越厌恶,相反无论在口碑还是声望方面都处于持续增涨的状态。 吕武太懂得宣传的力量了! 想要做好事不能闷头去做,一件事的好处哪怕是只有三分,怎么着都要往十分上呼喊,只要是真的能对人产生益处,能叫欺骗吗?这是在调动他们参与的积极性啊! 所以了,吕武在发现魏氏对自家越来越冷淡的时候,想到的就是魏氏有没有察觉到阴氏的中间计划。 什么计划?就是“化家为国”啊! 为什么是中间层次?那个“化家为国”只是吕武计划中的一部分,再接下来就是尝试进行大一统,他这一代无法完成,会给后代打下良好基础,少不了植入式的灌输“大一统”的思想观念。 现在阴氏要干的事情就是继续封锁秦国跟外部的联系,再来就是有条不絮地继续执行和推广吕武操刀下的变革。 在这一场变革之中,直接让贵族消失属于不可能,能做到的最大力度仅是减少贵族的数量,不使贵族有颠覆国家的实力。 并且还有一点,完全抹掉“封建”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那些什么“臣下之臣”、“我的地盘我做主”、等等贵族权限下不得。 真的要那么“一步到位”的话,阴氏势必将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个不是取决于吕武到底能不能拉拢到更多的生民为前提,人们的观念就那个样,甭管阴氏做到什么地步,为生民又干了多少好事,只要稍微出现一个失误,有贵族勾结起来鼓动,一样会出现从众效应。 所以就有了那么一句“群众都是愚昧的”。 要想群众不愚昧,教育是一个关键,要命的是吕武……或者说阴氏,压根没能力去搞什么义务教育。 比较现实的还有一点,即便是阴氏有那个财力去搞义务教育,要选择什么教材,会不会被教歪了? 而教材会不会被教歪这么一件事情,吕武、吕阳……乃至于是三五代之内可能没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问题。 思考一下孔夫子复生会不会被一帮徒子徒孙气得再次入土的事情,估计是刚恢复呼吸的功能又要立刻咽气了。 大怂的识字率不是封建王朝中最高的一个,大萌才是。 初次真正得到左右国家命运大权的大怂读书人,他们是怎么做事的?大萌的读书人又怎么样? 大怂和大萌的读书人应该教会所有有志于穿越当领导的人一个道理,利益阶层永远会存在,不要对利益既得集团抱有任何的美好幻想。 怎么说?失去了压制与监督,情况只会是: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主……”葛存有些欲言又止。 吕武抬头才看到葛存的模样,眉头皱起来的同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主母乃出赵氏,晋赵氏为大宗,秦赵氏为别宗。”葛存其实有点怕,迟疑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这话是事实啊。 然后呢? 葛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秦有公族聚于少主左右,多有魅惑之言。” 吕阳是吕武的继承人啊! 虽然吕武非常忙碌,还是不可能完全放弃对继承人的关注。 因此秦国公族试图从吕阳身上找到阴氏的突破口这件事情,吕武并不是完全不知情。 “此事你不必多管。”吕武说道。 说到底,吕武只能掌管阴氏一世的命运,某天入土之后就再也管不着了。 什么留下祖训之类的玩意?即便不成为一个笑话,也会变成臣子压制有为之君的工具。 吕武想看看吕阳会去怎么做,没想过干连观察都没有就要一杆子打死的事情。 在那么一件事情上,但凡吕阳遭到秦国公族的蛊惑干出糊涂事,乃至于是让吕武发现有不好的倾向,只能证明吕阳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果吕阳能反过来利用那些秦国公族,自然是吕武很乐意看到的结果。 晋国新君继位之后,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节有走有留,大多数选择留下来就近观察晋国的未来动向。 刚刚继位的姬彪只有五岁,要说担忧被篡位什么的,国内外基本没有这种看法。 晋国只有公族担心卿族会继续下狠手,时刻保持警惕的同时,加强了互相之间的联系。 各个诸侯国对晋国集结大军无比关注,一直到夏收来临时晋国大军得到解散,他们才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解散的军队不是不能再次征召,集结再解散只说明晋国是一种面临变局下的警惕心太强,不是要对某个国家实施入侵。 吕武并没有立刻针对公族的想法,相反变成了需要对公族进行安抚,压制一些非公族却跳得太欢的贵族。 在这种现状下,晋国新一轮职位调动显得无比重要。 在这一次职位调动中,卿位人选不变,卿位排序照旧,司徒、司寇、士师、御史……等等一些职位则是进行了变动。 按照常例,元戎并不再兼任其余职位。 毕竟,元戎就是个总称,也就是元帅、执政加中军将,本身就有三种权柄了。 晋国谁担任新军将一般会兼任司寇的职位。 士师在长久的时间里归于范氏。 司徒这个职位分配给了解朔。 其余职位像是分糕点那样,这里切一块,那边咬个边角,大体上算是各有说得。 吕武的这种做法一下子让晋国内部的杂声消失,包括公族封主在内的所有贵族,一致称赞吕武是个大公无私的人。 其实,大公无私个屁啊! 无非就是多多少少获得了一些好处,张张嘴巴称颂又不要花一个铜板。 在大部分人步调一致的时候,谁敢干那种明显不合群的事,会被点天灯的! 第645章:老范家要雄起 攘其外必先安其内! 不会有人真认为上面那个思路是错误的吧? 吕武要做的事情就是稳定内部,少不了需要清除掉一些无法安抚下去的贵族,要不然等外部出了事,内部又是一帮人整天上蹿下跳,什么事情就都别干了。 与此同时,他还很有必要跟士匄多多交流。 范氏近期有着不正常的活跃度,拉帮结派的事情干得不要太明显了。 夏收完毕。 中枢没有再下达征召军队的指示,倒是众贵族得到召唤必须去“新田”一趟。 秋季的某一天,由吕武力主举办的“全国大会”召开了。 新君姬彪是被母亲抱着参加这一次大会,到了半途就不得不离开。 小孩子嘛,不可能长久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讲正经事时有一个孩子不断哭闹,事情还怎么能谈得下去? 晋国的贵族很明白一件事实,当今的晋国打从事实上是由元戎吕武和其余几位“卿”在主事,卿位之中还有一名公族在位,代表局势还算稳定,中小贵族等着看局势到底能不能稳下来呢。 在刚才,吕武已经谈了不少事情,包括近几年晋国不会主动用兵,要求各个家族赶紧将封地置换的事情办妥。 置换完封地之后,该搞的生产赶紧恢复,一刻都不要懈怠了。 当然,吕武只能敦促,直接插手什么的很犯忌。 国家不主动发起大战,各个家族对武备的事情不能放松下来,一旦到了恰当的时机会主动挑起对楚国的战争。 晋国跟楚国的争霸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双方互有胜败之下,不知道还要争多久,并且没人有百分百的信心说己方将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关于楚国也是新君继位,并不是个什么秘密。 同样是新君继位之下,晋国和楚国消停几年很正常,谁都需要时间来稳定领导班子,先搞定内部的麻烦,才会有那个环境对外用兵,免得内部的动荡致使国战失败,又引发一连串狗屁倒炉的破事。 上面那个是新君继位后的正常情况,不排除出现异常。 晋国这边不用说,新君就是个童子,公族遭到强力的压制,想搞事怎么也是十来年之后。 需要看楚国新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是个想马上搞事的国君,出事基本上也轮不到晋国去担忧。 怎么说? 不久前吕武刚刚得到来自吴国的消息,申公巫臣汇报说是吴君寿梦趁着楚国新旧君主交替之际要干伐丧的事。 吴国是个比楚国还不讲规矩的国家,只不过因为晋国需要用到吴国,中原地区关于吴国的评价其实是经过美化的。 这一次吴君寿梦再次表演什么叫野蛮,趁着楚共王刚死,楚国正处在权力交接的当口,要尽起大军报“芜湖之战”的仇。 要是没出现意外,以目前的时间点来算,吴国应该已经跟楚国爆发了交战? 那么,楚国就算想找晋国玩耍,怎么都应该先把吴国再次打趴下吧?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不知道是吴国膨胀了,还是吴国认为晋国的当权者太傻,寿梦在今年年初干了称王的事。 原因有点搞笑,吴君寿梦得知楚国先君熊审的谥号是“楚共王”,他自己某天夜里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就告诉吴国众臣自个儿也要称王。 寿梦称王的过程很儿戏,完全不顾中原列国的感受,甚至无视了这几年吴国被楚国打得比较惨的事实,想干就直接那么干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吕武心情很复杂,今次就在大会上将吴君寿梦称王的消息公布出来。 楚国早就称王,为的是取代周天子成为天下共主。 吴君寿梦又是为了哪般? 看看吴国的情况,他们是有信心用硬实力将楚国和晋国同时打趴下,再干挺有意见的每一个诸侯;还是说,吴国就只是想要爽一把,为了爽都不顾需要来自周天子麾下各国的配合了? 士匄听完了立刻问道:“可要召回巫臣、贲皇?” 其余人也想知道。 吕武心里早有主张,还是问道:“诸位以为当如何?” 晋国还是需要用到吴国,并且吴国越是跟楚国大打特打,对晋国就越是有利。 历史上的晋国是怎么看待吴国称王,一帮君臣又是怎么在这一事件上进行处置的? 其实,晋悼公和一众“卿”根本就是拿吴国称王当成笑话在看,觉得吴国一来没有邀请列国参加称王大典,二来没有对列国公布称王,认定就是在搞笑的。 说不太好是故意贬低,还是不好处理,反正晋悼公以及一众晋国贵族,他们对吴国称王采取了间歇性眼瞎和耳聋的态度,不做任何反应的同时,暗戳戳鼓励吴国卯足劲继续跟楚国拼命。 现在,一众贵族观察吕武的脸色,少不了又看了看士匄,解朔先出声,其余人异口同声地重复解朔的话,说道:“唯元戎之命是从。” 士匄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解朔,心里骂道:“这该死的马屁精。” 抱大腿这种事情,关乎到全家老小的性命,甚至关乎到家族的兴衰,怎么能单纯定位为马屁精哦。 吕武心里满意,脸上没有表情,说道:“当今天下唯有一王,楚国问鼎轻重方有连年大战。” 甭管那话是不是事实,态度很明显了。 申公巫臣和苗贲皇需要收拾细软回到晋国。 有了晋国的这种态度,相信周王室那边会很欣慰,周天子一定会派出公卿前来晋国进行嘉奖的。 吕武又说道:“诸家与吴互通有无不可断绝。” 表态是回事,继续帮助吴国跟楚国相抗衡是另外一回事。 这种操作让绝大多数贵族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在他们的思想观念中,召回申公巫臣和苗贲皇就等于是跟吴国决裂,两国的关系肯定会出现恶化,何必再便宜卖物资给吴国啊。 吕武说道:“礼仪与国家所需,非一般也。天无二日乃我所持,我亦需吴国与楚国征战不休。” 这个道理不复杂啊。 怎么一个个就不懂得变通? 尽管还是有人不理解,碍于吕武的权势之重,他们只能将心里的不解或不满隐藏起来。 士匄进行了插播,说道:“经由‘虎牢’花用已有变更。” 范氏设关收税这件事业干得并不顺利,一下子让本来繁荣的商道变得冷清下来。 卫国和宋国在这一事件上的受益很大,尤其是宋国的“商丘”已经渐渐变成各国商贾的集中地。 正在谈大事,好歹是个中军佐,士匄怎么就插播广告呢? 吕武有些无语地看着士匄,心想:“老范家这是攻打诸戎花费太大收益太少,近几年国家又是一再在国战中用兵延期,经受不住啦?” 其余的贵族或是低头,又或者左盼右顾,没人对士匄的表态有什么正面回应。 目前郑国已经变成了晋国的盟友,讲道理各条大道降低了爆发交战的危险,卡住要道的范氏应该受益才对,耐不住范氏是在郑国成为盟友之前,已经在“虎牢”进行收费。 旧有的商道废弃,各家已经走通了新的商道,凭什么要再走老路被范氏刮一层油? 眼见没人回应,士匄很是抹不开面子,沉默了一小会问魏琦,说道:“卫出兵袭扰于鲁,魏氏可有章法?” 服丧的是晋国,又不关卫国什么事。 上一次卫国与鲁国爆发战争,尽管卫国早就知道鲁国战斗力堪忧,着实没想到鲁国会废物到那种程度,卫军轻轻松松打赢了鲁军一次,鉴于卫国在晋国这边损失那么大,怎么可能不卯足劲地逮住鲁国薅羊毛? 魏琦近期快被鲁国派来的人烦死了,一脸纠结地说道:“卫鲁相争不为罪过,为利也。” 这件事情还是晋国给整出来的。 没有晋国操作卫国与鲁国交换城邑,哪来不可调和的争端。 士匄就是要大家再次加强卫国和鲁国正处在战争多发时期,用以提醒卫国那边的商道并不安全。 吕武忍不住又再一次心里加戏,想道:“老范家到底有多缺钱啊?” 先不提现在的军队遇到商队,哪怕是面对面碰上,要么是采购一波,不然就是无视的态度。卫国和鲁国打归打,他们还敢对来自晋国的商队怎么样? 所以,卫国和鲁国交战,感到不安全的只会是其余诸侯国的商队,晋国的商队用不着害怕的啊! 先屏想了想,说道:“我将告知列国友人。” 这也是吕武猜测范氏是不是变穷了的原因之一,搞得士匄需要借晋国一帮贵族的口,去各个列国玩舆论。 吕武还知道近期范氏在搞什么。 估计是受到了阴氏朋友多的刺激,又或是醒悟了什么,近期范氏很活跃在各种社交场合上。 先屏在这种场合给范氏玩起了当“托”的角色,无疑是先氏跟范氏的关系更近一步了呗。 孙林父和崔杼悄咪咪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刚刚进入晋国这个大家庭不久,然而对晋国内部的各家族关系还是比较门清的。 从士燮那一代起,范氏玩起了低调和谦逊,到士匄这一代却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早些年前士匄在整顿内部,看来是已经整顿好了? 范氏想要活跃起来,他们跟阴氏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相处关系??? 第646章:坐看起高楼,看他高楼塌 哪怕是阴氏和范氏有心想要一起搞什么,除非是联合起来有压制全国的实力,要不然最好别表现得太过于亲密。 怎么说? 阴氏的家主是元戎,不但有赫赫战功,经营家族的能力也是极强,给予各个家族的压迫感不是一点半点。 范氏是一个很久远的家族,成为卿位家族已经有几代人,真论起来范氏就是个在晋国的老牌钉子户,各方各面都不能有任何的小觑。 一个家族光是历史悠久当然没有什么卵用,要是本身的实力强大,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如果仅是计算人口、封地和科技方面,阴氏已经超过范氏。 为什么公认的晋国第一家族依然是范氏?就是因为他们的历史足够悠久,本身的实力也强大,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脉关系。 事实上,世人对老牌家族和新兴家族的认可度也存在区别。 阴氏和范氏都很强大,吕武是元戎,士匄是中军佐,两个家族联合起来或许无法一下子清扫全国,对于所有人的压迫感还是能够强到使众人感到颤栗的。 再则,元戎顺位继承人在天然上就需要盯着元戎的宝座,一旦士匄表现出对吕武的百分百顺从,不但晋国的众贵族要想一想是不是又出现栾书和荀庚的情况,各个列国看到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无比和睦也该心惊胆战了。 吕武不傻。 士匄该懂的道理也懂。 他们很清楚在明面上保持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暗地里想要进行什么合作,完全可以私下隐秘点商量着来嘛。 还有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士匄打从心里不愿意范氏居于阴氏之下,不是说职位方面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家族声望方面的竞争。 说到底,阴氏兴起的时间真的不长,一时的强大不代表什么,能不能维持三代人的兴盛才是一个关键。 等待阴氏的强大维持三代人,世人才会打从心底承认阴氏轻易不可冒犯,有一种真实的敬畏感。 “楚吴大战,卫鲁激战,齐亦多有纷争。”中行吴最近经常会邀请解朔一起拜会吕武,不一定是谈什么正经事。 是呢。 季节已经快要来到秋季,吕武很重视列国的动向,派出去实地收集情报的人也就多。 吕武没搞让各个家族走商的人参与收集情报。 这种事情,阴氏自家干一干也就罢了,教会其他人做什么? 好像有什么问题??? 利用商队收集情报这种操作,目前的人不懂吗?别说!当代的人还真不懂。 很多事情就是缺了一丝丝灵感,再加上本身有高强的天赋,要不然天上每天都在掉落下东西,怎么轮到被苹果砸头上的牛顿去书写“万有引力”相关的书籍? 其实按照魔术的逻辑去理解就行了,懂了会觉得简直超级简单,不懂之前则是会看得各种惊奇。 曾经有人说过,一旦知识传播得烂大街,人人都能成为科学家。 很抱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缺少了创造天赋,只能成为知识的搬运工,真心当不成科学家。 当然了,不能否认更容易汲取知识之下,科技的进步将出现泉喷期。这个大概也是近现代各种科技层出不穷,社会日新月异的原因。 吕武躺在一张摇椅之上一摇一晃,旁边有侍女在扇风,又有侍女喂水果,看着好不惬意。 作为客人的解朔和中行吴的待遇跟吕武一样。 如果有普通人看到他们三人这般模样,心里对高位者的敬畏恐怕会破灭。 毕竟,在普通人的想象中,高位者就应该时时刻刻保持威严,平时应该忙得脚不着地。 “楚国与吴国大战仍在‘鸠兹(芜湖)’,每日激战不止,听闻伤亡甚重。”解朔很喜欢阴氏的水果饮料,说完美美地抿了一口。 中行吴颇为纳闷地说道:“吴君病重,公子遏统兵,安能胜楚?” 吕武却知道吴国那一帮公子齐上阵,表现得无比团结。 寿梦病重的消息到夏季下旬才传到晋国,使得晋国的一众“卿”觉得怪怪的。 这几年到底是怎么了?国君一个接着一个薨逝。 晋悼公称不得是楚共王的老对头,人家楚共王继位的时间比晋悼公要早得多了。 楚共王才是吴君寿梦的老对头,两位君主继位的时间相差只有五年,长久时间里面有来有往的相爱相杀,很少有消停的时候。 “楚先君一去,吴或可胜楚。”吕武没有张开眼睛,讲的也是自己的推测。 解朔虽然搞不懂内核,无论是拍马屁,还是打从心里信服吕武在军事上的成就,开口说道:“阴子所料必定无误。” 老实说,中行吴真不喜欢解朔,觉得解朔除了会抱大腿之外一无是处。 只是吧,中行吴又不得不佩服解朔那种一抱不松手的坚持,甚至赞赏解朔胆子够大一再将家族军队交给吕武任意使用。 晋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解朔羡慕嫉妒恨。 十几年前的解氏就是一个相对普通的中等家族而已,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解氏刚成为卿位家族,两个“旅”的军队凑齐都困难,现在已经有那个实力能拉出三个“师”了。光是军事实力的增涨,十足能够证明解氏在其余方面的实力到底翻了多少倍。 中行吴对吕武的判断进行了详细且严谨的思考,一番分析下来领悟了很多。 “吴人与楚人乃是世仇,前番失土必是心有不甘。”中行吴说道。 从“人和”上来讲没错,但是忘记了最关键的高层。 吕武轻声说道:“吴之公子友爱。” 这并不是空口白牙瞎胡扯。 吴君寿梦不是病重吗?他大概也觉得楚共王没了,自己也得到了老天的召唤,不久于人世是铁钉板板的事,招呼来几个儿子,问谁想继任君位。 他们玩的不是嫡长子继承的章法,采取的是有能者上那一套。 吴国的几个公子很认真地进行商议,大多数对吴国的未来并不看好,约定让大哥先上,等大哥战死在与楚国的拼杀,老二接过大哥的班,老三等着老二战死再接着上。 他们可没有人诅咒发誓,说要杀子传弟什么的,认为都是一家人,谁的子孙继承君位都一样。 固然有那些公子对吴国的未来不看好的原因,怎么也能看出一众公子的团结。有他们这些公子带头,吴国谁敢在与楚国的交战中惜命? 吕武所知道的是,楚国并不像跟吴国那般团结。 新继位的楚君熊招为了权柄跟公族闹得不可开交,再来是上一次“沫之战”让成氏、蒍氏、斗氏损失惨重。 这些家族联合起来要求楚君熊招必须进行补偿,要不然接下来几年的出战就别奢望他们出力了。 楚国的封君那么豪横的吗?还是纯粹欺负新君?大概是两者都有。 中行吴一听吕武讲那些“隐秘”,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另一个在场的“卿”,也就是解朔,他对那些事情有关注,只是很难倾心尽力去进行思考。 解朔现在最感兴趣的是能不能当阴氏的二道贩子,寻求在各个列国发财的机会。 阴氏崛起并稳住地位,吕武尽管平时真的很忙,多少会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关于日常生活的“发明”也就提上日程了。 像是他们现在用的躺椅就是吕武“发明”的一部分,其余让当前的人看上去更奇怪的玩意还有更多。 当然了,吕武花心思去“发明”的还是军事相关,为的就是保持阴氏在科技上的领先。 阴氏并不是将所有的高科技都拿出来用,像是投石车、弩炮、车载连弩就藏了起来。 弩炮和车载连弩是什么玩意?不好意思得很,吕武又给“精罗”了不止一次,坚持贯彻“拿来”主义,什么东西好用根本不在乎来自哪个文明。 说起来着实也是有些丧气,东方的强大帝国高科技不少,能够传承到后世的并不多,一般是消失在一场场战乱之中,以至于后人别说去进行了解,能不能知道有那个玩意都是未知数。 西方的历史未必靠谱,耐不住各种以西方古代的演艺作品和游戏,里面对一些科技作品的“还原度”真的挺高啊! 小伙子们要是有那个兴趣,还能去看背后的背景故事,乃至于研究官方放出来的各种概念图,甚至是各种器械的制作蓝图。而在这一点上,反正在种花家的各种作品里面很难能看到。(游戏里的潜艇百分百还原,以至于某家买玩具潜艇来仿造实物,敢信?) 随着阴氏的冶炼技术以及锻造、铸造技术越加成熟,吕武倒是淘汰了环片甲,去年完成了对自家军队的换装,改为穿戴更精细的板甲,对“士”级别的人开放鱼鳞甲的购买权。 还有另外一点,吕武不是将纸给“发明”出来了吗?不可能只是为了照顾“菊花”和用来书写,玩了一手对纸甲的研究,很快就能出现成品了。 穿纸甲是不是在搞笑?一点都不搞笑,纸甲的防御力其实很强的! 一旦阴氏将纸甲给研究出来,军事花费上面至少会降低八成以上,可以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其它方面了。 魏琦到来时,看到吕武、中行吴和解朔躺在椅子上一摇一晃,稍微错愕了一下下。 魏氏近期跟阴氏的接触挺少,魏琦急匆匆过来,是要干嘛? 第647章:下巴都快被惊讶到脱臼了 “卫胜鲁,鲁君被俘。”魏琦来了个开门见山。 鲁国打不过卫国?好像没人觉得有什么意外。 要是鲁国能战胜卫国,他们才会觉得惊奇。 当然了,鲁国也不是一直不行,他们曾经用极少的兵力战胜处在国力强盛阶段的齐国,搞得鲁国君臣集体高潮在史书上大写特写,还衍生出当代的好几个段子版本呢。 哪一场?也就是“曹刿论战”的那一场呗。 不过话又说回来,鲁国人打仗不行,刀笔方面的功力还是挺令人发怵的。 许许多多后世流传的书籍,来自鲁人(以及后裔)的文化遗留占了五六成,历史上第一本“小说”……也就是《左传》就是鲁人写的。 为什么说《左传》是寓教于乐的小说?懂的都懂。就跟历史学家根本不会拿《资治通鉴》当史书看待那样。 并不是砸缸的那位当政时期极尽的各种卖国和扯国家后腿,也不是动辄喜欢让年轻人一头地的那位有被传“扒灰”历史,主要是里面好多内容跟其它几个朝代的考古发现并不一致,甚至出现了颠覆性的矛盾。 “卫君两次俘虏一国之君矣。”解朔觉得卫君卫衎还真是彪悍啊。 第一次当然是卫国欺骗曹国,好好的邀请会盟进行款待的场合,卫君卫衎这个精神病突然发疯将曹君姬负刍给绑了回国。 再来就是这一次卫国与鲁国约架,卫君卫衎又干了一次战场俘虏鲁君午的操作。 这种行为在春秋中期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外加极度的削弱君权的尊严,不是个精神病还真干不出来。 魏琦说的跟解朔理解的就不是一回事,顺势坐在搬来的躺椅上,一坐下去就开始一摇一晃,以至于说话声都不是那么连贯地说道:“曹国出使‘帝丘’,言及卫国放归鲁君,遭拒。曹君遣使往‘新田’途中,必是请示我(晋国)出兵伐卫。” 总得来说,曹君姬负刍本来就跟卫君卫衎有仇,得知卫君卫衎再一次干俘虏一国之君的事情,一时间有种菊花被捅的反应,情绪无比激动地要找卫国报新仇旧恨。 吕武心想:“咋地,怎么感觉曹国变得有点飘啦?” 晋国不是攻灭了睢水和南山一带的山戎,再将那边的城池与土地赠送给了曹国吗? 好家伙!曹国一下子控制范围增加了大约三分之一,使得曹君姬负刍一看山川舆图,琢磨着曹国变成一个区域强国了??? 中行吴忍住笑意,说道:“近百载独见其二,两次皆是卫君所为。” 这一下,关于卫君卫衎是个精神病患者的论断,怎么都应该遭到实锤了吧! 并不是没人有机会俘虏一国之君,好些个贵族有机会但忌惮着不敢干,脑子正常的一国之君不会做这个对君权有害的事情。 去年卫君卫衎也有机会俘虏鲁君午却是放弃了,大家还以为这个精神病的病情好了一些,看来今年又给犯病了。 吕武像是确认什么似得,问道:“曹与鲁会盟,遣使可与宣战有关?” 魏琦很苦恼地摇头,说道:“未可知也。” 鲁国被齐国摁在地上打,鉴于齐国当时怎么都是个一流强国,列国觉得鲁国输给齐国挺正常。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卫国遭到晋国的削弱,以实力而言沦落成为三流。结果是二流的鲁国被三流的卫国爆锤了一顿? 曹君姬负刍是多恨卫君卫衎啊?明知道鲁国是个战五渣,怎么还敢与鲁国结盟一起对付卫国。 吕武问道:“上军将此来……” 说好了晋国不主动出击,好好地修养个两三年。 会议上已经通过,声音还在耳边环绕。 卫国、鲁国、曹国,哪一个重要到需要让晋国“破戒”去推翻制定的国策? 尤其是魏氏的利益不应该在西边吗?他们还烦鲁国烦到作恶的程度,怎么看上去变得挺积极的??? 魏琦知道是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急切,更清楚讲一些有的没的说词,非但无法蒙混过关,甚至还有可能近一步造成跟吕武的疏离,苦笑说道:“绛以为魏氏信用不可失。” 什么意思? 魏氏负责鲁国的邦交,不管他们怎么烦鲁国,发生了鲁君午被俘的事,尤其是鲁国十万火急地进行求援,不能给无视掉的。 吕武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答应魏琦从国家层面进行干涉吧?休养生息的决议会变成一个笑话。 不答应?看着会变成阴氏与魏氏的关系不再亲密。 这一刻,吕武心里破骂鲁国比烂泥还不如,明知道自己是战五渣非要逞能。 他多多少少也对魏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自从确认魏绛是魏氏下一任家主之后,一个看着憨厚的家族开始转变得有些奸猾,一次又一次搞小动作试探吕武的底线。 “可见过中军佐?”吕武问道。 魏琦沉默了大约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满脸羞愧地说道:“绛往见中军佐,商谈两家出兵事宜。” 吕武先“呵呵”了两声,摆出比较明显的嘲弄表情,说道:“既是如此,何必问我。” 尼玛。 事情还没有汇报,先去找范氏谈联合出兵? 这是无视阴氏与魏氏的盟友关系,打算另起炉灶,还是转为跟范氏一块玩耍了? 看看中行吴和解朔的脸色就知道了。 他们看魏琦的表情很震惊,眼眸里面或是狐疑,或是惊诧,肯定是想到阴氏与魏氏的盟友关系变得不牢靠,甚至有可能变友为敌啊。 解朔忍不住用纳罕的态度说道:“我等有约,以阴子马首是瞻,岂可……” 中行吴则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国之大事,朝令夕改,不可为也。” 就是! 吕武刚刚成为头号监国,制定了国家的国策,不到半年立刻被推翻,要遭到多大的威信打击? 有人前来通报,说是士匄和魏绛一起来了。 魏绛一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用眼神询问魏琦,得到的回应是魏琦一副疲惫模样的摇头。 “阿武。”士匄看似对躺椅不陌生,坐下之后就自己一晃一摇起来,又问道:“为何不遣狄女伺候?” 那个“狄女”特别指白皮肤,五官又有别于诸夏人种的女人。 魏绛刚刚遭到士匄拒绝联合出兵,看到士匄来阴氏这边一点都不客气,心里一下子就觉得不好了。 白皮肤系人种?阴氏一直对北边和西边用兵,再来是吕武有特别的嗜好,玩得起肯定要玩的嘛。 一些符合吕武审美的白皮肤系女人被收集,早先还毛手毛脚,后来培养从幼年开始,培训出一批掌握很多伺候人技能的白皮肤系女仆,只是被放在“阴”地那边,等吕武长时间待在“新田”才调了一批过来。 现在诸夏对任何的肤色与民族态度是一致的。鄙视,肯定是一直鄙视下去,不耽误一系列享受;平等什么的对同族都不存在,讲的只有阶级的不同。 魏琦还真不知道士匄跟吕武的私交情况,一见情况心里的灰暗更深沉了一些。 同时感到吃惊的还有中行吴跟解朔,他们还以为范氏跟阴氏平时竞争不少,关系上只是维持一种互相克制,今天看到的却非同一般啊! 吕武没有在乎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表情或态度,更没有招呼那帮人白皮肤系女仆,坐在原位继续一摇一晃。 结果是,解朔率先跟着一摇一晃,中行吴紧随其后,有士匄加入进去,带着莫名心情的魏琦被动加入,独独魏绛屈膝跪坐在一旁的圃团之上。 五位“卿”成一排在那里一摇一晃,看着其实还挺壮观,还有种比较搞笑的画面感。 只是作为注视者的魏绛非但无法产生笑意,一种苦涩都快从毛细孔给溢出来了。 吕武对士匄的表现其实有着不满。 阴氏和范氏一直在私下保持着良好的沟通,竞争什么的属于必然情况,不闹到你死我活也就行了。 双方保持那种默契就好,为什么士匄要这么刻意地表演? 吕武已经知道答案。 范氏修一个“虎牢”花费颇重,要命的是没有得到回报,偏偏攻打诸戎进行得不顺利,确实是陷入一种入不敷出的境况。 不是说范氏的粮食储备或财帛完全枯竭,一个卿位家族真的混到这份上,他们该发疯地搞动作来“吸金”了。 范氏只是支出远比收入多,一两年这种状态或许没事,真的出了大事哪怕不覆灭,搞到元气大伤会是一种必然。 在当前的状态下,范氏该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才极致地招惹阴氏?他们甚至都想着阴氏能不能拉他们一把,比如阴氏拿出一些商品让范氏当二道贩子,又或是配合范氏对宋国施压。 所以了,士匄选择表现出跟吕武的亲密,示好阴氏的同时,表明元戎和中军佐的关系很和谐,其余“卿”或其余什么都不是的玩意,别特么来瞎搞事。 吕武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魏绛,一眼注视之下让魏绛赶紧换了个很勉强的笑容。 “魏氏可出兵。”吕武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和,脸上甚至带着和煦的笑容。 魏琦和魏绛对视了一眼。 魏绛当然不敢随意吭声。 魏琦低叹了一声,说道:“我若辞职,绛可否为‘卿’。” 什么!? 突然间搞这么一出,很突兀的啊!!! 第648章:魏氏抉择太反常 魏琦的身体状况很堪忧吗?没有的事。 那么是魏氏遭遇到前所未有之大危机了?如果魏氏遭遇到危机,更应该做的是赖在卿位上不动弹。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推论,无非就是当代家主与下一代继承人的理念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使得魏琦身心陷入双重的疲惫。 魏琦无比清楚魏绛根本玩不过吕武,疲惫外加各种担惊受怕,选择了自己认为最好的处置。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魏绛,每一个人心里的想法应该是相似的:“玛德。阴武才多少岁,看着健康到不行,至少能把持元戎宝座二三十年,傻到什么份上才得罪啊?” 仅以目前发生的情况来说,魏氏从行动上当然没有得罪阴氏,关键在于魏绛成为魏氏继承人之后,魏氏的家族外交与发展策略出现了变动。 魏氏发生了什么事和有什么新计划是魏氏自家的事,然而从人情世故方面来判断,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牵扯到一大批人,作为一个卿位家族改变外交策略又怎么可能不产生影响? 仅仅是魏氏没打算继续跟阴氏步调一致,产生的影响就足以引发晋国内部产生动荡。 挺简单的道理,一个大圈子里面会有很多的小圈子,某个小圈子的几个人玩得好好的突然分崩离析,乃至于是发生了反目成仇的事情,他们跟大圈子里的其余群体平时有没有结仇,其余人会不会想要干点什么? 吕武先是冷厉地注视着魏琦,随后转头看向魏绛时目光已经波澜不惊,笑着说道:“我(晋国)卿位岁岁变动已成常态?” 看呗。 数年来,晋国的卿位一再发生变动,不是那个主动辞职,便是某位卿得到个自杀的下场。 任何一个国家的高层变动频率过快都只证明一件事情,该国家不管看上去多么和平,很多交锋只是被掩盖了起来,暗地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个血流漂杵的惨象。 不过,那样也蛮好的。暗地里死掉多少人都是争斗者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标死掉的都不存在无辜者,没牵扯到普通群体就算是双方在做善事了。 一般情况下,争斗得再怎么凶狠都没牵扯到普通人,双方不管是哪一方最终上位,对普通群体都不会太严苛。 为什么?因为“你的是我的,我的是我的,大家的还是我的”这一套逻辑支撑下,胜利者是将集体视作自己事业中的一部分,肯定是想着往好的方向经营,哪怕是一时的大环境不好,不玩脱了总归还是会步上庄康大道的! 魏琦见吕武少有的刻薄,非但没有感到害怕,相反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玩正治的人一般心里都脏,能够将不爽光明正大的发泄出来是一件好事,代表的是爽一下就要将事情放过了。 吕武的态度很明显:魏绛上位的那一天起,阴氏和魏氏的交情清零。 同样得到信号的魏绛先是低头,抬头对吕武行礼时带着感激。 毫无疑问,晋国现在大体上是吕武说了算,他想要引导局势针对魏氏,过程可能会出现激烈的斗争,可以预见的是魏氏的下场会很惨。 那是吕武占了职位的便宜,算是一种掌握“国之重器”下的名正言顺,再来就是阴氏的小弟很多,双重配合下哪怕是范氏都不敢轻易招惹吕武,何况是处在晋国实力排行中流的魏氏? 士匄沉默了良久,说道:“羊舌氏不可动。” 是呢。 八个卿位里面就一个属于公族,新君年纪那么小,动了就是将不稳定因素扩大。 另一层面,羊舌肸老老实实当卿位的老末就好了,升职什么的可不要想。 范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在场的人立刻就懂得范氏根本不想跟阴氏关系恶化,提出了一个合理不过的条件,接下来任由吕武去操作了。 “吴就任上军将,武任上军佐,朔为下军将,绛新任新军将,其余职务不变罢。”吕武说完闭上了眼睛,接着享受一摇一晃的快乐。 卿位又出现变动啦? 那么排序就是…… 元戎吕武,中军佐士匄。 上军将中行吴,上军佐赵武。 下军将解朔,下军佐彘裘。 新军将魏绛,新军佐羊舌肸。 现场安静下来。 解朔听到自己被降职先是一懵,想了各方各面之后,用感激的表情看了一眼闭目假寝的吕武。 解氏的实力在这数十年是快速增加,然而总体来说有点“虚”了,别说是接任魏琦成为上军将,哪怕是担任上军佐都有点“德不配位”的样子。 所以,只要还是在卿位之上,职务怎么变动都不会对解氏有后果太严重的影响,甚至卿位排后面一点会减少解氏身上的压力。 中行吴看上去很平静,心里想的是:“如此一来,元戎便是把控四‘军’中的两个‘军’。” 这位有为青年,他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很透彻,不出现意外会在二十年内成为吕武的马仔,只要吕武不动荀氏(中行氏)都会极尽配合。 解朔就更不用说了,解氏失去阴氏的庇护要被其余几个强力卿位家族分分钟吃干抹净,肯定会死死抱住阴氏这条粗大腿的。 中行吴成为上军将。 解朔降职成为下军将。 上军佐是赵武。 等于说上军就是属于吕武这一头的,中军肯定也听吕武本人调度。 由于解氏实力有限的关系,再加上吕武会做必要的退让,范氏是作为另外一个大赢家来把持下军。 必须要了解的是,晋国的军队就是从各个家族调动而来,以卿位家族的军官和士兵充当主力,中小贵族进行各种填补,等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把持军权,取得的是纳赋额度的操控。 如果军队是国家的军队,也就是国家从社会进行征召,成为哪个军团的直属长官才算是把持军权。 有没有纳赋额度对晋国的贵族异常重要,能够左右一个家族兴衰。这个也是卿位为什么会显得重要的原因了。 气氛谈不上什么愉快,没什么好聊的就散去了。 关于卿位变动方面,吕武已经做好了主,当时在场的“卿”不反对,肯定就等于是得到通过,需要向各个不在场的人进行知会。 结果是,人在家中坐的赵武得知自己将成为上军佐,愣在原地的同时表情不断变幻,回过神来用非常复杂的表情,喃喃自语道:“更近一步了……” 注意,是“更近一步”,不是“更进一步”。 有那么一小会之后,赵武带着十足的困惑不解,纳闷地想道:“魏氏这是什么毛病?” 第649章:阴氏还能缺了狐朋狗友? 实际上,吕武这一次真的被魏氏搞了个措手不及,内心里甚至很是懵逼。 魏氏察觉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魏氏从阴氏这里预示到了什么危机感? 如果不是魏氏觉得事关生死存亡,不会干出这种头铁到得罪在任元戎的事情,更不用说阴氏与魏氏的合作还算愉快这个基础了。 这一天,吕武命人将精心绘制的地图搬过来,平铺在地上又让所有人出去,脱掉靴子踩在地图上进行观察。 这是一张长三米、宽二米八的地图,材质什么的取当代最佳,不止有山川地势,还标注出了现有的“城”、“邑”、“邦”和一些“武城”。 里面最为紧要的东西还有挺多,比如哪里的水源能够提供最多多少大军,哪一处的地形适合用于临时驻军,哪里适合布局埋伏敌军。 用专业术语来说,其实就是一张很有技术含量的军事地图,并且绝对是当今年代最为详细的那张。 “西边以泾水为界,再往西能算作阴氏的势力范围;北边从洛水中游算起,延伸到大河上游,同样全归于我的势力范围……”吕武心里想到的地区大概是战国中期时期的秦国疆域。 他走到了地图的东北端,目光扫视着上了色的格局分布,不出声的默念:“‘祁’归于我,‘铜鞮’亦我所有。” 如果只是看有效控制范围的地盘大小,阴氏控制的土地面积其实已经超过晋国的总体疆域了。 问题是,强不强从来不单纯看控制的势力范围大小。 当然了,势力范围大小其实就是代表着各种实力。 关键在于地盘大,还要看人口数量以及产出,还有科技实力方面。 阴氏目前的人口应该在一百七十万左右(包含奴隶),成功取代秦国会大约会增加一百五十万左右(不包含奴隶)。 吕武很重视耕地的开垦,阴氏在粮食产粮上却是依然输给范氏和荀氏(中行氏)。 那个不仅仅是封地在农业上面好与坏的区别,还有开发时间年代的差距,阴氏在吕武这一代才崛起,范氏和荀氏(中行氏)历经了多少代人的打拼? 阴氏在产粮方面只是略略输给范氏和荀氏(中行氏),还是因为得到了郤氏和栾氏的遗产,后面又将“温”和“原”给拿出去置换封地。 舍弃掉“温”和“原”从来没有让吕武感到后悔,阴氏的发展战略很明确,暂时根本不想多面开花,主体封地都在北边,南方再有封地到后面会成为负担。 拿出来换一块看上去很烂却很有战略价值的封地,不理解的人会觉得吕武脑子坏了,等阴氏真的“化家为国”会被视为有超长远的目光,或者说叫早有预谋。 吕武需要搞清楚魏氏为什么要跟自己撇清关系,观察山川舆图会是一种比较“看得见”的方式。 从这一张山川舆图上面来看,魏氏的核心封地已经完全处在阴氏的“包围”之中,哪怕周边有一些其余家族,看看都是哪些家族,他们又是个什么成份,会发现根本跟被阴氏“包围”没区别。 吕武代入现在人们的思维,想道:“各个家族的封地东一块西一块,哪一家不是同时跟好几个家族成为邻居,魏氏不至于从封地的分布就产生危机感,并且是那么强烈的危机感啊。” 其实,最先想要让家族封地集中起来的并不是阴氏,事实上是魏氏第一家这么干的。 到后面,也就是魏琦当家作主时期,魏氏并不是没有获得其它区域的封地,一下子又让魏氏多了不少飞地。 然而,当前根本就没有“飞地”的概念,有也只是察觉到封地分得太散对家族的发展不利,光是运输的损耗和人力支出就是个大麻烦。 “不是因为被‘包围’的关系?那就是跟我在秦国的为所欲为有关了。”吕武想到这里,对外招呼了一声。 山川舆图被收起来,进行妥善储存的同时,还会有心腹进行昼夜的看守。 这一张山川舆图只有两个人能看,一个当然就是吕武,另一个则是阴氏的继承人吕阳了。 吕武在秦国那边都干了什么?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嘛!除了把持朝政之外,无外乎就是杀得人头滚滚。 这些事情不是这一两年之内才发生,不至于让魏氏突然间被吓了个够呛。 “是我在秦国一再颁布新法的关系吧?”吕武打算去士匄那边一趟,需要更换衣裳,给予家臣带人先行勘探沿途,再给一众随行人员的准备时间。 吕武在秦国颁布的很多政令大概都跟“离经叛道”有点关系,仅仅是广大群体的普通人依靠战功能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无疑是在打破贵族在“特权”上面的垄断。 说难听点,贵族开恩式的给一两个泥腿子有晋身的机会,他们管那个叫恩赐。以律法形式来规定一个群体都有晋身之资?那不是在干将贵族身份进行批发的事情嘛! 什么玩意一多就会变成路边摊货色,本来能吃独食的事情被破了规矩,一帮既得利益者还不得恨死啊? 贵族老爷们想要的是“万世不易”,认为阶层之下的奉献和牺牲就是一种理所当然,乖乖背朝烈日面朝土,再乖乖听命去送死,为什么要有改变??? 商鞅为什么会被战国时期的普罗大众视为伟人,到了后面的封建王朝却变成一个暴虐流毒的人? 有商鞅那一派徒子徒孙不给力的原因,要是法家的徒子徒孙像儒家的徒子徒孙那么能忽悠,至于吗? 商鞅变法动了当代利益既得者的亲命,造福了广大的群体,连带后面一批又一批既得利益者的利益都受到了威胁。 一直到经过汉文帝刘恒、汉景帝刘启、汉武帝刘彻的爷、爹、孙三代大肆批发“二十等爵”,才将商鞅搞出让人晋身的规则从某种程度上破除,破坏了“信誉度”和庄严性,进入到人治阶段。 再后面,每一代王朝的既得利益者?谁不想人上人永远是人上人,人下人永远被人上人进行廉价驱使? 吕武到了范氏府宅才从深思状态脱离出来,心里感慨道:“那么看,魏绛还是挺有前瞻性,就是胆子太小了。” 什么意思? 魏氏洞察到了阴氏“化家为国”的计划了吗?应该是有那么点,只是不相信阴氏的胆子能有那么大,陷入一种纠结和迟疑状态,不敢再跟阴氏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现在,魏氏和阴氏的亲密度清零,不代表两家从此以后就变成仇敌,简单的视为各自的发展不再进行联动就可以了。 更直白一点的来讲,魏氏不乐意无条件配合阴氏,包括帮忙封锁关于秦国那边的消息。 士匄出门相迎,有些不理解,又带着期盼,招呼道:“突兀前来,可有要事?” 没事就不能串门啦?以他们的地位,还真没事就少串点门。 吕武没有说事,简单的回应招呼,扫了一眼街道,跟士匄一块进去了。 范氏在“新田”的府宅历史比阴氏悠久多了,占地方面跟阴氏的府宅差不多,就是格局方面比较“常规”了。 当然,吕武建造在“新田”的府宅是用建设“要塞”的强度来搞,建成之后惊掉了一大批人的下巴。 在那之后,各个在“新田”有足够地皮的家族,他们或多或少对自家的府宅进行了改建。 “我此番前来,为郑、宋、卫之事。”吕武看着前方水塘上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荷叶,又发现天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笼罩。 秋天就是这样,没多久之前还阳光普照,过一会乌云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遮蔽了天空。 士匄立刻来了兴趣,说道:“郑拒不归还侵宋所获城邑,视我为无物也!” 老范家可不会轻易放过郑国,碍于先君晋悼公的坚持,再加上吕武配合晋悼公的政治主张,晋国才接纳了郑国。 晋国为什么要接纳郑国?还不是郑国非常有诚意,干脆利索地割肉给晋国,还有郑国后面又跟楚国卯上,来进一步展现靠拢向晋国的坚定意志嘛。 吕武先是愕然,随后摇头笑着说道:“郑归于我,郑宋相恶与我无关。” 晋国是老大,的确能调解各个小弟的矛盾,小弟表示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老大总不能每一次都直接挥出大棒吧? 郑国不愿意将付出伤亡和国力代价的城邑归还给宋国,却也没有表示要永久强占,要求宋国拿出人口和财帛赎回城邑,算是很通情达理了。 宋国的操作比较骚,要求郑国就是必须归还城邑,一根毛一块铜板都不会交给郑国,另一边又威胁郑国君臣说要建议晋国将他们踹到一边去。 老大从某种程度上是小弟的“筹码”没错,就是用着拿来吓唬人的,宋国要是有事先取得老大的许可,那么干并不算过份。 比较要命的是晋国知道那么件事,是从郑国那边知道,宋国并没有事先跟晋国沟通。 “郑宋相恶与我无关,宋卫相亲则有。”吕武也不多绕圈子,顿了顿让士匄消化消化,才接着往下说道:“曹鲁会盟,宋卫互友,郑入其局,诸侯不费光阴是也。若楚北上,焉我有利?” 兄弟,里面有太多能够操作的地方了。 要不,范氏出人出力,阴氏只发挥影响力,合作赚特么不止一笔? 第650章:老范家变成了香馍馍 范氏能够有搞事的机会并不想消停,然而士匄大动干戈了几次,要命的是获利的状况有点堪忧。 这个是士匄识人不明所造成,他先拉上赵武一块去收拾伊洛之戎,招惹了陆浑戎和蛮氏,老范家和老赵家的联军不能说被“三戎”教训了一顿,总之没讨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以晋国卿位家族的标准,出征却没有获得丰厚收益都算是一种失败,一旦出征的军队损失超过一成,不用看与敌军取了什么伤亡率上的对比,逃不过一种亏本的认知。 说白了,晋国的贵族远比其他诸侯国更现实,光是战胜敌人远远不够,要的是能够看得见的利益。大概也是这种思维,才让晋国崛起并成为中原霸主的? 范氏几次获得收益的战争都跟吕武有关,像是早前去攻打莒国,后来收拾南燕和山戎,使他们得出跟吕武合作有肉吃的结论。 目前的范氏为什么会有点入不敷出?还不是他们几次在郑国那边碰了钉子,光是攻打“管”就折进去一个“师”的兵力再多一点,其余物质上的损失就有点难算了。 失败一场就让范氏那样?有这种想法的人,怕不是没搞懂任何跟军事有关的投入。 任何一场战争都不止是用人力和物力,还牵扯到精神层面以及思想转变等等,看似极强的国家败了一场就陷入萎靡状态太常见了,何况是一个家族。 可以将范氏的难处归纳到几个方面,连续用兵让他们的财政和库存变得紧张,再来就是治下的“士”和“徒”缺乏信心,一些依附于范氏的贵族开始觉得跟士匄一块混没前途了。 听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个典故吗?就是质疑一个人连自己的事情都办不妥,哪来的脸去撑起集体的事业。 士匄现在面临的就是被质疑的困境,所以魏氏跟阴氏分道扬镳对他来说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什么意思? 不就是吕武可算没那么完美,使得士匄不用感觉到羞愧,连带范氏身上那种不堪重负的压力也消失了一些。 “对何处用兵?”士匄自己搞没信心,很迷信吕武找好处的眼光。 吕武看着突然间又觉得自己行了的士匄,心里愉悦的同时,讲了一些关于时局的看法。 楚国跟吴国在“芜湖”大战,晋国还没有得到近一步的消息。 仅是以楚国和吴国的实力来进行判断,人们会觉得楚国得胜是一种理所当然,吕武却坚定认为再一次的“芜湖之战”会是以吴国获胜暂时落下帷幕。 晋国和楚国都是新君继位?头铁如晋国都想着消停几年,怕的就是一个不慎败了一场,导致列国又觉得晋国变得不行了;楚国算是没得选,新君继位又内部不稳,还是要跟吴国打一场。 如果“芜湖之战”按照吕武的猜测那样是楚国败给了吴国,接下来楚国肯定会内卷一波,无论是哪一方获胜,楚国会再次出征吴国,压根就没闲工夫找晋国玩耍。 士匄听得一愣一愣,心想:“一样是脑袋,阴武的脑子是怎么发育的,少少的一些信息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 这个讲起来就很复杂了,跟逻辑的思维、分析、判断有关,还要再牵扯到对时政的认知。光是逻辑相关的那些就有得学,并且还不是包学就会,很是看天赋来着。 士匄一直想当晋国第一才子,竞争输给了魏相,后来又跟智朔竞争晋国第二才子,说明还是挺心高气傲的。 心高气傲的人一般不轻易服输,然而一旦服输超过九成九的几率会变成强者的舔狗。 士匄当然不是吕武的舔狗,只是关于两人在做事和做成事、回报比例等等方面的对比,很早之前士匄就对吕武服气了。 要说士匄认为吕武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觉得吕武这人少了一种人情味,做事方面的目的性着实是太强了一些。 当然,士匄也能理解和谅解,清楚吕武是阴氏的“发家始祖”,一个家族的第一代人崛起之后大多就那个样,怎么都要用三代人才能变成真正的贵族。 “虽然我想过阴武会主动来找我进行合作,没想到会这么快的呀。”士匄心中思量着,有些怀疑吕武的人品,又很期盼跟阴氏合作能够带来的利益。 家族与家族的交往看交际关系,更多是看能不能获利。所以很多时候人品方面是次要,合作期间多多提防,有没有实际利益才是关键。 初次商谈当然不可能一次就商议出一个结果,尤其是对外用兵这种事情必须谨慎,士匄先口头跟吕武达成初步意向,还要召集家族重要成员内部沟通一番,才会给予吕武最终的答复。 因为事情很重要,士匄在吕武离开后立刻召来族人,将刚才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刚听完的彘裘显得很迫不及待,说道:“既有元戎谋划,自是可获其利。” 刘明紧随彘裘其后,表达了跟阴氏合作的意向。 范氏的两个小宗表态,几乎也就确认跟阴氏一块玩耍的基础,需要商议的是投入多少之类。 “阿武脾性着实难以琢磨……”士匄称呼吕武的‘名’没什么,能用‘名’称呼吕武的没多少人,算是一种资历上的炫耀。他很是为难地说:“方与魏氏哲别,便来我处。” 彘裘纳闷地说道:“乃是魏氏不识好歹,与元戎何干?” 是那样吗? 士匄非常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魏氏不惜用那样的方式跟阴氏分道扬镳,作为范氏的家主肯定要防一手。 “元戎乃是当世不朽之人,对我(范氏)从未有所损失,多次助我,主政国事亦无过错之处。”彘裘看样子就是个吕武的小迷弟,提到吕武的时候充满了崇拜。 老一辈的士富不解地看着士匄,问道:“主为何疏离元戎?” 只是提防,哪里是什么疏离啊! 士匄看了看彘裘,又扫了一眼士富,再环视其他人,纳闷地发现一众族人表明就是迫不及待想跟吕武一块玩耍。 讲道理,吕武从来不吃独食,没有做过带头攻击某个除公族之外的家族,以前或现在表现出来的品格还是挺适合当朋友的。 更别说吕武想扶持的家族或多或少都获得了好处,不知道多少人对解氏羡慕嫉妒,又从吕武一再拉赵武一把看到了人品的高尚。 韩氏是个什么情况?谁不知道韩厥的尿性,能怪吕武对韩氏不管不顾吗?昂!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阴氏在秦国的所作所为,要不然看法肯定是会出现改变的。 士富又说道:“元戎可曾明说对何方用兵?” 哎哟,那个乖乖,别再东拉西扯,好不啦? 最近着实是有些虚,赶紧说说元戎要带俺们去哪吃肉呀! 士匄心里纳闷地想道:“老范家未来堪忧啊?怎么一个个只顾眼前,没想过长久的未来。” 要不怎么说士匄有竞争晋国第一才子的实力?普通人当然只看短期能够看得到、拿到手的利益,不是他们无视未来,完全是没那种智商呗。 士匄肯定是想跟吕武合作,只是该有的担心不能没有,还要对范氏的发展战略进行坚持。 彘裘见士匄久久不说话,提醒道:“我家倾力于南,阴氏着重于北、西,未曾为难我家。” 刘明再次助攻,说道:“此番魏氏生变,必是魏绛不愿受阴氏压制。若魏氏来寻求我家,是否利益之争可得论断。” 话音落,外面有人汇报魏绛亲自来求见士匄了。 士匄一脸见了鬼似得盯着刘明,琢磨着老范家还是有人才的呀。 魏氏跟阴氏分道扬镳,魏绛来范氏这边肯定是寻求合作的咯。 “魏氏哲别阴氏忌讳莫深?如魏氏无所言语,言语不足以信,我不可与之同谋也。”彘裘又做了一个提醒。 现在谁也不清楚魏氏到底为什么要跟阴氏解除盟友关系,没个说法的话,又或者那个说法不足以让阴氏变成臭大街,大家伙还是离魏氏远点,免得接下来阴氏找魏氏算账遭到波及。 士匄一再被打断思维,两边的太阳穴有点一鼓一涨,搞得刚才在想什么都给忘记了。 如果顺利的话,魏琦辞职之后就是魏绛接任为“卿”。 这样一来,魏绛亲自到老范家拜访,士匄怎么都要见一见的。 现在的问题是,老范家正在开关于家族未来的会议,没讨论出个二三事就给中断,岂不是跟儿戏一般? 任何年代都没有人敢拿家族的发展大计当儿戏,士匄只能派出一个够份量的族人去待客,再让魏绛等一等了。 吕武心态很稳地从范氏府宅离开,回家才知道韩无忌已经等了有一会。 近期韩氏的既定策略就是靠拢向阴氏。这个很是无可厚非,韩氏想要再次获得卿位需要获得“卿”的力挺,其余“卿”根本没有元戎那么管用,韩无忌为什么要舔某个“卿”之后,再接着舔元戎,直接对吕武发动攻略就行啦。 回家梳洗了一遍又换了衣服的吕武,出了浴室得到关于魏绛前去老范家的汇报,脸色先是阴了一下下,随后露出了觉得有意思的表情。 “无忌此来何事?”吕武真心不知道韩无忌来干么,不耽误表现出一种热情的劲头。 看到吕武表现出来的态度,韩无忌想的是:“阿起太聪明啦!判断一旦魏氏跟阴氏不妥,我家的机会就来了!” 第651章:老魏家要完! 韩氏其实是受到了魏氏的拜托来找阴氏交流的。 魏氏那边已经确定魏琦退下去,以后魏氏会由魏绛来做主。 魏绛第一步想要做的是建立起一套自己的社交舒适圈,有计划地找到了落魄状态的韩氏,又谋求能够跟范氏展开更多的合作。 以前韩氏跟魏氏的关系怎么样?只能说是作为邻居有竞争也有合作,大体上以合作的占比更多一些。 现在几个大家族中,跟魏氏有领土接壤的是哪几个?肯定有阴氏,再来就是解氏和韩氏了。 解氏是经过封地置换才换到晋国的西境,当时阴氏和魏氏的关系正好到像是蜜糖那般黏糊,出于希望有一块盾牌的关系,两家合力扶持了解氏。 到现在魏氏都还没搞懂解朔怎么会选择抱吕武的大腿,要知道当时明显是魏氏实力更足更强势,阴氏只是一个有崛起迹象的家族而已。 以马后炮的定论来说,解朔的眼光无疑是非常牛逼的。 早早看出阴氏会横空崛起,难道还不够牛逼吗? 在原历史上,解氏就是一种“看菜下碟”的家族,偏偏这一家子的眼光还真挺好,尤其是察觉到晋国大体环境要遭给投奔秦国,没有后面商鞅在秦国搅动风云,解氏还能继续“食君之禄”下去。 依靠抱大腿生存的家族,他们的小日子一般会过得很是舒适,出事了有老大罩,平时跟着打酱油还能啃骨喝汤,日子简直叫那个美滋滋。 至于说修炼拍马屁大法什么的?都是为了生活,谁有资格笑话谁?但凡笑话只是自己做不到,见不得自己这么惨,别人却能那么不要脸地活得风光,心里酸的反应而已。 “嗯?受魏绛之托,和戎罢战?”吕武下意识觉得自己听错了。 还能是“和”哪个戎?当然是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呀! 只是吧,吕武感到很迷,什么样的思维让魏绛觉得阴氏是攻伐三戎的话事人,又哪来的信心觉得范氏会停止对三戎的征讨? 韩无忌苦笑道:“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当前状态下的吕武有点当局者迷,他是元戎,阴氏的实力强大,跟哪个家族合作,来自阴氏的意见都不可能被忽视。 另外,范氏明显看着有些“后劲不足”的样子,对三戎的战争即将演变成为一场“深陷泥潭式的战争”了。 魏绛看出了阴氏对三戎的兴趣不足,又窥探了范氏无力独立讨伐三戎,逮住机会想要出来当和事佬? “魏氏与伊洛之戎、陆浑戎、蛮氏有何联系?”吕武认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韩无忌愣了愣,说道:“惠公救周,魏氏乃是和戎使节。” 什么玩意? 那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周王室发生内讧,像以往周王室倒霉总会有异族跳出来那样,伊洛之戎就趁机狠狠地羞辱了周天子一次,不但攻破了周天子的老巢,还逼得周襄王逃亡。 晋惠公觉得那是个机会,起兵赶去勤王来着,果然也抓住了机会,开创了晋国崛起的契机。 韩氏一直以来都是晋国负责侍奉周王室的家族,他们长久时间下来跟周王室的联系从来没有断绝过。 现在的家族只要不是太小或太新,一般都会有自己的底蕴和持之以恒的事业,韩氏负责联络周王室就是其一,魏氏跟三戎那边有交情也能理解。 吕武对春秋的历史并不了解,更没去打听过魏氏跟三戎的交情,以至于初次听到这事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此说来,你方出魏氏府宅,魏绛必是赶往范氏?”吕武梳理了一下思路,品味了一番,笑着继续说道:“魏绛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韩无忌可不敢乱说话,只好陪着露出蜜汁微笑了。 大家都觉得范氏要有点不行啦?士匄又不是脑子有病,大家猜测范氏不行的时候,会真的让魏氏当和事佬,选择跟三戎罢止战事。 一旦范氏真的罢战,无疑是承认自己真的不行了,声望将会迎来大跌。 都是一帮子的大家大业,打拼的阶段靠硬实力和狠劲,发展起来了累积声望去吓唬人,达到不用动手就有利益到手的效果。 不管范氏是强还是弱,稍微给其余家族要不行了的认知,信不信范氏真的会玩完? 吕武不再关注魏氏那边的事情。在他看来,魏绛真的跑去范氏那边说要当和事佬,不会是取得范氏的好感,相反会让范氏感到恼火。 这是一种老牌政客该有的素质,根本不用等事情出现结果,看到开头就应该知道结尾了。 事情的发展也如吕武所料想的那样,等了很久才等来士匄接见的魏绛提到要当和事佬,给士匄一瞬间脸色变得铁青,两人话没讲几句就来个不欢而散。 出了范氏府宅大门的魏绛一脸懵逼,搞不懂自己怎么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魏绛其实也不是个孩子,要怪就怪魏氏内部的话语权经过转移,之前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是魏相,导致魏绛的一些教育被耽搁了。 范氏不是不能接受好意,遭到质疑“快不行了”必然受不了,士匄没当场喊人将魏绛绑起来抽,还是看在魏绛即将就任新军将的面子。换作魏绛还是个单纯的继承人身份,信不信士匄喊人绑了再让魏氏来领人? 玛德。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一个家族被怀疑要不行了,甭管是展现好意还是恶意,一概会被解读为不怀好意。 韩无忌还没有走,想要说一些事,结果吕武一直掌握着聊天的主动权,以至于没机会开那个口。 很有耐心的韩无忌在等,却是等来了士匄的出现。 士匄对韩无忌在阴氏这边稍微惊讶了一下下,也不避开韩无忌,径直对吕武说道:“明岁你我两家各出两‘师’共讨三戎?” 操! 魏氏竟然敢怀疑老范家不行了? 根本就是抓住脖子又呼扇脸,讥讽俺就是个无能之辈啊! 好吧。 当前的范氏是有些萎靡,俺拉阴氏一块上,总行了吧?! 韩无忌看着脸色很不好看的士匄,再看了看好像一切都在掌握的吕武,心里有些发毛的同时,想道:“魏绛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要是接下来魏绛再接着瞎折腾,折腾到跟阴氏的情份一点不剩,会玩完的吧?” 第652章:交际之术,妙不可言 韩无忌和魏相跟吕武接触的时间最早,后来韩起才加入进来。 他们私下多次聊过吕武是个什么样的人,从有锐意进取之心,到认定是个非凡之辈。 并不是韩无忌和韩起不想向魏相那样一直保持跟吕武的亲密友人关系,要命的是韩氏有一个坑人的家主。 这不,士匄看到韩无忌在吕武这边,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惋惜,提到了韩厥的一系列战略失误。 韩无忌是个什么心情? 自家老子干了什么,轮到外人来评论了吗??? 偏偏士匄跟韩厥有过同一时间段担任卿位的经历,使得士匄是有资格评价韩厥的。 “韩氏与阴氏为邻,无忌与阿武乃是竹马之交,不可碍于脸面也。”士匄当长辈当上瘾了。 韩无忌内心里非常尴尬,偏偏还不能喷士匄一顿,脸上带着笑容,点头表示士匄说得对。 简直是太特么的了! 当初一块玩泥巴的小伙伴,现在就自家混得最落魄,只能任人装逼了呀! 韩无忌埋怨过韩厥吗?不太好说的。 别人是儿子坑爹,轮到韩氏变成了爹坑儿子,进而又把整个家族给坑了。 话又说回来,韩厥一直“主推”赵武的原因并不是想要报恩那么简单。 韩厥从赵庄姬能推动公族灭赵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能量,笃定赵氏必然会再复起,还将因为赵武身上流着公室的血而发达起来。 晋国的公族在晋景公时期还是相当牛逼的。那个时候栾氏和郤氏还没有断绝于公族的关系,至少没公开表示自己是卿族而不是公族了。 谁又能想到晋景公一死,轮到晋厉公上位之后,栾氏和郤氏不但立刻反目成仇,连带割舍了跟公族的关系呢? 出了栾氏和郤氏的事?韩厥还是坚定认为赵武会复兴赵氏,使赵氏重新成为晋国的中流砥柱之一。 没办法,并不是韩厥脑子一根筋的执拗,他那么推测有理由、有根据,谁让赵庄姬还活着呢。 有那么一件事情韩厥判断对了,得自赵庄姬的遗产一下子让赵武实力大增,韩厥料错的是赵武能那么怂。 事情急转直下是晋悼公归国开始,从那之后韩厥的一切猜测变成了笑话,尤其是搞了一手退位让贤,来了个智瑩上位的操作,一下子不但让韩氏成为笑话,更是一下子失去了卿位。 不过吧?所有失去卿位的家族中,不算解氏的话,以韩氏的下场最好了。 失去卿位的韩氏一来没有被仇家借机搞事,再则并没有失去封地。 世界上就是那么的有得有失,韩厥主持下的韩氏几乎没有仇人,奉行绝对中立政策也让韩氏不存在朋友。 没有人想去搞韩氏,韩氏自己不争气肯定不会有朋友愿意拉一把,一旦局势需要让韩氏站一边去,韩氏只能乖乖靠边站了咯。 韩无忌和韩起有过详细的交流,认为韩氏需要至少蛰伏十年,想要好好看看晋国的局势发展。 然而在他们兄弟俩对韩氏的发展制定计划没过多久,一个“新军尉”的职位砸到了韩起的脑袋上。 韩氏兄弟本就想要恢复跟吕武的亲密,苦于韩氏不是那个韩氏,阴氏也不再是那个阴氏。 最为重要的是,韩氏在阴氏需要得到帮助的时候总是选择冷眼旁观,双方不说变得反目成仇,情份什么的压根就不存在。 当时韩氏跟阴氏的情况跟现在魏氏跟阴氏的关系有点类似,韩氏比魏氏好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干些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凡事都要有个对比,经过魏绛那一顿神经操作,不是马上凸显出韩氏的好了吗? 韩无忌见吕武没有送客,对于能够留下来旁听元戎和中军佐的对话,心里泛起了感激的情绪。 这是吕武打算带韩氏一块玩的信号啊! 韩无忌不喜欢士匄一再逮住自己尽情装逼,心里有盼头也就一忍再忍。 人与人是不同的。不止是会不会投胎这种没得选的技术活差距,社会总是存在鲜明的阶级。 一个是晋国的二号人物,国君年幼无法理事,等于也就是一把手。 另一个是一把手的副手,还是晋国明面上第一家族的家主。 他们因为身份带来的权势,真以为谁都有资格坐在一边听唠嗑的吗? “征战三戎之事不可急切,郑为楚北上必伐之国,阿匄需时刻倾注。”吕武说道。 士匄对郑国简直是太有兴趣了。 现在郑国已经成了晋国的盾牌,一旦楚军北上第一个打的就是郑国。 范氏从郑国那边咬了一大块,后续在“管”那边蹦了牙,无比希望能依靠晋国全体的力量,达到范氏在郑国身上谋求私利的操作。 吕武和士匄还真的就只是在闲聊而已,话题却是有点高端。 大人物觉得是在闲聊,谈的事情却总是能够决定一大批人的命运。 比如,他俩在闲聊中确认范氏为主、阴氏为辅,将继续讨伐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 新一轮对三戎的征讨上,吕武给出了一个新的建议,不再寻求一次性将三戎解决,完全可以今年打杀一批再占领多大的地皮,每年那么磨一磨,磨到三戎沉到历史长河里面。 士匄已经判断对三戎的战争无法短时间内解决,还想着怎么长久地拉着阴氏一块针对三戎,听到吕武主动提出那样的计划,简直是喜出望外啊! 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被对方主动提出,任何人都会觉得心头的大石搬开,心情变得无比愉悦。 吕武当然窥探到范氏的困境,才故意主动提出那个方案的。 魏氏不想跟阴氏再一起玩?阴氏跟范氏玩到一块好了。 交朋友这种事情历来就是互相需要,矜持于自身的地位各种装逼,装到谁都感到恶心,明明能够成为朋友非要搞得变成敌人,有必要吗? 其实,当然是有必要。 身份地位越高就要越矜持,免得别人忘记双方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觉得好欺负一而再再而三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一次两次能将提出过分要求的家伙一棒敲死,还能逮住一个敲死一个?但凡这么干的人,明明不是他们主观意识上想搞成那种局面,基本上还是会得到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哪里说理去?是吧。 吕武也不是在自降身份,他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和阴氏的。 在大多数人看来,吕武非常有能力,就任元戎之后的所作所为没有可以抹黑的地方,关键在于阴氏的崛起时间太短了。 诸夏这边就是这样,很难因为某个人能力高绝就百分百信服,总是要去看看那人的背景,对待累世名家跟突然蹿起来的“路人甲”会有两套标准。 有个好祖宗的平庸之辈能轻易取得很高的成就,必定还有一大批人往死里造势和拍马屁。 没有个好祖宗的人?即便是成功登顶,生前死后遭到的质疑都不可能断绝。 吕武看到范氏将主要经营方向转到南边,哪怕范氏想要放松下来,也会推动范氏继续集中向南。 为了达到某个目标的前提之下,干出一些能伸能缩的事情,怎么地啦? 当前局势之下,范氏想跟三戎死磕并不符合阴氏的利益,像魏绛想要操作“和戎”来赚一波声望,使得范氏放弃继续攻打三戎,其实阴氏这边挺无所谓,受损的一方绝对不是阴氏,觉得受到冒犯的只会是范氏。 “当是秦国之事,致使魏氏如此。”吕武主动提到了跟魏氏的关系转变。 士匄满脸不悦地说道:“魏绛不识时务。” 别误会。 不是范氏要收魏氏当小弟被拒绝。 吕武判断魏绛的“和戎”是要在成为“卿”之前赚一波政治声望,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可以说魏绛还是挺有想法的一个人,错就错在对士匄不够了解。 没错,范氏遇到了困境,不代表愿意示弱,魏绛自以为是的带着好意找上门去献计,搞得变成在折辱范氏了。 就说吧,士匄没当场翻脸,绝对是用看白痴的眼神在看魏绛这个人。 从而,范氏立刻得出一个结论,觉得魏氏的新家主连最起码的政治格局都不懂判断,琢磨着是拿魏绛领导下的魏氏来当个工具人,还是时机合适的时刻送魏氏一程。 韩无忌从吕武和士匄聊到魏氏,赶紧地集中精神想要将两人对话的每一个字记在心里,回去一遍又一遍的品读。 结果是,吕武和士匄仅仅提了一嘴,话题转到了郑国身上。 “郑国有变,郑穆公之孙、公子发之子为‘卿’。”士匄不太清楚吕武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阴氏想要控制范氏的发展方向,哪可能不去关注郑国? 然而,吕武表现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说道:“公孙侨?” 他们聊到的人就是子产,很是牛逼的一个人物,也是儒家徒子徒孙骂了一千多年的法家代表人物之一。 就是将刑法铸在铁鼎的那位呀? 俺们那位圣人都没玩过鼎。 凭什么子产能玩。 还特么是弄的“法”,不是弄大道之言。 骂,必须骂啊! 鼎是谁都能随便玩的?即便是铁鼎都不行! 郑国当然也有卿位,不过跟晋国这边的玩法已经不一样,必须是公室子弟才能担任。 吕武问道:“为何言及子产为卿?” 士匄一脸不爽地说道:“拾我家牙慧是也!” 懂了。 新上位的子产要加强郑国的法律意识,要搞集体纪律。 吕武立刻一脸肃穆,说道:“如此看来,郑有蹈厉奋发之时。” 士匄虽然很不爽,还是赞同吕武的看法。 一个重视“法”的国家,会很快重整内部,内部稳定就能专注应对外来威胁。 郑国重新振作对晋国是好事,对范氏就不是了。 这个或许是士匄很不爽的另一个原因? 第653章:魏氏讨饶啦 阴氏要跟范氏玩到一起了,怎么办呀? 一瞬间,魏绛变成了一个大傻逼,晋国的局势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我与魏叔自有感情在。”吕武说的‘魏叔’就是魏琦。 魏氏在早前的人丁很兴旺,魏琦在家族里排行老三,以伯、仲、叔、季的称呼方式,喊魏琦为魏叔没毛病的。 这就好比如在更后面的时代,老大就叫某大、老二叫某二、老三叫某三,属于一种时代特色而已。 当然了,亲近的人才那么称呼,陌生人那么叫就是一种侮辱和蔑视了。 魏琦在魏绛办砸之后又重新活跃起来,主要是公关阴氏和范氏。 阴氏这边其实不难解决,除非是吕武想要对魏氏下狠手,要不然多跑一跑缓和以及维持关系,再加上吕武的“媵”之中有魏氏女,总能够大事化小。 吕武相隔一段时间再次见到魏琦,说实在有点被魏琦的精神面貌吓了一跳。 魏琦今年五十九了,退下去之前老态没那么明显,相隔几个月而已,看上去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不过又说回来,魏琦老来丧子,之前还有权力的甘美能让他振作精神,退下去可不一下子就垮了? 不开玩笑! 男人手中有权的时候,年纪再大也会有一种龙精虎猛的表象,感觉自己干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字打完,作者菌懵了一下下。需要加拼音章说提醒哦) 要不,咋说权力是男人最佳的春药,不能再继续爽就各种萎靡了。 魏琦笑得很是欣慰,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可而知了。 “过些时日,使晗携健归家罢?”魏琦提议得比较突兀,并且不附合当代的人情交际。 晗就是魏晗,按现在的正式称呼叫晗姬。 之所以是“晗姬”,不是始皇帝嬴政母亲那种意义上的“姬”,到战国末期“姬”的含义并不好,一般特指出身低微,如赵姬是个做皮肉生意的,虞姬就是个小妾。 以现在的背景,“姬”可跟娼妓什么的扯不上边,称呼“晗姬”是目前的女人名在姓前的讲究。 对了,始皇帝的母亲叫赵姬还算是给留了情面,同一时期的赵国王后就没得到这种尊重,由于是出身娼妓的关系,直接在史书上记载“赵娼后”这个符号了。 魏晗是“媵”啊!简单说就是买一送一,没人权没地位的啥都没。 吕健是吕武的第五子,以现在的家庭伦理,同一个家庭不管是谁生的骨肉,一律算是主母的孩子,生母是没资格当孩子他妈的。(不是骂人) 什么情况? 魏琦竟然堂而皇之的提出让魏晗带吕健去魏氏作客,是觉得赵氏算哪根葱,还是要祸乱阴氏的内部? 吕武愣了愣神,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魏琦只看不作回应。 “绛年少无知,武不责怪,魏氏不可无表示。”魏琦先解释,又说道:“我赠‘桑田’予健,以作别出之用,绛亦为此赔罪。” 吕武非但没有放松下来,相反警觉性更高了。 那个“桑田”就在“魏”地边上,随着情势越来越符合吕武的“化家为国”环境,是不是阴氏打“魏”地的主意被魏氏察觉到了? 这个“桑田”算是阴氏最为看重的地方,不是“桑田”有多么富足肥美,相反“桑田”多山多树,以农耕需求来看就是块烂得不能再烂的地皮。 土地那么烂,吕武为什么还对“桑田”垂涎?只因为后面函谷关就是建立在那个地方! 现在的贵族,但凡发展起来,嫡长子之外的几个兄弟不是无能到像烂泥,行冠礼之后总是会被分家。 一般是二十二岁行冠礼,得到家族的某块地皮分配,成为一个小宗之主。 提到分家,现代的人首先想到的是“推恩令”,然而在行“宗法”的春秋时期分家才是一种主流,坚持不分家相反会显得很特殊。 如果吕武也行“宗法”来对子嗣进行分家,有能力别出的子嗣肯定会给块地,魏氏这是要出地皮让吕健多一块地? 其他家族有干过娘家出地来让外孙、外甥用作别出依靠吗?还真有过相关的例子,只是例子太少,还是“主母”级别娘家的赠礼,“媵”的娘家一个例子都没有! 吕武是答应还是拒绝?答应下来会让赵武很难堪,甚至会让韩起很难做人,更是要为难吕武另一个没接触过的舅哥赵胜。 这个赵胜是赵旃的长子。 另外,赵旃已经在两年前病逝,接手邯郸赵的就是赵胜。 邯郸赵本来有复出的迹象,结果赵旃一病又缩了回去。 阴氏早先的发展规划中将邯郸赵考虑了进去,后来随着情势一再出现变化,尤其是获得“铜鞮”那几块封地之后,阴氏对邯郸赵的需要变得可有可无,两家本来就少的联系给彻底断了。 “阿武不可拒绝。”魏琦先是一脸的诚恳,后来换上了哀求的神色。 这摆明就是在求饶了。 魏琦重新出山为哪般?还不是魏绛给搞砸了。 这一次,魏绛对阴氏不止是提防,到了露出敌意的程度,偏偏还没成功跟范氏达成结盟,老魏家有点危险了呀! 魏氏为什么会那样,肯定是有其原因。 根据还是出现在吕武一些操作失当上面。 阴氏盯上了魏氏的某些地皮,有行动就必然会露出一些马脚,看的是魏氏到底敏不敏感了。 搞到魏氏换了家主当机立断不跟阴氏一块玩耍了?说明魏氏对阴氏的警惕心重到了一定的程度,极可能是察觉到阴氏对自家不怀好意啊! 要命的是吕武是元戎,阴氏的实力比魏氏强,并且阴氏的朋友远比魏氏多。 怎么办?只能是即将受害的一方认怂,还要憋屈地进行讨饶。 人间之现实与残酷,尽显无疑! “我用‘原’置换魏氏大河南岸之土,可否?”吕武不白要。 魏琦沉吟了一下,答曰:“可。” 那就很清楚了,魏氏的确是察觉到阴氏的一些动作。 换句话来说,魏绛不跟阴氏一块玩了没什么错,他要是成功跟范氏结成盟友来抗衡阴氏,少不了得到一个英明的定位。 魏绛的思路是对的。他错在没看清楚局势,老范家哪怕是结盟也只会选择阴氏,尤其是魏氏选择的“切入点”着实是有够烂的。 这一次,魏绛不止跟阴氏有点撕破脸的样子,还得罪了小心眼的士匄,对魏氏太过于要命,搞得魏琦不得不腆着老脸重新出山。 吕武达到了目的,脸上出现了苦笑,说道:“何至于此?” 没错,阴氏对魏氏有想法,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只会是停留在有想法的阶段,碍于各方各面的因素,但凡阴氏和魏氏的联盟不破裂,阴氏不会去真的动手。 这个是信誉比命还重要的时代,尤其是对于家族来说,能不能维持信誉等同于家族的寿命长短。 “阴氏于秦国所作所为,是否过矣?”魏琦一副很是关切的模样。 吕武不解地反问,说道:“我为晋剪除秦之危,何错之有?” 过份了啊! 阴氏对秦国做得再过分,关魏氏屁事? 不管阴氏最终想干什么,做的事情就是让晋国的西边从此不受威胁,等于在阴氏操作“化家为国”之前,晋国是得利的一方。 魏琦被一堵,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现在让魏氏说阴氏想要取代赵氏嬴姓,魏氏自己都不信,顶多就是想到阴氏想要将秦国把控成为傀儡国、后花园、……等等而已。 把控一国这种操作怎么样?以君权不可冒犯的定义,肯定是属于过分的行为,一旦让天下列国知道阴氏在秦国干了些什么,阴氏又是想达成什么目标,少不了会是一个天下哗然的局面。 魏琦是以长辈的定位,好心好意地在奉劝吕武不要玩火,免得等秦君长大,晋君这边也成年,阴氏在秦国那边做的事情暴露,致使阴氏得到一个乱臣贼子的定位,遭到晋国和秦国的共同排斥。 吕武与魏琦从上午聊到傍晚,一直到快日落西山的时间魏琦才告辞离去。 聊到后面,两人其实就是在尬聊。 魏琦以自己的认知和思维硬侃。 吕武则是耐着心情进行应付。 不同的价值观和思维,对同样一件事情的理解和看法根本不一样,没当场吵起来算是互相都在克制了。 在期间,魏琦明确问过吕武,关于魏氏开始将重心放到晋国东面的事情。 尽管巴不得魏氏从晋国西边滚蛋,吕武给出的回应却是有点冷淡。 那是魏氏对阴氏的提防重要一定程度,再次试探是不是随着封地置换,产生的误会能够解除。 阴氏拿“原”去跟魏氏换那些土地,跟魏氏主动割地是两回事,前者是一种等价交换,后者则是阴氏主动翻脸逼迫魏氏。 “魏氏对我已经有很大的提防心理啊?”吕武纳闷自己做人有那么失败吗?他需要观察一下各个家族的风评,一边又忍不住做出衡量,想道:“这样也好……” 过了今天,吕武不会追究魏绛这一次的脑残操作,等于阴氏跟魏氏的交情就真的全面清零。 井水不犯河水当然最好。 能够重新玩到一块也是顺应局势。 出现矛盾和竞争?该打就打,该杀就杀,谁也别特么怪谁! 第654章:不搞事就浑身难受 新的一年再次来临,时间进入到公元前560年。 晋国这边对外没有太大的动作,一众贵族得到喘息的机会,盯着封地置换与重新恢复生产。 另外一个当世霸主,也就是楚国,他们出的事情就有点多了。 上一次“芜湖之战”后,吴国现实再次挑衅楚国,随后尽起大军开启第二次“芜湖之战”。 楚国跟晋国一样是处在君位更替的权力交接阶段,他们还在“沫之战”输给了晋军,再加上令尹战场被俘,麻烦多到消停不下来的程度。 在那种背景下,楚国公族成员子庚上位楚国令尹。他是楚共王的兄弟,等于是现任楚君熊招的叔叔。 子庚上位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回应吴国的挑衅,集结了芈姓的一众封君扑灭了跳得太厉害的一群臣子,初步树立了属于自己的威信。 “午本为楚国司马,乃是实权人物,接任令尹尚算众望所归。”吕武当然很重视楚国,哪能不关注高层变动。 子庚是芈姓、熊氏、名午,他在子重担任令尹时期就很活跃了,比较倒霉的是有一次前往秦国被扣留,后来花了重金才算得以脱身。 这一次秦国扣留楚国重臣并不是赵氏嬴姓的锅,秦国都已经被阴氏控制,赵氏嬴姓能当块招牌已经挺不错,哪来的实权去扣留来自楚国的重臣。 吕武也是后面才知道子庚遭到扣留,实地操控的吕阳给的汇报是,担忧子庚了解到秦国的实际情况,不得不干扣留的事情。 后面收取重金再放了?吕阳将锅丢在了秦国公族之一嬴鲍的头上,又一次举起屠刀砍了个人头滚滚。 嬴鲍是秦国“后时代”比较活跃的公族之一,明面上各种忍辱负重,暗地里朝思夜想要将阴氏驱赶出秦国。 在阴氏没有全面控制秦国之前,留下一两个秦国活跃的公族很有必要,可以用来聚集一帮对阴氏有敌意的秦人,时机到了再一锅端便是。 吕武对吕阳的做法不是没有意见,只是还能兜底为前提,心里想着怎么纠正吕阳的杀心过重,处置什么的肯定不会做。 直接处置一个家族的继承人?直接砍头,还是流放,将打击到继承人的威信,对家族整体来说要谨慎再谨慎的。 “今岁便是由子庚率军入‘鸠兹(芜湖)’迎战吴军。吴国出战主帅乃是新君诸樊。”吕武是在年末时得知寿梦薨逝的消息。 这么一搞,晋国、楚国、齐国、吴国四个在当前比较活跃的国家,先后经历了君位更替的事。 寿梦薨逝并没有国家前往悼念。这个是因为他临死前干了称王的事,没有遭到中原列国谩骂就不错了,还想各国去在丧礼上撑场面?着实是有点想太多了。 对吴国擅自称王最为恼火的其实是楚国。 现阶段吴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以实力排名来看,吴国顶多就是个二流强国,完全是借地形便利以及那股不要脸的劲头在抗衡楚国。 当然了,楚国绝大部分的精力以及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与晋国的争霸之中,他们屡次跟吴国交战顶多就是拿出全国十之三四的力量。 所以,楚国对于吴国竟然敢称王,愤怒之中还觉得遭到羞辱,直接骂吴国哪来的自信敢跟自己平起平坐。 吴国新君诸樊面对楚国的谩骂是直接呛回去,遭到晋国来使的询问则说没称王那么一回事,玩了一手小孩子玩闹般的双标。 事情就是那样,吴国哪天不胡闹了,基本上也就到了该亡国的阶段。 尽管吴君诸樊是那样回应晋国,晋国还是召回了申公巫臣以及苗贲皇,表示对吴国的胡闹很不爽。 后一脚,晋国的来使又表态会继续支持吴国的正义事业,之前申公巫臣以及苗贲皇对吴国的各种贡献依然开放“专利权”相关,商贸往来非但不会断绝还会进行加强。 吴人稀罕晋人给的“专利权”吗?他们玩的是才不管有没有获得授权,想用就直接用了,不爽来约架啊! 鉴于吴国现阶段看着挺不好,主要是没信心再次打赢新一次的“芜湖之战”,吴君诸樊以及一众吴国公子对晋国使节还是挺礼遇的。 “必是已有结果?”士匄已经知道吕武觉得吴国这一次会战胜楚国,琢磨着是个考验吕武政治眼光的机会。 吕武就看向了孙林父。 投奔晋国的孙林父没有多少实权,孙氏以及一众从卫国转移过来的贵族,家族获得了新的封地,境遇方面大体上比较不错。 现在没有“千金买马骨”的典故,吕武肯定不能让下大决心以及损失很大的投奔者心寒,又给予列国晋国利用完就丢的印象,慢慢给予孙林父以及崔杼参与国政的机会。 吴国离晋国太远,属于鞭长莫及的那种距离。 阴氏看不上吴国的邦交权,吕武先后找各个“卿”讲道理,告知他们吴国的邦交权就是个鸡肋玩意,先后沟通下来吴国的邦交权也就给了孙氏。 这才有了士匄提问,吕武看向孙林父的原因。 孙林父站起来对众人行礼,说道:“尚未有结论?但闻两军于大江水战,吴军胜势颇明。” 大江就是长江咯。 在“东方世界”的当前阶段,能够打得起水战的国家并不多,楚国和吴国绝对算其中的两个。 实际上,楚国和吴国在几年前已经打过大型水战,以楚国的惨胜落下帷幕,也才有了楚国占领“芜湖”打赢了那一场战役的结局。 这一场楚国和吴国的水战,是诸夏历史上第一次有正经记录的大型水战。 士匄对水战什么的两眼摸瞎,好奇地问道:“吴弱且小,楚强且大。必是楚舟船众,为何吴军胜势?” 孙林父同样对水战一窍不通,只能是复述字面描述,说道:“吴人心哀,君父有敢死之志,众莫敢不从。” 是吧? 国君连死都不怕,摆明就是要去玩命的。 身为人臣以及没半点话语权的群体,他们敢不拼命就是个枭首示众的下场,死在刑场还不如上战场拼命,也许能侥幸生还呢? 在楚国和吴国那边,君权之重超乎想象,杀起大臣来真的跟宰只小鸡一般,跟中原列国是不同的政治格局。 以消息传递的延迟性质,楚国和吴国新一轮的“芜湖之战”应该是结束了?晋国想知道谁赢谁输需要等上半年左右的时间。 用剧透的方式,吴国的确是赢了再一次的“芜湖之战”,他们打赢之后各种高调,之前对晋国表现出的谦逊被忘到一边,再一次派出使节到晋国的自称是带着王号。 事情还没有发生,能够预见的是晋国君臣见吴国使节号称王号,一定会是满脸懵逼的表情。 结果吧?隔一年之后,楚国和吴国再次爆发大战,楚国令尹子庚知耻而后勇获得大胜,并且俘虏了吴国公子党。 “且不论楚吴之战如何,我等已一岁安稳,为使诸侯不忘于我,是否兴兵造势?”士匄提议。 吕武皱眉没说话。 另外属于阴氏阵营的荀氏(中行氏)、解氏、赵氏看到吕武皱眉,有点蠢蠢欲动想跟士匄掰腕子。 经过一轮愚蠢操作的魏绛可能是知道自己很蠢,有了一次被教做人的教训,轻易不敢吭声。 彘裘站起来对吕武行礼,恭敬问道:“元戎以为如何?” 这位士鲂的儿子,他不是在激将什么的。 以前还没有看出来,后面大家渐渐发现彘裘是吕武的小迷弟,总会让士匄出现一些尴尬的场面。 比如说,明明范氏内部商议之下形成一致,遭遇到吕武觉得事情有问题,第一个退缩的总会是彘裘。 这就等于范氏内部有矛盾,或者说彘裘站到吕武这边吗?事情并不是这么算的。 无非就是彘裘觉得吕武超级厉害,但凡吕武觉得不妥之后,会让彘裘认为那件事情不对头而已,不代表彘裘在真正发生事情的情况下会背叛范氏。 比较诡异的是士匄并没有拿彘裘怎么样,给予其余家族一种范氏跟阴氏关系很不错的解读。 “若兴兵,南下‘商丘’罢。”吕武在某种程度上觉得士匄的意见不错。 不真的开启大战,搞一次武装游行来展现晋国的存在感,以政治目的上的需求显得很有必要。要不然时间一久,晋国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还真的会让列国产生晋国衰弱了的误会。 这个就是为什么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关于霸主国消息的原因,除了霸主国真的能搞事之外,要的就是消息不断这种效果。 宋国近期很不甘寂寞,跟卫国重新纠结到一起,有点要参与卫对鲁的战争,连带还对曹国展现出了敌意。 晋国出兵去“商丘”作客,警告宋国安分点,以整体局势是一种需要。 士匄一听是去“商丘”就有点兴趣缺缺了。 老范家缓了一年,尽管还是持续对三戎用兵,家族库存的紧张多少得到了缓解。 只是进行纯粹武装游行,不会产生收益,浪费纳赋额度又一无所获,老范家琢磨着还是少点投入为好。 吕武直接点人,说道:“中军、新军同往。” 这一下,士匄脸色有些变化,没藏住心事,说道:“即为震慑而往,满编无益。” 吕武平静认可。 士匄又说道:“我出一‘师’,本人亦往。” 这就对了。要不然提议走个过场,人又不去,是不是要趁吕武离开国内在外,搞点什么事情? 以卿位排序,元戎和中军佐离国,管事的就会是中行吴。 吕武这一次带队武装游行,本意上也是想看看自己离开后,谁会搞点什么事情出来。 至于选“商丘”而不是其它地点,近期宋国有点要成为商业中心的意思,不符合晋国的利益呀。 所以,吕武率军前往宋国,还有勾引一下楚国的打算,制造紧张局势啥的。 在这些方面,懂的人不多,他们没有吕武的玩法那么多花样。 所以,吕武尽管居心不良,担任晋国元戎之后,干的事情都对晋国有利,只要晋国能稳固霸权,少不了得到一个“名臣”的成就。 第655章:国人逐君 吕武这一辈子肯定是跟“名臣”这个称号有缘无分的。 晋国的结局早就摆在那里,吕武就算是真的为晋国尽心尽力又怎么样,搞成给赵氏、魏氏和韩氏做嫁衣,要像栾氏、郤氏、范氏和智氏被笑话个几千年吗? 讲真话,晋国的结局真就是注定了!由阴氏来开启这个“剧情”总比赵氏、魏氏和韩氏干了之后,再给秦国当垫脚石要好。 起码吕武已经打完了秦国的“副本”,进入到清洗秦国的阶段,等待接手了秦国的一切,说不定还能将分崩离析后的晋国原有各家族吞了,早早开创出一个“大一统”的局面,使得神州大地不用历经两三百年的战乱之苦,能够早早向外继续开拓。 当然了,楚国一天没有重归诸夏这个大家庭,吕武一天都不会搞大事,不然就是阴氏在给楚国做嫁衣,楚国穿上“嫁衣”之后会各种疯癫,压根就不会玩“大一统”那一套。 不开玩笑,看看临死前怕小妾被别的男人摆出各种姿势的那位霸王是个什么选择,干的是继续分封的事业,可想而知楚国主流贵族的精神境界是个什么层次了。他们认为大一统是个错误,要的就是神州大地继续保持分崩离裂,再继续搞战国称霸的局面。 真的要弄成那种局面,搞得诸夏这边像欧罗巴那种鼻屎大的小国一大堆,孽就真的造大了。 有些人认为“大一统”不好,是造成不断“内卷”以至于重复上演朝代更替的罪魁祸首。 出现这种论调的人,怎么就不看看其它大陆的格局呢?再了解一下诸夏的版图一再拓展的演变过程是怎么一回事。 实质上,封建时代的王朝将大怂给开除之后,历朝历代的大一统王朝多多少少有开拓进取的阶段,才有了近现代诸夏的版图之大。 一般是某个王朝将能够农耕的地皮占下来,后面的那一代王朝能够有一个提一嘴“自古以来”的依据。 另外提一嘴风评最为不佳的野猪皮王朝,他们对诸夏的版图贡献其实不小。这个并不是洗白或者招魂,事实就是如此。 吕武要取代赵氏嬴姓,怎么都要把赵氏嬴姓对诸夏的贡献牢牢记住,并且实质地去完成。 一代人不行,阴氏一代又代会将版图的“大一统”完成,近一步追求将思想上的“大一统”给塑造起来,哪怕某天帝国崩塌和国祚接棒也算是完成历史使命了。 需要了解诸夏人的习性,没那么一回事也就算了,有过“大一统”的前例,是个诸夏人就会日思夜想不能丢了祖宗的遗产,无法完成就当是给自己制定一个奋斗目标好啦。 自古以来嘛,不懂的必需去了解一下。 而“自古以来”是怎么来的?不就是祖辈曾经给拿到手咯。 春播结束,中军和新军进行集结。 大军开拔离开“新田”之前,晋国一支支的使节团先一步赶往列国。 老大有活动了,小弟们听话来参加呀! “悼公终究没有完成‘九合诸侯’的夙愿。”吕武出了‘新田’的地界,猛然间想起这么一回事。 晋悼公只是进行了四次会盟诸侯,有那么两次还是滥竽充数的。 这一次,中军只出动了三个“师”,阴氏和范氏占了其中的两个“师”,剩下的那个“师”由中小贵族组成。 新军则是出动五个“师”,也就是满编的状态。里面赵氏出动一个“师”,羊舌氏凑起公族的一众封主分摊了四个“师”的兵力。 真不是吕武再一次针对公族,而是那帮公族的封主得知南下大概率不会爆发交战,抢着将今年的纳赋额度完成,才不想给国家交税呢! 公族那么搞,有点让吕武和士匄没安全感,他们怕的是公族来个鱼死网破,出国之后用四个“师”给吕武和士匄来一套“神龙兵变”的戏码。 考虑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真言大法,吕武和士匄没有经过商量,不增加家族出动士兵的数量,一致选择带精锐前往“商丘”,并且都有做后一手准备。 他们在“虎牢”那边跟曹君姬负刍、谭君墨、纪君僚会合,踏入郑国地界没多久收到了来自卫国的消息。 “卫君衎遭国人驱逐?”吕武差点笑出声来。 这件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原因是卫君卫衎对卫国贵族收税收得有点过重,并且还强制生活在“商丘”里面的居民必须上战场。 都城的居民每户必须有一人上战场,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卫君卫衎觉得都城的地价太贵,可能也是要让都城民众感觉作为“都城人”的高贵。 反正,卫君卫衎就是个精神病,想一出搞一出挺符合其为人的。 结果是卫国大军在跟鲁国交战的战场上节节胜利,人在老巢的卫君卫衎在极度不受待见的情况下跑去狩猎,出了城给回不去啦! 曹君姬负刍当场“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到一半看见几个一国之君震惊完了露出愤慨和遭到羞辱的表情,想到自己也是一国之君,一点不想得到相同的下场,笑声被掐断了。 发生于卫国“帝丘”的大戏在历史上有上演过,主角是某代周天子。这个也是周王室衰败的一个开端,然后天下诸侯各种快乐玩耍了。 晋国要怎么看待卫国的国人驱逐卫君卫衎这件事? “请伯国介入此事。”曹君姬负刍现阶段对晋国很是感激,出了事想到的就是请老大做主。 吕武憋住笑意,说道:“宁喜拥立公子秋为新君,得众家爱戴,黎庶为之欢呼。” 这个宁喜其实是孙林父在卫国的好哥们之一,是卫国宁氏的当代家主。 那个公子秋是卫定公的儿子之一,跟卫衎是兄弟来着。 发生在卫国的事件在宁喜的操作下变成了弟承兄业,干掉卫衎的孩子,接收老婆和小妾什么的,则是属于不可能。 毕竟,他们又不姓李。 卫国新君卫秋将兄长的女人和孩子打包,派出护卫送到卫衎暂时躲避的“咸”,又告知卫衎:老婆孩子都送过来了,连带还有足够的财帛,避免发生不忍言的事情,要不兄长找个国家安稳过日子吧? 卫衎当然不愿意。 然后,送老婆、孩子、财帛过来的宁喜立刻抽出战剑,提到“听说新任齐君也是脑子有坑的货色,说明齐国是你养老的好地方”,说着还一直拿剑比划。 对了,一起遭到驱逐的还有来自鲁国的叔孙宣伯,他跟卫衎成为难兄难弟,被强制送往齐国了。 新的卫君卫秋正在来追赶吕武的路上,随行的还有卫国新一任执政宁喜。 没错,孙林父出逃,一些不愿意投奔晋国的孙氏一派卫国贵族,他们转为投在宁喜门下了。 宁喜明显比孙林父要果决得多,一再遭到卫衎羞辱,一不做二不休干了这么一出,还将锅丢给了国人。他要是出生在二十一世纪的漂亮国,绝对会财源广进和混得风生水起。 南下的晋国大臣与军队,还有来自列国的众人,停在原地等待卫国队伍过来。 在这些天,只要是个国君就一再表态,不能轻饶了宁喜以及发动政变的卫国贵族。 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说他们的。 吕武和士匄听一听也就算了,根本不做任何的表态。 某天,卫国的君臣以及部队到来,卫君卫秋以及新任执政宁喜让部队停在远处,仅是单车来到晋军的营盘,以低姿态面见吕武。 “此为卫国之事,我(晋国)不作为也。”吕武要是手里没拿着礼单就太好了。 卫君卫秋是个会来事的人。 宁喜又是一个能低头的人。 这样的君臣搭配太合适了,一来就连连对吕武做出保证,什么会对晋国言听计从,每年的“听成”增加几成啥的。 君臣二人听到吕武的表态立刻松了口气。 对他们来讲,卖国根本不关他们的事,大河北岸的城邑是在卫衎手里丢的,服从晋国奉上贡品每个国家都在干,再多增加贡品换取卫国不被晋国趁机打击,能叫卖国吗?以他们的认知和立场,完全是在使卫国免遭劫难呀! 这么一件事情,卫君卫秋和宁喜会跟其余卫人好好讲道理,是他们够智慧,还肯忍辱负重,大家一定要懂得感恩,再叽叽歪歪就不配当个人。 “周天子处,卫国自理。”吕武不得不提醒,笑眯眯说道:“天子维持家业艰难,备礼需重。” 在任的周天子贪财已经出名,大家都懂的。 卫君卫秋感受到了来自吕武的善意,赶紧给宁喜眼色:快巴结啊! 宁喜立刻对吕武进行感谢,表示从此以后卫国一定尽心尽责服侍晋国。 吕武问了一嘴,道:“贵国先君……” 按照宁喜的意思,驱逐什么的不太保险,想要卫衎在前往齐国路上“被病逝”掉。 卫君卫秋想着好歹是自己的亲兄弟,抢夺君位已经很不好意思,拒绝了宁喜的建议,并且要宁喜发誓一定不能加害卫衎。 吕武得到答案,有那么些诧异,说道:“往‘临淄’而去?” 宁喜说道:“先君与齐君乃是友朋。” 好吧。 不愧都是二般人,不是二般人还做不了朋友。 吕武却是觉得事情有那么点不对劲,齐君吕光会不会拿卫衎来做文章呢? 第656章:一再死掉大人物 吕武将齐国折腾到那么惨,不是齐国自己再继续作死的话,真心不好意思再逮着欺负齐国了。 事实上是齐国真的太惨了,晋国要是逮住齐国继续折腾,列国就该远离晋国。 毕竟,目前还是非常讲情面的时代,凡事不能干得过犹不及。 考虑到齐君吕光跟他爹齐灵公一个德行,甚至有点更能折腾的样子,一定会接着搞事的。 “卫衎和叔孙宣伯跑去齐国是件好事啊。”吕武心想。 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齐君吕光哪怕是为了给卫国和鲁国难堪都会收留卫衎和叔孙宣伯,尤其是齐国很不乐意卫国加入到薅鲁国羊毛的队列。 在以前,哪怕是晋国一再挺鲁国,鲁国也是齐国的固定收入来援。 什么个情况?就是鲁国着实太过于“口硬体软”了,齐国肯定要三天两头欺负一顿再拿点好处,有那么点长期“火包友”的意思。 现在对齐国来讲,内部没有稳定下来之前没有能力对外搞东搞西,收留卫衎能等着寻找时机介入卫国的内部事务,收留叔孙宣伯则是纯粹意义上的恶心鲁国了。 以晏弱的政治智慧,没道理不能看出收留卫衎和叔孙宣伯的好处,即便齐国长久时间里难以操作一些什么,总归是能够得到一个好名声的。 近些年来鲁国为什么嘴炮没用了?除了晋国当家作主的人换成吕武之外,不就是鲁国惦记着鄅国,却是在鄅国出事后拒绝庇护鄅君,搞得“人设”给崩塌了嘛! 平时各种伟、光、正,临到碰上事了各种灵活身位地闪避,基本的维持操守都办不到,讲尼玛什么大道理啊! 所以了,国家形象受损之后,越来越多的列国已经不再吃鲁国的那一套,甚至因为鲁国之前讲了太多的大道理,整得列国现在一听到鲁人再次叽叽歪歪就会下意识产生反感。 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行军到“新郑”郊外二十里,他们得到了郑国子驷为首一帮大臣的出城迎接。 为什么郑君姬恽没出场?子驷给的理由是病了。 实际上是晋君姬彪没来,来的列国国君“段位”太低,本着“君不迎臣”的礼仪制度,哪怕郑国想讨好来的一众晋国“卿”也不能做得太露骨。 子驷看上去的状态非常不好,给人一种强撑着,只差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既视感。 吕武很费劲的听着被人扶住的子驷断断续续强调郑国追随晋国的决心,明白子驷就像是一根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一般,有强烈的执着与牵挂才不肯死去。 “此乃穆公之孙、公子发之子公孙侨。”子驷强制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下,为吕武和士匄引荐子产。 吕武扫了一眼旁边的可抬式卧榻,再看向行木将朽的子驷,目光停留在子产身上。 一国执政带着卧榻出城迎客?能够充分说明郑国对晋国的恭敬,甚至是恭敬过头了。 没办法的事情呀! 郑国已经彻底得罪了南方霸主楚国,只能尽力侍奉中原霸主晋国,免得遭到两大霸主来个南北夹击。 吕武其实见过子产几次,第一次见面时的子产还是个孩子,几年过去已经长成一个青年啦。 如果没有错误的话,子产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 以二十四岁的年龄成为一国的“卿”并不算什么,好些列国公族的孩子刚出生都能名列卿位。 当然,其余列国的“卿”跟晋国“卿”根本不是一回事,区别在各方各面。 晋国的“卿”什么权力都有,自家还能拉出数量足够的军队,并不是列国的“卿”所能比拟的。 吕武问道:“执政一去,郑便由子产治国?” 这个问题要看什么人问,要是郑国内部的人去问,信不信子驷死前拉他们一块到地下? 由晋国的元戎发问,意义上就完全不一样,关乎到接下来晋国与郑国应该怎么交往。 子驷并不忌讳,说道:“老朽老矣,恐难食今岁新麦。此后还请阴子吝惜于郑。” 哦?吃不上今年的麦子,不掉进厕所吃到撑死就好。(晋景公感觉受到冒犯) 吕武只是笑了笑,哪可能做出什么承诺。 在这种场合一旦做出承诺就是事关晋国外交政策的政治承诺,要说话算数的! 一再作剧烈喘息状的子驷已经去卧榻躺着了。 郑国出面跟列国社交的头牌换成了子产,另有公子羽、公子然、公子志等一帮郑国的公族成员。 按照郑国这一帮公子、公孙的盛情,他们是非常希望晋国的几位“卿”以及来自列国的君臣进入“新郑”接受款待的。 吕武以身份不对等进行了婉拒。 倒是士匄拉上赵武,跟一众列国之君一块进入“新郑”了。 “阴子可是埋怨君上未曾出迎?”公子羽问子产。 “想来不是。”子产搞不懂吕武为什么不进城,能看出不是因为迎接规格的原因。 其实也没有太复杂的因素,纯粹就是吕武手头的事情太多,没闲工夫去游逛一个名为“都城”实则是一座“要塞”的城池。 如果硬要有个排名,在“东方世界”这边绝对当属“新郑”城防力度第一。 郑国将“新郑”的最外围城墙加高到了十三米,里面还有规格不一的八道城墙,国君居住的地方干脆加高到了海拔高度的一百三十米,“章台”的坡度很陡峭,只是留下一条宽约二十米的台阶。 看看,十三米高度的外围城墙,加上内部的八道城墙,还弄了最后用来死守的“天守阁”,根本就是往死里在堆防御,谁来攻打这么一座城池都会发怵。 吕武对郑国的兴趣仅在于怎么在与楚国的对抗中进行利用,其余并没有什么想法。 对郑国很有想法的士匄入城接受款待后出来,一路上精神恍恍惚惚,碰上了吕武用一副沮丧不已的表情说道:“‘新郑’必长安。” 玛德! 郑人将“新郑”修得比乌龟壳还乌龟壳,让有想法的人怎么活啊? 吕武看到士匄成那副模样,知道士匄受到的打击有点大,心里莞尔,开口说道:“城得安不在墙之高、厚,城池安否唯在于人。” 什么物质啊,什么人心啊,能不能得到爱戴,一大堆什么玩意。 一套“人心墙不墙”的理论给安排上。 讲的话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然而就是一系列的废话。用现代网络术语来说就是毒鸡汤。 士匄听得有些迷,听完来个总结,问道:“如卫衎一般?” 不能讲那个被国人驱逐的周天子,拿卫衎来当反面教材挺好的。 卫国对鲁国的战争打得有声有色,眼见着马上就能获得收益,国君却是被赶跑啦。 这难道不适合用来解释解释什么叫人心吗? 吕武听着士匄讲一大串“听后感”,纳闷的发现士匄竟然还能举一反三,再总结出一套听着很有道理的话。 不愧是晋国第二……不对,智朔和魏相已经先后离世,士匄是当之无愧的晋国第一才子了。 只是吧,以士匄目前的身份地位,再给安排一个“才子”的名头,压根就是一种掉咖位。 当天夜里,子驷与世长辞。 那个消息是郑国那边连夜派人出城进行知会。 早不死晚不死,等来了南下的晋国一众“卿”和列国君臣到了才死,子驷的死“脚本”的色彩太明显啦! 咋地?等着一大批大人物抵达,给自己葬礼的排场搞起来吗? 别说,吕武等人来都来了,一国之君不会去悼念,随行的列国群臣怎么都要去灵堂走一趟,再对郑国表达一下关怀,子驷身后事的规格立刻就变得高大上了。 包括子驷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件事情。按照原有历史轨迹,子驷应该在公元前563年死在一帮亲族的仇杀之中,并没得到一个好死法,死后也没举办葬礼就草草埋了。这是吕武带来的改变之一。 郑国的执政死了,他们有了推掉晋国邀请前往“商丘”会盟的理由。 然而,子产表示郑国一定会参加会盟,并且郑君姬恽会去。 子驷的葬礼怎么办?由留在国内的郑国公族和子驷的一大群儿子去操办呗。 郑国的新任执政就是子产,连带郑君姬恽,该有的“配套”在子驷故去的第三天就跟晋国几位“卿”和列国君臣一块南下,是不是表现出了浓厚的诚意? 就问吧!晋国是不是应该对郑国好一点?好意思再继续逮着郑国算计嘛!? 另外,去到“商丘”之后,俺们正处在伤心阶段,宋国君臣但凡要点脸,别提两国在城邑上的“主权”纠纷啊。 所以,子驷的死让郑国失去了一名有污点的执政,换来的会是郑国获得一段时间的外部平静。 子驷有什么污点?他干了弑君的事呗。 多国的联合队伍到了“滑①”,跟早在等待的齐国、鲁国、莒国、莱国、鄅国、邾国、薛国、滕国、介国、杞国、茅国、邳国、徐国、钟离国、陈国会合。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再算上卫国、曹国、谭国、纪国和东道主宋国,吕武一搞活动,拉上了二十一个国家啊? 这还是秦国没上场,要不就是二十二个! “陈国为何北上会盟?”吕武没邀请陈国的。 华元早在边界等着,听到问话陪着笑,说道:“暴楚无道,列国苦之久已!” 吕武以及一众晋人:蛤!? 第657章:欺吾刀不利乎!? 以时间节点来算,再看看历史定位,说一句“暴楚无道”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谁让楚国吞并了那么多诸侯国,再来就是时不时喊一句“我蛮夷也”的话。 根据历史定位,打着周王室招牌的晋国无疑是站在正朔的一边,干的事业就是在保卫诸夏文明和抗击蛮夷。 换作以前,吕武一听“暴楚无道”会立刻感觉“出戏”,原因是听太多“暴秦无道”,秦国崛起之后楚国担当的是一个很傻很天真国家的角色。 现在?好歹在这个“世界”混了二十来年,很清楚国际局势的情况下,再站到一个作为中原人的立场,非常认同楚国就是个暴虐和没有道义的国家。 只是吧,历史上被称作“暴”的国家一般都挺火爆,还贼尼玛的强大。不强大还没资格冠上一个“暴”的称号。 结合当下的局势,比如吴国在“芜湖”战胜楚国的消息传开,打赢了国战的吴国得知晋国要在“商丘”搞会盟,派出了一支华丽丽的队伍。 吴国的队伍当然是以吴君诸樊为首,再加上几个公子。之所以用上“华丽丽”这种定义,纯粹是他们带上了缴获自楚军的旌旗。 现在这么个年头,旌旗并不单纯由布构成,其实用到的动物皮革和翎羽、尾巴更多一些,挂个什么动物的头骨也常见。 所以,各个列国的旌旗看着其实挺花里胡哨,色彩越是斑斓多姿就代表统治的疆域越广阔或是富有特殊资源。 来自吴国的队伍已经抵达“商丘”,他们不乐意过来“滑①”的理由是,吴军刚刚战胜楚军,并且是一种大胜,觉得吴国比晋国牛逼多了。 怎么说?吴国打赢了楚国,寿梦临死前称王,还不够他们牛逼的??? 没错,现任的吴君诸樊没有了之前的谦逊,琢磨着吴国打赢楚国就解除危机,不乐意对晋国伏低做小啦。 楚国输给了吴国,第一个感到开心的当然是吴国,再来就是跟楚国大战小战不断的宋国了。 吕武在得知有那么多列国来参加会盟时,品味出了一点点的风向,笃定果然还是楚军在“芜湖”败给了吴军。 楚国先输了“沫之战”,又在“芜湖之战”给输了,国战打输肯定会失掉“逼格”的。导致各个诸侯国不再那么畏惧楚国,对楚国的忌惮感没那么深,也就敢参加另一个霸主国牵头组织的团建活动。 吴国很爽很骄傲。 宋国觉得楚国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再来找麻烦也很开心。 还有一个国家认为自己也到了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刻,是继续跟着一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楚国,还是转头跟中原霸主晋国混呢? 但凡有得选,谁愿意跟时刻想把自己吞食入腹的家伙玩耍啊! 深怕被楚国一口吞掉的陈国没有接到来自晋国的会盟邀请,徐国和钟离国也没有,不是也不请自来了吗?他们能到场,陈国就到不得场?别说宋国还愿意搭桥牵线,比徐国和钟离国的到场是更加合情合理的。 陈君妫弱在公元前568年继位,他是被从晋国迎接回去继任君位,能说一口很地道的晋国话。 吕武刚才听陈君妫弱说了一大堆,诸如楚国就不是个人,把陈国给欺负惨了,等等之类的话。 老实说,陈国君臣没多少表演天赋,想要表述有多么惨也是个技术活,哭是真的哭不出来,好歹嚎几嗓子呀! 他们光“吧啦吧啦”一直讲,说的还是陈国的惨状,描述方面很枯燥,重复的用词太多,很难给吕武等一众晋国贵族有代入感。 “伯国吝惜,陈不可如唐、曾、赖、番、许、……诸国也!”陈君妫弱可算是做了一个擦拭眼泪的举动。 比较令人无语的是陈君妫弱眼眶干涩,表情又无比的迟钝,一套无实物表演在十八线明星当主角的剧里连个龙套都竞争不上。 陈君妫弱念的那些名单都是被楚国渗透得差不多,乃至于君位就是由楚国某公子来担任的列国,只差最后一步就给楚国吞并了。 好歹是一位国君在表演,地位是“臣”的吕武能咋办? 吕武只能发挥演技,尽量不笑场的安慰陈国君臣,再情真意切地口头谴责楚国了呀。 答应庇护陈国?没有的事! 早些年前,陈国早早表现出要向晋国靠拢的态度,智瑩想用陈国来拖垮楚国,遭到了另外几位“卿”的反对,后面中行偃干脆就不带搭理陈国的。 陈国想投奔晋国,无非就是想找个靠山,好让楚国无法继续渗透陈国,近一步将陈国弄成傀儡国。 晋国跟楚国是敌对关系,接受陈国值得考虑吗?以“疲楚之策”的核心来判定,接纳陈国就有进行保护的义务,陈国就在楚国边上,晋国却离陈国很遥远,到时候被弄得疲惫不堪的会是谁? 轮到吕武就任元戎,陈国其实还是想着投奔晋国,几次接洽下来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应。 这一次陈国君臣不请自来,面见吕武进行了一场不合格的表演,一众晋国贵族却是有那么点蠢蠢欲动。 不可能每一段时间的局势都一样,目前的情势就跟几年前不一样了。 楚国在两场关键的战役中都品尝到了失败的苦果,有那么多诸侯国跑来参加晋国举行的会盟,很是能够说明问题了。 局势转为对晋国有利,一些事情上的操作是不是要变一变呢? “接纳陈国?”吕武看向提议的士匄,表情有点精彩。 没记错的话,范氏一直都是反对接纳陈国,怎么今天更改了主张? 吕武为什么收不住表情管理?只因为士匄的表现证明老范家惦记郑国到不想演的程度了。 郑国对晋国的价值是作为缓冲,再来就是郑国有点实力。 一旦晋国接纳了陈国,晋国与楚国的缓冲就能变成陈国,至于陈国实力上面的差距可以用郑国来进行补充。 在三方的距离方面,晋国从郑国那边咬了一块,也就是向南扩展了大约一百来里,并且大河对于晋国来说不再是一个军事制约。 简单点说就是,晋国掌握了大河某个地段的两岸,自家的地皮进行大军渡河,不会像出境渡河那么不安全。 吕武深深地看了士匄一眼,说道:“如接纳陈国,邦交便由范氏接手。” 士匄立刻大喜。 这个好,是真的好! 老范家负责对陈国的外交,有充足的理由三天两头南下搞事,哪怕是郑国那边忌惮也没有借口阻止。 接手了陈国邦交权利的范氏,他们还能顺便插手郑国的一些事务,简直是太一举两得啦。 吕武怎么对范氏那么好?对此士匄基本上做到了心里有数。 阴氏要开拓北边、控制西边?范氏以前是没法插手,现在是能插手而袖手旁观。 轮到范氏想要在南边搞事,作为元戎的吕武大开方便之门算是一种回报。 如果士匄是上面那种看法,他只站在第一层。 觉得吕武在放纵范氏独霸南方,仅仅是站在第二层。 吕武其实就是要让范氏倾力于南方,等某天范氏牢牢把控南方,阴氏是不是能跟范氏明算账,大家你好我好地把晋国分了? 晋国的东边?没看见吕武已经有意让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过去搞东搞西,摆明了就是划出来给这几家的“斗兽场”,他们之中哪一家能脱颖而出,一块参加阴氏、范氏瓜分晋国的盛宴。谁死了又谁活着,乃至于一直持续乱斗,玩一出各自分糕点的大戏咯。 靠近周王室边上的地界?也就是大部分集中过去的晋国公族?结合当前时代的各种“民情”与规则,哪天阴氏主动瓜分晋国,怎么也要给晋国公族留下“自留地”的。 一大批贵族和大军可算是来到“商丘”郊外,宋君子成携一众大臣出城迎接,又是独独缺了吴国的君臣。 该有的礼仪搞起来,一些“巫”和具有部落特色的萨满,他们带着自己的跟班唱唱跳跳,少不得各自给卜上一卦,没意外就是个“大吉”的卦象。 心情愉悦的宋国君臣本来还安排了大型“歌舞剧”表演,及时被晋国这边给制止了。 “楚未屈服,何敢有‘采桑’之礼。”吕武进行谦虚,态度上甚至有些惶恐。 什么叫“采桑”之礼?就是宋国从殷商那边继承下来的一种超大型“歌舞剧”。 用的是殷商的音乐,以采桑来编练出舞蹈。 而殷商弄出“采桑”可是为了致敬黄帝的妻子嫘祖。 说白了,宋国的“采桑”就是属于大礼议,一般人可承受不起用“采桑”来作为迎接的表演。 吕武一拒绝,充满了远古气息的“歌舞剧”看不成,感到失望的人不是一两个。 “宋君诚意,晋‘卿’为何拒绝?”吴君诸樊一露面就脸色不悦地质问。 吕武眼睛看过去,本来就是平常的注视,看到吴君诸樊的打扮变成了凝视。 出场的吴君诸樊该怎么说呢?上着玄衣,衣裳之上有章纹显示禽兽以及云朵;外套冕服,以黑色为主调,也有章纹呈现金色波澜,一直到脚踝;头戴朱冠,高且有扁曲状;脚穿高脚靴,动物皮革与木做底。 这一套……好像是天子穿的吧?怎么给穿在了吴君诸樊身上啦??? 吕武只是愣住。 其余人看傻了眼。 宋国君臣干脆就是满满的愤怒。 吕武回过神来,冷着一张脸,大声喝道:“汝非楚人,因何沐猴而冠!?” 第658章:装了一波逼 吴国称王了啊! 穿冕服有问题吗? 如果吴国的称王是得到列国的认可,诸樊穿冕服当然没有问题。 关键的是吴国的称王不过是一种自嗨,内部都有反对意见,以吴国的实力和咖位想获得列国认可属于做梦。 晋国扛着周王室的旗帜在搞文明捍卫战,以文明守护者自居,与“问鼎轻重”的楚国进行了数十年的大大小小交战,作为元戎的吕武看到身穿冕服的吴君诸樊该怎么办?当然是怒喷啊! 虽然晋国喊口号是为了利己,排面上的事情肯定不能拉垮。 今天吕武对吴君诸樊身穿冕服不作表示,明天晋国鼎力支持“正朔”的理由就将失去。 “寡人得‘鸠兹’大胜也!”吴君诸樊被喷得一脸懵,底气有些不足地进行强调。 吴国打赢“芜湖之战”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吗?还真有。 毕竟,楚国再怎么说也是当世两大霸主之一,谁能战胜楚国就等于能够将咖位往前挤一挤。 这个就好比如脚盆鸡跟毛子发生大战,先别去管双方的实力对比怎么样,获胜的脚盆鸡在列强的地位上立刻得到认可了。 吴君诸樊想表达的意思挺简单:吴国打赢了楚国,不够牛逼的吗? 这么说的话,宋国也不是没有战胜楚国的经历,他们飘飘然了吗? 宋国是殷商的“余孽”,属于天生带有“原罪”的那一款,没什么事都能被拿出来编段子,出事了则会被群嘲。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宋襄公之后就很低调在做人了。 说白了吴国就是处在“天下”边角一隅的土包子,国风民情之类的也比较那什么,平时对内的礼仪制度很严苛,对外牵扯到礼仪制度就各种随便装聋作哑,动辄一激动就喜欢玩歇斯底里,乐意了就胡乱东扒拉西蹭热度。(咦,怎么感觉在描述棒子?) 这样的吴国给春秋时期带来很多欢乐,比如在称王和去王号方面,翻遍历史真见不到第二个像吴国操作那么频繁的国家。 什么情况?就是吴国觉得自己弱了就主动去掉王号,等哪天又感觉自己牛逼了再把王号捡起来,可劲地反复折腾,着实令人哭笑不得。 吴国先输再赢一场“芜湖之战”而已。 诸樊顶多就是一个小破国的国君,给自己弄了个谁都不承认的王号。 很了不起吗??? 来来来,吕武是谁,给安排一下前缀: 晋国元戎和秦国执政。 “阴”、“吕”、“霍”、“杨”、“甘泉”、“吕梁”、“蒲”、“阴晋”、“侯丽”、“瓜衍”、“铜鞮”、“断道”、“曲梁①”、“梁”、“吴阳”、“郿”、“陈仓”、“栎阳”、“高陵”、“徦”、“桑田”、“麻隧”、“琅琊”、“夷”……之主。 天下第一、第二的猎杀者。 秦国、齐国、卫国的征服者。 白翟、赤狄、长狄、义渠的毁灭者。 “雍”之破门者,“沫之战”主帅……省略近十场战役称号。 吧啦吧啦一大堆…… 就问,吕武骄傲了吗!? 吕武扫了一眼在场的各国国君和大臣,目光最终落在吴君诸樊身上,不带烟火气地预言道:“吴楚今后若有大战,吴必大败。” 特么各国史官赶紧记录存档。 那句话,我说的! 说完,吕武做了一个甩袖的动作,再冷哼一声,给予在场众人留下一个狂、霸、酷、炫、吊、拽的背影。 在场众人怔怔地看着吕武越走越远,一帮晋国的贵族用蔑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吴国君臣,做昂首阔步状赶紧跟上吕武。 “玛德!好刺激,好威风啊!”士匄简直是羡慕到不行。 当着那么多国君和大臣的面,指着鼻子喷一国之君满脸唾沫的机会可不常有,还不用被觉得有什么逾越,很爽的! 吕武必须表态啊! 楚国因为称王而彻底惹毛了晋国,双方几十年来大大小小战役爆发了多少场,又有多少人血洒疆场,落得个命丧黄泉? 当然了,晋国跟楚国大肆交战,有多少人获得富贵这种事情,讲出来不附合主流旋律,肯定是不能拿出来大肆宣扬的。 啥鸡儿玩意都不是吴国竟然也闹了一出称王,不是沐猴而冠又是什么? 什么是沐猴而冠?就是猕猴戴帽子,装起来的外表扮得很像样,但本质却掩盖不了。 吕武随便一句话,丢下十数万大军带上小妾逃亡的那哥们,戏份不知道还能不能那么足? 少了《史记·项羽本纪》那一句“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举鼎哥肯定要失色不少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个人的语气用词将一直伴随“社会”发展,每一个时代都会产生一些新词,作为一名两千五百多年之后的人,说习惯了脑子没意识过来,嘴巴就已经讲出去,时不时“剧透”一下是难免的。 士匄追上吕武,忍着激情澎湃,问道:“拒吴会盟?” 这还用说吗? 要是吴君诸樊好好当个人,晋国不是不能给吴国来一场锦上添花的表演,拉高吴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和排场。 现在是吴国在给晋国喂屎。难道晋国人要吃下去,再赞叹一句“真香!”吗? 士匄又问道:“是否宣战吴国?” 吕武诧异了。 晋国现在跟漂亮国有那么点相同的情况,明明是为了追求利益而去,偏偏要把做的事业表述得各种高、大、上,不但对外要谎话连篇,对内也是各种伟、光、正的方面往死里宣传,一开始只是为了给底层架构精神层面,慢慢连高层自己都信啦! 吕武问道:“宣战于吴,安有利乎?” 兄弟,你好歹是国家的二把手……好像是三把手? 不管了! 明明就是个国家领导阶层的一员,能不能不要那么傻和天真啊? 晋国跟吴国开打?楚国肯定要开心死,还会搞得宋国和郑国各种迷惘。 吕武表态不接受吴国称王,口头维护周天子的尊严就行了,实际动手什么的之类,周天子给军费不?不给,一边玩儿蛋去。 “相距甚远,吴地蛮荒,实有害无利也。”士匄以为自己懂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吴国飘了,他们觉得自己牛逼到不行,接下来就该各种作死啦。 地处东南的吴国强大吗?现在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能喊嗓子老子有钱之类,他们的人口也就七八十万的样子,偌大地盘上的城邑少得可怜,靠不讲规矩和各种骚操作能跟楚国掰腕子,不代表强大呀。 国力和潜力都不行,弱国哪怕是侥幸赢了霸主一次,等霸主下了足够的决心要再大战一场,信不信弱国会被霸主摆出这样那样的姿势? 吕武笃定楚国接下来就该痛定思痛,内部矛盾会因为国战失利而暂时放下,举国咬牙切齿要教训吴国一顿。 面对认真起来且再次吼嗓子“我蛮夷也”的楚国,哪怕是晋国都要发怵,吴国拿什么去抵抗怒火滔天的楚国?只能拿脑袋去扛大棒了! 觉得遭到侮辱的吴君诸樊走了,走前一通谩骂,什么晋国忘恩负义之类,带上一大票人回老家去了。 话说,晋国怎么就对吴国忘恩负义了?不是晋国用知识和技术在帮助吴国的吗??? 吴国跟楚国本来就是敌对关系,没有晋国的插足,两国就不会大打特打了? 吕武给了赵武任务,要求赵武监督各个列国断绝与吴国的往来。 这个任务着实不咋地,很容易得罪人。 没有赵武拒绝的份,必须乖乖去做事,并且把事情办成咯。 因为晋君姬彪没来“商丘”的关系,会盟的主持人只能是宋君子成。 君臣有别的道理就摆在那里,吕武是晋国的元戎又怎么样,不能骑在列国国君的脑袋上作威作福。 能够主持会盟的宋国君臣感到忒有面子,一下子就将要不要私下安抚吴国的念头给抛到一边去。 让宋国君臣觉得有些不爽的是郑国的子驷死得有些不是时候,要不然宋国或许能够借力晋国,逼迫郑国将从宋国夺取的城邑无偿交还。 源于宋国自身带着“原罪”,他们需要比任何一个诸侯国都遵守规矩,郑国的执政更替,讲道理是不适合商谈国事的。他们干脆就对城邑归属一字不提,几次碰面讲的是关于陈国的事情。 宋国需要让陈国加入到以晋国为首的阵营,用以分摊来自楚国的压力。 这一点郑国与宋国有着共同需要,双方有什么龌蹉都不能耽误这事,必须合力说服晋国拉上陈国一块玩耍。 宋国和郑国有聪明人,晋国当政的人难道都是白痴? “你二人……”吕武看了看华元,又瞄了几眼子产,很是和煦地说道:“宋郑和睦,实乃大喜之事。” 恶心人这种活,别人可能不那么拿手,吕武还能缺了演技? 士匄有点无语地看着吕武,迫切希望赶紧轮到自己的戏份。 他们已经在私下商议好接纳陈国,要干的事情则是晋国先站在岸上呐喊,让郑国和宋国出钱出人又出命。 之前,士匄想要主动联系宋国君臣,一提想法就被吕武奉劝等一等。 这不,宋国自己先按耐不住了。 第659章:不霸道,怎么当霸主国 同样的一件事情,国家对等国家的层面,一般是哪一方先开那个口,等于先开口的那一方被划拨到有求于人的地位。 所以了,越是成熟的国家在碰到事,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什么样的时机下应不应该忍耐,又懂不懂得去因势利导,非常考验领导人的智慧。 晋国跟楚国在争霸,然而晋国与楚国的实际控制区域并不接壤。在这一场争霸战中最倒霉的是谁?其实就是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的那些国家。 好些个国家纯粹就是被迫无奈之下选择站队,站哪一边都要迎接一位霸主的怒火,寻找的老大靠不靠谱和给不给力就显得无比关键了。 每一年都要被楚军进犯的宋国惨吗?相对比一再左右横跳又一直被混合双打的郑国,宋国的事压根就不叫事。 这不,郑国在子驷当政时期痛定思痛,寻寻觅觅了一番决定自残再抱住晋国的大腿,轮到子产上位决定延续子驷的政治主张,碰上了吴国在“芜湖”战胜楚国,不知道有多么庆幸这一次招子可算放亮了。 很简单的道理,楚国衰败下去,不是等于晋国要稳固住霸权了吗? 一旦晋国稳住霸权,一帮小弟怎么都能获得一些红利,最为重要的是避免遭到来自晋国的清算。 “我已将陈国之权委托于范氏。”吕武说完就看到华元和子产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吕武是晋国的元戎,近些年来阴氏的声威更是赫赫有名。 在晋国负责一个国家的邦交,不止是每年都能得到一笔“好处费”,还包括对外影响力得到延伸,各方各面的好处压根说不完。 正处在巅峰的阴氏不自己处理南边的邦交?宋国和郑国就该好好想想是个怎么回事。 比如,吕武是不是根本不重视跟楚国的争霸。 又或者,阴氏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怕了范氏什么的。 吕武能洞察到华元和子产在想些什么玩意,懒得去进行解释。 合作共赢的什么,扯到怕不怕这个层面,有意思吗? 士匄接过吕武的棒,开始跟华元和子产商议怎么来对待陈国,除了楚国一旦找陈国麻烦应该怎么做之外,提到的是地缘政治问题。 说到“地缘政治”还是吕武教士匄的,却是不知道士匄能不能品出自己的理解。 总归一句话就是:小郑和小宋啊,小陈太过于南方,你们要多看顾着点呐。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积极点先上去顶着,老大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支援过来。 而这个又牵扯到了郑国跟宋国的相处关系,需要晋国从中进行斡旋和调理,也就是所谓的“地缘政治”操控了。 宋国对范氏在南边的插手份量越来越足,其实是一种不怎么愉快的心思。 老范家在“虎牢”设卡收费帮助宋国兴旺了商业,明明是范氏自己的决策失误,用国家层次进行打击,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然而,跟霸主国讲道理?肯定是脑子被门夹了。 霸主国设立各种不合理的关税来牟利,咋地了? 设立关税反而坑了自己,不允许用军事手段来震慑吗?无法达到震慑效果再操刀扑上去,完全是常规操作嘛! 吕武看到华元脸色越来越难看,忍得很辛苦才控制住表情管理。 “天下商贾聚于‘商丘’非我逼迫,乃是尔等自决。”华元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要太大。 现在又不是“万税”的年代,商队只是途经各国,一点税都收不到,只有商人在各家的封地设店摆摊做买卖才能抽税。 一般情况下,商队其实不会特地去哪里进行零售,会是早早就已经谈妥了买卖,收到钱再发货,又或是货到付款,更多的是买家自己进行运输。 所以想要产生利益的方式是,向途经的商队推销自己的产品,面向商队提供住宿饮食什么的。 各国的商队以“商丘”为交汇点来往经商,宋国的得利就在于能够得到更多推销本国商品的机会,慢慢又让“商队”多了常驻的商贾,形成一种“市”的规模。 吕武所不知道的是,他带来的蝴蝶效应让范氏那么一搞,提前了约两百年让宋国得到局势变动带来的红利。 对于宋国来说,他们这一次被“眼红”的下场并不是最坏,顶多就是被剥削一层皮而已。 原历史上玩商业玩不过宋国的齐国更狠。齐国本来就因为商业份额遭到宋国抢夺很不爽,当代齐王被苏秦稍微一忽悠,不顾当时的国际局势将宋国全面吞并,然后齐国遭到了五国围攻。 吕武就那么心安理得的看着士匄在欺负华元,一点主持公道的想法都没有。 宋国的邦交不由阴氏负责,或者应该说栾氏完蛋和智氏衰败之后,宋国没有主动接洽晋国的哪一个卿位家族,他们在晋国那边是属于没有“靠山”的。 不管宋国是为了节省一笔“保护费”还是什么原因,他们不主动找个晋国的卿位家族跪舔,平时没有晋国的卿位家族罩着,出了事也就别怪没有晋国的“卿”出来帮忙说话,不是挺正常的吗? 普通人会追求正义和公理,贵族讲的是利益平衡。说白了就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占到,凭什么承担风险嘛。 吕武无视华元的求救眼神,招呼子产聊起了跟“法”有关的话题。 不要觉得突兀,子产在接任子驷成为郑国执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公族开刀。 郑国跟所有玩公族政治的列国一样,有价值的封地几乎全部在一帮公族的手里,并且公族之间经常会因为田地产生纠纷,一般是出现在水源的矛盾上面。 “我闻你效仿先执政作‘田洫’一事?”吕武对这个很感兴趣。 这个“田洫”是什么玩意?其实就是子驷先拿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开刀,用重新规划田畔水沟为借口,收缴了一批耕田。 子产也搞“田洫”这件事情,玩的却是收归水系权益给郑君,增加“公库”的收益。 “然也。”子产略略有些木讷地接着说道:“鲁寻复古,我所不欲也。食肉者多贪鄙,不以‘法’约束必溃烂,使之遗祸无穷。” 这个就牵扯到一个笑话,关于鲁国想要恢复三皇时代的农耕规则,明着限制谁谁谁名下的土地该是多少,耕田又该是何等的布局形状,然后一帮权贵借机侵吞各家的土地。 所以吧,东汉到隋唐的权贵,乃至于大萌儒家的那帮徒子徒孙,他们玩的就是春秋鲁国玩剩下的,干的事情完全一致,弄权肥己是基础操作,别瞎鸡儿喊“666”啦,免得暴露历史知识不足,会贼尴尬的。 吕武非常赞同权力需要得到监督这一论调,笑着问道:“天子犯法与黎庶同罪?” 这一下子产先是愣住,随即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是是是,周天子成了一块招牌,大家表面上是不是还要维持尊重? 晋国打着周王室的旗号牟利,吕武以晋国元戎的身份讲那话,合适吗? 得了,吕武看子产吓成那样,大概知道子产想要的“法”不是那么一回事。 事实上,子产本身是公族,也就是作为利益既得阶层,哪怕是玩“法”也必然不会背叛阶层,哪有阿三的高种姓倒卷得那么溜。 某些高种姓一方面享受着种姓制度的好处,另一方面站在舔脚趾阶层发声,结果舔脚趾阶层根本不鸟,跑去跪舔“死多少都没事,殖民者会忏悔,会醒悟”的那一派,跟谁说理去? 最为要命的是“等死派”获得了成功,不得不说约翰牛还真是用心险恶,一搞直接让阿三奇葩的思想观定型,怕是怎么都改不过来了。 子产见吕武对郑国的改革感兴趣,肯定是要尽心尽力来博得关注。 那是霸主国的元戎啊! 不求霸主国对待郑国像亲儿子那般疼爱,谋得霸主国别三天两头来折腾郑国就很好了。 后面变成吕武在听子产阐述自己的一些想法,先讲了一些跟“法”有关的感悟,后来则是变成在阐述郑国在这一场争霸战争的定位。 要不是士匄那边还没跟华元聊完,听到事关争霸阶段的吕武就不想再听了。 晋国跟楚国争霸是郑国所能影响的吗?郑国乖乖当个工具人,保持对晋国的有求必应,或许能得到一个“好死”的下场,想法多了恐怕会加大“不得好死”的概率。 子产想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吕武?想太多了。 “元戎。”士匄可算是欺负够华元,甭提心里多爽了,说道:“诸国会猎之事,宋可提供粮秣。” 不是晋国又要逮住哪个诸侯国来一场旷世之战,他们这一次南下的主要目标还是制造紧张局势,肯定是要进军楚国控制的地界,免得楚国君臣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吕武也就看向了华元。 “我所求,复楚所占城邑,事后另有重谢。”华元的脸色很难看。 谁被逮着威胁又是喷一脸的口水,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问题是宋国离不开晋国,不想忍也要咬牙忍下来。 吕武有些纳闷地看向士匄,说道:“此番会猎二十一国参与,诸国若有折损,该当如何?” 正爽着的士匄忘记演戏,一时间没说话。 华元抽搐着脸颊,说道:“皆我担之。” 好吧,那么事情就算是成了。 楚国先在“芜湖”败了一场,又要被二十一国联军入侵,简直是太惨啦! 第660章:楚国这是不行了呀! 近些年来的宋国处境其实颇为堪忧,一再遭到楚国和郑国的双面夹击,直接导致“商丘”以南的大部分城邑沦陷。 所以,吴军在“芜湖”战胜楚军的消息传过来,吴人是什么心情不知道,宋国直接举国欢庆了。 楚国先在“沫”大败亏输了一场,败给晋国没什么好丢脸的地方,双方数十年交战下来本是互有胜败,同为霸主国赢一场输一场太正常不过了。 因此,晋国与楚国在“沫”交战分出胜负,使得各国感到震动的仅是楚国令尹遭到俘虏,对于胜败看得比较开。 吴国打赢楚国就有点不一样了。 宋国与吴国并不直接接壤,然而宋国君臣绝对比晋国君臣更加了解吴国。 不提礼仪制度或狡不狡猾那些玩意,宋国很清楚吴国的实力也就那样。 吴国依靠的就是不讲“武德”来抗衡楚国,尤其是楚国经常只拿出两三成的力量来应对吴国,少部分时间认真点也就拿出三四成来针对吴国。 楚国只是用二到四成的实力对付吴国还能大部分战役取得胜利,一旦楚国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新一次的“芜湖”之战,楚国明显进行了认真的准备,开打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输给了吴国,是不是能侧面证明“沫之战”后的楚国要有点不行了呢? 实力也就是个二流强国的吴国能轻易击败南方霸主楚国?宋国也是二流强国来着,感觉楚国变得虚弱肯定想着要反攻的呀。 得到晋国的允许,宋国开始了举国上下的忙碌。 这一次,宋国不但要承担起联军的粮秣供应,连带各个诸侯国一旦出现损失,比如兵甲牛马以及人员伤亡,宋国一样需要在战后进行弥补。 士匄在得知宋国将那些条件答应下来,很直接地说道:“宋国之富,出我意料。” 吕武明白士匄是嫉妒了。 说起来又有谁不会嫉妒?宋国明明被楚国摁着打,逮住机会反攻能拿出那么大的底气,说明以前的库存不少,近期也赚得挺多的。 二十一国联军对楚国的入侵已经展开,尽管晋君姬彪没有在场,晋国元戎吕武还是很理所当然的担任联军统帅的职位。 这个“统帅”有专门的名头,叫“伯长”。 伯,霸也。 长,众家之首。 二十一个国家里面的绝大多数是晋国的小弟,另外几个则是被裹挟着加入联军,哪怕吕武的军事素质不怎么样,仅仅因为他是晋国的元戎,不当这个“伯长”又该是谁来当? 对了,后来又增加了一个国家来会盟,变成二十二国在“商丘”搞大型活动了。 吕武将二十二个国家的联军分成了三个部分。 以晋军、莒军、莱军、鄅军、邾军、薛军为一路,出“商丘”朝蔡国的方向行军,摆明了就是要用攻打蔡国来逼迫楚国做出反应。 以郑军、滕军、介军、杞军、茅军、邳军和钟离国的军队为第二路,选择从钟离国借路,威胁楚国东北疆域。 以宋军、鲁军、齐军、徐军、陈军、卫军、曹军、谭军、纪军为第三路,他们负责收复宋国的沦陷区域。 楚国攻城掠地之后就会让公族接手,等于宋国沦陷的城邑已经成为楚国公族的封地,每一个城邑或多或少有驻军力量,不是溜达一圈就能光复的。 “元戎。”羊舌肸因为赵武没有归建的关系,暂时成了新军的指挥官。 吕武知道羊舌肸是来做什么,抢先说道:“若是有封主不愿出战,需我多言?” 去尼玛的! 公族的那帮封主还没汲取去年在“沫”那边的教训吗? 如果再次有公族封主想当逃兵,吕武不介意收拾一下羊舌肸。 话说,有公族封主要当逃兵,怎么是吕武收拾羊舌肸呢?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吕武现在是一把手,下面还有几位“卿”当属僚。由羊舌肸来管束那帮公族封主,出事了当然不是吕武直接处置犯事的公族封主,找羊舌肸追责才符合程序。 羊舌肸吓了一大跳! 不过,真有公族封主不愿意出战。 他们之前以为就是来随随便便走个过场,想着将今年的纳赋额度完成,一听要去蔡国还挺高兴,听说是要勾引楚军北上就很不快乐了。 公族沉沦多年再一次出场,参加一次“沫之战”给整得个损失惨重的下场,有一批公族封主重新觉醒了斗志,更多的公族封主被吓破了胆。 要是让他们欺负二流以下的诸侯国,自然是乐意并且雀跃的。 跟另一个霸主正面血拼?他们稍微想想就心里犯虚。 羊舌肸充分感觉到了吕武态度上的强硬,咽下之前想说的话,开口保证会约束公族的封主,有点灰溜溜地离开了。 “公族早已不复当年。”士匄是感慨,还是幸灾乐祸? 晋国算是成也晋文公,衰败也是晋文公造成。 他依靠“五贤士”开创了属于晋国的霸业,任命赵衰为“正卿”并且“将”新军也打开了异姓在晋国掌权的大门。 看看其余的诸侯国,有哪个国家让异姓那么得权的吗?并没有。 大多数国家的非公族,他们想获得一块封地都是千难万难,别说是担任“卿”或是执政了。 吕武看了一眼士匄,心里想道:“士鞅今年几岁了来着?”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还不是近些年晋国的权力更替有点频繁,好些个青年才俊都落得一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他们早就已经进入蔡国的势力范围,摧枯拉朽地攻占了一些“城”和“邑”,拿下的“邦”数量就更多了。 吕武亲率的这一路军,除了莒国像点样子之外,莱国、鄅国、邾国、薛国这些军队加起来估计还没有一个晋国稍微强点的中等贵族强力。 这些个小国,多的带来两千多士兵,少的也就三五百士兵,对于他们来说能出动这些数量的士兵搞远征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实摆在那里,不是每一诸侯国都有像晋国那么多的贵族,也不是每一名贵族都像晋国贵族保持武备以及粮秣储存量,兵源素质方面就更不用比了。 对他们这些小国来说,出门的距离越是遥远,后勤方面的负担就会越大。 历史上有过不少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比如某个小型诸侯国得到晋国的召唤前往参加会盟,艰难地跋山涉水抵达会盟地点,吃糠咽菜挺到会盟结束,结果没有余粮来支撑回去路上的消耗,出门三五百人,回去的路上给饿死了一半人。 什么?晋国为什么不提供粮秣给那个小姓诸侯国?也要那个小姓诸侯国开口,他们不说其他人怎么知道,知道了没有得到求助,主动赠予物资会被当成是在侮辱的! 这是个面子比命重要的年代!尤其是对一些小姓诸侯国来说,他们除了尊严之外,真的已经没什么能够坚持的了。 吕武在进军蔡国的路上又增加了两个盟友,他们是发现晋军南下被吓得尿了的顿国和沈国。 事实上,顿国和沈国已经被楚国搞成了傀儡国,控制两个国家的楚国人一看晋军的规模,得出无法力抗的结论,选择了委曲求全。 这种事情在以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谁让楚国先输了“沫之战”,又在“芜湖”那边吃了打败仗,不但列国觉得楚国要衰败了,连带一些楚国人也没有了以前的骄傲。 一个霸主国的衰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就是大家都觉得这个霸主国不行了,内部也出现了自我怀疑,外部造成某种程度上“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再上演内部形成“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环境,想不衰败都不行啊! 为什么赵武不在军队?他带着自己的一帮家臣以及赵氏的一个“师”留在顿国地界,帮着顿君姬霸清洗朝堂,再近一步肃清在顿国的楚人,要还顿国一个朗朗乾坤来着。 真的就叫姬霸,没恶搞。顿国爵低疆狭,民寡势弱,上一代顿君还是有些雄心壮志,敢给自己的继承人取了个“霸”的名。 必须知道一点的是,目前除了周天子之外,其余列国之君不能“呼”姓。 所以,始皇帝功盖三皇五帝之前,列国称呼和记载的是“赵政”这个称呼,史书上之所以称呼“嬴政”则是因为他成功登顶了。 另外,现在是公元前560年,又不是2021年,姬和霸连起来这种称呼,没人会想歪的。 吕武这一路大军一再表演什么叫摧枯拉朽,搞得一帮公族觉得自己又行了,打起顺风仗一再演示什么叫凶残。 他们逼近蔡国都城“新蔡”之际,也就是距离“新蔡”约三十里,蔡国那边来人了。 “伯国,蔡无罪也!”这人太委屈了。 吕武和士匄对视了一眼,他们事先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宣战,理由是蔡国侵占了晋国新收小弟郑国的田。 现在,蔡国来人来喊冤枉?这是不给霸主面子啊! 霸主想揍,弱国忍一忍就是了,喊冤枉不但没半点毛线用,还要挨更毒的打。 所以,蔡国这是何必呢。 第661章:事了拂衣去 蔡国当然没罪,以他们的实力想犯罪也不容易。 事实上,蔡国自从“鄢陵之战”结束就没有再大肆掺和晋国与楚国的争霸之战,也就是十五年来没有将晋国惹得太狠,存在感很弱的。 然而,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并不是两国自己的事情,关乎到的是主体文明更替问题,以晋国为首算是一个阵营,楚国带着一帮傀儡国和小弟又自成一个阵营。 分阵营展开竞争这种事情,只要参与进去就别分什么对错,想开战随时都能打,再看最终是哪一方获胜就能任意装扮历史这位小姑娘了。 “蔡国已降。”吕武说得风轻云淡。 听的人也没什么意外。 蔡国的体量和实力摆在那里,根本就不用晋国亲自动手,郑国就能将蔡国打得满地找牙。 因为吕武不是国君,参与联军的列国之君当然是不会跟过来,选择留在“商丘”接受宋国的招待。 另外,不是每一个诸侯国都有执政(正卿),不入流的诸侯国是由“大夫”来总理国内事务,再由另外一些“大夫”分工管理其余的事情。 分在吕武这一路军的鄅国和薛国就是由理政大夫跟随,像他们这种不入流的国家,能有人跟吕武“平起平坐”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开口讲几句什么的就别想了。 对于蔡国那么快就认怂让士匄有点惋惜,他们攻下了几座城邑,收获方面只能说一般般。 鉴于蔡国的排面就摆在那里,投降后也拿不出多少东西来赔偿,他们送上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包括一些区域性的水果和皮草,再来就是献上美人了。 战败敬献美人是诸夏的一种习俗,还不会是“民间女子”这种级别,送出国君的姐、妹和女儿太过了,选的是国内贵族的贵女。她们一般还要内部争奇斗艳比个高低,安排好咖位进行不同的穿戴,赢得“C位”的那个女子能得到青睐就太好了。 所以,越王勾践战败奉上西施是个“计谋”,也许是后人给的强加解读。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西施长得太美被强制送给吴王夫差,由于西施太美得到宠爱很是理所当然,再加上吴王夫差后面玩脱了。这下好咯,必须是计谋,不是也是。 春秋战败送女是传承自更远古的时期,比如冀州侯苏护也战败,献上女儿苏妲己,后人一样给安排了故事。 人类的历史永远不缺战争,战败后送女人的事情太多,上面的西施和苏妲己之所以能编故事,一定是“男主”太能抬人啦。 大怂那些帝姬被打包接收,怎么没有编出故事?只能说没有一个帝姬能够将金国皇帝迷得神魂颠倒。 “楚无北上迹象。”吕武当然会关注楚国动向,又说道:“郑诸国一路,过钟离袭扰楚本境,亦未遭遇大批楚军。” 现在这么个年头,每一座城邑都有主人,一般会有家族私军。 因为城邑是贵族私家的财产,不要怀疑他们进行守卫的决心,除非敌我力量太过于悬殊,要不然攻打起来一般很不划算。 所谓的“划算”是守城方意志坚决,会导致攻城一方的伤亡很惨重。 话又说回来,是自家的财产,自己不拼命去守护,能行吗?像是到了城池是“国有”的时代,与城池共存亡能够成为忠烈,然而与城池共存在春秋却是基本操守。 士匄眨了眨眼睛,扫了一眼其余人,心里想道:“元戎要撤军了。” 他们来蔡国是想勾引楚军北上,楚国无动于衷就收蔡国成为小弟,好让陈国有个“预警前哨”啥的。 讲人话就是,蔡国与楚国的接壤在郑国、陈国、蔡国中最多,并且以楚国的行政重心和关注度侧重,注定了楚国想要收拾郑国和陈国需要先把蔡国摆平了。 上面那个部署对于当代人来说无比的惊艳,又让吕武得到了崇敬。 然而,那种部署在现代的话,但凡多看一看历史类的书,稍微想一想就有个布局的概念了。 在蔡国投降后的第七天,也就是接收了蔡国的献礼,整顿好了一应战利品,吕武带上联军跨境攻克了楚国的一座城邑,没有再行深入就撤军了。 他们重新来到“商丘”这座宋国的都城,了解到宋军那一路还在努力克复失地,又听说楚国再次向“鸠兹(芜湖)”进军的消息。 这一次楚国的新君熊招亲征,随行的还有新任令尹子庚,一共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出征的家族中包括成氏、蒍氏和斗氏,另有斗弃疾、蒍以邓、子强、薳罢、薳启强、芈远等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块前往。 吕武听了在心里想道:“难怪两路大军没有碰上楚军,原来楚国对吴国要来真的了。” 仅是看兵力和战将的阵容,可谓是超豪华的级别,哪怕晋国对上都要慎之又慎。 吕武想道:“要不要趁楚国分身不暇,搞大事?” 这个念头升起来,很快又被吕武摁了下去。 晋国跟楚国的争霸比较特殊,双方都没有能力彻底将对方打死,认为能做的是让对方在精神层面屈服。 这种战争并不是损失多少来分出胜负,看的是哪一方在精神方面先崩溃,失去信心之后愿意伏低做小。 所以了,用“乘人之危”那一套来玩争霸,一定会短时间内占到大便宜,再逼得对方放弃遵守“游戏规则”玩狠的,势必会让争霸战打得更加残酷和血腥。 晋国并不是“光脚”的角色,玩的也不是打破所有规则那一套,只要觉得能在这一场争霸战得到最终胜利,乱搞是不可能乱搞的。 吕武召集来士匄、赵武和羊舌肸,说道:“我已决议归国。” 三位“卿”互相看了看,由士匄说道:“不待吴楚‘鸠兹’一战分出胜负?” 算起来,楚国和吴国是彻底跟“芜湖”卯上了啊?再一次在那边开打的话,一共进行了三次“芜湖之战”了都。 吕武没有那边的山川舆图,不了解山川地形和楚国、吴国的城邑分布,无法判断“芜湖”对楚国和吴国的战略意义。 至于说要不要等楚国和吴国分出胜负? 前一段时间吕武已经预言楚国和吴国再次开战,必然将由楚国获得胜利,说对了留在“商丘”费时间也就只是再收获一波崇敬的目光,说错了要给各个诸侯现场打脸的机会吗? “楚吴数岁之内必纠缠不清,乃是我等休养生息良机。如今陈、蔡尽归于我,余事不可多也。”吕武说道。 今年南下并不是吕武本人的主张,单纯同意晋国需要亮相展示存在感才同意下来。 晋国不能对楚国玩得太“花”,需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打服楚国,肯定趁着楚国无法得到喘息的机会,自家为什么不好好休养生息蓄积实力,多搞什么事嘛。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吕武适应了“当代”的规则,又好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对秦国玩得那么狠,成为元戎之后却能遵从规则跟楚国快乐玩耍。 没办法的事呀! 不知道是谁说过,掌控一国命运的人一般多多少少有点精神方面的疾病,差别是严不严重。 为什么?压力太重了呗。 另外,精神疾病普通人也不是没有,像是难以入眠,注意力容易不集中,都算是精神疾病的一种。 吕武一直等到以郑军为首的那一路大军撤回“商丘”,又等宋军守卫的另一路大军收复失地到差不多,派人通知列国的君臣,说晋军撤军在即。 其中,故意被吕武安排到一路的齐国、鲁国、卫国和曹国,他们一大堆狗屁倒炉的事情不作多表。 老大将一大帮小弟聚集起来,安排活让他们干,不能自己给跑了吧?肯定是要带他们出来,再一块带着回去。 宋国承诺弥补各个诸侯国损失也需要晋国来进行监督,身为老大做事要有头有尾,哪能半途而废的嘛。 华元从前线赶回,主持宋国对列国的弥补,少不得一再设宴来款待老大和一大群友邦。 这么一耽搁,吕武等人逗留“商丘”直至秋季才启程归国。 他们在回国的半路上听说吴国派出使节团到“新田”,大肆炫耀吴军在“芜湖”打赢楚军的事迹,搞得留守的中行吴极度不爽。 暂时没有就任卿位的魏绛倒是很好的款待了吴国来使,好像还向吴国来使寻求获得什么技术?跟防生锈有关。 注意到这个消息的吕武才想起来,吴国那边有“干将”来着! 只是吧,干将要百八十年后才出生。 现在的吴国有防生锈的技术吗?好像哪里记载了技术是越国的。 联军没有在半途解散,他们在吕武的带领下前往“王野”这个地方驻扎,按照惯例邀请周天子进行检阅。 因为郑国刚加入到晋国的阵营,另外陈国和蔡国很是提心吊胆,包括钟离国和徐国,明明不用跟着北上,还是选出了头牌部队跟着晋军一块到“王野”。 晋国很喜欢搞这一出,用意什么的不用多说,多代的周天子仅有个别的几次会到“王野”来进行阅兵。 周王室已经衰弱了,诸侯国对周天子早没了敬畏心,参加了阅的是乱臣贼子的兵,给自己添堵吗? 第662章:阴武,你这个乱臣贼子! 周天子屡次接到邀请前往阅兵,大概会是:淦!寡人这暴脾气无处发泄啊! 这一次周天子依然没有到场,派来了姬朝。 这个姬朝并不是单公。 说到单公姬朝,他已经在一年前逝世。 单公姬朝逝世的时间跟晋悼公病逝的时间差不多,相隔还不到一个月。 当时晋国自己的国君薨逝,仅仅是派出几名大夫级别的贵族去单国参加单公姬朝的葬礼。 单公姬朝薨逝之后得到的谥号是“单襄公”,儿子姬侩继了位。 重名这种事情在目前并不是什么忌讳,不必为了某位“尊者”而进行挑剔,反正他们要么会有不同的“号”,不然就会取个表字方面别人进行区分。 晋国几乎没人知道刚出场的姬朝是哪根葱,听说是跟周天子处得来的朋友,可算觉得被冒犯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了。 “阴卿,天子独爱于你。”姬朝很是讨好地看着吕武,好像是在阐述什么大事。 姬朝的这句话有一个背景。 晋国这一次大肆呼朋唤友南下,没有跟楚国爆发大战,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获得大胜。 他们南下的收获是将陈国、蔡国、顿国和沈国争取到本阵营,考虑到这些国家并不是什么强国,交出来的成绩单只能说过得去。 如果按照“规格”的限定,没有取得对楚国的大胜,根本没有必要邀请周天子到“王野”进行阅兵。 周天子派出自己在王室的好朋友姬朝前来,以姬周(朝代)的习俗来定义,那位天子的确是很给吕武面子。 吕武心说:“三不五时地给送好处,周天子能不喜欢我?” 阴氏能够控制秦国,周天子是出了点力气的。 首先秦国不止一次有公族前往“洛邑”告状,再来是一些成功逃亡的秦国贵族也跑去周王室的地盘各种控诉阴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周天子和周王室一众公卿假装没听见,还会给阴氏通风报信去逮人。 周天子以及那帮周王室的公卿这么给面子,不就是一些财帛啥玩意的吗?阴氏绝不会吝啬呀! 吕武还在评估周天子的智商,猜测什么时候能够把周天子和周王室公卿喂饱,时机到了进行“化家为国”的操作。 什么时机?阴氏在晋国形成压制,或者能够拉上至少一个强力的卿位家族;再来就是楚国真的衰弱下去,不会前一脚晋国土崩瓦解,后一脚楚国一跃而起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 二十二个……不对,有蔡国、顿国和沈国加入进去,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五个诸侯国。 他们在“王野”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展现自我,吸引了附近周王室的“国人”自发前来娱乐。 大型活动搞了将近半个月,吕武才宣布各国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宋国、徐国和钟离国很干脆地收拾细软就往南跑。 一样是地处南方的陈国、蔡国、顿国和沈国则是继续团结在晋国左右,并且齐国、鲁国、卫国这三个国家的君臣有委屈需要找晋国伸张,他们决定跟着一块前往“新田”找机会公关晋国的大人物。 以目前的局面来看,楚国接连吃了两场打败仗,使得晋国一下子看着要再次登上巅峰。列国即便是心里不服气或对晋国感官不佳,他们只能将不服气隐藏起来,一次次对晋国露出谄谀的表情。 “今次回国,卿位交接需得完成。”吕武没有去管那些要前往‘新田’的诸侯国君臣抱着什么目的。 去年晋悼公薨逝,一段丧期之后新君继位,有了这两件大事在前,卿位变动肯定要隔开一年再进行落实,要不然短暂的一年之内搞太多大事,会把全国上下搞懵逼掉。 士匄当然没意见。 至于赵武和羊舌肸?他们有意见也得憋着。 “需得驱赶郑国与楚国交恶。”士匄肯定不想郑国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笑着建议道:“吴恶于我,我不可失吴。既我不可轻动,差遣郑、宋可也。” 他们在“王野”的时候进行了选择性失忆,也就是没有将吴国称王的事情告诉周王室。 这个当然是出自一种政治方面的考量,不然周天子要求晋国招呼小弟南下去痛击吴国的话,一个方面是会给楚国解围,再来就是晋国心里也不会痛快。 周王室能够从其它渠道知晓吴国擅自称王的消息,他们很大的概率会选择装聋作哑。 道理没有太复杂,周王室能够呼吁晋国出面,他们自己也要出兵。 现任的周天子再富有,也是他个人的私产,周王室之所以衰败下去跟几代周天子脑残有关,后来的周天子一个比一个吝啬,不乐意拿个人的钱财来助益“集体”。 另外一点,个人再有钱,他有心帮国家做点什么,仅是个人的钱财又能折腾几次? 目前这位周天子舍得自掏腰包,能组建超过三万士兵的军队吗?恐怕连武装五千士兵都有难度,并且还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说白了,周王室之所以一蹶不振之后再也爬不起来,主要是他们已经没有财力支撑战争这种高端游戏,哪怕是能赢一场,接下来却无力继续征战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放平心态混吃等死,把钱财用在生前的享受上面。 春秋的情况跟现代其实是一样的。战争属于大国的游戏,小国不挨打看个热闹就成了。 为什么?只因为连最基础的战争消耗都支撑不起,有资格主动开启大战吗??? 而到了现代,一颗导弹最便宜也要几百万R,乃至于几百万刀乐,一次火力覆盖就是几个亿的R或刀乐没了,小国一整年收上来的税才多少。 这个就是为什么一群笼中犬一直“汪汪汪”,纤绳的主人不提供狗粮,它们明明有几十条却只敢对毛子没完没了“汪汪汪”的原因。里面只有三条犬有点狗粮,储备方面还极度堪忧,嘴上过过瘾就算了,哪敢真动手嘛。 郑国是个二流强国,他们实际上并不敢单独对任何一个霸主国龇牙,士匄要求郑国主动去招惹楚国,晋国这边要有恰当的操作。 吕武静静地看着士匄,等着听具体的操作方式。 “宋克复城邑必心忧楚卷土重来。郑恶楚,亦深怕于楚。两国虽有城邑纠纷,然,应知交好之重。”士匄有点不自信地看着吕武,等待接受点评。 那些话没毛病啊?怎么一副没自信的模样。 吕武只是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士匄立刻精神一振,说道:“徐国、钟离国会盟必恶于楚。陈、顿、沈叛楚。此类诸国亦可为我所用。” 昂?对,接着往下说呗。 士匄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我何时大兵南下?” 吕武心想:“兄弟,你可算脑子没有糊涂。” 那么多的国家之中,郑国和宋国被动防御楚国还行,开启大战又想在国境之外打赢楚国则是做梦。 什么徐国、钟离国、陈国、顿国、沈国之类,里面也就钟离国稍微能看一点,其余国家能集结超过三千以上的军队吗?拿顿国来做例子,能够集结一千素质合格的士兵都算多了。 所以,不要看这一次阴武牵头有二十五个国家与会,里面八成以上的列国压根就是凑个排场,能征召三万军队以上的国家也就晋国、郑国和宋国。 原本有能力集结三万以上兵力的齐国和卫国?他们现在已经掉出梯队,没半点的排面啦。 齐国和卫国被晋国欺负得那么惨,得到召唤还要利索地跑来给晋国撑场面,肉体到精神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的蹂躏。 吕武还是没搭腔。 范氏真的完全喘过气来了吗?哪怕他们已经做好了大动干戈的准备,怎么就不睁眼看看其余家族的情况。 大军回到“新田”进行了解散。 吕武带着一帮“卿”入宫找国君进行汇报。 晋君彪是个小屁孩,能听得懂什么? 他们这群“卿”该做的程序却是不能少,甚至要比对待晋悼公时更守规矩。 没办法的事情,目前这么个年头玩欺负孤儿寡母会惹得天怒人怨,同为成年人依靠智商上的博弈。 当然,看起来很尊重是一回事,大家实际上该干么就干么,维持一个能过得去的“人设”而已。 “宫阙残破老旧,乃我等之过。”吕武出了宫城,停下脚步感慨了这么一句。 晋悼公在位期间屡次想要建造新的宫阙,一再按耐住个人的享受,资金全给投入到加强公族的武备上面了。 解朔立刻接话,说道:“君上年幼,不可久居陋室,实该兴建新‘台’。” 决定要退,并且马上就要退下去的魏琦,他用看乱臣贼子的眼神悄咪咪地打量了一眼吕武,再用鄙视的目光扫了解朔一小会。 中行吴跟着赞同。 士匄和彘裘眼神交流了一下下,一致觉得还是吕武会玩。 赵武继续当透明人。 羊舌肸想反对又不敢。 国君那么小,懂得屁的享受啊? 公族本来就不富裕,几个卿位家族愿意出钱,公族能干看着? 另外,现在是他们该追求个人享受的时间吗?相反应该在军事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用啊! 吕武并不知道姬彪一生钟爱建筑行业,在位期间一再兴建宫阙把公室和一帮公族给掏空了。 讲良心话,他就是觉得宫城太过于破败,跟晋国又要当那颗冉冉升的巨星,太过于不匹配而已。 所以,一切的恶意解读,完全就是在污蔑啊!!! 第663章:其实,我想当个好人 毫不夸张地来说,当一个奸臣比当一名忠臣要难太多了。 分层次来讲,忠于国家和民族叫烈士和英雄,不要拿忠臣这个称呼来定义。 忠于君王的忠臣,不管君王想要搞什么,无条件的点头、跑腿、干活,偶尔还能挣扎一下给自己加点戏份,然后呢?小心点不要玩成佞臣也就罢了。 要当一个奸臣不但要会搞事,还需要有一颗聪明的脑袋来给自己牟利,懂得审时度势不要招惹不该招惹的大佬,另外就是将君王给舔舒服了。轮到要干大事更有讲究,干好了就更进一步取得枭雄的成就。 吕武其实很想当烈士和英雄,只是觉得自己不够那个资格。他看的史书之中,是个忠臣就难以有好下场,也就从来没想过当忠臣。 智慧生物都是利己的。有所区别的是在利己的过程中,能不能给更多的人带去好处。 吕武觉得自己能给很多人带去好处,并且已经在做了。 至于给一些群体带去心酸、泪水和血腥、死亡?在这个“吾”和“彼”的世界里历来就是充满了竞争,怪就怪他们跟吕武不是一伙的。 “法典已成,可颁布于秦试探列国反应。”吕武前方的案几上摆着一本厚厚的书。 这本书集合了阴氏一众家臣的智慧结晶,费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于吕武构思的框架中进行完善和一再修改,成为第一版本的《阴氏法典》。 要是从吕武开始在做算起,全书历时八年七个月之久,一共有七大章、二十四条例、三百八十五小节。 “列国反应?”宋彬有些不理解。 当然要看看天下诸侯的反应,极可能还会带动一些有进取心的诸侯进行效仿。 毕竟,法典是法典没错,含括各类的刑法。 而刑法的起源跟军事有关,运用得当可以用来强军。 事实上“法”本来就是强国利器,要不然怎么会牵扯到那么多方方面面。 儒家学说是教修身养性,讲究的是教做人,作为一种学说很不错,拿来治国又搞排它性就有点那什么了。 “阴氏可改革,举动不宜激烈。”吕武太清楚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家了。 一些东西搞出来,没有经过试验谁也无法保证一定正确。 很庆幸阴氏有一个控制的傀儡国,先在傀儡国身上试验一番,更能试一试诸侯的反应,为什么要自己去当那个试验品,又招惹来非议? 宋彬沉默了一小会,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国上下已在我掌握,何时入主?” 现在阴氏差的就是干掉扶持起来的那个秦君,其它的方方面面已经办妥。 鉴于现在是公元前560年,干掉一国之君再取而代之是最差劲的做法,搞禅让才是具有可操作的选项。 宋彬是吕武的绝对心腹,一些该知道的事情不能全瞒着。 比如说吕武需要有个人盯着吕阳,好在吕阳干了傻事之前能及时制止,或吕阳干了傻事能进行补救,身为晋国元戎的吕武不可能亲自去盯着,秦国的很多事务也需要有人就地处理,拉上一些人干大事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待楚何时屈服。”吕武将这件事情看得无比透彻。 宋彬只是再次确认一下,没催促的意思。 在阴氏没崛起之前投奔到吕武麾下的那些人,有能力的人基本得到重用,等待吕武稍微坦露阴氏的大业,反对和不支持的那些得了个尘归尘土归土的下场,愿意一块干则是期待能够共富贵。 需要给人当家臣,代表他们所在的家族早就落魄。祖先是怎么起家,一样是给某个谁当马仔,不然贵族身份又是怎么来的。 觉得自己能力不差的人,能够参与开创一国基业对他们有着非一般的诱惑,每时每刻都是在逼自己挖掘潜力,浑身是劲地干活是常规操作。 不要觉得在开玩笑。任何一个人先不管能力怎么样,得知自己是在干一件大事,必定会泛起一种与有荣焉的心态,怎么都会变得更有干劲,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亦是在所不惜。 近期吕武将国家的一些大事交给了士匄以及其余“卿”去处理,自己则是扑在阴氏和秦国的各种梳理上面。 吕武这么做的原因有点复杂,首先是让士匄尝到更多的甜头,助长士匄有更多的野心;再来就是齐国、鲁国和卫国,还要在加上一个曹国,他们狗屁倒炉的事情太多太恶心,使得吕武懒得去费心费力,他也就让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入场了。 最为重要的一点,吕武觉得跟楚国的争霸极可能在十年内会分出胜负,不管是晋国获胜,还是楚国获胜,阴氏在“化家为国”的操作上都需要加快进程了。 以楚国近期的表现来看,再结合郑国侍奉晋国的心意很诚恳,宋国要奋发图强,等等诸多的因素,晋国在这一场争霸的赢面更大。 吕武需要加快“化家为国”的进程,意味着需要留出更多的精力用来布局,导致明明只有三十六岁就已经有白发了! “你亲往‘雍’常驻,可任‘雍城令’与‘司马’一职。告知梁兴归国。”吕武说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梁兴是吕武留在秦国当“傅”的家臣,可能是长时间跟秦君相处久了,给特么产生了感情,近期做的一些事情开始不符合阴氏的利益。 那个“雍城令”可以视为禁军统领。 秦国的“司马”比“庶长”低一级,军事权力方面却是比“庶长”更多。 另外,秦国可以有很多人同时担任“庶长”,“司马”却是只有一个。 理解官职方面的职权,能够知道吕武要宋彬去秦国干什么了吧?要的是绝绝对对地控制住军事权力,防止一出事就是搅动全国的乱战。 为什么不让吕阳在秦国担任要职? 听说过“沙丘之变(赵武灵王)”和“神龙政变(武则天)”吗?都特么是一帮被宠坏的熊孩子,没有那个能力偏偏要瞎搞,把自己的老子和老祖母干翻,上台之后相同迎来一蹶不振,把一个处在上升趋势的国家玩到支离破碎。 吕武搞不懂吕阳的杀心重是遗传的谁,尽管看不到有不尊重老子的迹象,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担忧和顾虑。 奋斗了大半辈子,晚年被儿子各种操弄,想一想都会透心凉,先防一手总归是没错的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老子当成这样,其实还挺悲哀的。 吕武偶尔想起,认定封建皇朝的“定律”先出现在自己身上,心态老复杂了。 什么“定律”?不就是皇帝谁都防,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特么忍了!”吕武只能这么酸爽的安慰自己。 必须了解的是,春秋时期有兄弟相残,子弑父夺其位则看不见;到战国阶段,敢囚禁自家老子的赵何(赵惠文王)大部分也是被逼的;李二则是给往后的皇室兄弟开了个好头,教他们但凡有能力就该那样干。 为什么说赵惠文王是被逼的?他跟自己的两兄弟被赵武灵王各种折腾,谁有一段“养蛊”的经历都会心理变得不健康。 李二到底是被逼,还是本来就有野心?看看他老子给了多少殊荣呀。总归也是他老子玩脱了。 吕武本以为自己有机会离开“新田”一段时间,事实证明他有点想多了。 临到冬季,第三次“芜湖之战”的结果从南方传过来。 “吴大败,诸樊死于乱军,另有两名吴国公子被俘。”士匄对吕武的佩服简直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是的,楚国和吴国的战争结果又被吕武猜中了,并且刚刚戴上王冠的诸樊还死了! 楚国对诸樊的死法没有给个解释,楚君熊招一度还想将诸樊的天灵盖制作成酒器,遭到楚国一众大臣的反对。 随同诸樊一块去地下的还有超过两万的吴军士兵,战死的吴国贵族超过百人,被俘会成为奴隶的吴人数量约在三万。 “幸赖元戎止步于蔡,若是……”中行吴做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上一次二十五国联军要是趁楚国跟吴国大战进行入侵,占便宜是绝对能占到不少,然后就要迎接获得“芜湖”大胜的楚军怒火。 南下的联军是个什么成份?阴氏和范氏各自出动了一个“师”的规模,晋军剩下的都是赵氏和公族的部队,一帮小弟凑起来约三万多军队,之前有多爽,后面就会有多惨。 吕武说道:“我恐失顿、沈、蔡。” 楚国获得的是大胜,给予觉得楚国要不行了的列国当头一棒。 顿国、沈国和蔡国本来就被楚国渗透得差不多,他们之所以跑到晋国阵营这一边完全就是被逼的。 楚国要是真的不行,他们倒是能顺势清除本国的楚人势力,然而楚国不但还行,并且用在吴国身上获得战绩来表示自己很行! 士匄有些不理解地说道:“我闻元戎派遣葛存南下顿国?” 是呢。 吕武早料到楚国能打赢吴国,选择让赵武主持料理顿国内部的楚人,一下子让顿国把楚国得罪惨了,不能不管不顾的呀。 所以,葛存是去劝顿国集体搬家,地点都给顿国选好了,就在阴氏“霍”地以北。 举国搬家这种事情在春秋很常见,许国就不止一次干过这事。 楚国肯定不会原谅顿国,顿国搬到北边跟阴氏当邻居是最优选择,哪天成了阴氏的一部分也一定是他们自愿滴! 吕武没接士匄的茬,说道:“何人往‘郢’一遭?” 不是去道贺。 两大霸主之间打归打,交流还是不能断的。 一众人听吕武一问,来了个面面相觑…… 第664章:寡人若得阴武,何愁霸业不成 晋国派人去楚国的“郢”都做什么?肯定不是因为楚军战胜吴军而前往道贺,去的使节团也不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仅仅是进行正常的交流。 事实上,晋国和楚国打了数十年,双方从来都只光动手,没有想过在语言上面将对方彻底得罪死。这种事情除了现在讲究礼仪制度之外,还是一种对同等级对手的尊重。 看看晋国怎么对待秦国就知道了。晋国碰上了一再搞偷袭和跟胡虏结盟的秦国就没什么客气,不但在实际动手中教训了秦国不止一顿,还特地派出使者前往骂街。 当然了,一篇《绝秦文》也让魏相在当代彻底成了名,晋国第一才子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后面秦国照抄《绝秦文》来训斥楚国,更是让魏相流芳千古。 “吴国想必已撤去王号?”吕武多少感觉到心累,沉吟了一下下才继续往下说道:“若吴国谋求重归于我,我需纳之。” 晋国跟吴国相处起来真的太心累,往往搞不懂吴国君臣的脑回路,对吴国得志了就各种作死,一旦衰弱下去又愿意装孙子,有那么点无可奈何。 吴国那样的作为并不是“能伸能缩”,用“反复无常”来定义更合适一些,会让在这个讲究礼仪制度的时代,使得列国不知道该怎么与之相处。 然而,不管吴国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定位,晋国在与楚国的争霸战中还是需要吴国一再从楚国背后捅刀子。 一众‘卿’赞同道:“应有之意。” 中行吴迟疑道:“吴方历经大败,国君亦是战死疆场,是否屈服于楚国?” 吕武摇头,笃定地说道:“吴人或会恐惧,吴君必不屈服。” 在遥远的南方,接任兄长成为新任吴君的余祭就在朝着群臣大吼大叫,喊出了“永不为奴”的口号,要继续跟楚国血拼。 一众吴国大臣却是听得面色如土,他们刚刚历经大败、惨败,一下子搞得舟船尽毁,更要命的是没了四五万的青壮,真真就被这一场战役整得元气大伤。 吴国才多少人口?一次没了四五万青壮,里面当然并不全是士兵,民伕性质和“临时工”占了三分之二以上。 现在也不是作为青壮就能成为士兵,精锐一役尽丧,贵族们的私军也是损失惨重,他们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楚国大军别再深入,哪还有余力去反攻啊! 吴君余祭也就是喊喊口号而已,脑子抽了才真的立刻去找楚国拼命,喊完了来一句“转进‘五湖(太湖)’”让众臣松了口气。 在接下来,吴国进入到放弃城邑躲入山川地势凶险区域的时间节点,一直跟楚国玩躲猫猫的游戏,祈祷楚军能赶紧退兵,另一边则是再次派出使节团往晋国而去。 别说,历史上第一个将游击战大规模运用的还真是吴国。他们也是依靠游击战不断袭扰楚国,每每拖得成建制的楚军受不了或者认为耗下去得不偿失,一次次让吴国的国祚得以延续。 还有一个真实情况,吴军每次跟楚军刚正面,十次里面能赢两次就叫侥幸。偏偏吴国每一次有点实力了就非得头铁要找楚军刚正面,败了再将游击战捡起来接着用。 打赢了第三次“芜湖之战”的楚军原地驻扎,觉得扬眉吐气的同时,对于大军要不要继续深入产生了分歧。 目前的吴国,能够算得上“城”的城池也就十一座,“邑”级别的城池不会超过五十个,倒是很难计算数量的“邦”零零散散分布在大片区域。 说白了就是吴国打从事实上社会层次显得很落后,哪怕是中原地区三流诸侯国的城邑数量都比吴国多。 没办法的事情,诸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原”就是“世界中心”,发展好一些很是理所当然。 “不必再争!”楚君熊招拍了一下案几,恨恨地说道:“寡人方知晋趁我与吴大战,南下掠我城邦,夺我附庸。” 好些个楚国大臣低头翻白眼。 关于晋国纠集了二十多个诸侯国南下的消息,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楚君熊招更早知晓,还一块联合起来瞒住老大呢。 之前瞒住是为了不让楚君熊招犯糊涂,给中途罢止第三次“芜湖之战”。而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谁让楚国的头号大敌一直是晋国,真不是吴国啊。 楚国令尹子庚慢吞吞地说道:“晋知我与吴交战,停步于蔡,未有深入。” “令尹乃是说,晋此前不知,南下并非乘人之危?”楚君熊招一脸的奇怪。 子庚点头,很是肯定地说道:“我、晋皆为伯也,岂可与吴蛮同类。我与晋乃是道、义之争,焉可行天谴之事?” “道”可以理解为正朔;“义”则是天理伦常什么的。归纳起来就是争夺控制“世界”的话语权。 凭借玩弄小人手段即便是将事情办成了,谁又会真心诚意的屈服?只会是周而复始地上演不服气的反抗。 用硬实力来打服,过程中干得堂堂正正,赢的一方光明磊落,输的一方找不到借口。认清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再不低头是在逼胜利方赶尽杀绝呀。 薳启强插了一嘴,说道:“尽管如此,我亦需夺回陈、蔡、顿、沈。” 关于这一点,楚国君臣很快就取得共识。 只是吧?他们虽然打赢了第三次“芜湖之战”,尽管损失方面并不惨重,该有的喘口气总是要留出一些时间,再立刻邀请晋军会猎就显得很不合适。 再来是,打赢了吴国就立刻退兵,岂不是等于半途而废,哪怕要撤军也不是全面退回去,肯定要留下军队继续扫荡属于吴国的人口聚居点。 薳启强是楚共王熊审的亲信,很想在“新朝”再次获得新君的宠爱,趁着气氛火热又提出了几个建议。 “遣使往陈、蔡、顿、沈?可也。寡人仅予一线生机,告知二三子‘勿谓言之不预’,断无再费口舌之理。”楚君熊招刚继位就获得大胜,正是处在意气风发的时刻。 那个“勿谓言之不预”是从晋国那边传来的“名言”,很是得楚人的喜欢。 薳启强的另一个建议是,一样需要派遣使者前往徐国和钟离国,不能让这两个列国真的靠拢向晋国,更不能让他们跟吴国勾结到一块去。 他说道:“此二国虽民寡势弱,我实不惧之。然,徐国、钟离国、钟吾国、夷虎相依相偎,所处之地亦是连贯宋国与吴国。若此些列国因畏惧于我,使之亲近于晋,焉与我有利乎?” 这么说,楚君熊招和几个强大的贵族就有点不爽了。 楚国是南方的霸主,长久时间里习惯了横行霸道,什么时候对哪个国家“温柔”过?一贯就是昂头用下巴对着几个邻居,稍微不爽就起兵讨伐。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要一改霸道,行王道之术吗??? 子庚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竟大不如前?” 几个强力的封君先后说了几句话,大多是怼薳启强未免太胆小了。 薳启强赶紧赔笑,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是很无语地想道:“一帮什么人啊?楚国可能未必严重衰弱,晋国却是越变越强。局势明摆在那里,怎么就不愿意睁眼看世界呢!” 这一刻,楚国群臣化身为“我大清”的忠臣啦? “我闻晋君乃是五岁孩童?”楚君熊招突然间问了这么一句。 这一下轮到从晋国逃亡到楚国的伯州犁上场了。 这位伯州犁就是郤氏内乱逃亡的小宗,来到楚国之后获得楚共王熊审的另眼相待。 不过吧,目前晋国跟楚国的情况其实类似,国内有谁混不下去了,优先选择的逃亡地点都是对方的国家,一般会受到良好的安置,导致晋国和楚国并不缺少了解对方的途经。 伯州犁先行礼,再说道:“晋与列国不同,行使权力不为国君,乃元戎是也。” 话是不是已经讲得够清楚和明白?不要因为新一任的晋君姬彪是个孩童,觉得晋国就好欺负了。 楚君熊招当然知道晋国的政治格局,意有所指地说道:“晋‘卿族’势大,以至公族蒙尘。阴氏与范氏想必如栾、郤那般?” 晋国取得了“沫之战”的大胜?按照以往的惯例,内部应该进入到争权夺利的时刻,会不会上演内乱啊? 伯州犁摇头说道:“我闻阴武与士匄如挚友一般,魏琦、荀吴、解朔、赵武深受阴武恩惠。” 蛤? 晋国卿位家族之间的恩惠?要是栾氏和郤氏的事情没有发生,大家伙肯定是往绝不会爆发冲突的一面去想。现在谁还不知道晋国卿位家族的脑回路,恩情大到无以为报会捅出刀子的。 楚君熊招怔怔地出了一会神,比较突然地感慨道:“阴武若是楚人,霸业何难?” 一瞬间,楚国群臣脸上都挨了一巴掌,那声“啪”是响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他们却是紧闭嘴巴,没人敢于叽叽歪歪。 并不是他们畏惧于楚君熊招的权威,主要是越了解吕武的崛起过程,以及吕武崛起之后干的那些事情,很难不心生佩服。 只是他们更加清楚一件事情,楚国这边根本不可能出现吕武那样的人。 没太复杂的原因,楚国这边没有公族的血脉,梦中都不敢有出人头地的剧情。 楚君熊招有点回过神来,问道:“寡人若邀阴子会盟,应选于何处?” 这一下楚国群臣有点晕了。 老大,你是“君”啊! 阴武再牛逼也只是“臣”而已。 怎么到了你的嘴里,阴武跟你是同级别的人物了呢??? 第665章: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公元前560年对于“东方世界”来说是相对平静的一年。 楚国跟吴国打大了一场?吴国没有屈服于楚国并且还想着报仇,等于局势方面的变动不大,能够对国际局势产生的影响太过于轻微了。 齐国内部一再乱战,新任齐君吕光一时半会无法威压全国,不知道还要乱上多久的齐国很难对历史进程起到什么作用。 卫国、鲁国、曹国这三个国家很热闹,有鉴于他们的体量和影响力也就那样,给周边列国看戏而已。过程是卫国跟鲁国没完没了的打,后来曹国站到鲁国那边一块打卫国,三方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吕武某次提到曹国就直摇头,表达的意思是:明明晋国刚刚奶了曹国一波,曹国不安分点汲取营养,为什么瞎几把跑去搞事嘛? 也就是说,曹国本来有机会一跃成为二流强国,不懂得珍惜难得的机会,估计只能继续当个三流列国了。 其他的列国?他们跟邻国的边境摩擦越变越多,大打特打的事情则是没有发生。这种局势不稳的局面在酝酿着搞大事,但是除非晋国和楚国抽不开手,要不酝酿只会是继续酝酿下去,根本没资格踏上太高级别的舞台。 在没发生什么火爆大事的情况下,公元前560年就那么悄悄地溜走,人们迎来了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虎牢’遣人来报,楚吴两使相遇,双方乱战之下吴使身亡。”士匄是拿这件事情当笑话讲给几位同僚听的。 要说在公元前560年晋国发生了什么,大多数的家族进行搬家再恢复生产,阴氏和范氏则是继续跟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过不去,其余就没什么事了。 问题在于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安安分分让所有贵族总是感到不自在,不进行纳赋被抽税搞得心口一阵阵的疼。 去年晋国派出使节团到楚国,以时间来算应该还在进行任务? 楚国是接待了来自晋国的使节团,派出自己的使节团玩礼尚往来,还是有其它的什么事情? 去楚国的晋国使节团没有跟着一块回国,看来是楚国有事找晋国。 另外,吴国派使节团到晋国的次数有些频繁了。 考虑到吴国刚刚历经一场惨败,再次派使节团到晋国肯定是来装孙子求支援的。 所以楚国使节干掉吴国使节这件事情?晋国明面上表达了气愤,内心里则是狂呼“干得好”了。 目前晋国就不爱搭理吴国,等哪天吴国真正认清自己的地位,两家再坐下来好好谈。 从“虎牢”到“新田”的脚程需要一个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抵达,需要感谢吕武还兼任司徒时在晋国大搞基础建设,还特地划出了两条“大道”的修建,其中的一条就是从“新田”直通“虎牢”那边。 楚国的使节团是在春播期间来到“新田”,一路上见证了晋人的农耕,看是给看了个清清楚楚,脑子里却是一阵阵的发懵。 主要是楚人看不懂晋人的太多新鲜事物,比如引水灌溉用的“水车”。 尽管看不懂“水车”是个什么玩意,楚人却是懂得引水方便与否对农耕的重要性,一个个对晋国展现出来的欣欣向上感到了忧心忡忡。 他们抵达“新田”之后先行拜访晋君姬彪,亲眼看到那位过了年才六岁的孩童,尽了应有的礼节就告辞,派人约见吕武这位晋国元戎了。 现在各个诸侯国根本不搞什么大小朝会,一般是有事才会聚集起来,玩的就是有事说事,没事少开各种会。 毕竟,大家公务、私事一大堆,哪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侃大山。 再则,相同的一件事情一再唠嗑,光动嘴巴不干活是个什么意思? “郤犁?”吕武之前就知道来人是谁,见面时脸上带着感慨,说道:“你我一别已有十余载,再次相会我为晋臣,你为楚臣。” 往事一幕幕在伯州犁的脑子里进行回放。 当时的吕武是郤至想要拉拢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吕武刚刚崭露头角,谁能想到某天吕武会成为晋国的元戎啊? 吕武没等伯州犁说话,视线转到了其余楚人身上,看到了几个比较眼熟的人。 斗弃疾、蒍以邓、薳启强三人最为显眼,他们等吕武目光看过来,行礼进行问候。 吕武不免有些愣神,惊讶地想道:“我了个去!楚国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仅仅是斗弃疾、蒍以邓、薳启强,他们就代表了楚国三家战斗力强悍的家族,里面也就薳启强不是一家之主,斗弃疾和蒍以邓分别是斗氏和蒍氏的家主。 当然了,楚国目前风头最盛的已经不是斗氏,换成了蒍氏。 斗氏在经过叛乱之后急速衰弱下去,要不是楚共王念旧情制止众多家族多少悠着点,斗氏已经不复存在。 吕武装傻问道:“诸位前来,乃是为子囊一事?” 这一次楚国的正使是薳启强,包括伯州犁、斗弃疾和蒍以邓只是作为随行人员。 一下子来这么多楚国的大人物,他们主要是想亲眼看看晋国的情况怎么样,好在接下来制定楚国那边的国策。 薳启强脸色难看地说道:“阴子,不谈此事。” 嚯哒? 可算不是回一句“查无此人”了。 在“沫之战”被俘的子囊当然一直在阴氏的控制之下,吕武得知楚国那边态度坚决就是不想赎回去,安排子囊去了“吕梁”当行政官。 得到活干的子囊稍微挣扎了一下下给同意了下来,不出意外他会重新娶妻生子,以后就在阴氏扎根,好好为阴氏服务了。 这种事情在春秋并不是什么怪事,相反是一种常态,好些家族的家臣就是这么来的。 吕武问那一嘴只是想让楚国的一帮人主动提起来意,没闲工夫也不想跟这帮人进行无意义的唠嗑。 果然就听薳启强说道:“我王邀阴子往‘许①’会盟。” 什么!? 楚国去年光是跟吴国就打大了两场,是个先败后胜的局面,人员损失以及物资消耗应该不少,今年敢邀请晋军南下再进行大战? 吕武脸上带笑说道:“如此,我尽起四‘军’南下便是。” 一句话说得这些楚国大人物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个眉头皱了起来。 误会,完全是个误会。 楚君熊招并不是要邀请吕武率军去大动干戈,要是薳启强处理不好回去会被点天灯的。 只是吕武那么回应,他们总不能怂了,气氛一下子搞得有些诡异。 “咳咳。”薳启强不能直接认怂,委婉地说道:“我王初闻阴子乃因‘鄢陵’,知阴子武勇无双,后知阴子胸怀治国之术……” 话不少,表达出一位君王对有大能力者的欣赏,好奇长什么样子,想要亲眼见一见。 吕武知道他们并不是来邀请交战,真是邀战楚君熊招随随便便派个臣子过来就行,用不着派出这么多重臣。 “自‘邲’往后,我与楚再无会盟……”吕武并不避讳提起‘邲’这个地方,有黑点也是那些老牌卿位家族,再则晋国已经在‘沫’复仇成功。 薳启强说道:“我与晋相争乃是君子之争,无关其它。” 啊,对,晋国与楚国并不是什么生死仇敌,单纯为了争夺霸权而已。 还“而已”呐?多少国家想参加这种活动,没那个资格。 总得来说,晋国和楚国确实打归打,互相之间的仇恨值并不大,要不然两国也不会一再接纳对方来投奔的人。 伯州犁说道:“阴子南下与寡君一见,于晋并无害处。” 没错,伯州犁就是称呼的“寡君”,也就是不承认楚国的王号。 这里有点小复杂,晋国逃亡楚国的贵族,他们实际上还是心怀属于晋国的骄傲,留守底线从不承认楚国王号,面对面交流也是称呼“君上”而不是“大(dài)王”或“王上”的。 而来到晋国的楚国逃亡贵族,他们提到楚国的老大则是承认王号。 不管是晋国还是楚国,没人对那帮逃亡贵族的称呼有什么意见,相反还挺欣赏他们能心怀母国。 毕竟,逃亡贵族的出身没得选。他们能在逃亡之后各种诋毁故乡,是不是能随时随地背叛新主人啊? 生而为人,是个智障没话说,正常人跑到有敌意的国家那边,公开在有影响力的地方比较两国的空气,大肆阐述家乡的空气各种不好,再说来到异国他乡哪怕连车尾气闻着都是香甜的。这还配当个人?(听说遭到驱逐,回国后连工作都找不到。请跟作者菌念:活特么该!) 吕武稍微一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吞咽下去。 “诸位远来,还请先行歇息。”吕武需要好好琢磨再琢磨。 而这些从楚国来的人,他们明显就是要找吕武为主要目的,以当前时代的习俗也就会住在阴氏的府宅。 那么多楚国的大人物住在阴氏,晋国的其余人会不会往吕武要卖国的方向去思考?都说是一种既定习俗了,也就是依着规矩在办事,根本没有任何能过度猜想的地方。 “楚君竟然特别邀请我去见面,他在打什么主意?”吕武是真的感到纳闷,总不能当代楚君是自己的小迷弟吧? 然而,近现代有个尼古拉能将敌国皇帝视为偶像的例子,现任楚君是吕武的小迷弟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是不是? 第666章:俺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吕武要不要接受邀请,跑去跟楚君熊招面基呢? 这件事情需要进行详细的思考,猜测去与不去有什么得失,再来就是推演接下来晋国和楚国的局势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了。 听一众楚国大人物话中的意思,他们不是在进行邀战,纯粹就是楚君熊招好奇吕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有了这一次会盟。 事实上,真的是来挑衅的话,他们应该用“会猎”这个词。 “楚侯邀元戎一见?”中行吴感觉有些迷惑。 出了这种事,吕武还不得把其余的“卿”邀请过来聚一聚,好好进行商议一番? 士匄同样心里困惑,猜测道:“楚欲与我停战?”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啊! 楚国先在“沫之战”大败,又输了一次“芜湖之战”,兵力和物资的损失肯定很大,后来他们又集结大军进行了第三次“芜湖之战”,打赢之后肯定需要盯着吴国使劲地薅,要不胜利就白胜利了。 以那样的局势,楚国的确有不想跟晋国在短时间内开战的理由。 吕武说道:“断无可能!” 不是说楚国不想寻求停战。 而是晋国怎么可能给楚国喘息之机。 之前,晋国的一帮“卿”制定了一个休养生息的国策,策略是制定了下来,却不是一成不变。 制定任何的策略都是为了服务大局,一旦局势出现变化再死抱着不合时宜的策略,脑子肯定是缺根筋了。 所以,他们要是认为合适,完全可以将制定的休养生息国策抛到一边去,选择更合时宜的新动作。 策略临时改变当然会造成一些混乱与损失,能够牟得更多的好处,乃至于是自己没什么好处,单纯只是想让对方更难受,一些损失是能接受的。 争霸嘛?不能自己强者恒强,玩此消彼长也行的。要注意一点的只有别让第三方猥琐发育成功,出现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局。 羊舌肸一再犹豫,着实是觉得非问不可,问道:“楚使所言,乃是邀元戎南下会盟,一字不谈君上?”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简直太大了! 在这个“君”是“君”,“臣”是“臣”的年代,君与臣之间有着一道天堑,根本不能一概而论。 直白说就是,双方的地位不是同一个级别,怎么可以平起平坐。 解朔盯着羊舌肸一直看,反问道:“新军佐以为楚君乃是挑拨我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嘛! 晋国有国君,以现在的礼仪制度,哪怕晋君姬彪是个还在吃奶不能自己单独走路的婴儿,会盟这种规格那么高的事,是个婴儿也该作为“头牌”,大不了到了地方由吕武出面办事就行。 羊舌肸扫视了一眼众“卿”,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 原来大家是那么想的?认定楚国是在给吕武挖坑,想要让晋国内部的公族和卿族形成对立。 问题是,晋国的卿族和公族早就形成对立,差的就是摆明阵仗进行血拼了。 “元戎受先君悼公托孤,所做之事皆有益于国。楚人伎俩真真恶毒。”羊舌肸开始胡说八道。 晋悼公死得太过于突然,压根就没有设立什么“托孤大臣”就给薨逝了。 吕武必须澄清,说道:“新军佐慎言,先君并未将君上托付于我。如坊间出现此类谣言,勿怪我治你之罪。” 玛德! 以为“托孤重臣”是那么好当的吗? 是是是,成为“托孤重臣”总是能够权倾朝野,还是名正言顺手握“名器”的那种。 然后呢?但凡是个“托孤重臣”,有哪一个能够得到好下场啊! 俺不当“托孤重臣”都能操弄整个国家,脑子抽了才给自己头上戴个“紧箍咒”,又给自己埋下一颗绝对会炸的雷。 羊舌肸愣住,心想:“什么意思?送上门的权柄不要,反应还那么激烈。” 公开威胁了哟! 不管谣言是谁搞的,一概被算在羊舌肸的头上。 那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是想撇清什么,还是不屑? 士匄和彘裘对视了一眼。前者眼眸里满满都是困惑,后者眼眸里则是充满了震惊。 平心而论啊?士匄非常愿意得到一个“托孤重臣”的称号,有了这么一个称号,很多事情干起来不会存在什么顾忌。 作为吕武小迷弟的彘裘则是心想:“元戎牛逼!(此处应有破音)” 在彘裘的认知中吕武真心就是牛逼,要什么凭自己的能力去拿,才不乐意别人送到手上。 一直当透明人的赵武,弱弱地说道:“我等岂可使楚人如愿?” 没错,晋国的卿族和公族并不同心协力,占据优势的却是卿族,公族好像接受了被压制的现实。 在这种现状下,卿族不对公族搞事,公族哪来的胆子主动挑事? “元戎不可取代,诸位以为然否?”解朔知道到了自己上去顶雷的时刻了。 大家伙,楚人要搞咱们元戎啦? 谁要是针对元戎,一定是个晋奸啊! 吕武当即给了解朔一个赞赏的眼神。 一直跟解朔存在竞争的中行吴心里一梗。 “算了,算了,我还是没解朔那样不要脸。以后不在言语上争头号马仔,只能在动手能力上更努力了。”中行吴心里做出决定。 士匄很想要有解朔这么一个马仔,看到自家的彘裘不加掩饰用崇拜的目光盯着吕武一直看,一下子脸色给黑了。 “楚君相邀,我岂可弱了气势?”彘裘长大的时间段里面,晋国的国君权势是遭到打压的状态,受到的家族教育又不可对外人言,不想让吕武在这一件事情上面的气势弱了。 都这样了,大家伙能怎么办? 当空气人的魏绛跟着表达一下态度,心里想的是:“要是出了不忍言的大事,连我在内都特么是帮凶。” 那么,南下跟楚君熊招会盟的事情就得到了全票通过,还将晋君姬彪给撇到了一边。 有了这场会议,还是得到众“卿”的一致通过,代表不是吕武自己下的决定,等于是晋国的所有卿位家族认为吕武的地位跟楚君熊招是平级的。 “为何我心中所感有甚遗落?”士匄出了阴氏府宅,越想越不对劲。 按照潜规则的话,晋国的“卿”是能够跟一国之君平起平坐,关键“地位平等”是跟二流强国和以下的诸侯国,到了一流强国就不是那么回事,更不用说是跟楚国的国君地位相同了。 彘裘说道:“楚示弱矣!” 看看,楚君自己觉得在地位上吕武一样,是不是可以视作楚国承认晋国牛逼了呢? 士匄有些发懵,搞得之前的思绪被带偏,怔怔地说道:“乃是如此?” 彘裘无比笃定地说道:“当是如此!” 那可是俺的偶像啊! 将一个小破家庭打造得那么强大,本人还一跃成为元戎,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有出现过俺的偶像那么牛逼的人物吗?没见过的! 士匄对彘裘很是心累,一转念头说道:“裘可多与元戎亲近。” 靠!(一种扶墙姿势) 老范家好像要出现一个中出的叛徒? 只是吧,一旦阴武代表晋国南下与楚君熊招会盟,声望肯定会猛涨,将被中原人视为不二的救星。 以上面的猜测为前提,老范家有个小宗之主能跟阴武处得来,会是一件好事吧? 彘裘有些疑惑地说道:“宗主为何有此言?我与元戎乃是同僚,亲近再是自然不过。” 士匄心里一梗,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耐着性子解释道:“此亲近,非彼近亲。日后元戎有所差遣,你不必顾忌我家,可如……”,停下来想了一想,找到了对比人物,才接着往下说道:“如中行宣子(荀庚)侍奉栾武子(栾书)一般。” 曾经啊,荀庚从一开始对栾书仰仗鼻息,到后来成为一个忠实的马仔。 荀庚那样做得到的回报是,他的儿子中行偃一得到卿位就是从上军佐起步,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中行偃有成为元戎的机会。 “怎可如此!?”彘裘一脸的震惊,随后有万般委屈,说道:“我乃范氏,岂可如中行宣子一般,必是以家族为重!” 是吗? 士匄简直是无力吐槽。 想一想你看阴武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吧! 换作你是个女人,一定控制不住自己,一边跑一边脱衣服,表情扭曲就扑上去抱住求蹂躏。 “依我所言便是!”士匄一脸的愤怒。 彘裘看着很是愤怒的士匄,心里一阵阵的泛懵,想道:“家主要求我卖家?不答应还这么生气?这是什么操作???” 下一秒,彘裘有些懂了,又想道:“一定是家主也感受到了偶像的牛逼!” 脑残粉,了解一下? 士匄在一边自顾自说话,嘱托彘裘在自己南下之后,多多注意盯着上军佐赵武和新军将魏绛、新军佐羊舌肸,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上军将中行吴和下军将解朔帮忙。 士匄还特别提到一点,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汇报。 脑子有些乱的彘裘在晕懵懵的状态中一一答应下来,后面给问了一句,说道:“元戎尚未点将,何人留守未可知也。” 这是在当面拆台吧??? 士匄:我特么!这、这、这……士鲂到底是怎么养的孩子,能搞得我这么温和、善良的人一再泛起暴脾气!? 第667章:枭雄本色,懂不懂? 取得众“卿”可以南下跟楚君熊招会盟的共识,使得吕武琢磨着“化家为国”的可行性涨了至少三成之多。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么简单,有了跟楚君熊招一次同等地位的经历,只要天下人没有表现得群潮汹涌,阴氏大可以裹挟晋国的贵族创造舆论。 操作方式吕武都想好了。 晋国的元戎在地位上跟楚国的国君同级,等于在任的晋国元戎吕武身份高得一批,天下人慢慢接受吕武地位很高的概念,一种认可度也就得到深植了。 不要小看“认可度”这种玩意,有一个人得了“沐猴而冠”的评价,就会有另外一个人获得“众望所归”来衬托。 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人认可,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某件事情能不能办成。 用一句名言就是:朋友越多越好,敌人越少越好;多一个朋友不止少一个敌人,己方还多了一份力量。 既然决定南下会盟,一应的准备肯定也要操弄起来。 吕武没打算立刻回复楚国的使节团,等着到临行前再进行知会。 这个是防止楚国搞事的手段之一,再来就是等一等列国那边有没有出什么大事。 要是列国在这一段时间出事,整得吕武无法南下跟楚君熊招会盟,晋国却是先告诉楚国使节团吕武会南下,不但是一种出尔反尔的行为,还将弱了晋国的威风。 吕武还想看看公族会是一种什么反应,密切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公族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公族这是怎么了? 他们是自暴自弃的认命,还是无力反抗的噤声,又或者是在酝酿一波大的? “我欲拥君上南下。”吕武来范氏作客,闲聊了一小会,点出来意。 近期彘裘往阴氏那边跑得很勤快,展露出对吕武的亲近,就是经常会上演“十万个为什么”的剧目。 吕武对于彘裘的靠拢有些难受,不是彘裘一再提问题的原因,主要是彘裘身为范氏小宗却跑来亲近,着实是令人觉得不对头。 那么,吕武察觉到彘裘对自己的崇拜了吗?他跟彘裘相处下来,的确是察觉到彘裘很崇拜自己,问题是又有什么大用? 现在这么个年头,以为爱豆能炒粉丝经济吗? 某个贵族崇拜谁,碰上了关乎利益的选择,他们才不会彻底昏了头脑,会很清醒并且精明地权衡利弊。 一个家族是由很多人组成,家主脑子不好使,会有一帮族人或家臣顶上。 家主在家族一言九鼎这种事情?在春秋阶段是不成的。没有那个能力又非要作妖,得到一个“被自杀”的下场都算是家族好颜面了。 因此在春秋阶段单纯因为家主而破家灭族的例子很少,肯定是全族的脑子都不好使,哪天被灭满门纯粹是出于自取灭亡。 吕武为什么会想着带晋君姬彪去会盟?只因为他琢磨明白一个事实。 楚君熊招派的使者将来意讲得很清楚,就是邀请吕武前往会盟,没有一个字提到晋国的国君。 有鉴于晋君姬彪年纪太小的关系,他即便是去会盟了又怎么样,出面的人依旧会是吕武呀。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种事情为枭雄所不取,没有真正干“大事”之前,什么事情上该高调,遇到了什么事情又该低调,太过于考验智慧了。 另外,听说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吕武离开“新田”,代表本尊无法在都城镇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春秋还是发生过执政出国办事,留在国内的某贵族对国君操作一番,撸掉了外出的执政,自己给上位了的例子。 在这个讲究名正言顺的年代,一旦在吕武身上上演了一出那种事情,他回国之后能搞一出“清君侧”又怎么样,不但被搅和了一波,威望也必然会受损。 士匄现在只关心自家的事情,留出一些精力在郑国身上,其余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所以了,只要吕武不去触碰老范家的利益,不想搞事的士匄会很佛系。 吕武说道:“众‘卿’亦南下。” 赶一只羊是赶,赶一群羊也是赶。 讲真话,吕武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取的就是一个“稳”字。 士匄有点反应了,诧异问道:“尽起四‘军’南下?” 兄弟,你搞毛线! 不是说好了休养生息的吗? “如是,非也。”吕武笑了笑,故意停顿了一小会不讲话,见士匄有点急了,才说道:“此次我乃主角,阴氏三‘师’、一万骑兵南下,余‘卿’各凭心意即可,众家合为一‘军’。” 士匄有些酸溜溜地说道:“你为元戎。” 玛德! 阴氏一直在照顾那些中小贵族,搞得风评出奇的好。 在晋国召唤那些中小贵族纳赋,还真的是一种照顾,尤其是出征了未必会打起来的征召。 倒是卿位家族有些不一样,每一次纳赋没有获取收益就算是亏,区别在于卿位家族和中小贵族需要出动的兵力不一样。 所以了,智瑩担当元戎时期遭人恨,原因就在于他对纳赋额度控制得太死,各个家族诚意不够别想获得纳赋额度,也就是尽露贪婪行径,搞得吃相着实太难看。 吕武将要带晋君姬彪一块南下的消息传出,一众憋着口气的公族立刻松懈下来,甚至有一部分公族觉得姬彪年纪太小不适合远门,总归来说晋国那种暗流涌动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楚国使节团那边,他们只在乎能不能邀请吕武南下会盟的任务,会去一些什么人根本没在意。 他们近期时常出去溜达,主要是亲眼看一看晋国的民生,用以判断楚国和晋国有哪些不一样,再来就是评估晋国的国力了。 当然,一帮楚人无法也不能离开“新田”太远,能逛的地方也就是“新田”周边,看到的就是国君私产,以及一众公族封地的状况。 他们结合路过范氏、荀氏、韩氏和一众晋国中小贵族封地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晋国不好对付,楚国想依靠“磨”的战术来打赢这一场争霸战太难。 薳启强某天求见吕武,开门见山问道:“阴子何时启程南下?” 吕武也不瞒着,说道:“需待我家与各家兵士抵达。” 其余的什么事情,没必要说。 晋君姬彪要南下,他那一位年龄只有二十二岁的母亲只能跟着。 再来就是,众“卿”需要对发展封地留下一份预案,少不得做好一旦自己出事,留守族人和家臣该做什么事情,之类等等的事情事无巨细给安排个妥妥当当。 薳启强并不觉得意外,没有问晋国会出动多少军队南下,问起了其它的事情,道:“贵国有一物,乃称作‘水车’,我可购置?” 吕武很直接地摇头,说道:“此物乃农耕利器,贵国若可仿造,我自无可奈何,求购之事勿要再言。” 制作一辆水车的零件可不少,不是看几眼就能够搞明白,仿造真的成功也会是内部构造不同的产物。 直接卖成品?不是送上门给搞“逆推”的研究嘛! 至于说偷什么的?让楚人来晋国这边试一试,能偷得着,看看能不能运得回去。 再则,拆零碎了分开分批运什么的,他们能再次组装起来吗?懂得将零件组装起来,何必再来偷,自己都能研发了。 仿造这种事情需要拿出一个例子,比如很多晋国贵族和列国贵族采买了阴氏的战车,他们不是不想仿造,有那个心却没有相应的科技基础,单单是一个刹车装置,以及车轴、减震,他们哪怕看得懂构造,拿不出合格的材料,又怎么仿造? 搞“另图蹊跷”的操作,等于是自己弄出衍生作品,是更好,还是更差劲,比拼的就是山寨的能力啦。 夏收结束,各家的军队集结到“新田”郊外。 楚国使节团得到吕武的通知,他们并不与晋国这边的队伍同行,自行成一队先南下了。 临到出发之前,新的吴国使节团抵达。 吴国的正使是子远,算跟吕武是老相识,得知晋国接受楚国的邀请要南下前往“许①”会盟,一再确认是会盟不是前往会猎,心态有点炸了。 “我与晋乃是友邦,为何……”子远话到一半被吕武截断了。 吕武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无有擅自称王之友邦。” 子远脸色不改,睁眼说瞎话,道:“寡君何时称王?未有之事。” 好像也不是纯粹的睁眼说瞎话,至少新任的吴君余祭继位之后没再提称王的事。 比较骚操作的是吴国给诸樊定的谥号叫“顺王”。 这个谥号是什么鬼? 对比一下楚国称王之后的谥号,能明白是什么个情况。 擅自称王的诸侯国,越是爵低疆狭和民寡势弱,他们的君王薨逝后的谥号,一般会比较奇葩。 用人话来讲,其实就是一种草头王。 吕武就是出于礼仪接待一下吴国使节团而已,没想跟子远谈成什么事情,很快就将来自吴国的人丢给士匄了。 老范家接手郑国、宋国和吴国的邦交在一众“卿”之间已经取得共识,吴国那边来了人理该由范氏去接待。 吕武在出发后才得知吴国的使节团跟在队伍中,特地让士匄来进行解释。 士匄得知吕武喊自己过来是为了那事,脸上出现了愤怒和难堪,组织了半晌的语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嘛? 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士匄这么难以启齿??? 第668章:真——乱臣贼子 晋国这一次南下跟楚国搞得是会盟,不是会猎。 吕武没有进行呼朋唤友,等于不想有不相干的人在场,一帮吴国人瞎几把凑什么热闹? “中军佐需处理妥当。”吕武进行强调。 士匄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吴国使节团搞了什么操作,弄得士匄连讲出来都觉得丢面子? 其实,士匄先是进行暗示,今次晋国南下与楚国会盟不想有第三方在场,一再暗示之下,不知道是吴人真的没有领会,还是吴人装傻充愣,没给士匄一点点回应。 士匄后面干脆明说,吴人给的是“顺路”这个答案。 这个就有点那什么了! 吴国使节团抵达“新田”还没有说正事,道别的手续也没有进行,不可能就这么回去的吧? 所以根本就是一次强行的“顺路”行为,极可能就是要去会盟现场捣乱的。 好说歹说都不能制止吴人随行,士匄难道要动粗驱赶吗? 本着现在是个讲究礼仪制度的时代,贵族本身也很要面子,仇人见面恨不得对方死都要先给个笑脸,碰上一个完全不要脸的邦交国,该怎么办呐? 士匄知道吴人很不讲规矩,没想到难缠到这种地步,处在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 范氏算是摊上了大事,他们如果连自己的邦交国都搞不定,令人侧目还是小事,大家怀疑范氏的智慧以及执行力将变成大事。 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会变得如履薄冰,一个强大家族的每一步也需要走得小心谨慎,一切只因为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带来一连串莫名的效应。 他们经过“虎牢”进入郑国的势力范围,没多久郑国那边的人迎了上来。 来的是郑国公族公孙舍之和非公族贵族侯晋。 这个公孙舍之是子罕(公子喜)的儿子,他在子产“这一朝”得到了重用。 侯晋是郑国非公族的贵族中实力较强的一员,他们家族的封地在郑国的北部,范氏夺取了“祭”地之后,侯氏的封地就是郑国的边境家族了。 “伯国大军南下并无事先告知,不知今次南下所为何事?”侯晋之前早知道晋国的强大,跟晋国成为直接的邻居后更是深有体会。 晋国这边出面跟郑国使者会见的人是崔杼。 公孙舍之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一看到来的是崔杼就回到自己的车上,一副根本不屑与崔杼说话的态度。 郑国这边出面交际的人也就由公孙舍之变成了侯晋。 话说,公孙舍之的态度没有毛病。 明明是公族一员,还是一国执政,搞到携土叛国的地步,丢了祖宗的脸不提,本身的能力有限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崔子在晋,可如意?”侯晋进行问候,突兀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时候,崔杼对公孙舍之不屑与自己见面正处在一种恼火的情绪,再听侯晋问那种话,以为是在嘲讽。 “我之如何,与尔何干?”崔杼一脸不爽,顿了顿又说道:“尔等此来,何意啊?” 侯晋有些懵逼。 咋地啦? 俺又没招你惹你,至于嘛? “伯国南下,我自该备下粮草。如有所需,皆可奉献。”侯晋一脸的羡慕。 霸主国就是牛逼,走到哪都有人提供军粮,各种礼物还能收到手软! 崔杼鼻孔朝天,对着公孙舍之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侯晋看到崔杼冷哼完了就想走,出声招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我实不敢对崔子无礼,有此一问乃是……” 停下脚步的崔杼没转身,眉头一挑脸上出现了玩味的笑容。 晋国是当之无愧的中原霸主国,看吕武担任元戎之后的发展状况,好像在这一场与楚国的争霸战中开始在占上风。 以短期内来看,晋国不急转直下的话,哪怕是争霸一时半会无法出现一个结果,晋国作为中原霸主还是很稳当的。 在这种现状之下,中原列国需要仰仗晋国鼻息,成为霸主国一员,尤其是作为贵族,哪怕在晋国个小胳膊小腿的人物,出国了也能各种作威作福,很爽的。 崔杼在被任命为下军尉的那一刻起,知道了崔氏在晋国的未来可期。 什么意思?那可是一“军”之尉啊! 晋国的“军尉”就是卿位后备役,懂不懂!? 崔氏从齐国大搬家,来到晋国获得了一大片的地盘。 虽然说崔氏需要自己再建新城,耗费的人力物力方面有点伤,问题哪一个家族不是这么过来的? 更别说吕武还是很厚道,拿国家在齐国和卫国身上的收获,对崔氏进行了足够的补偿。 那些补偿足够崔氏建造两座“城”,他们四季没有收获也能让家族撑个三五年。 最为重要的是崔氏从头开始,好过留在齐国落得个被灭满门的下场,是吧? 未来可期,一时的苦楚只是暂时的,崔杼虽然年龄不小了,干劲方面却是比在齐国当执政期间更足。 吕武当然察觉到崔杼的状态,用看人玩游戏的心态去进行理解。 好些人玩游戏,遇到了一个卡住的关头,不得读档重来? 有很多玩家很享受重新开局的乐趣。他们已经搞明白了很多东西,对于一切重新开始进行建设认为会更加得心应手,带着一种乐在其中的情绪进行享受。 崔杼转身看着侯晋,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侯氏亦想效仿?” 是呢,是呢! 郑国非公族的贵族根本没有出头之日,天花板到了“大夫”也就被卡死,再有能力也无法触碰到“卿”的门槛。 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天花板那个样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家族但凡发展起来有强大的迹象,郑国的公族就会进行各种折腾,通常是超过额度的进行征召,用以削弱该家族的实力。 事实上,除了晋国之外,各个列国的公族都是那么对待本国异姓贵族,为的是保持公族在实力上的绝对优势。 侯晋哪敢讲明,讪笑说道:“何敢如此。” 真的要做,是不是该先家族内部做好布局,怎么也要试探一下去了晋国能获得什么样的待遇。 本来是卫国执政的孙林父带着封地投奔晋国,得到的是一个旧有封地被瓜分,沦落到去蛮荒区域开荒的下场。 如果说崔氏的封地离晋国太远,一切重新来过还没什么问题。 孙氏的封地跟晋国固有疆域相连也要去重新开荒?得到了很丰厚的补偿又怎么样,哪有一切都熟悉的故土生活起来舒服,侯晋对此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崔杼盯着侯晋一直看,就是不说话,慢慢表情变成了嘲弄。 有传言提到侯晋在郑国是个郤琦的翻版,也就是为人不懂进退,跟谁相处都是极其嚣张跋扈。 崔杼看不到侯晋嚣张跋扈的一面,很清楚却是不能一概而论。 有些人的嚣张跋扈是一种看菜下碟,讲人话就是欺软怕硬。 侯晋敢在郑国各种嚣张跋扈,碰上了来自晋国的贵族,还敢吗?肯定是不敢的。 因为侯晋知道一旦惹上了晋国贵族,会招惹来大军进行征讨的局面,到时候郑国将各种求饶,也许不用晋军动手,郑国内部就该自己奋斗,求得不要被殃及,侯氏将得到一个灭门的下场。 崔杼心想:“我需要有所表现!各种大事暂时没有资格参与,也许侯氏对我是一个机会。” 有了齐国崔氏和卫国孙氏的操作,再有晋国欣然接纳,证明晋国进入到对扩张感兴趣的阶段。 坊间还有一些没有经过证实的传闻,比如阴氏已经灭了西北的白翟和北方的狐氏,魏氏加入到那场大狂欢,晋国的势力范围得到了很大的伸展。 如果传言是真的?更进一步证明晋国对扩张的渴望! 崔杼开始对侯晋有说有笑,聊了一小会才告辞离开。 另一边,公孙舍之对侯晋能跟崔杼有说有笑那么久,心里鄙视崔杼,从来没有看得起过侯晋,还是感到非常满意。 “伯国此次南下,乃是为了何事?”公孙舍之问道。 侯晋一改在崔杼面前的赔笑脸,面无表情说道:“楚王邀阴子南下会盟,择地在‘许①’。” “甚?”公孙舍之不是没有听清楚、明白,纯粹就是感觉到了意外。 侯晋刚才对熊招的称呼是“楚王”对吧?没什么好过度猜测的地方。郑国长期被晋国和楚国夹在中间,左右横跳之下不得不尊重晋国和楚国,谁都不彻底得罪就需要承认双方的某些东西。 那个“许①”原本是许国的地方,后来老郑家看上了老许家的屋子、田产啥的玩意,老许家先一步察觉到老郑家不怀好意,利索地自己搬家躲灾了。 整个诸夏的历史之中,许国就是一个三天两头搬家的小能手,他们一再搬家搞得众诸侯都不知道“小许还活着没有”,最后许国搬家把自己给搬没了。 请注意,许国就是真的一再搬家,把自己搬到彻底失踪,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楚国境内。 之所以是“最后一次”的原因太实在,许国最终被楚国所灭亡。 公孙舍之感觉到了巨大的耻辱感,近乎于咬牙地说道:“‘许①’乃我土,晋、楚于此会盟,不告于我?” 侯晋有心叛出郑国,等于对郑国已经没有归属感,心想:“不瞅瞅自己是个什么身板,两大霸主干什么还要事先得到你们的同意?你谁啊!” 第669章:这风格极为不对劲 “仰慕于我?”吕武看着崔杼有些不太理解。 刚才崔杼提到了郑国的侯氏,委婉地表示侯晋非常仰慕吕武这件事情。 吕武现在是晋国的元戎,尤其是晋君姬彪的年龄太小,算是晋国实际上的一把手。 哪怕晋国还有其余的卿位家族分去了吕武的光芒,有人仰慕吕武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毕竟,阴氏的崛起过程太过于奇迹,吕武的经历则具有很强的传奇性,人们产生崇拜的情绪,又怎么地了? 允许二十一世纪有数之不尽的脑残粉,不允许春秋搞个人崇拜吗? 崔杼低声说道:“侯氏于郑并不如意。” 懂了! 崔氏和孙氏给当代的贵族上了一课,觉得在本国待得不爽是可以拖家带口搬家的。 在这一个版本的史书记载上,崔氏和孙氏的行为并不是叛国,关于这一点让吕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史官们之所以不认为崔杼和孙林父叛国,原因是他们并没有引发内乱,更没有起兵做出弑君的行为。 在目前这么个年头,某贵族在哪里混得不如意跑去另外一个国家是种常规操作,怎么能定义为叛国呢? 到后面的战国时期,这个国家的人去为那个国家的君王效力,母国跟敌国有仇,人跑去敌国建立不朽功业,乃至于跑去帮着敌国欺负母国,例子着实是太多太多了。 用后世的一句话,他们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呢。 至于齐国和卫国变成那般模样,是晋国给动的手呀!崔氏和孙氏干的是不地道离开破船,史官则认为齐国和卫国的衰败是两国国君和晋国的责任。 要是吕武熟知春秋的历史,他应该会因为改变了崔氏和孙氏的命运,体会到很强的成就感吧? 吕武沉吟了一下下,说道:“崔子可往中军佐处告知此事。” 首先,郑国的邦交被范氏对接,关于郑国的一应事务理该由范氏进行处理。 再来,吕武一直在顺势让范氏将注意力和精力放到南边,不出现局势突变的话,不可能插手范氏的事务。 崔杼愣了一下,想到了晋国的惯例,心想:“晋国这一批‘卿’远比想象中更加团结,有什么理由不使晋国变得兴旺呢?” 这么想的崔杼为自己选择投奔晋国而感到高兴。 想要跟晋国接洽的侯晋为什么不直接找范氏?要看看侯氏是个什么成份,来判定够不够资格直接跟范氏接洽。 从“规格”上来判定,侯晋是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士匄的。他能见崔杼也只是一种适逢其会,再不抓住机会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士匄得知侯晋想要投奔晋国会怎么样,已经知道消息的吕武肯定会暗中关注。 吕武所知道的是,去完了士匄处的崔杼在后面得到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 从这一点来判断,吕武知道士匄咬钩了。 他们途经“新郑”的时候进行了逗留,一来是需要去走个礼仪的过场,再来就是接收郑国为南下晋军准备的粮秣。 晋君姬彪太过于年幼,支撑不起大场面。 晋国这边进入“新郑”接受郑君姬恽款待的是元戎吕武和中军佐士匄,随行的还有崔杼。 只是下军尉的崔杼能出场是士匄的点名,算是老范家感谢崔杼搭桥牵线的另一种回报,让崔杼在大场面尽量露脸。 礼仪过程没什么值得唠嗑的地方,要有也是吕武亲自见识了“新郑”到底乌龟壳到什么份上。 他们在面对郑国君臣询问是不是需要跟着前往“许①”会盟时,进行了很明确的拒绝。 这里不得不提到吴国那帮人。他们倒是在士匄近乎于翻脸的情况下脱离大队,干的事却是一直吊着尾巴跟随其后。 晋国的高层没在士匄当面提过那帮吴国人,心里则是不免有点看范氏笑话。 自己的邦交国都无法搞定?说明范氏没有看着那么强大,手腕方面好像也不太行。 曾几何时,吕武察觉到自己难以控制齐国和莒国,来个当机立断的将齐国和莒国抬上桌一一料理,莒国现在不知道有多么听话,齐国则是想抱吕武粗大腿完成重新复土大业而不得。 简单的说就是,吕武深深知道齐国的麻烦不会少,一顿料理之后放弃了对齐国的邦交处置权。 在吕武放弃对齐国的邦交处置权之后,晋国没有一个卿位家族进行接手。他们可能是碍于吕武的颜面,更加可能看到齐国就是个掉进去爬不起来的深坑,一点都不想跳进去。 晋国的队伍在“新郑”耽搁了半个月,一应的交际落下帷幕才重新开拔启程。 遭到晋国拒绝一同前往参加会盟的郑国君臣,他们怎么想是自己的内心戏,跟晋国君臣相处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还要尽心尽力外加满脸带笑的倾力招待。 “国家弱小,个人的尊严根本无关重要,只求强国不要欺凌。”吕武太清楚这样的道理,有所感慨也就对后面追上来的吕欢进行讲读。 吕欢是吕武的第三子,十三岁被送到“随”当招牌,十五岁开始进行主政,今年已经十九岁。 早期的“随”并不是一个安稳的所在,需要应对来自赤狄的威胁,待在这种地方还是挺能锻炼人的。 现在赤狄已经被阴氏打崩,后来“瓜衍”、“祁”等地归于阴氏所有,使得“随”不再作为阴氏的前线了。 “楼烦?”吕武知道这个民族。 原来吕欢过来是因为楼烦跟鲜虞勾结到了一起,他们没那个胆子找晋国的麻烦,盯上了鼓国。 这个鼓国的来历有点说不清楚,当下是被归类到狄人的一分子。 “荀氏讨伐长狄,引动楼烦勾结鲜虞强加武力于鼓,鼓子(爵位)遣使来晋,途经‘随’拜访于我。”吕欢说的话信息量有点大。 吕武不是让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去晋国的东面搞事情吗?第一个有大动作的家族就是中行吴管理下的荀氏、中行氏和程氏,紧随其后的则是赵氏,魏氏目前没什么动作。 中行吴盯上的地方是大河边上的沃土(现代的冀县周围),出动两个“师”跟长狄玩你来我往在干仗的游戏。 赵武则是盯上了“甲氏”,还寻求与邯郸赵重归于好。 鼓国是一个很小的诸侯国,全国的人口不知道有没有三万,能征召出一千名士兵都算多了。 吕武想了想,说道:“你可安置鼓之使节,不可使其离开‘随’。” 即便是路边的一根干树枝都有它的用处,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公子呢? “父亲,我不出兵,是否稍显软弱?”吕欢比较不解。 这个要看阴氏朝北面到底开拓到了哪里。 阴氏获得了“祁”地就开始向“太原”那边进行推进,碍于当地的环境只是搞了先期的据点,建城什么的还需要再看一看。 经常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野人闯进阴氏的控制区,能分辨出一些是楼烦人,还有仇由人,更多则是连自己算什么成份都不知道的三无人种。 所谓“三无”也就是:无民族名字、无归属感、无有前途。 现在“三无”的族群太多太多,他们一般会被某个民族吸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吕武盯着吕欢看了很久,严肃说道:“为父予之,方为你之所持;为父不允,天塌亦与你无关。” 我给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连想都不能想,明白? 吕欢神色一黯,恭敬行礼,说道:“父亲,我归于‘随’。” 吕武没说话,只是点头。 备胎不安份了怎么办? 不能一棍子打死,更不能断绝他的所有希望,给予的希望是个什么度更要控制好。 吕武突然觉得当好绿茶、海王、时间管理大师,是个技术活呀! “方才随欢来此?”中行吴对吕欢的称呼就是‘随欢’,取的是一种对待阴氏小宗的叫法。 吕武还是知道中行吴为什么会提到自己的儿子,说道:“楼烦盟于鲜虞,侵袭于鼓,想必鼓已灭亡。” 楼烦是一个游牧生活方式的民族,没有统一的共主,临时结盟没有多久又四散成为敌人,太过于正常。 鲜虞比楼烦在社会等级上要先进,他们在军事上有过很辉煌的成就,某段时间不但攻灭了刑国,还将当时显得牛逼哄哄的卫君干掉,逼得卫国向南边转进。 中行吴一下子被吕武的话吸引了。 吕武说道:“我已距‘许①’不足五十里,再有两日便可抵达。” 阴氏的斥候已经洒出去,先期的回报是楚君熊招已经在“许①”那边等着,当地的楚军数量约在十万左右,没有看到其它列国的旗号。 另外,先行抵达的楚军并没有对郑国诸以武力,也就是没有攻打属于郑国的“城”、“邑”、“邦”。 什么时候楚人变得这么文质彬彬啦? 硬要有一个解读方式,只能从楚君熊招非常重视这一次与吕武的会盟去想。 这件事情在国家层面是不是好事,有点不太好说。 从个人角度来进行分析,楚君熊招明显是表现出给吕武面子。 要不然的话,郑国在“沫”那边临阵背叛楚国,以楚国的尿性该进入到抓狂阶段,疯了一般的扑向郑国进行撕咬。 中行吴就很不能理解地问吕武,道:“元戎与楚君乃是旧交?” 旧交个屁,压根就没见过面,通信什么的也无。 吕武有那么点不确定地说道:“我亦不知为何。” 之前,吕武只知道熊招是楚国的储君,后面在接到邀请前往会盟,临时给恶补了熊招事迹的情况。 至于熊招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吕武就不清楚了。 第670章:寡人的偶像来啦? 那个“许①”是一种地形平坦的地形,有多条水系进行环绕,最大的河系是颖水。 多河系的地方缺少不了茂密的各种植物,尤其是森林进行覆盖。 因为这片区域是平原,再来是有很多的水系能够利用,无疑在天然上是进行农耕的好所在,许人千辛万苦的开辟,后来郑国盯上了许国,许国没有及时发现郑国的狼子野心肯定是要完,给抢先溜了。 吕武过了洧水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耕田,该区域的城邑数量也着实是不少,散落在旷野的“邦”更是有点多,亲眼见识到才能理解郑国夹在晋国和楚国中间,怎么还能坚持那么久了。 “此处原为许国之土。”士匄看来是做过功课的。 许国现在跑哪去了?他们举国搬家到了现代的叶县附近,以目前的疆域划分来判定,那个地方其实就在蔡国的边上。 吕武说道:“我闻郑国欲在南建‘长城’以便抵御楚军?” 没有链接起来,只有城墙面一直延伸的防御链一概称呼为长城。 最先修建“长城”的是鲁国,他们想依靠这个办法来阻挡齐国的入侵。 春秋前、中期被诸侯们遗忘了的燕国(北燕),他们是在北边第一个搞修建“长城”的国家,用来抵御东胡。 齐国则是第一个将“长城”修建长达百里以上的国家,不是修建用来防御北方的胡人,而是用来阻挡秦军,结果被秦军从北面绕路,整得那条耗费巨资的“长城”给白建了。(高卢鸡要是知道这段历史,还修马奇诺防线吗?) 士匄说道:“郑之底蕴远超我所料。” 他的那个“我”所指的是晋国。 郑国是个善于投降的国家,以春秋的社交规则其实没有建造“长城”的必要,敌人来了投降再奉上赔礼也就行了。 吕武说道:“由此可见,郑此次心志颇坚。” 防御设施可不能随便建的哦。 与选择地形什么的无关,态度上的表现则是极其明显。 一个国家修建防线来防御邻国,充分表达出对邻国的不信任,防线开始修建的那一天起就会被邻国视作含有敌意。 士匄当然希望郑国在与楚国相邻的区域修建“长城”,能够使得郑国耗费庞大的人力物力。 他只想到了上面那一层,忽略了一旦郑国将楚国这边的“长城”修起来,南边的安全有保障之后,可以将更多的军队用在其它方向。 吕武要的是郑国的态度,其它就不是他现阶段该思考的事情了。 他们距离“许①”约五里时,视线可及的地方有着一座庞大到不像样的军营。 那是先行抵达的楚军所建立的营盘。以营盘的规模来看,好像远不止能够容纳进十万人,安置二十万人根本绰绰有余。 楚军搭建营地的位置好像是农耕区域? 事实上,北上的楚军是没有攻打郑国的城邑,他们却是在到来之后将属于郑人的农作物给收割了,又在原地给搭建营寨。 自家东西被抢的郑国贵族敢怒不敢言,很害怕多哔哔几句招惹来楚军的暴力对待。 吕武先是下令让全军止步,后面又派出骑兵前往实地侦查。 马蹄声的轰隆作响声中,三千来自阴氏的骑兵出动,他们在朝前约一里之后进行分散,看样子是要踏遍晋军能够用来驻营的地方? 楚人当然看到晋人来了。 得到消息的楚君熊招来到前沿,上了箭塔进行注视。 出使晋国又赶到会盟地点的薳启强、斗弃疾和蒍以邓一块在箭塔上。 蒍以邓说道:“我闻阴氏大肆武装单骑走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中原列国很少会出现缺马的情况,有差别的是所拥有的马匹质量差距多大而已。 南方的马匹基本上是跟中原列国在交易中获取,他们不是没有自己进行培育,不知道什么情况“马三代”就基本上不能用了。 楚国并不是极度匮乏马匹,将牛使用在军事用途上的数量则是最多。 必须要知道一点的是,目前北方贵族的农耕是使用马来拉犁,南方则是使用牛,同时南方农耕用人力拉犁占了多数。 用马或用牛来拉犁跟旱田和水田无关,只是区域存在区分,文明发展过程不一样,导致驯服牲畜上面出现了差异。 以文明成份来区别,晋国的阴氏是“文明社会”中第一个大肆组建骑兵的家族,范氏紧随其后,其余的家族还是专注在军事上玩战车流。 当然也不是阴氏或范氏完全放弃了战车。即便他们想那么干,军事制度也不允许。 蒍以邓说道:“阴子以为我不诚焉?” 来都来了,派出那么多骑兵勘探地形。 是害怕到处挖坑等着人踩,还是以为楚国在树林里藏了兵? 楚君熊招很是不以为意,说道:“应有之意,诸位不可胡猜,学而仿之为上。” 蒍以邓跟薳启强对视了一眼,脸上一致出现了忧虑的表情。 他们已经渐渐搞明白一件事情,自家这位大王太过于推崇吕武了,并且有一种吕武怎么牛逼都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果然就听楚君熊招说道:“阴子远来,可取寡人蜜水往而饮之。” 薳启强先是脸上一囧,很无奈地朝下方喊话。 这算怎么回事嘛! 一国之君赐蜜水,对臣子是一种很大的褒奖和爱护。 自家的国君眼巴巴给异国之臣,还是宣战后没解除宣战的敌国重臣,送上蜜水这种事情,该怎么说? 蒍以邓强行理解,问道:“王上乃是试探阴子胆量?” 好像是能这么理解的吧? 蜜水送过去,看看吕武到底敢不敢喝,不喝说了些什么,喝了又是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喝,能看出吕武的很多东西。 楚君熊招一脸诧异,说道:“阴子胆气何须试探?” 蒍以邓、薳启强和斗弃疾一想也对啊! 一个让世人得知其名是用单人破门的方式,后来又干了战场上开无双,单人可以杀戮百名敌军以上的人,会是一个胆小鬼? 如果说是仗着贵族的身份在欺负小兵兵,他还在“鄢陵之战”接连挑战天下第二潘党和天下第一养由基,还不能证明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吗? 在另一边,吕武得知楚君熊招派人给自己送来蜜水,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晋国的一众“卿”就在吕武边上,他们听了一个全程,一个个简直是羡慕到不行。 楚君熊招是晋国大敌楚国的国君对吧?他派人送来蜜水给吕武,送的是蜜水,意义上则是能够有很多种的解读方式。 挑拨离间,还是捧杀啊? 又或者楚国想跟晋国解除敌对关系,双方进入到和平相处的阶段? 还是说楚国的国君认为吕武是个有资格“不朽”的人物,哪怕是敌对关系也非常推崇? 至于会不会在蜜水里面下毒,想把吕武毒死?这一点除了吕武之外,其余人根本没那么想。 吕武会有那种猜测,主要是自己的命只有一条,吃瓜群众无所谓,自己难道还能不爱惜? “现在有什么毒能让人致命?”吕武首先排除掉砒霜。 现在当然没有砒霜,哪怕是有的话,知道多少砒霜才能毒死人吗?像是一些演绎作品里面,一小包砒霜就能毒死人,压根就是瞎几把乱演。一小包的量只能帮人杀虫啊! 鹤顶红?这玩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极毒之物,也不是抓只鹤来挖出脑袋上的“红”进行制毒。 各种蛇类和昆虫的毒液?吕武手持陶碗,低头看向蜜水,看着是蜜水该有的水质。 无色无味的毒?这本书好像是历史类,不是武侠、仙侠、玄幻……等等其它类别吧??? 吕武的头脑风暴在实际的时间流速中也就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用着这个时代标准的姿势,一手持陶碗,一手抬起来用衣袖挡住脸,蜜水当然不是入了口,给倒进了衣袖里面。 欸欸欸? 这下知道诸夏的衣袖为什么要那么长了吧?除了可以用来放一些小玩意之外,还能用来在饮食宴会藏一些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食物,更能用来暂时放厨余垃圾。 以上关于衣袖用来藏东西是胡说八道,诸夏衣冠的设计理念就是为了好看,也就是展现飘逸的风采。 “谢楚侯赠水。”吕武走向自己的战车,拿出了一袋果子酒,走向楚国来人,说道:“仅以此物回赠,望楚侯不弃。” 楚人有些怔怔地问道:“敢问阴子,此乃何物?” 袋子是动物皮革缝制,里面的囊制作方式还挺讲究的。 楚人问的不是袋子,是袋子里面装了什么。 吕武笑着说道:“阴氏特产,其味香,可使口齿品其甜,谓之果酒也。” 制造果子酒耗费了阴氏长达十四年的时间,一再进行试验可算去掉了苦和涩,最终研制出成品。 楚人带着那一袋果子酒回去了。 吕武视线转到同僚脸上,发现一个个用羡慕的表情看着自己,一边偷偷摸摸检查衣袖,另一边笑着说道:“楚君或是性情中人。” 所谓的“性情中人”也能解读为:一个性格开朗且豪爽的人,就是做一些事情总是不看场合,单纯追求让自己爽了就行,才不管做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续效应。 吕武跟几位同僚闲侃了一小会,等派出去的骑兵先后归来,传令各贵族整顿自家的部队,以结阵推进的方式——前进! 第671章:军容之盛 这一次南下的晋军数量并不多,阴氏出动了三个“师(合22500)”和一万骑兵,范氏、荀氏(中行氏)、魏氏、解氏、赵氏各自出动两个“旅(合15000)”,又是公族又是卿族的羊舌氏出动三个“旅(合4500)”,再加上其余公族和中小家族一共一个“军(合37500)”,总计七万九千五百兵力。 要是再算上随同出发的属民(民伕),南下的晋人也就是差不多十万出头的样子。 以往晋国四个军团齐出,光是一线战斗人员的数量就达到十五万,算上随军属民和奴隶就更多了。 春秋时期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穷兵黩武的年代,近乎于所有人力和物力都是投入到军事上面,能够像晋国这样暴兵的诸侯国则不多。 另一个动辄征召出十几万部队的国家是楚国,还经常一打多,又或者是分兵几路,一路军起码有个三五万的军队,多的则是超过十万以上军队。 在齐国没有遭到肢解之前,他们动用兵力最多的一次达到十七万,只是里面大多滥竽充数,仅有三万多能算正规军队。 另一个变成傀儡国的秦国,他们要是没有玩暴兵流的话,阴氏想控制还没那么容易。 前一代秦君嬴石玩无差别暴兵流,一下子出动二十多万人给掏空了秦国,有胆子又敢上战场的秦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合该有后面的下场。 当下更多的诸侯国,像是卫国、鲁国之流,他们最巅峰时期出动的军队也就三万多。这个也是他们至少还存了一些理智,没有根本未经过训练的平民上战场送命。 郑国和宋国一般只打防御战。对军事有所理解的人都知道一点,主动进攻和被动防守在可用兵力上存在很大的区别,一般是防御方各种参战人员的成份很混杂,到了必要时刻谁都得顶上,造成不太好去计较参战人员的素质,数量则是肯定会比较多。 在目前这个时间阶段,八成以上的诸侯国能够出动的兵力一般在两三千或者更少,他们被称呼为“百乘之国”,也就是一乘战车会搭配二十五名步兵,全国能集结的士兵不超过三千。 像是什么“千乘之国”就是能够征召三五万士兵,到了“万乘之国”基本就是在瞎几把吹牛逼了。 当然了,春秋时期的战争一般也就是数千对数千的居多,两大霸主对垒出动的兵力会多一些,其余国家根本玩不起霸主国的阵仗。 以为现阶段作为霸主的晋国和楚国有那些兵力就牛逼了吗?那是不知道到战国时期,不强大的国家一次次都能出动十万以上的军队,强国暴兵三五十万极可能每几年都要来一次。 吕武带来的军队就那么多,质量方面则是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站在箭塔之上观看晋军列阵推进的楚国君臣,以及为了看热闹挤在营寨栏栅处的楚国士兵,他们看到的是北边突然变得光芒大作。 别误会,不是太阳从北边升起。 现在的时辰应该是临近正午? 从遥远天际照射过来的阳光,它们洒在了晋军士兵身上的铁甲,甲胄的甲片肯定会将光粒子反射。 阴氏来的两万两千五百名士兵中,约是九千名士兵身上穿着铁甲,他们被安排在整个军阵的前端,形成一个比较长的纵列。 来自范氏、荀氏(中行氏)、魏氏、解氏、赵氏和羊舌氏的军队,他们之中列装了铁甲的士兵也是处在前端。 楚人看向晋军,视野的最前端就是阴氏的部队,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甲片倒射阳光,一下子简直是要亮瞎不知道多少双楚人的眼睛,以至于楚人被反射光遮住,看不到更后面的晋军是个什么情况。 “嘶!!!”斗弃疾先吸一口冷气,颇为不服地说道:“铁器乃我先行窥探,为何不可使之于兵甲?” 没错啊。 楚人很早之前就从铁矿中冶炼出了铁,一度以为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碍于研究只在初始阶段,制造出来的铁器各种不行,失去了在军事用途使用的野心,倒是大肆应用在农具上。 说起来,铁很早就被发现了,楚人并不是第一个发现。 更早的古人遇到了跟楚人相同的情况,无法解决铁器的各种不足,只能继续使用各种“青铜制造”啦。 到现阶段,没有吕武来搅局的话,青铜即将进入到应用最巅峰的时代,也就是各种配方什么的到了科学体系形成前的极致,无法解决铁的各种难题,使得铁被各种瞧不起。 后面的战国时期,山东诸国将铁研究到可应用于军事的程度,作为“东方世界”最强的秦国却还在使用青铜武器,偏偏就是拿着青铜武器的秦人灭掉了使用铁器的山东诸国,说明了什么? 极可能无法单纯将锅甩给武器的质量,又或者当时刚得到应用的铁器还真不如发展到巅峰阶段的青铜器?大概就是秦人在意志力和斗志上完胜山东诸国的一种演示了。 一阵像是密集鼓声的动向从远到近传来,站在箭塔上面的楚国君臣察觉到了明显的摇晃感。 “地动也?”薳启强有点懵,反应过来伸手拉住自家的大王,语速极快地说道:“王上,速速下塔。” 楚君熊招拍开薳启强的手,非常镇定地说道:“此乃大股单骑走马纵蹄奔驰。” 南方很难有给数万匹马奔跑的场地,楚君熊招还是储君的时候有带兵征讨杨越的经历,见识过数千头牛在山谷横冲直撞的场面。 数千头牛奔跑起来,逮住什么撞翻什么,山谷两侧上的巨石都能被颠得滚落下去。 有过那种经历的楚君熊招也是看到阴氏的骑兵从两侧冲出来,瞬间给想起了曾经的那段往事。 那个“杨越”是谁?他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一个集体的名称。 杨越是百越众支系下的一个分支部落,包括了句吴与邗越两个分支。 他们居住地以山地、丘陵、盆地、河谷为主,分布于长江流域,包括汉水、湘江、资水、沅水、澧水、赣江及洞庭湖、鄱阳湖等地域;他们以农业为主,过定居生活,主要依靠种植水稻。 楚国到目前为止的主要精力都是用在争霸上面,需要等哪天不想玩争霸游戏了,又或者晋国玩儿蛋的那一天,他们才回过神来跑去欺负更南边的那些部落势力。 楚国一欺负南方部落,给欺负成了诸夏很长一段时间里疆域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 一万来自阴氏的骑兵浩浩荡荡入场,他们控制着自己的热情,没有过于逼近楚人的营寨,率先到合适驻扎的区域停下来。 “单骑走马,气势强也。”蒍以邓的脸色很严肃。 斗弃疾颔首道:“满万于平坦地势驰骋,何人敢挡?” 数量足够的战车其实也能够起到无坚不摧的效果,关键是战车造价真特娘的贵,保养起来的耗费也不低。 养马以及培育战马的花费当然也不小,还对场地极其严苛。 所以了,关乎到特殊兵种上面,任何时代没有足够的国力,能建立起形成建制的部队,光是平时养起来就是一个大难题。 楚君熊招脸色很严肃,看的是正在推进中的晋军战车以及步兵方阵,说道:“晋人固有‘好整以暇’之名,寡人未曾亲临与晋战阵,如今一观心中颤栗。” 是呢。 晋人死板不懂变通,“士”和“徒”平时非常克己律己,到了战阵上就是一个听话的杀人机器。 楚国这边有很多关于晋人的笑话,其中一个就是:晋人连战败逃跑都要保持严谨的阵型。 话说,那是笑话吗?逃跑还不忘保持集体意志,很可怕的,好不啦!? 听呆了的斗弃疾、蒍以邓和薳启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薳启强笑得很勉强地说道:“王上,我楚人亦有美德。” 楚君熊招问道:“可是浪漫?” 列国关于楚国也有笑话,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浪漫”的品性。 到了现代,高卢鸡也很浪漫,他们的名言是:谁都别想在我们投降之前占领巴黎。 现在这么个年头,浪漫的解读就是毫无纪律。 自家老大进行拆台了,怎么办啊? 偏偏薳启强也知道楚人的“浪漫”,连他自己都浪漫到不行。 蒍以邓赶紧救场,说道:“我强也!即便浪漫亦为两‘伯’之一,可显我之势,比之晋更盛。” 老大,咱们的士兵没有纪律都能成为两大霸主之一。 要不您想想办法,哪天把全国上下那股“浪漫”的毛病改了,咱们一定就能称霸整个世界啦! 他们就不知道高卢鸡,高卢鸡尽管浪漫却也能作威作福,用的就是“对强者唯唯诺诺,对弱者重拳出击”那一套,打不过列强,俺们可以去黑大陆胡作非为啊! 楚君熊招安静了一小会,有些迟疑地问道:“寡人若往晋营,奈何?” 啥玩意? 反正斗弃疾、蒍以邓和薳启强一时间脑子懵了,无法品读出楚君熊招是个什么意思。 楚君熊招满满都是期待,都有些等不及了,强调道:“寡人朝思暮想的阴子,他来矣!” 第672章:过于抢手,怎么办? 别怪楚君熊招喜欢吐槽,着实是楚国明明可以更强,偏偏有各种陋习在拖后腿。 再来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就是楚共王熊审突然薨逝在狩猎途中,致使熊招的上位多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过程也是充满了各种曲折和风险。 在熊招继位之初,一群公族鬼心思太多,甚至一度有公族想要推熊围上位。 这个熊围是楚共王的次子,为人方面极度的顽劣,平时总是跟一帮狐朋狗友不干正事,却也因此而有了一批拥护者。 继位之初的境况对熊招是一道考验,对于楚国不幸的是他们输了第二次“芜湖之战”,打输了则是让熊招有机会对一帮大臣进行发难。 目前楚国的令尹已经不再是子庚,换成了公子午为令尹。 在公子午担任楚国令尹不久之后,楚国又在熊招的强硬出招下出现了很大的变动。 熊招以安定国人的理由,挑选了一批对自己表现过亲善态度的人上位,罢免了那些在继位之初有各种小心思的人。 经过一次大清洗之后,楚国当即发动第三次“芜湖之战”,辛亏楚君熊招在亲征之下打赢了,要不然楚国还有得乱。 亲征获得大胜让楚君熊招坐稳了君位,新官职人选上的任命,杂声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在楚国新的职位变动中,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橐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他们成了“新一朝”的权贵。 这些各种“尹”,以及“莫敖”的官职名称是楚国独有,某种程度也能用来证明楚国的文明体系跟中原列国不一样。 另外,那个“莫敖”原本是楚国作为人臣的最高官职,后来楚武王(公元前740年到公元前690年在位)给改了。 没有成功上位的熊围怎么样了?他并没有被杀死,遭到流放去了云梦泽。 “晋人已至,会盟台可建也。”楚君熊招还是没能前往晋军营寨。 一帮楚国的大臣,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大王玩那么一出?并不是担心自家大王去了晋军那边的安全没有保障,主要是那样做着实太过于丢脸了。 事实上,一国之君跑去敌军那边,除了患上失心疯之外,谁会对送上门的一国之君怎么样?别说熊招还是楚国的国君了。 使用诡诈手段控制一个国家的首脑,该国家就会屈服吗?别说是现代那些依靠选举上位“临时工”了,封建时代俘虏一国之君就全国投降的例子太少,顶多就是出现类似“完颜构”那样的状况罢了。 搞卑劣手段?更加可能发生的事情是,逼得首脑遭到“绑架”的那个国家奋起玩命。 当然,通常拼命只是一时的。新的首脑上位就该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了,拼一场展现态度来意思意思,接下来进入打嘴炮的大戏,不然还真的将旧的首脑救回来啊?等旧的首脑获救,到时候国家该是由谁说了算。 楚君熊招刚才提到了会盟台? 春秋时期,不管是前、中、后的阶段,会盟的确是需要用到“会盟台”这个道具。 他们先行抵达,又是作为会盟发起的一方,为什么不在晋人到之前就建造会盟台?原因在于建造会盟台也是展现国力的一种方式。 刚刚抵达的晋人在大肆伐木来建造营盘。 楚人营地这边涌出一大群人,他们牵马拉牛,一些车辆上堆着很多进行土木工程需要用到的工具,大型的土木工程设备则是人力去合力抬或扛。 会盟台该怎么建造?其实就是不断地弄来泥土,一层又一层的夯土,慢慢给夯高。 建造一座会盟台很考验协作分工,人力物力用得越好,工期自然会更短,再来就是验证会盟台的质量了。 到现代,去到某个春秋时期曾经举行会盟的地方,也许某个土山包在两千多年前就是一座会盟台。(不是开玩笑,有考古学家证实过) 当然了,很多帝王、名臣的墓葬经过时间的考验,不管曾经的墓葬是多么高的规格,过上几百上千年一样会变成一个土山包。 吕武在这一段时间过得比较怪,不是阴氏出了什么事,也不是晋国出事了,更不是他身体不舒服,主要是到了饭点的时刻会有楚人送来各种食物。 送食物到吕武这边的楚人讲得很明白,食物就是楚君熊招特意命人往精细了做,再送过来给吕武品尝。 什么情况嘛!? 食物用了很多青铜器来盛放,看青铜器的做工明显是宫廷用物,出现“鼎”这种玩意一点都不稀奇。 晋国“卿”是有资格享用“鼎”来盛放食物的,无法解读成楚君熊招是在玩什么泼脏水的手段。 食物方面以楚国那边的餐饮特色为主,碍于现在的烹饪手段过于匮乏,离不开“炖”、“熬”、“蒸”这些花样。 今天楚君熊招派人送给吕武的食物中有一条蒸鱼。 需要了解一个事实,也就是中原的贵族一般并不吃鱼,认为所有的肉食中以鱼肉最“贱”。 为什么?不太好说。可能是因为鱼肉有刺?又或者是无法去腥味的关系? “我知道楚人喜欢吃鱼,昨天给楚君回送了一道蒸鱼作为回礼,今天他也弄来了一道蒸鱼?”吕武看着那条叫不上来名字的蒸鱼有些发愣。 之所以表情有些迷,是因为鱼挺大条,然后鱼的嘴巴里伸出一根剑柄。 这种菜式吕武好像在哪见过?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上一辈子”在哪部影视作品里面看过。 那一部影视作品里面,主角与配角就是楚国人,背景是秦帝国即将崩塌,他们在一个叫“鸿门”的位置进行群体趴体。 士匄得到同意入帐,看到的就是吕武对着一盘蒸鱼在研究。 “楚侯再赐食?”士匄从羡慕到发狂,慢慢转为一种麻木。 一国之君给人“传菜”这种事情,历史上是有过前例的。 只不过,互相“传菜”仅限于“君”与“君”之间,并且还只有一次,哪有天天换着花样送的。 吕武一脸的哭笑不得,说道:“我亦不知楚侯为何如此。” 楚君熊招一次次这么搞,每次都不说理由,搞得吕武死了不少脑细胞进行猜测。 晋国这边的其余贵族也不是没在思索楚君熊招为什么有那些操作,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楚君想要撬晋君姬彪的墙角。 他们得出的结论并不搞笑。 春秋时期类似的事情发生太多次,还出现过成功的例子。 所以了,吕武现在不但每一餐都能享受到来自楚君熊招送来的美食,连带晋国公族帮晋君姬彪进行了补救,也就是一样会在每一个餐点给吕武这边送来食物。 两个霸主国的国君较上劲,挺有趣的。 换作是大一统时代,吕武要么是立刻起事,不然就等死吧! 现在是春秋时期来着,出现这样的情况,吕武非但不用有任何的担忧,甚至还要为之感到骄傲。 吕武伸手握住剑柄拔了出来,刚有动作那边的士匄就已经出声制止,只是吕武的动作太快,来不及了。 一柄泛着铜光的剑被吕武握在手里,他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士匄,问道:“何事?” 士匄指了指那盘蒸鱼。 放在巨大铜盘上的鱼已经四散,变成了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鱼肉块,并且看去一根鱼骨头都没有。 原来剑是用来固定住鱼肉的? “此吃食不可过早拔剑。”士匄一脸的可惜。 昂! 然后呢? 士匄又说道:“阿武不曾听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吕武当然听过啦! 这一句话被记载到《论语·乡党》上面,全句是:斋必变食,居必迁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吕武一边品鉴青铜剑,一边听士匄讲缘故。 原来这种蒸鱼应该先从尾巴开始吃,下筷每次都要考验眼力,看看能不能将已经切好却看不到纹路的鱼肉夹起来,吃到露出剑身再对藏在鱼腹的剑进行品赏。 这一把青铜剑不含剑柄,长度约在二十五厘米左右,宽度约八厘米,称之为宽面匕首更合适。 它的剑身两面都有花纹,并不是后面才铭刻上去,是锻造时就给形成的纹路。 “此剑乃是鱼肠剑。”士匄看来还懂不少? 不过,说起来也是,老范家的历史比阴氏悠久,士匄比吕武多懂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简直是太正常了。 吕武脸色比较怪,问道:“鱼肠剑?” 鱼肠剑在后世很出名的啊! 话说,鱼肠剑不是专诸刺王僚的绝勇之剑吗?楚君熊招给吕武来这么一出,干么呢??? 然而,后世窥探古人只能从有限的文献中去窥探冰山一角,以为很稀奇的玩意,也许在古代是烂大街的货色。 专诸刺王僚,可能那道菜色就是需要一柄剑藏在鱼腹,因为这一件事情太过于有传奇性质,鱼肠剑也就借此在历史留名? 根据一些文献所记载,古人本来就有专门用来吃鱼的利器。这是体现在一种吃“脍”的文化上。 吕武在那柄剑上发现了什么? 他发现这柄剑非常不简单,制作过程中用了镀锡和镀铬的技术! 第673章:那一刻 那一刻吕武的想法是:“哎哟?我了个去!幸亏没吃啊!!!” 不管是镀锡或是镀铬,反正都跟重金属有关,而但凡是重金属就代表对人有害。 楚国的国君喜欢将带有重金属的剑放在食物之中? 看那道蒸鱼的烹饪手段,无疑是很繁杂和高级,一般人肯定吃不上。 所以,哪怕是可能有毒的玩意,楚国那边也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资格吃的啦。 这个就跟以后术士各种作死一样,一般人根本没资格吃术士搞出来的毒丸,身份起码得是权臣或王爷。 “好像也不对,工业成品只要温度没有达到一定的度,无法给渗透到食材之中。蒸鱼里面放含有铬的剑根本不是事。”吕武心想。 可算九年义务没白上! 现代含有重金属的玩意太多太多了,像是制作各种钢的配方里面就不缺重金属。 所以,只要不是身处重金属泛滥且封闭的区域,又或者是直接口服重金属,人根本不会因为短期使用含有重金属的工具而中毒。 当然了,重金属也分类别,有些重金属哪怕只是一小段时间与之相处,一样会产生很大的危害。关键词:铀。 古人想要长期接触重金属其实挺不容易的,人类那么漫长的历史,独独有罗马人爱上了“铅”,但近现代意呆利人变得那么菜,锅决不能甩给喜欢用铅杯子喝葡萄酒的罗马人身上。 事实上,现代意呆利人未必是古代罗马人的后裔,罗马人玩儿蛋之后日耳曼蛮夷和高卢野蛮人都很残暴的。后面意呆利分裂得很彻底,像是什么都灵人之类,也许是雅利安人的一支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是,现代的埃及人跟古代埃及人没有血缘关系,经过环保色教派大肆屠杀以及各种禁止、塑造,文化也不是相同的文化,纯粹就是“借壳上市”而已。 吕武琢磨着要不要试探楚国一波,能换到锡和铬制作技术绝对是赚到了,对镀锡或镀铬技术则是更加渴望。 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搞清楚,好像有些历史文献中记载,镀锡和镀铬是越国或吴国的技术来着? 晋军和楚军一北一南扎营,双方之间的贵族互动不少,会盟台没有修建完成之前,日子就在这种状态中一天天过去。 两国的贵族互动起来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大概就是战照打,私下交流不能断的意思。以目前那种堂堂正正交战的姿态,某贵族有意或无意泄密,其实问题也不是太大。 在这一天,吕武本来以为会像往常那样在楚君熊招和晋君姬彪赠送食物中过去,还会对送来什么食物而有点小期待。 今天还是有楚人过来,却不是到了饭点送食物,是来邀请吕武前往一块狩猎的。 “我王已整装待发,望阴子驾临。”楚人就是这么说的。 不是会猎,是狩猎啊?仅是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会猎就是来点节目,比如闲着也是闲着,晋军和楚军出动少量的部队,双方来一场有激情又在控制范围内的碰撞。 狩猎就是奔着猎杀各种猛兽去的了。 后一种活动其实比前一种难,前者只需要列阵比拼战斗意志和杀人技巧,后者则是包括了选定地点、寻找猛兽、驱赶并进行围拢和展现贵族风采有美感的一面进行杀戮。 吕武不能拒绝。 两国高层但凡是进行狩猎邀请,本身就带有比拼的意思在内,拒绝不但没有贵族品德,还代表认怂了。 “点三百锐士、一百甲士、二百弓弩手、五百骑士随我而往。”吕武没打算邀请其余的‘卿’一块去,该通知则是需要通知,包括告知国君。 打个猎要带那么多人,并且还出动了阴氏最为精锐的锐士? 阴氏这不是吃定了秦国嘛!未来属于秦国的精锐名称,他赵氏嬴姓用得,阴氏林姓(子姓)就用不得?【另外秦国有没有铁鹰锐士,跟有没有黑冰台一样,尚且存疑。】 吕武这边在进行准备。 老范家的士匄给来凑热闹了。 “我为元戎,你乃中军佐。我不在营盘,大小事皆托付于你,为何要往?”吕武就不清楚能跟另一个霸主国的国君一块狩猎有多么难得。 士匄有些死皮赖脸地说道:“诸事可交于上军将(中行吴)。” 就是要去? 吕武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他不知道的是,其余的“卿”也很意动,仅是认为自己的资格不够才没像士匄那样凑上来。 老范家也有进行准备,出动了三千多人。 看范氏出动的部队基本以轻便为主,仅仅是有五百身穿铁甲的士兵作为士匄的核心守卫力量,吕武有点感觉受到了冒犯。 没别的意思,吕武早就发现各个“卿”总爱蹭自己的便宜,屡次出门都是仰仗来自阴氏的武装进行保护。 说是得到信任吧?老实说有点想多了。 这些一家之主得到阴氏的保护,阴氏还能不尽心尽力吗?要不然一旦出现什么事情,锅是由阴氏背定了! 吕武和士匄共乘一车,他们处在整支队伍的最前端。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属于楚君的大纛。 所谓的“大纛”就是一种“羽葆幢”,也就是用动物羽毛、尾巴之类装饰的玩意,一般具有很强的政治象征。 楚君熊招站在一辆加大型号的战车之上,周边则是整装待发的近五千楚军,看穿戴以及打出来的旗号就是专属的“左右广”了。 “‘沫之战’楚之左右广折损过半,未曾想不足两岁便已补齐,尚有多增。”士匄多少有点严肃。 吕武当然知道赫赫有名的“左右广”,清楚那是楚国最为精锐的部队。 楚国那边除了楚君熊招之外,高层来的还有薳罢和公子成。 吕武是第一次见到薳罢,多看了几眼。 公子成就是那个一次次率军入侵宋国的楚国公子,跟他一样活跃的公子喜因为这一波站错队的关系被流放了。 薳罢其实也是楚国公子,只是跟楚君熊招的血缘关系有点远了。 楚国别的不多,公子什么的则是太多了。他们也有自己的“公孙”,跟郑国的“公孙”不同的是,楚国到了“公孙”的辈份一般会有自己的封邑,才不像郑国那帮“公孙”需要仰仗公族养活。 如果对楚国知根知底还会明白一件事情,不要看某个谁的前缀不是熊氏,不管是薳、屈……等等之类,他们其实就是某代楚王的后裔。 另外,当前的楚国有屈氏,景氏和昭氏则还没有出现,也就是不存在什么屈、景、昭掌控楚国朝堂的局面。 楚君熊招远远看到吕武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一时间神情有点激动。 其实,吕武很好认的。 一旦看到一个浑身上下几乎全被金属包着,行动起来还没有半点负担的人,认定是吕武就对了。 当然了,吕武的甲胄肯定会有装饰品,才不是秃秃的一层铁甲,像是外层必要的衣物和背后的披风则是晋国风格的一种血红色。 “快快快,取墩来!”楚君熊招一副看到偶像的迫不及待模样,只差用尖叫声来欢迎偶像出场了。 薳罢和公子成对视了一眼。 他们一直在忙碌自己的事情,有从自己的渠道了解到楚君熊招对吕武有着莫名其妙的感情,亲眼见到还是感到一阵阵的歪腻。 楚君熊招身穿金属甲,阳光照射下跟个“黄金人”似得,谁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他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吕武的装扮,决定回去之后也给自己搞个披风,颜色就选楚国喜爱的土黄色,还要备下一个天然绿色做备用。 楚国的士兵制服就两种颜色,要么土黄色,要么是绿色。 “阴子,想煞不谷了!”楚君熊招离吕武和士匄所乘战车约二十步就放声大喊。 吕武听得一个愣神,没有拉上面甲挡住的脸庞出现了莫名的表情。 同车的士匄脸上带笑,偷偷用眼角余光观察吕武是个什么反应。 楚国的国君自称“不谷”是从称王之后开始,只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自称“寡人”。 近了,近了,离得更近了! 战车稳稳地停下来,吕武无比灵活地跳下战车,见楚君熊招走得有点急,只好快步迎上去。 “外臣见过楚侯。”吕武前身微微向前倾,双臂成做鞠躬礼的姿势。 楚君熊招本来已经站定,控制不住又往前两步,伸展双臂用双手的手掌握住吕武的双手,表情看上去非常激动。 话说,吕武的身高有个一米九二,楚君熊招的身高一米七左右,两人双手形成接触的画面让在场晋人和楚人看得有些发愣。 楚君熊招用着一脸感动的表情说道:“阴子果然雄壮,甚是威武啊!如此雄姿,难得经营有术。不谷有千言万语,愿扫榻相迎,与阴子彻夜话谈。” 吕武怎么感觉楚君熊招的手不老实?用力捏住也就算了,食指一直勾自己的手掌是个什么意思??? 搞得他很想将自己的手抽回去,甚至差点控制不住对楚君熊招来个过肩摔,为了礼仪规范只能忍着,看向士匄介绍道:“此乃我之中军佐范匄。” 其实,士匄已经看呆了。 而吕武离楚君熊招足够近,一开始以为楚君熊招穿的是青铜甲,定眼一看不是那么回事。 “咦?黄金,是黄金吧?” 现在这么个年头当然有黄金,只是中原列国几乎看不到,不好说是根本不重视,还是没有。 南方的楚国和吴国则是有专门冶炼黄金来打造各种玩意,一般只是单纯觉得黄金的色泽好看。 士匄回过神来,目光在吕武和楚君熊招身上来回扫,一再确认之后,心想:“啥情况啊?怎么感觉充满了基情???” 第674章:除了两位大佬,其余人都懵了 楚君熊招对吕武太热情了,一点不像是一名君主在对待敌国的大臣,可能连自己国家的重臣都有所不及。 像他们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哪怕一时间被太阳晒黑了皮肤,修养一段时间总是能够重新养白,皮肤还一般粗糙不到哪去。 当然,不要将手的皮肤算在其内,经常练武的人谁不是手掌和手指结成茧子。 吕武看完了楚君熊招的黄金甲,才观察长相什么样。 白白的皮肤是必须的,再来就是现在只要行冠礼就会开始进行蓄须,大男人再怎么都会有山羊胡,个别雄性荷尔蒙过剩的人则是会满脸绕腮胡。 楚君熊招长得有点胖,上嘴唇之上有着两边倒卷的胡须,下巴则是一撮比较稀松的山羊胡。他一双眼睛有点小,兴奋之下睁得比较大,鼻子稍微有点朝天鼻,耳朵则是有点偏大,那样的五官再配合一张圆圆的脸蛋,瞅着竟然有点小可爱? “寡人盼今日,已盼多时。”楚君熊招说着又要伸手拉住吕武的手臂。 吕武不留痕迹地侧边走了两步,嘴里客气道:“外臣有幸得楚侯挂念,深感惶恐。” 一直被敌国的君王念念不忘,怎么办呀?为了给点面子,肯定是要表现出害怕咯。 楚君熊招牵不到吕武的手有点小失望,还将失望摆在了脸上,邀请道:“阴子与寡人同车,如何?” 公子成干笑着,说道:“王上,阴子乃是晋之元戎。” 楚君熊招先是嫌弃地扫了公子成一眼,又用期待的表情看向吕武,瞪着小眼睛等待答复。 晋国和楚国是交战国对吧?在场的晋人和楚人看到楚军熊招的态度有点要产生一种感觉,比如两国是不是要停战,进入到友好互助的阶段? 由于楚君熊招太过于热情,再来是吕武存了点“有求于人”的心思,两人最终还是共乘一车了。 担任“王驾”御戎的人是蒍以邓,他在楚国担任的官职叫宫厩尹。 其实这个“宫厩尹”是个新出现的官职,本来应该由养由基担任,问题是养由基陨落在“鄢陵之战”了,蒍以邓在第三次“芜湖之战”表现出色也就成功占坑。 晋国和楚国的大军来到这个地方,附近的树林肯定是彻底倒了血霉,好些林子被砍伐得光秃秃,再来是活动的人一下子猛增,傻乎乎待在原地的动物已经成了人类的腹中食物,其余的动物麻溜地开始了自己的迁徙之路。 狩猎是楚君熊招提议,地点却是要吕武来定。这个就是互信基础的礼尚往来,会减少很多的猜忌,避免更多误会的产生。 吕武选的地方是在赖泽水系的下游。 那边是一片山地的旁边,每一座山的海拔都不高,它们西面是一片森林覆盖不是那么密集的平原。 打猎其实还是很讲究经验的,必须知道什么样的地理环境能够吸引野生动物前往栖息,当地是个什么环境又会吸引什么类型的动物。 两国大军驻扎的区域是郑国的农耕高度开发区,肯定不合适用来狩猎,要不然狩猎就要变成“打洞”了。 什么“打洞”啊?就是寻找各种喜欢躲在洞穴的小型动物,比如老鼠、兔子、穿山甲之类什么的,更可能挖出的是蛇。 不想“打洞”还能进行射鸟的活动。 这一片区域的水源丰富,吕武在来之后发现各种鸟类很多,尤其是以各种类型的鹤以及各种雕最多。 什么叫各种鹤?他们现在就能看到远处一道道鹤的身影,能叫出名字的就有白头鹤和白鹤。 雕的种类更多,入眼可及的就有金雕、白肩雕、玉带海雕和白尾海雕。 而雕这么多肯定是有其生态链,可以想象这一片区域的老鼠绝对多到吓人。 吕武对动物的了解比较匮乏,像是白鹳、黑鹳、小鸨、大鸨等等动物,好多都是叫不上名字。 要是了解生态环境,看了上面的描述绝对就能对地理有个概念了。 没错,一般是湿地才会有那么丰富的各种动物。 “寡人有一貂裘,其色为金,待此次归回,差人赠予阴子。”楚君熊招仅仅是跟吕武聊天,看着就非常愉快。 貂裘就是用貂的毛皮制做的衣服呗。 颜色是金色?除了黄金貂之外,只能从黄喉貂去选取了。 不管是什么貂,以任何时代来说都是奢侈品,能够选取全是金色的毛皮来做成裘,还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劲呢! 吕武跟楚君熊招并没有聊什么国家大事,仅仅是侃一侃目所能及的风景,讲一些看到了什么而产生的联想。 刚才有一只黄喉貂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结果是楚君熊招立刻提到要送吕武一件貂裘。 能看见黄喉貂,代表他们已经出了湿地,来到树木偏多的地方。 刚才为什么不去射杀各种飞禽?并不是担忧几个月起步最高无期啥玩意的。 古人哪怕是狩猎也看物种,一般不会去朝各种鹤和鹳下手;雕则是飞行的高度太高,着实是不好射中呀;对鸨则是觉得太难看,不配被列在射杀名单。 要说在古时候什么飞禽最倒霉,无疑是大雁了。古人拜师访友,能带上一只大雁当礼物是一件极为有面子的事情,它们不倒霉谁倒霉? 到了要狩猎的地方,帐篷什么的支起来,带来的案几、圃团、水酒、水果啥玩意也给安排上。 吕武和楚君熊招并肩来到一个四面透风的遮阳棚子,需要等待随行的士兵进去先干活。 他们是谁?有楚国的国君以及一帮大臣、贵族,来自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打猎这种事情能简单吗? 士兵会在军官的带领下勘探地形,寻找有没有什么动物,踩好了点之后就轮到大批军队进去,协同合作着将发现的各种动物进行驱赶。这种行为叫围猎。 高层怎么想的是一回事,低下的人因为来自不同的国家,尤其是晋国和楚国处在战争状态,不能互相操家伙干起来,进行围猎时不免要带着强烈的比拼意识。 吕武事先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提议互相划个地,免得混在一起发生流血冲突。 身为吕武小迷弟的楚君熊招在这种小事上肯定没意见。 然后前往干活的楚人各种懵了。他们两条腿走路,临出发前琢磨着晋人不可能比自己更了解南方的地理环境,有着极大的信心能在寻找动物上占优势。 晋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打猎不好好打,呼啦啦奔出两百多单骑走马,又有三五百徒步的晋人跟在单骑走马后面狂奔,也不仔细探索每一个区域,到哪都闹出大动静。 动物的胆子一般不大,胆子小的动物在大动静下肯定是躲藏起来,一些没地方藏的动物则是会奔跑起来。 有过围猎经历的楚人一下子脸色不好看了。 那是因为无法或是不想躲藏的动物,它们一般在体积上会比较大,猜都不用猜就能想到最差的也是獐子,运气好该区域有虎、豹、熊什么的,猎杀一头不比杀了多少兔子啥玩意的强? 受到刺激的楚人也不往精细里搞了,他们成群结队各种吆喝,用怪叫声来制造噪音。 实际上,晋人这边对楚人也有点意见,他们看到楚人在打猎时用上了狗。 诸夏打猎会携带狗?拜托!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狗是最先被人驯服的伙伴啊! 好些人以为西方各种高大上,诸夏就该是土鳖,认定只有西方的绅士在打猎时才会带猎犬,殊不知诸夏这边早在三五千年前就用“多用途型号”的中华田园犬在协助打猎,当时西方的人还在树上当猴子。 中华田园犬又称呼为土狗,它的的确确是一种能干很多事情的犬科,包括看门、护院、狩猎等等。最为主要的是它在猫被引进诸夏地区之前还要懂得抓老鼠!(狗拿耗子真不是多管闲事) 所以,别以为看了一些小视频就觉得土狗只会在村里成群结队当恶霸,也不要以为土狗长得丑就各种没用,实际上土狗的用处太多太多,它只是长得没有各种宠物犬美貌而已。 再则说了,村里的恶霸有个排行,中华田园犬只排在第三,第二是公鸡,第一是大鹅呀! 晋国南下时并没有带上狗,他们是拿出征的标准在进行准备。 楚国那边出征还带上狗是常规操作,几代楚君外出就离不开狗,一带就是数十上百,不知道是用来打猎用,还是当警戒力量? 坐在遮阳棚下的两国一众高层,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多数时间是看着楚君熊招和吕武在谈笑风生。 吕武先提起晋国和楚国在山川地貌上的区别。 首先,晋国和楚国势力范围内的山地一样多,稍微有区别的是晋国那边水系少,楚国则是各种河、溪多到吓人。 “楚吴‘鸠兹之战’所用舟船甚多,开启诸夏水战之先河。”吕武讲得比较感慨。 提到“芜湖之战”简直就是捅到了楚君熊招的“G”点了啊! 楚君熊招就是依靠打赢第三次“芜湖之战”才能在国内为所欲为,不觉得是什么秘密,见吕武对水战有兴趣也就开始各种大侃特侃。 聊着呗。 等干活的人将动物驱赶进入预定区域,他们再上场就行啦。 听着楚君熊招在吹牛逼的吕武琢磨着,等下要是能看到老虎,要不要玩一手滑铲? 第675章:古有恶来,今有阴子! 身材有点小胖的楚君熊招能打猎吗?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是个贵族近战能力可以不怎么样,射箭则是必须要懂,准不准就看使用的弓箭规格,再看有没有那个射箭天赋了。 贵族打猎,一般也就是搭乘战车,站在战车上射箭罢了。 实在无法乘坐战车狩猎,哪个贵族身边没百八十个武士护卫? 像是什么玩近身跟猛兽搏杀这种事情,除了极少数的贵族有这种爱好,干这种事情的一般就是命不值钱的奴隶。 奴隶跟猛兽搏杀是为了取悦于人,他们即便有很强的身手,善于各种搏杀技巧,只敢用在动物身上,丝毫不敢对主人无礼。这是一种精神方面遭到了限制,要么就是有他极度在乎的人受到了挟持。 西方则更会玩一些,他们的角斗士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去追求荣誉。 话说,拿命去拼,自由遭到限制,地位那么低下,有什么荣誉可言吗?别说,还真有! 罗马人疯狂娱乐,搞出了自己的变态娱乐倾向,甚至还出现过几个原本是奴隶成功上位的例子。他们将角斗士当到了巅峰,一不小心成了奥古斯都。 东方这边从奴隶奋斗到成为皇帝的只有一个,他叫石勒。(五胡乱华时期) “若阴子有闲暇,可往我处。”楚君熊招以为吕武对乘船有着很强的意愿。 现在这么个年头,有比较成熟造船技巧的诸侯国只有两个,一个是楚国,另一个是吴国。 比较令人诧异的是,吴国在造船技术上比楚国更先进一些。 中原的诸侯国因为生活的地理环境因素,打从事实上对造船兴趣不大,遇到需要使用船只的状况,用木舟、竹排、木排什么的凑合一下就行了。 所谓的“南船北马”之类,其实就是源于平常生活上需求的不同,北方的大河系不少,不像南方一出门就各种溪水、河水什么的极度依赖于舟船。 打小在什么环境生存,不适应的人还怎么生活,也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了。 吕武觉得自己这辈子很难才能到南方,哪怕是去也是带着恶意挥军前往,作客或旅游什么的,估计没那样的机会。 乘船?又或者说造船? 吕武还真懂得一些关于船的基本常识,结合这个年代的基础造船技术,仅仅是加上“龙骨”这么一个装置,能够使得诸夏的造船技术一跃千年。 有史记载,到了隋唐时期才有平板“龙骨”,直至两宋进化成为立体“龙骨”。 吕武对楚君熊招的邀请口头客气几句,又接着听楚君熊招继续吹牛逼。 一个人要是一直讲话,多多少少能够透露出一些信息,看就看听众能不能整理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吕武心想:“果然啊,前一段时间楚国发生了内乱,公子围叛乱不成被流放,公子喜等几个有军权的公子也不安份。” 这一次会盟来得太突然,临到现场楚君熊招的表现还那么奇怪,不得不让吕武多想。 现在还不是“兵者,诡道也”的年代,哪怕是有些人会玩花招,一般也会玩得比较低端。 没办法的事情,无法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一点,没有足够的例子能总结成为经验教训,一切新鲜事物的开头都高端不到哪去。 吕武有三种猜测。 第一种是楚国的情况很糟糕,寻求跟晋国停战的可能性。 吕武之前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等来了见楚君熊招对自己那样,一下子又有些不确定了。 第二个猜测是,楚国想要用会盟将晋国拖住,或者是降低晋国的警惕性,然后在其它方向玩一次狠的。 他们可以是借机收回陈国、蔡国、顿国、沈国,也能是出兵教训宋国、钟离国或徐国。真的出兵?楚国绝对是奔着灭国去的。 有这个推论的吕武除了愿意保护宋国之外,其余某个列国该有什么下场就什么下场,晋国摆出一副要救援的姿态就行了。 不是吕武不讲信誉,纯粹是陈国、蔡国、顿国和沈国坚持不到晋军救援部队抵达的那天,他们绝对是稍微抵抗一下就投降楚国了;钟离国和徐国并不是晋国的盟友,晋国没有义务保护他们,还是那种连争取成为盟友都会亏本的状态,没必要加深感情。 吕武愿意救援宋国的理由太现实,宋人已经一次次证明了自己对楚国的抵抗之坚决,宋国对晋国在这一场争霸也有很大的作用。 第三个猜测有点荒谬,也就是吕武认为楚君熊招可能是一次心血来潮,不排除“硬实力追星”的可能性。 他们在这边等着,聊到不知道该开启什么话题时,另一边阴氏的家臣最先过来汇报,说是具备狩猎条件了。 “如此,我先往也?”吕武找不到机会向楚君熊招提到各种‘镀’的技术,觉得尬聊不下去了。 楚君熊招却是跟着站起来,希冀地说道:“寡人亦往。” 喂喂喂! 破坏规矩了呀? 吕武心里有点囧,想了想说道:“如此,诸位一同前往。” 哪有可能只带上楚君熊招的嘛。 但凡楚君熊招擦破了点皮,阴氏这边该怎么解释? 到要出发前,身穿常服的人就该去换狩猎装了。 本来一身戎装的人,有些为了更灵活轻便一些则是脱掉了甲胄。 没有例外的是,贵族们手里基本上都有一把弓,战车上的箭囊起码有两个。 “王上,请稍候。”公子成无比心累,提醒道:“需待近卫先行入场。” 老大啊!那边是晋人准备的猎场,倒不是害怕晋人玩什么花招,单纯就是天晓得里面有什么玩意,别到时候晋人没想怎么着,你缺少护卫给喂了猛兽。 楚君熊招比较诧异,问道:“有阴子在侧,寡人何惧之有?” 所以吧,公子成就是这样才感到心累。 这个时候,吕武闭上嘴巴就对了,要不说什么都是错的。 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士匄从头看到尾,受于见识有限的关系,着实是看不懂楚君熊招到底在搞什么。 要说有什么“男上加男”之类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没太特别的原因,诸夏不是没有“男上加男”,只是不那么流行。第一例比较有名的要到战国时期,成为常态则是要到魏晋南北朝了。 至于魏晋南北朝,需要把司马家的晋单独摘出来。他们自己作死搞出了诸夏史上最令人感到绝望的时代,以至于一帮“精英”怎么想都觉得无法拯救什么,开始什么变态玩什么了。 士匄开始进行思考,比如吕武真的牛逼到晋国内部没察觉到的程度了吗?搞得最大也是最强的敌国国君极度欣赏,乃至于是感到崇拜。 如果楚君熊招崇拜吕武的话,究竟是因为什么,又有什么能够利用的地方? 士匄被吕武招呼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以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上了自己的战车。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山谷,里面有着被驱赶过来的各种动物。 仅是吕武所知道猛兽,包含了两头熊、一只老虎、三只金钱豹、两只犀牛。 竟然有犀牛?没错啊。诸夏现在不光有犀牛,还有大象和鳄鱼呢。只是大象在中原地区已经很少见;北方的鳄鱼只在大河区域,南方的鳄鱼分布就有点广了(多到成为三害之一)。 掌握猛兽的数量是围猎的正常操作,也就是驱赶什么玩意进入围猎圈都是人为控制,要多少绝对不少不多。 其余的动物类型就更多了,大多数是食草类的动物,比如獐子、梅花鹿、黑麂、水鹿、兔子、雉……等等,杂食类的野猪肯定也是有的。 他们进入到狩猎范围,楚国那边的贵族好像是要发泄什么似得,频频张弓射箭,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射艺了。 楚君熊招看到吕武一直没有动作,先是感到迷惑,后来懂得了什么似得,说道:“阴子必是非猛兽不猎。” 吕武心说:“没那回事,纯粹是一手‘随缘箭术’太丢人了。” 楚君熊招也有几次张弓射箭,一次次都能准确地射中目标,展现出一手好箭术。 他们一直游荡着,暂时碰上最凶猛的动物是野猪。 别当野猪不是猛兽,它们发狂起来连老虎、豹子都能逮着追杀。 心里极度郁闷的公子成对一头有獠牙、重约两百斤的雄性野猪射了三箭,命中倒是命中了,碍于弓的张力不足,又或是箭镞的穿透力不行,三箭并没有射中要害让那头野猪倒毙。 事实上,野猪的皮很厚,想用箭射死一头成年野猪的难度不比射死一头老虎小。 本来就发狂的野猪在被射中三箭之后“暴种”了,摧残了公子成的随行护卫,冲到了公子成战车附近,吓得拉车的牛慌乱起来。 吕武和楚君熊招共乘的战车路过。 楚君熊招那一刻看得呆住,都有点以为自己要失去一名重臣了,下一秒却看见野猪在快速奔跑中突兀以头抢地,仔细注视才看到野猪脑袋上插着一柄铁锥。 “射箭我不行,投掷可以的。”吕武一边想着,一边对受到惊吓的公子成微笑行礼。 公子成先看一眼没入野猪脑袋的铁锥,再带着心有余悸对吕武进行回礼。 “阴子……”楚君熊招眼睛里面闪着小星星,要再说点什么,听到一声虎啸从侧方传来。 众人看向传出虎啸的位置,又看到一群阴氏骑兵窜了出来。 楚君熊招视线重新回到吕武身上,兴奋到不行,说道:“古有恶来,今有阴子!” 恶来?帝辛的爱将嘛,听说能生撕虎豹。 不过,那个“今有阴武”是个什么意思? 第676章:全程高能 那头老虎正处于暴躁阶段,嘴巴里时不时虎啸一声,更多的时候像是一只“喵咪”那般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它不算尾巴身长约两米,肩高一米二左右,目测体重在一百七斤到一百八斤之间? 诸夏这边的老虎个头只能算是中等,毛子那边的老虎才是一种庞然大物。 一头成年的西伯利亚雄性虎正常状态下大约是两百五十斤,不算尾巴的体长能达到两米三左右。 动物之中,一般是雄性比雌性更加强壮,尤其是食肉动物更是那样。 “大虫!”楚君熊招彻底兴奋了起来,视线在吕武和那头老虎来回扫视。 吕武要上去与老虎搏杀吗?换作是平时,他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 晋国那边当然也有老虎,阴氏猎杀的老虎数量怎么都有个上百,吕武一次都没有玩过打虎。 不是没有那个实力,也不是过于爱惜自己的小命,纯粹就是高位者不能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现在的情况却是有点不同,吕武能看出楚君熊招好像挺崇拜自己? 虽然偶像对于粉丝来说无论干什么都自带过滤镜,碰上脑残粉的偶像只需要一个微笑就能引发尖叫;最猛的爱豆哪怕是站在原地不动弹和讲什么,面对一众脑残粉都能使得几个激动到昏厥。 吕武下车了,示意在场的阴氏人员做好警戒,抽出腰间的剑,再从战车上拾起两柄铁锥。 看到吕武一系列动作的楚君熊招呼吸变得很急促。 人一兴奋当然会呼吸急促,要是吸气过多和吐气不足,会氧中毒的。 好些人就是在极度亢奋下呼吸方式不对给昏厥了,一般就是供氧方面有问题导致身体机能出错了。 吕武在很短的时间里思考了很多东西,包括认定有必要加深楚君熊招对自己的“信仰度”这一点。 粉丝喜欢偶像,有点小崇拜的倾向,要是偶像干点什么牛逼的事情,本来就有点小崇拜的粉丝立刻会变成该偶像的脑残粉。 吕武实际上搞不懂楚君熊招崇拜自己什么,不妨碍他特别露一手呀! 当然,滑铲是不可能滑铲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滑铲过去被老虎摁住,一张血盆大口直接往脖子啃了。 猫科动物的灵敏度奇高,它们不但肢体灵活,并且眼睛捕捉动态画面的灵敏度比人类强了六倍。 六倍啊!是什么概念?将看视频的速度调到六倍速就能有直观的了解。 老虎被阴氏骑兵驱赶了一路,突然遭到惊吓之后不是没想过反击,只是阴氏骑兵的数量有点多,它想攻击其中的一个就会遭到其余阴氏骑兵的干扰,捕捉不到猎物又被烦到不行。 在现场的楚人和晋人多少有点小紧张。 阴氏的人看到自家的家主要上去跟老虎搏杀,家臣级别的人立刻皱眉,以下级别的人则是充满了期待。 暴躁的老虎视线不断在移动,判断这么多异生物中的哪个最可能被捕捉,又以哪个对自己的威胁最大,视线停在了吕武身上。 并不是吕武给予了老虎很大的威胁感,单纯就是其余人不敢靠近,只有吕武给不断离得越来越近。 在吕武的视线中,本来四肢站立的老虎侧躺了下去,那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在看,腹部则是放缓了上下起伏的频率。 侧躺的老虎可算能仔细地分辨性别。它是一头有鞭的老虎。 有鞭?那就是没办法杀了大的,捡小只的回去养了。(人类迷惑操作行为) 老虎为什么会躺下?家里有养猫的人肯定会懂得猫科动物的几种姿态。一旦猫科动物躺下,别以为就进入到安全阶段,它们躺下和身躯趴着不断刨后脚都是在蓄势。 吕武接近到老虎约七米的时候投掷出一柄铁锥,往前加速又再投出手中的另一柄铁锥。 第一柄铁锥在投掷出去时,本来侧躺的老虎一蹦快四米高,一米二长度的铁锥射中了地面没入约三分之二。 后来被投掷出去的第二柄铁锥,老虎在半空中扭了一下身躯,擦中它的后腿带起一朵血花,也让它嘴巴发出了“嗷呜”之声。 人类交战有一个铁则,也就是:不要跳跃!不要跳跃!不要跳跃! 一旦人跳跃起来,会在半空中有短暂的停滞状态。这种状态下的人没有借力点,肢体很难做出什么动作,想要改变落地点就要看腰力怎么样了。 在众人的视线中,吕武先后投掷出两柄铁锥,人则是不断不断地加速向前,速度极快之下老虎还在半空中,他已经欺身而上,是一种将身躯压低,双手持剑跟半空中老虎交错而过的画面。 以第三方的视野角度,那极为短暂的瞬间之中,吕武和老虎就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要是吕武膝盖跪地还真的跟滑铲没区别,可惜的是吕武就那么速度极快地一冲而过。 因为交错速度太快的关系,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看见的是成站姿的吕武从甲胄侧边抽出一块白布在擦拭带血的剑身,半空中跌落的老虎则是重重砸在地上成了两半。 更具体一些,老虎刚才先是额头被战剑命中,身躯被巨力带着往后靠,一丝声音没发出来,剑身破开脑袋再到颈部、前胸、后半身,不那么对称的被分了尸。 竟然能将老虎分尸,力道大小先不管,剑是什么剑啊?然而,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老虎重重砸到地上分成两半时,各种内脏洒得一地都是,使得现场有一股极浓的腥臭味。 一只被分尸的老虎散在地上。 一个身上没有半点血迹的金属人站在旁边擦拭带血的剑身。 这个画面会让很多人铭记一生! 比较可惜的是,没有激烈的搏杀,一切仅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结果,缺少了表演的色彩。 懂行的人却知道一点,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内出现结果,代表吕武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构思好了战术。 没错,靠谱。 两柄铁锥的投掷本身就是战术的一部分,第一柄铁锥是为了逼迫老虎进行移动,第二柄铁锥则是迫使老虎无法做出“扑”的动作,一概是为了吕武冲锋上去将老虎分尸而进行服务。 “彩!!!”楚君熊招两眼在冒小星星,看吕武的眼神更为崇拜了。 其余人能怎么着?不管看不看得懂,跟着喝彩就对了。 在接下来?吕武都已经亲自杀了一只老虎,一只是杀,几只也是杀,什么熊、豹就让人驱赶过来,接着再展现高绝的武力呗。 事实证明一点,靠气力逞凶的熊在吕武面前就是个弟弟,只要吕武小心点不要被熊掌命中,第一拳抡中熊的脑子,一拳下去直接将熊的脑浆震成豆腐花。 为什么要趁着熊没倒地快速击拳?后面极快速度的挥拳,完全就只是在展现暴力美学而已,攻击力道只有第一拳的五六成之间。 老虎、熊和豹,其实是豹最不好杀。 成年金钱豹不算尾巴的身长一般在一米二左右,体重约是七八十斤,躯体看上去非常均匀,四肢的长度比老虎长,灵活性也比老虎更高。 吕武跟老虎玩耍还能设置战术,对上金钱豹很难用战术进行算计,玩的就是临机应变了。 犀牛?吕武玩了一手抵住冲锋的犀牛,再一手握住犀牛角,另一只手抓住犀牛一只前蹄,当场玩了一手什么叫过肩摔。 那一瞬间,是个人看吕武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怪物。 晋人没有恐惧,有的只是骄傲和崇拜。 楚人分两种,一种是成为吕武的脑残粉;另一种则是双股不断颤栗在心里发誓:“以后在战场上看到阴子,能跑多远绝对要跑多远。” 好好的一次狩猎在一开始挺正常,有信心谁都能秀一手射艺,自从吕武跟老虎玩耍,听到消息的人聚过来,转变成为吕武的个人秀了。 一些觉得吕武能做到自己也能的人,尤其是觉得不能弱了气势的楚人,他们先后在与金钱豹、熊或犀牛搏斗中受伤或是丧命,用事实证明个体搏杀猛兽这种事情,真不是谁都能办到,用死伤衬托了吕武的武勇无双。 “阴子之勇,天下无人能及。”公子成没有成为吕武的脑残粉,跟吕武眼神形成对视时,会下意识闭起呼吸,双脚小腿出现剧烈的颤抖。 薳罢极度忌惮,说道:“古往今来,如此般武勇者能有几人?” 狩猎已经结束,他们正在往各自的营地的回程。 楚君熊招在回去的路上非常安静,回到营地让人将说好了要送的貂裘送过去,自己在营帐内独处了约半个时辰才重新见人。 “阴子武勇天下无双,其人更有经营之术。阴子为晋之元戎,实乃我之不幸。”楚君熊招在提到吕武时还是会很激动,讲那些话却不是纯粹拆台,又接着说道:“晋有阴子无内乱之困,我若与之相争,不可心存侥幸。寡人今次邀阴子会盟,得偿所愿为次,使诸位见识阴子之能,可知晋为何内部和谐了罢?” 有一名个人武力无解,再加上有很大的威望,能团结多数人的领导者,该集体能爆发出来的力量肯定低不到哪去。 楚君熊招见自己的臣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争霸艰难,诸位何以教寡人啊?” 第677章:我为蛮夷,诸般手段皆可! 任何的道听途说都不靠谱。 从这个人的描述再到那个人口,传了几遍之后就完全变样了。 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是亲自去进行接触。当然也不是接触之后就能窥探到全部,能大概了解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一种大收获了。 事实上,人在遇到事情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是取决于性格,只是不能排除一个人平时看着挺大胆遇到事就给怂了的概率。 上一刻:吾,十三岁杀人,胆气无双,天下无不敢杀之人。 下一秒:杀谁?秦王政?!加钱也不管用,我腿软走不动路啦! 了解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只要不是那人太能演或太能装,一般评估遇到事情会怎么样,大体上还是靠谱的。(所以西方很喜欢组建智囊团搞‘个人侧写’。) 楚君熊招对吕武的表现有演的成份,占个两三成吧? 他也是真心欣赏吕武,一个血统等级不高的人,可以用自己的奋斗爬上高位,并且个人的武勇和经营之术都那么强。 楚国这边并非完全不知道秦国都发生了什么。 阴氏带上魏氏打崩了秦国的消息很早就传到楚国,还不是一国之君的熊招得知那个消息感到无比震撼。 秦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单纯算国力的话,先天上比齐国更加差劲,能被视作一流强国的根本原因是秦人从不讲规矩。 后来,熊招又得知吕武肢解了齐国。这一下不得了了! 其余国家的国君提到吕武的感官并不好,一来是觉得吕武的血统有点低了,再来就是吕武做事比较狠辣。 楚国这边不一样,他们不讲周礼,吞并的国家怎么都有三五十个,知道吕武为主导帮晋国解决了秦国和齐国这两个一流强国,打从心里认为吕武牛逼。 有了秦国和齐国的下场,楚国高层立刻不是那么介意吕武曾经干掉天下第一养由基和天下第二潘党了,甚至认为养由基和潘党能够成为吕武成名的垫脚石是一种荣幸。 不要觉得楚人的那种思想观很奇葩,承认对手的强大并不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 承认了对手很强大,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不但能够发觉自己的不足,还能驱使自己不停下进步的步伐。 真正畸形的思想是,弱小的时候各种装孙子喊爷爷学知识,强大起来则是恩将仇报各种残忍暴虐。 不过话说回来,世界上并不缺少弱小的时候崇拜强者,哪天自己强大起来了则是以欺凌曾经拜师学艺的强者,来获取变态快感的民族。 晋国先后解决秦国和齐国对楚国是一个灾难般的坏消息。 有秦国和齐国给晋国在西边和东边捣乱,晋国都还能跟楚国在争霸上竞争个五五开,没有了秦国和齐国捣乱的晋国肯定能拿出更多的力量用在楚国身上啊! 楚国现在并不承认自己是诸夏体系的一员,他们有自己的文明体系。 不同的文明,思想上存在差异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 楚君熊招非常清楚吕武的武勇,不然怎么能在公平竞技下杀死潘党和养由基呢? 不少传到楚国关于吕武的事迹,其中就包括吕武能一个人对阵秦军数百的战例。 那一次,吕武杀死上百秦军士兵,吓得其余秦军逃奔,其中包括阵斩了两名秦国的“庶长”。 个人武勇其实比较低端,一个人的武勇所能改变的东西不多,很难凭借个人武勇获得高位。 一旦那个人武勇又能经营好家族,一加一也就大于二。 既有个人武勇,还可以将家族发展得那么强大,又能够让晋国的老牌贵族服气?最后一个最难办到,能办到则能证明不但武力值高,有发展家族的能力,交际手腕也强到可怕。 一个人能将上面那三项全占了,崇拜这样的人又怎么样,还是挺充满正面意义的呀! 继位后的熊招很清楚自己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正是因为知道局势对楚国不利,才更加崇拜一手导演了秦国和齐国各种事情的吕武,很想成为像吕武那样的人。 楚君熊招明确表现出对吕武的欣赏,或者叫崇拜。 为什么楚国的一帮大臣,包括熊招的一些长辈,他们只是感到难堪,没有进行阻止或是制止呢? 了解现在的政治格局,会知道并不单纯是熊招的个人权威问题,楚国又不是没发生过“罢君重选”的例子。 所以,应该解读为楚国的大臣没有理由去阻止或制止,某种程度上还希望自己那个大王既然树立了那么一个榜样,了解到偶像的牛逼,是不是要检讨自己的不足,多多跟偶像学一学? 至于追星是主业,还是当一国之君是主业,脑子没有被门夹了,能分辨得过来的吧? “晋君年幼,公族不堪,权在卿族。”楚君熊招见群臣没说话,进行了提醒。 蒍子冯脸色阴鸷地说道:“我乃蛮夷,行事不计手段。或可设伏加害于阴子,使阴氏无主,诸卿族撕咬?成祸乱于晋之势。” 一帮大臣看向楚君熊招,想看看是什么反应。 楚君熊招脸色很平静,不做任何评价,问道:“诸位以为大司马之策如何?” 他们看到自己的大王能那么平静,原本担忧会将追星当主业的困扰立刻消失。只是一时半会没人讲话,哪怕没有在想事情,也做出在权衡可行性的假象。 一小会之后,公子成苦笑说道:“今次南下晋军,视之皆为精锐。阴子持剑可战虎豹,赤手可毙罴,力阻大犀而摔。” 这几乎是在埋汰蒍子冯光有狠劲而没脑子。 看看今天是个什么情况就好了。不是单指吕武表现出来的武勇,还要结合吕武出行期间阴氏私军的动作。 阴氏的军队在自家的家主前往某处前,早早有大批的骑兵过去勘探,想要在事先藏点人还有可能不被发现,问题是藏的人少了能杀死吕武吗? 另外,自家的大王不出去,谁能将吕武邀请到场? 搞埋伏什么的?吕武死不死很难说,人在现场的自家大王绝对死定了。 正面交战来杀死吕武?如果能正面击败晋军,还搞什么杀死吕武啊! 楚国要是能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压制晋国,用膝盖骨都能预测到吕武的元戎宝座绝对坐不稳当,哪里还需要再去采取特别针对吕武这位个体的措施。 国家与国家的相争,会出现针对个人也一般是对有能力没实权的人物。有能力又有实权的人不是魑魅魍魉的行事手段能轻易搞倒的,相反会遭到更有力的报复。 搞对敌国首脑暗杀之类?不是有个人之间的深仇大恨,自个儿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便是智商不咋地只想爽一把(为出名),再牵连不知道多少人倒霉,或者在干之前已经进行了牵连,比如先亲手干掉自己的父、母、妻、儿,再把自己毁容,嗓子什么的也吞炭先。 弄死敌国的首脑,该国家就没人上位啦?不可能的嘛! 拿战国后期燕国太子丹对秦王政搞刺杀来说,想依靠那种方式解除危机的太子丹要么智商堪忧,不然就是只想个人爽一把。他们即便是成功了也仅仅是让秦国稍微混乱一下下,不会也无法改变燕国被秦国灭掉的结局,相反会因为刺杀成功,燕国被夷为平地再杀个鸡犬不留。(秦国真干得出来) 楚君熊招在蒍子冯先发表意见,再遭到公子成反驳,看到越来越多的臣子加入讨论,脸上带着欣慰的表情安静听着。 话题从脏手段的玩法,一直延伸到对晋国应该怎么做。 一众大臣讲的话未必有建设性,精神状态方面则是很正能量的。 “此次于‘许①’会盟,宋、郑以及诸国皆未与晋同行。我听闻乃是阴子所拒?”屈到问道。 了解的人立刻给出了答案。 薳启强补充道:“我所闻,阴子起初并无提及晋君,临行前方请见邀请。” 用政治的角度来讲,楚国邀请吕武而不是晋君姬彪本身就有点居心不良,可以解读为想让晋国出现内部矛盾。 薳启强又说道:“晋公族得知此事噤若寒蝉。” 能来的楚国大臣,不是楚国公族成员,便是家族实力强到需要得到主流认可的贵族。他们带着各种心思找人对视,再将目光统一落在楚君熊招身上。 楚君熊招说道:“晋若以公族强势,有何惧之?” 晋国公族近数十年来也就出现过几个能人,一个个成了卿族就不再承认自己是公族一员,还是挺能预见晋国未来下场的。 而晋国的卿族掌权对国君和公族不是好事,却是让晋国打从事实上变得更加强大,对楚国而言就是一件坏事了。 他们讨论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暂时需要避开吕武主政下的晋国锋芒,主要精力不是正面跟晋国硬碰硬,或许能够从各个诸侯国那边下手。 “因而,沈、顿、蔡、陈归晋于我有利?”楚君熊招来了兴趣。 蒍子冯还是一脸的阴鸷,说道:“我可不一击灭其国,岁岁连连招来晋军南下。” 大体上就是一个申公巫臣主张的政策,差别是弄成“疲晋之策”,一个个觉得还是很具有可行性的。 第678章:阴武已经位比一国之君了啊! 晋国与楚国高层在“许①”的会盟以一种非常友好的气氛下结束了。 正式登上会盟台进行会盟时,吕武很有逼数地带上了只有六岁的晋君姬彪。 这样一来无论是用哪种解读方式,作为人臣的吕武也就在礼节上没有任何的逾越。 所以,哪怕是楚君熊招继续礼遇吕武,一边却是对晋君姬彪爱理不睬,纯粹是属于楚君熊招自己的个人自由,只要吕武能够在一些举止行为上多多尊重晋君姬彪,仅从个人上没有任何能够抹黑吕武的地方。 当然,该抹黑的人还是会暗地里进行抹黑,敢露头死起来也绝对得了个白死。 “我必制楚,使之不复盛况!”晋君姬彪不知道是被谁教的,还是自己遭到蔑视感觉耻辱,回国的路上对吕武讲了这么一句。 当时吕武是下意识地扫视旁边的公族,看不出公族里面谁的神色有异,笑着对晋君姬彪说道:“君上有此斗志,乃是我国幸事。” 不要觉得现在的贵族小小年纪就什么都不懂,他们在学会说话之后就开始得到各种教育,六七岁就有自己基本的思想观和价值观了。 当然了,年纪小在一些事情上缺乏经验,再来就是知识点上的开发度不成熟,看待事情肯定是会比较幼稚一些,再来就是很难藏得住心事。 他们肯定是一路向北,没有径直前往“虎牢”,选择再一次来到郑国都城“新郑”的郊外。 在会盟期间,吕武并不是将精力完全扑在会盟上面,对于外部的关注比正常情况下更多。 这一次会盟,不算在路上的消耗,仅是从抵达“许①”这个会盟地点开始算起,足足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会盟阶段的大多数时候,双方就是窝在自己的营地,高层还能偶尔出去打打猎什么的,八成以上的基层就真是无所事事,剩下的两成基层则是需要干各种杂活。 进行会盟时,要说什么最为麻烦,无非就是各种各样的礼节而已。 晋国和楚国一致没有给这一次会盟什么定义,也就打从事实上根本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像是两个霸主国的高层闲极无聊凑一块搞高规格的自费旅游活动。 关注外部状况的吕武没有收到什么坏消息,楚国既没有趁机收复沈国、顿国、蔡国或陈国的控制权,也没有出兵攻打宋国。 至于楚国跟吴国还在进行的战争,只能算是第三次“芜湖之战”的延续。 另外一点,吕武跟楚君熊招道别时才知道一件事情,会盟期间有吴人潜入楚军的营盘搞刺杀活动或破坏活动。 吴人的刺杀有没有成功,又或者被逮住的过程怎么样,楚国那边并没有细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楚国的确没必要对晋国多讲什么,再一次证明吴国远比楚国更不讲规矩和无所不用其极也就行了。 所以了,晋军在往“新郑”移动期间,一直阴魂不散的吴国使节团要凑上来,遭到了晋国这边的驱逐。 这个是必要的一种态度。 进行会盟的是晋国和楚国,吴国跳出来捣乱等于同时得罪了两个霸主国。 尽管晋国认为吴国还有利用价值,应该展现出来的态度不能缺,要不然吴国就该认为晋国这边人傻、天真、好欺负了。 今年晋国绝对不会再搭理吴国,到了明年就要看看吴国到底识不识相了。 如果吴国君臣识相,晋国肯定会重新接纳吴国,再对吴国进行一些必要的帮助。 但凡吴国不会做人或者道歉的代价不够诚意,晋国作为霸主国的颜面没那么掉价,肯定不会直接跟吴国恢复邦交,顶多就是操控郑国或宋国跟吴国进行交际。 列国对晋国和楚国在“许①”举行会盟的关注度超乎想象,他们将这一次会盟视为关乎到未来“世界局势”的走向。 最为关注和紧张的是郑国和宋国。 郑国现在将楚国得罪得够呛。他们除非愿意付出足够大的代价,要不然就别再玩左右横跳的游戏了。 另一种解读方式,郑国要是愿意付出大代价,不如坚持奉行跟晋国结盟的政策,免得国家的信誉值变得彻底无法得到挽救。 宋国跟楚国的相处方式很少有和平的阶段,不是小打就是大打,不取决于宋国到底想怎么样,看的是楚国要不要放过宋国。 楚国对宋国的相处方式决定了一点,也就是并非晋国离不开宋国,是宋国仰仗来自晋国的支援。 在各自的需要之下,要是晋国和楚国停战,郑国高层就该狂扇自己的耳巴子,宋国高层则是感觉末日来临了。 晋国的君臣抵达“新郑”得到郑国超级隆重的接待。 这一次郑君姬恽出城三十里相迎,一同进行迎接的还有郑国公族的所有实权人物。 一国之君出城三十里迎接已经算是一种诚意,哪怕是对来访的周天子也就是意思意思出城十里相迎而已。 吕武并不知道一点,比如他对郑国的处理方式改变了郑君姬恽的命运。 在没有被改变的历史上,郑君姬恽非常不满子驷,不但各种礼节缺失,还尽情地进行打压,结果当然是被子驷弑杀掉了呀。(公元前566年) 以为身为国君就牛逼到可以为所欲为吗?说白了还不是需要自己手里攥着忠诚度可靠的精锐大军,再在朝堂上有一帮愿意出力的爪牙和鹰犬,不然分分钟要被权臣教做人,乃至于连活人都当不成了。 “阴子之能,楚侯亦需以礼相待。”郑君姬恽陪着笑脸。 吕武没有第一时间搭理郑君姬恽,牵着晋君姬彪的手让孩子站到更前面一些,开口说道:“寡君在此,郑伯(爵位)还不见礼。” 权臣是权臣没错,不搞大事之前傻子才将是个权臣的事情时时刻刻摆在明面。 当然,有些权臣喜欢搞排场并不因为是个傻子或者不懂收敛,完全是他们必须那么干来威慑其余群体。 郑国这边对晋国和楚国这一次会盟的理解是,楚国承认并且忌惮吕武的能力,采取了同等“身价”的对待方式。 楚国是南方当之无愧的霸主啊!他们已经称王的国君都那样对待吕武,其余诸侯国的国君谁有资格对吕武摆谱? 郑国的君臣应该很清楚晋国和楚国都是什么尿性。 曾经称霸过的郑国,他们深知晋国和楚国能够获得霸主地位绝不是依靠什么仁义道德和对周礼的遵从,两国在崛起的过程中手段并不光明磊落,单纯就是阔起来之后各种装罢了。 如果说晋国和楚国谁动不动卸下伪装,无疑是时不时就喊嗓子“我乃蛮夷”的楚国了。 一直在玩左右横跳游戏的郑国,他们远比其余诸侯国更加了解晋国和楚国究竟怎么样,从中也就对楚君熊招能礼遇吕武感到了极度的震惊。 讲得更透彻一些,郑国君臣的理解中,楚君熊招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制造晋国内部矛盾也好,真的承认吕武跟一国之君地位平等也罢,一次在“许①”的会盟彻底奠定了吕武的超然地位。 那么,极度需要仰仗晋国的郑国君臣,他们难道不知道晋国现在是吕武说了算吗? 换种方式来说,他们用对待一国之君的态度来跟吕武相处,哪怕没有让吕武感到爽,怎么也不至于让吕武不爽的吧? 郑君姬恽很从善如流地对晋君姬彪进行问候,内心里则是非常不以为然。 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屁孩而已。 别说晋国公族大不如前,哪怕晋国公族依然强势,晋国说了算的人也绝不可能是现在只有六岁的姬彪。 哪天晋君姬彪开始有话语权?怎么都要十多年之后了。到那个时间,谁清楚郑国还要不要接着舔晋国啊。 受到隆重接待的晋国这一方,他们并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 俺们是霸主啊! 郑国那么礼遇俺们,完全是一种理所当然。 至于说迎接期间郑国君臣忽略了俺们的国君?只有六岁的国君无法得到真心诚意的尊重,礼仪上不对头,态度上没毛病? 再则说了,元戎不是给国君强行挽尊了吗?事实证明元戎没有飘,对待国君有最基本的尊重。 其余什么的玩意?晋国元戎带着一帮卿族一块压制国君才是正确的做法,对国君言听计从才是反过来证明脑子坏了。 郑君姬恽进行了必要的出场,之后就没有强行展现存在感,该干么干么去。 同理,晋君姬彪在需要出现的场合露面,随后也就继续跟在母亲身边当透明人。 说到晋君姬彪的母亲,她在几次有限的跟吕武见面时,表现出异常的谦卑,甚至还有点“任君采摘”的意思。 吕武脑子有病才会去跟国君的母亲发生点什么有颜色的故事。 又不是人妻曹,或者喜欢“未亡人”的“寡妇猎手刘某或郭某”。 没必要啊! 以吕武的身份地位和阴氏的实力,他想玩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为了追求刺激去跟一国之君的年轻母亲搞颜色,给自己添麻烦不提,会让国君的母亲有机会一再搞事情的。 讲真话,吕武不好那口,有那时间追求刺激,偶尔挑顺眼的女人玩耍一番,更多的时间用来持之以恒的为大业而奋斗,不香吗? 女人? 呵! 只会影响俺拔剑的速度。 第679章: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吕武主要是来跟子产再详谈一次,要不以后再见面基本是在重大的场合,很难将时间用在私事上面。 为了谈私事带上一大群人?这不是上位者的基本操作吗??? “我闻你欲‘成法’,故而前来。”吕武将子产邀请到己方的军营。 什么“成法”?反正不是加减乘除。 子产上位之后对子驷的一些政策进行了调整,主要是在贵族的特权上进行约束。 不太好说子产的“变法”是不是被孙林父和崔杼给吓到了,还是发觉以侯氏为首一共五个家族有异动。 晋国与楚国在“许①”会盟期间,子产将“田洫”搞得有声有色,划定公卿士庶的土地疆界,将农户按什伍加以编制,对私田按地亩课税。 可能是有大批的晋军和楚军在郑国势力范围内的关系,面对子产朝特权阶层下手,郑国的公族和贵族采取了默默忍受的态度。 也许,只是也许,郑国的公族和贵族明白到了“穷极思变”的时刻,支持子产对现状做出一些改变? 在子产已经完成的变法中,那一项“将农户按什伍加以编制”分明就是在挖掘郑国的军事潜力。 只是吧?遭到利益损害的郑国公族和贵族就太多了。 什么农户啥的之类,以当前年代根本就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什么时候国家可以对“私人财产”伸手了? 另外一项“对私田按地亩课税”,说白了就是公族或贵族一旦私自开垦了农田,又或者是超过了自己身份地位所能持有的农田数量,超过的那些一概需要交税。这简直是要了贵族的亲命! 刚刚成为郑国执政的子产,一下子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还不算完,近期又有了大动作。 子产听了吕武的问话,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说道:“阴子已在封邑‘行法’,侨略略效仿。” 这话没毛病。 吕武在自己的家族搞了很多新鲜花样,套路却不是子产的这个套路。 如果说子产有什么效仿吕武的地方,几乎就是反着来的。 吕武鼓励“士”阶层多多开垦荒地,约定多少年之内不会收税,或是让“士”的纳赋上进行更多的付出。 子产干的事情则是清点郑国贵族的农田,一旦超过可持农田数量就要多交税。 在财产方面,吕武对阴氏的财产有绝对的支配权,包括“士”和“徒”的财产。 事实上,封主不但掌握着所有的财政权,连带本家族所有人的命都是他的。 一般情况下,封主不会去搞东搞西就对了,有权力不代表要行使权力,只是在法理上给予一种先行挖坑。有什么权力不做分辨和时机去极尽地行使,不怕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所以行使权力一般是针对一小部分人。 要是换个角度,到了“大一统”时期的皇帝,他们走的“套路”其实就是春秋时期封主(贵族)的那一套。这算是进步,还是倒退? 吕武跟子产讨论了蛮多东西。 子产不知道是尊重或是想从吕武这里取经,将自己在郑国做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完了问道:“此番于国有利焉?” 从“个人”到“集体”,是尊重利益属于个人,还是讲究集体利益,这一套吕武熟悉呀! 现在当然是讲究个人利益的时代。 过上两千五百多年之后,神州大地会进入到集体利益的时代。 当然了,很多东西明面是那么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能说,也不敢讲。 总的来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是肯定的。 吕武因为上辈子所处阶层的关系,还是比较认同那一句:只有大环境好了,所有人才能更好。 换作这一辈子?晋国的谁谁谁敢要求阴氏无私奉献和进行一时的忍耐,信不信吕武帮他解脱和奉献了。 屁股决定脑袋是一句至理名言。 有些人之所以是伟人,因为他们真的能够进行无私奉献。这样的人是可敬可爱的。 大环境会决定太多的事情,到了一定的氛围和环境,谁不想当个正面人物,得到传颂呢? 吕武现在是谁,他的身份又是什么,晋国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和氛围,能让他做个好人吗? 得到“郑国变法可图强”答案的子产一下变得亢奋起来。 子产说道:“我欲行‘丘赋’,请阴子听我畅谈。” 所谓的“丘赋”需要拆开来理解。 “丘”:以一方里为井,十六井为丘。 然后,这个“丘”首先是为了计算田产面积,再来根据某人持有的田亩面积,交纳多少的大型牲口。 例如在郑国是十六井为“丘”,那么土地的主人就要每一“丘”交纳马一匹和牛三头,用来提供集体使用。这个也就是后面“赋”的一部分了。 这并不能算作“军赋”的一种,平时到了农耕季节,又或者是国家高层人来疯,一样可以让他们纳“丘赋”。 子产讲了挺多,着重想要表达的意思挺正面,主要是承认人们私下开垦的田产合法性,再来要求人们多纳税。 需要了解“合法性”是个什么玩意,也就是得到了官方的背书,纳入国家暴力团队的保护范围之内。 “如行‘丘赋’,有田之夫,战事亦需自备兵甲、粮秣纳赋?”吕武问道。 什么叫“有田之夫”呢?用现在的话来定义,就是所谓的“国人”了。 吕武特别提到“有田之夫”主要是听子产的意思,要将私自跑到野外的那一群“野人”体纳入管理体系,承认他们的身份再纳入保护范围,并且认可某处的田产属于他们的合法财产。 现在吕武才搞明白子产所说的借鉴阴氏是怎么回事,阴氏本身就是那么干的。 子产的行为已经不能叫借鉴,属于抄袭了! 郑国真的那么干,就是从国家体制上不再承认周王朝的“国野制”,甚至比晋国施行的“作州兵”制度更加的激进。 晋国依靠什么成为霸主国的?并不是玩太多的无所不用其极,完全是在晋惠公那一朝建立了“作爰田”和“作州兵”的制度。 所谓的作爰田:分公田之税应入公者,爰之于所赏之众。 讲人话就是拿出国有资产奖赏有功之人,算是早期大肆解放农奴的一个举措,对经济改革进行的一种尝试。 作州兵就是:一州为三千五百家,五州为乡,兵器原为乡师所掌,今改由州缮作,扩大制造兵器的规模。 因为“作州兵”的关系,晋国的可用兵源得到增加,同时也对晋国军队的编制进行了改革。 所以,能清楚晋军为什么到了“旅”这个军事单位跟其余列国不同了吧?各个周王室下的诸侯国一个“旅”只有五百名士兵,晋军这边一个“旅”却配置了一千五百名士兵。 从晋惠公(公元前前650年到公元前637年在位)到晋悼公一朝,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很多东西已经再次出现改变,一些在晋惠公改革的东西则是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一个国家在遭遇大灾难之后,不想着办法变强,一定是会衰弱乃至于成为史书上的一个符号。 晋国在晋惠公时期进行改革,后面的几代国君哪怕不争气也没有乱搞,打造了晋国成为霸主的底气。 吕武从子产这里察觉到郑国对于时局感到了紧迫性,又或是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也就难怪郑国公族能支持子产进行变革了。 郑国危险吗?自从晋国和楚国开始进行争霸,太北边和太南边的各国还好,遭到晋国和楚国包夹的列国,哪一个没察觉到危险呢? 面对危险时,宋国虽然有时候会对楚国认怂,大多数时间却是在死扛;郑国一开始也不想那么丢脸,后来纯粹是要支撑不下去,搞得无论是晋国还是楚国入侵,一次次玩起了“见面跪”的游戏,使得在“国际”上有老牌投降国的诨号。 “我欲铸鼎。”子产看上去有些惴惴不安。 要干么来着? 铸鼎??? 吕武眨了眨眼睛,说道:“法需示众,铸鼎一事……必招惹非议。” 那可是鼎啊! 大兄弟,玩这么狠的吗? 至于想要弄出什么“法”,肯定是要先进行公示。 毕竟,制定什么律法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大家别去干那件事情,又不是想坑人。 而以当前的年代,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犯法,起码要是“国人”阶层起步。 作为一名国人也就到了国家主人翁的阶级,一个国人未必能爆发出多少能量,将所有的国人给得罪干净,信不信闹成国将不国的局面? “阴子不当如此。”子产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说道:“行非常事,安能拘泥非议?” 来自霸主国的大佬,没想到你的胆子也就那样呀! 要干一件注定会遭遇到非议的事,何不将事情干得更狠一些,越是能够造成轰动,想必世人就会越重视,不用花力气去特别搞宣传,该是所有人争相要去进行了解了! 吕武挺欣赏子产干大事的魄力,心里想的却是怎么来破坏子产在郑国的变法。 不能怪吕武阴暗,他是晋国的元戎,郑国是晋国的邻国,尤其是郑国给人一种非常不可靠的印象。他想给郑国搞破坏,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吕武不用着急,更不用亲自上场,更着急的会是范氏,干脏活的会是士匄。 第680章:大争再起 吕武在“新郑”逗留了八天,主要是跟子产聊一些“法”上面的话题。 总的来说,子产要变法以图郑国变强,大部分制定的“法”是用来限制和剥削贵族,少部分的“法”则是给泥泞阶层打开了上进的通道。 在任何一个国家之中,肯定是普通人占了多数,一旦作为多数的普通人爆发出某种热情,能够使得国家兴盛,也能让国家陷入万丈深渊。 吕武跟子产的交流得出一个结论,真的要让子产在郑国变法成功,太久远的未来不好说,短时间内郑国必然会得到极强的国力增涨。 “侯氏所求携土归晋,彼土仍归己有。”士匄以一种侯晋是个傻子的表情讲了那么一句。 侯晋之前只是不满意在郑国的上进通道被关上,近期子产变法一再损害郑国贵族阶层的利益,作为郑国公族的那一批“主人翁”明白国家好了他们才能更好,公族封主愿意忍耐一时的吃亏。 郑国那些不是公族一员的贵族,国家变得强大他们当然能够得利,心态方面跟公族封主则是不一样的。 说白了,郑国是公族的郑国,轮不到他们这些外姓贵族掌握郑国的话语权。 另外一点,郑国跟很多由公族来主政的诸侯国一样,外姓的天花板太低,日常遭受的各种剥削则是非常严重。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有了别的出路谁还不懂用脚投票? 士匄说道:“我听闻郑执政弄法,公族多有漏洞,苦仅在外姓。” 用词是“弄法”,不是“变法”。 说起制定律法,老范家是专业的呀。 晋国的很多律法就是出自范氏,得到国家层面的认可并执行,但也仅是在国家层面上,管不到有自己封地的贵族。 在这个“臣下之臣非君之臣”的时代,存在着大大小小的“国中之国”,每一名有封地的贵族都有权在自己的地盘选择执行什么律法,外人是无法也没有理由进行干涉的。 所谓的“国家层面”可以理解为,一国之君有权力在既定框架上指使和约束众贵族,也就是贵族的税、赋和礼仪,一旦贵族完成自己的“义务”和“责任”,一国之君无权干涉众贵族想在自己的领地上玩什么。 同理,贵族一旦自己也搞了“分封”,他们的“臣下之臣”也就有了自己的“小王国”,一样是在“臣下之臣”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无法也不能去强加干涉。 在这种“宗法”之下,玩的就是一种“套娃”的游戏,一层管理着一层来维持整个国家的运作和协同。 那么玩其实也没有毛病,谁让通信困难,道路交通又堪忧呢。 任何时期都有符合当代的制度,条件不成熟非要去玩太先进的玩法,最大的可能性是把自己折腾死。 吕武就没有玩太多“先进”的玩意,阴氏内部执行的制度也是一种循环渐进的方式。 总不能在要求通讯会耗费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前提下,要求每一处封地的负责人一旦出事在下一秒就进行汇报吧?完全不可能的嘛! 他们已经回到“新田”,各自休息了半个月才复工。 范氏现在主导南方,并且吕武还将郑国、宋国和吴国的邦交权给了他们,等于说在南方事务上有着压倒性的话语权。 士匄对于吕武的“馈赠”自然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范氏也很想像阴氏打崩秦国和兼并白翟、狐氏那般来玩弄郑国,可能会加上曹国,达到独霸的目标。 郑国侯氏还是吕武搭桥牵线才跟范氏联络上,侯晋开出来的价码明显有些高了。 侯氏并不是对郑国有异心的五个氏族之首,作为真正大佬的其实是尉氏。 这个尉氏有一个叫尉止的人担任司马(不是管军事,算是执法官),他在子驷当政期间没少提出异议,但也只能是一再反对无果罢了。 另外三个氏族是司氏、堵氏、子师氏,仅是看“氏”多少能明白他们的出身。拿“子师氏”来说,其实就是某任国君或储君的老师。 这个“子师氏”是郑国公族的一员,血脉关系上远一些,同时也没落了。 为什么尉氏明明才是真大佬,反而让侯晋那么活跃?听说过“幕后之人”这个称呼吗?尉氏显然想扮演这个角色。 吕武带着一种很有意思的心态在听士匄述说郑国那边的情况,大体上并没有什么内心波澜。 事实上,一应是公族政治的列国,他们内部的矛盾并不比晋国这边小,只是列国的矛盾跟晋国掉了个而已。 晋国这边是卿族压制了公族。 各个诸侯国则是公族对非公族的贵族形成全面压制。 认真说起来,晋国这边的情况在当前时代才是一种不对劲,偏偏晋国非但没有霸权即将衰弱的迹象,反而变得越来越兴盛,给予很多人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各国的公族以为自己是错的,非公族的贵族则是认为公族封主已经腐朽,到了应该“换新天”的阶段了。 吕武听完士匄的讲述,问道:“你欲如何?” 士匄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说道:“不可使子产‘弄法’功成。” 没什么意外。 从国家的角度,郑国变法图强对晋国一时有利,长远角度则是对晋国有害。 现阶段晋国在楚国的争霸游戏中用得上郑国,也就是所谓的一时有利。 晋国不可能永远跟楚国纠缠不轻,不管是晋国在争霸中胜了或败了,乃至于是出现一个不败不胜的局面却是不再继续争霸,有一个强大的郑国当邻居都不是好事。 所以,长远角度思考下来,郑国变强对晋国明显是有害的。 范氏却没想那么远,他们对郑国已经产生野心,哪能容忍郑国图强的嘛! 士匄觉得自己大体上能了解吕武的执政方针,说道:“郑不可强,亦不宜过弱。我可驱之与楚相争?” 吕武补了一句:“宋与楚乃世仇。我观吴亦败之不甘。” 郑国弱吗?那是相对于晋国和楚国而言。 换作卫国、曹国、等等一些三流国家对上郑国,一下子就会显得郑国很强大了。 强或者弱,要列上相争的所有对象,不然单纯讲强弱就是在瞎几把扯淡。 郑国和宋国是公认的二流强国。 吴国有点不好单纯从国力角度来评价强弱,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会玩。 宋国和郑国这两个二流强国再搭配一个不讲规矩的吴国,有中原霸主在后面虎视眈眈,怎么都能跟楚国掰一掰腕子的吧? 士匄当然有那么想过,也就是让郑国、宋国和吴国能合作一块搞楚国。 想法是有了,怎么去操作很考验智商,甚至关乎到交际手腕。 现在没纵横家,该怎么不实际出力,单纯依靠一张嘴巴去“遥控”别人,没有成套的理论架构来支撑,一切从空白自己搞出方法,简直是太难了! 范氏是玩“法”的。让他们整出一套又一套的律法框架是本职工作,将律法成型再自己使用起来都未必能百分百执行,何况是去玩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吕武一听士匄求助,怎么来让郑国、宋国和吴国听话,诧异道:“你乃中军佐,携伯国之势,有何难处?” 有那能力就操作得大家都认为有必要,心甘情愿地去付出。 不懂玩太复杂的操作,以势压人还不懂怎么玩吗? 让吕武去制作出玩法的策略,再分出该怎么玩的步骤,到底是范氏负责,还是阴氏负责?产生了能够收割的利益,怎么处理? 范氏肯定不想阴氏在南方插一脚,想平白无故得到阴氏的帮助,有点想多了。 跟普通人为人处世的道理没什么区别,贵族与贵族的交往不是那么一回事,有来有往才能友谊长久。 吕武送走了士匄,看着士匄的背影想道:“如果范氏玩不来,陷入泥潭对我也不是坏事。” 这个跟什么吕武心理阴暗没什么关系,换作阴氏陷入泥潭的话,其余的卿位家族也会是那样的心态。 毕竟,晋国的卿位家族既是合作也是竞争的关系,真不是什么关系上无比单纯的朋友。 时间在大家都有事情做的过程中流逝。 又是一年的秋去冬来,再迎来春暖花开。 吕武一直捉摸不透自己所处的年代到底是公元前多少年,后来也就不再瞎琢磨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面,楚国对吴国的战争一直在持续。 宋国那边给晋国递了消息,传闻中楚军进行了分散,大肆地攻掠吴国人的定居点,双方并没有因为第三次“芜湖之战”分出胜负而减少流血,相反是流的血更多了。 这一次楚军表现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残暴,却也因为楚军的残暴而让吴人的抵抗更坚决。 双方在森林之中,在山地之上,在河流驾舟,在农田泥泞,一处处都有互相搏杀的身影。总的来说,楚军的伤亡远比吴人更少。 吴人后来不再跟楚军正面搏杀,搞起了各种零零散散的破坏和暗杀,包括在水源下毒,有预谋和计划地偷袭落单的楚军,或是趁着夜色放火什么的。 “此等战事,见所未见也。”士匄觉得很震惊。 除了吕武之外,其余人同样吃惊。 那是跟他们理解中的战争属于完全不同的风格,过于血腥和残酷,再来就是乱成一锅粥了。 中行吴问道:“郑、宋坐视吴国惨状?” 楚国对吴国的用兵没有减少,相反是越投入越多,有点要将吴国从地图上彻底抹去的狠劲。 士匄说道:“郑、宋皆被楚惊吓,不敢妄动。” 他们为什么聚起来?不就是现在不允许吴国从地图消失嘛! 没有了吴国在边上一直给楚国捣乱,难道要指望郑国或宋国像吴国那样不讲规矩的乱玩? 吕武很失望地看了士匄一眼,看得士匄很是羞愧,再说道:“为今之计,我需出兵南下矣。” 去尼玛的。 小弟不顶用。 老范家好像也能力不足。 无法坐视吴国亡国,晋国再不乐意也要上了。 他们已经休养生息了两年,于当前这种大争之世很难得。 太平日子不能过得太久,长时间不上战场的话,一大帮人就要被养废了。 元戎要搞团建活动啦?虽然是跟另一个霸主刚正面,一个个也是期待了起来。 两年没有纳赋,大家伙光交税,再不获取一些战利品,哪怕是小日子过得舒坦,关键是心里不舒服啊! 吕武盯着士匄的眼睛,说道:“范氏出四‘师’,两‘师’留驻‘虎牢’,余下归建。” 自知有愧的士匄站起来行礼应:“诺!” 吕武扫视其余人一眼,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说道:“余‘卿’各出两‘师’,每‘军’空缺一‘师’使诸家补全。如何分配,各‘将’自处。” 所以,又是一次四个军团齐出动? 魏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不敢说话。 别说是两年,哪怕是一天都能让很多事情发生改变。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阴氏和魏氏没有了魏琦做主魏氏时期的亲密,两家算是彻底变得陌生,甚至还在“大荔”那边出现了矛盾。 吕武有看到魏绛的异状,懒得理罢了。 他看向中行吴,说道:“你率上军先行往东,巡视卫、曹、鲁、齐、纪、莒、谭诸国,亲邀列国于‘虎牢’会盟。” 目前晋国的东面很热闹,卫国和曹国、鲁国已经打了一年多,齐国还在不断内部平乱,复立不久的纪国和谭国忙着站稳脚跟,莒国则是欺负淮夷诸联盟上瘾了。 现在老大来活了,不管是正在开战的卫国和曹国、鲁国,还是其余在干什么的列国,老老实实将自己手头的事情摁下暂停键,乖乖等着老大安排。 这一下,魏绛的脸色更加不对劲;赵武则是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在吕武的放纵下去了东面跑马圈地,先后对长狄有了自己的动作。 看看吕武是怎么个安排法,明显是独宠中行吴呀! 上军去东面逛一圈,少不了礼物收到手软,还能增加自己的影响力。 礼物什么的倒是其次,影响力才是至关重要! 赵武作为上军佐可以捞到一些汤汤水水,心里则是想道:“怎么让元戎更加支持我呢?” 第681章:阴武和他的一众小弟们 晋军南下肯定要先通知郑国和宋国,让他们在一些行动上配合晋国的行动。 “入楚境而战于我不利,郑、宋界内交战亦非我所取。”吕武决定出兵,心中早有腹案。 有点不想当透明人了的赵武说道:“或可使郑先行侵入楚境,引楚军北上?” 大家伙有点意外地看向赵武,纳闷怎么不继续当一个透明人。 这个跟赵氏近来的发展有关,再来就是赵氏内部的整顿差不多了。 经过数年的整顿之后,赵武清理了一批又一批家臣,又对名下封地进行了肃整,慢慢从名义上的家主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掌握话语权。 赵武还在做跟邯郸赵和解的事情,亲自率军征讨长狄期间,两次去“邯郸”见了赵胜。 他们谈了什么外人并不清楚,邯郸赵那边开始在赵氏征讨长狄的过程中出力。 然而,邯郸赵的家主赵胜,或是赵氏的家主赵武,没有知会其余家族邯郸赵重归赵氏。 也就是说,赵氏和邯郸赵还是分家状态,他们却开始进行合作,怎么都算是某种和解。 邯郸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范围,说好了要给吕武送来一名嫡女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对此,吕武从来没有催促,甚至没有开口讲些什么,阴氏该给予邯郸赵的帮助则是一直在进行。 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赵旃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起到关键的助力呢?邯郸赵可以毁诺,阴氏却不能表现出一副忘恩负义的做派。 这个就跟吕武某段时间忌惮赵氏,偏偏要表现出一副看顾赵武的情况一样。 人生在世很大一部分就是演给别人而活,包括但不限制于自尊心过重、假装坚强等等。 事实上,无论身份地位到了什么样的高度,还是要对一些事情心存顾忌,真的以为能够为所欲为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众人也就看向了士匄。 晋国这边是哪个家族负责哪个诸侯国的邦交,可以对该家族有建议权,没有驱使权力。 说白了就是,可以将想法讲出来,负责那个诸侯国邦交的家族不愿意,谁都不能在明面上进行强迫。 士匄是赵武的大舅子,关系看着很亲密,实际上的私下交往却是有点少。 贵族联姻嘛?可以是一种政治联系,有些时候则是纯粹没办法。 总不能贵族去嫁给平民吧?只能是贵族嫁给贵族,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的还是两个家族的实际需要。 现在范氏的主要重心在南方,赵氏的轻重则是在东面,士匄和赵武的交情本来就一般,多了一种亲戚关系未必会让私交变得多么融洽。 这样才是一种正常,要不然贵族之间算起来都是亲戚,谁和谁都要因为是亲戚而各种忍让之类,家族还发不发展了? 还是那一句话,贵族之间的交情哪有实际利益来得重要。 解氏跟阴氏并不是亲戚关系,解朔难道就不跪舔吕武了?解氏想要活得轻松如意,肯定不敢背离阴氏的嘛! 中行吴又为什么放着有亲戚关系的几个卿位家族不靠拢,会选择抱住吕武的大腿?单纯就是因为吕武的大腿太粗啊! 世界上有一件很现实的事实,普通人还会看重亲情,贵族只有在出事了才想起大家都是亲戚。 更残酷的解剖,不管是什么人,看重亲情只是因为利益不够。 一旦有利可图,血缘关系反而会出现恶心人的附加恶果。还能少见了某个人发达起来,各种令人想吐血又干各种恶心事的亲戚吗? 范氏现在跟赵氏没利益纠葛。 士匄眯起眼睛看着赵武,一副“你想活跃是吧?指挥老子是个什么意思”的态度。 赵武看到士匄那副模样,说实话是第一时间心里又怂了,脸上露出了讪笑。 这个时候,吕武开口说道:“上军佐所言可行。” 吕武不是在给赵武背书,实事求是而已。 赵武不那么理解,看吕武的目光很感激。 老大表态了呀。 小弟们还不上? 中行吴和解朔立刻附和。 羊舌肸想了想也出言附和,一副元戎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近期遭到孤立的魏绛继续闭嘴。 老魏家最近的日子不好过,想靠拢向范氏遭到拒绝,跟荀氏(中行氏)和赵氏陷入一种竞争关系。 魏氏虽然是姬姓,然而他们并不是从晋国公族中脱离出去的一支。 他们曾经也是一国的公族,祖上是周文王(姬昌)的第十五子,周武王(姬发)的异母弟弟。周武王灭商朝后,受封在了毕地(陕西咸阳一代),也就成了众多诸侯国之一的毕国。 这个毕国是什么时候亡的?大约是在公元前677年到公元前651年之间吧。 遭到西戎灭亡的毕国,一国之君的子嗣四散逃命,毕公高的后裔毕万在亡国后投奔到晋国,晋献公让他做大夫。 毕万屡次随晋献公出征,军功卓著,于是晋献公封毕万于“魏”,自此世界上多了一个崭新的晋国魏氏。 为什么要有“崭新的”这个用词?原来也有一个魏国,遭到晋国所灭,在“不绝人祀”的规则下,魏国的公族仍然为魏氏生活在“魏”地。 后面晋国取消了魏国魏氏的食邑,才有了毕国公族后裔这一支成了晋国的魏氏。 这个“魏”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字,喻“巍巍高大也”。选国号的话,“魏”其实很合适的。 吕武将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丢到晋国东面,打从事实上让三家陷入一种竞争的关系之中。 在这种竞争关系下,三家又给分成了两个阵营。 中行吴和赵武都是跟在吕武身后混的“卿”,很多时候需要遵从吕武的指示采取一些选择,天然上的关系也就更近一些。 魏氏则是因为魏绛成为家主而跟阴氏分道扬镳,不管阴氏是怎么来定义这一次事情,荀氏(中行氏)和赵氏哪怕仅是做给吕武看,也不可能跟魏氏哥两好。 荀氏(中行氏)、赵氏和解氏碍于阴氏不想跟魏氏走得太近。 范氏处在需要得到吕武鼎力支持的状态,除非魏氏付出的代价足够,要不然凭什么让范氏给吕武添堵? 刚刚成为卿位家族的羊舌氏,他们不受到其余卿位家族的待见,更不敢多冒头了,也就没可能跟魏氏走到一块。 卿位家族不待见魏氏?其余的中小贵族也就看到了靠拢向魏氏的风险。 他们生活在哪?生活在晋国啊! 近数十年来,哪一个遭到孤立的卿位家族能落得个好? 中小贵族可不想魏氏在某天出事时,一块跟着魏氏陪葬,肯定是要远离魏氏的咯。 所以,吕武压根就没有对魏氏干点什么,也没有指使或吓唬哪个家族,还是让老魏家现在陷入外部交际一种举步维艰的状态。 让吕武主动去对魏氏示好? 干了那种事情,是不是也就等于谁都能跟阴氏上一刻是朋友,下一秒能无代价变成陌路?世界上没有这种道理的。 吕武不主动针对魏氏,交际上是一种正常情况,属于好聚好散。 两个家族互相背离之后,这家再去给那家站台,还互相背离干什么? 近期魏氏跟阴氏出现了什么矛盾?主要是解氏跟魏氏出现了水源纠纷。 解氏从晋国腹地搬家到西边是吕武和魏琦的共同决定,划出“大荔”那边的一大块地给予解氏,使得解氏跟阴氏和魏氏同时成了邻居。 后来,吕武先谋得了“侯丽”的控制权,又近一步拉了解氏一把,作为中间人让荀氏将西边的封地有代价转给了解氏。 问题就出在解氏从荀氏获得的封地上面。那块地是洛水下游边上,解氏大肆使用了产自阴氏的水车和磨坊。 水车倒是问题不大。 使用水力磨坊是个什么情况,懂的都懂。 想让磨坊转起来,对水流速度有着比较高的要求,想要达到想要的水流速度,人为改建河段,诸如建立堤坝什么的也就在所难免。 解氏虽说是在洛水下游,更下游的却是魏氏。 魏氏的上游有解氏在河段各种操作,影响到魏氏的用水情况,是不是太过于正常? 古时候在什么地方最容易起纷争?毫无疑问是在“争水”上面,一次次都能看到家族之间的暴力冲突,又或是这个乡跟那个乡争夺水源而打了个出现伤亡。 吕武暂时没有插手魏氏与解氏的纠纷。 在所有人看来,阴氏站在解氏这边属于理所当然,连魏氏都是那么看才保持最大的克制。 毕竟,解氏是阴氏的忠实小弟。小弟不管因为什么遭到欺负,老大没作为,谁还乐意追随? 所以,现在的魏氏打一个解氏没难度,打了这个弱的家族却是必定会引出那个强的家族。简直是太令人特么无语了。 魏绛全程紧闭嘴巴在参与会议。 他后悔了吗? 个人能后悔,家族却不能在干了某事之后立刻改弦更张,会比硬撑更惨的。 “元戎并未针对于我?此便是最大幸运啊!”魏绛想起了魏琦的一些话,又想到魏琦的健康状况越来越糟糕。 这种紧迫感快不但逼得魏绛时刻精神紧张,造成失眠状态也足有一个月之久了。 第682章:已有君权之实 范氏的人前往郑国“新郑”要求他们出兵入侵楚国。 晋国在元戎吕武的命令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大军征召。 像往常那样,中军最先集结完毕,随后是新军、下军、和上军。 集结速度取决于各个家族距离“新田”的远近,近一些的家族在军队调动方面肯定会更节省脚程,远一些的家族则会耗费更多的时间用在赶来“新田”的路上。 最先集结完毕的中军并没有马上开拔。这个并不是因为什么耽误了。 按照吕武的计划会让上军先去山东列国逛游一圈,理该让上军在誓师之后先行开拔。 誓师在当前是一种很重要的政治活动,大军开拔前必须讲明白为什么要出兵,少不了就是某某国暴虐无道,不行周礼啥的之类,再就是某某国欺负了晋国的哪个小弟,晋国必须去伸张正义什么的。 在整场活动的过程中,晋君姬彪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操控,就连吕武都需要按照礼仪流程办事。 誓师的主角是“巫”,他们要操办祭祀仪式,还要进行很重要的卜挂。 没意外,卦象当然预言了出征大吉。 每一个国家在搞这一套时,得到的卦象都是大吉。至于为什么老天爷站在自己这边还会战败,一定是某某谁的锅。 大吉的卦象之下还吃了败仗?楚国那边要自杀谢罪,其余列国主帅们的下场一般是脱帽辞官,晋国这边则要看背后的家族给不给力了。 “仲父,此次出征保重身体。”晋君姬彪无比认真地看着吕武,小脸蛋上既是疲惫又是紧张。 他称呼吕武什么来着? 叫“仲父”啊? 这个所谓的“仲父”应该是亲生父亲的大弟,也就是同一辈份下年龄次于父亲的叔叔了。 辛亏不是“亚父”。 当然,“亚父”原本是个很正经的称呼,一直到秦末嬴政和吕不韦给搞成了跟“太师”一般的权臣代名词,后来更是被项羽对待范增给弄得变成了“傻瓜”的代名词。 晋君姬彪称呼吕武仲父是得到公族的认可,寓意为吕武跟晋悼公是同辈,希望吕武能像一名长辈那样来照顾年幼的国君。 历史上得到一国之君用“仲父”来称呼的人不少,管仲就是其中的一个。 而管仲被齐桓公称呼为“仲父”这件事情,不太好说是因为管仲名字的关系,还是其余什么原因。 吕武无法拒绝国君称呼自己为“仲父”的这一个事实,一旦拒绝会让公族惴惴不安,其余的卿位家族和中小贵族也该觉得吕武谦虚过了头。 现在的吕武打从事实上就是晋国的主政者,任何事务都需要他点头才能得到执行。 经过“许①”的会盟后,国际上承认了吕武的超然地位,晋国这边提高对待吕武的规格算是一种顺势行为。 现在这么个年头,没有人在当权臣后有干过篡国的事业,顶多就是各种嚣张跋扈和弄权。 晋国的公族封主和贵族,他们观察了吕武很久,发现吕武并没有过分的弄权,再来是吕武操办的一些事情对晋国明显有利,很难琢磨吕武给自己的历史定位是什么。 国君和公族当然希望吕武会是一名“管仲”一般的人物,承担起国家的大小事情,带着晋国走向辉煌,又在哪天功成身退,将权力过渡给姬彪。 然而,晋国可没办法出现“管仲”。 所以,公族只期望吕武在保护和增加卿族的利益同时,能够兼顾一下公族。 这一次出征,新军里面来自公族的部队有将近三个“师”,其中的两个是来自羊舌氏,其余由其它公族的封主来拼凑;赵武则是拉出了两个“师”。 在上军开拔往东的半个月后,其余各“军”也离开“新田”往南。 他们走的依然是“王野”的这一条路线。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交通要道就那么几条,里面“王野”的路况最好,再来也是路程最短的那条,晋军不走“王野”难道要刻意绕路吗?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晋国扛的是周王室的大旗,出征怎么都要给周天子亮一下相,来表示“顺天应命”啥的,再邀请周天子检阅一下。 一般情况下,周天子本人并不会到场,派来公卿走程序也就是了。 代表周天子过来的是新任单公姬蔑。他是单襄公姬朝的孙子辈。 前一任单公怎么了?他已经有自己的谥号,叫单顷公。 姬侩是怎么死的?晋国这边有派人去参加葬礼,怎么死的则是完全没过问。 事实上,单国跟晋国的交情也就因为单襄公姬朝是晋悼公姬周的老师,到了单顷公姬侩这一辈关系就淡了。 姬蔑见到吕武时,开口说道:“陛下已到成婚之时,我将往齐国择王后人选。” 怎么选的齐国? 然而,历任周天子选妻子,一般是在齐国或秦国挑选。 原因?太多的诸侯国都是姬姓,哪怕是出了五服,春秋时期依然讲究同姓不婚。 周天子其实还有其它的国家能选,像是当前比较活跃的宋国,乃至于是楚国。 问题在于楚国正在挑战周天子的地位,宋国是殷商后裔之国。 吕武太懂姬蔑怎么会递上那句话了,笑着说道:“我必为天子备下厚礼。” 现在阴氏是周天子的钱袋子之一,逢年过节,乃至于平时没少找理由去送钱。 吕武这么对待贪财的周天子当然有自己的理由,看只看到时候能不能有用了。 果然,姬蔑立刻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对吕武这次南下得胜的祝福不要钱地喷洒出来。 他们在“王野”给周王室的公卿意思意思,不做耽搁继续南下。 路途之中来自郑国的消息不少。 接见完范氏使者并得知来意的郑国君臣并没有听话,第一时间集结大军南下入侵楚国。 子产一方面派出使节团要到晋国进行确认,另一方面则是有限的动员贵族。这样干肯定是为了拖时间,又不敢真的耽误老大的正事。 等吕武得知子产的做法,想法是:“范氏果然无法操弄郑国,士匄还是要多多努力呀。” 他们来到“虎牢”,士匄请示之后前去见刚刚抵达不久的子产,看样子有点像是要问罪? 范氏跟郑国是个什么样的相处方式,能够体现出范氏对外的掌控能力,也可以窥视到士匄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事实证明在范氏失去士鲂之后,内部行政效率降低不说,对外面的掌控也在手段上有些过于强硬,很难使得各个邦交国对范氏心悦诚服。 士匄到底跟子产聊了什么不重要,晋国这边的人只需要知道郑国愿意出兵入侵楚国就行了。 “郑待我之心不诚,多有搪塞,乃敢拒而不从。”士匄知道瞒不住,给上升到了郑国对晋国不尊重的层次。 尽管是那么说,包括吕武在内的“卿”,以及一些聪明的中等贵族,还是看出范氏对郑国的控制力有限。 吕武说道:“我不问其心,只观其行。” 好歹老范家是制定律法起家的,怎么开始玩起“唯心论”了呢? 从这里也能看出士匄被郑国搞得无比恼火,偏偏又很难抓住郑国的致命把柄。 讲通透一些,无非就是士匄在与子产的交锋中处在了下风。 吕武不管士匄是什么心情,说道:“我等既在‘虎牢’,范氏需遣人往‘商丘’召唤宋国听成。” 士匄脸色不是那么愉快的应道:“诺!” 当然,士匄不是给吕武脸色。 宋国没对范氏怎么着,该给的“会费”按时交,让干什么也尽力而为。 所以,士匄还是对郑国异常不爽,还是那种将不爽摆在脸上的态度。 现在阴氏的主要业务是在北边和西边搞事,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的主要业务在东边,解氏没有自己的业务,南方交给了范氏。 各自目标明确之下,阴氏跟范氏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竞争比较激烈的是荀氏(中行氏)、赵氏和魏氏。而他们又同时有需要来自阴氏帮助的地方。 这种现状之下,注定有利于吕武的超然地位更明显,不再只是简单的用元戎的身份来压人。 以前,郑国不止一次被楚国逼着去入侵晋国,一次次还是楚国答应好会北上,结果楚军特么压根没来。 郑国现在当然敢招惹楚国,前提是不要被晋国给坑了,要确定晋国的大军真的南下。 大批的晋军进驻“虎牢”,郑国用尽快的速度完成了三个‘军’的集结,再老老实实按照晋国的遥控朝着楚国“方城”去了。 “方城”是什么城?它其实不是城,换作在中原地区该称为“长城”,也就是一道长到过份的城墙头尾不相连,处在险要地点作为防御链。 郑国这一次搞得无比声势浩大,怕的就是楚国不知道自己要入侵了。 这个是子产以为晋国要救吴国,才有了今年的主动南下。 子产的猜测没错,作为小弟在得到来自老大的任务之后,做法就有点偷奸耍滑了。 站在郑国的角度,他们当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错,想用损失最小的方案完成老大给的任务,己方损失能少则少,又不会将楚国得罪得太狠。 晋国这边看郑国那样就很是不爽了。 “郑行变法,出兵必受困扰。”吕武不是在帮郑国说话,郑国有问题也是范氏的问题。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今次,若郑无法使楚出兵‘湛阪’,可治其罪。” 士匄巴不得找到机会好好收拾一次郑国,一听就来了兴趣。 第683章:真·太岁头上动土 吕武为什么会将战场选择在“湛阪”这个地方呢? 了解楚国的地理和各城邑分布,会知道“湛阪”那边的“方城”之南就是楚国的腹心之地。 所谓的“腹心”不是指有多么深入,也不是都城“郢”的周边,纯粹是那边不但是楚国的经济重镇,还是楚国的主要农耕集中地之一。 说“方城”可能很多人会陌生,要说到“宛”或是“南阳”,知道的人可能就更多了。 在封建时代,“宛”其实是作为南北交通枢纽之一,那边山地与平原各自占了半数,重点是山地并没有影响到交通,平原地形贯通了郑国与楚国的可行路线。 当然,“湛阪”并不是“宛”,前一个虽然也是楚国的“城”,但它在“方城”之外;后一个则是属于楚国经济重镇之一,位于“方城”的之内。 楚国为什么会修建“方城”呢?这里面有非常曲折的故事,包括曾经的楚国打不过郑国,不得已之下一再修建城墙用来作为防御链,再慢慢把各个城墙段给连接起来,也就成了一道长度将近两百里的长城了。 “我闻许在‘湛阪’之南?”吕武也是才刚知道这个消息的。 这个许国一再搬家,几年前才刚刚又给搬家了一次。他们从现代的许昌市附近,搬到了舞阳市以西,紧紧挨着楚国的“方城”,同时又跟蔡国成了邻居。 许国一直搬家很“伤身”的。每一次搬家不但要放弃开发好了的农田,连带到了新地点还要一切从头开始。 那种行为让许国很难有稳定的发展空间,整个国家的人口一度减少到一万人以下。 现在许国有多少人口?好像是有个将近三万人。 只有三万人就是一个诸侯国?这个也就是所谓的小型诸侯国,现如今可能比较少,春秋初期足有三千多个。 事实上,春秋初期要是有三万人多的人口都能算是中等强国,一些举国上下只有个两三千人的诸侯国更多。 时间走到了春秋中叶,还存在于世的各个诸侯国,他们多多少少都干过兼并他国的事情,吞并越多的国家,目前不一定是最强,但怎么都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吕武为什么会提到许国?只因为郑国很鸡贼的没有直接入侵楚国,大军逼近“湛阪”才发现有那么一个许国窝在那里,又从别的渠道得知许国现在是楚国的小弟,一想“敢情好!打了小的,肯定会惹出老的。就打你了。”逮着许国就是一顿揍,偏偏还不给打死。 “郑侍我不诚。”士匄觉得自己又抓住郑国的一个把柄。 现在的情况是,挨了打的许国一脸懵逼,好几次找郑国人诉说“我无罪”的那一套;亲自统军出征的子产没逼逼叨别的,告诉许人“我就是打你,怎么着啦?不服气,打不过?去找你们老大啊!”。 郑国表现出来的恶霸嘴脸简直是要把许人给气死了。 还讲不讲“礼”了嘛! 周礼里面有规定强大者不能任意欺凌弱小的哦。 当然,周礼的那个规定是为了限制各个分封国互相兼并,达到周王室永远牛逼的效果。 只是吧,不能互相兼并什么的早被各个诸侯国丢到一边,后来要是没有晋国扛起周王室的大旗,称霸之后对周王室制定的秩序进行维护,信不信“东方世界”要比现在更乱。 很伤心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许国跑去找楚国告状了。 刻意让许国能跑出去告状的郑国,他们得知许国总算去找楚国求救,陷入了极度愉悦的欢腾之中。 吕武大概能猜中子产等郑国人的心思。 郑国已经得罪了楚国,问题是不敢继续刺激楚国,怕就怕晋国缩了回去,楚国放下吴国和宋国专门盯着郑国往死打。 作为一个不是强大到能扛下一切,又有一点点强的郑国,他们被夹在晋国与楚国中间,真心是太难了! 吕武说道:“如今楚已动员,楚君招任公子格为主帅,会集‘邓’以北诸地之兵,已誓师北上途中。” 这个公子格并不是楚君熊招的儿子,也不是楚共王熊审的儿子,单纯就是楚国公族之一。 公子格能被任命为这次楚军的主帅,原因就是他的封地就在那片区域,还是实力最强大的那个封君。 讲实在话,晋国这边之前压根不知道公子格是谁。他们比较纳闷楚国难道是没有收到晋军集结在“虎牢”的消息吗?怎么派了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统兵北上。 楚国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点不太好说。 可能是楚国陷在吴国那个大泥潭,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也有可能是楚国被宋国那边的异动吸引,忽略了其它方向的动静。 更加可能是楚国觉得郑国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入侵许国这个小弟,以为出动公子格就能将郑军教训得满头包。 解朔问道:“楚国出兵多寡?” 这……怎么说呢? 人在“鹊”的楚君熊招只是得知郑军入侵许国,愤怒归于愤怒,要说当作多大的一件事情则很未必。 楚君熊招根据战争爆发的地点,选了个附近实力比较强的封君为主帅,转头估计就把那事忘了。 楚国跟吴国的交战又产生了新的转折,侵入吴国地界的楚军之前进行了分散,近期很多散出去的部队一再失联,一些渠道传来越国出兵帮助吴国的消息。 现在有越国?这完全就是废话了,一直以来都有很多“X越”或“越X”的国家,仅仅以一个“越”为国号的越国却只有一个。 越国在公元前2032年就已经立国,他们立国的时间比“夏(朝代)”晚了三十八年。(夏在公元前2070年建立) 诸夏选取正朔其实有迹可循。这个问题就跟有人问明明“辽”和“金”占据中原,历史上为什么却说“宋”是正朔一样。肯定是认同“那一方”文化的子孙繁衍下去,其余“各方”消失在历史长河,或者是不作为“主流”来区分。 简单一点的说,谁的文化能够传承下去,并且还是作为主流,谁就是牛逼。 更操蛋一点的来分析,为什么要分公元前以及公元后,还不是到了近现代由白皮说了算,他们又出现了一个宗(文)教(化)的“符号”人物。换作一直是种花家说了算,历史纪元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吕武建国,早早一统了诸夏,他的后裔将小破球全占了,又或者成为小破球毫无疑问的最强国,信不信历史纪元的区分就要变成从吕武出生的那天开始来计算“前”和“后”呢? 谁强谁掌握话语权是一种真理! 现在晋国比郑国强,郑国只能听命于来自晋国的指示。 子产心里有很多的想法,没有包括不切实际的野心。 他对于自己的历史使命很清晰,不是带着郑国在他们这一代人成为当世霸主或霸主之一,挽救郑国的信誉度,变法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谋求后人能让郑国继续存在下去,哪天能重拾荣耀,基本上也就算了没白掌权了。 “楚公子格前‘劲’已至。”子孔看上去很是忧心忡忡。 这个子孔是郑国的老牌权贵之一,本来子驷死后郑国该是由子孔来担任执政。 问题是,历史已经被吕武所改变,小蝴蝶的翅膀一扇,仅是郑国那边的郑君姬恽、子驷、子孔、子产等等很多人的命运也都发生了改变。 “公子格乃一地封主,不足为虑。”子产看上去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会那样的主要原因是,晋国要求郑国将楚国的大军引到“湛阪”附近,言下之意就是来的楚军越多越好。 现在楚国出战的却是公子格,一系列信息显示来的楚军数量不会超过三万,还是地方上各个封主给临时凑的杂牌军。 子孔深呼吸一口气,提议道:“如不然,我败公子格?” 子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细细考虑了一番,颔首道:“可也!” 就这般,郑国没有通知在“虎牢”驻扎的晋军赶紧过来,去到“虎牢”的郑国使者信誓旦旦表示这一次不用老大上,他们自己就能把公子格率领的楚军击败。 郑军和楚军在的战场并不在“湛阪”,他们将战场选在了一个叫“不羡”的诸侯国境内。 这个不羡是中原腹地的一个小型诸侯国,相传该国的国君是少昊的后裔,国姓是嬴姓。 这可是嬴姓啊!最为古老的姓之一。 除了嬴姓之外,还有姜、姬、妫、姒、姞、姚、妘七姓,被称为上古八姓。 看看这些姓的相似点,会发现的确非常古老,带着母系社会的特征。 吕武并没有研究过古老的姓,要不然就要想一想秦国的那个嬴姓是个怎么回事了。 然而,秦国嬴姓其实跟上古八姓不是一回事。 另外一点,秦国重来没说过“恶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乱认祖宗可不行。他们有证可考的祖先是蜚廉,是商朝末年纣王的宠臣之一。 秦国帮周天子牧马倒是真的,起源在秦非子。因此也就有了一个说法,秦国其实是秦姓。 在某天,人在“虎牢”的吕武得到了来自子产的汇报,讲的是郑军在湛水之边,一个叫“棫林”的地区击败楚军,并且还俘虏了楚军主帅公子格。 这个消息怎么说呢?要说意外吧,楚军来的是杂牌军,主帅是名不经传的公子格;郑军这边则是子产为主将、子孔为副手,去的是郑国的百战之兵。 郑军其实挺能打的,不幸的是他们总是碰上更能打的晋军,几次跟楚国交锋也是一些强力的封君。 这一次郑国三个“军”跟公子格临时拼凑起来的三万多乌合之众打,赢了才是理所当然,输了郑国其实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 毕竟,一国的精锐之师去跟临时拼凑的杂牌打,还能输的话,郑国就真的是太弱了。 郑军战胜楚军了?尽管是打一个名不经传的公子格,知道消息的士匄还是心情很不美丽。 搞什么嘛! 俺一直想抓住郑国的把柄,以为这一次郑国会认怂撤兵,或是赶紧喊老大上去增援。 没想到哇,真的没想到,郑军先表态要跟楚军拼了,后面还真取得了很漂亮的胜利? 子产这次赢得非常漂亮,近乎于全歼北上的三万楚军,己方伤亡不超过三千,并且俘虏了公子格,完全可以说是一场史诗一般的大胜。 郑国这一赢,作为郑军主帅的子产还没有怎么着,副手子孔开始各种上蹿下跳。 子孔的想法很简单,他们打楚军能像爸爸教训儿子,自个儿好像变得无比强大,是不是不用再对另外一个霸主那么卑躬屈膝呢? 策划并作为执行者来指挥这一场战役的子产,心里则是无比惊讶变法带来的成效。 在子产的变法中,维护公族的利益,压制非公族贵族的特权,给予泥泞阶层开放有限的上进通道。 得到机会的泥泞阶层,他们在这一次跟楚军交战时,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卖命,爆发出来的进取热情大到吓人。 有一点则是子产没搞明白。 郑国的变法对非公族的那一帮贵族非常不利,他们却是在跟楚军交战中异常卖力地展现自己的价值。 这个是搞什么?他们要向包括子产在内的郑国公族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是一种恐吓,又或者是什么呢? 侯晋等贵族才不会告诉子产,他们五大氏族那么卖命是做给晋国看的。 总之,郑军与楚军的交战结果已经出现,得胜的郑军哪怕是子产想控制也控制不住。 飘飘然状态的郑军觉得自己站起来啦! 他们投入更大的热情去洗劫“方城”之外楚国的地皮,甚至还误入蔡国进行了劫掠。 乱抢东西这种事情在郑军身上已经不止发生一次,他们以前也就抢一抢宋国,现在也敢在楚国这边玩“太岁头上动土”了。 吕武再一次收到的消息不是来自郑国那边,是回到“郢都”的楚君熊招派人来进行抗议。 郑军大肆劫掠楚国和蔡国,其中的倒霉蛋许国没人在乎,楚国将那些事情算在了晋国头上。 楚君熊招发出疑问,是他们上次在“许①”的相处不愉快吗?晋国怎么能放纵郑国干那种不是人干的事情。 “郑非人哉?我之正道,非此也。”士匄一脸的正义,又说道:“如今楚问罪,我或可旁观?” 话说,这小伙子要收拾郑国都到了魔怔的程度啦??? 第684章:一不小心,“天下归心”啦? 吕武似笑非笑地看着士匄,看得士匄慢慢变得很不好意思。 范氏要针对郑国在晋国的众“卿”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再则士匄从来都没有掩饰对郑国的意图。 晋国的“卿”针对某一个国家,用同为“卿”一员的说法:那个国家简直是祖上烧高香了,能得到晋国“卿”的针对。 也就是说,他们非但不同情那个国家,还觉得自己有那样的实力和权力。 这个纯粹就是屁股决定了思维,制止是不可能制止的,没推波助澜就算是有良心了。 “我使郑,郑有难我不往,国家气度不再。”吕武有想过放纵范氏,仔细再一想认为不能坐视郑国倒霉。 曾经是霸主的郑国能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起先并不是因为失去信誉,是几代郑国君臣自己作的。 后来郑国变得那么惨,则就是因为不被他国所信任了。 一个失去信誉度的国家,哪怕再强大也无法独霸多久,甚至会因为跌落神坛而被各种墙倒众人推。 国与国的交往要看实际利益没有错,获取利益的手段却不能太漂亮国,是吧? 其余的“卿”没有吭声,看脸色在态度上跟吕武一致。 他们并不是惧怕吕武而选择无条件站队,更不是为了针对范氏,思考的立场是从国家角度出发。 士匄说道:“郑实待我不诚。” 这个也不是死鸭子嘴硬,想要抱住晋国大腿的郑国在很多事情上确实有小动作,以至于在态度上很难让人看出真诚。 不过,国家与国家的交往难道不是那样吗?真的无条件服从,愿意损害自己的利益而服务老大,该是多么的袋鼠国品德呀。 漂亮国就那么一个,袋鼠国却是常有。 一般是作为小弟被老大逼得没有选择,又或者是自己脑子被门夹了,乃至于是妄自称大,总的来说不是智商不足,就是脑子真的坏了呗。 郑国有自己的心思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要是真的为了晋国而不顾一切,历代郑国君臣会从坟墓里爬起来掐死当代的这一帮郑国君臣。 吕武还是很喜欢士匄足够执着,话题却不能再继续下去,说道:“楚再败,败于郑。我或需长驱直入。” 怎么都要给楚国一点反应时间的吧? 现在的季节到了秋季,各个诸侯国会稍微消停一下,先给完成秋收再说。 吕武已经接到来自本国贵族的意见,他们询问大军会不会南下,不南下想回去封地主持秋收。 楚人也需要吃饭,他们近几年的用兵远比晋国频繁,消耗方面比晋国大多了。 所以,等楚国再一次进行动员,肯定是秋收之后。 也许,只是也许,楚国今年不会出兵北上了? 毕竟,楚国对吴国的战争在关键阶段,他们要是放弃对吴国的清剿,来自第三次“芜湖之战”的红利就将收获不到,肯定是要接着对吴国用兵,哪怕不一下子将吴国打死,怎么都要将吴国极尽地削弱。 晋国这一次南下的用意就是拯救吴国一次,免得楚国彻底将吴国打死,使得晋国失去了一个不断给楚国捣乱的列国。 士匄对吕武的决策本身没意见,心里则是很不爽郑国真会钻空子。 他们已经在“虎牢”驻扎了两个月之久,得到邀请的各个列国先后前来会合。 这一次,晋国召唤了卫、曹、纪、谭、鲁、杞、齐、滕、莱、薛、莒、邾、小邾,郑与宋肯定也是联军的一份子,又给缺失了秦。 吕武没有完全控制秦国之前,没有可能让秦国出现在会盟的名单上。 他作为晋国的元戎,当然有资格来决定会盟名单有谁没谁,哪怕是有人心里疑惑或有意见,该憋着还是要憋着。 十六国联军比上一次少了,来的联军数量却是比上一次多得多。 像是纪、谭、杞、滕、莱、薛、邾、小邾这些不入流的小国,他们砸锅卖铁也要组织起码两个“旅(合40战车、1000士兵)”,有能力就带来一个“师(100战车、2500士兵)”。 对于小型诸侯国来说,能出动一个“师”基本上就到了极限,要是这个“师”折损在战场上,他们国中就几乎要人人戴孝,连带国家财政也会破产,国门对有敌意的国家敞开。 来了一个“军(500战车、12500士兵)”的列国有卫国、鲁国、齐国。 曹国极限动员了四个“师”来帮老大站台。 本身就在南方的郑国已经动员了三个“军”,宋国则是集结起了两个“军”来作为野战力量。 宋国除了组建野战部队之外,他们在跟楚国比邻的城邑也进行动员,怕的就是楚国拿宋国开刀。 所以,不将晋军包括在内,十五国联军兵力就将近十二万。 从这里也能看出晋国为什么那么在意霸权,每年能够收到来自各个小弟的“会费”不说,一帮小弟凑出来的兵力也能有个数万,不看质量看数量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晋国从来不指望自己那些小弟的战斗力,哪怕是使用也是让他们去跟楚国带到中原战场的蛮人玩耍,晋军则是对上楚国的精锐。 这个当然不是晋国君臣厚道,他们其实是怕小弟败得太惨影响士气,乃至于是被小弟的败兵裹挟着稀里糊涂给败了。 吕武的命令下达,联军动弹了起来。 一个命令就能让二十多万人像是被拧了发条那样,要说吕武不感到骄傲是假的。 “阴子。”晏婴徒步来到吕武战车边上,小跑跟着的同时,大声说道:“齐正卿婴拜会。” 一国执政用这样的方式来拜会,谦虚而又卑微了呀! 吕武感受到了来自道德绑架的恶意,皱眉看了一眼裙摆满是尘土和草屑的晏婴,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让驭手将战车靠边停下。 “婴拜见阴子!”晏婴再次行礼,努力将气给平顺下来,不敢用气喘吁吁的姿态说话。他直起腰来,又给拜了下去,哀声说道:“齐知错,并无对纪、谭有不轨之心。” 现在纪国和谭国不但是晋国罩的,他们还是在吕武的主张下复国成功,邦交权却是交给了荀氏和赵氏。 吕武下了车,不解地说道:“因何如此?” 晏婴满是哀色,说道:“晋上军将、上军佐或对齐有所误会,非齐占纪、谭之田,乃田实归齐所有。” 什么玩意? 占田这种小事,是该找晋国元戎絮叨的吗??? 另外,负责纪国邦交的是中行吴,谭国的负责人是赵武,找他们去啊! 齐国现在挺难的。他们从一流强国跌落成为一个堪堪二流的国家,要是一直那么弱倒也没有什么,不会出现“失势凤凰不如鸡”的境况了。 跟齐国邻居的莒国,曾经被齐国灭国的莱国,他们不知道是得到谁的授意,还是自个儿搭伙,近来一直在针对齐国,搞得内乱不净的齐国浑身难受。 阴氏放弃对齐国的邦交权,导致齐国想要跟霸主国沟通很困难,没有来自晋国的施压又无法让莒国和莱国消停,形成一种恶性循环了。 “寡君仰慕阴子,诚想谒见。”晏婴一脸的哀求。 吕武很直接地摇头,说道:“我乃臣,齐侯乃君,何有‘谒见’之礼。” 晏婴小心翼翼地说道:“阴子与楚君会盟于‘许①’,天下何人不知阴子地位超然。” 啊? 也就是说,天下人已经拿吕武当一国之君看啦??? 这个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莒国和莱国的邦交权是阴氏在负责。 齐国尽管被吕武折腾得无比凄惨,他们思前再想后,憋屈地发现齐国想要脱离困境还是需要吕武来处理。每每想到这个事实,搞得他们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脑门也是一再充血。 吕武看着一再通过的大军,声音很轻地说道:“大军将驻于‘叶’,届时再寻机一会,如何?” 声音不在大小,要看是谁出声。 晏婴用最努力的姿态,想要将吕武的每一个字听清楚,再细细地品味有什么暗示。 那个“叶”在楚国的“方城”边上,它原本是楚国贵族的产业,现在被郑军控制。 而“叶”的旁边就是许国现在的栖息地,等于许人也在郑军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晏婴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一再请求吕武要记得这么一件事情,他们会用最大的诚意来对待。 齐国现在当然很惨,要说惨到再也爬不起来却是未必。他们的纺织业和制盐业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多少有点底子只要努力努力还是能够恢复原本产量的六成。 以前齐国的军事实力不是最强,怎么都有军事实力来威慑周边列国,进而又保证自己国家的商品在运输途中的安全。 现在?有齐国的贵族掏出存货外出贩售,一些商队竟然遭到了成群结队的匪盗袭击。这个在以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啊! 那些匪盗怎么来的?遭遇袭击的齐人眼睛没瞎,有点军事常识能看出根本是某贵族伪装的。 齐国现在只求吕武重新接手邦交。 一旦吕武愿意继续负责跟齐国的邦交,等于齐国就能有一块“招牌”能举起来,表示他们是归晋国阴氏罩的。 所以,该怎么说呢? 吕武的战车重新归入队列,目光却是会时不时扫向齐军的位置,心想:“是吕光的主意,还是晏婴呢?他们这么能伸能屈,要不要再折腾齐国,将齐国折腾到再也爬不起来?” 一声号令能指挥二三十万的军。 一个决定能导致一个国家的兴衰。 怎么说? 振长策而御宇内,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 大丈夫,当如是! 第685章:老大很忙,也很莽 吕武现在已经有能力“化家为国”了,为什么还迟迟不做呢?因为不单单是没有将楚国打趴下,计划中的很多环节也还没有完成。 众多的环节之中,包括吕武需要先在晋国内部寻找好盟友,少不了将一些家族列上需要消灭和吞并的名单。 另外一个环节则是划分好各国的角色,比如将齐国给肢解掉,再让纪国和谭国得到复立。 在对齐国上面,吕武没想过彻底将齐国打死,也不会让齐国疲弱不堪。 一个心有不甘,并且还有点实力的齐国存在下去,日后会成为周边国家的麻烦。 至于齐国以后的邻居会是谁,说不定有荀国、赵国和魏国,是吧? 注意,只是“说不定”,可没说一定有。 吕武的计划并不是一成不变,会随着局势的发展和变动进行必要调整。 为什么不一家直接吞掉晋国,再兼并秦国?只因为着实是太难太难了! 晋国的贵族战斗力远比其他诸侯国强,阴氏要是先跟晋国的其余贵族为敌,哪怕能吞掉晋国,自身的损失肯定会很大,极可能会被某个诸侯国摘了桃子。 吕武找人合作瓜分晋国,找一个是找,找几个也是找,一块合作着将晋国肢解得支离破碎,阴氏只要自己的那一份,连带将秦国吞掉,会成为原来晋国卿位家族“化家为国”后最强大的那一个,实力方面还不会遭到损失。 原本最为强大的晋国遭到瓜分,世界局势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游戏规则肯定也会随着变。 在那种局面下,吕武这边作为最强,肯定还有挑选盟友的主动权,是对曾经的同僚下手,还是联合起来搞其他诸侯国,能做的选择太多了。 一个支离破碎的“东方世界”就是吕武想要的局势,也会是“化家为国”后一段时间内阴氏最安全的局面。 “范氏对郑,或可蚕食,决不可用力过猛。”吕武实在是对士匄有些没办法,只能支招了。 近期士匄对郑国简直就是恶意满满,再不收着点就要成“司马昭之心”了。 人家司马昭想篡位搞得人尽皆知,得知不好了的老曹家没实力搞事情,连鱼死网破的决心都没有。 郑国可不是老曹家的魏国,实力跟晋国没法比是没错,搞到鱼死网破的局面不但范氏会倒霉,晋国也要被坑一波。 士匄先是愕然,随后露出了反思的表情,心想:“我做得那么明显吗?” 他这个叫当局者迷。 现在当然没有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能够直接跟士匄接触的人,十个里面起码有八个猜出了士匄的心思。 为什么呢?要是没有吕武在秦国那么搞,大家其实还不会想太多,有了阴氏在秦国操作的例子,容不得大家继续傻下去。 当然,他们只是以为范氏要学阴氏将郑国搞成傀儡国,暂时没联想到更多。 而现在的士匄未必猜到阴氏要将秦国吃个干干净净,他本人则是勃发了雄心壮志要吞掉郑国。 这个吞掉可以是让郑国“化国为家”,也就是干掉郑国再将那些城邑成为范氏的封邑,不是范氏要“化家为国”。 晋国有过这样的例子,比如干掉翟国和霍国就是当时某个家族的主张,“翟”和“霍”成了晋国某贵族的封邑。这个也是春秋时期发生兼并的正常情况。 有没有发现范氏的野心对于大多数晋国的贵族并无所谓,实力不够的家族听从国家层面的安排,实力强大的家族则是找目标盯上,让他们主动帮范氏的忙则是属于不可能。 吕武只是提醒了士匄一次,之后士匄会怎么做,没有打算再管了。 要是士匄影响到晋国与楚国的争霸,单纯迫使吕武玩一手“挥泪斩马谡”而已,倒霉的又不会是阴氏,甚至阴氏可能趁机发一笔,吕武重新找个合作对象也就是了。(猪哥表示遭到冒犯) 联军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行军来到“湛阪”这个地方。 吕武刚刚抵达就遭到许国使者的求见。 许国使者来不是为了别的。他们遭到郑军的一顿胖揍,国家的军队已经全部完蛋,本来有个三万多臣民剩下不足八千。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许国的国君和高层没有战死也没有被俘,他们不敢奢求郑国无条件释放战俘,只求晋国能发发善心当中间人,使得许国能用财帛赎回被俘和被掳的许人。 吕武正在跟许国使者说事,陈国、蔡国和沈国的使者也来了,并且联袂求见。 这一次蔡国遭到波及,他们不止一次进行抗议,碰上了打赢楚国而变得飘飘然的郑国贵族,无处说理只能找刚认的老大了。 “赎回许人一事,我可向郑正卿提及,成与不成或难预料。”吕武想当一次好人,好处也想要。 许国使者当然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他琢磨着吕武是晋国元戎,开口哪有郑国拒绝的道理。 然而,许国忘记了一件事情,他们的老大是楚国啊。 这时,陈国、蔡国、沈国的使者进来。 为什么少了顿国?上一次吕武建议顿国搬家,着实害怕楚国报复的顿国君臣很利索地搬家了。这一次自然也就少了他们的戏份咯。 三个国家是来找吕武抗议郑国那些胡作非为的。 他们的联合让吕武看到了一些东西,陈国、蔡国和沈国这是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啦? “郑为我友,蔡亦为我友。如有龌龊自是不该。”吕武暂时没发现郑国变得有些飘,主要是郑国的那些人不敢在吕武面前飘飘然。 蔡国使者气愤又是委屈地说道:“我多次与郑相商,其人嘴脸甚是可恶。” 这个就要看蔡国在郑国眼中是什么份量了?估计是膨胀起来的郑国觉得蔡国太弱小,乃至于连个屁都不是。 吕武想了想,说道:“贵使可寻中军佐。” 郑国的邦交权在范氏手里,找他们才对。 事实上,蔡国知道跟郑国有关的事情应该找范氏,单纯觉得吕武更牛逼,讲话更管用,想要走捷径罢了。 这三个国家还想要当小机灵鬼,用表现出来的行为举止明确表示要向吕武靠拢。 吕武毛病了才接受陈国、蔡国和沈国的靠拢。 不是这三个国家比顿国还弱小,相反这三个国家比什么滕、薛、纪、谭、邾、小邾之流要强。 陈国、蔡国和沈国显得弱小,要看他们的邻居是谁,又是谁对他们有野心。 要是没有吕武上次的操作,沈国和顿国根本就是楚国砧板上的鱼肉,只差楚国一个张嘴吃掉的步骤就完事了。 而沈国虽然一副要被楚国吞并的样子,他们最恨的却是晋国。 不是吕武上次又搞了沈国的原因,是很早之前晋国跟楚国争霸,晋军南下攻打蔡国,结果蔡国还没怎么着,沈国遭到晋军一顿毒打,打得沈国一蹶不振了。 那个仇恨被沈国君臣牢记在心,他们觉得上一次又被晋国坑了一把,导致楚国现在恨死了沈国,逼迫他们不得不暂时抱住大仇人的大腿,心情着实是糟糕透了。 现在沈国当然不敢对晋国表露出仇恨,说被晋国弄得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没有,正憋着想给晋国搞一次大的呢。 吕武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觉得沈国使者有点怪,要说怪在哪里又一时半会没法搞明白。 三国的使者走没有多久,士匄脸色非常差劲的过来了。 士匄还没有讲正事,中行吴、解朔和赵武联袂而来。 刚才士匄话里话外都有火气。这个火气却不是吕武的原因。 许国使者去找到士匄,以非常卑微的态度提出了请求,一开始士匄并没有当回事。 不就是拿出财帛赎回战俘嘛。 各个列国互相爆发冲突,抓到一些俘虏,拿钱放人很正常的。 “郑拒还俘虏?”中行吴听到这个一脸的讶异,忍不住当了一次复读机。 士匄压抑着愤怒,说道:“子孔驳子产之言,我以为乃是暗中早有勾连,两人合谋戏弄于我!” 这一下,赵武和解朔对视了一眼。 那啥。 好歹是中军佐,事情办砸了有火气挺正常,讲出那话就很不正常了啊。 威严啊,要保持一个中军佐该有的威严。 吃了亏,不爽快,咱混着牙齿往肚吞,讲出来只是更丢人,私下找机会算账不好吗? 吕武眯了眯眼。但是,他绝对不是长着一双眯眯眼,真要是眯眯眼,信不信在当前年代也做美容手术! 他纳闷郑国哪里来的胆子敢拒绝晋国的中军佐,是不是打赢了楚国的杂牌军一次,给变得飘了? “阿匄,你可命郑军越‘长城’进军‘缯关’。”吕武眯着眼讲了这么一句。 士匄注意到了吕武的称呼,有些感激,更多的是感到羞耻。 特么的! 郑国竟然敢对范氏说“不”了?本来就要搞他们,以后是没机会也要制造机会,反正就是往死里搞! 吕武给了士匄一个出气的机会,又说道:“余部入蔡国,进军淮水。遇‘城’克之,遇‘邑’拔之,遇‘邦’掠之。” 本来心情复杂的士匄被惊到了。 在场的中行吴、解朔和赵武好不到哪去,一副张大嘴巴被吓到的模样。 吕武的话还没说完,没理会被惊到的众人,含笑说道:“我与楚争雄,楚二次饮马大河,我如何不饮马大江!” 第686章:灾难,天大的灾难! 亲自劫掠这种事情哪能由“王师”来干呢? 晋国召唤一帮小弟是过来干什么,有脏活累活肯定是轮到小弟上了。 郑军被指示着攻打“方城”,他们得知命令虽然是士匄来下达,背后做出指示的人却是吕武,不做犹豫就上了。 士匄以为郑国总算是懂了点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慰,想要折腾郑国的心思却是更加强烈。 有些人不折腾,特么就不懂得怎么好好做个人呀! 除了郑军之外的其余联军进入蔡国,进入蔡国北部立刻看到郑军之前肆虐的痕迹,各种对郑国不好的风评也就出现了。 这个并不是吕武或士匄私下搞小动作,是那些列国有兔死狗烹的心理。 大家都在老大麾下混,要是强的国家能够肆意欺负弱的国家,内卷那么厉害还当同一个阵营有什么意思。 他们觉得稍微好受的是郑国无条件归还了蔡国的人口和物资,甚至还给予了赔偿。 蔡国当然没资格跟郑国对话,谁不知道是老大开了口,更精确一些是吕武要求郑国那么做,郑国也照办了。 他们一方面觉得晋国在吕武的主政下有老大风范,另一方面也深切感受到了吕武不愧是一名地位超然的人物。 至于说士匄给郑国下达指示没有被照办?要知道人虽然都是人,人与人却是不一样的。他们也就私下嗤笑一下士匄,傻了才在晋人面前去讲自己的心里话。 蔡国实际上并不是分封之初的那个蔡国了。他们曾经灭亡过一次,初代国君是周武王的弟弟叔度,后来叔度跟着武庚反叛,被周公旦放逐于郭邻。叔度死后,周公旦封其子蔡仲于蔡,重建蔡国。 武庚是纣王帝辛的儿子,并且还就是苏妲己的亲生骨肉,殷商国祚转移到姬周(国家)时,取代殷商成为天下共主的姬周并没有对武庚怎么样,仍然给予了一国之主的待遇。 《封神演义》之所以是演义,很多东西当然是虚构出来的。 在正牌的历史上,史书中不见有一个姜王后,也没有殷郊和殷洪;帝辛那时候还不流行诗,哪怕有女娲娘娘庙宇,也不可能有那么一首淫秽的打油诗。 当然了,帝辛也没有一些自媒体包装的那么好,什么解放奴隶啥的纯属杜撰,一些身份低微的人得到提拔,一直在跟神权抗争,搞到众叛亲离,则是属于有史可查。(如果姬周没篡改历史的话) 殷商时期,神权之重超乎想象,帝辛同时跟神权和权贵相争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帝辛“最后一个人王”这个定义,不作评价了。反正这个说法站在人的立场是有益的。 吕武知道一件事情,一般被周王室分封到南方的不是殷商后裔,就是跟武庚反叛事件有牵连。 直白说就是,位处南方的诸侯国其实都是不受周王室待见,刻意被流放到南方这个满是沼泽和毒瘴的地方。 尽管是那样,上古对贵族来说真的是一个美好的时代,犯下了那样的罪都能不死,还能当一国之君继续爽。 前两年楚国这边也发生了叛乱,后来更有公子意图谋取一国之君的宝座;叛乱者被楚君杀了,楚君则是没有杀死自己的兄弟,与一些不能杀的大臣一块进行了流放。 要是换作大一统时代,会是怎么样? 西汉有事没事就爱拿棋盘砸堂兄弟玩;李唐动不动就玩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代又一代快乐地重复上演,以孙子对奶奶谦恭友爱奏响了皇朝毁灭的序曲;赵宋兄弟俩一个拿斧头,另一个赤手空拳奄奄一息地躺病床,开开心心的玩密室大逃杀。话说,一匕首或一碗毒药的事,至不济上枕头闷死就是了,为什么要拿斧头呀? 以上那些还是比较出名的事例,不出名的父子兄弟互相残杀就更多了。用无数件事实来证明皇家无亲情的这个道理。 “郑军已过‘方城’,并未遭到抵抗。”士匄十足的不爽。 吕武却是觉得理所当然。 上一次郑军消灭了三万楚军。这些楚军一部分是来自“方城”后面的各贵族私军,更多是来自“方城”的驻军。他们遭到歼灭,不是等于楚国的国防出现漏洞了嘛。 所以了,郑军轻轻松松越过“方城”只是开始,他们攻打“方城”后面的楚国城邑哪怕是遭到抵抗,楚人的抵抗力度估计也不会太强。 吕武“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且观事后便是。” 现在郑军会很爽,他们抢的越狠,表现得越张狂,日后楚国找他们算账就会有多么酷烈。 士匄听得一愣,琢磨了老半晌才反应过来,品读出吕武那句话的意思。 “不能轻易与元戎为敌!”士匄心想。 曾经的栾书也很阴险,然而他的阴险还能提防。 吕武是个怎么回事?做什么事情一时半会看不出会有什么坏处,甚至还能得到一时的大好处,爽完了就该轮到悲惨下场啦??? 其实,吕武看到士匄对自己露出忌惮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困惑。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跟郑人一样飘了,忘记言多必失的道理?”吕武在反省自己。 主要是近几年来吕武过得很顺,长时间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身份地位又那么高,人真的会变。 所以,以为“吾当三日,自省吾身”这句话的意思真的有那么简单吗?其实是在教一些想干大事的人,一定不要飘啊!普通人对这句话可以不在意,某些群体忽视了这句话则是一定会倒霉。 吕武改了个话题,说道:“郑军肆虐楚之北境,我联军攻略楚之淮水,楚在吴用兵,宋亦出兵楚之东境。楚四处失火,且看如何抉择。” 没有疑问的是吴国肯定得救了。在这种状况下,楚国必然会从吴国撤兵,看就看楚国会将主力挥师向哪,极有可能是直奔吕武的这一路联军。 当然,不能排除楚国就近先找越境入侵的宋军,又或者对郑国的仇恨值最大。 吕武换位进行思考,认为先解决实力最强的那一支敌军最划算。 这种思路没有太复杂的原因,要用强国的心态去想,能将最强的那一路敌人解决掉,自然能够恐吓其余区域的敌军撤退,算是最能节省时间和对自己有足够自信的一种做法。 以楚国的实力,他们完全能够主力直扑吕武的这一路联军,再分兵去找郑军和宋军玩耍。这也是当世霸主该有的阔绰。 现在吕武等人在哪?他们已经渡过淮水,大军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肆虐,又顺路攻灭了唐国和随国、赖国,逼近到距离“郢”这个楚国都城约四百里的“鄀(ruò)”了。 这个“鄀”其实是楚国的旧都之一,也就是说它曾经有一段时间也叫“郢”,后来才恢复“鄀”这个地名。 楚国人挺会玩,他们无论是迁都到哪里,都城会一概叫“郢”,再次迁走才恢复当地本来的名字。 所以,不要以为楚国的都城一直叫“郢”就以为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迁都。 打从事实上来说,到战国时期的阶段,几大强国中独独楚国迁都最为勤快,一次次都有述说不完的血泪史。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一路肆虐过来,沿途的楚国城邑当然是倒了血霉。 他们的分工还挺仔细,弱国负责去搞“邦”,中等强国去打“邑”,晋军再带着一些小弟专门克“城”。 收获一概集中起来,等后面再按照各自的收获点算,分成比例是晋国得七成,其余列国分剩下的三成。 这个收获分配比例没有什么毛病,晋国占大头太应该了。 没有晋国搞团建活动,其余列国够资格来楚国收获吗? 吕武之所以停在“鄀”不动弹,单纯就是楚君熊招派使者过来约架,战场被选在了一个叫“湫”的地方。 诸夏这边取名很讲究,一般能从地名品读出当地具体会是什么样的地形或地理环境。 那个叫“湫”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低洼的地理环境,可能还遍处有大大小小的水池。 吕武派人前往侦查,已经大概知道“湫”那边的环境,得出来楚国进行了分兵的猜测。 战场在楚国境内,肯定是楚人最了解什么样的地方适合作为需要的战场。 楚国选择的“湫”并不适合用来大兵团作战,尤其是现在那种摆开阵势的堂堂正正之战。 所以了,吕武不打算让楚国君臣如意,拒绝前往“湫”进行会战,告诉他们要打就来“鄀”,不来咱们就要回去了。 回去?当然不可能回去。 吕武已经将要饮马大江的话放出去,一定会说到做到。 如果以晋国的多国联军和多个方向的盟友撤退,楚国会是最感到难受的那一个。 楚国遭到肆虐了啊! 经济重镇和农耕区被郑军各种烧杀抢掠。 宋军在“大别山”那边肆意的横冲直撞,造成破坏什么的倒是没有多大,问题是霸主国的尊严遭到冒犯。 以晋军为首的这一路联军最过分,不是一路杀啊、抢啊、烧啊过份,是竟然灭了唐国、随国、曾国和赖国,又给驻军在楚国旧都遗址,还特么逼近“郢”不到四百里! 楚君熊招很伤心,他跟偶像明明相处那么愉快,偶像怎么能那样对待自己呢? 不过,另一个侧面来说,楚君熊招又觉得自己没有粉错偶像。 什么心态?真真是老复杂啦! 第687章:大战在即 “鄀”这边的地理环境其实也不适合作为战场,主要是面积不大的水塘分布起来着实太多。 多水源的区域不但森林覆盖率会很足,连带各种昆虫也会多到吓人。 蚊虫在任何年代都是传播疾病的大军,人在这种环境睡一晚,能不能不受蚊虫在耳边干扰睡过去另外说,隔天暴露在外的皮肤少不了一些叮包。 吕武现在就是在一条溪水边上。 溪水很清澈,能看到水下长的水草以及各种石子、田螺什么的,要是走到一些溪边的小水洼会看到另一幅场景。 这些小水洼里面充满了各种条状的虫子,它们一般是黑色或是灰色,自由自在地在水里扭着各种形状。 “加强全军巡察,无论活水、死水皆需煮沸方可饮用。”吕武之前就已经交代了,怕的就是有人不当回事。 这么一种举措,能想象到各种植物又要倒血霉了。 曾经的曹操带着十多万军队南下,又在荆州接纳了将近二十万的降军,他们对上刘备和孙权的三五万联军为什么会败的?不就是因为对南方的情况不太了解,北人各种不懂提防给闹了瘟疫,再给瘟疫蔓延到全军,病患满营又是士气低落,逼得曹操想要速战速决,然后被周瑜一把火烧得嗷嗷叫的嘛。 请注意,演义就是演义,诸葛亮在火烧赤壁中或许有所作用,真正设计火烧曹军的是周瑜。 另外,演义中周瑜各种嫉妒诸葛亮,真实情况是周瑜才是真正的顶级高富帅,没必要去羡慕一个荆州资本搞出来的“流量”。 用人话来讲,一方军阀的堂堂实权人物,老婆还那么漂亮,怎么会去羡慕为了获取资本支持娶了丑妞的乡野村夫(寒门),真心没必要的呀! 诸葛亮当然是有才情的,却不是在军事,而在内政。 荆州资本吹起来的另一位凤雏(庞统)没表现机会就领了饭盒,着实让荆州资本吹嘘的“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破防了。 吕武在看东南方向,想到了曹军的惨象,脑海中出现了某个皮肤黝黑小个子连续三次的“哈哈”大笑,再被追得亡命逃窜。 所以,演义还是挺深入人心的吧? 他们的东南方向就是“赤壁”的位置,不过那边现在的大江水道和三国、现代都不是一回事。 另外,那边现在是一片范围非常大的沼泽地(云梦泽),里面属于无人区。 一样是南方,实际上很多东西也存在区别。 北方人对南方的刻板印象,大概是出门就有溪流河水什么的。 然而,要说淮南那一代是水系遍布没有错,其它区域真不是那么回事。 南方多水系,但不是每一个区域都是坐船比走陆路快捷,更多的其实是山,到处的山,没完没了的山;还有那冬湿润冷,夏干燥热,秋天家里到处露水珠,春天时不时来一场雨的环境。 “鄀”这边除了大大小小的水塘,其实周边也没少见山地,它还是位于汉水之边,可以理解楚国为什么要将都城搬离这里了。只因为汉水历来不是什么乖孩子,会时不时调皮捣蛋玩水漫周边的小游戏。 吕武得知斥候归来,结束巡察回到军帐。 “楚分兵三路,一路往‘英氏’,一路往‘申’,一路向我而来。”吕武召集了晋国的头头脑脑,连带列国也进行了邀请。 他们暂时没有吴国那边的消息,看楚国有能力兵分三路,怎么都能猜到楚军从吴国地界撤离。 这样一来,吕武出兵南下的目标其实已经达成,成功地迫使楚国继续打击吴国的计划破产了。 各个诸侯国,换作以往一国之君不会亲自到场。 毕竟,君臣有别摆在那里。 现在嘛?应该是认同吕武位比一国之君,参与会盟的各国国君都亲自前来参加会议。 “宋军借夷虎地界而退,撤往‘下蔡’驻营,想来两军已在对垒。”吕武没说这一路的楚军去了多少。 楚国派去跟宋军作战的部队是从吴国撤回的一部分,数量在两万到三万之间。 不要看楚军只有两三万,要知道里面有成氏和屈氏就够了。 曹君姬负刍皱眉说道:“宋军为何未战先退?” 意思就是,宋人不该那么胆小,是不是要坑他们这一路大军。 需要了解曹国现在跟宋国的关系并不好,原因当然是卫国跟宋国是好哥们,曹国却跟鲁国合起来在跟卫国开战。 逮住机会给宋国挖坑这种事情,曹君姬负刍干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吕武只是看了一眼曹君姬负刍,不可能回答,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楚君亲征,挥师十五万已至‘雍澨(shì)’,距我一百三十里。诸君需召回所部听我安排。” 列国的国君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他们已经抢了将近两个月,能抢的地方几乎抢了个遍,再搜刮也刮不出太厚的油水。 另外,并不是楚国喜欢拖拖拉拉,他们一部分从吴国地界撤军,非常卖力地赶路,不到两个月给赶回来,可想而知有多少天是处在强行军的状态。 在“郢”附近,或是从其它区域征调的军队,进行军备上的整顿,或是筹集粮秣什么的,一样需要消耗不少的时间。 总的来说,季节已经进入到晚秋,留给两个阵营用来拼杀的时间已经不多,再拖上个二十来天就该进入初冬。 考虑到吕武南下时立下的雄心壮志,冬季到来之前战争没有出现结果,晋军今年会在南方不回去,老大不离开为前提,哪个小弟胆子大可以试试能不能自己偷溜回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南下获取的战利品在老大的控制之中,一众小弟为了战利品分成,说什么都不会半途退出的吧? 用阴暗心理进行猜测,吕武搞了那种战利品分配的方式,又将战利品集中管理,好像就是要拿捏住一帮诸侯??? 而实际上恰恰就是因为会盟的诸侯国太多,老大应该承担起责任,免得联盟内部因为战利品出现龌龊,没正式跟楚军展开较量,内部先自己乱起来。 来自列国的人退去。 再不愿意多话的魏绛,还是需要确认一件事情,问道:“我果要饮马大江?” 吕武没说话,有人先吭声。 解朔说道:“我劳师动众南下,为何不可饮马大江?” 魏绛有些无语地看着解朔。他就是想要知道吕武会用多大的决心在南方跟楚军死磕而已,没其它意思的呀。 第688章:俺,其实想当个正直的人 这一次晋国以及列国的联军将楚国祸害得有些惨! 到底是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就这么说吧,联军攻克的“城”级别就有七座,“邑”级别五十六个,“邦”数百个。 上面的数据看着比较片面,看看统计的相关战利品,楚国有二十来家的贵族遭到俘虏或是战死,俘获以及掳掠的楚人将近十六万,各类财帛以及物资的运输需要用到两三万车辆。 而那个还只是联军的战利品,没有算上破坏掉不可再利用的物质层次,还有杀掉不能再复生的楚人,一系列的后续影响绝对大到惊人。 完全无法进行统计,只能进行不靠谱的猜测,受到战争威胁不得不背井离乡逃亡的楚人数量,约是在四十万人左右? 楚国的总人口是多少?他们自己估计也不清楚,取一个史学家猜测的数字,当前阶段应该是三四百万人口吧?(人口不算奴隶以及在荒野生活的群体) 所以,晋国以及盟友入侵楚国,一下子影响到将近六七十万楚人的正常生活,以国家层次来看楚国不但惨,并且绝对会很伤! 惨不惨和伤不伤是一回事,从政治角度来看有另外的解读方式。 晋国跟楚国争霸了近百年,历来只有楚军北上打到晋国的家门口。 虽说晋国的本土没有遭到过战争的破坏,列国还是会看成楚国在这一场争霸战争中站在优势地位。 那一场“邲之战”的影响为什么会那么大?不是晋国那边有“卿”的子侄被俘了,乃是楚军成功饮马大河,并且还击败了看似国力正盛的晋国。 上一次“沫之战”为什么影响不大?原因当然是楚军第二次成功饮马大河,他们哪怕是战败和令尹被俘虏,某种程度上还是赚到了政治声望。 饮马大河哦?咱们再次做到了!就问牛不牛逼!? 至于再次成功饮马大河遭到的一些挫折,咱们是一个损失不起的国家吗?完全不是呀! 政治是一种挺复杂的游戏,不能单纯去看干某件事情遭受的损失,要看那件事情办成之后产生的影响力。 明知道二打十六,俺们也知道自己从军事装备到国力有点弱,但俺就是要拼! 输是不可能输的,打平都是赚,赢了则是血赚,以后谁再也不敢小瞧了俺!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付出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怎么说?以战略角度为出发点,真的没毛病呀! 吕武想搞大事,却是不能蛮横地去干大事业。 诸夏这边很讲究声望,光有实力而没有声望,再有实力也要被群殴;实力不足却是有着很高的声望,起事后会有一个八方来投的局面;实力和声望都够的话,会上演什么叫做“时代之子”的大戏。 有什么比亲征之下成功饮马大江更能提高声望的吗?有的,攻克楚国都城“郢”绝对算一件。 杀死或俘虏楚君?这个不能算,真的要算也是负分项。 以晋军为首的联军正在回调兵力,自然不能忘了将获得的战利品陆陆续续运出楚国地界。 吕武将运输战利品的活交给了鲁国和曹国,麾下的晋军则是全力备战。 另外的那些列国?吕武是个晋人,有属于晋人的毛病,打从心里没指望列国联军在对上正牌楚军时能顶用。 那为什么还要集中列国的兵力?吕武将他们集中起来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来是怕这些列国私下搞什么幺蛾子;再来就是让他们正面顶上没用,等晋军跟楚军正面对垒时,可以派他们四处开花来干扰楚军呀。 选择鲁国和曹国来运输战利品也有讲究,他们现在跟卫国和齐国不对付,晋国则是在打压卫国和齐国。 所以,使用鲁国和曹国来跑腿不但能让两国完成身为小弟的义务,还能让他们保持实力;再来就是明示在曹国、鲁国和卫国的斗争中,晋国比较偏爱曹国和鲁国了。 老大不好当的。做什么事情都要将影响考虑进去,再去权衡怎么做更划算,名声也要得到增益。 无疑问的是卫国和齐国近期的名声都不好,晋国偏袒鲁国和曹国也就更让列国没话说。 “楚军前‘劲’已抵达‘湫’,可见蒍氏、斗氏、薳氏旌旗,另有罗氏、权氏、丹氏、阴氏。”中行吴说的后面四个楚国家族,属于实力弱于几大强力氏族却又值得注意的那批。 楚国有阴氏?这完全就是废话了。 多次提起现在有很多的地名重复,一个家族要是分出小宗,一般会以地名来成为“氏”,也就是有了那个地名的前缀,不但楚国有阴氏,鲁国、卫国、宋国也有一个前缀为“阴”的家族,他们跟吕武这边除了前缀一样之外,没有其余什么关系。 并且现在看前缀只能看出封地在哪,想从前缀猜出这个家族是哪个家族的小宗,还是一个新兴的家族,其实挺难的呀。 所以,贵族们的家庭教育课之中,必须会有一个教导人际关系的科目,用来让本家族的成员知道哪个谁是哪个家族的人,他在那个家族又是什么份量,等等。 楚国的前锋部队来了三四万人,他们打出的旌旗之中以薳氏为主,那么薳氏就是楚国前锋军的“锋锐”,也被称为“前劲之主”了。 吕武说道:“楚军既来,上军将、上军佐便挥师而去,与其对垒。” 听说过“以逸待劳”吗?后面还有一句叫“乘其不备”。 这个“乘其不备”其实不完全指趁着对方准备不足,还包括攻击一支疲惫之师能占到大便宜。 中行吴站起来应:“诺!” 赵武当然也站起来应命,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够霸气。 晋军要是真的信心十足,何不展露出风度,给远来的楚军稍作休息的时间,再开始堂堂正正一战呢? 赵武那种想法可以有两种解读方式,第一种就是真的充满信心,根本不害怕无法战胜对手;另一种这就是脑子坏了,要搞蠢猪式的仁义。 现在的网络上有一种说法,认为一个大国就该有属于大国的气度,偶尔吃亏什么的不用太在意,要大度一些原谅那些占便宜的国家,并且无视掉一些小丑搞的魑魅魍魉手段。 品品,不用过多详细的去品,有没有闻到那一股属于“腐儒”的腐臭味? 如果不是有“腐儒”的腐臭味,要么是智商真的有问题,再不然就是传说中的美分了吧? 以当前的年代,赵武那种想法很贵族,在广义上真没什么毛病。 直白点来说,要趁着抵达的楚军疲惫状态去邀战,发布那种命令的吕武显得有些给贵族丢人了。 中行吴没想太多,接受命令再出战,努力去打赢才是本质工作。 晋国的上军点兵聚将,准备妥当就出发了。 来自各个列国的高层,他们等晋国的上军完全离开才听说楚军的前锋到了。 一个人就有一种想法,可能相似,也可能完全相反。 列国的高层对吕武的做法当然分为两面,一种想法跟赵武一样,另一种则是只想打赢。 “我大肆劫掠楚境,再言品德,岂非自欺欺人?”这是明白人讲的话。 他们的的确确是肆虐了楚国,还扮演什么清白无暇的好人啊!不嫌恶心自己,也脏了别人的眼吗? 解朔在事后刻意找到吕武,问道:“元戎,何至于斯?” 怎么了? 是没有信心正面跟楚军展开公平公正的较量吗? 该怎么说呢? 吕武深知楚人现在正怒火中烧,鉴于有那么多的楚人受害,也能进入到哀兵状态。 相反,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在楚国境内肆虐那么久,抢得盆满钵溢是没错,军纪哪有可能没有受到影响。 一方是带着复仇的心态过来,另一方明显放松了警惕,真的打起来胜负其实难料。 再则是,吕武有意改变游戏规则了。 在当前的交战规则之下,受到保护的其实是弱国。 毕竟,强国不能没有理由去攻打小国。这种规则对小国、弱国不是一种保护,又是什么? 从这一次开始破坏规则,给予“东方世界”一种更残酷的新玩法,会给阴氏“化家为国”创造良好的条件。 说白了,“东方世界”的格局越是稳定,阴氏“化家为国”操作起来的难度更大,并且有条件让列国团结起来,组成联军来围攻破坏“政治生态”的阴氏。 吕武现在的角色是中原霸主晋国的元戎,手中有足够的权力,再加上列国臣服于晋国,等于是一种“手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状态,肯定是要懂得利用时效优势的嘛! 解氏知不知道阴氏要搞什么?他们其实只是有所猜测,没有得到来自阴氏的任何透露。 换作解朔知道吕武的全盘打算,未必敢跟吕武一块玩耍。 这个不是胆量怎么样的原因,算是一种对“君权”根深蒂固的畏惧,某种程度上也能解释为很怕遭到举世的围攻。 解朔带着困惑而来,又带着更大的困惑离去。 晋国的上军南下后的第六天,得胜的消息传了过来,待在“鄀”的联军心情颇为复杂。 中行吴率军前去,到了地头就派人向楚军邀战。 楚国统兵的薳罢跟同僚商量,集体意志让他们不顾己方将士疲惫,带着复仇的熊熊烈火跟晋国上军展开了摆阵对垒的交战。 结果是,营地都还没有立起来的楚军败了,得以逃脱的残兵败将带着更大的怒火跟楚君熊招亲率的“中劲”会合,却是停在了樠木山附近,不愿意再前进一步。 中行吴带着得胜之师与俘虏、缴获回到“鄀”的隔天,楚国那边的使者来了。 来的是薳启强,没有提到不久前爆发的那一场战役,得到接见连行礼都不做,开口就是谩骂晋国怎么能不讲道德,趁着楚国对吴国大肆用兵来搞入侵。 好像、似乎、可能……所有的不确定用词都给用上,晋国这一次确实蛮不地道的? “阴子本可磊落留名青史,为何行此小人之事?”薳启强不理解,十万分的不理解。 楚国和晋国虽然为了夺取霸权打了几十年,双方却是从来没有彻底撕破脸,再好的机会都给对方留下一丝余地。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一次晋国和楚国在“许①”会盟,是楚国做了什么让吕武觉得受到冒犯的事情了吗??? 吕武需要给个正面的回应,一脸难过地说道:“楚君待我以诡,误我之名。欲使我君臣猜忌,国中不得安宁。今,我为正名,率军前来,所为之事,以正我心。” 呃!!! 楚国邀请吕武这个元戎,没提到晋君姬彪半句,要说没有用心不良,谁谁谁都不相信。 那是一种很现实的常态,国家与国家之间讲究君臣有别,有些刻板保守国家的国君甚至都不会直接跟人臣说话,用的是第三方来当复读机。 一些国君更加会玩,他们愿意跟人臣直接交流,却是讲话轻声细语,音量不比蚊子的翁咛声更大,口音方面更是怎么奇怪怎么来,再给冠上一个什么音之类的美称,比如鹤音。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刻意装逼呗。 薳启强带着强烈的责难心理而来,质问吕武的过错,反而被吕武的话嗑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人其实很认可吕武的那句话,楚国先用阴暗手段将吕武给搞了,好像没把吕武给怎么着,先出手了还能不允许别人反击,没这种道理的。 主要是薳启强脸皮不够厚,再来也是吕武足够无耻,以至于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元戎啊!”晋国这边的‘卿’,之前觉得吕武太阴暗的人,一致产生了真正的误会。 有幸能在现场的列国高层,他们则是恍然大悟,原来上一次楚国的用心那么险恶。 没得说,史官们赶紧记录,可不能让吕武在史书上留下污名。 薳启强脑子有点乱,下意识反驳,说道:“我王诚待阴子,绝非心有不轨,阴子误会矣。” 蛤!? 那么也就是实锤了呗。 比如说,南方霸主的国君承认吕武牛逼,还是非常牛逼的那种,心悦诚服之下玩了一手实力追星? 来自列国的众人,他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念头,认为至少在这一代,楚国会被晋国各种辗轧。 吕武扫了一眼正在兴奋记载的史官,心想:“想用美名绑架我?不能够呀!” 第689章:我已经天下无敌啦,哈哈哈 楚军来了,他们在“樠木山”边上休整了五天,慢悠悠地来到以晋国为首联军驻扎的区域,相距大约十里停了下来。 “敌军已至,冬季将临,为免列国受困,我决意当即与楚交战。”吕武看向了随军巫师。 不是什么“困”,是冬季要来了,旷野环境再经受雨、雪,日子会很不好过。 现在这么个年头,出征这种大事当然会带上“巫”,级别方面还挺高。 “巫”的工作是正式开战前给卜上一卦,基本上就是得到个大吉的卦象,再来就是帮忙勘测时节、天气什么的。 别说,不知道“巫”的传承是怎么样,一般都能准确地料中短时效的天气。也就是,他们能够判断什么时候会下雨,风力多大之类。 所以“巫”也并不全是糟糠,他们的某种先进性堪比气候卫星啊! 当然了,能料中天气其实有规律可寻,没有科学体系支撑的春秋时期能办到那些,一定是记载了数量多到可怕的文书,提供后辈去阅读再汲取相关知识。 很多年纪大的老人,他们长久居于某处,其实也能根据经验来判断天气。 晋国的“巫”地位也就那样,某些国家的“巫”权力极大能决定君权更替,乃至操弄一国兴亡。 “半月之内并无雨雪。”随军大‘巫’讲得很笃定。 他们这些“巫”没有自称拥有盘古血脉,祖上更没有传下“十二都天”大阵,有的是一些跳傩舞的技艺,再来就是一些玩虫子和捣草药的手艺了。 诸夏这边的“巫”就是不懂事,怎么就不搞放血治病的手段,病人能好纯粹是命大,死掉则是一点都不关放血者什么事,无形中达到了杀人灭口的效果。 另外,有些时候史官想要了解上古的历史需要找到“巫”,一切只因为上古时期“巫”也兼任检史的任务。 有了大“巫”的背书,再加上中原列国的习俗都差不多,清楚且明白“巫”的任务之一就是充当“气候雷达”。 知晓了天气的变化,各诸侯对吕武想要立即与楚军开战并没有意见。 只有十来天的时间用来干仗,能分出胜负是极好的事情,大家就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啦。 列国君臣巴不得这一战赶紧打完,再快点分好“行李”什么的。 晋国的一众小弟其实也没资格决定打不打,他们要是有逼数就老实听话,连建议都不要发表一个。要不然啊,最后晋军败了,将锅给丢过去,他们扛得住吗? 吕武前一脚派人去楚军那边约战。 来了已经在砍伐材料准备驻营的楚军,楚君熊招派的人后一脚到了。 “我王有话说予阴子。”楚国使者看上去情绪很平静,先讲了一句,再行礼说道:“于‘许①’会盟,不谷代阴子以诚,阴子乃何想法,不谷皆可。楚晋相争不言天道、伦常,乃利益之争是也。如今阴子率军来犯,行于暴力,止于暴力,无需多言,你我启战来也!”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如此,战也!” 看起来熊招是一个不爱废话很利索的人?没有想要使用更多语言来互相交锋的拖沓,事先已经休息够了,来了就想赶紧分出胜负。 楚国当然想早点打完,无论胜负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还能赖着不走? 等晋国阵营的联军滚蛋,受到战争摧残的楚人好赶紧抚平伤痛,再修复好家园,早点恢复生产呀! 比较尴尬的是,楚军到来的时间已经下午,留给他们用来摆阵再开战的时间已经不多,真的打起来也就是小战一场,没可能一下子决定整场战局的走向。 吕武在楚国使者离开后,环视了诸‘卿’一圈,目光再从本国贵族身上扫到列国君臣那边,说道:“中军出营列阵。” 晋国的中军有阴氏和范氏,无论从哪一方面来定义都是晋军这边精锐中的精锐,等于是吕武没前摇就直接放大招了啊! 来自列国的君臣下意识就是呼吸一窒,感受到了来自吕武的大决心,很期待看见楚军那边是怎么个应对方式。 军营的辕门大开,先是大批骑兵出去,再来是战车滚滚而出,随后是成群的步兵踏步奔跑鱼贯涌出。 他们在己方的营寨前方开始列队,耗费的时间并没有超过一刻钟,一阵急促且短暂的战鼓被擂响,一声“战!!!”被整齐地呼喝出来,整个军团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 在晋国中军以及约四千阴氏骑兵推进期间,晋国阵营这边的列国君臣也乘车出营了。 来自列国的君臣带上少许的护卫力量跟在晋国中军后方,打算就近观赏晋军与楚军的博弈。 怎么只带了少许的护卫?他们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不参与交战也有安全保障,要那么多的护卫干什么? 楚国那边的出战部队,他们的出营时间跟晋国中军也就是一个前后脚的差距。 几乎跟晋国中军同时出营的楚军,他们肯定也是会抓紧时间来摆阵,现场进入到考验两军的时刻,也是争面子的时间啦。 晋国中军列阵开始推进,楚军才将自己的阵型列了个一半的完整度,充分展现了属于楚人天生浪漫带来的影响,衬托出晋人刻板、死板之下的办事效率。 人在阵前的楚君熊招视线像是刀子那般在刮薳罢、蒍子冯。 玛德! 寡人又在偶像面前丢脸啦? 不是寡人不争气,看看‘左右广’已经列阵完毕就能作证,纯粹是薳氏、蒍氏和另外那帮兔崽子不争气呀! 打从事实上来论,楚军这一边事先并不确定晋国那边会是哪个“军”出战。他们要拿出自己的精锐取得头彩,打出声势、打出气势、打赢战争。 等晋军那边的旗号一亮相,楚君熊招多少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琢磨着自己跟偶像还是有默契的,然后彻底不开心了。 楚君熊招虽然干了实力追星的事,要说是个脑残粉则是没可能。 一国之君啊!要担负起数百万人过得怎么样的责任,没可能逼迫他们卖房、卖血就是要讨偶像欢心。 “王上,晋军不止步,且来势汹汹。”薳启强现在是楚君熊招的御戎,也就是牛车夫。 楚军这边的战车,超过八成以上就是用牛拉车。 那话什么意思?就是提醒自家的老大,晋人之前已经抛开长久的默契直接入侵楚国,大军气势那么凶悍的在推进,要不还是悠着点先退到安全的位置避避风头吧? 楚君熊招说实话是有点被晋国中军的气势所慑了。 正在推进的晋国中军,他们在鼓点声中保持了一致的迈步节奏,不但看上去好看,将近四万人的踏步也让地面产生了细微的震荡感,气势真的是太足够了! 然而,楚君熊招就是尿了、残了、死在阵前,说什么也不可能灰溜溜地逃去安全的所在。 毕竟,楚国数代以降,凡君王亲征皆是列在阵前,未有胆气被掠逃奔者。 晋国中军的推进速度一点都没有放缓的趋势,并且好像有点推进速度在加快的样子? 楚君熊招已经能够看到位于军阵前方的吕武,就是相距有点远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他要出声催促己方列阵的速度更快一些,耳边传来了数万人放声的大吼。 “杀!杀!杀!” 鼓声先是短暂的停止,随后一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 在那“呜呜呜——”的号角声中,位处左右两翼的阴氏骑兵越过阵型的头“彻”,他们冲锋了! 这一刻,楚君熊招:“???” 一直在关注晋军动向的楚人:“???!!!” 阴氏的骑兵,他们真的冲锋了呀! 暂时无法看出阴氏骑兵的具体攻击目标。 四千匹马有一万六千只马蹄,它们以极快的频率在践踏地表,每一次的踏蹄都会踩出一记沉重的马蹄声。 别看只是四千骑兵而已,要分清楚骑兵的战马体长和身高,再看他们冲锋状态下彼此的间距,再加上四千骑兵冲锋起来的气势,很吓人的! 事实上,一样有四千的数量,步兵和骑兵展开冲锋带来的视觉效果真不能一概论之,毫无疑问会是骑兵冲锋起来的画面更为震撼。 楚人上下先是懵逼,随后出现了混乱。 楚君熊招用着纳闷的表情说道:“两军未有致师也?” 怕真心是有点怕,主要是怕晋军不讲规矩真的发起进攻。 要说怕到要死要活则是未必,只因为对方的国君并没有身在战场,谁能拿一国之君怎么着? “呜呜呜——” 一阵号角声再次传来。 冲锋状态中的阴氏骑兵在距离楚军约一里地时来了一个迂回,驰骋向了预设战场的左右两边。 吕武终究还是活成了一个“春秋人”,没干出趁楚军正在列阵发起攻击的事。 阴氏骑兵的上场,再假意发起冲锋,就是吓唬吓唬楚军,干的是挫伤楚军士气。 见晋军还愿意守规矩,楚人怎么都是松了口气,随后一种巨大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他们刚才真的被吓惨了,一度以为要被喂下一颗药丸。 离得足够近之后,吕武让全军止步,自己单独一辆战车向前,再次停下来,放声大喊:“楚侯,我来也!” 下一秒,是不是该问:何人敢与我一战? 第690章:可以开始挑选国号了 吕武现在是什么地位,整个“东方世界”够资格跟他单挑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而那五个人之中,超过三个是处理各类文书变成大肚便便,剩下的两个哪怕不是大肚便便也绝对年龄不会小了。 能跟吕武单挑的前提是至少作为一国的执政,不入流的小国就不要出来丢人了。 一直到二流强国之前,一国执政的地位也就跟晋国的大夫平级;二流强国到霸主级别,数下来也就郑国、宋国、齐国、鲁国,霸主当然是楚国。 现在的齐国其实有二流强国的“壳”,有点没有二流强国的实力,内部再不平稳下来就要跌落成为三流诸侯国了。 至于鲁国为什么也被认为是二流强国,原因在于他们虽然一直在吃败仗,控制范围却是一直在扩张当中。 吕武的后方旌旗猎猎,中军的全体将士摆成阵型伫立,四千阴氏骑兵在战场左右两翼游弋。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绝对的实力之下,说话就敢大声,人也会显得精神百倍。 吕武一身红配银的戎装,手里倒是没刻意拿什么家伙,看上去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遭到吓一跳的楚军正在进行内部弹压,有些脾气爆的楚国贵族都用当场杀人来进行震慑了。 楚君熊招看了一小会自家的部队,再看向怎么都显得蠢蠢欲动的晋军,对薳启强吩咐道:“驱车。” 薳启强没有犹豫,一甩鞭子口中呼喝了一声,驱动战车向前。 作为戎右的斗韦龟掂量着手里的盾,眼睛时不时往挂在车壁的弓瞟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两车相距约三米停下。 吕武率先下车,身上除了腰间的佩剑之外,未见携带其它武器。 后一脚下车的楚君熊招迎上去。 在这种场合,还会是作为人臣的吕武先对一国之君熊招行礼,多少有点折了吕武的“光环”了。 楚君熊招本可以不回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还是回礼。 国君给人臣回礼,一般是本国的国君有大事托付给自己的臣子,有信心或怀着决死意志的臣子能够坦然受之。 在这种场合,楚君熊招给吕武回礼,偏偏吕武连躲一下都没有直接受了。 那一幕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大多数人开始彻底承认吕武位比一国之君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南方霸主的国君给顶起来的。 吕武为什么要受礼?他受这个礼会承担一些压力,有来自舆论方面,也会来自于晋国公族的忌惮,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可能是没想到对方会坦然受礼,给楚君熊招比较明显的愣了一下,脸上表情先是错愕,随后露出了荡漾的笑容。 “阴子之志,寡人已然明了。”楚君熊招开始当起了谜语人。 吕武脸上肌肉稍微一僵,心想:“啥玩意,知道我要分裂晋国,再搞大阴帝国啦?” 当然,吕武其实有很多个国号能选,不一定就选“阴”字。 如果真的选“阴”字来作为国号,其实从目前的任何一方面都没什么问题,极可能还会让诸夏的一些词汇消失,比如阴险、阴沉、阴鸷,阴哔、老阴哔……等等负面的词汇不再出现。 西汉驱逐匈奴,有了明犯强汉虽远必诛,一个国家的国号成为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再产生壮汉、好汉等一些正面的词汇。 要是吕武的后代争气,也许跟“阴”有关的词汇将变成正面。谁又能说得准,是吧? 毕竟,诸夏的文字在春秋中叶还没有完整,并且诸夏文字和词汇的出现一般都有“背后故事”这种属性。 原本吕武想着用禅让的方式来取得“秦”这个国号,时间越是往后推移,越加认知到不能那么做。 跟秦国原来的主人会不会报复什么的无关,也不用怕国号归属权的纠纷,纯粹是无论从礼仪规范,还是往实际利益角度发出,继承“秦”这个国号都不合适。 到底要选什么国号?留给吕武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 以吕武现在控制的区域,曾经有过很多的国家,像是毕国、甘国、樊国、毛国、鱼国……等等之类。 吕武连秦国都觉得不合适,哪有可能去从那些国号中选一个。 他最属意的其实是“汉”这个国号,哪怕不是为了别的,取“汉”刚烈的那一部分就挺好的。 像是“唐”来当国号也行,却不是什么原因,只因为国号定为“唐”算是继承晋国的一部分,法理以及其它方面还挺合适的。 楚君熊招看见吕武有点走神,眼角余光看到斗韦龟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说了一句“它日再行叙旧,今日且就这般”,快步走向自己的战车。 斗韦龟是斗弃疾的儿子,也就是下一代斗氏的家主。 这位斗氏继承人的确有想法,一再控制自己的手不要伸向那张弓,再用最快的速度取箭,来个挽弓射吕武。 “你作甚!”楚君熊招脸色非常难看。 斗韦龟之前陷入思想的挣扎中,突然间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盾给掉落下去。 不远处的吕武听到动静看过去,看到的是楚君熊招一脸难看,再瞅见斗韦龟的脸色无比苍白,目光落在“广车”之上。 所谓的“广车”就是比常规战车要大一些,一般是一国之君的座驾。 楚君熊招其实挺欣赏斗韦龟,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斗韦龟当自己的戎右。 现在,楚君熊招却是发现自己有点傻,更证实斗韦龟是个蠢货。 好好看一看吕武是一身什么样的打扮,浑身上下除了撩上去的面甲,哪里不是被铠甲保护起来。 楚国这边不是没有来自阴氏出产的甲胄,战场上获得了一些,又从二道贩子手里买了一批,先后试验证实防御力极强,五石弓又在十米内使用阴氏制造的三棱箭镞射,能够破掉甲片。 那么问题来了,吕武只穿了一层甲吗? 然后,楚君熊招刚才跟吕武是面对面的状态,斗韦龟的箭术怎么样,能百分百保证不射歪,又一箭将吕武射杀吗? 不能的话,一箭没有射死吕武,要让楚君熊招怎么办,会不会被吕武当场给生撕了? 根据上一次在“许①”会盟期间吕武的表现,楚国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吕武悍勇到什么程度吗? 吕武笑吟吟地看着斗韦龟,说道:“足下欲意何为,可试而为之。” 楚君熊招想开口讲话,只听一声响动,车上斗韦龟的身影却是消失了。 原来斗韦龟精神过于紧绷,又瞬间情绪波动太大,脑子供血可能太快又或是不足,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幕让吕武看了直接一阵“哈哈”大笑。 楚君熊招则是以手掩面上车,催促薳启强赶紧驱赶牛离开。 这……实在是太特么丢人了啊! 第691章:阴氏强军之威 楚君熊招当然猜出斗韦龟刚才想干什么了。 他决定以后将斗韦龟差遣得远远的,免得哪一天被坑死。 曾经的天下第一神箭手养由基跟吕武正面单挑,落了个战死沙场的下场。 斗韦龟的箭术比养由基厉害吗?完全没有的事。 蠢货其实不可怕,怕的是蠢货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跟蠢货一块玩耍,平时逗乐一下能够有个美好心情,知道蠢到何等地步就该远离,免得蠢货自己作死就算球,连累到了自己。 吕武害怕被偷袭吗?废话了不。 如果吕武不怕被偷袭,出现在战场就是一身戎装,穿着三层甲是为了哪般? 刚才吕武刻意跟楚君熊招拉近了距离,为的就是震慑有偷袭欲望的楚人,真有楚人偷袭就拿楚君熊招当挡箭牌。 身为高位者一般都怕死,有的是因为壮志未酬,更多则是被各种享受磨灭了胆气,要么就是觉得还没有享受够。 吕武是哪一种? 两个阵营的头脑阵前唠嗑结束。 晋军很有耐心地等待楚军将阵型列起来,两支军队相隔约是六百米左右。 晋军这边除了偶尔响起马嘶之声,没有人讲话。 楚军那边会有牛哞声,更多的是太多楚人交头接耳给产生的“嗡嗡嗡”噪音。 这种画面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晋军刻板、自律,主要也是军纪着实是太严;楚人天生浪漫,各封主自己都浪漫到不行,对军纪的要求也就比较松散。 不能说楚人天生浪漫就没战斗力,称霸伊始楚国那边变成一个出勇士的地方,光是养由基的光芒就笼罩春秋时光的大地数十年,天下间无人能与之为敌。 楚地真的不缺勇士,像是楚庄王时期“善于弄丸为戏,可敌五百人”的熊宜僚就是其一。 当然了,其余各国也有勇士,晋国的先轸就是一个公认的猛人,还有魏氏的魏犨也是风光一时的猛将。 不算吕武的话,即便是魏琦在“国际”上也有悍将的美誉。 中原那边出勇士比较频繁的是哪个国家呢?并不难猜,是极度强调个人武勇的齐国,再来就是鲁国。 齐国出过的勇士挺多,已经故去的高固,好像要成年了的古冶子,死于冤杀的彭生,跟古冶子年纪差不多的田开疆,二桃杀三士的另一个主角公孙接。 要是那么一看,齐国的勇士下场都挺惨,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是死在君主的手段之下。 善于嘴炮的鲁国竟然能出勇士?瞧不起人了不是,他们的确能出勇士,像叔梁纥就是呀。 呃?叔梁纥被吕武拐跑了?哦,那叔梁纥不再是鲁人了。 别以为鲁国就没有其他勇士了,还有秦堇父与狄虒弥并列号称鲁国名将,个人武力方面也是极强。 而鲁国的名将嘛……不知道是矮个里拔高,还是真的名副其实了。 可能是默契,也许是巧合,晋军和楚军阵列中开始出现单骑走马在跑,他们背后会有一个旗匣子,旗匣会插着几杆小旗帜。 他们其实就是所谓的传令兵,骑马奔跑起来再大声重复来自主将的命令,还会用背后的小旗帜打一些简单的旗语。 吕武转头看了一下挂在西边天空的太阳,大声下令:“开始罢!” 战鼓声被擂起来。 位处头“彻”的晋军将士大声喊了一声:“嚯!” 位于第一个“彻”的是来自阴氏的军队,战车当然是在最前方,后面跟随的步兵每一人身上都身穿铁甲。 阴氏的铁甲已经有了几次更新换代,一开始是环片甲,后来主打板甲,再后来搞鱼鳞甲,目前是板甲与鱼鳞甲的一种搭配。 所以,阴氏士兵的那一身装扮,看上去有那么点唐时明光铠的味儿,款式上面却是有着区别。 现在这么个年头能够当“锋锐”的士兵,他们手里的武器一般是戈矛或长矛。 阴氏戈矛的杆一般在二米二,比常规的战戈长了九十厘米左右,也就是常规战戈的杆也就一米三左右。除了长度之外,看名称也知道戈矛比传统战戈多了一个“矛”的部件。 晋国贵族已经发现长矛对上战戈的长度优势,没有“专利权”上面的纠纷来制约,各个家族先后尝试组建长矛兵。 其他家族的长矛怎么样先不提,阴氏长矛的长度分为二米二、四米三、六米八。 二米二当然就是常规类型,视作一种长枪兵也就行了。 四米三到六米八的长矛真就不是一般人能玩得来,不要看整枝长矛的重量,要看手持长矛是拿在什么部位。 懂一点常识的人都清楚一点,一样是十斤重的长形物体,拿中间部位不会怎么样,一旦单独拿头或尾的一段就会出现一种“负担加倍”的效应。 正在前进的阴氏部队,站在前三排的就是手持六米八长矛的士兵,他们在常规推进状态时会将长矛的尾部尽量放低,看上去长矛尾部都快触地,以一种竖立方式靠在肩膀来节省力气。 从第四排到第七排,一概是一手持盾牌、一手二米二长矛的兵种。 他们的盾牌长约一米,宽度六十厘米,下方成“椽”型可杵地。他们在必要的时刻会越过手持六米八长矛的袍泽,用手里的盾牌组起盾阵来防御远程攻击。 第八排到第十排这就是来自阴氏全新的兵种,他们一手圆盾,另一手的武器是连柄在内长度为七十五厘米的刀。 没错,就是刀。就是以现在的人来称呼,他们一样会将“刀”称呼为“剑”。他们认知中,长度在三十厘米以内统一称呼为“匕”,超过三十厘米不管有没有开双边刃都称作“剑”。 拢共十排,每一排有一百名士兵,一整个“方阵”也就是一个晋国编制的“旅(1500)”。 一个“旅”其余的五百名士兵哪去了?他们肩挎着弓,手持劲弩,背后背着一个装了五十支弩箭的箭匣,装着二十支箭矢的箭囊则是悬在右腰之间。 整个头“彻”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旅”,事实上是由五个“旅”……也就是一个“师”的七千五百名士兵和一百乘战车组成。 这个还是因为场地受限的关系,战场足够宽阔的话,晋军一般会摆出一个大型的鱼鳞阵,再拿三个“师”来组成左、中、右的“彻”部分。 楚军那边。 目所能及被摆在最前面的是“左右广”,五千名徒步的步兵,战车数量约是一百二十乘。 楚国的“左右广”有自己的特色武器,是一杆长度在一米四左右的矛戈,楚人则是将矛戈称呼为“戟”。 每一名楚国“左右广”的士兵,他们还必然配上了一面方形盾,不需要的时候将盾给扣在背后。 可能是受到“沫之战”的刺激,原本并不配置远程武器的“左右广”士兵,相当一部分新增加了携带弓箭的安排。 吕武看到那一幕,琢磨着自己已经够“剽窃”魏武卒了,没想到楚国的“左右广”看上去跟魏武卒的配置压根没区别。 那个“魏武卒”是个什么情况?仅是从装备上来说,每一名士兵都至少穿三层甲,手里除了一件长兵器之外必然配置有盾牌,另有一张至少三石的弓,富裕的还能自己配一把战剑。 当然,有了什么装备是一回事,能不能像“魏武卒”全副武装跑了五十里还能立刻投入作战,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吕武当然有心建立一支强军,要说将全部的军队都变成十足精锐则是没想过。 养绝对的精锐不是谁都养得起,有一定规模的绝对精锐也就够了。 有那么一件事实,军队走“中庸”路线才是一种常态。这个“中庸”也就是不过分的单独看某一部分的质量,将全军的装备维持在相对的水平。 一句天大的实话,大部分时期的军队是走“量”的一种单位,制式装备历来只要求一个品质合格,并且能够进行大规模的量产,不是走歪路去搞什么“特殊化”的“精”而“少”。 当然也不是绝对,财力能不能组建那么一支部队是一个关键,有没有办法长久维持下去是另一个关键。 拿“魏武卒”来说,他们的出场极度惊艳。然而魏国根本无法长久维持,成了昙花一现。 吕武注视着两军的战车在“轰隆”的战鼓声中加速并冲锋,战车后方的步兵从常态迈步行走变成小跑再急奔。 来自战车与战车的交锋是春秋每一场战争中最先展开的较量,其实极少直接奔着对方去,会在一定的距离内用远程武器来互相针对。 阴氏的战车,驭手专心驾车,戎右时刻注意格挡射来的箭矢,战车主将一会拿劲弩射、一会拿弓来射。 楚国“左右广”战车的车组成员也是那样地干活。 这个也是战车不就近博弈的一种战法了,等战车互相抵近拼杀则是战车主将手持长兵器找机会,戎右则是一会拿盾一会拿远程武器会显得很忙。 “楚车兵相仿我之战法。”士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武战车边上。 有吗?还真有! 晋国这边的战车兵早就改了战法,不再是在冲锋过程中跟敌军战车较量,能冲进敌军步兵的方阵就直接冲。 在吕武的率先改革下,晋国的战车变得“怂”和“莽”为一身的兵种。 “怂”是不轻易冲阵,逮着敌军步兵乱起来阵型松散一些再上去横冲直撞,没机会就一直游弋着保持威慑;“莽”则是有必要时,他们专门逮着敌军的战车来一次同归于尽的碰撞。 “我若止步,敌必超越。”吕武看到双方步兵已经进入到‘战列线’交战状态,目光转向了一直在左右两翼游弋的骑兵那边。 士匄说道:“我闻魏氏搁置战车,专著于重甲徒步,又寻射艺之法?” 这件事情吕武知道。 魏琦在位时的魏氏就在寻找新的出路,等魏绛接手魏氏显得更为激进了一些。 魏氏要不是有“军法”约束着,魏绛都想完全摒弃战车,将制造战车以及相关的研制资金投入到对新兵种的建设当中。 士匄心里其实挺着急,其余家族都在走自己的路,范氏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进入“战列线”交战状态的晋军和楚军,天空的弩箭和箭矢一刻也没有停止地在掠过,前一刻是晋军压着楚军不断往后退,后一秒又变成楚军推着晋军在退。 在以往,交战的两军进入到“战列线”交战时刻,他们的远程部队其实不会再放箭了。 上一次在“沫之战”的晋军玩得太狠,楚人不知道是阴氏掌握了“延伸弹幕”的战法,也就是阴氏的远程部队能避免误伤自己人,跟着玩起了反正就是朝前射的做法。 楚人其实挺会玩,他们战线前端的士兵将盾牌背在背后,哪怕是后面的己方远程兵种眼瞎乱射,运气好盾牌也许会挡住背后射来的箭矢,被己方误射就只能是埋怨命不好了。 吕武一边跟士匄聊天,另一边关注战局动向,发现右翼的一部分楚军有点突击得过猛,导致楚军自己的阵型出现“割裂”之后,下令那边的骑兵发起冲锋了。 晋国这边的贵族知道阴氏在探索单骑走马,新的兵种到底怎么样则是没有清晰概念。 来自列国的君臣其实搞不懂阴氏为什么要发展单骑走马,心理狭隘一些的人没少暗自嘲笑吕武瞎几把搞。 然而,楚军自己出现失误,阴氏骑兵以极快的速度进入战场,又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冲进去各种横冲直撞和绞杀,给予列国君臣上了一课。 仅仅是两千左右的阴氏骑兵而已,他们将本来就乱了阵型的楚军再近一步撕扯,一下子让楚军变成了两个部分,近一步造成楚军产生更大的混乱。 本来就在与楚军交锋的阴氏传统部队,他们抓住机会吃掉了“突出部”的楚军,处于游弋状态的战车部队开始玩“莽”的风格撞向还能保持阵型的那一部分楚军。 战局的发展从阴氏骑兵加入那一刻起……又或者说是楚军自己的阵型出现“割裂”被吕武抓住机会,其实胜负就已经产生了。 观战的君臣极少有能看懂的人,看不懂却不妨碍他们知道阴氏的军队打赢了楚国的“左右广”精锐。 楚君熊招看着自己的精锐突然间就崩了,阵型彻底乱掉之后正在被屠杀,额头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身躯开始抖动起来。 “鸣、鸣、鸣……金!” 被战局突变吓得失神的薳启强没听清楚楚君熊招的话。 倒是从昏厥状态醒来的斗韦龟听仔细了,赶紧将楚君熊招的命令喊出去。 斗韦龟现在老冷静……又或者说是老“佛系”了。 想偷袭不成,过于紧张给晕过去,注定是要成为“国际”笑柄的。 未来会那么惨,还能惨到哪去?要么是彻底颓废下去,不然就该知耻而后勇。 斗韦龟看着脸色苍白的楚君熊招,大声请命,道:“王上,允我率兵向前抵挡敌军!” 鸣金声已经被敲响。 处在被绞杀的“左右广”有部分士兵听到,他们呐喊后方鸣金,将消息传出去。 要说“左右广”是楚国的绝对精锐,他们战线崩了是崩了,大部分还能团结在贵族左右极力抵抗,对得起精锐这个称呼了。 如果是普通的楚军,战线崩溃的那一刻起就该出现士兵转身就跑的画面,不然就是有士兵到处乱窜。 不独普通的楚军,其实哪一国都会有这样的部队,哪怕是晋国都不例外。 “向前!向前!”叔梁纥不是鲁人啦,变成晋国阴氏的封臣之一。 他现在外穿明光铠,内着两层皮甲,手持一柄长度七十五厘米的剑,一副浑身浴血的状态。 这位孔夫子的父亲对现在的生活极度满意,有属于自己的封邑和奴仆,还能管理方圆十里的内政事务,已经没有了在鲁国的窘迫,精神状态也不需要像个鲁人那般各种憋屈,享受到了属于晋人的意气风发。 这种意气风发在战场上尤为明显,叔梁纥以前在鲁军纳赋,要么是作为看客,不然就是作为战败被追着跑的一方,哪有逮着南方霸主精锐一刺再捅的待遇。 就那么追啊杀啊,叔梁纥猛然间看到视野前方空旷起来,潜意识里得知是凿穿了敌兵,没来得及放声欢呼,下一秒看到前方来了一支楚军。 叔梁纥下意识左右张望,主要是想找到己方的旌旗,看看传来的是什么样的命令。 至于说战鼓声什么玩意之类,上了战场才会知道吵杂声有多么大,想听到鼓声什么的需要努力聆听才能听得仔细。 “勿用止步,骑兵在前,战车在中,余者途中汇聚,冲锋,冲锋!” 有旌旗在下达新的命令,后方也擂起了冲锋的鼓号声,还有背着旗匣的传令兵驰骋着大喊,能听到的人有多少算是多少了。 叔梁纥感受一下自己的状态,眼睛扫视周边的袍泽,看不到鲁人那种“我快不行了”的表现,有的只是晋人下意识听从命令,以及对军功的渴望。 “我已不再以斩获首级记功,论大胜、中胜、小胜得赏功勋,‘勋’乃良田、乃奴仆、乃财帛。”叔梁纥用炙热的眼神看着正在不断靠近的楚军,大吼:“杀!杀!杀!” 第692章:孔夫子他爹啊 晋国的其余部队在开战之前会举行“战祷”仪式,阴氏的军队则是在吕武担任元戎之后,不再战前进行祈祷了。 没其它的意思,绝不是为了展现与众不同,主要是吕武总是会忘记,再来便是阴氏的祖先嘛……有点难以“广而流出”啊。 这么说吧,吕武是出身于“吕”地,自己对全名的认知叫“吕武”;他首次因为战功获得的封地叫“阴”,归于“阴”地足够大,再来也是首个封地,以后大家伙就是叫他“阴武”了。 现在的年头,除了周天子之外不以“姓”为前缀,都是“氏”在名前;有些人完成了什么成就获得了一个“号”,人们对他的称呼一般是“氏”加“号”来完整称呼。 大家在考究一个人的根脚时,还是会追溯到那个人的某个祖先。比如吕武是出身“吕”地,别人知道他“氏”加“名”叫阴武,出名的时候也是以“阴武”这个全称响彻宇内,想要知道吕武是什么根脚的人则是会比较看重“姓”。 吕武的“姓”有点复杂,他们家以前就是“士”阶层,没有正常的传承流程,父亲战陨疆场,留下一个老祖母,说的“姓”是“林”,而“林姓”是源自“子姓”。 历史上有“林姓”的名臣或名人吗?有一种说法,比干犯颜直谏被杀。比干正妻夫人陈氏逃入长林山中,生下了儿子泉。周灭商后,因泉生于林中,其父比干坚贞不屈,被周武王赐以林为姓。 吕武要是考究起来,能溯源的祖先也就是比干了。 有鉴于比干食“商”禄而服务于“周”,再来就是姬周(国家)后来设计逼反武庚(帝辛儿子)又清算了一应“二五仔”,导致很多明明是姬周忠臣孝子的殷商后裔直接给失踪了。 吕武的老祖母拿不出家族根脚的证据,也就让吕武到底是什么“姓”根本无法得到证实。 不管是姓“林”,还是姓“子”,也就是吕武都从事实上拿不出手,其余各个家族在战前祈祷时能念叨自家最出名的祖先保佑,阴氏的士兵和吕武难道要向比干祈祷吗? 从实际需要为出发点,吕武该做的是淡化自己身上可能有的殷商血脉,哪怕是死皮赖脸往周平王那边靠,好过成为殷商“余孽”之一。 这个“林姓”跟周平王有什么关系?因为周平王有一个叫“开”的儿子很会玩,给自己弄了个“林”的前缀,后来“林姓”也就有迹可循了。 另外一个说法,“林姓”是来源于官位,也就是西周时期有专门掌管林木,并负责植树造林,养护浇灌的人。 春秋有以官位为前缀的习俗,不是成了“氏”就是成了“姓”,流传自后世。 吕武当然不能往祖上是为周天子种树的这一边靠,要不然就是出身实在低微,在这个十分讲究比拼祖宗的年代,很掉价的! 要是能有证据证明来历,谁愿意乱认祖宗? 吕武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来历,能做的就是尽量少提醒别人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他早就放弃追溯先祖,想着自己也能成宗做祖呀! 另外一点,目前“姓”不能变,“氏”却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可以是随着某块封地变更,也能用自己担任过的职位中来选。 吕武要是想要改个成为为“元武”也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毕竟,老范家能用“士师”的“士”来当前缀,老吕家就不能拿“元戎”的“元”来当前缀么!? 现在,有那么一个年龄已经不小,内心里还是有着奋斗精神的老爷爷,他人在战场之上想要获得战功来使自己的家庭过得更为舒适。 他以前叫叔梁纥,前缀是取一个地名叫“叔梁”的所在,“纥”是名。 那个“叔梁”并不是纥的封地,跟吕武没有发达起来一样,单纯用来点明纥来自一个叫“叔梁”的地方而已。 按照现在的习俗,叔梁纥虽然来阴氏之后成为一名臣下之臣,碍于封地的面积太小,不够资格以当地的地名来作为自己的“氏”,却是要改掉前缀的。 所以,叔梁纥已经变成了桑田纥。这个“桑田”原本属于魏氏,后来转到了吕武的名下。 事实上,吕武已经确认叔梁纥就是孔夫子的爹,想着要不要把“桑田”这块封地改为“孔”这个名字。 考虑到颜徵在今年只有十岁,吕武还有四年的时间来好好琢磨琢磨要不要给未来的“丘”再加上一个“孔”字。 没错,靠谱,颜徵在就是十四岁生的夫子。足以说明夫子的爹着实很那啥,竟是以七十一岁老头的身体弄了只有十四岁的颜徵在。 最为不可思议的是颜氏在鲁国可是望族,当时的叔梁纥只是一个“士”阶层。 野合,其实就是互相看对眼了,然而双方阶级差距着实很大,女方不同意,没有经过立法“认证”啊。不是单纯指在荒郊野外搞颜色。 小萝莉颜徵在怎么会看上七十一岁高龄的叔梁纥?不是当事人,谁也别瞎鸡儿乱侃了。 当然了,老牛弄了娇花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不能够拿来攻击夫子的! 叔梁纥……不,他现在该称呼为桑田纥了。 桑田纥在阴氏也只是“士”阶层,源于家庭条件着实有限,无法当一名战车的主将,玩徒步流。 阴氏这边的军事建制当然是晋国标准,后来吕武又给搞了基础军官阶级。 所以,阴氏这边的中士和上士不一定非得乘坐战车,他们也可以是某个步兵建制的带队官。 别以为看到中士和上士就产生违和感,春秋时期诸夏这边就是有中士和上士这两个爵位。 中士,是一个“两司马”的带队官,以周礼可以指挥一辆战车和二十五名步兵。 上士,是一个“卒”的带队官,能够指挥二十乘战车以及一百名步兵。 桑田纥现在就是上士爵位,奔跑中跟其余的“卒”会合,又在一起向前推进中慢慢组成了一个“旅”的军阵。 他毕竟不是在晋国土生土长,跑着跑着被裹挟成为一个军阵的一部分,心里其实很是稀里糊涂,多少会想道:“晋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要说起来,当前时代的晋人还真是很可怕,一样是“军人”的职业,列国的“士”和“徒”乃至于“大夫”未必怎么热衷于战争,晋国这边却是时时刻刻都在为战争进行准备。 心态不一样也就会导致进行训练的想法和强度出现区别,列国不去思考晋军为什么那么能打,每一次都推脱到晋人被扼杀了天性,一个个活成了木偶人,再被训练成为杀人机器。 桑田纥没有闲工夫再瞎想,跟着袍泽一块继续推进,过程中消灭或俘虏历经阴氏骑兵和战车兵肆虐剩下的楚军将士,做好跟支援上来的另一批楚军交锋的心理准备。 楚国的“左右广”败了,他们并没有来个四散而逃,保持着相对的建制标准,干的事情是且战且退。 当然,楚国“左右广”到了当前阶段,一百二十乘战车只剩下不到五十乘,五千名步兵剩下两千左右。 以楚国“左右广”阵陨过半为事实,哪怕剩下的约两千将士逃出生天,他们在接下来肯定是无法再继续参与当前的这一场战争了。 桑田纥所处的位置能看到新一批增援上来的楚军怎么个开进方式。 以斗韦龟为“将”的楚军,战车部队已经完全跟步兵梯队脱节,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迫使晋军停止追击“左右广”。 新上来的楚军,一部分战车部队冲向了阴氏骑兵试图进行驱赶,然而战场上出现了阴氏骑兵溜着楚军战车玩的画面。 如果问楚军战车兵好不好玩,他们会直接骂娘。 战车兵是能更稳的射箭没错,数量方面却是完全处于劣势。 阴氏骑兵虽然不是人人都能玩一手骑射,或者说不是人人射箭的准头很好,几十名骑兵朝着一辆楚军战车玩一致覆盖总是可以的吧? 所以,能看到阴氏骑兵利用自己更强更灵活的机动性,带楚军战车遛弯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多人覆盖同一乘楚军战车,没射死楚军战车兵,多射几次拉车的牛就能让楚军战车组成员变成只能在原地等死的可怜虫了。 看着那一幕幕的士匄就说道:“阴氏单骑走马之强,实属令匄莫名震撼。” 老范家近几年跟阴氏一直在合作攻打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双方对彼此的战术战法并不会感到陌生。 因为范氏跟阴氏合作次数变多,再来也是合作相当愉快,搞得范氏不好再研究骑兵了。 从某一方面来讲,士匄一直没搞懂骑兵该怎么玩,又多次从情报或是亲眼看到阴氏骑兵的强悍,越是知道阴氏骑兵牛逼就越是感到了气馁,憋着劲又无处释放,只能暂时被迫放弃。 吕武刚才已经让另一支处在游弋状态的骑兵,去攻击新增援上来的楚军。 目所能及的视野,没有阵型挤成一团奔跑的那一批楚军,他们好像就是为了保住“左右广”专门上来送死一般,遭到另一股阴氏骑兵冲撞,上演了一边倒的屠杀。 桑田纥刚才射箭了,一箭撂倒某楚军战车的牛。 那一乘战车的驰骋速度并不快,车上的驭手在第一时间砍断了与死牛挂钩的绳套,下一秒却是又看见另一头牛被射死,用极度愤慨的目光看向又在挽弓的桑田纥,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骂呢。 桑田纥身材高大,白发被头盔收起来,一点都看不到老态龙钟,再次射箭射倒了那乘仅剩的两头牛,将弓挎在肩上,左右看了看。 追击状态下的阴氏军队,步兵早就跟战车成了两个部分。 桑田纥当然知道步兵不能随意越过战车,各国一般是步兵牢牢跟紧战车协同作战,阴氏这边搞战车和步兵各自为战,多少是让他感到不习惯,才有了下意识寻找己方战车的举动。 楚军的那一乘战车之上站着斗韦龟,而他已经是满脸的懵逼。 什么情况啊!? 晋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射人不射拉车畜力的规矩不懂吗?! 特么的! 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分明就是刻意射牛的呀!!! 桑田纥很紧张,不是干了坏事之后的紧张,是想要努力分辨那乘楚军战车主将的身份,分清楚自己够不够资格上去递上一块玉石。 有那么一个事实,斗韦龟上阵过于仓促,着实是没有时间插上旌旗,也就等于没有显示出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目前“东方世界”的规则是什么?就是下位者不能刻意去搞上位者,要不然就是以下犯上,搞成了非但无法得到奖励,还会遭到唾弃和处罚。 等于说,发生误杀的事情没法讲,小兵兵不可能有那个荣幸去搞一国之君,哪怕是贵族都没法搞。 桑田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带队上去,凑近了一脸纠结地递上了一块品质不怎么样的玉石。 心态无比悲凉的斗韦龟扫视战场,看到了己方的惨状,目光停在即将西下的夕阳看了几个呼吸,才将视线转到桑田纥身上,最后看着那块明显跟自己身份不匹配的玉石上面。 “汝何德何能能邀我作客?”斗韦龟的用词有毛病吗?他是楚国斗氏的下一代家主,斗氏虽然衰弱却不是谁都能任意欺凌。 明明楚军是处在即将战败的那方,一个败军竟然说那样的话,有让桑田纥感觉受到侮辱了吗?其实没有。 实际上是桑田纥察觉到双方地位差距很大,陷入了一种尴尬之中。 身份差距太大,怎么办呀? 红色的夕阳照射在斗韦龟的身上,他倒是想吼嗓子“楚虽三户,亡晋必楚”啥的,想到了之前要偷袭吕武没干成还晕了过去,率军上来救援“左右广”的行动也失败,心态要有多悲凉就有多悲凉。 活着注定是要成为笑话了,楚国那边军事行动失败最好的下场也就成为庶人,要不鼓起勇气自裁吧? 桑田纥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斗韦龟,又看到斗韦龟举起剑横在脖子上,一个机灵就一脚踹向车壁,嘴里大吼“勿用如此”,人欺身上去将斗韦龟扑倒。 而斗韦龟的驭手和御戎在干什么?他们看到斗韦龟要自裁其实感到挺欣慰,准备跟着“走”的。 “你起身,你走开,让我死啊!!!呜、呜、呜呜!!!” 某想死死不成,越想越伤心,一下子就哭了。 第693章:唯令楚国衰弱,阴氏方可化家为国 毫无疑问,发生在“鄀”的第一战是楚军败了,并且还败得相当凄惨和难看。 夕阳西落,停止了厮杀的战场由获胜者晋军来进行打扫战场。 来自阴氏的辅兵手持火把行走于交战停止后的战场,他们会携带一些车辆,用来装载尸首,运走受伤未死的伤员,收集战场上的各种兵器以及甲胄。 另外一点,不是辅兵作为秃鹫,他们会按照惯例搜索一下死者身上有什么东西,找到值钱的玩意当然是集中起来,能发现书信……也就是写了字的木板或竹简,做个记号也是保管起来。 那些书信,属于晋军这一方当然是送给家属,属于楚国那一方则会经过一番录写再统一交还给楚军。 这也是阴氏的一种“非主流”操作,其余的任何家族都是只有交归敌军这一条,没有书写记录的步骤。 阴氏这么干的理由相当简单,士兵写书信不但会思乡,思念异地的亲人,多少会写一些跟家乡有关的事情,带上某地的贵族怎么样,家庭生活具体如何。 世界上没有完全无价值的文字,只看能不能找到属于它的价值。 阴氏可以从楚军士兵的书信中发现很多东西,包括楚军士兵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出征,家乡富裕还是贫穷,他们又是对头顶的贵族有什么样的感官,等等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在当前时代会那么干的也就阴氏独一家,收获方面远超想象。 吕武多次决定继续打击秦国或是齐国,其实就是归纳收集到的秦军和齐军的书信,得出必须再接着教训的结论。 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论?当然是从“大数据”上面显示秦国和齐国不服气,又或者是秦国和齐国又在酝酿大招,来个先下手为强啊。 阴氏辅兵在打扫战场的同时,楚国那边其实也有人来到战场。 楚人来战场只干一件事情,他们一般是某贵族的属民或其它什么阶层,到战场来寻找极可能战死沙场的主人。捡东西什么的不能干,一干就是属于抢战利品,显得不厚道的同时还会招惹来晋人的攻击,楚国也将遭到嘲笑。 发现了没有?战败方无法收拾战场就是春秋跟其余年代的不同点之一。 阴氏不分敌我的收集尸体,己方的战死者和伤员不会跟楚军混在一起,事后会将楚军那边的战死者和重伤员送回去。 遗留在战场却是又伤势不致命的楚军会有什么下场?他们当然是成为战俘,随后将被运往晋国成为奴隶。 楚君熊招站在己方军营的栏栅附近,看着远处黑暗中的点点火光,心情显得很是沮丧。 战争历来会有胜负,谁都渴望自己是胜利的那一方,输则是不希望输得太惨。 发生在下午时分的那场战事,楚君熊招的“左右广”只撤下了二十余乘战车以及一千三百左右的步兵,幸存的步兵之中还几乎人人带伤。 一战让新补充不久的“左右广”彻底残了?到底是在“沫之战”损了太多的骨干,还是“左右广”真的就打不过以阴氏和范氏为骨干的晋国中军呢? 上面那个是楚君熊招安慰自己,下午“左右广”对阵的是阴氏的军队,压根就没范氏什么事。 直白一点的说,吕武没有要求范氏加入实际交战,一直让范氏的两个“师”和中小贵族凑起来的那个“师”当掠阵的角色。 什么叫“掠阵”呢?就是让他们当看客的同时,给予敌军精神压力,致使敌军无法完全放开手脚呗。 因为阴氏是获胜的一方,导致楚君熊招无法知道阴氏的真实伤亡数字,根据退下来的一些贵族猜测,阴氏大约是战死了三五百,伤患就不太清楚了。 楚君熊招一点都不相信阴氏只战死了三五百人,是自尊让他不能相信,也是明面上不能承认那个事实。 而在内心里?楚君熊招看了将士拼死带回来的阴氏甲胄,亲自观察且进行各种试验,用剑刺,用矛捅,用戈啄,相信阴氏只战死三五百士兵的猜测。 阴氏的防御越来越完善,有防御力能够信赖的防具,楚军这边没搞针对性的武器去破防,战场上楚军士兵无法破掉阴氏士兵的“乌龟壳”一瞬间就被反杀了。 当然了,楚国“左右广”的甲胄防御能力也很强,耐不住军队交战会有一种大势,不管装备好与坏,大势不利只会成为待宰的羊羔。 “王上,请允臣派人往晋营赎回韦龟。”斗弃疾知道楚君熊招现在心情很差,该做的请求却是必须说。 斗氏经过一次叛乱已经大不如前,是那种从实力到声望的完全衰弱的境况,然而一个家族不能没有继承人啊! 倒不是说斗弃疾没有其他儿子了,要知道的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来获得家主之位,远比其他人选来继承,会让一个家族的内部更加稳定。这一点无关斗韦龟是不是有被俘的经历,也跟斗韦龟想偷袭吕武不成弄成笑柄无关。 现如今的天下人谁不知道吕武是第一猛人,有胆子想偷袭吕武,比连产生偷袭念头都不敢要显得胆子更大吧? 斗氏完全可以操弄舆论,往斗韦龟有那个胆子想要偷袭吕武的方向宣传,弱化斗韦龟偷袭不成自己吓晕了的这一方面。 要是斗氏将舆论操作得好,说不定斗韦龟会得到一个“敢偷袭天下第一的男人”这种称号,说出去不是忒有面子吗? 打从事实上来说,别人看到吕武就浑身发软,有斗韦龟还想着要偷袭,的的确确是远胜大多数人了。 楚君熊招转身看向斗弃疾,满是疲惫地说道:“寡人允了。” 斗弃疾行礼,止不住地道谢。 “荀瑩亦有被俘之时,能使晋恢复元气,更甚乃是挖掘阴武,有污名又何妨?”楚君熊招特意拿‘邲之战’被俘的智瑩来当例子。 楚国这边也是没想到智瑩能那么励志,要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荀首拿谷臣换走智瑩的。 楚君熊招以后不会再让斗韦龟当自己的御戎,心里还是非常感谢斗韦龟有那个勇气带自家的军队上去给“左右广”挡刀的。 那么一挡刀,斗氏没了四千多的家族军队,连带斗韦龟也没能回到营盘。 斗韦龟是斗氏继承人来着,表明身份有极大的机会活命。 目前的贵族只要不是愚蠢式的头铁,不区分是哪个国家的贵族,除非是倒霉到被流矢给误杀了,又或者跑去找同等身份的人死斗,要不然投降都能活命,甚至获得属于贵族被俘后的待遇。 斗弃疾说道:“晋军较之‘沫之战’又有不同,尤阴氏为甚。” 发生在卫国的“沫之战”是楚国再一次的荣耀,也是沉重的伤痛。荣耀当然是因为楚人第二次饮马大河,伤痛则是在“沫之战”吃了败仗。 楚君熊招就想知道现在楚军和晋军的差距在哪里,是不是晋国的上军、下军和新军也像中军那么能打。 斗弃疾找楚君熊招的目的有二,一当然是请求赎回斗韦龟,再来则是赶紧给楚君熊招做一下心理辅导。 没办法呀! 熊招刚继位之初,楚国在“芜湖”吃了败仗,后来能获得第三次“芜湖之战”的胜利,完全是楚国拿出了远超吴国的力量。 楚国动真格的才大败吴国,某种程度来说赢得并不漂亮。这一点楚国的高层要做到心里有数,不能因为打赢了吴国就沾沾自喜,觉得跟晋国打也能百战百胜。 关于晋国能打这一点,楚国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知。 楚国跟晋国几乎每年或每隔几年就大战一次,能够被称为“转折点”的战役也就那么几场,发生在公元前632年的“濮之战”以晋军得胜落幕,后来在公元前597年的“邲之战”则是楚军大胜且饮马大河,第三次关键性战役的“鄢陵之战”又是晋军大胜,近几年爆发的“沫之战”还是晋军获胜。 看看吧,晋国获得“濮之战”的胜利称霸成功,楚国则是打赢“邲之战”成为中原列国承认的霸主,然后又因为“鄢陵之战”楚军战败让晋国重新获得中原列国的爱戴,后面的“沫之战”则好像是预告了楚国衰败的开端。 四次关键性战役,楚国只赢了一次,想到这个楚君熊招就有点透心凉,再想到下午“左右广”的惨败,一下子雄心壮志几乎快消失不见了。 “阴氏为何如此之强?冶铁乎?阴武物种不同也?”楚君熊招非常欣赏吕武,简直是欣赏到恨不得融为一体了。 晋国阴氏的崛起不但在内部是一个谜,国外就更觉得迷糊了。 大多数晋国的贵族,他们初次听到吕武是在“鄢陵之战”,随后阴氏的崛起就像是窜天猴那样,等郤氏和栾氏灭亡,发现谁都无法阻止阴氏的崛起了。 楚国这边初次识得吕武当然也是因为“鄢陵之战”,不知道有多少小伙子想着在战阵上碰见吕武,拿吕武来当垫脚石,然后被长辈教训得满头包。 那可是用堂堂正正方式杀死潘党和养由基的吕武,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还想拿吕武当垫脚石,脑子坏了啊! “此乃我土,晋人远来必不适水土。”斗弃疾的意思是用拖字诀。 到时候要是晋国等联军撤退,报复是没有成功报复到,倒是能宣传他们成功驱赶了敌军来挽尊一波。 自欺欺人?小屁民懂得什么啊!文案胜利法,懂不懂?不懂?封锁不利消息,舆论大搞特搞起来,小屁民听着就是。敢瞎几把的乱哔哔,关进去付钱吃公家粮,再哔哔来个跪地杀! 这一刻,吕武要是知道斗弃疾的想法,肯定会问斗弃疾暗号,对上了暗号再问问斗弃疾祖辈移民了哪一个国家。 以前不敢说,鉴于2021年的局势变幻太大,吕武琢磨着斗弃疾要是穿越者,一定是早早移民了欧美或袋鼠国那边。 而拖时间这一点恰恰与楚军气势汹汹过来要报仇不符合。 他们本来是想要过来教训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打赢了还要杀到郑国肆虐,有机会甚至想在明年再次饮马大河,甚至是杀入晋国地界。 楚君熊招下意识想赞同斗弃疾的话,到了嘴边却说:“明日再战。晋以何军出战,我之蒍、薳、成、芈、斗、屈皆上阵,败无一生还,胜则寡人必有重酬!” 就是拿出决死之志战至最后一人呗? 这个也能说明楚君熊招的斗志未泯,乃至于肯赌,也敢赌,还有一颗败得起的心。 作为一国之君的确要能经得起打击,不要因为一时的失利而就完全丧失斗志,不然他自己要完,国家在他这一代也必然要一蹶不振了。 斗弃疾懂了,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整场战役大败亏输,怎么都必须在一场战役狠狠地咬晋国一口。 值不值得?以楚国现在颓势来看,挽救属于国家的信心,付出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怎么说?楚军哪怕是会打输这一场战役,能咬下晋军一大口,咬得越狠,输也就不太难看,不会使周边的邻国觉得楚国要不行了,又让中原列国彻底臣服于晋国。 楚国幅员辽阔,底子方面也厚,输得再惨给个三五年,最长十年的时间来喘息,一定能满血复活的! 简单的说,楚君熊招不管这一次是胜还是败,都想稳一波了。 并不是楚君熊招彻底认怂了,纯粹是楚国的北部和西北部这一次被肆虐得有些狠,再来就是真的发现楚军跟晋军在军事实力差距被拉开,必要的退让是为了有时间能让遭到肆虐的地区进行重建,再来就是奋发图强来将军事实力的差距追上来,乃至于是进行反超。 当夜,斗弃疾赎回了斗韦龟,父子俩进行了彻夜长谈。 斗弃疾从斗韦龟这边得知一个叫桑田纥的人,惊讶一个老头子还那么能打,恨不得将斗韦龟吊起来抽。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输给同龄人或输给壮年人没什么,输给一个老头子算什么事嘛! 斗弃疾耐住怒火询问斗韦龟在晋军营盘那边的见闻,听到斗韦龟极度沮丧没观察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想着战后该怎么来重塑这个儿子的自信,千万不能就此那么废了。 翌日。 两军都是早早造饭并吃完,东方第一缕朝阳笼罩大地,双方的一部分军队开出营盘,各自在营寨前方部署阵型。 一夜没睡的楚君熊招带着黑眼袋,换上了一身黄金甲,站在战车上面注视着对面的晋军。 斗弃疾这一次亲自给楚君熊招当御戎,观察了一阵,介绍道:“出战晋军乃是下军与新军。” 这一下,楚君熊招重燃获胜的希望。 晋国的下军将是吕武的铁杆盟友解朔,下军佐是来自范氏的彘裘;新军将是很年轻又没什么威望的魏绛,新军佐则是出身公族的羊舌肸。 解氏跟阴氏走得很近,楚人却是没听过解朔有什么功业。 范氏的彘裘一样十分年轻,并且就任卿位之后很没存在感,但他麾下是来自范氏的军队啊。 没什么显赫战绩的魏绛一样不能小觑,魏氏的军队历来是很能打硬仗的。 倒是晋国公族的羊舌肸不但没威望,连带麾下的军队也比较拉垮。 楚人之所以认定晋国公族的军队拉垮,主要是晋国公族在“沫之战”的表现太过于差劲。 “解氏、范氏在中,魏氏为‘左矩’、羊舌氏为‘右矩’。我可中‘彻’抵挡解氏、范氏,纠缠‘左矩’,主攻‘右矩’。”斗弃疾就是想挑软柿子捏,先战胜较弱的晋国公族,挽救楚军低迷的士气,再跟其余的晋军硬着来。 楚君熊招自认军事能力一般般,没道理不听斗弃疾这个宿将的意见。 厮杀在阵阵的战鼓中即将开始,楚君熊招看到晋军在鼓点声中同时抬脚再一致踏下,脸颊控制不住一阵阵的抽搐。 特么的! 多少国家的军队就是被晋军那种能统一步伐给弄得先声夺人,没打就丧失了获胜的信心? 楚君熊招决定效仿晋国,以后也专门练这个。 就是吧?他自己都琢磨着以楚人的浪漫天性,好像很难搞成晋人那般的军威。 楚人嘛,作战全凭血勇,纪律是什么玩意? 双方的战车冲锋了! 楚君熊招看到魏氏那边的战车停在原地,只有步兵列阵向前,紧张地问道:“晋军固有超乘者斩,为何魏氏战车停滞不前?” 没有太多的为什么,单纯就是魏绛也在思考魏氏的“路”该怎么走,比较极端的要将重步兵给玩到极致。 斗弃疾并不知道魏氏搞什么,不妨碍给楚君熊招打气,说道:“如此,于我有利也。” 是吗? 楚君熊招看着推进缓慢的魏氏军队,又看到负责跟羊舌氏交战的蒍氏和薳氏军队开打后就形成优势,心情变得更加紧张,并且忍不住生出了很大的期待感。 现在的蒍氏正处在他们这个家族的巅峰时期,硬要有个排名绝对是楚国各家族中斗志最高昂的那一个。 薳氏没有曾经斗氏(若敖氏)的风光一时,也没有像蒍氏一再宣扬自己达到了什么巅峰,他们正式发家起来就显得四平八稳。 一个能长期四平八稳的家族,能说他们弱吗?其实远比什么风光一时,还有什么巅峰,显示出一种内敛的强大。 “晋公族果然衰败!”斗弃疾看到的是羊舌氏很努力想要维持战线,然而偏偏被不断向后挤压。 楚君熊招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彩,赶紧看向其它的交战区域。 范氏的军队在玩“浪潮攻势”,他们像是一卷又一卷的浪花一般拍击向芈姓以及屈氏的军队,每一次发生碰撞都会让双方“消融”掉一层,呈现的是芈姓以及屈氏的军队被迫向后退却。 这无疑证实了不管是谁作为范氏军队的指挥官,范氏军队打堂堂正正之战都弱不到哪去。 战场上还没有发生接触战有晋国的解氏、魏氏和楚国的成氏、斗氏和屈氏。 不是他们不想打,纯粹是受限于地形的关系,两支军队的局部发生接触的时间有早有晚。 楚国这边的高层都在关注爆发的战事。 晋国这边的吕武和士匄则是召集列国君臣在开会。 爆发在“鄀”的战争,双方军队的数量摆在那里,一方不发生高层完全失去信心的撤军行为,哪里是一两次交锋就能让整场战役产生最终胜负的? “诸君可率军出奔,齐、薛、邾、滕往‘军祥’,莒、卫、杞、小邾往‘卢’,余者留驻此处。”吕武一脸的笑眯眯,接着往下说道:“我使诸君尽情收获,笑纳否?” 一帮列国君臣大多数在发愣。 爆发在“鄀”的战争刚开打,楚军的主力就在“鄀”,他们却是要率军赶往其它地方,还能尽情地撒欢?诱惑他们不好好当个人了吗? 齐君吕光率先答应下来,却是又问道:“何时可退?” 能可劲的抢?齐国现在正需要补血,有机会发横财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 吕武说道:“以初雪降下为期,诸君可转道‘新郑’再听我令。” 列国君臣都有“巫”一块过来,之前已经问过什么时候会下雪,心里判断了一下下,琢磨着起码还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能撒欢,时间显得很紧迫呀! 攻打“城”级别的就不要想了,他们想打自己也打不下,逮着“邑”和“邦”可劲折腾更划算。 帐外却是有人通报韩起有军情禀告。 吕武见韩起没直接进来,招呼士匄一块出去了。 韩起的脸色很不好,等来了吕武和士匄,压低声音说道:“我军‘右矩’不敌楚军,新军佐请求暂退。” 现在晋军的战场指挥官是下军将解朔,韩起特地跑来请示吕武是个什么意思? 吕武和士匄对视了一眼,他们纳闷公族不是要奋起么,怎么还是那么拉垮啊? 韩起看出吕武和士匄的困惑,能无视士匄,却必需为吕武解惑,说道:“与之对阵乃是蒍氏、薳氏。” 哦?那就难怪了。 而楚国这边,楚君熊招看到蒍氏和薳氏果然能打崩晋国新军,情绪变得激昂的同时,得到斗弃疾的提醒才看到好些列国的军队在拔营。 “这是为何?”楚君熊招万分的不解。 第694章:从不玩阴的武大帝 没有晋国发话,联军中的其他列国军队怎么敢离开? 楚君熊招深知上面那点,只是想不明白晋国怎么会放多国军队离开。 “或是它方有变?”楚君熊招只能这么想了。 什么让列国联军去袭击楚国的其它区域,或者要让列国军队绕道偷袭楚军后方截断粮道,等等的很多战术在目前这个时代没人玩过,也就难怪楚君熊招没想到。 斗弃疾突然大声说道:“王上,晋新军羊舌氏所部退却。” 楚君熊招赶紧看过去,一看之下大声喝道:“彩!” 不愧是蒍氏和薳氏啊!展现出了楚国男儿的善战,不到半个时辰就击退了晋国新军羊舌氏所部。 当然,本来就是强军打弱鸡,忘记掉晋国新军里面的公族太拉垮这件事实吧!反正能赢就行了。 一样察觉到战场局部情势的其余楚军,他们立刻变得情绪激昂了起来。 最直接的变化就是成、芈、斗、屈各部要么加强了攻势,不然就是增快推进的速度,连带被范氏所部压着打的芈姓和屈氏也投入更大的热情抵住战线不再后退。 晋军这一边,大家都知道公族战斗力堪忧,老实说看见羊舌氏所部扛不住蒍氏和薳氏的进攻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解朔眯了眯眼,心想:“元戎命我时刻关注公族,需有放纵楚军深入,再行夹击之准备,果然为元戎料中。” 晋军这一边,没有事先让羊舌肸做假败的战术。 假败做得再怎么逼真,真当所有楚人是傻子咯?哪有真的扛不住真实嘛! 事实上,晋国公族一再吆喝要奋起,包括吕武在内的多数“卿”以及各个中小贵族,他们觉得听一听也就算了。 沉沦下去想要再次爬起身来,怎么都要有一定的时间重新打固基础,甚至还要遇到良好的契机,哪可能是衰弱后下一秒就重新变得高大上的。 晋国内部的环境没有让公族找信心的空间,公族想要对外发起战争来重获自信,对外开战权利掌握在吕武的手里。 比较要命的还有一点,晋国的国君学初代周天子的做法,也就是将公族大多数封主的封地安排在舒适又安全的地方,周边全是自己人,想练兵都没有对象能挑。 像是另外那些家族位处边境,他们不努力不血勇就要被异族或敌国所消灭,很多家族就是那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幸存下来的任何一个家族又有哪一家长期享乐而变得颓废的呢? 晋国的贵族以及列国的君臣,他们总以为阴氏的崛起突兀,阴氏的战斗力强悍也归功于接收了郤氏和栾氏的“士”、“徒”和“大夫”,他们就没有看到吕武十来年一直在对北方和西方用兵。 从未有听过未历经战火之强军! 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平时训练时看上去再怎么像精锐,一概是没有经过考验的样子货罢了。 当然了,平时的刻苦训练就是为了在战争到来时能够应对,到了真的爆发战争的那一天不至于措手不及,再因为平时不刻苦训练而缺少战斗技能,上了战场变成去送人头。 晋国公族的不幸太真实,他们加强了平时的训练,上阵之后一次次却要面对楚军,还是总能被楚国强力氏族给盯上。 楚军选择挑软柿子的来捏有错吗?站在他们的角度,肯定没有错的。 当然,田忌赛马还没有发生,教科书上也没有写“田忌赛马”之后的故事,也就是作为主人公的田忌因为这件事情而后半生非常不幸。 拿弱兑强,弱的就是弃子,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或是能占到一时的便宜,品德肯定是要遭到质疑,再来就是并非无时无刻都能拿弱兑强,等己方的人都觉得自己会是炮灰,某天兑无可兑真的会下场很糟糕。 要说晋军这边的排兵布阵是不是有问题,肯定是存在一些问题的,想要规划为故意而为,也要楚军配合不是? 总的来说,还是晋国公族太倒霉了! 楚君熊招看到蒍氏和薳氏的军队突入太快,脑子里怎么都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对斗弃疾问道:“‘沫之战’乃是我军击溃晋公族,过于深入遭受晋中军、下军夹击?” 斗弃疾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一场“沫之战”过于深入的是“左右广”,他们被断了后路陷入苦战,连带去救援的其余各部也是弄得了一个死伤惨重的下场。 斗弃疾观察了一下战场,看到晋国新军属于解氏的部队和魏氏分兵向蒍氏和薳氏靠拢,咬牙说道:“晋军必想重演‘沫之战’战法,我以为解氏不足虑,独魏氏需谨慎应对。” 还有另外一点,蒍氏和薳氏很强,真的很强。亲自率军的蒍子冯和薳罢没理由看不到左右两边合拢过来的解氏和魏氏,以蒍子冯和薳罢身经百战的经验,应该能采取合理措施的吧? 楚君熊招一再犹豫还没有向蒍子冯和薳罢发去什么命令。 寡人对军事真的不太行啊? 只能干着急啦! 既然斗弃疾那么说,蒍子冯和薳罢也有充足的临场经验,还是让前方部队自行拿主意吧。 斗弃疾却是说道:“王上,催促公子成、公子橐师、公子追舒速速进攻。” 楚国的几大家族一块上阵,各局部的指挥官却不一定是那些家族来担任。 这一次,或者说今天,楚君熊招是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楚国高层几乎都亲自上战阵了。 一阵阵战鼓声从楚军后方传出。 战阵中的楚军各局部负责人,他们转头看向了后方,耳朵里听着“鼓令”,眼睛看到的是发出指示的旌旗,各自明白应该怎么做,命令执旗手一再发出指令,也派出传令兵到各地方呐喊军令。 “加速,加速,加速!” 战场局势在不断变幻,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情况出现。 第一次指挥这种大型战役的解朔看得眼花缭乱,扪心自问是有些慌了。 不慌不行啊! 解朔真的没有指挥大型战争的经验,自认军事才能也是一般般,控制不住想道:“元戎当如何做?”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解朔多做犹豫,一咬牙下令:“夹击之势不变,余部临阵不可退,退者军法处置!” 换作吕武会怎么做?在解朔想来,晋军的素质就摆在那里,让吕武来指挥肯定是乐呵呵地下令来场硬碰硬咯。 从战场退下去的羊舌肸正在遭到吕武的训斥。 吕武也没有骂得太难听,说道理讲事实而已。 一个脏字都没有的话,一句句却像是刀子那样在刮羊舌肸的削肉刮骨,再拿锥子玩弄羊舌肸的心脏。 “公族既如此,日后恐需削减纳赋份额。此不以我所愿,乃是公族不堪一用。如羊舌氏难以担负为‘卿’重任,肸以为卿位可稳?”吕武一脸的怒其不争。 晋国的“卿”在地位上十足超然,却不是谁都能坐一坐卿位,没有足够的实力非要坐上去,害了自己的家族不提,还会带着一大帮亲近的家族倒血霉,近一步再害了国家。 羊舌肸当然觉得那些话刺耳,甚至听出了一种警告的味道,作为公族在内心里再对吕武有提防心理,还是必须承认吕武说得完全没错。 晋国有多少个家族爬上了卿位,再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入土? 要说晋国的卿位必须以德配位,当然是瞎几把扯淡。想担任卿位个人的品德要有,却不是一种必需品,有拿得出手的实力才是硬条件。 羊舌肸急促地呼吸再吐气,行礼道:“请元戎允我再上阵!” 憋着难受是吧? 鼓起勇气以及重新振作,要争一口气是吗? 吕武摇着头,温和声说道:“此战与我至关重要,决不容有失。你等既难担重任,怎可坏了大局。” 以前吕武觉得有必要削弱公族,并且也真的削弱了两波。 现在公族有心重新振作,完全不给机会太明显,给了机会公族没有把握住,遭到一次血肉到心灵的重创,想要再获得一次机会,吕武不会给咯。 羊舌肸再次请命。 刚来的士匄饶有意思地看着好像很犹豫的吕武,从旁人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劝道:“匄以为公族必当知耻而后勇。” 我去! 又一个拐弯抹角骂人的。 偏偏羊舌肸还要对士匄露出一脸的感激。 吕武盯着羊舌肸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说道:“如此,你部补解氏空缺。” 好吧,有人帮说话,俺不能将事情做得能落下话柄。 “甲”类方案行不通?俺就拿出“乙”类方案。 正好这一场战争需要一个死扛的角色,就将这个伟大使命交给公族啦。 这样一来,羊舌肸重整部队再上战场,对上的就会是成氏和斗氏的部队。 不会再次对上蒍氏和薳氏的部队,也不是一头撞上芈姓的军队,就看公族这一次的表现怎么样了。 如果公族还是不堪用,再死伤一波,什么心志都该没了。 要是公族真的奋发寻强,说明他们就是缺被逼一逼,吕武会一再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直至公族的心气是够了,手头的实力却被消耗得差不多。 所以了,能看出外姓来掌握一国军事权利的坏处了吗?公族怎么样都会遭到算计,不知不觉从这个坑掉下去,爬起来没有多久再一次落坑里。 楚国的芈姓和其余家族有什么区别?区别是芈姓算是铁杆公族,享受最好的封地,却没机会像晋国公族那样混吃等死,反而每战必然有他们的身影,并且不打“中原大战”期间还一直找南边的蛮族练手。 羊舌肸走了,带着极大决心要找其余的公族封主好好谈谈心,再次上阵说什么也不能再拉垮了。 那么,士匄是来干什么的? “阿武,楚军精锐齐出,是否命上军出击?”士匄当然不想输,还想赢得很漂亮。 晋国这边的军事制度一点都不复杂,由卿位家族充当各军团的骨干,哪里最需要打硬仗一般是让卿位家族的部队顶上。 这个也是为什么吕武说羊舌氏继续表现拉垮,没人去针对也要有自知之明赶紧滚蛋的原因。 羊舌氏真的不行,再不自己辞去卿位,该轮到某个家族对羊舌氏发起挑战,到时候肯定会见血,区别是到底会死多少人而已。 楚军当然是精锐尽出了。 吕武能猜中楚国高层的心思,主要是昨天下去楚军败得太难看,极度需要挽救一下低迷的士气。 今天楚军那边“暴种”了,晋军就要跟着玩梭哈吗? “勿用如此。”吕武笑了笑,继续说道:“今日楚军精锐耗尽,明日该将如何?” 要相信下军和新军啊! 安排下军和新军今天出战,事先就有在会议上猜到楚军会“暴种”,不求再来一次畅快淋漓的大胜,只要不是败得太凄惨就行了。 当然,没有出现结果之前,晋军的每一部都不认为自己会战败。 士匄听出了一丁丁点的预言。 刚才吕武可能是出于军事需要,然而讲了一句大实话。 今天双方都要做好付出重大伤亡的心理准备,代表的是战事会极度激烈,各个参战的家族输赢都不免要承受极大的代价。 士匄在会议上就已经听吕武提过今天难打,一开始还没有当回事,心里纳闷吕武怎么不凭借昨天的大胜再让中军出战,一下子将楚军彻底打崩。 吕武并不是没有给出说法。 一切都是猜测,不一定会发生,再来没有排除中军和上军会入场的可能性。 事先就知道今天难打,出战的各个家族心里会有意见吗? 他们有意见又怎么样! 昨天阴氏交出了近乎完美的答卷是一条,他们既然出征肯定也要参战,没有所有的战事让阴氏一力承担的道理。 真的轮到晋国所有的国战都让阴氏一力承担?他们才是应该感到害怕。 如果说要有意见,他们不能去埋怨将楚国“左右广”打崩的阴氏,该是对昨天打了酱油,今天却得了休整机会的范氏有意见。 要说怎么埋怨,更多的只能纳闷自己命不好,不能骂老天爷让范氏得到那种运气。 比较现实的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吕武带着士匄上了位处营盘的箭塔,借高度眺望战场。 他们看到的是各局部都打得非常激烈,总的来说是彘裘那一部分还在继续压着芈姓和屈氏打;解氏和魏氏各出一部分军队从左右两面夹击突入的蒍氏和薳氏;魏氏和解氏又同时需要各自应对抵近了的其余楚军。 “战事僵持矣。”士匄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吕武看出来了,心里想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消耗各个家族,一切还是要看硬实力。” 完全是事实,好吧? 阴氏挑了楚国最强的“左右广”来对阵,没敢保证一定赢,会付出多少伤亡也难以预料,不是一样顶上去了吗? 输了拉到,赢了当然是当世无愧的第一强军。而阴氏赢了! 最难的一仗已经被阴氏承担起来,他们还想怎么样!? 其余各个家族纳赋,参战肯定是要参战,他们打不过楚军,或是在跟楚军的堂堂正正之战中伤亡惨重,要怪的是自己实力不行。 硬要说吕武搞阴谋是不对的,玩的是阳谋啊! 吕武环视了一下战场,比较重视解氏那边的境况。 解氏是从获得卿位才迅猛发展起来,有了来自阴氏的庇护,极少担当打硬仗的任务,战斗力方面给人一种存在怀疑的迷雾感。 如果说晋国的大多数卿位家族的军队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解氏、羊舌氏和赵氏目前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特色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晋国的军队不管是来自哪一个家族,本身就自带特色,只是没有另外几个卿位家族拥有“独门战法”而已。 吕武对解氏能扛住楚军,没有马上崩溃,一点都不感到稀奇。 事实上,吕武多次接手解氏军队的指挥权,很清楚解氏该有的战斗意志和韧性一点不缺,可能无法打出高光时刻,要说会发生一触即溃也没可能。 现在就看蒍氏对解氏的攻击有多猛,又舍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去硬打了。 吕武注视了一会,判断蒍氏攻势怎么样,心想:“解氏所部最多再坚持两刻钟。” “崔氏及各家出战也。”士匄怎么有点像是一个通报官? 吕武当然看到了,还是解朔那边的旌旗给下的命令。 说明解朔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需要担任下军尉的崔杼带着各家赶紧奶一波。 吕武对于解朔的选择没挑出什么毛病,心里则是想道:“没有很强的能力,胜在足够谨慎也是一种优点。” 刚才羊舌氏率军退出作战序列,顶上去的是来自韩氏以及少部分的公族部队。 现在以韩氏为主力,剩下的公族为辅助,几乎是拼着命在扛住薳氏的进攻。 这个着实也是为难韩氏了。他们以善射而闻名,从来没听说韩氏有过什么出色的“抗线”能力。 吕武所看到的是韩氏真的是豁出命在扛,死伤方面很惨重啊! 士匄也注意到了韩氏那边,低叹一声用很感慨的表情,说道:“献子误家多也。” 这个“献子”是谁?当然是韩献子韩厥啦。 在没有吕武的历史之中,韩厥领导下的韩氏其实更怂,又或者说更能忍耐,不轻易与谁结仇,不主动参与到内乱之中,乃至于想帮赵武都是等到韩厥继任元戎之后再做。 成了元戎的韩厥有变得强硬一些吗?一样是没有的事。 韩厥将“老实人”这个角色成功扮演到入土的那天,给了晋悼公能有足够的操作空间,致使晋国的卿位家族遭到削弱,极多数的中小贵族能喘息的同时又在实力得到增涨。 这位“老实人”足够佛系,没干成什么大事,却也让晋国得到喘息的时间,使得后面的智瑩继任元戎有更多的资本跟楚国快乐玩耍。 某种程度上来讲,韩厥制定的韩氏家风有好有坏,他们将“老实”来作为家族风格的那一天起,成了各家争相拉拢的对象,也决定了“三家分晋”后韩氏得到实力最弱的开局,吞并完郑国就进入到慢慢等死的阶段了。 吕武的眉头在慢慢皱了起来。 战局变得僵持,双方的死伤都很惨重,晋军这边有晋人的素质和军律支撑,楚军那边则是显得很不正常。 有赖于阴氏在防具和武器方面的革新,带动了晋军在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比楚军更大,然而装备的优势其实就是一时的。 什么意思?简单的说,上战场拼命在装备上有优势只是一方面,人的体力总是有限,有再好的装备没有了力气,一样会糟糕的。 打从事实上来讲,战场上搏杀消耗体力跟玩运动根本不是一回事。 人上了战场会一种心态紧张和精神紧绷的状态,没有可能搞什么节约体力,保持呼吸节奏啥玩意,首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再将死亡带给敌人。 “阿匄,你部与上军皆需集结。”吕武说道。 吕武看到的只有魏氏打得很有节奏,其余各部在楚军的猛烈攻势下多少乱了方寸。 士匄张了张嘴,问道:“我部?” 吕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士匄,一脸:你丫自己没逼数吗? 然而,士匄还真没逼数,又或者说中军的范氏那一部分在昨天已经完成“份额”了,以军律和规矩来算,上了战场没有实际参战,他们拒绝执行额外的军务不违反什么的呀。 士匄被吕武看得有些受不了,妥协道:“也罢。”说完自己下去了。 知道什么规矩最让吕武受不了吗?他明明是元戎,晋国的军政事务也都掌握在手,为所欲为则是完全没有可能,依然会受到既定规则约束。 所以,什么作为最高指挥官之类,下达军令也是要按着规矩来,超过规矩之外就要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去说服或逼迫别人去干了。而这,其实就是春秋,跟其它年代真的不一样。 吕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注视着战场,心里想道:“这一仗打完,楚国不会好受,晋国产生的伤亡也绝对不会小。今年只是开胃菜,明年,后年,接下来不管多少年还是要继续侵入楚国,直至楚国遭到最大的削弱!” 路数对了,肯定是趁着楚国遭受重大打击,逮着可劲地继续折腾。 晋国各个家族在战争过程中有什么付出,一切都是为了让晋国成为当世的唯一霸主。 跟吕武想要创造“化家为国”的环境,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呀! 第695章:该选哪个呢? 吕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的资格,一切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取得的成绩罢了。 如果说哪个时期让吕武觉得最难,毫无疑问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之初要什么没什么的阶段。 天幸的是,他至少还有一个“士”的身份,不然再有才华在当前的年代也不会有施展的舞台,搏一把不成功就该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魂儿跑去重新投胎了。 为什么说至少要有一个“士”的身份呢?因为“士”起码获得了晋身的门票。 连“士”都不是的话,看看各个列国……又或者了解一下春秋时期要奋斗几代人才能成为“士”,又要在“士”这个阶层挣扎多久才能变成“大夫”,基本上也就明白春秋时期阶层固化的可怕程度了。 吕武另一层幸运的地方是作为一名晋人! 换作是在其它的诸侯国,高层才不管某某谁立下了多大的功劳,该是什么阶层还是什么阶层,国家的一概权柄都攥在公族手里,不是公族就甭惦记着翻身当个上等人了。 “阴氏较以以往又有不同?”士匄最近太爱找吕武闲聊了。 他们有闲聊的时间,当然是日升日落来到了夜晚。 白天的晋军与楚军的较量,期间只有羊舌氏退却了一波,后面羊舌氏重新上阵参战,其余各局部战场从开打到结束一直是保持接触的状态。 临到傍晚时分,两军罢战退兵,约定明天再接着继续打。 现在是春秋时期,一边打一边沟通再正常不过了。开打前要邀请对方出营列阵,不想打了也能阵前说好各自收兵回营,甚至都有两军头头脑脑一块去某个山头,摆下排场互相饮酒作乐再一边各自指挥正在开打的军队。 所以,贵族气质啥玩意的,再展现文明高度与人性光辉,诸夏这边早玩了个遍啦。 当然啦,诸夏这边倒是没有发生过两国开战,某国爵位太低不得不去向爵位高的敌人下跪,跪完了再回去率军干起来这种事情。(谁知道这个事?) 吕武不太理解士匄说的是什么。 士匄用着探寻的心思,问道:“阴氏推行新法?” 哦! 这个啊? 吕武先在秦国那边试验新的法度,发现极度鼓舞普通人的生产热情,激励着大丈夫们训练与参战的欲望,试行了两年就在阴氏这边执行了。 晋国这边其实战斗欲望比各国要强烈,以往只能看贵族老爷的心情获得战利品赏赐,阴氏却是以“法”的形式定下赏格。 别看只是明示赏罚,人面对已知和未知是两种状态,有了明确目标奋斗起来会更有热情,尤其是那个赏格还分多个阶级,人类都有一种“通关”欲望的。 关于各等级名称,吕武倒是想让家臣们想一些高大上的名字,问题出在阴氏还没有那个资格取代晋国公族去使用那些名称,阴氏这边也不存在什么历史底蕴。 用秦国那边的什么“造”什么“庶”明显不合适,搞到最后吕武带着诡异的心情同意了家臣弄出来的阶级制度。 那个制度之所以会让吕武感到诡异,看看各阶级的名字都是什么呗。 现在已经有“中士”和“上士”的爵位了对不对?阴氏的家臣一再思索以及商议,弄出了:下士、上士、中士;新尉、下尉、上尉;下帅、上帅、中帅;下司、上司、中司;下令、上令、中令。 没错,阴氏还是挺尊重晋国习俗,用上了以“中”为尊,也就是每一个级别就是“中”最尊贵。 搞上、中、下的阶级吕武听着会觉得诡异,对于春秋的人则是再正常不过了。 根由在于周礼中有相关的制度,比如晋国一开始设立下军、上军和中军就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吕武看了觉得出戏,除了他之外的人却非常能够接受。 在阴氏的阶级制度中,以吕武的身份本来就能够任命“中士”和“上士”的爵位,不算是一种逾越的行为。 “尉”在晋国这边有比较高的意义,不但各个军团分别有自己的“军尉”,以“中军尉”最为强势,权柄上面其实并不输给“新军佐”太多。 本来排序是:士、帅、司、令、尉。 上面的排序跟晋军的军队司职有关,也就是参考了“卒(士)”、“旅(帅)”、“师(司)”、“军(尉)”的各职位排序,多出来的“令”借鉴了楚国那边。 后来吕武拍板,才成了:士、尉、帅、司、令。 没其它意思,纯粹就是吕武琢磨着“士”不就是士官,后面接上尉官挺合适。 为什么没弄个校官,只是暂时没想好怎么向后人交代。 至于为什么不弄将官?逾越了不是! 现在吕武肯定不会去干明显逾越的事,玩的就是大局上操纵得清清楚楚外加堂堂正正,一些微操则是悄咪咪地来。 弄出来的士、尉、帅、司、令十五个阶级,其实是在内涵上借鉴了商鞅的那一套,再进行一些必要的更改。 后面还有下大夫、中大夫和上大夫,也就是组成一个十八个等级的阶级。而到了下大夫的这一个级别,其实就不是没有立国的吕武所能够封赏的,得是一国之君才行。 吕武不确认士匄知道了阴氏的多少事情,反问道:“为何提及此事?” 士匄理所当然地说道:“法出我家,阿武行此作为若让各家效仿,既我颜面无存也。” 什么玩意??? 以现在的既定习俗来说,吕武是元戎,不是士师,还真的不能随随便便搞法律。 哪怕是吕武搞出了法律,只能在阴氏内部自己执行,不能够向外进行推广的。 现如今担任士师的人就是士匄,倒是从国家角度到个人角度,有那个资格和底气来跟吕武说那话。 “众家效仿阴氏多也。”吕武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晋国是个挺有善于学习氛围的国家,各贵族少有顽固保守派。 他们其实就是懂得一个道理,没那个本事去创新,看到有人创新且取得良好成效,不去跟着学是不是傻? 当然,想学要先取得授权,要不然就是侵权了。 阴氏大搞灌溉,并且革新了体系与技术,能卖各种新科技产品是一方面,晋国能够强大起来干挺楚国,吕武哪怕知道会有后患,碍于太多的事情还是必须同意进行推广。 在吕武地位不高不下的时候,各个家族学了送一笔礼也就行了,等吕武成了元戎则是另外一回事,比如阴氏向各家收购粮食能有折扣价。 士匄根本不是为了追究,主要是看出阴氏的士兵远比其他家族更有攻击性,再来就是韧性方面也超过,一探寻下来才得知阴氏内部搞了新的法度。 因为不能深入询问的关系,再来是问了阴氏那边的人也不敢瞎哔哔,士匄仅仅是知道吕武在家族内部推行新法,太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哪怕是不知道更多,仅仅是阴氏军队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足够士匄去进行更深一步的探索,尝试取得吕武的同意拿来用了。 吕武根本不想把自己弄的那一套在晋国推广,搞懂士匄想做什么,立刻给改变了话题。 今日白天的激战,各方的数据还没有汇集到吕武这边,仅仅是从交战烈度来看,能够得出双方死伤非常惨重的事实。 大概是士匄来吕武这边的一刻钟,中行吴和赵武先过来,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以上才等来了解朔、彘裘、魏绛和羊舌肸。 晋国的其他贵族?不是战前听取指示的会议,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战后会议总结的。 吕武能看出后面来的各“卿”脸色都比较沉重,出口安慰什么的则没必要做。 相关的伤亡数据不是以书面方式呈给吕武,由每一个人来自行口头汇报。 他们讲的数据未必准确,主要是时间太短,只能够统计出大概的数据。 损失最严重的并不是中途退出作战序列的羊舌氏,是顶了羊舌氏空缺的韩氏。这点还是羊舌肸主动找韩起进行了解,又在会议上提出来。 “我必补偿韩氏。”羊舌肸心情非常忐忑,想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弥补。 另外还有一点,羊舌肸要是将补偿韩氏的事情做得漂亮,怎么都能起到挽尊的效果,不然等这一战打完,估计要落得个破鼓万人捶的下场了。 吕武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彘裘和赵武则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断打量羊舌肸,看的羊舌肸内心无比恼火。 两个年轻人有着不同的心思。 彘裘就是单纯觉得羊舌肸太蠢,没有那个实力偏偏要坐上卿位,弄得自家一再损失,家族名声也保不住了。 赵武则是想到了韩厥曾经的多番照顾,不会主动去帮韩氏获得卿位,琢磨着羊舌肸是不是要倒霉了,想着要不要推波助澜搞一波。 “崔氏折损亦重,我亦弥补。”解朔倒是没什么羞愧的地方。 可以说,白天的经历对于解朔是一次升华! 解朔第一次指挥这种大型会战,哪怕只是出现了一个“平局”的局面,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是不一样的。 以后再让解朔来指挥这种大型会战,最起码从心情上会更放松一些,也能够更加有自信。 吕武总结了一下,仅仅是一天而已,己方丧失的战斗力大约是两万左右,楚军那边应该是约五万。 丧失战斗力不等于战死,可以是受伤或者失踪。 一个白天至少有七万人失去再参战的能力,可以想象当时交战的场面有多大和激烈。 而楚军的损失比晋军多,不能单纯以战斗力去计算,要看交战局势的多种层面。 楚军本来就是带着很强的进攻欲望,再来就是他们作为攻击方去跟结阵防守的晋军进行较量。 晋军对阵型的要求极其严格,楚军作为推进一方承受更大的伤亡就是一种理所当然了。 吕武听完陷入沉默。 晋国和楚国为了霸权打了那么多年,光是今天双方产生的损失,几乎是以往数十次较量出现的伤亡数字总合了。 吕武一沉默,除了士匄和彘裘还好之外,其余人不免就心情变得忐忑。 一样是卿位家族,有多少家当方面其实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吧,阴氏和范氏损失了一万的军队,极可能只是折损掉家族十分之一的军事力量,其余家族损失一万就是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了。 暂时还没有上阵的赵武,了解到仅是一个白天就让各家损失惨重,听到的伤亡数字还不是最终定论,极可能远比报出来的伤亡更多,十分害怕赵氏也落得一个伤亡惨重的下场。 不算列国盟友,仅以晋军来算,中军、下军和新军都已经轮番上阵,只有上军还没有出动过。所以明天再怎么轮该轮到上军去拼命了。 战争的烈度太大,使得赵武不但心情无比忐忑,还极度害怕自家军队的表现有可能拉垮,不由看向了中行吴想观察一下是什么心情。 中行吴的心情挺正常,要说忐忑虽然有,却不是那么的紧张。 荀氏怎么都是一个老牌卿位家族,不像赵氏覆灭又复立,同时有中行氏来作为后备力量,总得来说底蕴不差的。 如果没有发生智氏自立,赵氏、郤氏和栾氏三家先后完蛋,等到中行吴成为家主的时间段一定比范氏看上去更强大。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有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或可使智盈重归荀氏?”中行吴承认自己的思绪飘了,主要也是多想明天的战事没用,徒增烦恼而已,不如思考怎么来壮大自家。 经过一段时间沉默的吕武霍地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楚军失‘左右广’,再遭重创。”吕武脸上有着令人看不懂的表情,总的来说是喜忧参半。 对啊。 阴氏单独打崩了楚国的“左右广”,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至于再拿出来炫耀吗? 吕武根本不是要炫耀,继续说道:“速速差人往楚营一探!” 还是中行吴最先反应过来,问道:“元戎以为楚军趁夜逃窜?” 士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声说道:“楚军先失‘左右广’,白日精锐尽出,余下皆中等之资,必不敢再战?元戎,请下令各军集结,我等连夜追击!” 这是多信任吕武啊? 没等去人探查清楚,喊着囔着就要追击。 不能怪士匄,主要是吕武每每预言了什么都会成为事实。 所以,不独独士匄认同了吕武的判断,其余人也信了。 吕武扫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中行吴身上,说道:“阿吴,上军佐各归本部,候我之令,有令既出。” 赵武口中应“诺!”,心里则是对吕武称呼中行吴那么亲密有些酸溜溜。 负责带人去窥探楚军营地的是宋彬,随行者中还有桑田纥,队伍也就二十来人。 他们在有点距离的时候观察楚军营盘,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几乎能笃定自己的家主猜测没错,却不能马上折身返回。 “家宰,请由我孤身入营一探究竟。”桑田纥请命。 军营没人站岗是一回事,说不定是开了小差呢?尤其是楚人,他们非常浪漫,开小差是很能说得通的事情。 宋彬看着夜色下有点看不清的桑田纥脸部轮廓,心想:“主上似乎很看重这个老头,是要给他富贵险中求的际遇,还是不要让他进去冒险呢?” 最终,宋彬还是同意了桑田纥的请求。 楚军来了十几万,不是只来了数百人,决定他们立下的营盘会占了极大的面积。 所以并不止有宋彬这一路,一共有二十来支小队分别前往各地段的楚军营寨进行窥探。 桑田纥带着相对紧张的心情潜入,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区域,贴在帐篷上听了一小会,再换个方位到门的方向探头注视,一看之下里面是空的。 只看营寨栏栅周边的营帐不保险,桑田纥一再深入到五百米左右,随机查看各座帐篷,直至到了某个里面传出呻吟声的帐篷才心跳加速起来。 “家宰,楚军丢弃伤患,夜奔矣!”桑田纥很激动。这种激动是有惊无险立功了,再来就是楚军逃跑代表晋军获得这一次会战的胜利。 得到汇报的吕武心情并不美丽。 楚军一逃,他们固然是获得了“郜之战”的胜利,然而这个胜利是并不完美的。 无论是从吕武要更多的削弱楚国,还是让晋国的有生力量遭到更大的折损,反正都是计划落空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吕武不是将列国散出去攻击楚国的其它区域吗? 楚军的主力被困在“郜”会让各地楚人无法得到支援,也能让那些列国联军更能放开手脚去祸害楚国。 一旦列国得知楚军从“郜”撤退,他们还有那个胆子继续在楚国肆虐下去吗?很大概率是没这个胆子的。 最为重要的是楚军趁着夜色逃了,晋军到底是见好就收,还是以一种欺人太甚的方式展开追击? 如果晋国还是以前的那个晋国,又或者说不是吕武做主的晋国,肯定是见好就收。 吕武当夜就下令上军追击,其余各军也别闲着,出动人手进入楚军营寨连夜各种收集战利品。 新一天的东方天际出现鱼白,吕武已经是人在楚军的储粮区域,看着堆积如山的粮草,心情方面有点麻木。 当然,“堆积如山”只是一种夸张的修饰用词。粮食怎么可能放在露天环境,又给堆得像是山一般,肯定会用粮仓妥善保存起来的咯。 楚国真的是太富裕了,一次次出征都带着足够的粮草,每次撤退就直接丢弃。 吕武已经不是以前的吕武,才不会看到楚军丢弃的粮草就两眼放光,想方设法再怎么不要脸都想运回家。 视而不见却也是一种不可能,肯定是让各军补充一波,谁想要就按照比例来分配,其中必然有属于阴氏的那一部分。 “楚军夜奔,我将奈何?”吕武用非常骄傲的表情,当着晋国以及列国贵族,说了那么一句。 大家快构思拍马屁的语言,好好地来夸夸俺。 没得说,吕武指挥下的“郜之战”又是晋军赢了,还让楚军连告辞都没有悄悄地逃走,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足以名耀千古的战绩。 现场却是很安静,哪怕是最喜欢抓住机会拍马屁的解朔都不敢轻易吭声。 赢当然是赢了,晋国的下军、新军却是损失惨重,继续打下去天晓得会怎么样。 列国的君臣看到晋军和楚军拼得那么狠,他们哪怕是作为看客都被吓得够呛,很害怕会被晋军支配上去跟楚军拼命的啊。 “我早有言,今次出征势必饮马大江。”吕武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却要用振奋且激昂的态度发表演讲。 楚国的各个强力家族打了一波狠的,不趁着他们不想再拼命的时候逼上去,还要等他们恢复元气吗? 士匄说道:“既元戎有此雅兴,我等敢不奉陪?” 站在一旁的魏绛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解朔,心里想道:“这个马屁精怎么会那么安静?” 解朔为什么安静?他多少是心疼战损,再来是觉得自己已经怎么都搞过大场面,不能将拍马屁的行为干得像以前那么没技术含量,琢磨着怎么将拍马屁拍出新高度呢。 这不,解朔想到了一个办法,说道:“我距‘郢’不过三百里,楚人胆气尽丧,何不前往一游?” 啊? 说了什么??? 来自列国的君臣用看精神病的目光看向解朔,笃定这位晋国下军将一定是脑子坏了。 “郢”是楚国的都城,而楚国是当世霸主之一,尽管楚军在“郜”干了夜奔的事,不代表楚国彻底不行了吧? 晋国一旦兵逼“郢”,看着是将楚国的颜面丢在地上践踏,换个方向来想则是逼着楚国彻底跟晋国豁出命干啊。 老实说,吕武心动了,心里则是存在顾虑。 现在是彻底惹毛楚国的时机吗? 吕武在近一步肆虐楚国更多区域和兵逼“郢”羞辱楚国之间左右摇摆,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 第696章:这下连续达到两个成就啦! 吕武真心觉得自己挺难的。 他们已经打赢“郜之战”了。按理来说应该见好就收,免得再横生枝节,是吧? 一旦继续追击,乃至于兵逼“郢”城下将楚国刺激太过,逼得楚国上下豁出命跟南下的联军拼,后面会是一再击败并削弱楚国的有生力量,还是己方弄了个先胜后败呢? 乐极生悲这种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开玩笑,完全是多次真实发生过。 如果过于深入楚国腹地,联军败了后撤期间肯定会一再遭到阻击,说不准就全军葬送在楚国了。 吕武一再权衡,想了太多的事情,一个咬牙拿定主意。 “阿匄,你调‘虎牢’二‘师’南下。”吕武最终还是觉得机会难得,愿意冒那个风险。 再则,郑军正在肆虐楚国的西北部,其余的楚国区域有来自中原的联军在攻打,他们将楚国的主力拖得越久,各区域联军就能更削弱楚国一分,以战略角度出发冒一些风险完全是值得的。 士匄明显不乐意了。 这次南下阴氏出动了三个“师”是没错,其余各家只是按照正常的纳赋名额来出兵,凭什么来让范氏学阴氏多奉献啊? 吕武看向其余人,又说道:“各家差人归乡,我家再召二‘师’,诸‘卿’召一‘师’,余者尽力而为。我等今次奠定争霸胜势,若能使楚屈服,青史昭昭!” 那么就是阴氏拢共会出动五个‘师’,达到一个“军”的兵力,无疑问就是晋国各卿位家族当中出兵最多的那一家。 阴氏愿意玩得那么大,吕武以身作则之下,其余家族即便心里很不乐意,还能开口拒绝? 范氏将“虎牢”的两个“师”调过来,一下子就是动用四个“师”参战,士匄其实有很多想要说道的地方。 “各家出兵不同,收获是否细算?”士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 哪一家出力多,获得更多的好处,很是天经地义吧? 吕武当然没意见,只是新的分配方案不能由他来提而已。 剩下的“卿”出兵没有阴氏和范氏多,交战后交出的答卷也没有阴氏和范氏漂亮,敢多哔哔几句试一试呗。 他们能做的就是在接下来努力多立下战功,再争取不让自己应得的一份遭到侵占。 当然了,以吕武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公正,倒是没人认为自己的努力会遭到无视。 他们留下了必要的人手,其余部分顺着楚军和晋国上军追击的路线,浩浩荡荡接着南下了。 晋军这边有伤患,又从夜奔的楚军营盘那边接收了一批弃子,随军的辅兵需要留下更多数量。 这一批晋人辅兵除了照顾伤员之外,他们还要收集楚军丢弃的物资,分类储藏的同时进行记录,等着后面进行分配。 并不因为吕武是元戎,阴氏才获得战利品的保管权,完全是阴氏这边的管理制度更好,有比现在任何一个家族更科学的记录方式,算数方面则是领先这个时代的各个家族两千多年。 为什么能领先那么多年?加减乘除对现代人是基础的玩意,其他国度有点不太好说,种花家这边小时候谁还没有背过加减乘除呀! 至于其余的几何应用之类,要看吕武到底有多少“料”了。 在这个没有成体系各学科类的年代,《九章算术》都要等西汉才出现,阴氏的数学知识不敢说吊打“全世界”,有吕武这个挂壁的存在,在“东方世界”处于全面领先是应该的。 事实上,如果西方人没有在历史上造假的话,目前阶段希腊正和埃及协同共进,走在了其余各文明的前面。 吕武已经不是第一次到南方来,他前一辈子其实就是个南方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中原吃到一碗稻米就被感动得双眼湿润了。 没办法的事情,当前中原主要是以各种豆类为主食,再来就是各种小米以及大麦了。 所以,目前北方并不是以面食为主,等到以面为主食要到隋唐时期了。 “郜”再往南是“湫”,更南面则是樠木山地界。 连夜追击的晋国上军,他们在“湫”追上了楚军的尾巴,双方夜间进行了一场乱战。 真的就是乱战,也就是仓促间碰上,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干起来。 夜色中借着月光以及火把的光线,不存在什么阵型,看见敌人就操兵器玩命。 混战到天亮时,中行吴才发现滞留后方的楚军只有大概万余,被己方打得到处逃窜的同时,上军大概十分之四的部队也不在有效的指挥建制。 什么叫失去有效指挥?就是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通知不是靠吼,就是派人去找,吼了听不见,找了找不着,总指挥无法发出有效命令,底下的各伙人靠脑子找对手了呗。 中行吴其实是被吓一跳的。 诸夏这边的战争模式还停留在约定哪里摆阵再开战的阶段,历史上不是没有爆发过夜战,出现的次数则是屈指可数,一般还都是意外之下发生,打完了双方高层一统计发现都很惨。 之所以会说惨,主要是谁也看不太清楚,袍泽发生了互相残杀,有太多人冤死了。 “上军将,我等驻留原地,抑或继续追击?”赵武想找中行吴挺容易,奔着旌旗的方向过来就是。 中行吴本意上是想起码收拢部队再休整一下,嘴上却说:“我欲率部追击。上军佐有何高见?” 楚军干出了夜奔的行为,滞留在后面的部队看样子都是杂兵,晚上看不出成份,到了白天还不接着追着欺负弱小就是傻了。 赵武说道:“不若我率军追击,上军将稍作留此,收拢各部,亦禀告元戎此地之事?” 中行吴眯起眼睛看着赵武,十分讶异赵武哪来的勇气说那些话,还特么想占自己的便宜? “我家之兵未有遣出,荀氏……”赵武被看得有点心虚。 昨天夜里,上军的前锋是荀氏(中行氏)的部队,赵氏和其余各家都落在了后面。 现在赵氏和其余各家还保持建制,倒是荀氏(中行氏)的部队散得到处都是。 所以,赵武觉得自己的提议没什么毛病呀? 中行吴是上军的“将”对不对?打从事实上能指挥整个上军,鉴于规则不夺赵武的赵氏兵权,带上各家凑起来的那个“师”继续追击不行啊!? 胆子不大的赵武,他在职位上也没有中行吴高,从心地向中行吴道歉,目送中行吴带着三个自家的“旅”,赵武麾下赵氏的两个“师”,少不了各家凑起来的那个“师”继续追击楚军。 留在原地四散的一个“师”又两个“旅”的荀氏(中行氏)部队?当然是由中行吴的家臣去收拢,再赶紧跟大部队会合。 在后面赶路的吕武先后接到来自中行吴的汇报。 上军昨夜在“湫”跟楚军遭遇,追到樠木山再次碰上数量约在三万左右的楚军。 楚军在北上时,他们停在樠木山那边驻扎过,离开时并没有完全捣毁营寨。 他们在“郜”打不过晋军连夜撤离,来到樠木山重新驻扎进营盘,没来得及喘口气晋军给特么追上来了。 “楚军残部驻于樠木山,未见楚君大纛。”吕武琢磨着也是,楚君熊招见事不可为肯定会先跑回都城的。 回到“郢”的楚君熊招是想龟缩起来,还是玩命发出命令征召各地的贵族,政治意义跟在荒郊野外发布指令是不一样的。 极少提意见的魏绛说道:“我或可走‘郊郢’绕至‘薳澨’?” 樠木山那边是楚军的残兵败将,哪怕部队的建制保持完整,士气方面肯定很低迷,进而各种担惊受怕。 晋国的上军已经在尝试攻打樠木山的楚军,并且那边的楚军只有三万左右,中军、下军和新军没必要再去凑热闹吧? 还有一点,吕武不是要兵逼“郢”且要饮马大江吗?赶紧地把事情办了,再兵锋一转从“薳澨”的方向逼近樠木山,与上军形成夹击攻势解决那三万左右的楚军,然后就能快快乐乐撤军归国啦。 那个“薳澨”就是薳氏的封地,整片地方的占地非常大,几乎快有一个曹国的一半大小了。 尤其是薳氏的“薳澨”大概十之三四左右是云梦泽的一部分。 别以为没有人烟的云梦泽就没什么出产,各种水产品富足到惊人的程度,再来就是能够猎杀鳄鱼、犀牛,获得制作甲胄的材料,并且不要忘记云梦泽很盛产芦苇的。 当然,芦苇来当箭杆的材料什么的,没得选才会将就着用一用,有得选哪个正经人会拿芦苇来当箭杆嘛! 芦苇不是作为箭杆的绝佳材料,目前也没技术用来制作成为饮料,拿来制作芦笛就让楚人很喜欢,最为有价值的则是编制“苇席”用作铺炕和用来盖房子。 不要小看“苇席”,南方各家各户都会用到这个玩意,生产的成本不大,销路却是极广,很能发财的! 薳氏的总体财政收入,约百分之十就是贩售“苇席”得来。能占整个家族百分之十的财政收入,可以想象生意做得多大了。 吕武不喜欢魏绛,却不会连正确的建议都排斥。 再则,吕武本来就是想那么干的。 他们当然不能闷头赶路,怎么都要派人去知会中行吴,抵达“郊郢”时阴氏出了一个“师”,再让列国联军配合攻打“郊郢”,其余的军队则是马不停蹄往“郢”赶了。 这个“郊郢”是个什么成份?看名字也知道跟楚国曾经的都城有关,也就是“郜”以前作为楚国的都城,现在叫“郊郢”的地方则是管辖区的一部分,等楚国迁都变成地方一个行政区。 诸夏这边最爱搬家的是许国,大国中最爱迁都的则是楚国了,能看到楚国的很多地方都有一个“郊郢”,基本也就能够知道某地曾经是楚国的都城。 目前“郊郢”是薳氏的地盘,晋军从一些俘虏的口中问出一部分的败军逃入“郊郢”。 阴氏只是出动一个“师”的兵力,不能奢望能打的列国都散出去,留下来的联军能起到太大作用,再则是吕武没可能留下来亲自指挥攻城,他们对“郊郢”只会是围而不打,也算是一种保障后路的举动。 如果是用正常的行军速度,三百里需要花六天左右。 现在是晋军在追击败逃的楚军,一定会适当地加快赶路的速度,哪怕是沿途遭遇到楚军有些许耽搁,他们从“郜”抵达“郢”也只是花了四天的时间。 当前楚国的都城,也就是“郢”位处大江边上。 而“郢”只是楚国都城的一部分,楚人在大江的边上还建立了一座“渚宫”的。 这一座“渚宫”在公元前617年落成,始于楚成王熊恽,到了楚穆王熊商臣才享受上。 不过,楚穆王熊商臣也只是享受了一两年就薨逝了。 楚穆王熊商臣至少还在“渚宫”享受过,晋国这边的晋悼公姬周想要建造“明章台”却是付完钱的一年后就薨逝了。 晋军逼近到“郢”百里之内,行动开始一再受阻,原因当然是附近的楚国贵族知道这事,他们的尊严不允许晋军牛逼哄哄兵临“郢”城下,自发地带本家族的军队前来阻拦。 结果是,晋军不但遭遇了楚国薳氏、成氏、蒍氏、斗氏自发的率军来攻,连带楚国一些不怎么强大的权氏、那氏、雍氏、漳氏、等等近二十来个家族也有行动。 并不止是上面那些家族前来阻拦,原先向南逃窜的各自楚军也折返,一副晋军想兵逼“郢”要从他们尸体踏过的狠劲。 面对这么一个情况,吕武其实是感到万分的高兴。 吕武正愁着没办法更多的削弱楚国的有生力量,来自楚国的家族一个又一个上来送,远比摆开阵势进行会战对付起来更轻松。 至于说开始有些楚人用袭扰的方式来偷袭晋军这件事?楚人开始不讲规矩,还能奢望晋军这边一直当君子吗??? 实际上,楚国各个家族并没有成功阻拦晋军,甚至都没有让晋军迟缓抵达“郢”的时间。 倒是阴氏骑兵得到了充足的实战经验,好些骑兵的马刀都给砍得处处豁口,快成了锯子啦。他们的箭囊也是消耗了一壶又一壶,真的是老费钱了。 来到“郢”北面郊外,吕武第一时间派人将从“郜”找到又修复的“广车”给楚君熊招送过去。 什么“广车”?当然是楚君熊招的座驾呀! 它被晋人发现时,少了一个轮子被丢弃在“郜”那边的楚军营盘,后来成了吕武当之无愧该拿的战利品。 吕武要楚君的“广车”有什么用?大概也就是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下,当做自己的新座驾则没可能。 不是碍于名声,或是不想过分刺激楚国,哪怕它是一乘“广车”,大是显得稍微大了一些,技术含量以及舒适度方面则比不上阴氏自己生产的战车啊! 宋彬成了使节。 桑田纥跟宋彬夜探楚营一次,给宋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再则宋彬知道自己那位家主对桑田纥有点另眼相看,一块给喊上了。 他们一伙人打着旗号,再亮出“旌节”这种玩意,大摇大摆地来到“郢”北面的一处城门。 这个“旌节”是吕武作为南下联军的最高指挥官,晋君姬彪给吕武用来证明身份地位是名正言顺的道具。 城墙之上有楚军正在忙碌,早早看到有队伍过来进行了警戒。 得到晋军杀过来的消息,楚君熊招以及一众大臣也在后面赶来,恰好就是宋彬带着队伍抵达的那一刻。 楚人居高临下,没有眼瞎当然看到了那一辆“广车”,再辨认不就是楚君熊招的座驾吗?一时间又是愤怒又觉得羞耻。 愤怒当然是他们觉得晋人拉“广车”过来就是为了进一步羞辱楚国。 觉得羞耻则是楚军在“郜”败得太惨,大军连夜逃跑也就算了,自家大王的“广车”竟然被晋人给缴获了。 “代我主致意楚侯!”宋彬有自己的车架,没乘坐那一辆‘广车’。 楚君熊招当然不会谁的话都去搭。 由薳启强站上抬来的墩子拔高身姿,大声问道:“你家主人,乃何许人也?” 宋彬答曰:“晋元戎是也!” 很奇怪,现场楚人的呼吸控制不住一窒,股噪和谩骂声一下子就消停下来。 晋国的元戎还能是谁?当然是在“鄢陵之战”杀了潘党和养由基的吕武,后面更是指挥晋军在“沫之战”、“郜之战”先后大胜楚军。 一个能在个人武力上能用堂堂正正方式杀死曾经的天下第二和天下第一的人物,指挥军队能先后在“旷世大战”中击败先王(熊审)以及当今大王(熊招)的人,再憎恨也要给予起码的尊重,不然就是蔑视自己。 当然,其中肯定也有楚人惧怕吕武的成份在内。可能惧怕的成份还占了多数? 楚君熊招是个什么心情现在并不显得重要。 他让薳启强下来,自己则是站了上去,说道:“你主乃是我友,来‘郜’作客,不欲归也?” 宋彬才不理会楚君熊招这种色厉内荏的示威,说道:“我主特来送还楚侯座驾。” 特么的! 骗鬼啊? 真的只是送还“广车”的话,派一小队人马也就是了。 来“郢”的晋军起码有六万,后面肯定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楚国这边得知晋军逼近“郢”进行了紧急会议,他们没忘记吕武还是个“旅帅”的时候就敢单人破掉秦国都城“雍”的城门。 吕武只是“旅帅”都敢干那种事情。他现在是晋国的元戎,带着大军来到“郢”这边,天晓得会搞出什么事来。 仅仅是晋军逼近都城都算是奇耻大辱,要是让晋军攻入“郢”的话,楚君熊招死后没那个脸入去见列祖列宗,其余的楚国大臣等晋军撤兵离开楚国也该一个个赶紧剖腹自杀,免得活在人世间继续丢人现眼。 讲实话,包括楚君熊招在内的所有楚人,他们真心没料到晋军打赢了“郜之战”还敢继续深入,一听到晋军直逼“郢”而来都感觉难以置信。 晋国和楚国都是霸主,争霸归于争霸,多多少少还是要给对方留点面子,不要将事情做得太绝了。 现在,晋军已经来到“郢”的郊外驻扎,再挥军攻打“郢”这座楚国都城?那没得说,楚人和晋人以后都别想再过安稳日子,等着每年开启的大战,直至耗到哪个国家先灭亡吧! 宋彬知道楚人现在很愤怒,不能再近一步刺激,大声喊道:“我主远来,人马劳顿,身有风尘,靴亦垢也。楚侯不必出城远迎,我主自可饮马大江,洗净尘土,清去靴垢。” 懂了! 楚人这一下彻底懂了。 他们干了两次饮马大河的事业,肯定会让晋人觉得是奇耻大辱。 现在晋人打赢了“郜之战”,要用饮马大江的举动来回击楚人,洗刷掉楚国曾经给予晋国的耻辱。 这么一想,楚人的思维变成了一种楚国和晋国的“礼尚往来”,好像心里显得好受了一些。 其实吧,还是楚君熊招暂时没有足够的军队,要不然凭什么让吕武干出饮马大江来一次“礼尚往来”啊! 楚君熊招只知道吕武派人来表态没打算挥兵攻打“郢”,能不能信又可不可信后面再说,能让“郢”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备战,也有更有时间让各地楚国贵族来勤王,算是一件大不幸里面的小幸运了。 当然,楚君熊招其实是恨死了自己,对内部的各个家族也是满腹埋怨。 为什么不打完第三次“芜湖之战”就撤兵啊!大军在外,给晋国找到机会了吧? 各个家族在“郜之战”开始前各种吹牛逼,拼了一天的命就各种找理由不想拼了。 这下好了吧?让晋军兵逼“郢”,马上晋军就要去饮马大江和洗军靴啦! “王上。”蒍掩站了出来,一脸决绝地说道:“请允我出兵,与晋军决一死战!” 这个蒍掩是谁?他当然是蒍氏的一员,也得到楚君熊招的看重。 蒍掩出来一表态,着实是让在场的各个家族成员有各种各样的心情。 胆子小的人会恨死蒍掩,自己想死,低调点去死啊!这么高调是想拉多少垫背的,再成全自己是个忠臣烈士的名声? 肯定也有被蒍掩一激励,想着要去用自己的热血喷晋人一脸的楚人。 “呜呜呜!!!”楚君熊招不是被感动到了,本来就觉得挺悲哀,气氛到了更是悲从心来,一阵嚎哭之后抽出战剑,指天大吼:“出城,当即出城,寡人跟晋人拼啦!” 这一下,反倒是吓了所有楚人一跳…… 第697章:在楚国都城耀武扬威 楚国的一帮大臣当然不可能让楚君熊招出去玩命。 不单单是作为臣子需要顾虑君王的安全,还有已经没有多少家底能拿出去消耗这个关键。 他们要是能打得过晋军,何必在“郜”那边玩连夜逃跑的丢人手段。 这一连夜逃跑,逃回“郢”的只有大约两万左右,其余都给丢在了半路上。 事实上,楚国这边的君臣对整个过程未必有晋国那边清楚。 晋军掌握的信息中,中行吴统率的上军在“湫”击溃了一万左右楚军,然后在樠木山围困了三万左右的楚军。也就是晋国上军一下子逮住了四万以上的楚军。 其余的楚军,一些在旷野零零散散被晋军逮住,更多在夜色中走散,可能是闯进了深山老林,也能是跑到了某些贵族的封地寻求庇护,数量约是有个两三万人吧? 而这两三万人在后面约是七成左右重新上去个晋军拼命,再一批又一批被歼灭了。 楚国的其它区域不说,作为都城的“郢”满打满算只有四万左右的军队,有两万是退下来的残军败将,两万则是楚国君臣回来后再次从周边征召过来。 他们十多万大军都在“郜”打不赢晋军,拿四万军队在刚刚大败后再上阵,出城去送人头是吧? 楚君熊招也就是装装样子,哪有可能真的出去玩命。 只是楚君熊招那么一搞,本来楚国这边就需要有人为“郜之战”的失败担起责任,晋军来个兵临城下羞辱了楚国一番,君王不能死为前提,各大臣是不是要有所表示呀? 在晋军的注视中,远处的“郢”城门打开,约是六千左右的楚军打着很多旗号出城。 能看到很多家族的旗号,出城的贵族数量也是挺多,他们看上去气势汹汹,摆明就是出来要玩命的。 这一支楚军距离晋军约三里地停下来。 蒍掩作为使者到晋军这边,用最凶狠的态度讲出了极怂的话。 大意就是晋军远来是客,就是楚国这边暂时有些拮据,要不两军出动相同数量的军队干一场,给天地鬼神和山川诸灵助助兴啥的。 吕武同意了。 晋军内部则是开始为了出战争起来。不是争相找借口不愿意上阵,反而是谁都想获得参战的资格。 这……他们来都来了,元戎好像没打算攻打楚国都城“郢”,在“郢”外面打一场也是很荣幸的呀。 如果能够获得在“郢”开战的资格,以后对谁都能吹嘘一句:俺家在“郢”外面出过汗、流过血,干得楚人不要不要的。 至于败?怎么可能败的嘛! 反正,稳赢的啦! 多数晋人信心膨胀,吕武等高层则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出城的楚军肯定是要来玩命,晋军不谨慎对待极可能阴沟里翻船。 吕武没有让阴氏一力承担这场战事的心思。 几位“卿”一商议,阴氏出一个“旅”,范氏出一个“旅”,再加上来自魏氏的一个“旅”,凑上韩氏的两千弓箭手,一共六千五百晋军去陪那支出城的楚军玩耍。 韩氏能够参战是羊舌肸和魏绛力保。 羊舌肸是为了还上人情,算是合情合理,就是隐患不小。 魏绛是为了哪般? 等他俩提出来,士匄进行了跟进,没打算打压韩氏的吕武给顺水推舟同意了。 要在“郢”城外交战了呀? 哪怕是阴氏的部队已经对战前祈祷有点陌生,其余各个家族都在进行战祷,他们是不是也要参与一下? 绝大多数阴氏的将士,他们除了向自家的祖先祈求之外,带上了念叨几句“阴武大神保佑”之类的话。 吕武当然还没有死! 只是吧,以吕武取得的那些成绩,仅以目前的历史定位来看,死后封神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诸夏的神话中,好些位神仙或大神本来就是有其人物,他们因为做的一些事迹成了人们神话中的大佬。而他们做的事情未必都是好事,可能是极度荒淫残暴的负面作为,一样会被民间所供奉。 比如周王室一直往负面宣传的纣王,不是一样在明代成了“天喜星”,主持人间婚嫁等事宜吗? 一样是六千左右,楚军等晋军战前祈祷完毕,主动发起进攻。 这一场发生在“郢”的交战注定是会留名青史的。 以晋国为首的阵营那边,没道理不大吹特吹这一战,用来炫耀己方打到了楚国都城。 楚国遭到了这么大的耻辱想抹掉都不可能,一定会当成是一个巨大的污点,用来激励子孙后代更加努力,好在某天也能去晋国都城“新田”炫耀武力。 打归打,吕武该做的事情一点没耽搁。 他们并没有在这边驻扎的打算,仅仅是离“郢”足够近了进行必要的休整,很快就会去大江沿岸溜达一圈,战马喝喝水,众人阅览大江两岸的风光,拍拍屁股就该走人了。 从“郢”这边离开后,晋军是撤军回国,还是去其它地方再溜达几圈,取决于楚国这边后面的举动。 如果楚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集结大军来战,吕武最大的可能性是会选择率军撤退,一点不给楚国有翻盘的机会。 要是楚国集结的军队不多,吕武当然是会继续给楚国放血,选择笑纳吃掉。 不管楚国有什么行动,起码是至少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等于说这一支晋军干完了饮马大江,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选择攻击目标来进行收获。 而在半个月之后,老天爷就会下雪,吕武不傻肯定会带着联军撤出楚国地界。 下雪还不走,不管雪下得大不大,路况都会变得极度糟糕,对以晋国为首的联军来说也就意味着被困在楚国的可能性猛增,何必玩什么刀尖上操作的弄险呢? “郢”的郊外,两支数量相差不大多的晋军和楚军在交战,晋军这边却是有部队脱离大队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楚国的都城“郢”就在大江边上,东南方向有着好几座山,并且还是靠着云梦泽,晋军没有可能选那边去搞什么饮马大河;西南方向当然也有山地,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开阔,并且不像靠近云梦泽的方位有那么多的溪水、水潭啥的。 站在城头上的楚国君臣情绪很低迷,很多看上去有点年纪的人更是一脸的哀容。 国家战败,敌国大军开到都城来耀武扬威,的的确确是该心生悲哀。 他们另一层的伤心是,今天家族注定会失去一些成员,好些个家族还是核心成员将战死疆场。 大家都是楚人,谁还不知道出城的各家族是带着赎罪的心理,有族人战死在城外,怎么都算是担待过战败的责任,君王再生气也不该继续追究了吧? 这一次对楚国很尴尬的是,他们的大王亲征,令尹留在“郢”看家,也就是战败责任在楚君熊招,没有公子午的直接责任。 所以,作为令尹的公子午哪怕是承担起“败军杀将”的事,只会让楚君熊招脸面上更不好看。 作为一国之君的熊招当然不能自杀谢罪,他死了怎么带着楚国复兴,再将今天的耻辱加倍奉还给晋人? 楚国这边谁该为战败担责,一下子就成了老大难题的事情,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来内部进行商讨,又或是哪个有足够份量的大人物主动站出来给献祭了。 楚君熊招看着出城的军队即将被淹没,转身对面众臣,非常诚恳地说道:“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现在用“朕”来自称,不代表某人称皇作帝啦。 在当前的年头,有点身份谁还不能自称“朕”呢?打从事实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一句“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出自《论语》,而《论语》又指出这一句话来自尧的某句原话截取。 先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证据证明《论语》有着很多不同的版本,也就是后世人们看到的《论语》其实就是经过一再修改或篡改,压根就不是原著。 事实上,《论语》之所以出现,背景是汉武帝独尊儒术,儒家各派别的内部争斗非常厉害,山东派系斗不过公羊学派,孔家的不孝子捣毁了自家的祖宅,号称是从夹壁里面找到了一本记载孔子与诸位弟子交谈的《传》。 好家伙,简直就是好家伙! 孔家的宅子从公元前五百年左右,一直住到公元前一百五十多年,家族几百年没有挪地方不算什么,怎么宅子连推倒重建都没有干过? 话说,春秋建房子的技术那么牛逼的吗? 其实牛逼个蛋蛋! 春秋建房子都是土胚房,要么就是茅草屋,最好的是以大量木材修建的房舍。 孔老二在当时跟真正的大贵族一比就是个穷逼,不可能修建一座能保存数百年都能住的宅子。 结果倒好!西汉儒家内争那一代的孔家,推倒了压根不存在的祖宅,又从不存在的夹壁里找到了古书。 知道里面最打击智商的是什么吗?纸张没有被搞出来的年代,知道一部书需要用到多少竹简吗?哪怕是夹壁中真的有古书,没有靠谱的保管手段,几百年过去竹简竟然没有被虫子折腾,拿出来的古书看着挺新的哟! 懂点常识的人,谁还不知道竹简远比纸张更吸引虫子似得。 造假都能造的将人的智商踩在鞋底摩擦,叫什么事嘛! 不过,鲁派儒生历来就喜欢把人当白痴,弄一些侮辱正常人智商的操作还是很情有可原的。 当时争的是学术,孔家的不孝子能拿出一部看得过去的著作,假借是祖先的作品,只要著作真的牛逼,不问作品的出处,还是以作品的质量说话。 搞笑的是,孔家非但事情做得不地道,还是没有争得过公羊学派。 当时的汉武帝刘彻要是的万众一心,还要举国臣民卯足劲跟匈奴人干,公羊学派的“大复仇”明显更合适。 谁特么想知道孔老二跟自己的弟子到底在日常都唠嗑些什么啊! 现在楚君熊招讲那一句话,很有担当起将所有的过错拦在身上,认为国家都已经那么惨,该做的是同心协力,不能再平白折损有能力的大臣了。 这一下,在场的楚国大臣都是“噗通”跪下,口呼:“大王!” 他们当然没读过《论语》,然而《论语》里面的很多篇章讲的就是上古先贤的一些话。 讲道理,目前是公元前558年,谁还不是上古人物似得,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能叫上古之言,流传一些更久远人物的话下来,突兀吗? 楚君熊招要包揽所有的责任,其实在楚国这边真的不那么合适。 考虑到楚国这次不但在战阵上败得很惨,很多区域也遭到战火的摧残,正是举国上下极度需要团结的时刻,愿意担下所有责任的楚君熊招一下子就变得很是身姿伟岸了! 当然,楚君熊招其实也是担着极大的风险,短期内会让举国上下变得更加精诚团结,哪怕是战败并且国家在遭受摧残于个人声望也会不降反升,长时间没有让楚人看到大仇得报的希望,今天的作为就会变成绞死楚君熊招的绞绳。 没了,仅仅是半个时辰不到,出城的楚军得到了一个全军战没的下场。 出战的晋军,剩下的数量约是三千左右,足以说明出来就不想回城的楚人是真的拼命了。 这一刻,城头上的楚国君臣心情很复杂。 数量差不多一样,摆开阵势展开堂堂正正之战,楚人看着也不是太差劲,怎么在“郜”一样的交战方式,战损比却是打得那么难看呢? 楚君熊招控制不住用怀疑的目光扫视那些看上去忠心耿耿的大臣,心里想道:“他们果然还是欺骗了寡人,在‘郜’根本没有拿出决死意志去拼。” 当然,心里有什么想法是一回事,要不要讲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楚君熊招不傻,才不会上一刻干了极度漂亮的事情,下一秒就逮着众位大臣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 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伟岸的身姿会打折扣,更是会加剧内部的矛盾。 楚君熊招只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过去的让它过去,着眼未来吧!” 交战结果是晋军一方获胜,晋国这边按照惯例打扫战场。 在之前,已经有晋军一再开拔离开,现场仅是留下约两万左右的晋军。 宋彬再一次出使了。 这一次,楚人将城门打开,放宋彬等五十来人入城。 楚君熊招让令尹公子午在城头接见宋彬,自己当然是避而不见。 “代我主问候楚侯。”宋彬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盛气凌人,对周边的仇视目光也是视而不见,说道:“我军仅处理我方将士,贵国勇士遗体并未遭到亵渎,请贵方出城收敛。” 来讲这事的啊? 那么,楚人就是再怎么恨不得晋人都去死,怎么都要收敛一下暴脾气,再对宋彬表示感谢。 “我主以为天道为公,人而不和,致流血多也。”宋彬再次对公子午行礼,问道:“楚‘沫’、‘郜’皆败,不知能再战否?” 刚刚收敛暴脾气的楚人,遭到挑动神经,一下子脾气又上来了。 考虑到楚国真的挺惨,再来就是楚人浪漫的天性,有人直接对宋彬就是破口大骂。 宋彬来自宋国,哪能不知道楚人究竟怎么样,看到楚国在场身份最高的公子午不制止,没想着唾沫自干,笑眯眯地说道:“若我主挥兵攻城,皆赖诸位所赐。” 你们特么的! 不知道自己是战败方吗? 一国都城安不安全,取决于俺们到底打不打。 嘴巴都放干净点。 有些楚人心存顾虑闭上嘴,还是有楚人骂个不停,显得老自由了,爱自由到根本不顾万众安危,只想着自己爽就成啦。 宋彬大声说道:“如此,某告辞!下次站在此处,俯视尔等尸首。” “且慢!”公子午可算再次出声。 现在楚国势不如人,晋军要是真的攻打“郢”,有了晋国使节遭到侮辱的前置条件,楚国内部肯定会有议论,未必能团结一致的。 “足下此来,究竟为何?”公子午问得非常认真。 春秋时代对勇士说尊重也尊重,要说不在乎也没怎么地。 也就是说,光是收敛战死勇士的遗体,没有必要让晋国专门派来使节。 宋彬很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说道:“我主送还楚侯‘广车’,未得赠礼。” 啊? 这算什么事嘛! 不过讲道理,两国交战就打,私下的礼仪还是要演一演。 吕武将获得的战利品送过来?以习俗的话,楚君熊招还真的需要赠予回礼,才算是符合当今时代的礼仪流程。 愣了愣的公子午深呼吸一口气,再问:“足下还有何事?” 宋彬说道:“我远来之,楚不以箪食壶浆相迎,有失气度。” 那个“箪食壶浆”是不能随便用的! 一下子给在场楚人全听懂了。 这个一口宋国口音的晋人,特么是来要让楚国屈服的!!! 公子午眯着眼睛盯着宋彬看了有一会,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不杀使,足下可归也。” 老实说,宋彬还是挺失望的。 当然,不是说楚国不屈服而失望,是没借口再敲诈点什么玩意,也没有探出楚国到底还有多少底气。 在“郢”附近的晋军全部消失在城头可见视野之内后,有楚人去刚才交战的地方忙碌了。 重新来到城头的楚君熊招很惆怅地看着西南方向,低声念道:“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备救凶患。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坠其师,无克胙国。” 那一段是楚国和晋国在公元前579年,在宋国大夫华元的周旋下,双方在宋国地界进行会盟,当时双方共同拟写的盟书。 历史上将公元前579年,晋国和楚国在“商丘”西门之外会盟的举动,称作“第一次弭兵大会”。 那一次“弭兵大会”当然没有成功,盟书签订完就被两国丢在一边,只有包括宋国在内的一些列国很傻很天真,以为楚国和晋国要消停,大家有安生日子过了。 结果是四年后,晋国和楚国爆发了“鄢陵之战”,随后更是连年大战,期间宋国和郑国被折腾得最为元气大伤。 “王上,晋军逗留大江沿岸半个时辰,再来‘郢’也。”公子午脸上是忍受不住屈辱的表情。 楚君熊招苦笑出声,说道:“我能奈何?” 现在他们根本无法拿晋军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晋军“梅开二度”来自己的都城外耀武扬威。 得知晋军又特么来了,公子午的本意是封锁城池,紧闭大门也不让闲杂人等上城头,免得有楚人忍受不住出城或是直接从城头跳下去自杀,遭到楚君熊招的拒绝。 而出去跟晋军拼命,或是觉得太过于屈辱选择自杀,并不是一两个楚人干得出来,多得是会这么干的人。到底是该评价为有血性、有志气,还是怎么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晋军来了,他们又来了。 这一次,晋军比刚来时看上去很不相同。 初次来到“郢”的晋军看着有点乱,军容方面只能说一般般。 而去了大江沿岸游览了一圈再出现的晋军,他们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以每一个家族的军队为单独方阵,组成了一个由大大小小方阵构成的阵势,看上去旗旆成阴旆。 站在城头的楚人感觉到了细微的摇晃,看着鼓点声中统一迈步的晋军在逼近。 城内的楚人光听见那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和感受地面的摇晃感,没有透视眼透过障碍物观看晋军军威的能力。 不管是身在哪里的楚人,他们渐渐听到了踏步声中出现了其它的声音。 楚君熊招就在城头之上,看着晋军抵近到“郢”最近约一里,也看到了吕武单车出阵,来到距离城墙约两百米对自己遥遥行礼再回到阵中。 “采薇啊?”楚君熊招当然听出晋军在齐声吟唱什么。 行军状态下的晋军,他们在一起吟唱《诗经》中的采薇。 这首“采薇”讲的是戍卒返乡的诗,倒也很符合晋人现在的境况。 至于说诗中透露出士兵既有御敌胜利的喜悦,也深感征战之苦,流露出期望和平的心绪,末章以痛定思痛的抒情? 楚人只觉得晋人都特么莫得感情,怎么可能会期望和平,肯定也不会思念家乡的婆娘! 现在,楚君熊招倒是真的需要好好思考楚国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是明年就找晋国拼命,还是喘息几年? 至于说就此认输?楚人要是那么轻易就会屈服,他们还是楚人吗??? 第698章:霸业啊,霸业! 不行了,真的是不行了! 楚君熊招在接下来会约束举国上下,不能再一批批上去送人头。 这样的流血肯定有意义,证明楚人绝不会屈服。 然而,国家流血过多会失血而亡的! “我闻秦人其争,无教从命而征,致流血多也,乃有今日之哀。”公子午肯定配合自家大王的。 讲的是秦君赢石头铁到不行,为了抵抗晋军的入侵号召万众站出来拼了,非常多的秦人响应秦君号召踏上战场,他们能够安全回家的十不存一,导致秦国从此之后消失在诸侯争霸的舞台。 楚国跟秦国一直是好朋友,私下的交流非常频繁,自从吕武西征攻破秦国都城“雍”,或者说赢石有了谥号之后,两国私底下的交流断崖式的减少。 当然是因为大量的秦国贵族被俘或被杀,导致很多楚国贵族失去了朋友,后面则是阴氏和魏氏封锁秦国的东境,以至于秦国那边很难传出消息。 一直到后面,其他诸侯国还在茫然之间,楚国已经发现秦国的贵族换了一茬。 楚国君臣倒是没有想到阴氏要灭亡秦国这一层,他们猜测阴氏要将秦国变成自家的后花园。 哪怕仅仅是后面那个猜测,打从实际上秦国也将得到一个“国将不国”的局面,又有哪个国家愿意获得这般下场呢? “寡人问诸位,来年起兵雪耻,抑或……”楚君熊招看上去很是羞耻。 决定配合自家大王的公子午立刻说道:“我与晋争霸,非一朝一夕之功。晋得邲战之败可忍气吞声,我如何不能?” 可惜了,勾践生得太晚,要不然用一句“卧薪尝胆”就挺有意境的。 聪明人已经看出大王和令尹在唱双簧,考虑到这一波的损失真的挺大,哪怕不凑上去陪着演,也不会干拆台的事啊。 当然也存在刻意出戏的贵族,他们喊着吼着遭到奇耻大辱,一定要报复回去的话。 楚君熊招能看出有人真的想报仇,一些人则是立人设,说道:“郑、宋蕞尔小国,亦敢辱我?” 大王放话了,都有点逼数啊。 楚国现阶段很难再跟晋国打硬仗,收拾郑国和宋国还是有点底气的,要不就拿郑国和宋国出气吧? 说起来也是,楚国要是完全没有动作,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不行了? 真的去找晋国拼命吧?他们真的挺心虚,但凡存点理智也知道暂时打不过。 “晋有阴子执政,多有变革以至图强。寡人亦闻郑子产效仿求变,我遭此大难,不可不寻图强之法。”楚君熊招敏锐感觉到保持老样子会糟,一时间对变法相当有兴趣。 只是这一下连决定配合的公子午都噤声了。 一个国家怎么能够说变就变,知道一旦稍微出现一点点的改动,会触犯到多少人的利益吗? 薳罢说道:“如今我受创颇重,不可放过南疆诸盟。” 什么玩意? 不是在探讨变法的可能性吗?怎么突然话题转到了楚国南边去啦。 不过,要是了解楚国就会知道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楚国历来就是这样,他们一旦在北方吃了亏,雷打不动就会去南方跟各部落玩耍找回自信,再则也是用攻打南方的部落联盟来进行取得收获,好好的回一波血。 楚君熊招有点搞不懂薳罢讲这件“常规活动”是什么用意。 “我若攻郑、宋,晋必再南下。”薳罢已经看到很多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无外乎就是觉得自己怂了。他语速极快地继续往下说道:“臣非惧怕于晋,乃是忌惮阴子。阴子已致秦、齐、卫如今这般,我实无力与之争锋,为何再行自欺欺人之举?” 该骂的人继续骂。 不少人则是动脑子进行思考。 薳罢的话讲得很难听,说的却是现状。 阴氏革新了冶炼技术,晋军当然不是全部用上了新装备,楚军几次与之较量下来却必需承认一件事实,也就是楚军碰上了使用新装备的晋军一再吃亏。 本来楚国在军队素质上就比晋军差劲,靠的就是人多和粮多才跟晋国维持一个五五开。 历经了“鄢陵之战”、“沫之战”、“郜之战”,楚国怎么都该认清事实了。 再则,以前还有秦国在明面上一再捅晋国菊花,齐国和卫国一直暗搓搓在给晋国找麻烦;现在秦国、齐国和卫国明显已经躺平,晋国的外交环境得到改善,可以想象“郜之战”结束后各个诸侯国会更舔晋国。 在这么一种明显的局势下,楚国明知道打不过晋国还一再头铁,真的要成为按例送人头了。 此时此刻,楚君熊招的脸色难看,内心则是一种狂喜。 作为一国之君不好亲自出面给臣民泼冷水,免得一泼之下彻底将臣民的心志给浇熄灭了。 然而,现实就是摆在那里,逼迫人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 有那么一个敢说实话又不怕得罪人的大臣站出来,吸引了顽固派的火力,是不是也该点醒一些理智者呢? 子强阴恻恻地问道:“薳氏遭受重创,胆气尽丧也?” 没毛病! 这一次晋军和楚军的交战区域就是在薳氏封地,未必攻下了薳氏太多的城邑,大肆破坏了薳氏的生产则是一定的。 猜测薳氏被晋军打怕了,是不是也挺合情合理的? 楚君熊招不能让薳罢成为攻击目标,看向伯州犁,问道:“如我攻郑、宋,晋将如何?” 内事不决问芈姓。 外事迷糊问外姓。 后面这个“外姓”特指从晋国那边投奔过来的群体。 伯州犁是郤氏的出身,郤氏再怎么样也是晋国的老牌家族,肯定了解晋国的吧? 楚君熊招将众人注意力引导到伯州犁身上是正确的做法,晋国那边跟楚国争霸失利也会将上上下下的注意力引到申公巫臣或苗贲皇身上。 谁让他们是从最强劲的敌人那边逃过来呢?天生就更吸引人的目光,也真的更加了解母国。 伯州犁就知道被召唤过来参加会议没好事,面对太多人像是刀子一般的注视,内心里慌得一批,表面看上去则是稳如老狗,说道:“王上应问阴子将如何。以臣所见,阴子持国,作何决定,诸‘卿’不敢有异议。” 这话说得,好令许多楚国大臣嫉妒呀。 身为人臣,谁不想在一国之中说一不二呢? 他们还是多少了解晋国的人,很清楚元戎能压制国君和其余“卿”该是多么牛逼,又是可怕到什么程度。 伯州犁选择担着一些风险,说道:“臣以为右尹(薳罢)之言持重,我可暂避锋芒,乃至示弱,使其骄横,再倾国结交阴子,引余‘卿’争强。如此,晋必乱!” 他冒的风险不是被骂卖国贼。 他们这一支小宗先被大宗要强行吞并,搞到不得不放弃祖业逃亡,在晋国时为晋国效力,来楚国肯定不能当透明人。 背井离乡再当透明人,怎么把日子过下去,不可能得到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没办法翻身,怎么让母国知道伯氏的牛逼,哪天还干一回衣锦还乡? 还有那么一个事实,晋国越是强大对伯氏其实是一件好事,与有荣焉的同时,侧面证明晋国贵族都有好基因,不愁得不到楚国国君的重视。 至于说伯氏在楚国奋斗的过程中会伤害到母国?他们只能在内心说抱歉了。 晋国内乱?楚国君臣现在对这个万分的感兴趣! 结果当然是话题再一次被带歪,七嘴八舌讨论晋国内部各个卿位家族都有什么矛盾,有什么办法去加深他们的矛盾,等等之类。 “晋古来自有章法,历来外部得大胜,内部必起其龌龊。我倾力坐实阴子之能,揭中行献子、智武子死因,不难使晋诸‘卿’重启旧事。”公子午突然发现伯州犁对晋国挺狠,大喜之下进行了总结。 大家一想:“对啊!晋国还有一个大矛盾被刻意压下。” 早先可以是楚国给晋国的压力太大,逼得晋国内部放弃矛盾,也压下了中行偃和智瑩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晋国获得大胜,是不是该翻旧账了呢? 并且伯州犁说得没错,晋国对外战争失败就无比团结,失去外部的威胁则是很喜欢搞内斗,每一次都还能弄出大阵仗。 楚君熊招腼着脸,问道:“如此,我便暂不追究?” 讲这话的楚君熊招还是非常不甘心,问题是真的势不如人,铁头伸出去也会被巨锤砸扁,明知事不可为,又何必呢? 还是有人存在意见,喊着叫着怎么能够退缩,打不过也要跟晋人拼了。 这一部分声音并不大,多少让楚君熊招心态非常复杂。 一方面,大多数楚人明显怕了晋人,挺悲哀的。 另一方面,至少还有楚人头铁,说明血性未泯,就是有点憨。 公子午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说道:“如此,明岁我再启十万大军北上,邀晋人往‘湛阪’会猎。” 啊? 刚刚不是说好了,不再挑事的吗? 怎么下一刻又要出动十万大军跟晋国打??? 这个其实并不矛盾,并且显得很春秋。 好比如郑国明明想要保住晋国的大腿,他们的做法是一再招惹晋国,又在跟晋军打开的时候各种拼命,目的是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楚国暂时不想跟晋国再玩耍,但是不能被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入侵之后立刻认怂,需要付出必要的代价再跟晋军打一场。 而明年真的开打,楚人这边要做好豁命出去拼的心理准备,证明楚国绝对不好惹,打出一个和平的环境,无论输赢再掉头欺负南边那些部落联盟。 没人反对,真心想拼命的人心里高兴,不想再继续折腾下去的人则是想着:“最后一次了?那就来个完美的落幕罢!” 决议得到通过,楚国这边需要开始在南边找攻击目标,一眼盯上了本就矛盾挺大的杨越。 他们正商议着,有人前来禀告,说是沈国背刺了晋国。 “为何呀?”楚君熊招真的不懂。 是,晋国曾经将沈国打得挺惨,甚至导致沈国慢慢被楚国渗透和控制,双方的确有深仇大恨。 问题是,以晋国为首的联军这一次入侵楚国,深入腹地都到楚国的都城“郢”外面阅兵了。 晋国与楚国的争霸格局已经清晰,看着就是晋国要获得争霸的胜利,怎么都能当“东方世界”的唯一霸主五六年,乃至于是十来年的时间。 沈国脑子里面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怎么会在晋国声势最鼎盛的当下,有那个勇气玩一手背刺呀? 一众楚国君臣面面相觑,不少楚人心里破骂沈国真是多事。 为什么呢?他们不是已经决定打一场之后就对晋国认怂嘛?沈国那么一搞,会搞得他们骑虎难下。 道理摆在那里,沈国为了楚国都不惜彻底将晋国给得罪惨了,明年楚国损失再严重,怎么也要咬牙接着跟晋国拼,不然就不是假意认怂,变成是真的怂了。 “晋上军将全歼沈军,沈子战死。”公子午是彻底无语了。 这个沈国是周文王最小的儿子季载(周武王最小的同母弟)的封国,一开始是侯爵国家,后来不知道什么情况变成子爵国家。 长期以来一直有沈氏的公族在楚国为官,两国的关系也就显得很亲密。 恰恰是那种亲密让沈国变成晋国针对的目标,公元前624年,晋、鲁、宋、陈、卫、郑等联合伐沈,后来又在583年讨伐蔡国和楚国,接着继续攻破沈国,掳走了沈国国君揖初。 楚君熊招问道:“蔡、陈、许,如何行事?” 陈国先投靠了晋国。 蔡国和许国后面被迫臣服于晋国。 现在沈国玩那么大,是时候看陈国和蔡国的表现了。 公子午面无表情说道:“许北迁,陈、蔡并无异动。” 楚君熊招张了张嘴,看上去有那么点懵逼。 前一段时间顿国已经搬家,听说要去晋国北边落户? 现在许国又搬家? 那么就是楚国到了嘴边的两块肉跑啦! 最为让楚君熊招介意的是,蔡国怎么不学沈国玩置于死地而后生,不怕楚国缓过劲来,不再保持假装的温柔,一口将蔡国给吞了吗??? “遣使而去,质问阴子怎么敢如此。”楚君熊招必须为沈国出这个头啊! 只是吧,楚国刚刚历经大败,怎么个质问方式,需要考验臣子的智慧了。 第699章:相信我,阴武不是好人 沈国真的背刺了呀? 吕武没有前往樠木山战区,为了保障上军能够消灭樠木山的楚军,带着军队撤离“郊郢”城外驻扎了下来。 收到消息的吕武多少有些释然。 沈国是被他们强按头才进行屈服,日常的表现中多少显示出了不乐意。 其余晋人对沈人的不高兴感觉挺正常。晋国收小弟并不是依靠为人方面的美德,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打服而已,小弟一开始会不乐意,后来就会习惯了,几乎每一个小弟都会有相似的过程,早就见怪不怪啦。 吕武的优点之一就是不会将所有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察觉到了沈国的不对劲,亲自将沈军带在身边会进行提防,轮到指派给中行吴指挥也提醒了一嘴。 很显然的是中行吴将吕武的提醒听进去了。 中行吴的做法是,能多么放纵沈人就有那么的放纵,出了事再往死里揍。 大概就是:俺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背叛俺!? 所以,沈军背刺晋军导致沈子颠战死一事,各个列国的反应都不是太大,甚至认为沈国不知好歹在先,晋军合理反击在后,沈子颠完全是死于咎由自取。 晋国的一帮小弟那么想太合情合理了。他们跟着晋军一块南下,位处楚国腹地区域,一旦晋军有个三长两短,一块过来的联军能落得个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令人感觉到迷糊的是,樠木山被围的楚军要是有反败为胜的迹象,或是沈军为了帮助樠木山突围,背刺起来还算是一种高招,然而沈军的背刺就是单纯为了某种发泄,对战局根本很难起到贡献。 沈国来了多少军队?约是两千左右,他们不是在夜里突然暴起,也不是在晋军攻打樠木山楚军的时候攻击后阵,选择了晋军列阵还没有发起攻势前的背刺。 中行吴消灭沈军后才发现沈子颠死了,说了句:“以诸侯之礼厚葬罢。” 什么叫诸侯之礼?就是用多少乘战车,再加上符合规格的其余陪葬品呗。 建个寝陵什么的?那是“大一统”的皇朝才有的事了。春秋时期哪怕是周天子也都没有修建寝陵的财力,何况是其余诸侯。 晋国的各个小弟觉得沈国君臣脑子有病,眼见着楚国要不行了,还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对楚国表忠心。 只是吧,他们一想到沈国在楚国边上,距离晋国却是那么远,不得不佩服沈国的决心那么大,好像也挺能看清现实的。 毕竟,晋国想收拾沈国起码要赶一个月以上的路,楚国想收拾沈国则是分分钟的事情,是吧? 樠木山的楚军坚持了六天就投降了。他们仓皇从“郜”后撤,仅是携带了三天的粮食,吃完又坚持了三天,期间还要应付晋军的进攻大量消耗体力,饿到连武器都拿不动,还怎么坚持下去? 吕武攻克“郊郢”只是花了两天的时间,收到樠木山楚军投降的消息,才带着大军离开“郊郢”继续向北撤退。 这一场战争从秋季中旬开始,一直到临近冬至,不成规模的局部袭扰还有,千人以上的交战则是没有,以晋国为首的联军冒雪撤到郑国地界,落下了大战的帷幕。 因为初雪非常大的关系,联军撤到一个叫“展陂”的地方就迫停了下来,未能完成撤到“新郑”再长期驻扎的计划。 这个“展陂”是郑国南部某贵族的“邑”,长期以来是面对楚国的前线。 诸夏取地名相当有讲究,光看“展陂”的名字也能猜出是个什么地形。 位于颍水东岸的“展陂”是一种倾斜的平坦地势,面朝颍水的一边很开阔,东面却是看着不太明显的一个高地。 如果距离拉得足够远,会发现“展陂”根本就是一个大型的隆起,位处其间的人过于渺小难以发现自己位处隆起的坡上而已。 “楚军已怯,为何元戎仍令各家征召?”魏绛最近一直想跟韩起走近,今夜又来聊天了。 他们在荒郊野外驻营,辅兵冒雪砍伐来扎营的木材,堪堪搭起了一座能看的营寨。 小兵兵的日子可能不好过,贵族的日子则绝对会好上一些。这个就是环境再艰难也不能为难领导的世间真理了。 韩起屈膝坐在石头搭起来的烤炉旁边,脸上被火红色的柴火照映得通红。 他转头看向魏绛,问道:“你……此在质疑元戎?” 魏氏跟阴氏分道扬镳了,要说结仇倒是不那么明显,小矛盾方面则是越来越多,主要集中在跟解氏的冲突方面。 现在谁不知道解氏是阴氏的忠实马仔,没有吕武的示意,作为马仔的解朔敢跟魏氏起冲突吗? 所以,事情看着其实挺明显,吕武为了一些旧情没想亲自下场,解氏与魏氏的冲突就是一种信号,看魏氏愿不愿意屈服了。 真的硬要说晋国哪个方向最为“纯真”的话,毫无疑问是晋国的北境了。 北境现在独有一家阴氏,其余家族在十来年时间里面先后跟阴氏置换封地,近几年走了个干净。 范氏已经开始在称霸晋国的南境,关键问题在于那边还是有几个卿位家族的封地,十分临近公族的“自留区”,中小贵族的数量也不少。 晋国东境的环境更复杂,一下子有荀氏(中行氏)、魏氏和赵氏三个卿位家族在较劲,原先就有数量极多的中小贵族,又安置了卫国投奔过来的孙氏,以及齐国的崔氏。 晋国的西境有阴氏、魏氏和解氏三个卿位家族,还有体量和实力不弱却不是作为卿位家族的韩氏。 魏氏正在遭到来自阴氏和解氏的极大压力,不怪魏绛想要拉拢韩氏。 韩起对魏绛的频频示好很无感,一样是投靠某个谁,有吕武那支粗大腿,毛病了才跟魏氏抱团取暖,是吧? 当然了,韩起也不能直接给魏绛不好的脸色,维持一个表面笑眯眯内心MMP就是最大的限度了。 “楚为南伯,楚人性烈,岂会一战伏低。”韩起不相信魏绛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吕武离开“虎牢”之前让各家再次征召,压根不是为了这一次南下,为的是明年跟楚军的再次较量。 他们这一批南下的部队到春暖花开就回撤回各自的封地,恰好是新的部队到来,完美地完成轮换了。 魏绛沉默了一小会,坐到了韩起的边上,低声说道:“元戎起一‘军’之兵。” 这个啊?看看阴氏现在的封地数量,再看面积大小。 另外一点,其他人不清楚,魏氏难道还不清楚阴氏向北边扩张了多远,又在秦国那边获得了多少好处吗? 韩起用固定思维在内心里吐槽了一下下,猛然间反应过来,想道:“魏绛这是在说阴氏膨胀的速度太快!”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呀! 从“鄢陵之战”到现在才几年?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年而已。 不要觉得那个“而已”是嘲讽,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十七年很长又很短。 一个人很难有多少个十七年,绝大部分人十七年未必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作为一个家族,花上几代人经营将家族发展起来是才常规套路,一个人只用十七年的时间就将原本什么都不是家族,发展壮大到能拉出一个“军”,仅是稍微想一想就显得很是震撼了。 而吕武能轻易拉出一个“军”,代表阴氏起码有两个“军”的兵力储备,甚至会有更多。 晋国有多少家族能拉出两个“军”呢?范氏绝对是其中的一个,荀氏加上中行氏大概也行,其余家族就没那个实力了。 那两个“军”还不是谁都拉进去凑人头的杂牌,必定是有经过训练的人,最起码也会是一个“羡”。 知道光是武装两个“军”要耗费多少财帛吗?又或者说光是财力足够也做不到,需要家族有成熟的工业产力。 哪怕是财力、工业产力和产粮都能支撑,其实也不是想拉出多少军队就是多少,必须要有足够的“士”和“徒”。 了解春秋社会构造的话,怎么都该明白一点,也就是必须要有能支撑起来的恒产才能维持“士”和“徒”的数量。 直白点来说,封主要家大业大底子厚,才有能力分割出数量极多的土地给予“士”和“徒”变成私产。 拥有能养得起自己的私产,才能够让“士”和“徒”武装自己的同时,去专注训练军官技能以及杀人技巧。 “士”和“徒”就是现在所有军队的骨干力量,缺少他们的存在连军队的框架都搭不起来。 韩起明悟魏绛在内涵什么了。 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十七年内使阴氏壮大成那般模样?特指吕武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善良。 另外,原本是郤氏和栾氏的那一批人,他们为什么对吕武言听计从的? 阴氏的情况不是以大吞小,完全就是一种蛇吞象。 要是自家的体量足够,吞下弱小的一方,肯定是一种正向的稀释,反之则是被反向稀释,管理方面会是一个老大难题。 帐篷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只有燃烧的木材偶尔发出“啪”的一声。 魏氏在公元前572年开始跟各家置换封地,好不容易将封地给大致集中起来,其它地方哪怕还有封地也数量不多。 一开始阴氏在晋国西境的存在感并不大。这个也是魏氏内部经过开会,同意了跟阴氏一起针对秦国的原因。 魏氏面临来自秦国的压力,有阴氏愿意过来一起殴打秦国,求之不得,是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阴氏在晋国西境的存在感增多呢?其实就是他们合力灭掉大荔之戎后,魏氏才发现原来阴氏已经将白翟驱赶走,并且阴氏有在原白翟地盘建城的动作。 大荔之戎成为一个历史符号,阴氏谋求了“侯丽”的军事控制权,后来更是让“侯丽”成为阴氏的封地,一下子阴氏的好几块封地一下子就相连了起来。 那一瞬间,魏氏直呼“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原来吕武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早早就进行了布局。 在之后,魏氏其实就已经对阴氏产生警惕,也就有了后来魏氏不那么乐意继续做打击秦国的事情。 然而,魏氏不愿意出力,秦国还是被阴氏单独给收拾了。连带秦君嬴石也在逃亡路上病逝,后面阴氏更是除了秦人发源地“冀”周边之外,控制了其余的秦国疆域。 是的,阴氏刻意地放过了“冀”那边的秦人,原因是要留着那些秦人吸引对阴氏有恨意的群体,再来则是很现实的鞭长莫及以及对付起来不划算了。 秦人经过两三百年的时间才从“冀”向东发展到“毫(荡社)”,不到十年被打得重新龟缩了回去。 从“雍”到“冀”的路线并不好走,沿途多山不说,“冀”那边更是连绵山脉遍处。 最为要命的是“冀”再往西偏偏地势非常平坦,也就让这边的秦人打不过阴氏,逃起来的速度则会是极快,不管是躲进山林,还是消失在茫茫草原,阴氏想在短时间之内消灭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若屈服,元戎定鼎功成,介时……”魏绛并不埋怨魏琦,心里则是非常害怕。 韩起截断,说道:“元戎待魏氏不薄。” 不管吕武想做什么,现在还没有做。 当初魏氏面对秦国的压力,阴氏站出来得到魏氏的欢迎,等秦国完蛋后再来埋怨阴氏,不地道了呀。 韩氏不会去提自己在吕武崛起过程中起过什么贡献,因为他们真的没有帮过吕武一次。 魏氏是有帮吕武几次,然而吕武该还的早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魏氏现在是亏欠阴氏的状态。 晋国这边已经有栾氏和郤氏的例子,属于那种报恩报成了仇人的情况,还不能使各家警醒吗? 魏绛说道:“赵氏已失‘赵’地,我之‘魏’地将失。” 这件事情韩起还真不知道。 现在“桑田”、“柏谷”和“瑕”,也就是那片区域的大河西岸都落在了阴氏手里。 魏氏将这件事情当作一种信号,吕武在谋求整块“魏”地。 赵氏覆灭又复立,有了更好选择的赵武放弃“杨”去选择跟阴氏置换更好的“温”,不能说赵武脑子坏了,真要有什么看法只能将赵武的作为视作数典忘宗。 一直是上升趋势的魏氏没有沦落到放弃“祖地”的地步啊! 魏绛坚持觉得现在不反抗,等以后想反抗,以吕武善于从大局挖坑的手段,魏氏估计会一夜之间面临灭顶之灾的啊! 第700章:接下来该瓜分晋国了吧? 讲事实,说道理,吕武对“魏”地很有想法,甚至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如果阴氏和魏氏一直作为盟友,吕武当然不能以任何武力手段去获得“魏”地,要不从此以后就别想好好当个人了。 友好关系之下,吕武会试图使用和平手段来获取“魏”地,为了达成战略目标,哪怕是再吃亏也是值得的。(参考“杨”地) 一旦阴氏与魏氏解除盟约,又或是进一步变成敌对,吕武使用什么手段去获得“魏”地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魏绛在察觉到吕武的筹谋后,不想慢慢等死的想法实际上没错,只是从某些层面来说过于冲动了。 而吕武想要获得“魏”地这么一件事情有错吗?站在阴氏的角度这边,得到“魏”地再建一个雄关就能让八百里秦川变成另一个世界,亦是让“关中”与阴氏在晋国的封地无缝相接,有那想法肯定是没错的呀。 个人与个人会存在对错。上升到集体之后看的其实是需要,再看谁的拳头比较硬,其它什么就别再逼逼叨,玩一场胜者为王的游戏就是啦。 雪还在继续下,晋人这边特别幸运,他们南下前就得到通知,会在南方过上一整个冬天,出征时是有携带冬装的。 来自各个诸侯国的人们就显得很苦逼了,有些诸侯看到战局的发展,聪明地通知下面派人回家乡进行准备,冬季用品陆陆续续有送过来;脑子不怎么灵光又不懂照抄作业的诸侯,他们身为人上人谁还没有优待,底下的人肯定会受罪,乃至于出现冻残、冻死的现象。 这里也就出现了一件在春秋显得极度残暴的事情,那就是列国联军之中出现了穿上楚人衣物的士兵。 怎么穿上楚人衣物就显得残忍呢?当然是证明他们抢掠了楚人。而在春秋时期可没有纵兵抢掠这个说法,战争被限定在军队的较量之间,其实是不会去刻意为难非军人群体的。 这种“非刻意”到了什么程度?哪怕是攻进了城邑,军队掳掠财物也会是奔着贵族的产业而去,个体户的安全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会有保障。 在当前,一个家族的穿戴基本上会有同一性质,也就是士兵的戎装保持一致,再来就是属民、奴隶分别也会有自己阶级统一格式的衣服。 自由个体的话,目前并没有限制谁不能穿什么布料,或对颜色进行限制。 看看列国联军的士兵穿得那么杂,怎么都能看得出有过大肆的劫掠。 吕武在雪停止之后的第三天,率军离开“展陂”了。 下了一段时间的雪之后,大地被笼罩上了一层的银装,经过一些树林看去,看着树木枝叶上的积雪挺赏心悦目。 当然,傻子才会在阳光普照的天气下盯着雪原一直看,实际上就是想长久盯着都没有可能,眼睛会先受不了。 联军的返程显得很“肿胖”,原因当然是携带了太多的战利品,其中包括了大量的楚人。 吕武没有刻意去了解情况,还是十分清楚在旷野行军的路程太远会导致大量俘虏死伤。 初雪刚下时,天气其实还不是那么冷,等大地都被冰雪笼罩才会急速降温,穿戴妥善的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一群穿着秋装的人呢? 他们花了七天来到“新郑”边上,扎营的命令下达后,遍野传出了欢呼之声。 而鲁军和曹军早早就在“新郑”这边等待,同时来自宋国的使节团也等候多时了。 “阴子威武!”鲁国执政季孙宿以这句话当成问候语。 晋国与楚国争霸以来,多次靠近楚国却是没有实施入侵。 这一次吕武率军南下,晋军直接打到楚国都城“郢”的城下,又去饮马大江。 不管是打到“郢”对楚国来个兵临城下,还是跑去成功地饮马大江,谁都不能否认吕武达到了“前无古人”的成就,注定会名留青史的同时,还成了中原地区的“伟人”之一。 讲文治,吕武就任晋国元戎之后带着晋国蒸蒸日上。 论武功,吕武办到了兵临“郢”城下和饮马大江。 即便是对吕武再有偏见的人,他们都要承认吕武已经达到了“不朽”的高度,面对面时尊重吕武就是在尊重自己的价值观。 这一次,鲁国和曹国获得了运输战利品的任务,原本是一种很欢欣鼓舞的心态,觉得老大很爱自己。 跑去运输战利品就不用跟着深入楚国,不需要参战也就不会有伤亡,将战利品运输办妥就是一个功劳。 他们哪里想到楚国能变得那么不经打,得知晋军去“郢”阅兵,更是产生了一种“错亿”的遗憾感。 埋怨吕武的任务分配当然不可能,鲁人和曹人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没有荣幸能够参加那种“名片场”了。 “楚遭此……”季孙宿想用‘劫难’,一想有点不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楚遭重创,来岁必卷土重来。请阴子容鲁人并列,为‘不朽’之业略尽绵薄之力。” 眼见着晋国就要胜利,哪怕不是为了红利,能够经历“最终一战”就是一种荣幸。 嘴炮很厉害,战斗力渣五,心志很高的鲁人,怎么可能错过在历史篇章露脸的机会呢? 说到“不朽”,春秋定了三不朽格调,认为“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就是人生的最高巅峰。 作为周王室旗帜下的列国,参与到战胜楚军的战争就属于立功,也是有德的一种体现。 立言什么的太难,混上一个立功、立德的绩效,对鲁人的吸引力着实太强了。 吕武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季孙宿,讶异道:“你怎知我觉诸侯辛苦,明岁不欲劳师动众?” 明年肯定会有大战,不取决于晋国或楚国双方高层的意志,是局势逼着他们再打一场旷世大战。 吕武看上去不喜欢吃独食,能够让荣誉尽归晋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分润给诸侯呢? 要是吕武拿荣誉当餐点分润给诸侯,做事方式会显得很傻,晋国内部肯定会有非议的。 季孙宿为什么知道?那不是有脑浆就能想到的事情嘛! 就如上述所言,平时也就算了,眼看着晋国就要摘取争霸的胜利果实,不独吞才是真的傻。 看出那点的不独鲁人,问题是只有鲁人没有逼数,敢来吕武这边逼逼叨。 吕武心想:“我照顾鲁国一次,还照顾出了错误?” 而吕武这一次之所以照顾鲁国,出发点是从战略平衡的角度来进行考虑,跟让齐国成为一路之“主”的做法是相同的。 楚国哪怕是打完“最终一战”也不等于就此当个怂逼,他们不会再继续跟晋国死拼,不意味着会放过周边的邻居。 吕武从大局考虑分别优待了齐国、鲁国和曹国,又让郑军大大地肆虐了楚国的西北部。 郑军在楚国西北部大杀特抢,他们获得了一时的好处,楚人也必将恨死他们了。 等待楚国对晋国认输服软,双方就此以后很难再开启什么旷世大战,吕武却不想看到楚国有那个舔伤口的环境,加深郑国与楚国的仇恨挺没毛病的。 吕武选择给郑国奶一波的原因还有一个,也就是宋国着实是太克制了。 这一次宋国单独侵入楚国东北部,看上去很是气势汹汹,打从事实上却是屁事没干,仅仅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 是宋国收复失地就满足了吗?并不是。他们只是看得更加清楚,一个刚有衰弱迹象的楚国也不是宋国能够彻底得罪死的,不想吸引楚人的太多仇恨而已。 吕武得知宋国的做法一方面欣赏,另一方面则是痛恨。 欣赏当然是宋国君臣有逼数。 痛恨则是作为晋国小弟的宋国竟然在得到明确任务后,大打折扣去执行。 吕武要保持好人设,不能直接喷季孙宿一脸,东拉西扯一段时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将季孙宿吓走了。 这个“吓”字用得一点没毛病。 那么多的功绩让现如今“天下”九成九的人都需要看吕武的脸色,一旦招惹来吕武的不高兴,哪怕吕武没有实际去动手,甚至都没有开口,有的是一大帮察觉到吕武对谁不爽就扑上去。 吕武先后会见了列国的代表。 诸侯大多选择亲自去面见吕武,一副平等的方式进行交际。 后面,吕武将“卿”召唤过来,没多余的废话,直接敦促各个家族调兵的事情要办好,绝对不能因为干了一次兵临“郢”城下和饮马大江就放松,谁要是将明年与楚军的大战不当一回事,谁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老实说,吕武多少是有点怕晋人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给放松掉,搞出为“九仞之山功亏一篑”的事情出来。 打服楚国不但对晋国来说是一件伟大的成就,私人荣誉也只是一方面,还关乎到吕武自己的事业啊! 各“卿”面对吕武时,出现了比较明显的不同。 他们现在看吕武都是出现“光环”,佩服、畏惧和嫉妒不一而足,态度肯定是会出现变化的。 事实上也是那样,一个人取得了足够高的成就,哪怕他没有刻意装逼,谁又能忽视呢? 然而,他们要是知道吕武已经在策划怎么划分晋国,一定会破骂吕武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装得太道貌岸然了。 吕武的的确确是开始想着划分晋国了,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晋国内部,琢磨着是直接一点亲自找个家族来开刀,还是继续用细润无声的玩法…… 第701章:阴武太牛哔了! 冬季时节,偶尔下雪,时不时再来一场雨,温度肯定是降低了。 晋军在“郜”硬刚楚军获胜,跑去“郢”城下阅兵,进行了饮马大江的举动。 既然晋国干了那么牛逼的事情,撤军期间只是遭到楚国“小心翼翼”的袭扰,是不是意味着楚国真的不行了呢? 各个诸侯国都要忘记晋国是从什么时候跟楚国进行争霸,只记得一年一小打,三年一大打。都特么成了常态。 他们会记得那么清楚,主要是晋国先后收拾中原敢蹦跶的诸侯,收拾完了再收为小弟,随后每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开始“召唤术”了。 讲真的,数十年来各个列国真的被晋国搞得不胜其烦又无可奈何。 他们每年都要向晋国交保护费,晋国对外用兵也需要“听成”,遭到双层剥削下来真的没有余力来发展自身了啊! 现在可好了,晋国将要取得争霸的胜利,成功守住了周天子“唯一性”这方面,诸侯其实已经不是那么在乎。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楚国对晋国……或者说重新臣服于周天子,大家伙是不是能就此过上不用被晋国召唤“听成”的日子了呢? 在那种心态下,天气很冷,诸侯的心却是极为火热,猜测晋国是不是要消停下来,哪怕是保护费依然要照旧交,“听成”的环节却是能省去了呀! 每一次晋国召唤对各国其实是一种双重打击。 一来是,他们召唤士兵,出国门很难取得什么收获,等于说从国家角度白白浪费了纳赋额度,个人也只有付出没有回报。 再来就是,各国召唤士兵跑去听晋国吩咐,士兵该交的“赋”已经交了,他们想再次征召就不再是士兵“自费”,需要贵族来准备相应的物资,不是每一个贵族都那么富有,至于国库怎么样,国帑多不多,反正国君才不会帮贵族出钱。 一旦列国不用每年或每隔几年就出兵听候晋国差遣,浪费纳赋额度的事情肯定就没有了,自身是不是能从实际需要来进行征召,军队就能好好地为自己的国家尽义务啦。 一种放松的心态已经在各个诸侯国的君臣身上蔓延开来,冰天雪地的气候也无法阻止他们寻欢作乐,以至于各国的君臣在荒郊野外驻营都能夜夜笙歌。 当然了,“夜夜笙歌”就是一种形容,春秋时代不是谁都能有乐师和舞娘,他们的作乐方式除了吃就是喝,再来就是互相吹牛逼了。 吕武是带着一种叵测的心态在看诸侯进行各种放荡的。 他们以为晋国解决了楚国就会消停,做梦呐? 晋国的历代君臣,他们之所以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并不是因为需要他们出力,至少大部分时候真的没看重诸侯的那点实力。 那么,晋国君臣为什么还要一再召唤诸侯“听成”呢?其实就是一种提防的心态使然,再来就是故意折腾列国了。 俺们外出打生打死,任何一次都是胜负难料,怎么可能让你们躲在一旁偷偷发育? 既然俺们随时都有完蛋的可能,带上你们一块出征,胜局你们就好好当啦啦队,输了一块玩儿蛋呗。 吕武担任晋国的元戎不算是一种“承上”的继承,没人给他传授当了元戎应该做些什么。这一点其实就是造成一种政治套路的断代了。 幸好吕武不是“一般人”啊! 换作是智商高一点的“一般人”,失去“传承”的他们顶多就是按自己的想法办事,再创立一套对敌人、对盟友的做事方法,跟老前辈交棒是不一样的。这么一搞,打从事实就是一种“断代”了。 所以诸夏的文化中才会那么重视“承上启下”,哪怕继承者想要做出什么改变,起码不会造成一种突兀的骤然变化,致使反弹太过于猛烈。 吕武没有去参与列国君臣的寻欢作乐,他哪怕是去也会让诸侯发懵,不会是一块玩得舒心。 当然,吕武也不会整天窝在自己的帐篷过日子,每天按照惯例巡视营寨,不至于会去对士兵嘘寒问暖,也干不成这事。 事实上,谁的兵谁去养和管束才是春秋守则,外人敢去对本家族的士兵嘘寒问暖,就问是不是对俺家有歹意了吧! 吕武做的事情在套路上是对贵族下手,关怀贵族收其心,远比“越级”去收买士兵会产生不必要的忌惮好,成效怎么样看以后咯。 现在不光晋国的贵族拿吕武当活着的“伟人”来看待,列国实际上也是相同的心态。 所以是,但凡吕武不太过份,他们基本上会选择忍一忍。 如果吕武表现出品德高尚的一面,他们觉得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是更高看一眼,还是觉得好像能搞“君子欺之以方”。一样米养百样人,谁也没有读心术,看实际的所作所为吧。 “阿武,近来营中多有流言。”士匄见吕武巡视到范氏的营区,亲自过来招待。 也就是说,吕武巡视各营区的次数太频繁,早先士匄会每次亲自接待,后来实在有事也就不再露面。 吕武没问,沉吟了一下下,说道:“我亦听闻。” 什么事?事儿可真的不要太多了。 谁让都太闲,气候的原因连操练都无法干,不是窝在帐篷或窝棚,便是凑堆侃大山。 以为晋人真的就是木头人或杀人机器吗?并不是的。他们只是战时被严苛的军律所约束。 人一旦无所事事,一开始再正常不过的聊天,慢慢就会进行各种自己的“加料”来添戏份博关注,有的、没的、真的、假的消息也就到处传了。 “是否……”士匄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吕武,停顿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乃楚人所为?” 到底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列国那边先有中行偃和智瑩被刺杀的“料”被曝出来,什么说法都有,晋国的各“卿”倾轧,有楚国或其他国家的痕迹,说法乱得很。 有那么一个说法听着挺靠谱,远比晋国卿位家族互相倾轧来得靠谱,讲的是秦国那边动的手。 要不是吕武和士匄在晋悼公薨逝前亲耳听到承认刺杀中行偃,他俩几乎都要信了。 没办法,秦人不讲规矩历来是出了名,尤其有秦庭两次刺杀吕武的例子。 既然秦庭不讲武德能刺杀吕武两次,为什么不能派刺客刺杀晋国的其他“卿”。难道是晋国其余“卿”的排面不够? 亲耳听晋悼公承认刺杀中行偃的吕武和士匄属于知情者,秘密却是没有曝露出去。 当时他俩是不希望内部再爆发大乱,后来慢慢也就成“为尊者讳”了。 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那个“为尊者讳”又是什么东西?关键是阴氏和范氏暂时都没有需要,秘密对大多数人来讲也就依旧是个秘密。 吕武反正没搞事。 其余人或许有搞事的可能性,然而掀开伤疤对目前的八个卿位家族是伤人害己的行为,除非某个卿位家族能够得到的利益大到无视反噬,要不然他们也没有理由去那么做。 “楚人新败,必使我内乱以全自身。”士匄受到的教育中不会缺了晋国大胜就爱搞大乱的环节。 吕武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借机搞事,暂时还没有因为相关言论召集众“卿”进行会议。 现在?吕武能看得出士匄一点都不想爆发内乱,沉默了一下下,说道:“先君刺杀中行献子。阿匄以为何人刺杀智武子?” 士匄肯定是有想过,后来也会持之以恒地在暗中寻找凶手。 不为别的! 某个家伙能那么干一次,必定会再干第二次,不将真凶找出来,随时随地都会提心吊胆的。 至于说找到真凶之后该怎么做?立刻曝出来才是傻,肯定要看时效的需要呀! 士匄问道:“栾氏、郤氏残余?” 吕武笑眯眯地看着士匄,慢慢脸色转为戏谑。 去特么的栾氏或郤氏余孽,想将锅丢给苦成氏,还是要对阴氏栽赃? 天下间还有人不知道阴氏吸收了大量的栾氏和郤氏旧人吗? 另外,其余各个家族也别想跑,他们在栾氏和郤氏灭亡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分了一杯羹! 一旦将脏水泼在栾氏和郤氏残余身上,谁的身上都别想干净,算是一种无差别伤害的搅屎行为。 士匄被吕武那种表情看的浑身不自在,说道:“也罢。日前你与魏氏过于亲密,我不好多言。如今……”说到这里却是停了下来。 吕武却是没接茬。 当前阴氏和魏氏的关系谈不上进入敌对,源于魏绛的忧患意识太强,强到觉得魏氏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阴氏的算计或打击,寻找新盟友的行动干得过于迫切,使得其余的“卿”多少产生了对阴氏的忌惮。 话说,那又关阴氏什么事? 觉得不关阴氏的事,属于情商有点那什么了。 魏氏和阴氏本来是很亲密的盟友,没有爆发出尖锐的矛盾给“和平分手”了。 两个本来那么亲密的家族突然间那样,哪怕真的没有矛盾,人们也会自行脑补各种龌龊出来。 他们的想法很现实,认定阴氏和魏氏分道扬镳必然有其缘由,鉴于阴氏比魏氏强大非常多,理所当然会觉得是不是阴氏欺压魏氏了。 吕武收起戏谑的表情,用慢吞吞的语气说道:“我从未细查,若你掌握证据,不可视之为筹码。” 真话! 吕武一开始的探查属于警惕,很长一段时间查不出一点什么就放弃了。 “果真?”士匄明显不信。 吕武说道:“天下何人可杀我?” 一下子,士匄露出吃了翔的表情。 尼玛! 自身武力那么强,一次次出门都要至少套上一层甲,随行的精锐甲士不要太多,时时刻刻有人提盾站在吕武身侧警惕四周,想刺杀吕武还真是有难度! 偏偏秦国对吕武干了两次刺杀行动,没人觉得吕武这么小心谨慎有什么不对。 换作是其余人,比如士匄,他没有遭到过刺杀,像吕武那样就显得比较不合适,会被笑话是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胆小鬼。 这特么就很难受了! 士匄哪怕是掌握证据,能无条件跟吕武分享吗?明显是不可能的。 他说道:“你定早知,谓之远离魏氏。” 这么说,范氏掌握的证据跟魏氏有关。 吕武怎么就不觉得意外呢?倒不是他掌握了什么铁证。 他知道自己没有派人刺杀中行偃和智瑩,天然上会认定其余的“卿”,包括对卿位有竞争资格的家族都有嫌疑,其中就包括了魏氏。 同时也不能排除士匄在给吕武挖坑,并且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吕武没有看到相关的铁证,听一听,心里有个数,其余什么的才不会有行动。 他玩味笑着,说道:“范氏愿做渔翁?” 士匄先是愕然,随后一脸的迷糊,心想:“大体的意思能懂,只是‘渔翁’这个典故哪来的?” 也对,目前还不是西汉,没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成语,自然也就不存在其典故。这个典故的出处是西汉刘向所著的《战国策·燕策二》一书。 “绝无此事!”士匄当然要否认。 吕武还是一脸的玩味,说道:“我与魏氏……不言也罢。智氏受我庇护,荀氏(中行氏)亦然,另有苦成氏。但有事变,我必深陷。” 忘了赵氏?阴氏跟赵氏置换封地之后,吕武跟赵氏就是一种平等关系,能够是互相关照,要让吕武表态庇护赵氏则想太多了。 士匄一脸“俺听不懂你在说啥”的表情。 吕武索性也就多讲几句,道:“阿匄,你所查真相未必为实。” 士匄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证据啥玩意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铁证,难道就不能是完美的陷害吗? 哪怕某天谁冒出来承认是他干的,未必真的就是真凶,极可能就是被强迫当了替死鬼。 他们这种贵族,讲证据啥玩意的就是个笑话。 能不能搞事,要不要搞事,有没有利益,才是人间真实啊! 吕武悠悠地说道:“流言始于楚人,刺杀……亦可乃楚人所为。” 这是在定性。 士匄怔怔地看着吕武,心想:“这就是我和阴武的差距吗?” 第702章:晋国之亡,始于今日! 当然不会就那么算了。 至于说将锅丢给楚人,用日后的说法,只是一种“政治正确”罢了,当不得真的。 在士匄找吕武慎重其事的提了一次之后,吕武不能再任由谣言继续蔓延下去,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没有提太复杂的要求,仅是让贵族们闭嘴。 在这么一个年代,只要贵族不搞事,其余阶层再怎么闹也就那样。 另外一点,当前年代倒是和很多封建皇朝一般,尤其是大萌,想要手中有权就别特么瞎鸡儿乱讲话,平民爱咋咋地,哪怕是编皇室的荤段子也随意。 开创老朱家皇朝的重八兄弟还是看得挺通透,不涉及造反方面,对平民还是相对宽容的。 当然了,重八兄弟也有自己的局限性,比如限制普通人随意到处溜达。 另外,什么有功名就不用交税?压根不是重八兄弟搞的,甚至都没有明面文字的相关政策,是那堆读书人自己搞的潜规则,历经仁宗和宣宗才成为永例,给养出了一堆废物和白眼狼。 冬去春来。 冰雪还没有融化前,归途太过于遥远的诸侯带队先走了。 军营包围起来的“新郑”一天一个样,渐渐城外只剩下晋军驻扎。 期间,包括鲁国在内的几个国家强烈要求留下,他们要跟着混一个“立德、立功”的成就,然后被无情拒绝。 还是那一句话,接下来的荣誉晋人要自己独享,他们历经数十年才打出当前局面,打从事实上也有这个独享的资格,其余人想要分享荣耀就是在想屁吃。 春播结束后的第二十天,北方有大批的军队来到“新郑”。他们是去年晋国贵族征召的新力军,来替换服役了快一年的疲惫之师回乡。 站在城头全程注视晋军轮换的子产扶着城墙的手时不时颤抖一下,能说明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晋国强不强?那肯定是极强的! 有一点晋国还完胜各个诸侯国,包括了南方霸主楚国。 哪一点?还能是什么,是晋国表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和协调能力呀! 哪一个国家能今年十来万大军出征,出征的大军没有返回,国内又过来十来万大军?当前只有晋国和楚国能出动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却只有晋国能玩一手协调到不行的轮换,楚国并没有这种行政能力。 新抵达“新郑”的军队,阴氏、范氏分别来了两个“师”,其余的“卿”各自一个“师”,各“军”剩下的名额分配给了中小贵族或公族的封主。 “此战过后,再有战事可不满编。”吕武刚看完家族的各种汇报。 家大业大之下,吕武要是全心全意扑在内政,一天到晚光是看文牍,未必能在一天之内将文牍给看完。而这还是一再经过甄选,排除掉根本不用惊动家主的那些文牍。 所以,始皇帝一天要阅览多少斤的竹简,看的只是高层次的东西,不可能掌握帝国的所有事。 参加会议的贵族,他们肯定也通过文字了解家族的情况,能看到他们的神态存在差异。 家里情况良好的贵族,看上去会显得轻松。 看着就是一脸的魂游天外或是时不时皱一眉头,家里要么是出了事,不然就是面临什么危机。 士匄问道:“元戎此言何意?” 晋国的一个“军”一共由五百乘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步兵组成,也就是晋国一个“军”的步兵数量就是列国三个“军”的总合了。这个也是晋国能够成为中原霸主的因素之一。 其他列国不是不想学或学不会,单纯就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士”和“徒”,想拉壮丁凑人头,基本的军官都无法安排。 军队嘛,光是看人数有个屁用,讲究的是令行禁止。 而高层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士兵自行完成,看的是基层军官怎么带队执行。既是所谓的指挥链。就此也能明白拥有优秀的基层军官多么重要,随之明白多少期的士官为什么比尉官工资更高。 吕武问道:“楚屈服,需我用兵多者已无。屡屡出兵过甚,有何益处?” 士匄无言以对。 众贵族一阵面面相觑,怀疑吕武就是单纯要他们多交税,才要削减出征名额。 吕武说道:“我思量,各家亦不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可私自出兵开拓,上交收获亦算纳赋。” 封地在边境的家族有喜有忧,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能力单打独斗,也不是每一个贵族喜欢过刀头舔血的生活。 只是吧,他们是晋国的贵族,八成以上的贵族还是很喜欢干干干的。 最为高兴的当然是卿位家族,他们的理解是吕武在放权,鼓励贵族私下开疆辟土。 吕武到底怎么想的?他只是将卿位家族在做的事情“合法化”和“政策化”而已,再近一步让中小贵族自行洗牌。 还有另外一点,一旦这种“政策”通过并执行,君权将遭到最大的削弱。 用一句话来概括“周天子失权旧事重演”罢了。 羊舌肸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想要反对又没有那个胆量,心想:“郤氏、韩氏可为化公为私,我家为何不能?” 这个念头一出现,羊舌肸内心的野望就像杂草那般丛生。他的屁股换了个位置之后,跳出了旧有的牢笼,一下子觉得海阔天空了呀!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吕武看到羊舌肸脸色不断变化,慢慢从挣扎变成释然,嘴角勾起了幅度。 “解决了担任卿位的羊舌氏就是拆掉晋国公族最后的盾牌,偏偏还不是武力消灭,又让羊舌氏泛起野心。我实在太睿智了。”吕武心想。 不懂?吕武就是在为阴氏化家为国进行操盘,不然作为元戎该做的是收权,不能是放纵贵族瞎胡搞。 可以想象各个家族在接下来的动作会很频繁,边境家族向外开拓过程中变强或是衰弱,周边没得扩张的家族跟邻居各种摩擦,不管怎么样吕武作为实际仲裁者都不会吃亏。 阴氏向北开拓了十数年,以为到了太原就会止步吗? 吕武看着很是兴奋的贵族们,心想:“你们好好干,打下每一块土地都将成为诸夏的基本盘,我们老阴家有淳厚善良的基因,这个接盘侠当定了!” 至于晋国贵族私下的军事行动太频繁,导致会增大对阴氏的军备采购?阴氏看重的是金钱吗?并不是的呀! 第703章:不再食晋禄 晋国轮换的军队抵达,吕武让他们休息了三天,下令开拔南下。 这一次晋军不会明晃晃地打着讨伐楚国的名义南下,借口其实是现成的,也就是去年沈国背刺晋国。 中原的列国没有得到“听成”的指示,南方的陈国和蔡国这是有晋国的使节团先后过去。 之前,吕武建议顿国集体搬家,搬家后的顿国原有城邑则是卖给了陈国。 城邑买卖在当今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交易,主要是诸侯对疆域没有明晰的概念,再来是城邑归属变更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你情我愿的买卖或是赠送时常发生。 晋军离开“新郑”进入“许田”撞到了楚国的使节团。 楚国的正使是薳启强,求见之后没有多余的废话,邀请吕武率军前往“湛阪”会猎。 “我正欲往‘聃’以报沈背叛之仇。如楚侯有会猎雅兴,可往也。”吕武才不惯着楚国。 其实就是“湛阪”距离“新郑”有点近,开战不免会让郑国入局,不附合吕武的全局布置。 那个“聃”并不是沈国的都城,一国之君经常会挪地方换着居住,导致沈国没有固定的都城。 数十年前的沈国怎么样已经是过去式,现如今的沈国不过是一个人口不会超过八万的国家,没有吕武两年前的入侵,沈国打从实际上已经成为楚国的一个傀儡国。 而顿国是跟沈国相同的情况,不一样的地方是顿国的人口更少。 沈国对晋国的恨意太强烈,以至于明明在晋国的操作下得到解放,用背刺的方式来进行回报。 有其历史纠葛就是这般,有仇恨会无视掉恩情,执拗一些宁愿遭到灭国的下场,不愿意接受来自仇人的善意。 当然了,晋国清除控制沈国的楚国贵族未必是善意,可能是挖一个巨坑让沈国爬不起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吕武上一次没有挖坑,沈国早就已经跌进深坑,自个儿好像也没有想要爬起来的意思,反而嫌弃晋国多事呢。 薳启强这一次的办事方式非常利索,代表楚君熊招接受吕武前往“聃”的会猎邀请,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走人了。 晋军渡过洧水先进入陈国的地界,包括吕武在内的一众晋国“卿”去了“陈(都城)”接受陈君妫弱的款待,一直等待楚君熊招率军八万北上的消息,才离开“陈”继续南下。 离开“陈”不久,解朔找到吕武,说道:“陈将生乱。” 吕武也看出来了。 陈君妫弱有两个儿子,明显是比较喜欢小儿子留,不喜欢从郑国娶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偃。 姬周(国家)是长子继承制,贵族还能不那么讲究,一国之君可不能任性,不然对国家来说就是取乱之道。 “陈侯非为君者。”吕武给下了一个定性。 说起来,晋国冒了很大的风险来接纳陈国,用意当然是利用陈国来不断吸引楚国出兵北上。 这一个决定来自晋悼公,实行之后却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那一段时间吴国大动作不断,吸引了楚国的所有注意力,算是让陈国逃过一劫。 等待楚国收拾完了吴国,隔年晋军却是南下了。 如果晋军只是南下武装游行,作为棋子的陈国当然还有大用处,结果是晋军取得了“郜之战”的大胜,跑去楚国都城“郢”玩阅兵,还进行了饮马大江的壮举。 以当前的形式来看,陈国对晋国当然还有用,只是用处已经不那么大,属于鸡肋性质了。 他们抵达“顿①”进行驻扎。 士匄、中行吴先后对吕武表达了跟解朔相同的猜测,前者好像挺有想法,后者则是一种觉得“世态炎凉”的感慨。 中行吴有那个感觉就对了! 在原版的历史上,晋悼公在位和薨逝后的数十年之内,诸夏这边的列国一再生乱,很多国家爆发内乱的原因相当荒唐,基本是跟颜色扯得上关系,少部分则是君位继承方面出了差错。 因为吕武的诸多操作,搞得列国的崩坏速度远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根由却远比原版历史要正经得多。 “楚军已过汝水,蔡使来求,言及楚军肆虐蔡境。”士匄怎么看都没当回事。 作为南方霸主的楚国远比晋国更会玩,手段方面甚至可以说花样百出。 蔡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被迫当楚国的小弟。最为搞笑,或者说对蔡国十足不幸的是,他们明明已经认了楚国当老大,还要时不时遭到楚国贵族越境玩“打草谷”的游戏,可谓是打又打不过,认怂依然遭欺负,忍不了又不得不继续忍下去。 吕武当做没听到,讲起了其它的事情,说道:“上军入沈,规劝沈人北迁,成效过慢矣。” 晋国的上军早早去了沈国,事情根本不像吕武说的那样,也就不是好言相劝沈人搬家,采取动用武力能掳掠多少就算多少的方式。 只是吧,吕武怎么都是晋国的元戎,讲话的对象是晋国的中军佐,多少还是得要点脸。 他们南下之前就已经将沈国安排得妥妥当当,卿位家族占大头,今次南下的中等贵族分得一些汤汤水水,以后楚国吞并沈国也只能得到一个跟空架子差不多的国家。 晋军对沈国干的事情要是曝露出去,他们都已经事先想好了理由:俺们要跟楚人大干特干,避免伤及无辜,也是要给沈人好日子过,帮他们搬家而已。 士匄其实挺喜欢跟在吕武后面办事,主要是吕武能将一件很不要脸的事情用堂而皇之的方式进行修饰,明明就是很黑暗的事情,办事手段以及事后给人的交代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今次楚军并无‘左右广’,诸强出兵亦寡。”吕武已经不那么在乎士匄怎么看自己,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需竭尽全力歼灭楚军,逼迫其再举弭兵之盟。” 士匄认同地点头。 像晋国和楚国这种国家,想要从外部进行灭国的难度很大。 最为现实的是,晋国和楚国并不疆域比邻,谁成功灭亡了谁,面积超大的飞地谁都管不了,与其尝试之后废了庞大的精力和物力,不如扶持代言人上台。而这个代言人势必会在后面摆脱控制,继续接着刚下去。 那么让固有领导班子认怂服输,哪怕和平保持不了太久,敌国的固有领导班子存在下去,看不出对胜利方更有利吗? 毕竟,胜利方能战胜一次,就能打赢第二次,输方换了一个新的领导班子才是属于未知风险。 说白了就是,反派一直输而不死,纯粹是主角刻意的一种养猪行为。 士匄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出神了有一小会,突兀开口说道:“君上尚有十余载方可加冠。十余载之多,匆匆岁月,事亦多变也。” 唔? 啥意思呀??? 吕武安静等着士匄自己揭开谜底。 “你我两家封邑之多,于国而言远超赵宣子(赵盾)之时。赵氏其殇固有起因,实则过盛是也。”士匄低叹了一声,又是给沉默了一小会,用着莫测的表情说道:“何人再行景公之举?” 谁不知道赵氏的赵同和赵括虽然嚣张跋扈又无脑,遭了晋景公的算计,才有了赵氏的覆灭呢? 吕武不太确定士匄是有了足够的忧患意识要联合自己先搞君主和公族,还是已经有了瓜分晋国的想法,问道:“你欲如何?” 士匄定定地看着吕武,表情有那么点莫测,说道:“当是你欲如何。” 小老弟,你才是元戎,还有一大帮的马仔,轮得到俺来拿主意? 看年纪和身体健康状况吧?俺琢磨着是别巴望那张元戎宝座,一直作为二把手又着实是不甘心,知道有多难受吗!? 吕武自己喜欢当谜语人,却是极为讨厌有人不将话讲清楚。 “范氏欲谋郑,我可使之。范氏以何报我?”吕武问道。 来啊,互相伤害呀! 士匄脸色先是一僵,随后很快又变得自然,笑呵呵说道:“拾你牙慧。” 阴氏能那么搞秦国,范氏不能搞郑国? 不独范氏要效仿阴氏,没看到荀氏、魏氏和赵氏都在盘算着有样学样啊! 吕武也开始笑,笑了一会,说道:“羊舌氏不可除。” 士匄一时间有点迷糊,不妨碍假装一切都看透,带着蜜汁微笑不置可否。 “解氏辞去卿位,朔往秦国任执政。解氏此后不再食晋国俸禄。”吕武就看士匄还能不能继续笑。 一下子,士匄真的笑不出来了。 开玩笑的吧?秦国已经是阴氏的傀儡国,解氏是脑子坏了,还是被阴氏全面控制,怎么好好晋国的“卿”不当,跑去阴氏的傀儡国当执政,并且还要举家融入秦国? 那可是带着城邑和人口从此换个国籍,真真不是什么小事! 吕武说道:“阴氏、范氏携手,勿论诸事,齐肩并进,如何?” 士匄的脸色已经完全僵住了。 这是结盟,还是结铁盟、结死盟! 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吕武搞这么大? 另外,阴氏和范氏一旦联合起来,还有其余家族的什么事?更不用说哪怕解氏不再作为晋国的家族,不是还有一个荀氏(中行氏)吗? 那么也就等于晋国最为强大的三个家族站到了一起,想搞什么搞不成??? 士匄原以为自己想要学阴氏弄一个傀儡国的事情已经足够大,猜测吕武要搞的事情比控制一个傀儡国还牛逼,一时间猜不透,源于想不明白,不免陷入心乱如麻的状态。 第704章:阴氏、范氏、荀氏 用一句话来说,士匄感觉到了害怕,然后产生了极致的兴奋。 很明显的事情,吕武要搞大事啊! 虽然士匄暂时想不到吕武到底要干什么,心神震撼之后回忆起了吕武干过的某些事情,好像是能够找到一丝丝的蛛丝马迹了。 只是吧,士匄一再思考下来,又一次次推翻自己的猜测,越想脑子越乱,到最后变成了一脑子的浆糊。 “究竟欲做何事?”士匄要承认自己有点怕了。 阴氏很强,不是范氏那种数代人累积起来的强大,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崛起并壮大。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还算短?跟那些用几代人来累积,花了一百年以上时间的家族比较,二十年的确变得不长了。 给吕武二十年的时间就发展一个人口超过百万,封邑数量占晋国约有十分之二的家族,再给一个二十年又会是怎么样呢? 事实上,晋国的众贵族知道阴氏很强,到底多强则是用封邑的数量来定论,见识到家族军队的实力,没有计算控制面积以及人口、资源和各种储备,概念方面很是模糊。 这个也跟当前时代的知识层面和固有观念有关。人们能够学到的知识很有限,固有观念中用城邑的数量和产粮区多寡来衡量一个家族的实力,其余就真的没有相关的概念了。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范氏是晋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不为别的,单纯就是范氏城邑的数量最多,掌握着晋国约十之三四的产粮区。像是人口因为统计难度大,谁家有多少财帛外人全靠猜,人们才不乐意去多死脑细胞进行推断再计算,最终进行定量。 而实际上,阴氏目前的人口已经是晋国的最多,又或者可以说是“东方世界”所有家族里面最多的那个,包含奴隶在内数量已经超过两百万。 在产粮区方面,吕武一直以来都没有放松过关于耕田的开垦,先建立起“阴”地的产粮区,后来近一步开拓“吕”地,每得到一块新的封地都会进行耕田开垦,源于产粮地分得太散,并且名下没有单独一块封地的产粮环境以及出产量比范氏的多,没有造成什么轰动,大家伙自然而然也就忽视了。 另外一点,阴氏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外收购粮食,近一步给各个家族一种阴氏缺粮的印象。 他们哪里知道阴氏哪怕能做到自给自足也没有放弃对粮食的收购,仅是在霍太山内部就储存了超过两百五十万石的各类粮食,其余封地的储备粮从十万石到三十万石不等。 阴氏每一块封地至少有十万石的粮食储备,意味着一旦有需要的时刻,能够拿出来给予军队使用。 十万石的粮食足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左右,纯粹就是用来应急,一年之内当地的军队没有动弹,大概率不是成功突围就是被灭的状态,即便是局部僵持,没有得到救援也等于被放弃了。 吕武还在每年大肆收获各种粮食,采取消耗旧粮储备新粮的策略,以至于各个家族了解到的就是一个阴氏很缺粮的情况。 现在人们对缺粮的家族只有一种定义,便是不会持家。 那么贵族就搞成了一种对阴氏自相矛盾的看法,一方面认定吕武很牛逼,另一方面又觉得吕武好像不怎么会操持家业。 他们没有想到吕武出于什么考虑才一直收购粮食,也不会去进行深思制作出了水车等各种农耕便利工具的阴氏怎么会产粮极少,只会以自己的认知去进行定义。在这一点上评估错误,全局上对的地方也就更少了。 实际上,不遇到天灾人祸的话,阴氏出产的粮食早就能够自产自足,甚至能够有剩余来进行储备。 必须要说的一点就是,目前除了阴氏之外,其余家族几乎没有大量储备粮食的习惯,他们会卖掉粮食再进购自己缺的物资。 阴氏的家主是吕武,其余时代的人不太好说,生长在种花家的人,谁在创建基业的时候不是奔着“全能”在撸袖子干? 种花家的策略就是,别人有的我未必要是最好,但一定也要有! 所以,到了某种艰难的时刻,阴氏哪怕是遭到了所有家族的排斥,内部的产业种类足够支撑之下,玩内产内用真的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 当然了,以吕武的角度和要求,阴氏现在还达不到尽善尽美的程度,一直在慢慢的积累以及补全缺失。 吕武没有回答士匄的提问,两人无言地对视了良久,气氛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也罢!”士匄最先认怂,低叹了一声,说道:“我不如你,可学之于你。阴氏不与范氏为敌,便是范氏挚友,盟之可也。” 吕武伸出手。 士匄也伸出了手。 两人来了一个击掌定誓,完成了阴氏与范氏的结盟。 只是士匄还是不甘心,纠结了一小会还是问道:“阿武,你究竟欲行何事?” 吕武现在要是不透露一点‘料’,与范氏的结盟就会显得不够诚意,也就一脸认真地说道:“国中家族甚多,纠纷多也。我欲使各‘卿’固有领域,兼并各家以达其身,再效恒公旧事,使之震撼宇内。” 啊? 搞内部兼并??? 俺早就想这么干了。 好事啊! 士匄一时间脸色不断变幻,恍然地说道:“故阴氏独占北疆,又欲图谋西境?如此,阿武何时清算魏氏?” “士匄是想到了什么,怎么会有这种傻问题?”吕武被士匄搞得有些晕懵,心里吐槽了一句,嘴上否认道:“魏氏亦为‘卿’,即便与阴氏不和,我怎敢动手。” 士匄反正不信,觉得吕武还真是虚伪,说道:“解朔辞卿位,想必乃是韩起为‘卿’。阴氏欲使其它,阴氏、解氏、韩氏共图魏氏,无大利解氏焉能辞去卿位?” 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吧?有点不重要。 吕武干脆来个紧闭嘴巴,再用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着士匄。 “韩氏重获卿位,与我家无利,阿武以何补偿于我?”士匄觉得自己总算压制了吕武一次,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吕武苦笑起来,一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的表情。 士匄说道:“‘原’已归我,‘温’可也?如我与赵武不和,你何作为?” 所以,果然啊! 范氏还是要独霸南方,第一步就是挑“卿”里面弱小又没多少存在感的赵武动手,接下来就该找其余的“卿”协商置换封地,谈不妥就各凭手段啦。 吕武莫名地感觉到有一种熟悉感,一时间又想不起好像在哪看过相似的套路。 “我既使荀氏、赵氏、魏氏往东,固有我之利,何尝不为范氏着想?”吕武在这一点上还是挺能强势,又说道:“如范氏欲得‘温’,我从中说和便是。” 能不撕破脸得到“温”地,士匄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他看到了吕武展现的诚意,心里满意的同时,投桃报李地说道:“诸戎之地,阴氏得伊洛之戎,陆浑戎、蛮氏归我。” 以地形来论,伊洛之戎是在西边,面积也是占了最大。 攻打诸戎是范氏的主张,并且范氏不管是进行得顺利与否都宣示了“所有权”,直接将整个伊洛之戎划归阴氏持有,的的确确是一种回报了。 士匄有那么点踌躇满志,复道:“如阴氏助我得郑,我亦可助阴氏灭魏。” 兜来转去,怎么又提到了魏氏? 这是士匄认定吕武对魏氏早有野心,魏琦当家的魏氏不好让阴氏率先动手,轮到魏绛成了魏氏之主的各种操作后,哪怕是阴氏率先动手,别人顶多说阴氏霸道,不会认为阴氏没有理由去攻击魏氏。 吕武没答应也没有拒绝,改了一个话题,说道:“我欲助荀氏兼并长狄,剑指卫国。” 士匄闻歌而知雅意,慎重其事地说道:“范氏可助一臂之力,荀氏以何报我?” 结盟不是白嫖,形成了友好关系,再互利互惠罢了。 吕武索性派人将中行吴请来。 中行吴过来后,没有提出什么问题,坐在一边听吕武和士匄聊争霸胜利之后的展望,听到阴氏和范氏愿意帮助荀氏向东扩张,一下子不是欢喜雀跃,相反是感到心惊肉跳。 现在没有那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道理该懂的人都懂。 中行吴看到吕武和士匄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说道:“吴以元戎马首是瞻,但有所指,敢不从命?” 吕武继续笑吟吟。 士匄则是一心的MMP。 然后,中行吴必须要有这样表态,抱住哪一根大腿就要有坚定的态度,不能学郑国玩什么左右横跳。 中行吴转而看向士匄,说道:“荀氏可助范氏寡也。吴不知中军佐所图为何?” 又是在表立场。 老大跟谁怎么玩是老大自己的事情,作为小弟紧跟老大的步伐才是正经事,免得没有搞清楚状态瞎表态让老大产生想法。 士匄心里非常不爽,转念想到中行吴原来是这样的人,好像更有拉拢的必要? 吕武则是进入到放松的时刻,想道:“不管中行吴是真是演,估计演的成份更多一些,三家在三个方向发展,压力没有全部压在阴氏身上就好。到底是三家分晋,还是两家,乃至于最后决出一个大赢家,局面反正成了。” 第705章:尘埃落定了啊 晋军抵达了“顿①”之后,吕武派人前往驻扎在“顿②”的楚军营地。 现在有很多地方重名,比如“顿①”是顿人一开始栖息生活的区域,他们再一次搬家就会有一个“顿②”。 要是看到某个名字的地方,能够从名字来推断某个家族或是国家的迁徙轨迹,又从各个地方的生活环境推论过得怎么样。 一些大国其实也会一直进行迁徙,一般是每隔十五年左右搬一次家。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某个“城”的人口越多,该“城”可居住的时间就会越短。 为什么要频繁搬家?当然是因为垃圾围城呀。 上一次薳启强找到吕武邀请前往“湛阪”会猎,吕武给予的回应是到“聃”开打。 楚军越过“聃”来到“顿②”摆明了就是内心并不甘心,并不想晋国说什么就怎么办,还存在一种反抗心理。 吕武派去楚军的人回来,禀告的是楚君熊招并没有亲征,楚军主将是楚国令尹公子午。 关于楚君熊招没有亲征这件事情,仅仅看楚军亮出的旗号就能得到判断,也就是晋军这边事先已经知晓。 再一次确认楚君熊招没有亲征,则是存在其价值。 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楚国对这一次会猎的信心不强,以至于楚君熊招回避亲征不想担责。 “顿①”与“顿②”相距不超过四十里,中间大体上是一种平坦地形,有山的海拔也不高,东面是洧水下游,再往东南方向二三十里则是颍水上游。 “楚军之中蛮人甚多,不见强族有多。”吕武想起了‘鄢陵之战’的旧事。 当时楚军来势汹汹,看上去浩浩荡荡很是人多势众,来自各个蛮族部落的蛮人却占了楚军的十之三四。 在“鄢陵之战”时,其实就是处于楚国有自信的阶段,他们上一次与晋军大战打赢了“邲之战”,有点骄傲自满并没有什么。 自从“鄢陵之战”结束后,楚国征讨宋国、郑国或其余列国还会征召蛮人,对上晋军则看不到有蛮人的身影。 说明了什么?说明“鄢陵之战”重新将楚国君臣的脑子打清醒,面对晋国不再敢大意放松。 “如元戎所料,楚军今次不过求败,以平国内之人愤懑、不甘。”赵武当起了捧哏的人,还一再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近期变得有点安静的解朔。 说楚军是来求败,有点过份了。 如果能赢的话,楚军当然不愿意得到一个战败的下场。 所以在捧哏和拍马屁的技巧上,赵武明显没有解朔干得好,有时候根本就是在硬着拍马屁,捧哏也捧得令人很尴尬。 某种角度来讲,楚国主动再去约战晋国就是在表示不甘,但凡楚国真的还有余力,怎么可能会迎接失败,必然是要跟晋国拼了。 楚国约战又出动那种成份的军队,以楚人死要面子的性格,能够肯定去年以晋国为首的联盟将楚国肆虐得很是不轻,晋军到“郢”阅兵和饮马大江也对楚人的自信造成极大的打击。 吕武开始发布一系列的命令。 中军暂时待在“顿①”不动弹,上军、下军和新军拔营逼近在“顿②”的楚军。 同时,吕武再一次拒绝找上门的陈国和蔡国的参战请求,得知楚国邀请晋国会猎,然而却是又出兵吴国。 楚国对吴国的用兵是楚君熊招亲率五万楚军前往,不太好说是为了给国内外一个交代,还是吴国又搞了什么大动作。 去年晋国召集一众小弟南下无疑是给吴国解围了,把在灭国边缘疯狂试探的吴国从悬崖峭壁边上拉了回来。 考虑到吴国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国家,又看吴人历来喜欢玩阴的手段,重要的是吴国遭到楚国很沉重打击,似乎没可能主动搞事来帮晋国顶雷吧? 那么就是楚君熊招不想亲自面对晋军,各方各面的压力又迫使他不能待在“郢”,搞了再次亲征吴国的举动来避险。 “楚败而不复有礼,我不可掉以轻心。”吕武让中军停在‘顿①’算是一种保险。 有中军当后盾,上军、下军和新军去跟“顿②”的楚军开打,没有新的楚军过来,三个军团打十来万的楚军,尤其是十来万楚军里面的蛮人占了三成左右,晋军没理由会输给楚军的。 士匄却是知道一点,比如吕武的威望已经涨到了巅峰,不会因为再次战胜楚军而增添光彩,反而因为楚军那种成份会成为一种大人欺负小孩的模样,给人得出一种胜之不武的解读。 简单的说,吕武现在就是核武级别,楚国只是拿出了常规武器,晋国真心没必要动用核武啊。 另外就是,吕武有意地在拔高自己的段位,楚国的国君没到,他的出场会显得很廉价。 士匄并不想待在“顿①”。 谈到威望这一方面,中行吴还有几次指挥大军与楚军作战的经历,反而身为中军佐的士匄一次都没有,摆明是连解朔都有点不如了。 晋国是一个军果主义国家嘛,无法率军取得胜利的“卿”注定威望只会一般般,没有率军与楚军正面刚,打再多的列国都不顶事。 然而,士匄处在一种很尴尬的地位,他贵为中军佐,却只是一个“副手”,缺失了独自领兵作战的机会,想建立属于个人的威望挺难的。 比较要命的是,范氏联合赵氏攻打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军事行动失利,后来范氏独自面对三戎打得也挺失败,还是阴氏加入进去才扭转战局,给世人的印象就是士匄的军事能力挺菜鸡的。 “我往‘顿②’而去?”士匄问道。 吕武先是一愣,随后用玩味的表情盯着士匄一直看。 中军佐在国战期间没有独自统兵的资格,主要是因为中军将也一定在。 现在中军驻扎在“顿①”这个地方,再来是吕武不打算动弹,算是给了士匄一个机会。 中军佐在中军是副手的定位,去到上军、下军或新军会在职权上压过他们的“将”和“佐”,想接管军队的指挥权力看没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士匄与吕武保持对视,一副志在必得的态度。 “我无异议。”吕武真的无所谓,却是又说道:“未有此旧例,我不可去令,能否成事皆在于你。” 让吕武以命令形式将上军、下军和新军的指挥权交到士匄手里?打乱晋国军队指挥建制的事情,能试探吕武的威望到底高到什么份上,同时也能试探中行吴对吕武的服从度,可是有必要这么做吗? 士匄也没奢望吕武下达不合理的命令,很自信地说道:“我自取也!” 吕武只是笑了笑,不反对也不背书。 士匄走了,带着两个“旅”前往跟上军、下军和新军会合。 隔天,中行吴的家臣萧茼过来。 “元戎,中军佐突然而至,欲取三军之权。我主遣我而来,询问是否乃是元戎授意。”萧茼态度恭敬地问道。 吕武面无表情说道:“中军佐请命而往,我并无有所授意。” 得到答案的萧茼有点挣扎,犹豫了一下下,说道:“代我主询问元戎,军权是否交予中军佐。” 吕武说道:“上军将自处。” 不是丢锅,要说试探则必然有。 中行吴得到吕武的命令率军南下,不包括接管下军和新军,有本事让下军和新军的“将”和“佐”听命是他自己的本事。 以卿位排序来看,身为上军将的中行吴在职位的权力超过解朔、彘裘和魏绛、羊舌肸,最为主要的是中行吴是“将”不是“佐”,依照法理还是能指挥下军和新军的。 士匄哪怕是中军佐也只是“佐”,职权跟“将”存在很清楚的差距,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没有接管三个军团指挥权的资格。 一副很纠结的萧茼一再欲言又止。 “还有甚事?”吕武问道。 萧茼要知道好歹,只能选择行礼告辞离去。 外人离开,内账走出了宋彬、葛存、梁兴和成甲。 刚才阴氏在进行自己的内部会议,谈的事情有点杂,包括但不限制在家族发展以及秦国那边的事务等方面。 阴氏的发展不存在瓶颈这么个东西,考验的是能不能持续增加人口,不是忧虑土地不够用。 吕武现在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有多少人口,稍早之前安排葛存主持人口普查,要求在三年之内得到一个数据。 而这一次人口普查将算上秦国的人口,不独独只在阴氏内部进行。 脑子活络点的家臣已经察觉到吕武的心思,尤其是吕武还要求加大军事装备的产能,以及增加对外粮食的采购。 普查人口,加大产能,增加粮食的储备,怎么看都是要有大动作。 现在什么事情对阴氏才能用得上“大动作”这种定义?参与国战不需要,新一轮的疆域扩张以阴氏目前的实力绰绰有余。 不是在开玩笑,阴氏不管是向北继续扩张,还是向西继续开拓,诸戎和诸狄都只有逃窜的份。 “我家之粮已多,今岁三成旧粮归于酿酒,明岁亦有两成旧粮需解。”葛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烦恼。 现在“东方世界”这边,阴氏是最大的军事装备生产商以及销售方,导致的是各种资源疯狂地汇聚过来。 有些资源,比如皮革和布匹哪怕是存着也没事,铜则是存越多就属于亏越多的资源。 为什么铜存越多反而越亏?铜现在不但是货币原料,还能制作各种工具,然而阴氏制作工具可以使用铁,对铜的需求真的没有多高。 所以,铜在阴氏这边就是一种货币。 而货币这种东西只有花了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光是堆放在那边就只是金属而已。 本着不赚就是亏的原则,吕武觉得储存过量的铜是亏,有毛病吗? 这人啊,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吕武的起步很艰难,手头的资源越多,不想再增加资产都是一种奢望。 用王十亿的话来说就是:这钱啊,我越花越多,越花越多,越花越多……就跟特么会自行繁殖一样! 吕武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非常努力在挥霍,每年采购的粮食、布匹、人口和各种杂七杂八,甚至还在不断撒币给周天子以及列国的大臣,结果还是越来越多! 布匹和粮食,乃至于人口,其实也是财帛的一种,而作为劳动力的人口越多,懂得持家肯定会增加产能,财富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上军、下军和新军在前线跟楚军血战,后方的吕武更多精力则是放在自家的安排上面。 去了前线的士匄最终还是没能获得指挥权,一度还跟中行吴闹得很不愉快。 中行吴则是有苦自己知道。 他派家臣去求见吕武,得回了一个“自处”的答案。 啥意思啊? 不就是一切自己拿主意嘛! 等于说,军权交出去是中行吴无能,甚至有“跳槽”的嫌疑,不将军权交出去又会得罪士匄,简直是太难了。 中行吴很怀疑吕武是在试探自己的“忠贞”,有证据也无法拿吕武怎么样的那种。 没有得到军权的士匄并没有灰溜溜率军回转“顿①”,不尴不尬地留在“顿②”。 士匄最为聪明的是没有将彘裘的军队接收过来,一旦这么干不但显得极为小气,还是一种蛮不讲理。 尽管晋军的高层出现了问题,碍于楚军着实不给力,晋军持续压着楚军打,战事进行了半个月之后,楚国令尹公子午阵前偃旗了。 现在这么个年头,一军主将偃旗就等于是认输,代表在“顿②”发生在战争进入见好就收的阶段。 当然,偃旗只是认输,并不是投降,也能算是一种有条件的投降。 公子午按照惯例交出幸存下来的一半军队和物资,要求亲自到“顿①”见吕武一面。 得到前线消息的吕武多少有些感慨,他们去年真的是将楚国给打惨了,使得一个心高气傲的南方霸主到了认怂求放过的程度。 吕武在七天后见到公子午。 双方见面时肯定要保持格调,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之后,公子午说道:“我有要事,请阴子退散左右。” 什么事情不可对人言? 吕武看公子午一脸的神神秘秘,心里起了好奇心。 第706章:划江而治,如何? 吕武很认同“好奇心害死猫”这一句话。 然而,人要是对什么都失去好奇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先是盯着公子午看了一小会,环视脸色各异的本国贵族一圈,一阵“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屏退旁人来显示自己的大胸怀?要是等一下公子午讲的事情过于劲爆,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和难堪了。 人不但要有自知,尤其不能自作聪明。 吕武莫名地想到了一个皇帝。 这么一个皇帝,他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去到一座监牢,不问罪犯到底犯了什么事而被抓住服刑,干了让所有罪犯回家探亲的举动,并跟罪犯约定时限让他们自行返回。 没有半点神奇的地方,罪犯到了约定的时间果然一个不少的回到监牢。 知道为了确保没有罪犯逃跑,该皇朝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又知不知道为了保证一个罪犯都不死,死伤了多少为皇帝卖命的健儿? 说白了,皇帝要装逼,苦活累活和送死都是手下人去顶。而皇帝只要罪犯能在约定时间一个不少地回到监牢,用此来彰显自己的威望与仁德,才不在乎到底死了多少手下。 其实这个皇帝挺傻逼的。不知道他这么演被一众世家门阀用看猴戏的目光看待,还以为自己真的干了一件非常牛逼的事情。 至于平民怎么看又怎么想,以那个皇帝所处的时代,平民算是草芥一般的定位。 解朔率先站起来,无声行礼退下。 有了解朔的带头,赵武、中行吴、彘裘和羊舌肸也都先后站起来行礼告退。 吕武看向了没有动弹士匄和魏绛,眼神有那么点玩味。 刚才魏绛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看到吕武用玩味的目光看过来,心里一紧也赶紧行礼退下。 “我亦需退?”士匄有点没有逼数地问道。 吕武并不知道公子午到底想说什么事,想了想对士匄说道:“你我互盟,至不分彼此?” 结盟了是一回事,互相之间是不是要有点隐私和空间呀? 如果范氏认为阴氏所有的事情都能参与,阴氏是不是也能搅和进范氏的所有事务里面? 士匄站起来说道:“我以为国事无需避嫌。” 要怪,怪你自己没开口让人退下,俺怎么知道你们要说的是国事还是私事。 面对这么没皮没脸的家伙,多少让吕武哭笑不得的同时,感到了不小的忌惮。 士匄就一个意思,试探吕武跟公子午聊的会是公事还是私事,目的达到也就走了。 “阴子之德,泽及中原,众‘卿’降服,可喜可贺。”公子午这是在讲怪话吗? 吕武目光变得锐利,说道:“鲁人叔孙豹有言,人生当追求不朽,复道‘立德’、‘立功’、‘立言’自可不朽。武于国有功、于众有德,尚缺有言。” 不过也快了! 著书立作这件事情远比想象中来得困难,吕武花了七八年的时间才搞出一部跟“法”有关的书籍,另外杂七杂八的著作还没有归纳细分。 在这二十来年的时间里,吕武一开始没有那个条件搞内部教育,后来其实也不具备充足的条件,无法搞全民教育,搞精英培养还是可以的。 阴氏之中,多的是功勋子弟获得教育,比如吕阳身边团结的一群从学府毕业的二代,更多的二代则是仍在“阴”城的学府就读。 早期只有家臣级别的二代够资格进入学府,后来条件越变越好也就放宽了生源,随着“大夫”、“士”和“徒”的子嗣大批进入学府,时间越是往后推移,阴氏的优势必然变得越大。 这种“大”是体现在从学府毕业的二代,他们将被安排在一些岗位作为副手,渐渐变得成熟也就能够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不要小看管理层的质量,一个团队最为重要的就是管理层。至于有多么重要,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吧? 听到“不朽有三”的公子午明显震惊了。 要不咋说鲁人嘴炮牛逼?他们讲出来的道理,听着非常有诱惑性质,本身能不能做到根本不重要。 “我王已知阴子在秦所为,敢问阴子意欲如何?”公子午回过神来,决定不按吕武的节奏来。 吕武一脸诧异,说道:“秦庭两次刺杀于我。我欲如何制秦,与天下人何干?” 如果一方按照规矩来办事,别人再怎么样也要有一个底线。 秦国先不讲规矩,无论得到了什么样的报应,不是挺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楚国问吕武想对秦国怎么样不算多管闲事,他们跟秦国在数十年前结盟,一直都保持着盟友的关系。 等于说,阴氏搞了秦国,打从法理性质上来谈,楚国是有合情合理的干涉权利的。 公子午觉得跟吕武说话太难受,卡住了半晌,问道:“阴氏欲灭秦,欲代秦?” 吕武看上去一点点的慌张都没有。 楚国很擅长架空某个诸侯国,等待时机合适再去进行吞并。他们的操作方案中还包括“桃李代僵”的手段,公子午试探吕武是不是要取代赵氏嬴姓成为秦国之主,并不存在突兀的地方。 换作是中原的各个诸侯,他们的思维中只有楚国会干那种不是人干的事情,还真想不到有哪个中原人会有那种胆量。 陈国的某个分支,他们从楚国的办事方式里学了一手,很努力在齐国那边经营,花了几代人的努力将事情办成了。 当然,吕武将历史搅得乱七八糟,间接影响到了妫姓田氏的布局,以后田氏还能不能代齐变得相当不好说。 公子午说道:“若阴氏灭秦,秦之土恐难尽归于阴氏;如阴氏欲代秦,阴子亲为难也,需二代行之。” 这是认定阴氏不会放过秦国,甚至还帮吕武想出了方案? 如果吕武作为晋国的元戎干了灭掉秦国的事情,属于秦国的城邑肯定无法全部落在阴氏的手里。 当前的规矩是贵族跟国君四六分,懂事的国君再拿出得到的四成去分润给其余贵族。 晋厉公就是因为太过于吝啬,有进无出给惹怒了晋国的贵族,没有栾氏动手,肯定会有其余的贵族下杀手。 说什么吕武自己不行,的确也是一种实话。 毕竟,吕武是晋国的元戎,没有分裂晋国为前提,摇身一变成为一国之主,不是在逼晋国跟阴氏死磕吗? “熊招还是脑洞不够大,没想到我会分裂晋国?”吕武脸色不变在心里想完,开口说道:“此乃楚侯所言?” 公子午按照自己的节奏,说道:“阴子未任元戎,两次攻齐,择机克卫、鲁,复谭、纪二国,意在削弱山东诸国。我王常想,为晋国计,阴子勿需如此。如此,阴子必有其深意,唯牟图立国也。” 这是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还是粉丝过于崇拜偶像呢?说的竟然全特么对! 公子午继续说道:“我王亦知阴子常送礼于周王。” 尼玛,死了! 吕武脸上的肌肉已经在渐渐紧绷,反思怎么会让楚君熊招看得那么透彻。 公子午看不出吕武有什么心情,停顿了一小会,又说道:“阴氏取西、北,范氏专注于南,荀氏、魏氏、赵氏往向于东,前人无有如此;阴氏驱赶魏氏已显,不为代秦,必不如此。” 吕武保持着很假的微笑。 “我王会盟之时已然表态,阴子欲行大事,我可助力之。”公子午很努力在观察吕武,果然看到吕武一瞬间睁大眼睛又很快眯了起来。 吕武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就感到讶异,没想到楚君熊招还真的是把自己差不多猜透了。 只是吧,猜对了又怎么样? 晋国这边没人会相信楚国传出的任何言论,认定楚国就是不想晋国落个好。 上一次,也就是晋军去饮马大江又在“郢”城下阅兵撤往郑国之后,联军这边就有关于中行偃和智瑩刺杀的相关谣言,一下子就被吕武给镇压了下去。 “楚侯如此……”吕武喟叹了一声,看上去很无奈地说道:“邀我岁岁出兵南下罢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就是:你特么知道得太多了,必须死啊! 这一下给公子午愣住。 他们想了很多,独独没想到吕武会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吕武得知楚国会帮忙感到惊喜呢。 “为何呀?”公子午满是懵逼地问道。 这倒是让吕武有点相信楚君熊招是带着诚意了。 只是,楚君熊招有没有诚意对吕武根本就不重要,阴氏要的是不借外力达到自家的目的。 借外力来干成事情,吕武这边有不少现成的反面例子,无论是石敬瑭或赵匡义,反正都不能学。(真是赵匡义,不是赵匡胤) “楚侯诸多言语,不过以己度人罢了。”吕武必须否认啊! 话也讲得一点都没有毛病,楚国管用套路干得太多,自己阴暗怎么能把吕武也当成那样的人。 公子午一下子被磕住了,呐呐地说道:“何至于此?如阴子有意,助之与我有利,我王必不阻扰。阴氏立国亦首当会盟以壮声势。你我南北呼应,天下各取一半,岂不美哉?” 吕武心想:“谁特么跟你们各取一半,我全要!” 就是楚君熊招竟然全部猜对,给了吕武很大的心理压力,一时间心态有点乱了。 第707章:楚人报仇,十年未晚 吕武有想过让公子午失踪,再转念一想公子午只是个跑腿带话的角色,有点治标不治本是一面,风险太大了才是关键。 作为一名来自楚国的使节,公子午是转述楚君熊招的本意,话则是说得过于露骨,不止是将吕武架起来烤,还是在玩心理战。 “这事难办了。”吕武的心真有些乱了。 公子午见完吕武并没有离去,待在晋军这边商谈一些“顿②”的战后事宜。 借这个机会,吕武要看看公子午到底会不会乱讲话,比如大肆疯传阴氏要干事业捅出去。 然而,数天下来没有关于阴氏的半点风吹草动,有的只是楚国提出明年举行会盟的事儿。 楚国提议的会盟跟上一次在宋国举行的目标相同,差别是上次由宋国大夫华元仗着跟晋国的元戎栾书和楚国的令尹子重交好,提议晋国和楚国止戈罢战。 那一次在宋国举行的弭兵之盟规格并不高,晋国和楚国的一国之君没有到场,列国前去参加会盟的也只有臣而没有君。 他们商谈的是晋国和楚国就此平起平坐,一块向天下列国收保护费。 当时的华元看见各国的国君都没有到场,一度羞愤到想要自杀,还是向戌好言相劝才苟活了下来。 “今次会盟,我王与晋君务必亲至,诸侯亦然。”公子午心里其实挺不好受,又说道:“盟约与上次一般无二,如何?” 吕武嘴角勾了一下,看着很像是在耻笑。 其余的“卿”看到吕武这般模样,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士匄当仁不让地质疑道:“如今乃是楚国求和,安能与我共享霸权?” 发生在宋国的那一次弭兵大会,主要原因还是各个列国实在受不了晋国与楚国一直开打,偏偏他们不是要听晋国的命令出兵,就是楚国那边逮着几个列国爆锤。 华元能够牵头成功的原因是,宋国有点份量,再来就是齐国和秦国两个一流强国,郑国、卫国、鲁国三个二流强国,有点排面的诸侯都表达出了对和平的渴望。 简单说,华元无非就是挟诸侯逼迫晋国和楚国这两个霸主,看似好像办成了事情,直接导致的后果却是晋国和楚国转头对自己的一帮小弟拳脚相加。 那一段时间的宋国最惨,也就是他们被晋国和楚国有默契地给演了。 楚国一再出兵攻打宋国,作为宋国老大的晋国则是装作没看到,鉴于宋国对晋国的作用性,晋国一次都没有出兵援救,要说两个霸主没有默契谁信啊? 所以了,宋国南方疆域几乎沦陷个干净,后面不敢再越过晋国跟哪个诸侯勾搭,老铁卫国遭到晋国的清算都不敢吭一声。 “晋有‘邲之战’,楚亦可有‘鄢陵之战’。”公子午就是这么想的。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说到底,楚国在“邲之战”后没办法将晋国一下子打死,晋国能够在“郜之战”将楚国彻底打死吗? 稍微有点佐菜,喝酒也不至于醉成那样,是吧? 事实情况就是,晋国和楚国都很清醒,他们能够轻易灭掉一些不入流的诸侯(如许国、顿国),对上三流国家想吞并都有难度,何况是灭亡一个霸主级别的国家。 无法轻易吞并三流国家不是晋国或楚国办不到,主要是造成的影响会很大,比如导致诸侯骇然,倒向其中的一个霸主,团结起来一致针对那么干的霸主。 而霸主无法灭掉霸主的理由则很简单,一个国家能够称霸,内部至少是有足够的向心力和归属感。 一时间能够将霸主的领导阶层打瘫痪,该去驻扎多少军队,需要耗费多少资源保持占领,应付永无休止的抵抗浪潮能不能扛住。 更为现实的是,其余列国会老老实实等着这个霸主将那个霸主消化吗? 士匄看了一眼吕武,视线重新落到公子午身上,说道:“今时不同往日,秦、齐、卫不复从前。” 公子午在看吕武,尽管双方立场不同,还是非常佩服吕武只花了几年的时间就搞了秦国、齐国和卫国,使得晋国一下子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若是如此,你我死战不休便是。”公子午必须态度强硬。 继续打? 从本心上来说,士匄不想跟楚国接着打,尤其是后面的每一战都会逼得楚国竭尽全力来死磕。 话说,士匄觉得和楚国死磕个屁啊!想办法弄郑国不香吗? 接受换个岗位的解朔什么都无所谓,晋国继续和楚国死磕,关秦国什么事。 而中行吴、魏绛、赵武、羊舌肸以及老范家的小伙子彘裘,他们没有多大的兴趣继续跟楚国接着打。 道理摆在那里,晋国跟楚国打的风险太大,收益方面却是太小,能够逼迫楚国去掉王号就算是功成名就,傻子才接着继续死磕,欺负周边的小国或戎、狄,风险什么的几近于无,收获却是大大的有啊! 士匄刚才将话说得太满,一时间下不来台,看了看吕武,又看向了彘裘:小兔崽子,别光看着,救救你大哥! 彘裘则是在奇怪吕武今天怎么有点安静,发现士匄一直对自己使眼色,迷糊了那么一下下,对吕武说道:“元戎,楚国要战,便战?” 士匄心里松了口气,觉得彘裘这次干得漂亮。 楚国去年遭受重创,真的要死磕的话,公子午根本不用过来。 近期吕武真没闲着,怎么会不了解各“卿”和大多数贵族不想跟楚国死磕。 “此事搁置罢。”吕武还没搞明白楚君熊招到底什么意思,晋国内部的状态也不允许马上跟楚国死磕,只能这样了。 现场再一次安静下来。 吕武失神了一小会,回过神来又说道:“楚之从交相见于我。” 公子午脸色先一变,要说什么强制吞了回去。 什么叫“从交”,就是附庸、仆从国啥的。 吕武的那句话,意思就等于楚国的一众小弟,以后除了给楚国上贡之外,必须还有晋国的一份。 其实,公子午想说凭什么,问题是楚国暂时没办法跟晋国掰腕子,再来是想到了自家大王的交代,既然吕武那么说,是不是一个能够让吕武自我膨胀的机会呢? 打不过,不想打,示弱以骄其心,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策略。 公子午心想:“晋国的‘卿’怎么可能无条件服从阴武,楚国其他人的面子不卖,独独卖阴武的面子,不信所有‘卿’都能心平气和。” 所以是,接下来楚国还会刻意营造出一种事实,他们不是服了晋国,单纯忌惮吕武这个人而已。 之所以说是事实,还真就是一个事实,也就是楚国君臣忌惮吕武,想到要跟吕武玩耍就打从心里发怵。 他们现在无法跟吕武领导下的晋国死磕,打算花三五年的时间用来重整军队。而这三五年肯定不能浪费,用国家的格调和尊严将吕武高高抬起来,捧杀就是楚国君臣商议出来的一种应对方式。 到时候,晋国那边有人嫉妒而挑战吕武,或是吕武自己变得飘飘然,只要让晋国生乱就行。 哪怕吕武能压得住场子,不信诸多荣耀加身会让吕武能有足够的耐心蛰伏,肯定会加速阴氏“化家为国”的时间。 阴氏要干“化家为国”的事情,晋国的君臣能瞎一时,难道永远都是瞎子? 但凡吕武露出一点马脚,楚国就能抓住漏洞死命出力了啊! 公子午答应了楚国小弟向晋国进贡的事情,不再多逗留给走了。 晋国的贵族得知那件事情,视作楚国对晋国服软,他们觉得可惜的是楚国没有去王号,不太清楚接下来还会不会大战小战不断,总归是心情非常不错。 再一次跟楚军大战以获胜落下帷幕,又帮沈人收拾好家当,连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带走,晋人很难找到不满意的地方,开开心心地踏上了归途。 他们途经陈国,陈君妫弱出城十里相迎,再一次很好地款待了以吕武为首的晋国众贵族。 晋军穿过陈国去到宋国,宋国君臣一样是出十里进行迎接,队伍之中还有来自吴国的使节团。 谁让晋军在楚国那边搞出了大事,并且又再一次战胜楚军呢?现在晋国的领导班子完全当得上列国的这种高规格迎接。 吕武率军来宋国这边的用意很简单,以煌煌大势警告宋国君臣不要小动作不断,再来就是知道吴国的使节团在“商丘”才刻意来一趟。 既然是来警告宋国,肯定就不能接受宋国君臣的款待了呗。 吕武也没有让大军驻营,命人搭个遮阳的棚子,布置好场地,再唤来早早等候差遣的吴国使节。 过来的人还包括华元以及向戌,吴国的正使是寿梦的第三个儿子余眛。 “夷,拜见伯国阴子,见过伯国诸‘卿’。”余眛将态度摆得很低,几乎都能算得上卑微了。 他自称“夷”很有讲究,不是名也不是号,算是家里人才会称呼的乳名。 向戌要说点什么被华元拉住了。 这个向戌是谁?他是宋国的左师,还是华元的有力竞争者。 华元之所以拉住向戌,不是交情什么的使然,纯粹就是不想宋国招惹上麻烦。 所以,能看出华元尽管非常不爽向戌,该有的理智并没有缺失。 吕武犹豫了一下,选择对余眛回礼。 其余人见吕武都那样,心里鄙夷吴国的行事作为,该装的态度也补上。 余眛低眉顺眼地再次行礼,说道:“我知错,请伯国怜惜。” 这对于吕武等晋人来说,有点超纲了。 第708章:量我等之物力,结与阴子之欢心 楚国对晋国服软之后,吴国对晋国的作用便会大大降低。这种状况对宋国、郑国、陈国和蔡国都一样,他们应该考虑接下来怎么跟衰弱后的楚国相处,又要观察晋国会对列国怎么样。 一个衰弱下去的楚国才是最难相处的,楚国周边的国家要小心会不会变成楚人的养份。 即将获得争霸胜利的晋国同样让列国发怵,尤其是担任元戎的是没有经过正统贵族教育的吕武。 没有疑问的是,战争爆发在本土让吴国很伤,他们还被楚军征剿了大约半年,一下子让“芜湖”周边成了无人区,经济损失倒是其次,大量的人口减少就有点要命了。 “我闻吴国盟越国。如今越君何人呀?”吕武还是第一次听到来自越国的消息,感到挺好奇的。 余眛恭敬答道:“当今越侯乃是夫谭。其国战三夷得胜,正处鼎盛之时。” 三夷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是百越的归类,十分擅长栽种水稻,非常喜欢吃生鱼片。 目前的三夷与越国是死敌,双方每年都要大战一场,去年越国大胜三夷再举目四望,恰好吴国被楚国教训了一顿,膨胀状态的越国就想和楚国掰掰腕子,站在吴国这边跟楚军打了一场。 没人知道越军与楚军的较量结果是怎么样,反正后面越国对吴国极其不爽,却是又掉头跑去接着跟三夷玩耍了。 对于中原列国来说,南方的吴国挺有神秘感,知道越国是为了为大禹守灵和后继祭祀而建立的国家,其余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另外一个国家,也就是北燕,他们在春秋初期还有点存在感,后来包括中原各诸侯以及南方列国,谁也不知道北燕到底是已经灭亡,或者是依然存在,人们失去北燕的消息长达近百年啦。 余眛发现吕武对南方的情势很好奇,投其所好讲了不少。 目前南方的势力挺多,绝大多数都是百越的某一支。用“势力”来定义的原因是,百越的部落太多太杂,一般是以部落联盟形式而成为一个群落,称不上是一种国家的体制。 吕武对什么干越、阳禺、缚娄、驩兜都挺陌生,倒是知道杨越和闽越。 杨越是楚国三天两头会殴打一顿的百越部落联盟之一。 吕武知道闽越则是源于西汉时期,汉武帝为奠定诸夏做努力,几乎没有费太大功夫就收服了南方诸越,其中就包括了闽越。 “阳禺就是广东吧?”吕武想起了看过的某个视频,小姑娘和几个小伙子玩得挺花的。 余眛一脸殷切地说道:“外臣恳请伯国复使巫臣赴吴。” 吕武张了张嘴一字没说,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申公巫臣已经在去年病逝,还怎么去吴国? 这位为了女人跟楚王动手的情种一去,身怀绝技的夏姬紧随其后也没了。 诸夏少了两个痴男怨女,尤其是夏姬没有留下自己的绝技,着实是可惜了呀。 余眛得知申公巫臣已经病逝,猛地就嚎哭出声,看着还不是装模作样,一边哽咽一边说道:“如此,我定善待于庸。” 这个“庸”的全称叫屈狐庸,是申公巫臣的儿子,至于是不是夏姬的骨肉,没人特别去了解过。 在申公巫臣被召回晋国时,将屈狐庸留在了吴国。 当时的吴君诸樊给了屈狐庸一个“行人”的官职。 什么是“行人”呢?不是马路上的行人,是吴国那边负责外交的一个职位。 申公巫臣病逝后,家里有派人去吴国通知屈狐庸,然而屈狐庸并没有归国,是父亲和母亲先后撒手人寰都没有回去,反而是跑去了越国当使者。 由于屈狐庸在晋国这边并没有爵位,再来是他向几个兄弟明确表示要留在吴国发展,等于他经历作为一个楚人跑到晋国为臣,又辞别晋国并放弃家业,落户吴国的举动。 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屈狐庸为吴国和越国的邦交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是吴国能持续跟楚国掰腕子非常重要的一环。 吕武没可能去关注屈狐庸这么一个人,对于余眛表态会照顾好屈狐庸,则是需要进行感谢。 没办法的事情,身居高位之后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就会加身,跟自己没半点直接关联的人,有了需要就必须得会演。 对于吴国再次请求晋国接纳?吕武并没有进行明确的表态。 事实上,晋人已经明白吴人的套路,只有在吴国弱小的时候才会服顺,一旦吴国觉得自己行了就会各种跳脱,并且两国在进行交流时,吴国的表现着实很难获得他国的友谊。 怎么说?除了吴人惯于慕强鄙弱之外,作为个体跳脱是自己的自由,国家与国家的交往再天马行空乱搞就很难关系正常化了。 晋军没有驻营,也就等于根本没打算留在“商丘”接受宋国君臣的款待。 “阴子与晋诸‘卿’已远离?”华元听到这个消息懵了。 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就走掉,晋国这是对宋国的意见不小呀! 向戌说道:“如今楚已衰弱,我不惧楚来犯,便是晋与我不善,盟约仍在。” “谬矣!”华元看上去挺着急,恼怒向戌乱下定论,控制不住大声说道:“你不见秦、齐、卫之下场?” 秦国不用说,晋国怎么对待都没有毛病。 齐国和卫国不一样是跟晋国有盟约,乱搞之后看到晋国因为盟约而去另眼相待了吗? 所以,该是蠢到什么程度才觉得有盟约就会让宋国变得安全? 说到卫国就让向戌不爽了。 宋国和卫国的关系一直挺好,原先是为了共同压制郑国,后来渐渐产生了真感情。 中原霸主受不了卫国先君卫衎,宋国很是有心无力。 上一次曹国站在鲁国那边一起对付卫国,向戌就建议宋国介入,哪怕不出兵帮忙,外交斡旋总是可以的吧?结果遭到了华元的强烈反对。 宋国的君臣知道晋国已经彻底受不了卫国,问题是晋国接纳孙氏显得挺不地道,再来是卫衎已经遭到驱逐,换个国君就该翻篇了呀。 华元太过于惧怕晋国,不顾与卫国的老交情,包括向戌在内的一帮宋人觉得害怕晋国没毛病,卫国受难没有任何表示就显得太冷酷无情,会导致再也没有国家愿意跟宋国交心。 开始了,又开始了,右师和左师争吵,到了不顾公众场合不合适的地步。 虞显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看过去发现是华元,向前两步行礼等候吩咐。 “你为正使,携重礼往‘新田’拜见阴子。”华元说得很慎重。 这个虞显是谁?他是阴氏的第一任家宰呀!后面辞去阴氏家宰的职位,回到宋国老家继承家业。 有那么一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用在虞显身上还挺合适的。 吕武在晋国身份越来越高,阴氏也发展成了一个巨无霸家族,不管虞显作为阴氏家宰起到了什么作用还是会粘上一点光环。 宋国这边看在虞显曾经是阴氏家宰的份上,不免也会猜测虞显跟吕武的交情怎么样,其结果就是让虞氏在宋国崛起,虞显本人也受到了重用。 “谨记一言,如阴子有所差遣,我莫敢不从。”华元说得光明正大。 那个“我”指的是宋国。 再是保守派的宋人也没觉得华元那么讲有什么毛病,原因当然是晋君姬彪年纪尚小,主持晋国军政事务的人是吕武这位元戎。 最重要的是什么?恰恰因为晋君姬彪年纪小,晋国在吕武的操持下将要彻底打败楚国,所有的功劳也就落在了吕武的头上。 对于一个有能力又够狠的人,尤其这个人控制着“东方世界”当前最为强大的国家,再怎么礼遇都是应该的。 虞氏恰好有一批货物要运往晋国,虞显讲出来,包括华元与向戌,以及其余宋人,没有一个人觉得算什么事。 与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 为什么现在干外交是个肥差?在强国干外交工作除了能收到厚礼,出使期间带上自家的货物一路走一路推销或贩售;在弱国干外交工作除了收获人脉之外,一样是能一边做买卖。 哪怕是再有敌意的诸侯,他们本着基本规则都不会对使节团怎么样,为了保住脸面甚至会下令沿途的各个家族进行保护。 所以,干外交不是个肥差又是什么? 虞显先回去封地,不慌不忙地巡视了一圈,带上三百车的货物塞进使节团,启程前往晋国了。 那都是一些什么?其中的两百车,装载的是属于阴氏的资产,大多是一些玳瑁、珍珠、鹿茸以及南方特殊皮草。 为什么虞氏这边会有阴氏的资产?多大点事呀! 根由在于“鄢陵之战”后,吕武请虞氏帮忙处理从楚军那边获得的大批粮食,双方建立了互利互惠的关系,慢慢虞氏变成了阴氏在南方的“买办”了。 像是玳瑁和珍珠,其中玳瑁就是楚国那边的特产,珍珠在齐国那边也有出产,但是齐国珍珠的价格比吴国和楚国要贵。 而鹿茸纯粹就是吕武效仿管仲旧事,阴氏本身需要的同时,能起到打击楚国经济的效果。 现在这么一个年头,国战就国战呗,不能妨碍各个家族私下的买卖,一边开打一边做生意才是主流,并且不存在任何的禁售名单。 虞显花了近三个月才抵达“虎牢”,短暂停留歇息时,听到了一些见闻。 “晋复内乱?”虞显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 是的,晋国内部又出现幺蛾子了! 第709章:乱成一锅粥啦! 在吕武一阵猛如虎地操作之下,晋国先后干躺了秦国、齐国和卫国,对不对? 以马后炮的角度来评价,秦国和齐国先后躺下对晋国很重要,能够使晋国失去西边和东面的威胁,抽出更多的精力和硬实力来跟楚国进行对抗。 卫国则纯粹就是跳得太欢,早期不断挑战晋国的底线,后来干出卷袖子下场蹦迪的操作。 所以并不是因为卫国的实力强大到能威胁晋国,有那么一个精神病国主招惹到晋国的打击算是一种求仁得仁。 在中原地区跳得最欢的几个诸侯先后躺下,晋国也如列国所预料的那般立刻与楚国进入高烈度的对抗。 先出招的是楚国,他们得知晋悼公姬周只是带着下军和新军去了东面,来了个半路堵截,致使在卫国地界的“沫之战”爆发了。 那一次楚军再次饮马大河,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成功俘获晋悼公姬周,并且在“沫之战”给战败了,还给了晋国收拾卫国的绝佳机会。 “邲之战”、“鄢陵之战”、“沫之战”和“郜之战”都算是中原以晋国为首集团与南方楚国为首集团争霸过程中的几次转折点,影响最大的却是发生在“郜”的那一战。 晋军取得了“郜之战”的胜利,挥军继续南下,仅是饮马大江其实也就那样,偏偏晋军在楚国都城“郢”城下进行了阅兵。 那可是以进犯姿态跑去楚国都城阅兵,别说楚国还一点拿晋军怎么样都没办法的表现,无不说明在“郜”这一战已经让楚国流血太多,短时间内无力继续再跟晋国争雄了。 晋国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不是说她作为一个军果主义国家,需要了解到晋国属于第一个不以公族为主要政治力量的诸侯国,另一个无比奇葩的地方在于每每没有了外敌必生内乱! “范氏与赵氏相争?”虞显有点懵了。 天下间谁不知道范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关于这点哪怕吕武为元戎,阴氏的城邑数量一天不超过范氏,范氏就还会是人们眼中那个晋国最强大的家族。 赵氏是个什么情况?以前的赵氏当然是晋国当之无愧的最强家族,然后被晋景公设计给灭了一次,重新复立后的赵氏之主赵武从母亲赵庄姬处获得了庞大的遗产,要说恢复赵氏鼎盛时期则是没有。 如果说以前的赵氏风光无限,轮到赵武成为赵氏大宗之主后,赵氏无论在晋国还是各个诸侯国,存在感真的没有多强。 人们的印象中,赵武不但低调,好像因为幼年不幸的经历有点胆小,哪来的胆子跟当前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范氏掰腕子? 目前“虎牢”又变成了南方跟北方的贸易要道了。原因?晋国很强大,元戎吕武进行了表态,再有范氏的威胁明摆着,不想惹麻烦的列国贵族敢不走这条道路吗? 所以说,一个国家的强大真能体现在各方各面,包括引导大局上的经济链。 也就是现在用的不是纸钞,要不然信不信晋国高层就此过上印钱来抢劫全世界的幸福生活? 范氏当然也进行了自我反省,他们将收取的税下调,幅度方面也就那样,算是一种很勉强的自我挽尊,实际上被人暗地里骂得更狠。 虞显多方打听才知道范氏与赵氏的交恶是因为“温”地的归属,一下子心里有点谱了。 这里面阴氏有戏份。 吕武答应士匄会从中周旋,后面得知范氏想用“铎辰”换“温”,一阵无语之后表示这中间人着实没法当。 那个“铎辰”在晋国的东部,晋国在公元前593年才灭掉当地的赤狄,确认了包括“铎辰”在内的一大片地盘归于晋国。 晋国获得哪块地盘的时间长短会决定当地的开发程度,更多的是取决于获得封邑的家族有没有尽心尽力去进行开发。 很显然的事情,范氏有多个成熟的产粮地,注定会对后面获得的“铎辰”重视程度只是一般般,也就导致“铎辰”的开发度真心不怎么样。 “阴子可有言语?”虞显就想知道这事。 可能是来自郑国的商贾很不快乐地说道:“晋元戎并未有所举动。” 楚国衰弱之后,郑国还是很希望晋国越乱越好的。 范氏和赵氏出现问题只是晋国内乱的其一。 爆发矛盾的还包括魏氏与解氏,公族内部的多个封主爆发乱战,另外就是智氏跟韩氏打起来了。 一圈看下来,阴氏看似没有被直接卷进去,然而解氏、智氏出了问题,明显阴氏下场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智盈才几岁啊?满打满算也就十岁。 这一次是智氏主动对韩氏发难,给的名义是韩氏刺杀智瑩,并且摆出谁的劝都不听,出兵韩氏封地就是干。 十岁的孩子这么莽,尤其是当前的智氏比韩氏弱小,直接导致的是让人们相信智瑩死于韩氏的刺杀。 韩起一开始也懵了,一方面家族内部进行征召,另一方面召集主要的家族成员,就想问问到底是不是韩氏的某个谁干的。 韩氏内部当然没有人承认刺杀智瑩,要命的是没人能百分百肯定刺杀智瑩与韩氏无关,比如刺客使用的弓极可能是出自韩氏。 因为无法洗清嫌疑的关系,韩起只能硬着头皮跟智氏私军交战,再派出韩无忌找吕武沟通。 虞显正在感慨霸主不愧是霸主,一乱就那么彻底,听到旁边的人交谈,侧耳倾听得知原本在开打的韩氏和智氏已经联合起来干魏氏,张大嘴巴有点失去思考能力。 会玩,不愧是霸主国,真的太会玩了! 上一刻还是生死仇敌,下一刻联合起来调转矛头,一开始是在演戏,还是魏氏太招人恨? 吕武发誓,里面并没有自己的手笔。 过程是中行吴介入,他跟韩起和智盈讲了什么只有少数人知道,直接导致的结果是韩氏和智氏掉头去干魏氏。 “如此说来,操戈相攻仅是魏氏与韩氏、智氏?”虞显琢磨了一下下,霸主国看着挺乱,好像远没有传闻中那么乱。 至少真正开战的家族也就魏氏对上韩氏、智氏,以及公族一帮脑子抽了的封主,其余家族停留在打嘴炮阶段。 虞显非常不明白地想道:“阴子为何坐视?” 这个大概是也很多人不明白的地方,满心思猜测吕武到底想搞什么。 他们这支来自宋国的使节团途经“虎牢”继续向北,路过“温”的时候看到了对峙状态的范氏私军和赵氏私军。 仅是从数量来看,范氏的私军数量约是赵氏私军的三倍,一看就能看出两个家族在实力方面的差距。 他们进入属于魏氏的封地,看见的是一副风风火火的备战姿态,路途中不止一次有魏氏的私军快速行军越过。 等待接近“新田”百里,首先看到的是来自阴氏的骑兵巡查队,道路上可算没有了来来往往的各家私军。 “无人敢于挑阴子虎须。”杨梁是副使,用着无比感慨的语气那么猜测。 他们这种歪果仁都习惯了晋国一无外患就内部相攻的局面,晋国内部的各家族就更麻木了。 对于晋国的贵族来说,只要不是卿位家族对卿位家族实际动手,其它都只是算小场面。 而韩氏和智氏联合起来打魏氏,只要荀氏或阴氏没有下场,事态方面也算没有彻底失控。 现在晋国的贵族就等着范氏会不会对赵氏动手,又或者赵氏会不会对范氏认怂,一旦范氏和赵氏也动手的话,代表的是真正的大乱将会爆发。 那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格局! 人们猜测阴氏的注意力被范氏和赵氏的要打没打吸引住了,暂时不是介入韩氏、智氏对战魏氏的时机。 他们的猜想中,范氏实际对赵氏动手,将会导致阴氏、荀氏、赵氏、韩氏和智氏,可能还要加上一个苦成氏,以及晋国超过六成的中小贵族,一块形成一个阵营;范氏则会跟魏氏、羊舌氏等公族,再加上三成左右的晋国中小贵族,成为另一个阵营。 宋国使节团来到“新田”的郊外,有人提醒后方来了大股队伍,一看旗号竟然是魏氏,眼尖的人又发现更远的地方陆陆续续出现新的队伍,从旗号分辨是荀氏、解氏、韩氏、智氏……等等家族的队伍。 碰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宋国使节团的队伍当然要停下靠边,让那些晋国家族的队伍先过去呀。 解武本来不想停下,看到停在路边的宋国队伍中有阴氏的旌旗,停住战车大声问道:“尔等来自宋国,为何持元戎旗号?” 能说阴氏现在的旗号在所有列国都很有威慑力吗?当然不能那么说。 虞显肯定要出面,说清楚自己来自哪里,队伍里面为什么会有阴氏的旗号。 “噢?!原来是阴氏家宰当面。”解武当然听过虞显的名号。 事实上,晋国的很多家族在研究阴氏,他们一般会从吕武处在微末开始研究,里面会有属于虞显的戏份。 如果吕武不是“卿”的话,人们不会用“家宰”这个称呼,一般也就称呼为“家老”而已。 这不,吕武早就今夕非比往日,虞显也跟着沾光了不是。 “你以何身份请见元戎?”解武问道。 虞显想了想,说道:“故阴氏家宰?” 现在阴氏家宰的身份远比宋国正使管用,只是虞显才不会这时候去见吕武。 毕竟,做人要有逼数,什么时候该去找大人物,又是什么时候别去给大人物添堵,要分得清。 晋国现在的问题好像挺严重,虞显不管是作为宋国使者,还是曾经阴氏的家宰,帮不上吕武什么忙,不要这个时候去强加戏份了吧? “恰好元戎需使宋国一用,你且随我来。”解武说完不给虞显拒绝的机会,命令驭手驾驶战车跟上远去的队伍。 这倒是让虞显愣在原地,没搞懂宋国现在能帮上晋国什么忙,又或者说能在什么私事上帮到吕武。 第710章:呵?谁能与我一战! 吕武为什么能够稳得住?首先是没有任何家族跳出来以武力挑战阴氏,再来则是需要好好观察一下局势,看看态势怎么发展对阴氏有利。 身为晋国的元戎,并不是国内一乱就会被追责,原因在于内乱是晋国的传统大戏。 若是一乱就要对元戎进行追责,没有一任元戎能够当得长久。 另外一点,之前楚国咄咄逼人,晋国内部有矛盾也都选择尽量克制。这个也是为什么晋国外部压力大,内部看上去会比较和谐,外部压力一旦没了就会立马乱起来的原因。 士燮说得很对,晋国需要敌人,并且还是能够威胁到晋国的敌人,要不然一定会亡于内乱。 然而,当时的诸“卿”或许明白,他们却很默契地无视了士燮的观点。 必须将楚国打趴下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矛盾只能摁住一时,不可能永远将矛盾压着。 事情都有两面性,早早将楚国打趴下,总比哪天内部矛盾摁不住,弄得一个内忧外患的局面要好吧? 所以是士燮想得美好却也过于一厢情愿了一些,世界的运转并不以某位个体为中心,谁也无法预料到久远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一切往美好的方向在设想,作为一个足够份量的政治人物必然会害人害己的。 “智氏为何动手?”吕武询问的对象是中行吴。 智盈是智朔的儿子、智瑩的孙子,智瑩和智朔死前有表达过需要来自吕武庇护的请求。 当时无论是智瑩或智朔都没怎么正经拜托,或许是有那个意思,看着却不止拜托吕武一人。 办事的人不正经,没有提出付出与回报,人情交际没到那份上,类似的方式也就不存在什么“契约精神”,更像是有用没用提一嘴,成了算血赚,不成也没损失。 后面,吕武得知智瑩真正拜托照顾智盈的对象是中行吴,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 智氏曾经是荀氏的小宗,中行偃以中行氏之主的身份监管荀氏,中行吴同时继承了中行氏和荀氏两个家族。 智瑩当家作主时期脱离了荀氏,要是智朔这一代没有出现意外,智氏发展个二三十年大概就会跟荀氏彻底切割干净。 问题就出在智朔英年早逝了,导致智瑩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要寻求重归荀氏。 而荀氏那边也出了大问题,他们看着体量依旧庞大,缺了看不见摸不到却至关重要的威望,能够让智氏重归大家庭,自然是一种求之不得的心态。 中行吴知道吕武在问什么,说道:“盈年幼,得知弓乃韩氏秘制,故而……” 不是讲为什么要动手! 实际上的情况是,智氏目前受到阴氏的保护,智盈在动手前非但没有取得阴氏的同意,甚至都没有告知阴氏就直接动手了。 以目前的观念,智盈那么干只会出现一个结果,等于用那种方式表态不需要来自阴氏的庇护。 用一种更恶意的解读方式来看,智盈压根就没有将阴氏当回事。 所以,中行吴进行了补救,拿智盈只有十岁来说事。 吕武并不接受这种解释,说道:“智氏家臣当诛。” 太明显了,智盈年幼没错,智氏的重要族人和家臣难道就没有脑子,不清楚那么干会恶了阴氏吗? 极可能的情况是,智氏那边认定或怀疑智瑩遭到刺杀跟阴氏脱不开关系,用那种方式来进行控诉。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也就是吕武主持下将智氏进行削弱,遭到智氏上下的怨恨。 在智瑩这个扒拉能手的操持下,智氏以非常快的速度壮大,阴氏选择了庇护却也将智氏的其余封邑给剥夺,只是保留了“智”地。 吕武那么做固然避免智氏遭到针对,然而智氏会感恩戴德吗?显然不会的。 站在智氏的立场,哪怕仅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们依然觉得自己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撑个十来年就能挺过去了。 说是贪心不足,还是没有理智都行,人总是会渴望事态往好的一面发展,不会愿意接受那些对自己带有恶意却是没有发生的推测。 当时的情况是,智氏不自我削弱,有的是家族愿意帮忙动手。 中行吴低下头,说道:“智万、裴勇已自裁。盈醒悟遭到蒙骗,痛哭流涕,亲来向元戎赔罪。” 吕武接话,说道:“不必。” 老智家这一波对阴氏造成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大,不是死上几个智氏族人、家臣或赔罪能够了事。 外人不知道智氏没有请示阴氏就动手,韩氏一开始极力忍耐就是因为忌惮阴氏担任推动的角色,或进行武力介入,等于智氏不但拿阴氏在当猴耍也欺骗了世人。 在智氏的设想中,摆明就是觉得阴氏为了脸面至少会不吭声,他们占定那个便宜了。他们哪能想到阴氏第一时间发声,韩氏给出跟智瑩遭到刺杀无关的说法,有新的证据表明魏氏才是刺杀智瑩的真凶,裹挟韩氏一块去对付魏氏了。 那个新证据哪来的?期间只有中行吴下场,再联想到魏氏和荀氏(中行氏)在开拓东面有足够的不愉快,天晓得所谓的证据到底靠不靠谱。 当前,魏氏一边跟韩氏和智氏联军在打,另一边又要提防阴氏和荀氏(中行氏),同时一再否认跟智瑩遭到刺杀有关。 吕武一直在寻找某个黑手导致这一切的蛛丝马迹,动用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以及社交人脉,找来找去压根没发现有黑手存在的痕迹。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智盈太过于年幼,诸多的巧合或各种信息让智盈认定是韩氏干的,后面受于局面不利又有中行吴介入,才掉头去针对魏氏吗? 如果是中行吴为智氏和韩氏说和,里面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原因在于解氏跟魏氏也处在矛盾爆发的阶段,不要忘记解氏一直很得到来自阴氏的照顾,再来就是荀氏(中行氏)同样有针对魏氏的需要,并且荀氏(中行氏)扮演的角色是吕武的忠实马仔。 要是将晋国的内乱梳理出一个脉搏,会发现阴氏虽然没有入场,解氏和智氏都有阴氏庇护,赵氏和韩氏属于亲近阴氏的一方,注定不可能让阴氏一直置身事外。 那样会让中立者产生一种误判,认定就是阴氏在主导一切,用意当然是想干掉魏氏。 在一连串的事情中,中行吴还代表荀氏和中行氏下了场,并且立场鲜明地站在智氏这一边,几乎就是实锤一切都由阴氏在主导了。 目前荀氏和中行氏也在调兵遣将,没有吕武及时喊停的话,中行吴已经让私军加入到围攻魏氏的行动之中。 面临强烈危机感的魏氏,他们的做法是一边喊冤,想要靠拢向范氏,再来就是已经退休了的魏琦带病来“新田”求见吕武。 辛亏是吕武接见了魏琦,要不然魏氏就该无条件服从范氏,就此成为范氏的附庸。 没错,事态的严峻已经让魏氏不得不那么做来求生存,跟会遭到灭亡的下场相比,成为范氏的附庸又算什么,日后再寻求独立也就是了。 吕武并不害怕范氏得到魏氏,他就是不想当个傻瓜罢了。 再则,阴氏跟范氏合作会让“化家为国”变得更简单,没有必要非得让“简单模式”变成“困难模式”呀! 这一刻,中行吴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一再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吕武眼眸深不见底,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河北诸城邑,荀氏、中行氏有何处可归于赵?”吕武问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犯错了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揭过啦。 刚刚屏住了呼吸的中行吴恢复了喘气,几乎要坐不稳地颤了一下,很恭顺地说道:“请阴子指点。” 吕武念出了几个城邑的名字,又说道:“我以为智氏可搬至‘甲氏’。” 哪怕是个小孩子犯错,鉴于大家都是贵族,不管几岁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不存在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么回事。 中行吴能怎么样,只能代表智盈答应下来。他该怎么去办成这件事,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跟阴氏一点关联都不会有。 挨这一刀对他们在这一次风波中搞小机灵的人来说,损失城邑或搬家都是小事,真要阴氏动武算账,损失不会只是那些。 吕武盯着中行吴看了一小会,说道:“朔辞卿位,往秦任‘大良造’。韩氏本为公族,后为卿族,不可使之有恙。” 中行吴知道不能多问,还是问道:“魏氏已妥协?” 吕武为什么要告诉中行吴,关于怎么调解解氏和魏氏矛盾的裁决。 现场安静了几个呼吸。 中行吴以前作为吕武的马仔,尽管知道吕武的气势很强,却一次没有体会过那种压力。 现在?中行吴仅仅是被吕武盯着,产生的压力远超一头猛虎的注视,更像是身上被压了一座大山。 中行吴看到吕武眉头皱了一下,知道再不表忠心就没有机会了,赶紧俯首,说道:“荀氏、中行氏、智氏,唯阴氏马首是瞻!” 不是个人,是他们一大家子,表态服从的对象也不单单是吕武,是阴氏。 中行吴面对洞若观火的吕武心里苦,有点怎么玩都玩不过的明悟,转念想着打不过就彻底加入呗。 吕武说道:“仅此一次。” 中行吴一面再次俯首,另一边心里想道:“看看,摆明了就是想搞什么真的被看透,得到了一个最终警告。” 吕武看着跪服姿态的中行吴,脸上没有半点骄傲自满,说道:“既已攻打魏氏,便打罢。” 这个跟智盈私自去打,中行吴暗搓搓想要拉阴氏下水不一样。 他们自己搞事,有利是对他们而言,扛不住会拉阴氏顶包。 换作吕武发出指示,等于有什么不可料的后果是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去扛,有了好处必须给阴氏一份,并且阴氏会不会入场不取决于他们的需要,看的是吕武有什么决定。 中行吴带着满腹心事走了。 而在接下来,吕武像是赶场那样又见了士匄、赵武、韩起……等等一些人,耗费了将近五天才有点消停。 “见过……”虞显一时间有点卡壳,不知道是该唤‘家主’还是‘元戎’,想了想重新见礼,以‘元戎’称呼之。 吕武对虞显会称呼什么并不重视。 以前的关系怎么样只是一种个人方面的亲近,大事上并不以私交为论。 “楚仍有元气,必再征讨吴。宋愿坐视吴灭,楚得复兴?”吕武没有太多的时间,单刀直入发问。 虞显有点明白了,晋国需要宋国继续跟楚国开打,甚至晋国极可能会再次南下跟楚国约战来转移内部矛盾。 “这……我方收复失土。”虞显身为宋国正使,肯定要站在宋国立场考虑。 “也罢。”吕武是真的很缺时间,举起右臂摆了摆,说道:“此后我与宋陌路,宋何事皆可自决,真乃可喜可贺。” 敢拒绝老大的指示,是翅膀硬啦? 很好嘛! 从此晋国跟宋国解除盟约,不单单有国家去攻打宋国不会管,有可能晋国会是去攻打宋国的国家之一。 虞显的脸一下子就苍白了,哆嗦着嘴唇,有屈辱,更多的是害怕,说道:“一岁,请元戎给予我一岁,容我料理国中,必从伯国吩咐。” 吕武说道:“郑未见多有搪塞,明岁复讨于楚。” 这是真事。 楚国已经被晋国一顿暴打,要说谁最不想楚国站起来,并不是晋国,是跟楚国比邻的郑国。 所以,吕武派使节前往“新郑”提出要求,郑国得知晋国会召集宋国、吴国、齐国和鲁国助阵,没讲什么废话直接答应出兵攻打楚国。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明明是受到阴氏庇护的智氏,家主还没有行冠礼,家族实力已经大不如前,非要搞事也就算了,硬着要拉阴氏顶雷,是什么给了他们勇气和自信? 中行吴以为已经能够摆脱吕武的阴影,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扛不住心理压力变成更深层的屈服。 宋国有拒绝晋国指示的实力吗?晋国能摁住楚国一顿爆锤,难道打宋国会更困难?怎么没有想到不用晋国亲自动手,光是驱使郑国、曹国、薛国、邾国、滕国等诸侯就够宋国喝一壶的。 虞显不知道回国会遭到什么处置,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吕武看似在看着虞显离去的背影,眼眸其实是一种空洞的状态,思量着怎么在接下来对国内外进行操盘…… 第711章:谁将被埋葬 宋国根本不想与楚国继续交恶,甚至想要修复关系,不求与楚国能够纤毫无犯,但求不要再开启大战也就罢了。 这里是宋国很了解自己的定位,各个诸侯国都视宋国为殷商余孽,有事没事都要逮着舆论黑,一旦楚国彻底衰败下去,轮到宋国成为被针对的那个国家了。 然而,宋国有点强,却是又没有强到能够对晋国这个霸主说不。 强而面对霸主国又无法自保的国家,其实最为尴尬。 弱国都知道很弱,面对霸主国的逼迫选择屈服,谁能说三道四?应该是觉得合情合理才对。 有点强又不是那么强,太过于软弱要被笑话,敢于强硬又要被霸主国教训,真的是太难了。 宋国的使节团并没有离开“新田”归国。 虞显的公事办完了,不是还有私事吗?他在跟吕武谈私事时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两人不存在什么剑拔弩张,看上去极为和谐。 而那种和谐其实还是因为身份不对等,有一方作为伏低做小的人。 现实就是那样,谈事肯定会一方强势,另一方弱势。哪怕双方的实力差不多,合作总是要确认谁是主导者来保证话语权的唯一,连主导地位都无法确认,合作是很难进行下去的,哪怕勉强合作也随时都有黄了的可能性。 私事方面的收获让虞显因为公事受伤的心得到弥补,他必须承认阴氏十分公道,不会干仗势欺人的事。 源于虞氏在跟阴氏的合作中受益很大,虞显一下子觉得回国哪怕遭到责难也不算什么。 再则,只要虞氏跟阴氏的合作没断,宋国君臣难道真的敢拿虞氏怎么样吗? 虞显踏上归国的路途,半途中听说荀氏和中行氏加入到打击魏氏的队列。 “韩氏、智氏攻魏氏河西之地,荀氏、中行氏攻魏氏山东之地。”杨梁认定晋国真的要大乱,想了想说道:“晋内乱,我或可免责?” 他们说的“山东”是以太行山为一个分界线,太行山以西被称为山西,太行山以东被称呼为山东。 虞显很理智地说道:“且看阴氏与范氏如何。” 只要阴氏没有参与内乱,范氏没有真的攻打赵氏,晋国的其余家族打得再凶也就那样。 另外一点,阴氏和范氏按兵不动对晋国的所有家族才是最大的威慑,没有家族敢于拿出全部的家底来进行对抗,怕的就是哪怕跟眼前的对手在较量中赢了,免不了被阴氏或范氏收割胜利果实。 他们再一次接近“温”地,有点距离就听过往的旅人提到范氏跟赵氏打起来了,并且先动手的还是赵氏。 这个消息着实是太劲爆了! 以前的赵氏风光无限,但那是以前。 现如今范氏才是晋国认可的第一强大的家族。 赵氏是个什么成份,哪来的勇气敢率先对范氏诸以武力?关于这个问题,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会回答是阴氏给的赵氏勇气。 事实却是范氏给赵氏的压力太大,不但让赵武想到了赵氏覆灭的往事,连带赵氏的家臣也反应过激了。他们再也不愿意重蹈一个昼夜灭亡的惨剧,懂了吧? “温”地在爆发交战,普通商旅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肯定不敢随意闯入。虽说现在各贵族交战不会波及旁人,问题是要有个万一呢? 虞显这一支队伍是宋国的使节团,他们还有来自阴氏授权可以使用的旗帜,按理说是一点都不需要发怵的。 “绕道罢。”虞显在阴氏担任家宰期间,恰好是赵武有封邑不回老待在阴氏的时间节点。 因为某种认知,再加上吕武是赵武的姐夫,阴氏的第一顺位继承生母是赵氏女,导致虞显认定阴氏会站在赵氏这一边入场。 杨梁难掩喜色,说道:“若是阴氏与范氏相攻,晋伯国之位难保。楚、晋相继衰败,天下人可享太平矣。” 这是站在诸侯的角度,要说有什么错,还真的没有。 近数十年来爆发的大战,不是跟晋国有关,就是楚国挑起,倒霉的却是各个诸侯国。 不管是晋国殴打哪个诸侯,又或者是楚国欺负邻居,还是两个霸主国约架,列国的付出多于回报,国力上面太吃亏的。 虞显想到的却是其它事情。 因为晋国的霸权彰显,宋国不得不对晋国进行妥协,要不然“东方世界”的经济中心其实有点要落户“商丘”的趋势。 现在晋国爆发内乱,各国的商队还能继续走“虎牢”那条通道吗?似乎宋国又要因此而得利了。 他们绕路来到“虎牢”,发现范氏在“虎牢”的驻军非但没有减少,好像比来时给增加了一倍。 对于范氏的操作,不说宋人看不懂,能看懂的列国人士真没有几个。 因为有要事出使晋国的子产,经过“虎牢”通关城门时,看到了一支既有宋国旗号又有阴氏旗号的队伍。 郑国十分关注晋国和楚国,一直以来对宋国的关注度仅略少于两个霸主国,哪能不知道宋国有资格使用阴氏旗号的是虞氏。 “宋人携带货物甚多?我观车辙深陷,怕是车中兵甲之器多也。却不知乃是虞氏所购,抑或阴氏所托。”子产没打算上前拜会,心里有很大的疑问。 以一辆车的装载量,一车怎么都能放下两百兵器或三十套甲胄。 宋国使节团的队伍中车辆约在五百,其中两百来辆的车辙很深,怎么看都足够武装起三五千人。 不要看只是三五千人,要看使用的是什么军事装备。 郑国这边持续向阴氏购买兵甲器械,武装起来的四千多人俨然成了一支王牌。 当然,首先看的是士兵的素质,再来看搭配的兵甲器械,不是装备精良的军队就能被称为王牌。 军事装备好,战斗素质极差,成了运输队长的例子太过于多不胜数了。 子产这一次去晋国要干什么?跟晋国爆发内乱有关。 晋国要求郑国出兵入侵楚国,结果晋国自己内乱了起来,要是郑军打不过楚军可怎么办? 楚国再怎么衰败,虎落平阳也不一定会被犬欺,郑国不得不产生可能会战败的顾虑。 所以,子产鉴于已经答应晋国会出兵入侵楚国,内部却因为晋国爆发内乱产生迟疑,需要去找晋国的头头脑脑说清楚讲明白。 要是换作以往?郑国根本就不会跟晋国沟通,他们会直接用行动进行答复,也就是来个原地跳反。 现在的郑国已经不是以前的郑国,他们吃够了国家信誉值负数的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挽回一丝丝的信誉。脸要是一直被踩在鞋底摩擦也就罢了,已经将节操捡起来哪能再轻易丢弃,是吧? 所以,子产这一次去晋国也不是要推翻之前许下的承诺。 他们要干的事情是大张旗鼓的去,声势浩大地跟晋国的当权者争取权益,再义无反顾地出兵入侵楚国。 要不怎么说子产是个聪明人呢?二十一世纪的人对这一套见怪不怪,公元前557年的人没见过呀。 在子产的预料中,郑国表现出答应了某事,风险再大也会履行承诺,晋国肯定会做出一些妥协。 如果晋国依然强硬的话,郑国也不会推翻承诺,他们可能会在跟楚军的较量中吃亏,形象方面则会彻底地扭转过来。此后谁敢再说郑国没有信誉,能理直气壮地糊他们一脸啦。 “甚?”子产一脸的思索,当了一次复读机,说道:“赵氏攻范氏,阴氏仍无调兵之举?” 这个发展有点不对呀! 荀氏、中行氏、韩氏、智氏跟魏氏的交锋中,明显是阴氏派系的一方占了实力方面的绝对优势,阴氏没有调兵遣将是能说得过去的。 既然赵氏有胆子主动发起对范氏的进攻,以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赵氏的实力不如范氏,背后肯定是得到了来自阴氏的承诺,怎么阴氏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呢? 子产花了二十来天的时间抵达“新田”,远比正常赶路缩短了十来天,可以想象路上是有多赶了。 他很顺利地面见吕武,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问道:“魏氏、赵氏之亡已成定局?” 吕武露出了很明显的愕然表情,说道:“你乃郑执政,我之事与你何干,胆敢问询于我。” “我与伯国乃是友盟,明岁亦将出兵伐楚,不得不问也。”子产自以为很合理。 吕武没有请子产就坐,自己却是重新坐下。 “是我唐突,请阴子见谅。”子产慎重地进行道歉。 “仅以方才之言,我可伐郑。”吕武并不是吓唬子产,讲的是实话。 这一下倒是让子产陷入自我怀疑。并不是怀疑晋国还有没有那个能力讨伐郑国,是在怀疑晋国真的有看上去那么乱吗? 有些聪明人抓住一点点的脉搏就能洞悉全局,子产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态度远比之前诚恳,甚至是有些卑微地再次道歉,看到吕武脸色有所缓和,说道:“阴子乃当世不朽之人,伯国一日由阴子主政,我必归服不敢叛也。” 子产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有点想明白了,不要觉得晋国真的乱到一发不可收拾,可能是阴氏联合范氏在做局,要清理一些明面上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也就是吕武随时都能平息内乱,再根据诸侯在晋国爆发内乱时的表现,一个又一个拉清单来事后清算。 子产看着面无表情的吕武,十分后怕地想道:“尼玛!这个世界真的太危险啦!” 第712章:那可是我的至爱亲朋啊 赵氏率先动手对于吕武来说有点出乎意料,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如果中行吴讲述智氏那边的情况属实,那么赵武其实是遇到了智盈相同的情况,皆是被族人和家臣架起来,没有行动就要弄得个内部分崩离析的结果。 当然,赵氏覆灭期间男性族人死得个干干净净,导致赵武除了几个子嗣外不存在有资格插手家族事务的族人,他的家臣却不是一帮好对付的人。 重新复立的赵氏蛰伏了将近十年才有重新复兴的希望,赵庄姬的遗产固然助力最大,硬说没有赵氏家臣的努力就过份了。 “此事我不插手。”吕武目视赵武,给出了一个无情的答案。 赵武明显没料到吕武会拒绝得那么干脆,一下子脸上出现了绝望的表情。 吕武说道:“我方割夺荀氏、中行氏城邑,欲周旋赵氏、范氏之间,你之家臣坏我大事。” 赵武一下子愣住,需要开动脑筋思考吕武是个什么意思。 赵氏当前的内部结构很特殊,有眼睛就能看出跟阴氏是相同的情况。 什么相同?就是除了一名家主与一帮子嗣之外,没有掌握话语权的族亲,家主又与几个卿位家族存在联姻关系。 而阴氏跟赵氏不同点在于,吕武全面掌控着话语权,赵武则是没有吕武的能力。 同样的一件事情,看着发生的过程也一致,内涵却可能完全不一样。 外人的猜测很正确,幼年的不幸让赵武既坚强又脆弱,面对范氏的强势明知道退一步会海阔天空还是失去了方寸,以至于在犹豫不决阶段失去了对家臣的控制,出现了赵氏率先向范氏动手的格局。 吕武已经说得挺清楚了。 智氏先犯错,遭到处罚又将失去来自阴氏的庇护。 这个跟智氏依然作为阴氏的小弟没冲突,一个家族承诺庇护另外一个家族更多的是付出,很多时候明知道后果严重还是要硬着头皮上,跟老大要不要保护小弟是两种概念。 “姐夫所言……”赵武觉得自己还能挽救一下。 吕武说道:“我本欲使河北之地归于范氏,取范氏西境城邑归阴氏,你以‘温’换取河北之地。” 看着挺复杂,几块地盘短时间内一再更换归属权,最终的结果远比赵氏只拿到“铎辰”好上无数倍,又让中行吴与吕武能够起到翻篇的作用,士匄也达到了获得“温”地的结果,吕武又增加了几座城邑,各方绝对能够接受。 赵武简直是悔不当初,怎么就信了一帮家臣的邪,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吕武这位姐夫呢? 求生欲极强的赵武一脸可怜兮兮,哀求道:“姐夫……” 吕武看了赵武一眼,心里很是无语,想道:“闹成现在哪是说罢战就罢战?别说是叫姐夫,叫爸爸也没用了。” 贵族间的联姻有用吗?要说绝对没用也不必然,可要说能左右一个家族的决策却是过了。 因为赵氏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范氏,镇定下来的赵武开始打起了“联姻牌”,让自己娶的莹祁归家探亲,自己则是赶紧找亲姐,试图获得来自阴氏强有力的支持。 (女竞)嬴见到赵武没有其它举动,带上这个弟弟闲逛,很“偶然”地碰上吕武,才有了吕武与赵武面对面交谈的场面。 莹祁出自范氏,她是士匄的妹妹。范氏是祁姓,现在女性是名在姓前,不称氏,因此称呼为莹祁。 同样的,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在攻打魏氏,面对很大压力的魏绛请出了魏琦找吕武还不够,又让魏武拜访自己的姑姑。 魏武是谁?他是魏相的儿子,吕武和晗姬的外甥呀。 晗姬和(女竞)嬴的称呼跟莹祁的状况一样,至于更后面的朝代动辄是什么姬之类,怀疑是走周朝的潮流,极可能是一种非好意的内涵。 实际上,赵武让莹祁回家探亲和魏绛出动魏武,能够的作用很轻微。 如果士匄铁了心要对付赵氏,不是一个外嫁女就能够让范氏收兵罢战。 同理,赵武是跟吕武有面对面的机会,吕武不会碍于(女竞)嬴就出面帮赵氏。 魏武找晗姬也是那个样,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不但是阴氏的马仔,他们还能给阴氏带去实际利益以及政治成果,魏氏能给阴氏什么? 所以,士匄愿不愿意停手,吕武要不要制止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看的是范氏和阴氏的实际需要,绝对不是因为联姻关系起了什么重大作用。 另外一点,当前时代的联姻,外嫁女一旦到了夫家会以夫家为重,一般不会怎么顾虑娘家,像赵庄姬那种行为才是离经叛道,一下子也让晋国公族女变成了“虎狼”无疑,几乎没有家族敢再娶晋国公族女了。 晗姬并不是吕武的妻子,只是媵的身份。因此能够看出魏绛在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的围攻下坚持得很艰难,有用没用的招术都得试一试了。 面对这么一种情况,晗姬尽力招待了魏武,找吕武说情什么的则是没干。 不是晗姬不顾娘家生死存亡,是当前时代的风俗约束她不能做点什么。再则她只是媵啊,不是妻,一旦干涉不管成与不成,事后必须一丈白绫了事。 从这么一件事情上来看,固然是被逼到没办法,何尝不能说魏绛足够绝情呢? 懂得风俗就明白为什么说魏绛绝情,明知道晗姬一旦插手必死无疑,哪怕只是想让吕武心软一下下,还是毅然决然献祭了晗姬,不是绝情又是什么。 而晗姬只是招待魏武不找吕武干涉,并不是晗姬绝情不顾娘家。她身为妇女,出嫁全心全意扑在丈夫身上,有了骨肉哪怕没有作为母亲的权力,难道就不顾及骨肉将会遭到的影响了? 也就是(女竞)嬴有妻子的身份,她不管是受到高人指点,还是自己足够聪明,使用了“偶遇”这么一个招术,以正式引见方式的话,下场也就比晗姬好一丢丢,事后会落得一个“社死”的结果。 所以了,吕武现在看赵武是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明摆着的事,要帮不用来求也会帮。 男人的事情将女人卷进漩涡,不像是个男人的样子,还将智商下限暴露无遗。 不过,考虑到身处其中的着急与绝望,想要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还是能够理解的。 赵武眼巴巴地看着吕武,再次哀声恳求:“姐夫……” 第713章:天不生我阴武,万古如长夜 吕武是赵武的姐夫。 士匄还是赵武的大舅子呢。 联姻关系能够避免的只会是小事,关乎到大事一点屁用都很难起到作用。 “范氏乃是强族。我即便愿助力于你,阴氏折损如何定数?”吕武不是为了讲难听话,只是在讲述一件事实。 赵武不明白吗?他太明白了。 有些人吧?他们只会从自己的立场和需要来作为出发点,自己的目标达成,哪管谁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偏偏在事后还会去讽刺某某谁的智商着实太低。 赵武可能没有上面讲的那么恶劣,不过对他们这种贵族来说,情面什么的都是次要,真要只顾情面不讲利益,哪个家族又能落个好?或者说,都是一大家子怎么能够这么任性! 一旦阴氏以武力介入,赵氏能负担起阴氏的损失吗?而会有什么结果很难在事前有个准求的判断。 所以,凭什么阴氏要去入场,就只因为赵武是吕武的小舅子??? 当然,吕武不能让赵武彻底绝望,说道:“你若愿赠‘温’予范氏,我可再寻中军佐。” 这下好了吧?白白失去一块富裕肥美的封邑,毛都得不到一根。 不要说“温”那边已经开打,战况是范氏在野外击败赵氏,进入到攻城战阶段。 吕武去找士匄还不一定能平息交战,哪怕士匄同意罢战,赵氏这一波完全就是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往后赵氏在国内外就别想有什么逼格可言了。 一句话让赵武的脸色变得惨白。 只是吧?能够和平罢战已经是赵氏目前能够得到的止损方式,远比战败的下场要好很多了。 如果是赵氏战败乞降,以为光是交出“温”就完事了吗?范氏势必还会从赵氏身上割肉,以晋国内部的习俗约定,赵武领导下的赵氏也将沦为范氏的附庸。 “我有一言。”吕武不是为了打击赵武,不得不讲在前头,说道:“中军佐若是不允,抑或愿罢战再掠赵氏封邑,我不可再多纠缠。” 赵武又不是傻子,哪里不懂那种道理。 要说有什么怨怼吧?赵武还真无法埋怨到吕武身上,吕武这一次愿意当说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赵武再奢求更多就是完全没有逼数。 “旦夕之间,我复厉公境况。”赵武很是落寞地想道。 晋厉公在位期间,赵武还没有从母亲那里获得大量的遗产。 赵氏的旧地,也就是后来被称呼为“杨”的地盘,内乱期间早就被打得稀巴烂了。这个也是赵武愿意拿出来跟阴氏置换“温”的主要原因。 获得“温”的赵氏一下子有要恢复兴旺的趋势,可以想象“温”到底被郤至经营成何等模样。 包括赵武和其余的外人看来,拿“温”换“杨”的吕武真心是太照顾自己那个小舅子了。 实际上,不管是被称呼为“赵”地还是“杨”地,这一块地盘从经济角度和农业开发的质量上来讲真的不怎么样,也就吕武这种从战略需要角度出发的人才会觉得很香。 吕武只是将赵武送到室外,没有送到家门外。 后面,(女竞)嬴小心翼翼地过来赔罪。 如果吕武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春秋人,哪怕不从重处罚(女竞)嬴,也要狠狠地训斥一顿。 关键吕武还没有完全被春秋时代所同化,再来是觉得平时亏欠后宅甚多,装作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轻轻地揭过了。 吕武对(女竞)嬴是这样,对魏晗也会是相同的处理方式。 当然,也就是一个下不为例的界线,再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至于说阴氏后宅弄权什么?吕武说什么也不会放任。 晋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被吕武召唤来到“新田”,他们却是一次都没有聚首,有的只是少数人私下的交流或进行肮脏的交易。 聚而不议当然是一种很高明手段,各家的头头脑脑都到“新田”来了,私军失去家主的指挥打起来会相对克制一些。这个并不是开玩笑,家主不在场进行灭门在当前是一种“于礼不合”的行为,一旦战败方躲进自家祭奉祖宗排位的庙里,不是谁都有资格下令攻进去的。 晋国的内乱在持续,国外也是风波渐起。 第一个发生大事的是卫国。 前几年卫衎遭到国人驱逐,他第一个逃亡的国家是鲁国,然而鲁国君臣拒不接纳,后面跑到了齐国。 遭到晋国肢解的齐国当然是大不如前,要说影响力全面退散则是不至于,齐桓公……或者说管仲给齐国留下的余荫多少有一些。 这一次在齐国的奔走之下,卫国内部有一部分贵族发出请回卫衎的呼声,搞得现任卫君卫秋很难做人。 卫君卫秋并不是卫衎的子嗣,他是卫衎的堂弟来着。 也就是说,卫衎和卫秋有同一个爷爷,父亲却不是同一个人。 某种程度上来讲,源于卫秋和卫衎的父亲不是同一个人,整得卫秋坐上君位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尤其是卫衎只是遭到驱逐并没有薨逝。 卫国先是出现请回卫衎的呼声,后面不是晋国爆发内乱了吗?卫国不但被晋国殴打几次,大河以北的城邑还被割夺,他们不怨恨晋国才是怪事。 之前是晋国看上去根本惹不起,眼看晋国爆发大乱,是不是该将面对晋国表现得像个孙子的卫秋赶下君位,迎回敢于正面跟晋国刚的卫衎,谋求夺回大河以北的城邑,哪怕是仍然招惹不起晋国,是不是能找鲁国开刀的呀? 而一旦卫衎归国,卫国还真有现成的借口去讨伐鲁国,理由是鲁国拒绝卫衎很合理的庇护请求,别说卫国现在跟鲁国和曹国处在战争状态。 打从事实上来看,鲁国先是拒绝庇护鄅君,后面又拒绝庇护卫衎,表现出的那种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蝇营狗苟的嘴脸,不知道让各诸侯有多么感到恶心了。 如果不是晋国硬要庇护鲁国,鲁国又没有周王室给予的特殊定位,信不信周边的国家早就联合起来将这货给灭了? 所以,拳头伤人也就那样,动辄嘴贱才是最可恨,亘古至今就是一个不会变的真理呀! 作为元戎的吕武不光要看着自己的家族,还要关注晋国各家族,连国外诸侯都要盯着,充分体会到了身居高位的不容易。 有德无才而窃居高位必有祸事,同样是一个真理。 有了诸多成就的吕武当然是一个有德的人,要说能力方面的话,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自己只觉得比较一般般。 不是凡尔赛,也不是自谦,一身神力是老天爷的赏赐,办成了那么多事大多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取得的成就,换作一个种花家体制内的人,又或是真正双商高绝的人,一定会比吕武玩得更漂亮。 现在晋国这边负责卫国邦交的“卿”是中行吴,他被吕武召唤到家中。 “如卫先君归国,我将如何?”吕武问的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其实,不能说现任的卫君卫秋是晋国扶持起来,晋国有那个能力却不会去做。 卫君卫秋原先在国内名声不差,卫国驱逐了卫衎之后,举行了一种很古老的共议,推举卫秋接任君位。 以为卫秋愿意丢掉大河以北的城邑吗?又或者说,当他愿意当晋国的一条狗吗?还不是情势逼人啊! 看看鲁国一再吃败仗却一直在开疆辟土,谁要攻打鲁国都要事先取得晋国的同意。 所以,鲁国当晋国一条狗有什么不好的?多少诸侯想当晋国的忠狗,晋国还不要呢! 现在的中行吴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卫国的事情,其中还必然会将齐国给牵连进去,处理起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又要进行多少细节上的操作。 “我将派人往卫国警告师曹。”中行吴答道。 这个“师曹”是谁?他是卫衎的一名乐师,曾经因为教导卫衎的嬖妾学琴,被责打三百鞭。 目前师曹跳得很欢,不知道是想逼死卫衎,还是被打出了感情,真要将卫衎重新接回卫国。 春秋时代的乐师地位并不低,有相当多的乐师还很喜欢搞事情,一般是作为某国国君的“卧龙凤雏”角色,利用亲近关系来蛊惑国君,有些人成功华丽转身变成重臣,更多下场并不美好。 吕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荀氏、中行氏需调兵西向。” 魏氏的主要封邑集中在晋国的西境,东边只能算是次要封邑。 当前,魏氏在西边扛住了韩氏和智氏的进攻,有点要反攻倒算的趋势;魏氏东境的城邑则是在荀氏和中行氏私军的打击下,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沦陷。 “这……”中行吴肯定不乐意,拒绝又不敢。 吕武为什么要将魏氏、荀氏(中行氏)和赵氏安排到晋国东境去?里面的原因之一就是要让魏氏将重心转移过去。 现在要不要打死魏氏尚算不确定,韩氏和智氏联合起来扛不住魏氏,单独让荀氏和中行氏占尽便宜,不但不附合阴氏的利益,可别搞得最后赔进去了智氏和韩氏。 中行吴当然知道西境的战况,有没有埋怨韩氏和智氏的不中用就不清楚了。 他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眼见吕武没有改主意的迹象,答道:“愿从元戎安排。” “非也。”吕武很严肃地说道:“智氏乃是荀氏小宗,你为荀氏之主,焉能不救?” 操!(一种运动) 一点便宜都不给占啊? 偏偏中行吴又无话可说。 第714章:反正就没一个好人呗 明明是自己家的事情,弄到需要外人来提醒,不觉得丢脸,还要提醒者付出人情?精明不是这么个精明样子的。 智氏现在很弱,只是再怎么弱也曾经风光过,尤其失去智氏让荀氏一度很尴尬又丢人。 如果荀氏能够重新将智氏纳为己有,不要看智氏成了蚊子腿,无论是从内部人心方面,还是外部的看法上,对于荀氏绝对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这么说吧,春秋时期分家才是一种主流,一般是主宗会有一些小宗,他们虽然分家却依然保持步调一致,因此也不算是一种分家,更趋于保持紧密关系的开枝散叶。 曾经作为赵氏小宗的邯郸赵,他们在赵氏有难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短时间内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却不是赵旃成为“卿”就能压下一系列影响,相反是赵旃失去卿位就轮到邯郸赵各种难受和被排斥了。 智瑩主张智氏从真正意义上脱离荀氏的影响不比邯郸赵的所作所为低多少,很直接地打击到了荀氏作为一个强族的威信,又致使荀氏内部人心涣散,整得荀氏明明体量非常庞大却做什么都软绵绵没力气。 那是一个并不难以理解的状况,就像种花家的军阀乱战时期,能说种花家的体量小吗?不能够的。因为非但没有扭成一股绳,内部还争得你死我活,怎么跟外人斗呀! 是,没错,智氏已经弱得有点不像样,问题是中行吴将智氏重新收服,等于让荀氏恢复完整。 知道干了那种事情的意义吗? 谁干了收复失土,使得国家的疆域金瓯无缺,注定会成为背后有功德轮的伟人,也必将使得这个国家的子子孙孙铭记并怀念。 而在荀氏和中行氏众人看来,重新收归智氏的中行吴无疑会成为家族的大英雄,他们一旦服气了,会让中行吴能够对家族的力量如臂使指。 回到家里的中行吴没有做任何耽误,唤来家臣下达命令,写上文书以及拿出调兵信物,要求家臣用最快的速度执行。 得到消息的荀家、荀会和中行喜赶了过来,由中行喜进行一连串的提问。 中行吴一一给出答复,喜形于色地说道:“不枉我(家族)归服阴氏,元戎果放开锢禁。” 什么意思? 智瑩死后,荀氏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重新将智氏收回来,碍于外人所知道的是智瑩拜托吕武庇护智盈,等于智氏受于阴氏庇护,荀氏就产生顾忌了。 道理就摆在那里,世人皆知智氏受到阴氏的庇护,荀氏再把智氏给吞了,是想跟阴氏变为仇敌吗?所以没有取得吕武的同意,哪怕智氏本身想要归于荀氏,中行吴也不敢接纳的呀。 “我先行使元戎以为有所动作,再臣服之,果是一步好棋。”荀家现在是彻底服了中行吴这位新家主了。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倒是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荀氏一直表现出听命于阴氏的样子,实际上荀氏和阴氏都很清楚一点,双方的关系只是从政治需要的角度出发,从来都没有进行真正的捆绑。 这种联盟谈不上什么可不可靠,双方一旦失去制约会立马成为敌人,远比保持距离再翻脸的后果要严重得多了。 偏偏中行吴需要有一个靠山,无疑吕武是中行吴觉得合适的靠山,才有了中行吴一副唯吕武马首是瞻的局面。 因为中行吴表现出来的态度,荀氏和中行氏在这几年获利甚多,要说真的跟阴氏成了亲密无间的伙伴关系则未必,说到底也只是单纯的互相利用而已。 “如此一来,元戎欲行何事,我非垫脚之石也。”荀会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中行喜补了一句,说道:“范氏亦是如此。” 荀氏、中行氏、智氏臣服阴氏关范氏什么事?这个就要考验荀氏、中行氏和智氏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聪明人了。 所以,之前荀氏、中行氏、智氏无论干了什么,目的是要真正地上了阴氏的这艘船,包括设局拉韩氏下水对付魏氏都只是一个投名状而已。 外人只知道魏氏成了刺杀智瑩的凶手,类似的人只是站在第一层。 如果察觉到中行吴想死死捆绑住吕武,又见吕武看似收服中行吴的举动只是一道开胃菜,放开智氏让中行吴重新接纳算是将双方的关系真正确认下来,包括这么认为的中行吴等人也就只是站在第二层而已。 没看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猜到晋国可能要出大事的人,他们尽管看着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站到了第三层。 “元戎未对魏氏有所言语,赵氏亦然。”中行吴现在对吕武挺发怵的。 中行喜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震怖的表情,失声道:“元戎欲灭魏氏、赵氏?” 荀家当然也感到了震惊,很快镇定下来,说道:“灭赵氏者,范氏也。” 阴氏又没有直接出兵攻打赵氏,怎么能说阴氏要灭赵氏呢?顶多就是反应不及时,没能救下赵氏而已嘛。 同理,正在跟魏氏爆发交战的是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要是魏氏一不小心就那么没了,跟阴氏有什么直接的瓜葛? 荀会说道:“解氏受魏氏欺凌多也。” 中行吴实际上对解氏站在“岸上”也挺有意见,碍于之前跟吕武很亲密,实际上并没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一些话题不好提起罢了。 “我再寻元戎便是。”中行吴现在有这个底气了。 灭掉魏氏当然对他们有好处,除了获得能看得见的利益之外,中行吴手里真有魏氏是刺杀智瑩凶手的证据。 中行吴的证据怎么来的?与其说是千辛万苦才找到,不如说是偶然间获得,还在一次不小心中听到士匄与人谈论晋悼公的旧事,两相结合最终确认就是魏氏刺杀智瑩。 士匄当然没有用很笃定的语气指明就是魏氏干的,提到了晋悼公承认派人刺杀中行偃,很像是顺嘴那样又提到了当时的魏琦跟晋悼公怎么怎么地,之类吧啦吧啦。 “楚已屈服,元戎有意削减卿位?”中行喜问道。 这么问是有理由和根据的。 晋国迫于楚国的压力才需要每每动用庞大的军力,再消耗难以计算的人力物力。 一旦没有了来自楚国的压力,晋国的确没必要再维持四个军团的必要。 毕竟,一旦用不上的话,纳赋的额度越多,国家能够收上来的税就越少。 再来就是,卿位太多将导致各个家族的可瓜分利益减少,能多吃一点为前提,谁乐意多几张嘴来抢食? “我观元戎之意,与楚尚有战事。”中行吴这就有点看不懂吕武是个什么操作了。 明明楚国都要屈服,晋国不是见好就收吗?反正晋国真没有能力灭掉楚国,国际局势也不允许晋国将楚国灭了。 要是将楚国逼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对晋国有什么好处啊?郑国、宋国、吴国……等等楚国的邻居,他们就该偷乐了。 中行喜问道:“元戎要我家插手卫国?” 这倒是让中行吴灵光一闪,想到了吕武一直以来有机会就会削弱诸侯,尤其是顶着难以想象的压力肢解掉齐国。 “元戎与中军佐必有大事瞒着众人!”中行吴就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大事。 外部竭尽所能地削弱诸侯,内部有机会就进行清场,还能是什么大事呢?也就是现在没办法“以史为鉴”,要不然像他们这种阶层的话,该是吕武一撅屁股就看懂想要搞什么了。 他们本来就是想聊一聊家族内部的事,展望一下智氏回归会让荀氏重新屹立起来,无意间的一个话题却是引申出了新的秘密,还是不得不搞清楚的秘密,注意力难免要进行分散。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晋国的中小贵族也逐渐被卷入内乱之中。 原因当然是魏氏支撑不住,他们谋求阴氏介入喊停失败,只有招呼明面归附或暗地里站在魏氏这边的贵族增援。 魏氏叫了场外支援,当荀氏、中行氏和韩氏没有几个朋友吗?互相呼朋唤友之下,场面肯定会越搞越大的咯。 这一天,士匄找到吕武,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使莹祁携赵成归家。” 赵成是赵武的嫡长子,不出意外也会是赵氏的下一任家主。 作为已经嫁出去的莹祁带着儿子回娘家,尤其是目前范氏跟赵氏在交战状态,士匄这是要拿赵成当人质逼赵氏就范吗?并不是的。 吕武露出了伤感的表情,说道:“阿匄不可使赵成有失。” 士匄却是问道:“赵成日后就食于‘宁’,可也?” 那个“宁”是范氏的封邑之一,位处大河边上,距离“虎牢”还挺近的。 这是灭其家族,不绝其祀,又想要就近圈禁了呗? 作为老范家的女儿,也就是莹祁得到了一个悲伤的下场,会在矛盾之中了此残生,还是坚强的活下去带大赵成,看老范家的心到底有多狠了。 所以,吕武有没有找士匄帮赵氏认输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范氏要灭掉赵氏。 吕武说起了另外的事,道:“天子有召,我等需择时而往。” 士匄还真不知道这事,有点对周天子不以为然,下意识又觉得最好不要错过,好像错过了就将永远失去什么。 第715章:真·内忧外患啊! 晋国有序的混乱一直在持续着。 既是混乱,又怎么来一个“有序”呢? 原因当然是阴氏始终没有下场,有阴氏在按兵不动的话,晋国很多属于阴氏附庸或盟友的家族,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动弹。 当晋国百分之五十的家族都乱起来,还有百分之五十没乱,再有一个绝对强力的家族带头,鉴于吕武跟中行吴的关系,还有保持跟士匄的沟通,想要平息内乱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那百分之五十没有动弹的家族,里面大概百分之三十属于阴氏一个阵营,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跟谁都不挂钩。 “此些家族需寻机灭之、并之。”吕武站在一张挂起来的山川舆图前面,看着上面标注起来密密麻麻的记号,分批给一些家族判刑。 谁都不靠,不代表有着什么野心,可能是他们单纯想要安稳过日子而已。 然而,类似的家族对于入局者来说很麻烦,天晓得入局者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些原先喊着要中立的家族会不会跳出来当渔翁。 吕武不喜欢中立方,一直都不喜欢。 大家伙入场在打生打死,旁边有人看得津津有味,不说有什么歹意,哪怕这些人没什么心思,拼死拼活再被看猴戏也是极为不爽的。 所以,清场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晋国的内战从春季打到秋季,临近冬至才渐渐消停下来。 在交战的过程中,他们到了春播和夏收、夏种、秋收会暂时缩小战事规模,等待农事忙完了才继续大动干戈。这个也是春秋战争的一种特色,不耕作未来吃什么?打归打,该播种和收割也不能停,还是要照顾肚皮的。 晋国刚刚成为当世唯一霸主国,下一刻却爆发了内乱,楚国全国上下得知消息后来了个举国欢腾,各个列国其实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人间太真实,晋国成了唯一霸主国肯定会欺压列国,要不然争当唯一霸主又是为了哪般? 这下好了,晋国虽然狠狠地打了楚国一顿,然而晋国自己内乱起来,不但能让楚国有喘息的时间,大概也没有功夫来多管列国的事。 在这种背景下,楚国动用余力继续讨伐吴国,郑国、宋国等等与楚国比邻的家国答应晋国要出兵却只是嘴上喊一喊。 没错,眼见晋国的内乱规模越来越大,已经答应会出兵讨伐楚国的郑国和宋国没直接反悔,他们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迟了讨伐楚国的行动。 这是他们觉得晋国爆发那么大的内乱,又要不行了吗?并不全是。 郑国对讨伐楚国有着很大的热情,怕就怕晋国无法支援,宋国那边各种幺蛾子,最后导致郑国单独对抗楚国的局面。 前几代的郑国领导班子智商好像不够用?子产领导下的郑国则是有了中兴的趋势,他们内部变法图强,对外狠狠地掠夺了楚国西北部一次,要说郑国真的能跟楚国单挑就想得有点美了。 冬季来临,列国的使节团相继来到“新田”。 他们有的是带着正事过来,更多是想看一看晋国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来,他们发现了明显的异常,也就是各个正在开打的家族,地方上打得很凶,家主却是久居“新田”寸步不离,再一了解得知是晋国元戎的操作,免不了有了诸多猜测。 大家都是个春秋人,谁还不知道家主不在场很多事情办不了?聪明点的使节开始在心里犯嘀咕,猜测晋国内部的乱战是真的,看样子有一帮晋国的高层这是挖坑想把某些诸侯埋了也一定是有很大的概率。 晋国很喜欢搞内乱,每一次却是又不伤筋动骨,该是说晋国的底子厚,还是怎么一个回事? 发现异常的列国使节,他们赶紧地派人回国,提醒国内的君臣悠着点,不要当那个被埋了的人。 而进入大雪纷飞的冬季之后,吕武可算是召集众“卿”举行高层会议了。 会议的地点并不在宫城,同时晋君姬彪并没有到场。 这是吕武有意识地在消除国君的影响力了。 地点被选在浍水边上的某个小山之上,相对靠近“荀”地,给予魏绛一种很不友好的感觉。 近期魏氏坚持得很艰难,尤其是后面入场的一些魏氏盟友,他们刚有所行动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先后去了五六成之多。 众多的盟友遭到灭门不但让魏氏万般难堪,更是吓住了魏氏其余的盟友,弄得暂时没有行动的一些盟友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爆发交战的卿位家族,他们的家主有了面对面的机会,没有看见对方就是破骂,不存在什么彬彬有礼的打招呼,阴沉着脸入座也就是了。 没有参与内战的阴氏在地位上远比之前更加拔高,而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处在弱势的一方,他们害怕阴氏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且阴氏可不是什么稻草,压根就是泰山的级别。 获得优势的那些家族,他们不希望阴氏来改变这种现状,肯定不敢轻易得罪阴氏咯。 双方都要讨好阴氏,尤其是处在弱势的一方想着求阴氏救命,能不使本来就有诸多光环并且家族实力极强的吕武,地位上面变得更为超然吗? “郑、宋应我之命,无所作为,着实可恨。”吕武先开启了一个话题。 这两个国家里面以宋国最为不识相,他们原先就表达了抗拒,后来答应了却是连征召大军都没干;郑国虽然也没有出兵楚国,他们至少还进行了征召。 如果理智或公平地进行解读,郑国害怕自己无法单独打赢楚国,浪费了纳赋额度以及消耗各种资源集结大军却没有动手,打从实际上是能够理解的。 士匄肯定很想针对郑国,当前的时机却不那么合适,说道:“宋人言而无信,理当讨伐。” 范氏打赵氏肯定能赢,要说有什么困难的话,一座城池又一座的攻克很耗时间,伤亡也着实是大了一些。 当前的境况不允许范氏太过刻意针对郑国,甚至要对郑国释放出一些善意,士匄只有针对宋国了。 可以说士匄智商不低,一旦能够让郑国出兵攻打宋国,一下子就能减轻范氏的很多压力,也许还能去宋国那边溜达一圈进行补血? 赵武说道:“我内乱,方使诸侯少有敬畏。列国异动频频,非我之福也!” 魏绛出声进行了附和。 瞧瞧,看看,魏氏和赵氏都是处在弱势的一方,思思念念想要有外力介入,免得真落得个族灭身死的下场。 他们先后表达完意见,目光移到了吕武身上。 求饶能将话讲得那么有大局观,说明赵武得到成长了呀! 这一下子,众“卿”的目光都转到了吕武这边。 吕武却是看着棚子外的雪花,看模样是走神了? 现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有人心里非常着急,自然也有人完全无所谓。 “如我出兵,各家可用兵多寡?”吕武打破了安静。 士匄问道:“征讨于谁?” 小老弟,咱们正在内乱啊! 怎么还想着要开启国战呢? “阴氏可征三‘师’。”吕武没说要打谁,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等待他们表态。 中行吴最先开口,说道:“我可用两‘师’。” 解朔紧随其后,说道:“我亦出二‘师’之兵。” 现在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联合起来在殴打魏氏,双方动用的兵力都很庞大。 硬要有个数据的话,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合起来出动的军队已经达到一个“军”,魏氏那边的兵力约是三个“师”。 很明显的事情,不管是荀氏阵营这边的一个“军”,还是魏氏那边的三个“师”,并不是他们的极限。 魏绛知道中行吴在示威又能怎么样?他在想自己是虚晃一枪来作假上禀可出动兵力,还是就实讲个数字。 士匄很是轻松地说道:“元戎既出三‘师’,我便出两‘师’。” 彘裘乐呵呵地说道:“二‘师’。” 当前范氏跟赵氏在开打,范氏这边动用的私军是士匄大宗这边,彘氏其实是没有加入的。 而范氏虽然分家,他们内部则是非常紧密,由于彘氏的底子不够厚,国战纳赋期间还是需要范氏主宗出力帮忙。 赵武一听范氏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个“军”的兵力,想到范氏还用了一个“军”在殴打自己,一瞬间脸色变得很是灰暗。 在这一场内战中,赵武已经顾不上什么质量,征召起了四个“师”在保家卫氏。 连质量都无法保证,还不能说明赵氏已经竭尽全力了吗?哪来的能力再担负国战需要的兵力??? 士匄看赵武久久不语,等吕武点名询问才说没有兵力,一下子“呵呵”笑出了声。 一直没吭声的羊舌肸,他入座后就低着头。 羊舌肸先是鹰视狼顾一般地扫了赵武一眼,面朝吕武时已经变得恭顺,说道:“元戎,内部未平,以何对外用兵?请元戎罢止内乱,我等必在国战用命。” 以前的晋君很喜欢挑拨国中的卿位家族内乱,那是因为他们能够控场,没把控好大不了就是一死,换个人来当国君就是。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卿位家族里面就羊舌肸这个小虾米,公族自己还斗了起来。 从大局上来讲,羊舌肸想要脱离公族,又很害怕没有公族这层保护伞会死得更惨,再怎么冒险都要寻求内部重新安稳下来的局面。 再一次的,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吕武身上,等着吕武给出一个指示。 第716章:局势要失控啦! 吕武说道:“今次出征,阴氏三‘师’,解氏二‘师’,新军佐及公族合兵三‘师’,余家可不出兵。” 啊? 这是什么玩法?没有前例呀。 晋国弄了“常务卿大夫”这一套玩法之后,出兵打国战历来讲究一个完完整整。那么搞的话,是玩混编,还是各“军”不满编状态的出征模式? 彘裘问道:“元戎亲征否?” 问到点子上了呀! 如果吕武不在国内,众“卿”还会老老实实待在“新田”这座都城吗? 要是各家的家主回去封地,内战绝对会变得更加残酷,至少卿位家族之间能够打灭门之战,不用收着力进行缚手缚脚的较量了。 一旦不收着力,战事的规模肯定会变大,血腥程度上就不好再控制,对于国家来说是坏事中的大坏事。 感到最紧张的是魏绛和赵武,又以赵武最为惶恐。 赵氏已经竭尽全力在抵抗范氏,拿不出更多的力量了。而这还是范氏收着点的在打,变成有没有吕武在“新田”坐镇对赵氏很重要。 羊舌肸心想:“看来要付之行动了啊?” 什么行动? 不是羊舌氏要加入内战,羊舌肸以及众多公族的封主,他们在思考能不能将赵庄姬拿出去的一部分重新收回来。 简单的来说就是,源于赵庄姬的一些操作,赵氏本来就跟公族不清不楚。如果赵氏真的要灭亡,一些本来是公族的部分不应该也不能归于范氏,他们应该重新变成公族的一部分力量。 想得倒美,范氏会愿意吗? 又或者说,晋国非公族的贵族,他们好不容易才削弱公族,能允许公族重新得到壮大吗? 心里极度惊慌的赵武本来一直用眼神哀求吕武,眼角余光发现羊舌肸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想到了什么似得,一下子彻底透心凉。 之前吕武没有救赵氏,目前更不会救。 从格局上来讲,阴氏掺和进去不但没有好处,相反彻底和范氏扛上会影响到“大业”。 要是把话往难听了说,仅仅是联姻关系犯不着让阴氏下场拼命,属于打赢了损失都不一定能补回来,输了则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也不能说赵武没搞明白,完全是人一旦身处险境,要的是自己脱身,哪管施救者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荀子说人性本恶,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吗? 赵武已经顾不上其他人都在讲什么话,赵氏面对范氏的压力,再加上羊舌肸不怀好意的眼神,还有阴氏的见死不救,想不出什么方法能拯救自己,是不是该效仿曾经的郤氏自杀式的自救? 郤氏什么自杀式的自救?不就是局面无可挽回,郤至配合吕武吃掉属于郤氏最肥的一部分,换取吕武庇护苦成氏嘛。 在春秋时代,人们的观念会比较现实一些,事不可为就会想着至少保存一部分血脉,谋求某天来个东山再起。 赵武霍地站起来,说道:“我辞卿位。” 啥玩意? 大家在谈的是出兵后攻打完宋国该继续做点什么,要不要招呼列国一块出兵,猛地跳出来要辞职是掀桌吗? 赵武又说道:“‘温’重归阴氏,我亦赠……”讲了不少地名,用平静地目光看了一眼士匄,随后目光落在吕武身上,继续往下说道:“赠予阴氏、范氏、韩氏。” 如果那些封地都拿出来,赵氏就仅存一个前不久从卫国那边分到的“冠氏”了。 羊舌肸懵了。 而吕武和士匄则是先面面相觑,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随后各有表情。 吕武还是很佩服赵武这种“识时务”的,但要用“温”让阴氏与范氏交恶就属于其心可诛了。 赵氏很明显就是打不过范氏,咬牙继续拼下去还是打不过。这一次赵氏再灭亡,没有一个韩厥能保住赵氏的退路,肯定是一灭亡就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 士匄则是有点咬牙切齿了。 范氏下场,不但打生打死还失了名声,弄到最后肉被割成三块,范氏只拿了五成,阴氏得到三成,剩下的两成归于韩氏。 话说,凭什么啊! 其余人的心情都不平静,魏绛被赵武这种大气魄搞得心神失守,一下子想到魏氏要不要认输这件事。 “不对,我怎么能轻言放弃呢?赵氏已经竭尽全力,再拼命最多也就坚持一年。我家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力量,放弃了次要封地让主要封地防御的力量变得更强。只要阴氏不下场,胜负还未料啊!”魏绛对自家的私军战斗力的信心还是挺足的。 现场在赵武说完后变得落针可闻。 解朔一脸的唏嘘,心想:“卿位啊卿位,多少家族为了你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我家在卿位上获得的好处已经足够多,离开这个泥潭本来就是既定策略。听话转战秦国,阴子不会亏待我的吧?” 脸色不断变幻的士匄很不甘心,说道:“韩起在山下,不如唤来一问?” 不止韩起在山下,有没有得到召唤一起过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脑子凑近了随时等待可能的召唤。 很多中小家族为什么能崛起,不就是因为他们很有逼数吗? 而有些强大的家族为什么又没落或灭亡,肯定是他们没有了敬畏之心。 吕武玩味地看了士匄一眼,又盯着赵武看了几个呼吸,吩咐道:“唤先屏、张老、崔杼、韩起。” 这四个就是目前各“军”的“军尉”。 没有多久,他们登山来到众“卿”这边。 并没人对他们阐述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座位都是临时添加,还是处在比较不好的位置,需要忍受冷风吹。 野外嘛,还是下雪的季节,搭建棚子肯定会围起布帐,不然事后该有多少人受了风寒? 吕武挑选这么个地方,而不是待在城内的某个家族开会,谁都会感到不放心。 将会议地点设在城外,还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起码不用担心被障碍物挡住的刀斧手啦。 韩起得知韩氏会从赵氏那边获得一些城邑,一下子有点懵逼了。 事情并不复杂,以前韩厥太过于照顾赵武,目前赵氏无法改变完蛋的结局,有能力和没有能力期间没有帮落魄的韩氏一把,是不是要把之前欠的人情还上,再用这种方式祈求韩氏在允许的情况下看顾赵武的后人? 赵武拿出一部分城邑给阴氏,实际上是一种先行交保护费的行为。他可算是真正聪明了一次,知晓了人情关系太虚,哪有付出实际利益才能得到真正的保证。 “这……”韩起回过神来,发现士匄正用很有压迫感的眼神盯着自己。 也是呀! 范氏能吃独食,凭什么分肉! 如果说阴氏割肉,士匄碍于一些原因只能忍了,当前的韩氏是什么东西,够资格从范氏嘴边抢肉? 就在韩起想拒绝不甘心,不表态拒绝又怕范氏对自己动粗时,一道嘀咕声出现了。 “国之器,何时可私下授受?”羊舌肸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小声哔哔。 赵武分的是赵氏的肉吗? 赵括和赵同玩儿蛋之后,赵氏的肉早被瓜分干净。 历经赵庄姬一系列操作之后,赵氏其实就是个披着赵氏外皮的公族小号,纳闷的是赵武这家伙不配合晋悼公,一下让晋国公族很难受。 现在倒好,赵武认输,公族的肉要飞了,还是被外姓吃了个干干净净? 士匄眯起眼睛看向羊舌肸,说道:“新军佐此言不差。不若,羊舌氏盟于赵氏,你我战场相见?” 什么玩意! 有你哔哔的份? 瞎鸡儿站起来扛雷,不怕小命没了。 羊舌肸脸色不断变幻,扫视现场看到的只有冷漠,体会到了赵武的心态悲凉。 “除却‘温’,阴氏得余城邑可也。”士匄终究还是不愿意或不敢彻底与阴氏交恶,看向韩起问道:“韩氏愿与我作一场?” 吕武插了一句话,说道:“明岁卿位本有变动,何时变,我可等诸位决出胜负。” 死了的就不用去争什么卿位,留给活人吧。 “何至于此啊?”张老消化了很久才搞明白发生什么事。 张氏跟赵氏、韩氏的交情都很好,受两家的恩惠也多,不表态是不行的。 然后,以张氏的实力,帮助赵氏会白给,一旦韩氏再跟范氏开打,他们不做任何举动,会先得到一个“社死”的下场,被人唾弃也离灭族不远了。 崔杼很害怕,下意识频频看向吕武,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指示。 其实怕就对了。 听说晋国内斗很残酷,跟实际上去经历那种残酷,从参与度到心态是两种体会。 吕武只是对崔杼笑了笑,一下子让崔杼镇定了下来。 很多时候,有没有跟对一个老大,着实是太重要啦! 那边,士匄则是在发飙,先邀请韩氏下场,矛头又对上了羊舌肸和张老,看上去老嚣张了。 不能怪士匄爆发,首先是范氏觉得自己真的很强,再来就是到了嘴边的肉突然要没了五成,换成谁都会心态失衡。 没有得到答案的彘裘着实很想知道,不顾自己的大哥在发飙,说道:“若元戎亲征,我能否追随?” 年轻人,没看到你家的宗主正在气急败坏吗? 你虽然是彘氏之主,彘氏则是范氏的一支。 你们范氏要跟那么多家族拼杀,韩氏入场可能会将荀氏、中行氏和智氏卷进去,魏氏也会没跑。 你这是故意要置身事外,还是吕武的魅力着实太大,被牢牢吸引住啦? 现场的人,莫名地想到了楚君熊招…… 第717章:一言定生死,一念天下惊 赵武认输了?要看士匄愿不愿意放过赵武这名个体,不然赵武还是难逃一死。 不管赵武有没有死,晋国此后再也没有赵氏,产生了一个新的冠氏。而这还因为赵成有范氏的血脉。 年纪大一点的人,他们一时间精神变得有点恍惚,脑海中有无数的画面在进行回放,心里无比感慨地想道:“一年复一年,岁岁复年年,多少卿位家族灭亡了?” 自晋国设立卿位伊始,先后在卿位上被灭的家族还真的有点多,胥氏、狐氏、赵氏、栾氏、郤氏哪一家不是风光一时,一家又一家成了历史书上的一个符号。 覆灭又复立的卿位家族有先氏和赵氏。 曾经差点灭门的先氏重新发展起来,家族成员取得的最高成就也只是担任“军尉”,不像赵氏的赵武重新获得卿位。 大冷天,风冷嗖嗖地吹着,还是让先屏额头冒出了冷汗,心想:“幸好我的家族实力不够,没有头铁地去竞争卿位,要不然赵武就是我的下场啊!” 这一刻,先屏真的太害怕啦!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解朔,又想道:“除非像解朔那样找到一个好老大,要不然哪怕是卿位砸到脑门上,说什么也不能接下来。” 剩下的三个“军尉”都在脑海风暴。 张老多次想出声,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心想:“完了,完了,赵氏死定了。我老张家到底该怎么办?” 崔杼则是在想:“晋国实在太危险了!我一定要死死抱住阴氏不松手。” 关于解朔辞去卿位是之前早就定下的事情,连他会去秦国担任“大良造”的消息都传得满天飞了。 大家是怎么来看待解朔的这一件事?排除掉几个本身很强的家族,绝大多数家族还是觉得解氏非常幸运,前一次能够全身而退,这一次还是全身而退,并且得到了一条很好的后路。 为什么会那么看呢?主要是晋国又爆发内乱,境况最为危险的赵氏投子认输,魏氏的情况看着并不美妙。 解氏担任卿位时得到了极大的壮大,以他们一家的实力又没有能力自保,早早脱身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然后,解朔去了秦国,以后晋国这边的解氏就是解武当家主,解氏又能在秦国那边获得新机遇,不是天大的好事又是什么呀! 此后会有两个解氏,也就是解氏非但没有因为解朔辞去卿位而衰弱,相反会在两个国家同时进行发展。 等待解朔寿终正寝,解武必然接收秦国的解氏,势必会变得更为强大。 当然,那只是按照目前的春秋法则来判断,谁又能肯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呢? 好好的一次众“卿”会议被赵武辞职一搅,会议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众人各自散去,入城没有多久,士匄带着彘裘来到阴氏。 他们干么来了?赵武代表赵氏认输,不代表事情就此结束,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去了。 “赵武赠‘温’予阴氏乃是歹意。”士匄必须给这件事情定性。 关于“温”没有处理妥善,会成为阴氏与范氏交恶的开始,两家一旦形成对抗的话,很多事情就将出现太多的不确定性。 吕武本来就没打算拿回“温”,或者说一点插手南方的欲望都没有。 现在尴尬的是,不能因为范氏态度强硬就让阴氏妥协,传出去就好像是阴氏怕了范氏那样,对一个家族来说会损害威望的。 吕武能够大度,不能是遭到范氏的威胁而放弃“温”地,怎么处理也就变成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韩氏何来获取城邑之妄想?”士匄摆事实,讲道理:“我家出兵,赵氏若败,尽可归我。此亦是赵武歹意!” 如果单纯的讲事实,真的是赵武认清局势,偏偏还分别给阴氏和韩氏挖了坑。 以晋国贵族的贪婪,完全没自己什么事也就算了,能够获得城邑又有谁愿意轻易放弃呢? 士匄讲得也对,范氏将赵氏灭了就能获得全部,凭什么一点付出都没有的第三方来侵占胜利果实。 所以,范氏对阴氏在其中获得好处能够容忍,实力不够强的韩氏染指就将变成范氏的敌人。 吕武说道:“如此一来,你可不纳赵武之言。” 打呗,不用接受赵武的认输,继续打下去呀。 这个将会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代价则是范氏继续耗费大量粮秣,承受未可知的伤亡代价,并且在名声上会更烂。 士匄说道:“我有一言。阴氏、韩氏亦可攻赵,所获城邑各归自家。如何?” “赵武算计我等。阴氏、韩氏攻赵,何人有异议?”彘裘给出了理由。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有脑子又不蠢的人,基本能够看出赵武的盘算,更恶意的解读也许是赵武的一种“救命稻草”般的操作,用意就是拉阴氏和韩氏下水,间接让赵氏站到阴氏、荀氏、中行氏、解氏、韩氏、智氏的战船,一起来对抗范氏和魏氏。 范氏肯定是有相关的担忧,才有了士匄和彘裘回到城中立刻来找吕武这么回事。 他们正聊着,韩起过来了。 “见过元戎、中军佐、下军佐。”韩起该有的礼节不会缺,心里则是多少有些郁郁。 也就是十来年之前,大家还是处在同一阶梯,能够玩到一块去,时过境迁的变化可真大啊。 彘裘负责将刚才聊的一些事情有选择性地挑一些讲给韩起听。 听完的韩起安静了一小会,问道:“元戎意下如何?” 范氏能想到那一层,阴氏和韩氏怎么会忽视呢? 有一些事情不沟通,误会将变成冲突,冲突则会引发更大的冲突,最终使得战争爆发。 吕武不意下如何,奔着“大业”而去,某些事情是可以忽视掉的。 “明岁攻宋,解朔为‘将’,彘裘为‘佐’,我不离‘新田。’”吕武答非所问。 晋国攻打宋国也就是教训一顿,宋国及时醒悟过来,并不会太过于大动干戈。 换作宋国抵抗太顽强,事后也不认怂,完全是在逼晋国动真格的了。那么后面的战争规模肯定会增大,打到什么程度不会是宋国说了算。 士匄比较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范氏真的是家大业大,出动两个“师”让彘裘带着去打宋国,没问题的。 刚才问了一嘴的韩起有点后悔了,心里知道不该多问,要自己先表态,说道:“我以为中军佐所言在理。” 得了,韩起不是韩厥,自小以为是捡来的已经够扎心,接管韩氏立刻跟赵武划清界限,可见心里有多么不爽赵武这个人了。 后面,赵武多次能帮韩氏,却是一次次装聋作哑,能不让韩起恨赵武入骨吗? 韩起说的是韩氏加入到攻打赵氏的队列没问题,甚至有种觉得能出心中一口恶气的舒爽感。 某种程度上来讲,还是能够增加家族的城邑,不想放过呗? 吕武还是没有表态要不要打赵氏,心里则是认定要有所行动。 这一波赵武不管是怎么想的,反正是同时得罪了阴氏、范氏和韩氏,活该被群殴啊。 他们聊着聊着,谈到了明年卿位的变动。 士匄、彘裘和韩起没有忘记吕武之前提到解朔会担任主帅率军南下,等于解朔还会在晋国卿位的岗位上奋斗至少一年的时间。 “削减卿位一事……需得谨慎啊。”士匄从本意上是不想削减卿位,琢磨着能不能帮自家再争取一个卿位,复道:“楚虽败,郑、宋、诸国二心已显。楚大国也,三五岁必有反复。” 卿位的减少会让国君的权力增加,当前的晋君姬彪年纪太小无法掌权,权力会集中在吕武手里。 吕武打算趁楚国新败削减卿位,主要是想让国家获得更多的税,好好地将晋国的交通修起来。 修路干什么?以为吕武就想着“化家为国”就完事吗?他完成“化家为国”之后,是不是要尝试一统天下?道路也就显得很关键了。 “我意已决。”吕武没给理由,不给更多哔哔的机会。 全程盯着看的彘裘下意识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看到士匄恶狠狠地看着自己,露出了讪笑。 那一刻,彘裘想的是:“元戎好霸气呀。” 吕武又说道:“削新军,赵武不复为‘卿’,彘裘任上军佐,韩起任下军佐。” 另外三个人脑子里过滤了一下下。 士匄说道:“如无新军,魏氏、羊舌氏将如何?” 看看吕武刚才讲了什么呗。 按照那样的安排,元戎和中军佐、上军将、下军将没变化,依然是吕武担任元戎,士匄作为中军佐,中行吴担任上军将,解朔再干一年下军将。 等于是没有了新军,作为新军将的魏绛和新军佐的羊舌肸同时失业。 这样就是: 元戎吕武,中军佐士匄。 上军将中行吴,上军佐彘裘。 下军将解朔,下军佐韩起。 看看名单,是不是只剩下以吕武为首的阵营和以士匄为首的范氏?格局一下子就明朗了。 士匄很是玩味地问道:“羊舌肸失卿位,阿武如何安抚公族?” 之前是局势过于敏感,搞得吕武不能轻易发出对公族不好的信号。 现在讲公族什么的?他们自己在打生打死,不争气又能怪得了谁。 吕武面无表情地看了士匄一眼,没有给出安置方案。 在他的安排中,分晋本来有范氏、荀氏(中行氏)、魏氏的一份,棋局进行时被智氏搅局了。 现在情势发展到这份上,变成了魏氏非灭不可,也着实是令吕武有点唏嘘了。 士匄对吕武的态度没感觉有什么,又问道:“阴氏、解氏何时攻魏?” 韩起一下子就震惊了,有点拿捏不定阴氏和范氏的联系有多频繁,关系又是多深,潜意识里觉得阴氏与范氏的合作,所图绝对超乎想象。 第718章:阴氏有丧 辞旧年,迎新岁。 关于范氏没有接受赵氏认输的消息,经过一个冬季的传播,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听说过了。 中间发生了几件事情,也就是赵武允许莹祁带着赵成去了范氏府宅,没有多久之后一些赵氏的封地城头改换“大王旗”,升起了公族一些封主的旗帜。 属于赵氏的城邑改变成为公族封主的旗帜,激怒范氏的同时,韩氏率先表态受到了赵武的愚弄,发出了韩氏致力于照顾赵氏却被恩将仇报的檄文,揭开韩氏与赵氏的交恶。 冰雪融化的时分,韩起在某次与赵武偶遇,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楚,情况是韩起与赵武来了一个武装对峙,没打起来却也向旁人释放出韩氏与赵氏正式撕破脸的信号。 到了这种时候,谁还不知道韩氏马上就会加入到打击赵氏的队列?他们开始猜测阴氏什么时候入场。 对于赵氏有了这种境况,要说有没有人同情赵武,还真的是少有。 大家都不是傻子,能看出赵氏打不过范氏,赵武却有了一番看似高明的操作,迟早是会将阴氏和韩氏拉下水,区别是阴氏和韩氏是帮赵氏,还是阴氏和韩氏跟范氏成了一伙的。 有了韩氏的一系列动作,一下子让大家看明白局势,阴氏和韩氏不想当傻瓜被愚弄,选择了对赵氏动手。 既然赵武弄险,没有办成又给增加了新的敌人就是一种必然,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一些贵族就想着能不能落井下石,跟着入场分一杯羹什么的。 还真的有贵族入场,然后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被范氏顺手给收拾,一下子让没来得及行动的贵族消停下来。 在阴氏正式加入打击赵氏的愉快分肉行动之后,晋君姬彪选择召见吕武。 而这一次吕武并没有响应号召,给出的理由是病了。 相见不如怀念啊,亲。 一旦去了宫城,有谁想搞幺蛾子,国君和公族怎么跟阴氏相处下去? 对于吕武来说,目前并不是动国君的合适时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到生病,吕武“穿”过来之后还真没有生过病,连带一帮子嗣也是健康得很,着实是奇怪呀。 用生病当借口的吕武在接下来却必需去面对一件事情,也就是老祖母睡梦中突兀去了。 算一算年纪的话,吕武的老祖母其实也就六十来岁,好像也能称得了高寿了? 比较奇怪的是,老祖母平时身子骨挺好,怎么突然间就去了呢? 接到消息的吕武懵了一下下,短时间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再一一排除掉诸多的不可能,得出的答案是老祖母的死不存在阴谋的可能。 从“新田”到“阴”的沿途都是阴氏的地盘,有着很多的驿站能够观察过往者。别有用意的人或许可以走无人区,他们想接触到阴氏祖宅的人手则是必须进城。 家主没有在封邑,“阴”城不是什么贸易城市,并且也不是处在什么交通要道,吕武搬到“新田”久居之后,基本没有外人会去“阴”城了。 阴氏将骑兵玩起来,吕武又给建立了巡察制度,考虑到从“新田”到“阴”都是吕武的地盘,不敢说绝对安全,出了事最迟两刻钟就能得到支援,再以吕武的武力值,谁有那个本事弄死? 吕武的老祖母是女性,所以她去了会通知各个家族,然而那些家族并不用刻意派人前往参加葬礼,想去自然也可以去。 到底是不是性别歧视,反正春秋的习俗就摆在那里。 “你归‘阴’,国中事务如何处置?”士匄必须来阴氏这边一趟的呀。 吕武知道士匄想要什么,说道:“便由你接手罢。” 士匄眉头一挑,说道:“荀会随你往‘阴’。” 荀会是荀氏地位很高的族人,去参加阴氏老祖母的葬礼,怎么看都是一种规格很高的应对了。 “出兵南下一事不可耽搁,我亦会差人往卫、鲁、曹、郑诸国,命诸侯出兵听成。”吕武还是挺看重攻打宋国这次行动。 现在郑国已经不是晋国的麻烦,换成宋国跳得有点高。 宋国在二流强国中排在很前面的梯队,他们又关乎到吕武对天下局势的布局,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士匄问道:“卫亦出兵?” 谁不知道卫国和宋国是哥们,合适吗? 吕武说道:“正因如此,必使唤卫,以正其心。” 看看呗。 要是卫国拒绝,代表晋国还收拾得卫国不够,需要接着继续收拾。 士匄对吕武交代的事情一一答应下来,不得不问道:“今次你归‘阴’,何时返回都城?” 这就有点小复杂了。 吕武的一帮子嗣,有许多不在“阴”城也不在“新田”。 这次葬礼肯定是要一家子聚齐,光是吕阳从秦国回到“阴”城,怎么也要耗时一个半月以上,其余子嗣消耗的时间会短一些。 吕武说道:“短为六七十日,长则八九十日。” 不知道为什么,士匄听了吕武的答案后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那一段时间将会发生什么大事。 可以预见的是,阴氏对赵氏的军事行动必须停下来,再则本来应该南下的三个阴氏“师”也没了。 所以,春秋时期不光是国家有丧事不战,家族也是相同的情况。 这些事情对范氏的影响有点大,士匄不觉得赵氏那边会出现什么反复,想道:“没有了阴氏的三个‘师’,难道是南下大军会出事?” 既然吕武将管理国家的权力转到士匄手上,怎么去补充阴氏的三个“师”也就成了范氏的事。 士匄后面召唤了不少家族的家主,其中包括张氏的张老。 张氏跟赵氏和韩氏的关系不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他们近期加紧了备战,只是没有选边加入内斗。 “元戎离‘新田’归‘阴’,不知中军佐召唤我等,所为何事?”先屏问道。 士匄不打算绕弯子,说道:“阴氏有丧,本该南下之事有变。我行掌国之权,担负南下用兵之责,需你等补足所缺兵员。” 他们猜测也是这事。 只是吧?现在国内正在爆发内乱,谁都紧张得要死,怕就怕被卷进内斗之中,谁敢轻易将手头的私军用于国战啊! 崔杼很痛快地说道:“如有需,我可出一‘师’。” 这一家子本来就蛮强的,还有很多同样从齐国搬家到晋国的贵族团结在身边,对于他们来说能纳赋是件好事。 另外,崔氏跟晋国这边的家族基本没矛盾,别说还抱上了阴氏的粗大腿,不用过多害怕有人对自己动手。 先屏和张老对视了一眼,极可能在内心里破骂崔杼瞎充阔。 崔氏出动一个“师”,一样是“军尉”的身份,先氏和张氏不能太寒碜吧? “崔氏对卿位有想法?”先屏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 那个解朔不是要辞职去秦国发展了吗?小道消息传闻解武起码会得到一个“军尉”的身份。 然后,一波内乱肯定会空出一些卿位,能够肯定的就是赵武不再为“卿”,魏氏那边也悬得很。 他们并不知道削减卿位已经成为定局,想着一下子至少会空出三个卿位,有实力又抱上阴氏粗大腿的崔氏对卿位有想法,好像还挺正常的。 话说,一旦解氏不再是卿位家族,吕武不傻肯定会再扶持一条忠狗上位,不然谁来当捧哏的角色? 什么?中行吴?那不一样的。 荀氏、中行氏加上智氏在体量上很大,他们也是一个老牌的卿位家族,愿意一时伏低做小,不代表永远甘心被压着,某天自行做主是必然的事情。 先屏一再权衡,说道:“我可出四‘旅’。” 先氏竟然能出四个“旅”来参加国战?当前国内局势之下,是不是意味着先氏预留的私军很多,拿出四个“旅”参加国战,国内怎么也要有相同的数量来用以自保? 那么“军尉”之中就只剩下韩起和张老没有表态了。 韩起会担任下军佐对很多人还是个秘密,考虑到韩氏现在跟范氏联合起来在攻打赵氏,想必士匄是不会过多为难的吧? “我出二‘旅’罢。”张老几乎是硬着头皮,也只能硬着头皮了。 士匄皱眉,说道:“我知张氏聚兵一‘师’一‘旅’。” 大佬,一个家族什么情况下能拉出多少军队根本不是一回事,平时肯定不会进行极限动员,为了自保哪怕是自杀式征召也得干,不一样的呀! 张老心里一突,想道:“尼玛,士匄连我集结了多少军队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还能是怎么样? 张氏没有帮韩氏,集结军队是不是想要帮赵氏啊??? 而没吭声的韩起用鄙夷的眼神扫了一眼张老,心说:“当断不断,谁都不帮又极限动员,怎么看都蠢。你出兵参与国战,大义上占据优势,范氏还敢趁张氏出兵打国战去偷家吗?” 那肯定是不能够的。 范氏敢趁着张氏出兵打国战去偷家,不但晋国的贵族会鄙视,列国也会侧目。 真的那么干了的范氏,他们哪怕是一时间占便宜,十年之内必然会遭到围攻。 “先氏有一‘师’三‘旅’,出四‘旅’乃是以国事为重。”士匄没看到先屏先瞪眼又低头,盯着张老问道:“张氏有一‘师’一‘旅’只出二‘旅’之兵,所图何事?” 这一刻,先屏对士匄的感官前所未有的差。 这特么的! 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好牛逼啊? 范氏怎么对每一个家族集结了多少私军都清楚,是不是对俺们有什么特殊想法??? 第719章:俺怎么跟阴武比啊?! 士匄或许觉得那样做很有威慑力,似乎也真的很有惊吓效果,然而却将各个家族吓得有些过头了。 事实就摆在那里,无冤无仇谁会时刻去了解哪一家有多少实力,一定是想要干点什么才会刻意关注。 关键是干也就干了,别人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动不动在嘴边逼逼叨,嫌弃别人神经迟钝吗? “中军佐过矣。”张老心里非常不舒服,出了范氏的府宅刻意凑向先屏。 为什么不连崔杼和韩起一块凑堆? 张老现在面对韩氏很尴尬,跟崔氏则是一点都不熟,想着能不能跟先氏抱团取暖来着。 “慎言。”先屏不止一次跟张老有过接触的机会,要说是至交好友的关系,则压根就不是。 事实上,张老在晋国的名声挺好,有着“贤人”的美誉。 目前还不流行各种“导演”和“吹嘘”,一般是为人真的不争不抢,有那么点热善好施,才会得到一个“贤人”的称号。 只是,被称呼为“贤人”未必是好事,比如会被认为软弱可欺啥的。 不争不抢是吧?懂得张老为什么能跟韩厥当朋友了没? “先氏欲盟阴氏?”张老不想过多东拉西扯了。 先屏眉头一挑,说道:“不得不如此。” 大家觉得范氏是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以单独一家的话,怎么看都只有阴氏能与之抗衡,别提阴氏的盟友比范氏多得多了。 阴氏是缺少底蕴没错,会让很多思想顽固的老牌家族觉得靠拢上去会丢祖宗的脸。 那么,脸跟活命相比,哪个重要? 最重要的是,吕武是元戎,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当然还有另外的因素了。 “阴子乃是不朽之人,未见肆意欺凌何人。”先屏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好在某天去了九泉之下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张老心想:“不朽倒是真的不朽,要说阴子是个好人,未必吧?” 晋国内部,好些原先跟阴氏走得近的家族,不是已经被灭,就是走在被灭的半路上。 这种事情不能细想,一旦动脑子不免就会有点细思极恐。 他们无法掌握阴武动了什么手脚的证据,要说一次次都是巧合,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远处。 韩起和崔杼也在闲聊。 他们没讲其余什么事情,聊着聊着对先屏和张老明显的抱团评价了起来。 “阴子恐难受先氏、张氏美意?”崔杼当然知道这两个家族啦。 之前作为齐国的执政,可以对其他国家忽视,唯二不能忽视的就有晋国。 张氏没有获得过卿位,发展起来之后却是长久处在晋国各家族的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是哪些?当然是卿位家族了呗。 什么梯队讲的是职位,不是家族实力。 要是算家族的实力,硬要有个排名的话,应该是:阴氏独一档,范氏和荀氏并列为第二梯队,魏氏、韩氏和羊舌氏(含公族各封主)处在第三梯队,解氏、赵氏(之前)、张氏、先氏、崔氏、孙氏、献氏、等十五六个家族在第四梯队,再往下哪怕凑堆也只是凑人头了。 崔氏和孙氏怎么就跟解氏、赵氏有过为“卿”便利的家族同一梯队啦?原因是齐国和卫国有不少贵族也跟着改换门庭到晋国,他们天然上会跟崔氏和孙氏走得更近。 韩起觉得崔杼有些轻佻了,不好不搭话,说道:“国中多有依附阴氏之人,阿武并未来者不拒。” 瞧瞧,简单的一个称呼,表达的就是: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崔杼也知道自己轻佻了,再闲聊几句行礼告辞。 话说回来,吕武为什么一直没有去对那个“第一强大家族”争抢?听上去作为第一会很拉风,办起很多事情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免也会有那么些树大招风。 在晋国作为“第一强大家族”的下场一般都不怎么好,原因当然是树大招风的同时,他们又自己飘了呗。 范氏成为晋国第一强大的家族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过去士匄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嚣张跋扈,范氏从整体上来看也还算温和。 现在士匄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整合好了内部,觉得有嚣张的资本了吗? 不,士匄认为自己只是在讲事实和摆道理,不容谁来糊弄自己。 他知道会将各家吓得够呛吗?肯定知道的。而那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很强大,时不时地敲打一下某某谁,能够避免非常多的麻烦,不要动不动就对谁诸以武力就好了,是吧? 看看这一次,很多家族对士匄要求出动多少军队找借口,几句“俺知道你有多少斤两”的话敲打一下,各家不就老老实实听话了嘛。 “我非赵同、赵括、郤琦,焉能动辄行使暴力?”士匄召集重要族人举行大会。 会议上,彘裘、士渥浊、士雃、士富、士弱、刘明几人,有的对士匄直接发飙,提到士匄最近有些飘,剩下的人也进行了劝谏,才有了士匄上面那句话。 赵同、赵括、郤琦这三位是什么样的人?同样的嚣张,还是那种极尽的嚣张,谁都能得罪的类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也就是根本看不清楚局势,随时随地都在上演激情。 跟那种货色相比?太寒碜人了啊! 所以,士匄一下满肚子火,想发火又会让众人觉得自己听不进劝谏,不发火自己憋得非常难受。 士渥浊已经很老了,大声说几句话都能气喘吁吁的那种,稳了稳才说道:“宗主引多家忌惮,不若动武。” 明明没想要干那几个家族,徒惹忌惮是很蠢的行为。 想要达到震慑效果,有什么能比用很短时间扑灭一个家族给力?并且单独对一个家族动手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还不会让其余的家族以为范氏就要对他们动手了。 “如阴子一般,方可成不朽之业。”士雃在阴氏一副非打死秦国不可的架势下,干脆利落地回到晋国归于本宗了。 在这一场会议中,好多都是父子齐在场,像是士雃和刘明,士渥浊和士弱。 他们这种老牌家族最不缺的就是族人,有些原本地位很高的族人边缘化,很少有边缘化的族人能再窜上来,一般就是老子有权才能让儿子有地位,九成九会是一个有跌无涨的格局。 不独独是范氏,其余家族也是相同的情况,算是春秋时期阶级固化的一种体现了。 “不朽?”士匄当然想要有那样的成就,肚子里有火气,很努力地在控制着脑子保持理智,还是不免讲出一些真实想法,说道:“有阴武在,哪有我的不朽之业!” 比个人武力?一百个士匄都不够吕武一个人杀的。 比外交能力?看看各诸侯对吕武的评价,再来寻思一下诸侯对士匄的态度,区别不要太明显。 再来比试拉拢人的手腕?范氏是晋国的老牌卿位家族,底蕴真不是阴氏能比较,偏偏晋国七成以上的中小贵族就是喜欢跟着阴氏一块玩,好些本来属于范氏附庸的家族已经开始在脚踏两条船,就问气不气吧! 当然,老牌卿位家族对吕武喜欢搞利益均沾打从心里挺看不起的。他们习惯的是有便宜就占尽。 在晋国讲恩情?出了赵氏和公室、栾氏和郤氏的例子,谁特么脑子有病还看重恩情。 拿阴氏和魏氏说交恶就交恶来看吧?再一次证明交情什么的就是个王八蛋。 “宗主难也。”士渥浊有感而发。 谁说不是呢? 吕武比士匄还小一岁,比谁能活得更久,看看两人的身体素质,明显士匄没机会坐一坐元戎的位置。 晋国这边是谁当上司,下属有什么功劳都有上司的一份,还是最大的那一份。 职位比不过,手腕更是输了不止一点半点,怎么翻身啊? 是的,士匄承认自己玩不过吕武,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范氏比阴氏强多了。 他不知道的是,范氏只是在城邑上的数量比阴氏多,其余的软硬实力已经在拉开差距,并且还会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双方的实力差距越拉越大。 晋国又要开启国战了! 范氏和解氏分别出动两个“师”,崔氏出动一个“师”,其余的“军尉”最少出动了三个“旅”,再加上另外一些中小贵族凑一凑,合计一个“军”又两个“师”的兵力。 大军在“新田”城外誓师,主持者是今次南下大军的统帅解朔,参与者之中的“卿”只有士匄、彘裘。 其余的“卿”哪去了? 中行吴去了“智”,应该是打算统率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的联军对魏氏发起总攻? 赵武现在还是“卿”却早就不参加任何的活动,平时不是待在家中就是去宫城。 魏绛在吕武离开“新田”之后就消失掉,再一次出现是在“魏”那边。 羊舌肸去了“绛”,走前给的理由是要去修葺一下历代先君的坟茔。 所以,晋国这一次南下的编制中有中军和下军,会亲自南下的“卿”却只有下军将解朔和下军佐彘裘。 进入交战状态后,解朔将指挥下军编制的部队,彘裘则是接受士匄的委托行使暂时获得的权利来指挥中军编制的部队。 在平时,中军编制下的部队,他们是受到中军尉先屏的约束。 这一次四名“军尉”齐齐出动,除了名正言顺的中军尉先屏和下军尉崔杼,上军尉张老和新军尉韩起临时担任中军和下军的司马。 类似的任命从来没有在晋国发生过,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错愕感,看不懂士匄到底是在整什么玩意。 要是往阴暗的方向猜测,肯定会认为士匄故意将这些人驱赶出国,要趁着几个家族的家主不在搞事情。 现在是春秋?哦,那没事了。 有再大的仇恨,某个家族的家主外出参与国战,去动他的家族不但会社死,还必将遭到围攻。 事实也是那样! 自个儿外出为国征战却是遭到无耻的背刺,谁还敢为国效力? 联系诸侯原先是吕武在进行,后来转交到士匄手里。 晋国的大军南下,一个月内先后得到诸侯的回复。 郑国、鲁国、曹国、莱国、谭国、纪国等十三个诸侯表示没问题,肯定会响应老大的召唤。 卫国明确表示无力南下,并且也根本不想去殴打宋国。 齐国则是找了一大堆的理由,委婉地谢绝了晋国的会盟邀请。 搞什么啊,这是? 难道现任的卫君卫秋也是个精神病?不是的。卫国先前独自跟鲁国和曹国相抗衡,两线作战之下虽然没有大肆失去城邑,士兵和物资的消耗却是很大。 齐国则是在齐君吕光的奋斗下清除异己,好像是到了很关键的阶段,不想前功尽弃只能硬着头皮拒绝晋国的召唤。 士匄才不管卫国和齐国有什么千难万难,只知道卫国和齐国拒绝了自己的召唤,感到无比的丢面子。 玛德! 俺第一次行使掌控国家大小事的权柄,遭到了齐国和卫国的当头一棒? 操!(一种运动) 小齐和小卫绝壁是特么活腻歪了啊!!! 怎么办? 凉拌呗! 士匄再怎么不爽,国内正在内乱,对外已经喊话要教训宋国,哪来的多余兵力再去殴打齐国或卫国? 范氏加快了对赵氏的攻打速度,伤亡上面不免会增加。 士匄是想要快点解决赵氏,好有兵力找齐国和卫国算账吗?绝对不是啊! 贵族将事情分得很清楚,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一旦国家有需要别想拿自家去填,换作是家事则想要借助国家。 “赵武为何长居‘新田’。”士匄又开家族会议了。 这事,的确有点怪。 赵氏的封邑已经丢了六七成,剩下最为重要的封邑是“温”地。 如果赵武还想当个人,跑去“温”亲率大军抵抗,战败无论是拿利器自刎,还是玩点火烧自己玩,不失体现出一个家主该有的气节,窝在“新田”算什么事? 刘明说道:“我时刻监视赵武一举一动,未见有何异常。” 最近士匄并没有因为赵氏的节节失利而感到开心,相反对赵武的异常表现非常在意。 “赵武不离开‘新田’到底是想苟活,还是想干什么?”士匄心想。 第720章:又双叒叕卖队友啦 赵武为什么不离开“新田”呢?他们家的封邑不是已经失陷,就是遭到围困等待被攻打。 之前,属于赵氏的城邑升起了公族封主的旗号,范氏并没有顾忌公族接管赵氏城邑停止攻打或是解除围困,摆明就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公族已经被卷进与范氏的交战,导致的是原本在互相残杀的公族止戈罢战。他们继续集结部队,有点要跟范氏掰掰腕子的趋势。 在这种现状下,赵武频繁去宫城好像能解释得过来了?他是在认输被士匄拒绝之后,想要跟公族进行深度捆绑,获得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吗? “赵氏集结甲士,公族甲士亦往‘新田’汇聚。”宋彬必须向吕武汇报这件事情。 哦……赵氏的甲士和公族的甲士在合流,有鉴于范氏的士匄和大多重要族人都在“新田”城内,赵武想要玩一出“擒贼先擒王”吗? 吕武问道:“范氏可知?” 宋彬无法给出准确无误的答案。 阴氏这边察觉到赵氏和公族的动作,还是因为一些公族的封主找上阴氏进行紧急采购,再被阴氏顺着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弄清楚脉搏。 从这一件事情也能看出公族的封主做事有多么的不靠谱。 “主?”宋彬问道:“可要告知范氏?” 吕武也在进行思考。 阴氏和范氏已经结盟,按照道理是应该知会,并且越早告知越好。 只是吧?如果是士匄自己没有察觉,范氏的家主以及重要族人会被一锅端,好像对阴氏的好处不是一点半点呀。 在吕武的计划中,分晋最好是两家以上来进行,能够分担指责的同时,一旦被诸侯围攻也能各自扛几个敌人,免得落了个双拳难敌四手的窘境。 事实就是那样,哪怕是足够强大,遭到多个方向的围攻,需要应付的敌人太多,顾头顾不上尾招架起来会非常艰难。 从战略角度的考虑上还有一点,存在太多的敌人,舆论必将会处在劣势,尤其是军队的调动将比想象中频繁,物资上面的消耗以及军队的疲劳度很难进行控制。 另外一点,尽管吕武认为自己将阴氏经营得固若金汤,作为一个要开启“历史先河”的人物,怎么都要估计真的干了之后,内部的人无法接受等等方面。 所以了,至少两个家族一起来“化家为国”,不是成为“独家”,没有那么“鹤立鸡群”的同时,内部应该也更能接受一些吧? 吕武需要思考阴氏有没有能力独力将晋国整个吞下,面临选择时再实事求是地进行谨慎抉择。 “命‘新田’的葛存,待赵氏动手前夜再知会中军佐。”吕武知道里面会存在意外,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公族要站在赵氏这一边来抗击范氏?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吕武要是个忠臣根本没得选,只有站在国君这边加入到对范氏的围攻。 吕武是忠臣吗?不要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付之实际行动之前,要看他都做了一些什么。 在公,吕武无论是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应该为国效力的时候,哪次不是尽心尽责;成为“卿”之后该承担多少纳赋额度从未推脱,该补的税也从未缺了一片铜、一匹布、一粒粮食;没有成为元戎之前为晋国打崩了秦国,后面成为元戎再打崩齐国和卫国,制裁了鲁国,为晋国周边的安稳起到了关键作用。 最为值得絮叨絮叨的是吕武还带着晋国一再战胜楚国,创造了晋国成为当世唯一霸主的局面。 所以,只要吕武一天没有进行“化家为国”的操作,无论哪一个诸侯国的人,他们都要承认吕武已经成了一位“不朽”的人物。 也许,只是也许,吕武隐藏的太深、太好了,才让赵武和公族有把握拉阴氏一块打范氏? 什么?吕武一直在提防和打击公族之类的?晋国的贵族哪一个不是这么干,担任元戎的要务之一就是制衡公族,不能怀疑吕武保护国君的决心呀! 这一天,赵胜来到“阴”城,去了灵堂致意之后,求见吕武,得到正在与一帮子嗣进行天伦之乐的吕武接见。 赵胜是邯郸赵的现任家主,爵位是邯郸大夫。 这个“邯郸大夫”到底是下、中、上的哪一级?其实哪一级都不是,更像是楚国那边的“县”封君,跟楚国不同的是邯郸赵别想再进入中枢任职。 吕武论起来跟赵胜是同辈,看到还来了一位曼妙少女,脑子里有很多的猜测。 少女叫什么?几岁啦?怎么向吕武行晚辈礼,羞答答地又去朝吕阳行礼呢? 其实,那么一副姿态就已经将态度表达得很清楚。 老吕啊,俺爹答应的事一直没办,要不还是让阴氏继承人吕阳来吧? 然后,妻子是没指望的,等某天吕阳要娶智氏的娇女,拜托帮忙跟智氏沟通一下,俺家的少女当个媵。 吕阳的正妻早就定下了,就是来自智氏的嫡女,也就是智朔的女儿。 如果智氏没有回归荀氏,陪嫁的媵只会从智氏的一些族亲中挑选。 智氏回归荀氏的话,陪嫁的媵肯定是来自荀氏、中行氏或辅氏、程氏。 当然了,陪嫁的媵来自其他家族也没有问题,看男女双方的家族是什么态度,要不要接受那个家族的靠拢。 赵胜不能用言语讲出来,搞一些能够“意会”的举动也就是了。 晋国现在的很多事情一直在出现变化。 以前在恩情方面,讲究的是一个有恩必报;现在却是要想清楚能不能承受住那个恩惠,别搞到恩情太大还不起,弄得了只能埋葬恩人。 联姻方面?感谢晋景公给开了一个“好头”吧。有了赵氏的例子,再发生卿位家族没拿联姻当回事,使得大众看明白联姻能达到的效果只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什么的别奢望,能不被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那么,联姻就没有用了吗?并不尽然。 联姻这套玩法用来加深双方的关系,从上古到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以后,永远不会过时的。 “元戎,我有一事需言。”赵胜刚才跟吕武聊了不少,多次谈到晋国东境的变化。可能是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要抛出大料啦?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邯郸赵已经跟赵氏切割了个妥妥当当,两家赵氏成为完全独立的个体。 吕阳对房间内的其余人摆了摆手。 贵族嘛,怎么可能没有一些负责伺候的人手在场?每每需要他们离场,一定是有不可外传的大事。 需要离开的不止是仆众,还包括吕伟、吕欢、吕健……等吕武的十七个儿子。 女儿?并不是歧视女性,她们是无法参与到很多社交场合的。 什么时候吕武有十七个儿子之多啦?他并不是人形自走炮,跟男女的性别无关,是个人就会有生理需要,到了一定身份地位难道还要劳烦“五姑娘”吗? 所以,吕武先后又有了数量极多的“嬖”,十七个儿子里面有四个是黄白混血儿来着。 光是儿子就有十七个,女儿的数量则是三十二个,吕武算是多子多女,想必阴氏的祖先会很高兴的吧。 该退下的人离开,赵胜心里突然间有点突突的。 这是猜到要讲什么,才有了让无关人等退下吗? 真的是那样,阴氏的下一代家主不止聪明,看上去也是相当谨慎呀! 少见多怪了。 长久待在秦国那边的吕阳,不用吕武过多插手什么,将一个国家治理得很好的同时,顽固派通常最多只活三集。 这样的人别看年纪轻轻,能力方面怎么会差? 赵胜酝酿了一下下,深呼吸一口气才说道:“赵氏与公族合流,邀我往‘新田’共谋反攻范氏。” 吕武看向吕阳,用眼神示意:儿子,你发挥吧。 “邯郸大夫前来,为购兵甲器械?”吕阳问道。 吕去病有点羡慕地看着能开口讲话的哥哥,发现自己的父亲视线在自己身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是吕武的第四子,生母是(女竞)嬴,跟吕阳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出生时的斤两不够,得了一个去病的名字。 购买兵甲器械? 这是认定邯郸赵会加入内战啊。 赵胜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讲实话了。 只是,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慎重其事再让旁人离去,谈购买兵甲器械根本不用那样。 “赵武集结甲士,欲攻范氏;君上已应赵武、羊舌肸之邀,选在夏至之日动手。”赵胜说完开始喘大气。 阴氏的父子,只有吕去病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吕武和吕阳脸色不带变一下。 看到三人反应的赵胜有点庆幸,心想:“看来元戎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通知范氏,或者想跟国君、赵武、羊舌肸一起动手?” 吕武很早之前就收到羊舌肸带着一家子跑去“绛”的消息,一开始就知道公族要搞事,没想到胆子还真那么大。 晋国现在的格局跟以往没有一点相同。 曾经的赵氏该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当时公族的力量也远比现在强大,有晋景公设计诓骗赵同和赵括前往“下宫”,才一夜之间灭掉赵氏。 到了晋厉公这一代,失去了栾氏、郤氏、韩氏的公族实力早就大不如前,尤其是栾书一再搞事弄得矛盾被大大激化,搞了一场公族内战,致使晋国公族面临崩盘。 在晋君姬彪这一代,公族在晋国的实力占比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左右。这么虚弱的公族,是谁给了他们信心,能够扑灭号称晋国第一强大家族的范氏? 赵胜说道:“君上予我密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是纸张。而纸张是阴氏在每年会献给国君一些,暂时没有在市面流通。 目前有纸张的家族也就那么几个,吕武平时会跟几个“卿”来回赠送礼物,几个看重的中等家族也会赠送一些,除此还有人获得就是这几家送出去的了。 吕武没有接书信。 倒是吕去病在吕阳的眼神示意下过去拿,要走向父亲吕武的半路又被指示送给哥哥吕阳。 “信我便不阅罢。”吕阳对吕武行礼,说道:“父上,国君从未有所言语。”话到一半转向赵胜,继续说道:“如此,国君有亏我家,赵氏、羊舌氏算计我家,我家为何出力?” 这就很尴尬了。 赵胜总不能说自己是受到指示,趁着范氏不会起疑的当下,用悼信的理由来参加葬礼,再悄悄把事办了吧? 更尴尬的是,赵胜要做事的半途改了主意,用不是参与者的身份,来跟阴氏父子提这事。 难道赵胜现在告诉阴氏父子,主要是怕范氏察觉,没有不想联络吗? 吕武皱眉说道:“彘裘出征在外。” 范氏明明跟赵氏开战,他们还愿意承担国战的义务,换来的却是国君、公族和赵氏要背刺范氏?这样的国君并不值得效忠啊! 当然,晋君姬彪还很小,生母的胆子一直不大,他们绝对是被某些公族的封主给洗脑,不然就是被逼的。 所以,事情就再清楚不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栾氏、郤氏、韩氏先后转身成为卿族之后,祁氏被利用再清算,公族剩下的封主在智商上连猪都不如。 赵胜到现在还是有些拿捏不定,特指看不清阴氏的立场。 “士匄代我总理军政事务。若士匄入宫遭伏,亦我之错也。”吕武说着站了起来,留下一句“胜,你便在‘阴’作客罢”,给走了。 吕阳和吕去病对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行礼。 错愕状态的赵胜回过神来也赶紧行礼。 吕阳等吕武的背影消失,笑呵呵地对赵胜说道:“丧期一过,我便迎娶智氏娇女,大夫久居‘阴’城,正当合时。” 今年吕阳已经二十三岁,要不是长久在秦国办事耽误下来,二十岁行完冠礼就该完婚了。 赵胜再次一愣,想到了什么似得,答应了下来。 也好吧? 留在阴氏这边,坐看国君、公族、赵氏跟范氏唱大戏,有成事的消息传来,阴氏不会放对范氏落井下石的机会,不成也能避免邯郸赵给卷了进去。 至于说卖队友什么的?邯郸赵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啊! 第721章:分晋大概就这三家了 国君竟然会被卷进来?这是老天要晋国灭亡啊! 怎么说? 如果没有吕武的话,当前的贵族一样忍受不了臣子干架,国君给进场拉偏架。 国君要是实力强大也就罢了,某个家族破骂诅咒之后,灭了也就灭了。 遭到针对的那个家族实力不弱,咬下仇敌与公族一块肉,肯定会逃亡他国,从此以后跟母国没完。 像是范氏遭到针对,他们之前已经给出了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态度,公族敢伸手照样打,阴氏说和也没有用。 范氏凭什么敢这样?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很强大,认定自己就是当世第一强大的家族,同时晋国公族的威慑力早就所剩无几了。 “必有多家卷入。”吕阳在煮茶,一套动作看上去非常优雅。 茶叶来自楚地,磨碎了再煮成汤,阴氏父子却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各种加料。 这里是很空旷的一处庭院,父子俩在一棵槐树下。 槐树生长得很是高大,枝叶显得相当浓密,有着许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国槐开花的时间比较晚,一般是七月到八月之间,换作洋槐就该是看到一副美丽的景色了。 洋槐开花的时间是四月到五月之间。 “有赵胜来我家,必有他人往各家。国君参与或会蒙蔽众人双眼,使人以为赵氏之事重演。”吕阳虽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但是无法直接参与到家族的重大决策。 这一段时间来“阴”城的人很多,八成以上的各家族家主,他们或是亲自来向吕武禀告,又或是用其它方式汇报,告知有人用国君的名义发出共诛范氏的邀请。 吕武本来还以为赵氏和公族多少能给范氏来那么一下子,看到后续的事情发展谈不上失望,认定公族就是一帮蠢货。 不管是要刺杀还是进行埋伏,哪有这么呼朋唤友的?完全是嫌弃消息走漏得不够快啊! 所以,几天前吕武找来了荀会,应该讲的全说了。 荀会告罪离开“阴”城,马不停蹄正在往“新田”赶。 人在“新田”的范氏等人肯定知道了国君等人要干什么,却是不知道他们会先下手为强,还是顺势当一个受害者再进行反击。 让吕武来选,肯定是会选择先当受害者,再施以反击来加强合理自卫的效果。 士匄则是有点不好说。 这位晋国的第二才子做事没有固定套路,有时候表现得非常冷静和睿智,某些时刻则是表现得做事好像不过脑子。 吕武说道:“丧礼罢了,你归秦国着手灭国之事。” 灭谁?废话了,当然是灭秦国呀。 经过这么些年的清洗,秦国的各阶层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不敢说每一个岗位都是阴氏的人,重要职位则是全换成了忠于阴氏的人手。 现在列国的军队哪里来的?并没有什么国防军,士兵都是来自各个家族。 秦国从“陈仓”往东对阴氏有敌意的家族基本上被灭,“陈仓”以西的秦人则是组成了自己的小王国,“雍”附近反正是没有成规模军队抵抗阴氏大军的。 而吕武对“冀”那边的秦人是一种刻意放纵,他有时候会猜测等某天那些秦人被迫西迁,会上演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陇西再往正西边是高原,西北面有一个叫豲戎的游牧部落联盟,豲戎再西边则是狄戎,过了狄戎就是各种古羌人了。 古羌人占据着整个“河西走廊”,他们的西边盘踞着吐火罗人。 更西边有什么人或国家、群落、部落对目前的阴氏并不重要,反正吕武这一代人没有机会扩张到那么遥远的所在。 当操刀手的吕阳对自家父亲的决定并不意外,并且没有提到婚礼的事情。 一个家族有丧事,不在丧事结束后的三个月内赶紧成婚,一拖就要拖上三年了。 三年之后,吕阳的年纪就到了二十六岁。 在当前的年头,二十六岁还没有成家不算特殊,只是像吕阳这种早有婚约却一直没有结婚的人很少。 一般情况下,有婚约又迟迟没有举行婚礼,少不得会使人怀疑是不是男方看不上女方。 考虑到阴氏现在非常强大,吕武又是晋国的元戎;智氏却是从高处跌落,不算落魄到不行,与阴氏相比则是弱小、可怜、无助。阴氏再一次推迟迎娶智氏女的时间,必然会出现一些闲言碎语的。 “如少姜愿意,智氏无异议,携她往秦国去罢。”吕武建议。 这个“少姜”是少女的意思。 吕武并不是没有孙子,只不过并不是吕阳的孩子,孙子来自其他的子嗣。 当然了,吕阳也不是不能跟姑娘愉快玩耍,只是绝对不能出现子嗣,不然就是在给阴氏的第三代酝酿祸事。 其他的阴氏第二代能有子嗣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并不是阴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吕武现在有不少成年的儿女,他的儿子大多数娶了晋国的中等贵族女儿,他的女儿则是大部分嫁给了家臣的二代。 当然了,考虑到门当户对的阶级问题,嫡系的儿女婚嫁肯定是要形成匹配,搞到阴氏跟几乎每一个卿位家族都是儿女亲家。 在这里,联姻有没有用就显得无比现实,阴氏一直强大下去,联姻会显示出效果,等待哪一天阴氏也落魄了则就是那么回事。 吕阳皱眉问道:“会否使荀氏甚觉轻慢?” 有婚约,没有结婚,将人家姑娘带去他国,不小心弄出人命来,阴氏和荀氏都要觉得丢脸,好好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将会弄得跟搞野合似得。 吕武斜着眼看着吕阳,一副“你特么逗我”的表情。 现在医学不发达,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医学,两个男女搞颜色的避孕方式就是“弄外面”。 已经二十三岁的吕阳能不懂?不看看路况,瞎开什么车啊! 至于说没有正式成婚先搞颜色这件事情,上古一直到明之前,诸夏这边其实玩得挺开,也就没少出现奉子成婚的例子。 对,没错,唐搞《女则》,宋整“三从五德”,女性遭到彻底的禁锢则是要到有明一朝。 正式举行丧礼的那天,士匄、中行吴、赵武、魏绛、羊舌肸前后脚赶了过来。 吕武很粗略地一一招待,没有聊什么太正经的话题。 按照道理来说,阴氏老祖母跟赵庄姬就不是一个回事,各个“卿”其实不用刻意过来参加葬礼的。 问题是晋国当前的格局很诡异,哪怕是礼节上有些过了,他们还是选择过来参加葬礼。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谁都要给阴氏面子,有再大的火气都要吞咽在肚,哪能不分场合乱来呢? 因为丧礼没有结束的关系,过来的人肯定不能说事,要说也要等葬礼彻底完成。 现在无论是什么身份,反正没有寝陵这么种玩意。 要是讲究的话,弄个面积大一些的“地宫”也就是了。 说是“地宫”,其实也就是占地面积大,多设一些墓室和陪葬安置间,不存在什么地下宫阙,没有种类繁多的机关什么的。 越是古老的家族,他们的祖坟占地就越大。在讲究死后比生前更需要享受的年代,陪葬品必须沿着允许的丧礼制度往高了弄,很多保留人殉的诸侯甚至干得出让得力大臣或成编制军队陪葬的事出来。 “少姜往秦一事,我无不允之理。”中行吴对婚礼又推迟一事,其实是有意见的。 关键是,有意见又怎么样?中行吴本身是吕武的马仔,智氏又变成那么弱小,阴氏没有解除婚约都算是信守承诺,推迟举行婚礼的时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吕武问道:“多家围攻于魏,何时可了?” 中行吴不免愣住,想到了什么似得,慎重地说道:“如阴子需急,我等安敢拖延?” 国君也要入场对中行吴不会是什么秘密,他比较难搞清楚的是阴氏会站在哪一边参战。 加快进度会让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的死伤增多。 老大有那个需要,作为小弟再心疼也只能忍一忍了呗。 吕武说道:“虽于‘礼’不合,丧礼一事终了,我家必出兵攻魏、赵,早早罢止乱局。” 中行吴懂了,阴氏不会站在国君那一边。他要开口讲点什么,发现士匄从远处走来。 “我家侍晋久也!”士匄看样子很是怒气冲冲,又说道:“国君安能如此对我?!” 现在可不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死”的年代,有理没理谁会伸出脖子等着挨砍? “如此国族,甚是令人心寒。”士匄看了一眼中行吴,目光停在吕武身上,提议道:“阿武,你乃元戎。既国君不仁,公族昏庸,何不另寻一人为君,再行清君之侧,以正视听!” 吕武心想:“胆子倒是大,格局却是小了。” 提议分晋什么的?吕武没想当“始作俑者”,只会引导局势朝那个方向发展。 中行吴看了看吕武,又看向士匄,说道:“君上欲如何?” “我出征在外,国君、公族、赵氏同谋欲加害于我,灭亡我家。”士匄觉得中行吴很假,不信中行吴不知道这个消息。 吕武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中行吴,看得后者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阿匄欲如何行事?”吕武问道。 握草! 这种问题都直接问出来? 整得中行吴有些发麻,心想:“我到底是过错了什么,怎么没有发现阴氏和范氏走得这么近啊!?” 第722章:天诛国贼!!! 吕武跟士匄和中行吴聊了不少,很多话不能明晃晃讲得太明白,能不能听得懂就很考验士匄和中行吴的智商了。 大体上也就那么些事情,比如这一场动乱之中哪些家族应该消失,以后阴氏、范氏和荀氏划定好势力范围,之后该做些什么就自己去动脑子吧。 吕武没有多么贪婪,话里话外以几个地方作为分界线,西边要了河西之地,东边以“断道”为界。 这样的话,大致上就是原历史上战国阶段,秦国跟赵国三分之二部分疆域范围,再加上魏国三分之一的疆域。 听懂了的士匄大口一张,“绛”以南,“虞”以东,“黎①”为界,“宁”以西,全部归了范氏。 感到极度震惊的中行吴犯了迷糊。 阴氏和范氏那样一搞,荀氏和中行氏在划定区域的封邑怎么办? 其实还能是怎么办,中行吴有没有开口,阴氏和范氏都会从其它方向进行补偿,差别无非是中行吴要不要主动一些争取额外权益。 如果他们三家确认那么分,范氏则会是以一个韩国加魏国部分疆域的开局,荀氏则是吃了阴氏和范氏不要的魏国、赵国各自地盘。 那样的局面之下,荀氏没有向东扩张,会是一个分晋三家中最弱的那个。 而单纯从瓜分晋国的角度来看,阴氏并不是占最大便宜的那一个家族,范氏才是。 原因并不复杂,不要光看获得的疆域面积,需要了解农耕环境以及经济方面。 范氏拿到手的地盘,大部分都是开发很完善的农耕区,他们还会占据着中原的交通要道。 从另一方面来讲,处在一个四通八达区域的范氏,他们要是强大当然能够四处出击,免不了也会有遭到四面围攻的格局。 阴氏这边选的是可攻可守的战略要地,至于农耕情况只讲究愿不愿意开发,一旦开垦完成不会缺了产粮区。 他们怎么选并不以自己的最想要的那一些,还是看当前家族的势力范围而论。 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释,阴氏不会丢了“阴”地,范氏也绝不愿意将“范”交出去,作为小弟的中行吴前一阶段能保住“荀”地。 有那么一个“前一阶段”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三家分了晋国,不能一下子将晋国给灭了,要留下一些地盘给晋国的公族,算是一块“祭祖”的血食之邑吧。 吕武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人家秦国花了两三百年的时间才有那个局面,阴氏开国就是那样的格局,少流了多少血,是吧? 接受大量信息的士匄和中行吴走了,他们必须回家去开大会,好好地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再弄出自己想要的发展策略。 等了很久的魏绛和赵武、羊舌肸联袂求见吕武,并得到接见。 羊舌肸代表国君讲话,要求阴氏在丧期结束之后,聚兵听从国君的吩咐。 “何处诸侯犯我?”吕武问道。 要打国战吗?没有听说哪个列国入侵晋国呀。 羊舌肸与魏绛、赵武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赵武说道:“范氏步郤氏后路,焉能不亡?” 范氏亡不亡不好说,赵氏没有得到外援撑不了几个月倒是真的。 “范氏不尊君上,攻我国族,有不当人臣之实,请元戎明察。”羊舌肸只能这么说。 赵武紧随其后,说道:“我无罪,不欲置换封邑罢了。范氏既能攻我,赵氏今日,乃何人之明日?” 吕武看向魏绛,询问有什么要说的。 时至今日的阴氏还是没有出兵攻打魏氏,连带阴氏的小弟解氏也在看戏。 是不是能解读为吕武还是给魏琦面子,才没有加入到围攻魏氏呢? 魏绛说道:“范氏之大,国中唯一。其大,占膏肓之地有四,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这是真话。 范氏的封地本来就很多,晋国不多的产粮地范氏占了起码四成,并且有着多个人口超过十万的聚集城邑(含周边)。 合适么,合理么,没有王法了呀。 既然范氏那么肥,还等什么呐,操家伙上,抢地、抢钱、抢娘们啊! 所以,他们眼见对吕武讲礼法,吕武的反应比较平淡,开始讲利益了呗? 晋国一再上演内乱,干的事情都是排排坐分果果,历史循环的次数已经有三次了。 换作是吕武没有要搞“化家为国”的事情,必须说弄死范氏的吸引力还是挺大的。 比较关键的问题在于,吕武思来想去独吞晋国会非常勉强,搞到后面肯定会被某个诸侯国摘桃子,还是决定选择最稳妥的那个方案来。 “你等若成事,我自无不可。”吕武看上去一副心动了的模样。 羊舌肸很蠢地问道:“成何事?” 吕武就“呵呵”了两声。 秀智商下限了吧? 你们那么搞,国内恐怕没有不知道的人了。 现在就看士匄要不要弄险,给你们绝地反击的机会。 羊舌肸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却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搞懂吕武在说什么,还是将愚蠢演到领饭盒的那天。 还能是什么事,要埋伏还是刺杀,办成了阴氏就摘桃子,大不了只跟中行吴分了晋国呗。 “士匄已知。”赵武看到吕武心动,毅然决然地说道:“如事成,阴氏攻范,制止荀、中行、智、韩攻魏?” 玛德。 又一个脑子有坑的家伙。 范氏已经知道你们要搞什么,能办成才有鬼。 再则,阴氏要不要加入进去分一杯羹是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阴氏出面化解魏氏的危急啊! 难道就因为你家姓赵? 不对,赵武不姓赵来着。 羊舌肸说道:“郑有意夺回‘祭’地。” 哦?加码了,将郑国给搅和进来,还有其他诸侯要进场吗?啊!? 吕武却是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铁青着一张脸,问道:“你等何人邀郑而来?” 羊舌肸被吕武的反应吓一跳,有那么点下意识地说道:“乃是在下……” 吕武速度非常快地拔剑一挥,寒光一闪直接让羊舌肸没了一条手臂。 失去右臂的羊舌肸怔怔地看着血像泉涌一般的右臂断口,迟来的痛苦让他惨叫起来。 赵武和魏绛则是被吕武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屁股摩擦草席,再手脚并用“蹭蹭蹭”地往后退。 “文公艰难,亦未引秦入晋。若非身处我家,必斩你头!”吕武重新坐了下去,无视了还在惨叫的羊舌肸,分别扫视魏绛和赵武,说道:“你等开此先河,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乃先祖?愚蠢自此,其罪当诛!” 太恶劣,并且是恶劣到突破天际了啊! 内斗完全凭本事,搞到引贼入室的程度,打赢了内战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弄不好成了别人的傀儡国。 吕武抬起右臂挥了挥,一副彻底失望的表情,说道:“归去罢。尽起家族之兵,迎我来也。” 捂着断臂伤口的羊舌肸不惨叫了。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吓到灵魂颤栗,脸上没有任何血色,怔怔地盯着吕武一直看。 魏绛站起来,没有行礼,也不说话,径直迈步离开。 “姐夫……”赵武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问道:“你亦欲亡我家?” 吕武看向赵武,多少是有些痛心疾首,说道:“一步错,步步错。如你始终亲近于我,焉能有今日?效仿何人,尽学韩厥,弃之菁华,仿之糟糠,辜负悼公,失我美意,乃有今日也。” 并不是在讲假话或场面话。 要是赵武始终死死抱住吕武的大腿,既然要选合作者的话,吕武不是非要扶持解朔不可,也不是不能带赵氏一起把晋国分了。 看看人家解朔,再想一想中行吴到底是怎么做人和办事。 赵武一直以来只想着要索取,不想想别人凭什么要给予,一次两次占了便宜还觉得理所当然。别人看清楚他的嘴脸之后,不愿意带着一块玩,有错吗? 一句交心之言让赵武脸色变得很是灰暗,脑子里应该是闪回了好多的记忆,一边流着眼泪哽咽,一边对吕武九十度弯腰行礼,抽泣一步一回首地离去了。 留我呀,倒是留我,我改还不行么,再给一次机会呀。 思想有多远,人就滚都远,好伐? 现场只留下羊舌肸和吕武,外面则是已经站满了阴氏的精锐甲士和精锐武士。 “悼公错矣。”羊舌肸一边说话,一边因为疼痛倒吸冷气,屁股墩在草席上,衣服上已经是血红一片,地上殷红血液一摊,接着说道:“坐视阴氏坐大……” “住口!”吕武冷冷地盯着羊舌肸,说道:“有功必赏,有罪则罚,此为王道也。我之功,铸我不朽,悼公何错之有?” 去尼玛的吧。 蠢就是蠢,用自己的愚蠢来挑战世界上绝对正确的制度,徒惹笑话! 哪一个王朝不是因为有功不得赏,有罪没处罚,弄得一个王朝末日? 至于说某人因为功劳太多,家族实力与人脉关系越来越壮大,威望也比君王高,整得君王忌惮干了杀功臣的事,不恰好说明君王是个废物吗? 那是君王也蠢,没有学过平衡之道,要么就是不懂挖掘人才,更没有操作功劳占大头的操作,要不然根本不用弄到要杀功臣的地步。 羊舌肸被丢出“阴”城了。 阴氏的快骑随后出城,他们要前往各地传达吕武起兵的命令。 同时,阴氏会将他们要引列国干涉晋国内战的消息传出去! 第723章:亮肌肉,暴兵啦! 以吕武的思维来看,公族以及其盟友这一波的操作简直天秀。 然而,以当前的人来看……也就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思维,他们那么干是最优的选择。 诸夏除了楚国之外,其余列国都算是周天子麾下的诸侯,泛体系来判定就是一家人。 这个国家发生了什么事,请求他国干涉内务不算是太过份的行为,需要担忧的是出现“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窘况。 还有另外一种认识,每一个诸侯都是一个“家族”,本“家族”的家人因为矛盾爆发干架,请外人来帮忙总归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能自己解决,最好是不要让外人来掺和。 晋国现在是当世唯一的霸主国,内斗搞到需要向列国求援,尤其求援是公族发出,不但显得极为丢人,甚至是体现出了晋国国君的式微以及公族的衰弱。 所以,这一次动荡之后,无论是哪一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各个诸侯恐怕很难打从心里敬畏晋国了。 既然公族干出了拆自己家不心疼的举动,吕武何必再客气呢? 阴氏开始进行征召,快骑前往各个“城”、“邑”和“邦”,鉴于阴氏也成了一个半游牧半农耕体系的家族,少不了需要有快骑前往北方的各个地点召集骑兵。 快骑到了当地会先找总督,再由总督来贯彻和执行吕武的命令。 他们从“阴”城出发,往四面八方而去,最东边跑到了“东山皋落氏”,也就是“祁”以东,“邯郸”以北;最北跑去了汾水上游,该处是阴氏放牧的集中地之一;最南只到“杨”地,这边的军队只需要在当地集结待命,不用去“阴”城集合;最西则是去了梁山(不是梁山泊),并没有动用在秦国那边的兵力。 “父上,我往秦国,抑或……”吕阳必须问的。 晋国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阴氏加入到内战,晋国将会分成两个阵营,以阴氏和范氏为首的一方,以公族、赵氏和魏氏为首的另一方,打起来肯定会将本来中立的贵族卷进去,战火势必会蔓延到全国。 事实上,阴氏将羊舌氏代表国君和公族邀请列国搅和进晋国内战的消息传出去,阴氏表态将要加入内战,晋国的贵族就到了必须站队的时刻。 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站队,哪一方最后赢了都不会放过他们。能不能选择站到会获得胜利的那一边,要看他们的脑子好不好用,眼睛有没有瞎掉。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吕阳迟疑要不要离开晋国是对的。 吕阳是阴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吕武率军出征之后,总要有一个人来进行“看家”,还有比第一顺位继承人更合适的人选吗? “灭秦一事刻不容缓。”吕武就实说道。 晋国这一波动荡,是不是就此瓜分掉晋国的时机,局势不发展到那一步,谁都无法确定能不能干? 当然,吕武有瓜分晋国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要看的是士匄和中行吴的态度了。 以士匄和中行吴的思维,应该是想着增加家族的封邑,把某一块区域弄成家族的永久收益地,超大概率没有心生分裂晋国的想法。 吕阳当然知道灭秦很重要,阴氏要灭掉现在的秦国几乎没有难度,需要评估的是给秦国现存的国君、公族一个好死,还是选择将他们流放而已。 如果不想被世人指着脊梁骨骂,再给阴氏事后吞并秦国增加难度,秦君肯定不能杀,相当部分的秦国公族也只能流放。 阴氏不但不能杀掉现任的秦君,还需要选个好地方让他养老,平时的供奉甚至都不能缺。 吕阳走了,听从父亲吕武的指示,还带上了吕去病,说是让吕去病见识世面。 讲一句天大的实话,要是有一个“人有旦夕祸福”的事,阴氏第一顺位继承人吕阳没了,作为吕阳同父同母的弟弟吕去病就会是阴氏的下一代家主,吕武其余的子嗣在资格上差的不会只是一点半点。 一个月后,关于羊舌肸邀请列国参与晋国内战的消息彻底传开,引得晋国举国上下群情激涌。 特么的! 俺们是霸主,并且当了一百多年的霸主,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插手了? 要是喊楚国也就罢了,晋国跟楚国虽然打生打死,互相之间还是挺认可对方强大的。 喊郑国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国,忘记晋国有大军前往讨伐宋国了吗?这是要断掉出征大军的归途啊! 另外一点,有十来个诸侯受到晋国的邀请一起去打宋国,他们要是得知羊舌氏的操作,会不会玩华丽转身跟宋国结盟来对付出征的晋人? 也许,羊舌氏等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将以国君的名义迫使阴氏站到自己这一边,还能将出征的范氏大军葬送掉,裹挟解氏等各家族的大军,来增加己方获得内战胜利的希望? 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被阴氏帮忙宣传了一下,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和正义感的人,一个个还不将干了那些事情和即将干那些事的人恨死? “主,已有二十三家自发攻打公族、魏氏、赵氏,余下七成家主愿从元戎之命,行奉辞伐罪之举。”宋彬看上去非常振奋,还有着一种难掩的激动。 那可是晋国七成的非公族贵族,看起来阴氏好像成了某种众望所归呀。 吕武心里却是门清。他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经营,要说能拉拢晋国四成左右的家族很合适,多达七成的家族愿意奉命效力则是大势使然了。 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家族是看到有肉吃,欢天喜地选择获胜希望最大的一方站队,并不代表着其余的什么。 而那七成的贵族,缺不了范氏和荀氏的附庸和友好家族。 所以了,看起来和听上去有那么多家族愿意以阴氏马首是瞻,不代表他们会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 这种场面吕武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一次次有许多的贵族表示唯阴氏马首是瞻,甚至某一段时间公族都认了吕武当老大,然后每每排排站分完了果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当然了,吕武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每一次多多少少是能收到一些忠心的小弟,慢慢累积下来占了晋国的两成左右。 这“两成”特指的是无论阴氏干什么,他们都会追随的类型。 阴氏的大军从各地汇集,五成来到“阴”城郊外驻扎,三成集中到“杨”地的“郜”,剩下的则是去了韩氏的“耿”地。 吕武这一次集结了多少军队?他做的是征召家族六成的兵力,负责检查编制的家臣陆陆续续汇报上来,阴氏集结起来的兵力数量达到了十二万,其中骑兵的数量占了两万。 那么就是说,吕武只动用六成兵力,一下子拉出了三个晋国“军”以上的部队。 各方都在关注阴氏的动作,得知阴氏军队的集结点在哪,肯定会进行重点关注。 士匄在知道阴氏集结的军队数量超过十万时,下达了新一轮的征召命令,事后凑出了一支十五万人规模的大军。 作为盟友的中行吴看到两位大佬玩得那么嗨,再怎么不情愿也要亮一亮肌肉,再次下达征召命令,使得荀氏、中行氏和智氏集结的总兵力达到十万。 我了个天! 仅仅是吕武、士匄和中行吴征召部队,合起来的兵力就有三十七万? 好些个诸侯,他们的臣民满打满算还没有三个家族军队的零头。虽然三个家族的军队里面还包括附庸以及盟友,怎么也能充分体现出春秋时期的“贫困差距”了呀! 必须要知道一件事情,打内战跟打国战在春秋是两回事,内战动用的兵力必然会比国战多得多。 原因?事关家族的生死存亡,再来就是出征距离的远近,怎么能一样呢? 吕武征召起来的士兵绝对是都有经过训练,没有拉农夫凑人头。 而这就是吕武二十多年来的努力成果,并不是一朝一夕给“变”出来的。 某种层面来讲,能够看出吕武想要“化家为国”是多么的处心积虑了。 公族、魏氏和赵氏那边又是什么反应?他们肯定知道到了必须玩命的当口,很多顾忌根本不再是一回事,必然会拼命地挖掘潜力。 结果是什么?人口大约有五百万左右的晋国,各个家族玩命组建军队之后,参战人员的总数量竟然超过了七十万! 关注晋国事态发展的列国,他们派到晋国的情报人员无法拿到准确数据,光是看到晋国各地旌旗招展,一支又一支部队在来往穿梭,看到了属于霸主国的强大,还有那种各国根本就比不上的动员能力。 吕武率军来到“杨”地,抵达“昆都”的时候,碰上了国君派来的宠臣。 这个宠臣是一个乐师,他自称叫辽,以当前的称呼方式就是叫师辽。 用师辽的话来说,吕武是晋国的元戎,怎么能不制止内战,相反起兵加入到内战呢?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言此何用?”吕武不喜欢乐师,主要是各国的乐师都太能搞事,并且都是借着国君的宠爱在搞事。他面无表情说道:“公族祸乱,魏氏、赵氏同伙,不清污垢,何来清净?” 师辽说道:“公族有罪,罪在羊舌,他人何辜?” 吕武摇头,说道:“奉辞伐罪,戒旦晨征,如是!” 第724章:满城尽带黄金甲 有这功夫多哔哔,不如回去交代好后事,再洗干净抹上蜂蜜,好好等着就是。 “看来,国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公族还有侥幸心理呀?”吕武心想。 现在根本没人在乎国君是主动入场,还是遭到了谁的逼迫或控制。 这个就是身为一国之君没有亲自把持权柄,再来就是各大臣实力太强的坏处了。 师辽又讲了很多,免不了会询问吕武将怎么处置公族。 吕武给出了正面的答案:“有罪当伐,苍天神灵必为悦之。” 那么就是说,参与了内战的公族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喂下一个药丸啦? 这一次参与到内战的公族超过八成,他们主要是帮助赵氏抵御来自范氏的进攻,堪堪地稳住了阵线。 吕武想到了什么似得,补充了一句,说道:“士匄心有不平,奈何?” 不是丢锅! 几次面对面接触,还有平时的书信往来,士匄一次次都要表达对公族的愤怒和痛恨。 士匄的态度很明确:特么的!这一次公族一个都别想跑! 所以,师辽问道:“如中军佐不究,元戎自无不可?” 吕武说道:“然也。” 笑话! 当下痛恨公族的是范氏,凭什么让阴氏去当那个刽子手。 事实逼着范氏必须从重处置跟自己作对的所有人,用这种血腥手段来公示范氏的不可冒犯。 里面有没有吕武的推波助澜?说没有,会被老天爷用雷劈的。 要怪就怪公族足够蠢,再来就是范氏的见识不够,不能埋怨吕武太会玩啊! 当然了,吕武再是怎么会玩,一定不会搞得太过于血淋淋,要不就会开创“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的局面。 按照现在的格局,无外乎就是一个晋景公的后续而已。 为什么那么说?晋景公率先针对卿位家族搞阴谋,他的后代遭到卿位家族的清算,用公正的目光来看待,凭什么国君能搞卿大夫,卿大夫不能搞公族,是吧? 晋厉公玩得更大,再一次破坏了局面。 所以,造成晋国种种的并不是别人,是两代晋君的锅。 有那么一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如果晋国团结,别说是吕武了,谁来都没办法搞东搞西,老老实实发展家族,成为晋国实力的一部分也就是了。 阴氏大军在“杨”地的“郜”完成会合,吕武并没有第一时间率军逼向“新田”。 实际上,没有借口的话,可以去攻打公族封主的封邑,率领大军逼近“新田”会是一种很蠢的行为。 郤氏只是用了少许的兵力,干出了兵逼都城的事情,仅有的福泽一下子被耗光了。 并不是说不能那么干,是不能轻易就做出那种行为来徒落话柄。 再则,吕武过早入场干什么? 现在最为着急的家族绝对不是阴氏,能站在岸上看其他人打生打死,良心说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至于良心是谁?被狗吃了呀! 停驻在“郜”的这一部分阴氏部队,他们开始了战前的各种准备,包括调动粮秣以及军备,日常进行军阵演练。 目前“新田”都有些什么人?士匄和范氏的几个族人没有离开“新田”一步,同时赵武和羊舌肸也是一直待在“新田”没动弹。 某日。 “如邀会,士匄将来?”赵武以前还没有发现羊舌肸蠢,等羊舌肸没了一条右臂,智商好像也跌了一半。 羊舌肸看上去自信满满,说道:“君上有请,士匄以何理由拒绝?” 那可是一国之君正式发出邀请,要讲的还是关于南征大军的事情。 正牌元戎不在“新田”这边,代理国家事务的是中军佐。 士匄就是这个中军佐,受到国君的国事询问不来,不是玩忽职守又是什么。 羊舌肸是春秋人,是不是个大聪明很难说,讲的却是当代礼仪制度的范本。 晋国的很多玩法已经跟列国有区别。 换作是在其他诸侯国,某个家族的内部情势再怎么紧急,谁得到国君的召唤都要到场,不然就要遭到国内的贵族和国人唾沫喷脸了。 那些诸侯国的公族,他们的实力占比超过全国的七成以上,非公族的贵族很难掌握实权,话语权方面肯定就少,没有权利也很难使家族实力得到快速增涨。 自己的拳头不硬,肯定是受制于人了呗。 晋国这边则是另一个样,公族的实力已经猛跌到全国的不足两成,并且公族的家族军队战斗力真的有点堪忧,拿什么来震慑非公族的贵族? 羊舌鲋急匆匆来了,一脸蛋疼地说道:“中军佐应邀,将于明日入宫。” 赵武:??? 羊舌肸则是挥手让自己的二弟退下,看向赵武说道:“如我所言,士匄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吗? 其他诸侯国的贵族可不敢攻击公族,范氏现在正将公族摁在地上反复摩擦。 关于公族和赵氏联合起来要对范氏耍阴险手段的事情已经败露,哪怕士匄真的入宫也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赵武皱起眉头,很是心神不宁,低声说道:“如我设伏未成,大义则不在我,乃至牵连君上。” 这一下羊舌肸就不爽了。 局势已经成了那样,眼见着阴氏已经尽起大军,没有成功绝地反击必然是一个满门皆灭的下场,搏一把还有错? 如果能将士匄伏杀掉,范氏一时间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是不是有机会说服阴氏站到自己这一边了呢? 什么?被砍掉一条手臂?这事跟大局相比,根本不是事啊。 “祸到临头,当断不断,取死之道也!”羊舌肸以前就知道赵武优柔寡断,没想到会优柔寡断到这份上。 赵武都懒得解释了。 能不能保住国君才是关键,一旦国君无恙的话,他们哪怕是败了死了,血脉一天没有断绝,哪一天子孙再奋然崛起,能给他们报仇的呢。 这种事情在赵氏身上就得到上演,当晋景公刀子的屠岸贾没斩草除根成功,后来不就被弄死了。(屠岸贾是戏说版本的人物) 两个人的思维不在同一频率,闹了一个不欢而散的格局。 话说,局势到这份上了,内部却是连要不要弄范氏都没有能够达成统一意见,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翌日。 士匄先穿上三层丝绸,再穿上战袍,又连续套了两层甲。 内部那层甲是比较轻便的皮革,外面那套则是购买自阴氏的鱼鳞甲。 他想了想觉得不保险,脱下鱼鳞甲之后再给穿上一层皮甲。 三层甲的防御力是足够变态没错,行动方面不免则是遭到限制,不够灵活的同时,对于体力的负担也挺重的。 “且住!”士匄都已经上了战车,临要出发又给喊停,吩咐道:“往阴氏宅院。” 他去阴氏在“新田”的府宅干什么?借兵呗。 阴氏的族人都已经回去“阴”城,“新田”这边由葛存当留守。 “我可抽调一百甲士听候中军佐差遣。”葛存一听士匄是来借兵,犹豫了一下下才讲了那句话。 士匄本身就带了五百名精锐,城中也集结了三千军队候命,城外则是有足足三万四千五百的私军。 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城内的范氏私军会先发难,夺取城门让城外大军入城。 士匄问道:“此处可有劲弩?” 葛存摇头,说道:“便是有,在下亦无调动外借之权。” 弩是阴氏发明,秦国那边有过仿造的历史。 受于“专利”保护的关系,晋国有些家族哪怕仿造也不敢明晃晃拿出来使用;其他的诸侯国是同样的道理,慑于阴氏的报复,藏着掖着也就是了。 士匄凝视了葛存几个呼吸的时间,抬手一挥,喝道:“出发!” 他们往宫城的方向行进,沿途的行人少之又少。 实际上,晋国爆发内乱之后,能离开“新田”的人早就走了,不但使得一座都城变得有些空旷,居住城中的人没事也不会出门,哪能不让“新田”变得异常萧条呢。 还留在“新田”的贵族得知士匄要去宫城,一瞬间有些瞠目结舌。 关于某某谁要使阴招已经被公示出来,怎么范氏还往网里狂奔呀? 他们至少知道一点,一旦宫城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国君势必会被卷进去。 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在想:“还不如没有战胜楚国,不然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 士匄已经越来越接近宫城,他乘坐的战车边上围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士兵,远远眺望宫城,时不时观察四周。 外围,一些身形灵活的范氏士兵在巡弋,他们最为关注的是每一座建筑物的屋顶,随时准备射死敢在这时候上屋顶的任何人。 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士匄安全来到宫城的城门外。 近期发生的事情太多,使得“阍卫”换了一个又一个。 当前担任“阍卫”的是来自张氏的张朔。他看到士匄真的来了,心里比谁都苦。 “中军佐。”张朔无法太靠近士匄,远远地行礼,用适中的声音提醒道:“不如归去?” 士匄在半路就已经跟替身换了位置,人并不在战车上面。 混在士兵群中的士匄见到张朔那副举动只是心里冷笑。 早不来通风报信,现在又卖好,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除非是站在范氏这边参战,不然有个屁用啊。 范氏的士兵在前开路,替身乘坐的战车将要进城门洞,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动手!” 第725章:乐极生悲??? 来是来了,但是士匄又不傻,为什么要深入有未知危险的宫城呢? 已经到了国君的势力范围,守护宫城的“卫阍”张朔之前发出了警告,士匄真的没必要再深入了。 听到那声“动手”的呼唤,范氏的士兵立刻对守卫宫城的阍人展开攻击,来自阴氏的士兵则是待在替身的战车外围没有动弹。 事实上,阴氏的士兵真心不知道战车上是士匄的替身。 同时,也不是阴氏的士兵不够警醒。 他们是阴氏的人,帮忙来保护士匄而已,有人攻击士匄才会进行反击,不可能主动去攻击守卫宫城的驻军。 遭到了攻击的阍人肯定要反击,哪有站着让杀死的道理,交战一下子就爆发了。 躲在宫城某个高处的赵武一脸阴鸷,他的旁边站着羊舌肸等公族的封主。 公族的这一批封主明显是有些呆住了。个别人还在碎碎念,什么己方没有动手,范氏怎么有那个胆子抢先动手,之类的。 赵武刚要建议收缩兵力前去保护国君,下一刻却是有人抢先发号施令。 “速速出兵,必不使士匄逃脱!”羊舌肸就是那个嘴快的人。 玛德! 果真是猪队友呀? 是范氏先动的手,不管是不是有人要埋伏士匄,先动手的那个会属于理亏的那一方。 交战地点还是在城门周边,没有绝对的把握困住士匄,不是应该让范氏攻进宫城,再造成围攻国君的事件走向吗? “且慢!”赵武语速极快地说道:“士匄无理,我可使之入宫,再号召众家救援君上。” 来不及了,宫城里面已经到处有喊“杀”之声,好些建筑物内涌出大批的士兵,朝着城门处云涌而去。 城外,一些民居内同样涌出大量的士兵,看装束是公族和赵氏、魏氏的士兵。他们一样是现身之后就开始朝城门的方向奔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杀”,同时来自同一个家族的士兵开始习惯性地边跑边组织战术队形。 士匄发现城外也有伏兵,用愤怒的目光看向了士雃这位族叔,肯定是在问:你特么怎么办事的?没有让人一间又一间查看民居啊!? 所以,聪明人有疏忽的时候,蠢货也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看着挺蠢的羊舌肸,有可能是认为“有戏”,也就是从大局面上能够里应外合困住士匄,才毅然决然发起攻势? 如果赵武事先就知道这样的布局,事到临头却选择让士匄去威胁国君,那么不是蠢就是坏了。 当然了,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不能从一件事情上出现各自不同的选择来检查智商,要先搞懂需求再说。 范氏再加上阴氏,合起来这边也就六百名士兵,他们之中有人目测了一下,判断出敌军的数量超过四千。 敌众我寡并没有让士匄乱了方寸,甚至面甲后面还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来自公族、赵氏和魏氏的士兵,他们之中不少人都穿着阴氏的甲胄,到底是不是“甲士”的级别不能光看穿着,要看有没有那个“内在”的。 四千左右的赵氏、魏氏和公族士兵,超过半数身穿铁甲,其余人人身上至少有一件皮甲,换作是攻打小型诸侯国的话,公族的士兵再怎么没用,有魏氏和赵氏的士兵当骨干,怎么都能算是一支能够灭国的力量了。 士匄并不全然是在嘲讽对手,至少六成是在嘲讽范氏自己人。 看看呗!明明猜到有人要搞事,事先知道了剧本,还能造成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果真是范氏没有能人了吗? 说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再来就是思维方面没开窍。 一样是“春秋人”的公族、赵氏和魏氏,他们怎么就知道应该预先埋下伏兵,还搞了两面夹击的局面。 人要是身处绝境,不在沉默中死亡,便是在绝望中爆发。 从某一方面来讲,可能是因为他们处在绝对不利的地位,搞得被逼迫着挖掘出了潜能? 范氏的士兵从攻势转为守势,鉴于敌人的数量太多,下意识就朝着士匄所在的位置靠拢。 “阴氏甲士护我,尔等夺取城门!”士匄琢磨着己方城门的三千私军最迟一刻钟后就能抵达,控制住城门可以进去逮住国君,也就掌握了未来定性这件事情的密匙。 命令可以说很正确,范氏的人听了心里却是不怎么舒服。 咋回事啊! 不信任俺们吗? 哪怕范氏跟阴氏现在是盟友的关系,什么时候保护家主的任务轮到外人来干的嘛! 远处已经开始出现呐喊声,不出意外是范氏的其余士兵有动作了。 从高处下来的赵武进入一个房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物,带着十来人从其它城门出了宫城,径直朝出“新田”的某个城门而去。 “范氏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可能没有做任何准备的。城外还有范氏的一个‘军’,除非是能第一时间控制住士匄,要不然绝对是失败的结局。”赵武没乘坐战车,玩了一手单骑走马。 就是控制士匄,不是杀死。 活着的士匄远比死了的士匄有用,起码能让范氏投鼠忌器,一旦弄死就是逼着范氏再无顾忌血洗“新田”了。 宫城那边乱象爆发,城外范氏的营地正在开出大军,朝着范氏控制住的入城大门而去。 赵武不但带着原先的十来人从早先准备好的城门出城,连带守卫城门的三百名赵氏士兵也一块带走,头也不回朝着西边的方向驰骋,苦了后面徒步跟随的步兵了。 他要去哪?反正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到底是去“魏”地,还是绕路换个方向去什么地方,要看事先有没有做什么准备了。 没有离开“新田”的贵族在士匄去宫城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交战的动静传过来,有的贵族选择紧闭大门自保,自然也有贵族早就决定站在哪一边入场。 这些贵族带着武士出了家门,碰到其它的队伍总要问一嘴,例如:“那啥,你选哪边站呀?” 对“暗号”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一旦双方的立场不同,轮到思考是马上开干,还是假装立场一致,合流或者分开。 太多的家族有动作,立场分明的交战在有太多家族参与之后,谁都无法控制的乱战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毕竟,贵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他们平时就存在矛盾,局势乱了再头脑一发热,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又咋地啦? 士匄身边只有六百名士兵,他们却是分兵出去成功地控制住城门,两三千人的围攻被阴氏甲士死死扛住,等待外面的范氏私军一到,变成公族、赵氏和魏氏的士兵受到内外夹击了。 “阴氏的甲士训练仿自魏氏,为什么能比魏氏更强?”士匄的想法是错的。 有那么一个成语叫“殊途同归”,训练甲士缺不了耐力训练的步骤,要不然哪怕是能穿上重量极重的具装,路都走不上几米,有再好的装备也不顶用啊! 阴氏这边其它的地方不说,训练耐力、增肌什么的方式,比魏氏的科学程度高出不止一点半点。再来是吕武舍得投入,方法正确比魏氏的甲士更优秀,肯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士匄认为阴氏模仿魏氏就是错误,阴氏使用的方法比魏氏更科学更合理,有先进一方去模仿落后一方的吗??? 士匄害怕保护自己的阴氏甲士突然跳反吗?说没有相关的担忧是假的,必要的冒险则是能够承受。 如果阴氏真的跳反,早点发现,乃至于是士匄身死,起码范氏能够及早发现阴氏是什么成份,不会等发现的哪一天,给整得局势无法挽救。 “士匄!”羊舌肸距离士匄起码有百米,发出了怒吼声。 现场在开打,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是一种非常吵杂的环境。 士匄却是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浑身浴血的羊舌肸,伸手拉下面甲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事先在城内准备好的范氏三千私军已经抵达,公族和赵氏、魏氏的谋算破产,有什么比当面嘲讽敌人更爽的事情吗? 羊舌肸缺了一条右臂,无法再挽弓射箭。 站在羊舌肸身后的羊舌虎,他则是看到士匄拉起面甲立即挽弓射出箭矢。 知道现在的人,有点身份怎么都要学会射箭吗? 又知道贵族平时的娱乐活动就是狩猎吗? 所以,贵族就没有不会射箭的人,差别是准头怎么样而已。 士匄其实没注意到站在羊舌肸身后的羊舌虎,一杆黑乎乎的玩意升天倒是看到了。 百米的距离有多远? 或者说,三石弓射出的箭矢飞速有多快?一般飞速不会低于每秒八十米! 士匄从看到那支箭矢,再下意识做出反应,一连串的动作怎么都要一秒以上。 站在百米开外的羊舌肸死死盯着那支箭矢。 发现情况的人,每一个人都僵住自己的动作,眼睛的视线随着箭矢而在移动。 射箭的是谁?是羊舌肸的三弟。 而羊舌虎有点人如其名,算是羊舌氏众多族人中很能打的一个,射箭的准头也很出名。 为什么要嘚瑟。 干什么弄出当面嘲讽的事啊!? “我命休矣?”士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 第726章:范氏谋反! 士匄有做反应,伸手拉面甲的同时,手背捂住了脸庞。 刹那之间一声金属碰撞声响起。 这声音仿佛响在了士匄的灵魂深处,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栗了一下,毛细孔速度极快地往外冒虚汗。 并不是士匄用有护甲的手背挡住了射来的箭矢,分明是有一名阴氏的甲士用铁塔一般的身躯挡住了射来的箭矢。 羊舌氏的箭矢,它的箭镞是一种扁形状,射在阴氏鱼鳞甲上面刮落了一片甲片,擦着往旁边的地上飞去,没入地表约一两厘米,箭身晃了晃躺地上了。 很多双眼睛都在注视着那支箭矢,有人庆幸,有人失望,不足而一。 羊舌虎并不是射了一箭就什么都不干了,他一直在连续挽弓射箭,直至二三十支弩箭飙射而来,身上中了四五箭僵住身躯,手里的弓和箭矢掉落在地上,踩着小碎步往后“蹭蹭蹭”地退了一段距离,撞到自家的士兵才被扶住。 阴氏的精锐甲士有什么装备呢?他们除了身穿至少两层甲之外,配置了一杆长度约一米四的戟,平时会扣在后背的一面塔盾,左腰系着一柄战剑和一部悬着的劲弩,右腰则是一匣弩箭。 除了以上那些标配之外,阴氏的甲士看自己的喜好还能选择要不要在后腰别上几把短斧,又或是在前腰斜插着一柄匕首。 一般情况下,阴氏的甲士会身上带着一些斧头,某些时候追不上敌人,会直接投掷斧头弄死对方,遇到了敌对重步兵也会拿起来用。 实际上,吕武正在考虑要不要给自家的一部分士兵增添新的装备,比如用于步战的步槊,又或是全金属的长柄斧,再来就是锤子什么的钝兵器。 没办法的事情,他们跟楚国的“左右广”较量了几次,一次次想杀死一名身穿几层甲胄的“左右广”楚军都有点困难。 敌兵武装起了“乌龟壳”用锋利的兵器很难穿透,用钝器打击反而会有很好的效果。 另外一点,源于阴氏大肆贩售甲胄的关系,晋国内部的贵族购买的数量最多,也是吕武考虑要不要新添破甲武器的原因。 羊舌虎后继射来的箭矢都被来自阴氏的甲士挡下来。 意识到不会有危险的士匄缓了一下下才回过魂来,感觉被太多的“铁塔”给围起来,呼吸方面有点困难。 早期阴氏的兵源素质也就那样,随着吕武的发展越来越好,第一代无法“改良”的话,只能着眼于第二代了呗。 现如今阴氏的小伙子们,只要老爹原本是一个“士”或“徒”,到了十岁就会被集中起来管理,说白了就是搞军事化的童子军那样。 因为是集体生活,肯定是吃公家饭,饮食方面的搭配往营养丰富了造,但凡不是基因太差劲为前提,平时不缺锻炼之下,一个个肯定长得又高又壮。实在是身体素质不达标也没关系,大不了不当甲士也就是,去其它岗位呗。 所以了,当代阴氏的核心部队,能够成为精锐甲士的人,谁还不是身高一米八以上,连身高两米的人都有,平均身高则是在一米八四左右,并且一个个看上去骨架宽大,脱光衣服一看就是浑身的腱子肉。 当然,阴氏的核心部队数量并不太多,以精锐甲士为例,数量也就一千二而已,其余还有专门的刺客,射艺很强的神射手,灵活轻便的技击武士,等等。 阴氏在武力的培养只是一方面,有些人天生就搞不了暴力,脑子却是一个好脑子,发现了好苗子肯定往文科倾斜。 不存在歧视,然而身体素质能调养和身手还能练,有些人智商的天花板就在那,真不是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 被阴氏的甲士救命了,怎么办? 不管是阴氏的谁救了士匄,反正算到阴氏核心族人头上就行了,等于范氏欠下了一条家主份量的命。 “幸好去阴氏借兵了!”士匄很庆幸,倒也没多么嫌弃自家的士兵。 打从事实上来讲,要是士匄有危险的话,范氏的士兵也会拿命去保护。 话讲起来可能会比较难听,然而却是一个很伤人的价值衡量:家主的命真的比士兵的命重要,死一个士兵也就那样,家主死了则是可能亡掉一个家族。那么,落到后面不止是士兵会死,死的人多了去了。 刚才是暗算吧?不是也是! 知道情况的人喊出来,一个传一个,起到的作用则是两种效果。 范氏的士兵狂化了! 公族、赵氏和魏氏这边的士兵则是感到很羞耻。 不是开玩笑!目前毕竟是春秋,属于是一个要脸的时代,人们的道德观、价值观、思想观还是相对正面的。 射艺天下第一的养由基,不是他多么自信才每次射箭之前,先给对手招呼一声,单纯就是一名贵族的尊严使得他不想也不能进行偷袭罢了。 刚才羊舌虎躲在羊舌肸身后可没有提醒士匄,尤其是射了第一箭之后又连续射箭,摆明了就是进行无耻的偷袭。 如果士匄被射死也就算了,死人是无法出声控诉的。 用卑鄙手段达到扭转战局效果的公族、赵氏和魏氏一伙人,他们会趁范氏群龙无首展开反攻。 现在呢?本来就打不过范氏,又无法破开阴氏甲士的防御圈,出现了那种令人感到羞耻的偷袭,范氏的士兵狂化,节节败退的赵氏、魏氏和公族一些士兵弃掉武器投降,更多则是顺势一退再退,直至退无可退要么战死,不然也投降了。 羊舌肸等一些公族的封主见大势已去,有些封主不想被羞辱选择当场自裁,更多则是被范氏的士兵团团围住。 士匄等了一小会,等来羊舌肸被抓过来丢在地上。 “方才乃是我得志孟浪,再无下次。”士匄知道自己刚才在喜悦之下飘了,多少是有些莫名的降智。 人嘛,狂喜和狂悲总是会做出一些冷静状态下不会做的事情,其实跟智商无关,只跟能不能控制情绪有关。 “天不佑我,奈何?”羊舌肸的模样看上去无比狼狈,尽力在保持着一名贵族该有的优雅。 士匄问道:“赵武何在?” “赵武?哈!哈哈?”羊舌肸有点没平衡感的踉踉跄跄几下才站稳,抹了一把脸,给脸上带去了更多的污垢,满是讥讽地说道:“此鼠辈早已逃奔,或往‘杨’寻阴武庇护。” 士匄愣住了,脑壳上冒出一排问号。 什么情况? 作为都城的“新田”爆发激战,交战地点还是在宫城,主谋之一的赵武却是没有开打就先溜了??? 另外,赵武找吕武寻求庇护?以两家联姻的关系,只要赵武愿意放弃所有,只求一个苟活的话,阴氏好像还真的需要进行庇护啊! 士匄喊来士雃,说道:“速速带人去追!” 这一次要不是士匄带来宫城的部队得力,换作是拉垮一些的士兵,六百人遭到四千多人围攻,能不能坚持到援兵赶过来都不好说。 事前没有将本职工作做好的士雃哪敢多话,应命带上人手快速离开。 “新军佐,且随我入宫?”士匄面甲没有拉上去,脸上的嘲讽以及得志没有观众。 羊舌肸又是一阵“哈哈哈”的大笑,仰头看了蓝天白云一小会,再平视着扫了一圈交战后的场地,放开嗓子大喊:“范匄谋反!范匄谋反!范匄谋……唔?啊!呕……呜呜……咳咳咳!!!” 打人的并不是士匄,自然有范氏的族人或家臣上去制止,一拳重击羊舌肸的胃部,一下子给打得像只虾米的同时,失声和干呕,一连串的咳嗽根本止不住,咳得口水、眼泪、鼻涕齐流。 有人架起了羊舌肸。 剩下的公族封主,或是来自赵氏、魏氏的家臣,他们则是被押了下去,有什么命运很难说。 “主,或可等众家来也?”士富在宫城的城门处拦下士匄了。 现在并没有那一句“三省吾身”的话,刚刚飘起来差点嗝屁的士匄却是长了记性。 羊舌肸可是放声大喊士匄造反,范氏和阴氏的士兵会很懂事的当没有听见,现场并不是没有了其余人啊。 战败一方的人肯定是被看管起来,前来帮助范氏的其余家族各人呢? 范氏已经从事实上干出了在宫城周边交战的操作,再独自进入宫城,一旦国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范氏浑身上下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士富说道:“如今需将赵武、羊舌肸等人宫城城门设伏之事广为流传,我家乃是被迫自卫需使世人皆知!” “我知也!”士匄之前其实只光做事,真的忽略舆论了。 他看向刚才救了自己的阴氏精锐甲士,说道:“唤来葛存。” 这名阴氏精锐甲士从头到尾拉下面甲,使得士匄只能从甲胄上的一些记住的特征才能辨认出来。 人情肯定是记在阴氏一族这边,个人的感谢不是士匄不做,属于根本没法报答这名阴氏精锐甲士的情况。 没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士匄是范氏之主,他不能越过吕武对阴氏的任何人进行赏赐,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所以,士匄如果真的非要报答这名阴氏的精锐甲士,他最好的做事方式就是找吕武说明,让吕武去对这名甲士进行赏赐。 一会之后,葛存来了。 “你家主人在‘郜’,几日可达都城?”士匄问道。 葛存说了一个时间。 士匄又说道:“我决意,暂不入宫城,敬待阴氏之主前来。” 还是那句话,国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范氏真的无法给世人解释。 士匄左思右想,公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逼疯,天晓得会不会已经把国君怎么了。 现在的情况是,范氏这边不能明晃晃进入宫城,派人悄悄进去又可能中圈套,不如等吕武来了再一块进去? 当然,主要也是士匄没想过“挟国君以令各家”这么回事。 事实上,晋君姬彪现在正处在谁都命令不了的状态,权威有没有用,要看背后是谁在撑腰。 第727章:权力的游戏 “新田”的乱局以范氏获得胜利而尘埃落定,他们并没有进入宫城,至少没有引发大局朝着更不利的方向推动。 另一方面,开始玩起舆论的范氏猛然间发现自己的名声很差,尤其是有些污点怎么洗都洗不去。 某些对范氏的黑料显得似是而非,听着像是那么一个回事,只有范氏的头头脑脑才知道压根不是己方干的。 是范氏迟钝了吗?不完全是。 主要是范氏沉浸在晋国第一强大家族的快乐中无法自拔,某一段时间不但对负面名声不在意,还觉得是因为自己太强大了,导致各方的羡慕嫉妒恨。 那么理解其实也没有错,强者总是会遭到舆论的更多恶意,再加上自己不检点的加持,一般名声好不到哪去。 他们能够自我安慰:那些家伙只是自己享受不到属于强者的快乐,可劲地用嘴巴来诋毁而已。 春秋时期在乎名声吗?肯定在乎啊! “不能任由如此!”士匄历经一劫变得更加谨慎,很多想法也在悄然出现改变。 他说:“我家强盛,亦需美名。” 那啥,俺不但要越来越强,虚名什么的也要! 士富知道当下讲某些事情不合适,还是说道:“郑已应邀,我私以为‘新田’一军可往‘虎牢’。” 范氏之前的敌人是赵氏,然后赵氏将一部分公族拉下水。他们谁的面子都不给,连带公族一块摁在地上揍,打着打着战火已经蔓延到公族一些封主的封邑了。 实际上,公族的封主主动入场,范氏只是一种合理反击罢了。 再来是,晋国的贵族在针对公族方面有默契,怎么还会弄得范氏的名声越来越差呢? 里面有阴氏的黑手吗?吕武肯定会推波助澜,要说主动并且无中生有的去进行抹黑,则是没有的事。 不独吕武会这样操作,不要以为春秋就不懂玩舆论,想一想赵氏和郤氏是怎么一步步走向毁灭,不用过多深究就能得出有人操作的因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咯。 要是自己谨防甚微,又或者是反应及时,也能是公关能力高超,又有一个坏名声吗? 打从事实上来讲,浑身黑透透的人太多,某些人洗地能力高超,不是一样混得有头有脸? 士匄对郑国真的入场不忧反喜,与核心族人商量了一套又一套的应对措施。 这一天,阴氏的大军来到距离“新田”郊外。 “阿武。”士匄于情于理需要出城迎接,见面立刻给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闻你追捕赵武?”吕武问道。 士匄一瞬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用着恶心的表情说道:“弃其盟友而不顾,未战先怯奔逃,竖子耳。” 老实说,赵武干的事情很恶劣,背负着这样的污点,不要说赵氏快亡了,哪怕赵氏再强盛也会得到一个盛而衰之的局面。 士匄问道:“赵武未往你处寻求庇护?” 吕武说道:“如此为人,我焉有德行款待?” 所以是,赵武哪怕没有死亡,晋国这边已经不存在他的舞台,即便去了诸夏各列国也没人愿意收留,跑去晋国百年之敌楚国一样会遭到唾弃。 现在留给赵武的选择并不多,他要么是改名换姓窝藏在某个旮旯地方了此残生,不然就是带人出诸夏文明圈的范围创造新生。 “我不用告诉士匄关于赵武的消息吧?”吕武心想。 从“新田”离开的赵武不知道是逛了几圈,真的去了“郜”寻求吕武的庇护。 同时,吕武没有对士匄说谎,深深觉得阴氏没有那个荣幸庇护赵武这样的人,委婉拒绝庇护的请求后,赠给了赵武少许的物资。 然后,赵武带着约三百来人往东北方向而去。 这位赵氏孤儿到底是去邯郸赵那边,还是深入草原找自己的白狄亲戚,他本身反正已经上不得台面,看就看能不能有子孙后代谋求爬上诸夏的历史舞台了。 吕武为什么不把赵武抓起来交给范氏?脑子坏了才这么干啊! 阴氏和赵氏毕竟有联姻的那一层关系在,鉴于赵武的一系列表现不进行庇护还有话说。 至于抓起来这种事?难道是阴氏要讨好范氏,又或者阴氏要向世人表现出绝情的一面呢? 士匄突然间发现赵胜也在,呐喊问道:“此人为何……”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讲开。 吕武简单地将赵胜代表公族那个派系去“阴”城联络自己的事情讲了讲,其余什么的就没有多说了。 “何其昏聩方觉公族有救?”士匄有那么点一语双关。 他们同乘战车进入“新田”城内。 城外并没有看到太多交战的痕迹,城内交战后的废墟就有点多了。 现在的建筑物,一般就是茅草屋,好一些就是个夯土墙,破坏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有点火就能将整座建筑物给毁了。 看到堂堂一座霸主国的都城不但废墟处处,且看上去萧条无比,有见识过“新田”的繁荣,再看到现如今的景象,谁都不免要有一些感慨。 “君上……”吕武拉了一个尾音。 士匄脸色难明地说道:“张朔多次面见君上。” 哦,那就是晋君姬彪至少还活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并且公族的封主死了那么多,应该是把小家伙吓坏了吧? 吕武问道:“张朔?” 没搞错的话,张氏多次为赵氏求情,临到“新田”大战之前也没有任何的表态。 范氏都已经夺取宫城的城门,难道还能是遭到张氏的阻拦,才没有杀进宫城的?这就有点魔幻了啊! 士匄选择笑而不语。 懂了。 张氏的选择是靠拢向范氏,以后就是范氏的马仔之一啦。 “张氏愧对赵氏,又觉得羞愧于韩氏,选择投靠范氏?”吕武觉得张氏的这波操作很是666。 再怎么说张氏也是一个老牌家族,还是晋国内部排名靠前的梯队。他们投靠向范氏,还将带着一批友好家族一起向范氏靠拢,算是范氏赚大了。 吕武的脑子里还是进行甄辨和计算,想道:“张氏的势力范围在南边,肯定是察觉到了范氏独霸南境的盘算,明白到了必须选边站的时刻了啊。” 当前晋国的情势基本明朗,还没有看清楚局势的家族,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被清理的对象。 有鉴于张氏并没有跟韩氏撕破脸,而韩氏目前是阴氏的马仔之一,能够操作的地方还挺多的。 吕武猜得没错的话,未来一段时间里或许会从韩氏那边得知张氏示好的消息? 如果真的出现那种状况,吕武的选择是会将张氏两面讨好的事情透露给士匄知晓。 不为别的,单纯为了使得南境出现乱子,哪怕范氏很快就能扑灭,造成的影响也会非常恶劣。 绝对不能说吕武阴险,事关权力层次的这种游戏,比拼的是脑子,谁的智商不足就会输! 进城之后,他俩在范氏府宅跟一众贵族会合,再一起前往宫城。 吕武看到的晋君姬彪并没有多么憔悴,甚至看不出有担惊受怕的地方,看上去还是一个充满了童真的孩子。 “元戎。”国君生母就不一样了,看着瘦到能被一阵风吹倒,很用心打扮了还是有着一个大眼袋。 吕武也没顾忌都有谁在场,回礼之后说道:“我在,君上必安。” 没错,哪怕是我抽烟、喝酒、嗑药、有纹身、逛夜店、喜欢换人睡、流过好几次,但我依然是个好女孩! 阴氏奔着“化家为国”而去,不代表就会杀上一个或几个晋国的国君。 所以,不管今后会出现什么状况,吕武保护姬彪的人身安全是绝对保定了! 不出现什么意外,吕武甚至会让姬彪有个“安乐公”的尊享,除了事关权力之外,要什么给什么。 中等贵族在交换眼神。 范氏、荀氏、解氏等等一群人脸色如常。 作为元戎保证国君的安全怎么啦?应有之义啊! 国君生母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甚至还抽泣了起来。 说到底,晋国公族的那些封主又蠢又不可靠,杞国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国,他们这对孤儿寡母真心很害怕的。 “君上,封主、魏氏、赵氏祸乱都城,引战火燃烧宫城,其罪当伐。”士匄说道。 这是倒打一耙吗?好像也不全然是呀??? 吕武说道:“范氏冒犯君威,亦有罪。” 这一下让士匄脸色变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小老弟,你想整个啥? 吕武没理会士匄,接着说道:“有罪当罚,我罚范氏万金。”说着看向士匄,问道:“你可服气?” 呃!? 用一万斤铜来揭过在都城和宫城交战的事实,一下子免了犯上的罪名,哪怕无法堵住悠悠之口,还是真心划算的呀! 士匄低头行礼:“认罚。” 其余人怎么想的? 他们看到的是士匄被吕武死死压制住,并且吕武处理起来虽然拉了偏架,考虑到失败一方没话语权,也算是给全国上下一个交代了。 吕武环顾众人一圈,视线停在晋君姬彪身上,说道:“涉事封主免其邑,食邑归君上享用。魏氏、赵氏除名,君上可觉妥当?” 士匄没什么反应。这事本来就是他跟吕武之前说好的处置。 晋君姬彪有点迷糊地看着吕武,被自己的生母拉了拉衣摆,才背台词,说道:“诸事元戎处置,寡人甚决心安。” 呐?你才是大佬,想咋玩,就咋玩呗。 反正,俺又无法反抗。 第728章:阴氏正式加入内战 吕武并没有要在“新田”长待的打算。 阴氏的大军甚至没有在“新田”郊外驻营,短暂地休整之后开拔向西。 “我此去,攻伐魏氏方归。”吕武看着凋零的与会者,心里谈不上有什么太特别的情绪。 同样的房间,赵盾、栾书、郤氏三兄弟、智瑩、韩厥、中行偃,乃至于最近的魏琦、魏绛和赵武、祁奚、羊舌肸等等人都待过。 他们在这里商议国家大事,有些人还能肆意地挥斥方遒,每每下达一个命令就能决定数万人的命运。 房间的装修也就那样,取的却是一个政治上的意义。 一个场所也不用特别不在乎它到底格局怎么样,取决的是谁在当地干过什么,产生了什么样的后继影响。 士匄颔首,说道:“我将南下迎战郑军。” 所以了,吕武既然到“新田”这边来,需要干的事情就包括派出使节前往“新郑”痛斥郑国君臣。 而士匄率军南下迎战北上的郑军,是打一场就算完事,还是逮着郑国继续打,要看郑国君臣的态度。 他们还有一件必须做的事情,也就是接应先前南下的晋军北上。 这样一来,至少在郑国没有服软认错认罚之前,晋国对宋国的军事行动只能暂时停止了。 说起来宋国还真的是有点小幸运,以前有楚国这个威胁,中原霸主晋国在紧要关头总能出现,卫国也出了死力气保住宋国;轮到楚国衰败下去,晋国要敲打宋国的时候,晋国内部却是自己爆发了大乱,还有头铁的郑国跳得太高。 按照当前的局势走向,晋国哪怕是再一次打服郑国,不将齐国和卫国再收拾一遍,大概率是不会立刻南下再次攻打宋国了。 局势的发展是那样,代表宋国起码有两年左右的时间来进行斡旋。即便宋国君臣对晋国的斡旋不出现效果,他们也能倾力进行备战,或是争取来自楚国的支持? 走吧,该走的人全走,使得“新田”能够有片刻的安宁。 吕武没有询问士匄会怎么处置羊舌肸等公族的封主,没有去问的必要,问了极可能还会惹上一身腥。 魏氏、赵氏的族人、家臣和士兵?不出现意外的话,族人会被放回去,家臣和士兵要么被收编,不然就是变成奴隶。 晋国的内战一直都挺现实,一般情况下会是赢家通吃。 战败一方的家族,家主以及重要族人自杀或被杀,留下一个无关紧要的族人继续伺候祖先血食,其余的家臣、“士”、“徒”和属民、奴隶肯定是变成胜利一方的财产了呗。 吕武先是到“荀”那边等待在“耿”的那一部分阴氏私军过来,停驻约半个月来了解前线的战事发展。 由中行吴的指挥之下,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的联军付出重大伤亡的代价,夺取了魏绛亲自固守的“令狐”一城。 那一战双方都带着很强的胜负欲在较量,野外排兵布阵打了将近半个月,直至荀氏和中行氏的援军抵达,魏绛才率军入城进行固守。 仅是看伤亡的话,双方在进行野战时,中行吴这边的死伤明显比魏氏那边多出了一倍。而这还是中行吴这边本来有三万,魏氏的魏绛只有一万兵力。 打到魏绛入城防御阶段,魏氏这边还有个五六千的兵力,中行吴不算新到的援军只剩下两万人出头了。 这样的战损比并不是中行吴的指挥能力不行,主要是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的士兵在打阵战方面,表现真的没有魏氏士兵那么出彩。 “魏氏三千甲士走脱几人?”吕武在问的是荀会。 中行吴等人攻下“令狐”就率军追击突围而去的魏绛残部,目前是在辟耳山那边的新战场。 认为事不可为的魏绛逃得并不狼狈,他们留下一千人守城,余下的士兵再次出城列阵,邀请中行吴再来一次堂堂正正的较量,打赢了才有序地朝东南方向撤退。 中行吴看士兵的士气低迷,只有选择先攻克“令狐”来挽救士气,攻陷城池提振士气之后才率军进行追击。 吕武得知魏氏在“令狐”这边就用了三千甲士,理解是重步兵部队,听到数量足有三千还是感到了吃惊。 “当下辟耳山魏氏甲士数量足有五千。”荀会一脸的晦气。 怎么越打,魏氏的甲士越多?补充的呗。 里面其实有阴氏的锅,谁让吕武给予魏氏经销商的身份,魏氏能够用更便宜的价格从阴氏买到更多的甲胄。 魏氏本来就有自己训练重步兵的“独家秘笈”,紧急关头不再严守质量,暴出足够数量的重步兵,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稀奇。 注意,就是重步兵,不是阴氏核心部队的那种精锐甲士。 魏氏的重步兵也不是全部身穿来自阴氏的甲胄,超过六成以上的重步兵是穿一种厚重的皮甲。 他们现在还不是“魏武卒”级别的重步兵,武器标配就是一柄战戈,极少数重步兵才能同时携带盾牌以及强弓。 这么看,是不是能明白魏氏重步兵跟阴氏核心精锐甲士的差距了? 当然,阴氏这边也有自己的重步兵部队,甲胄肯定是阴氏自产,无法每一名重步兵都配上一套鱼鳞甲,胸甲什么的则是保管够用。武器则是选择标配以戈矛和盾牌,没有携带远程武器。 并不是吕武不想尽善尽美,纯粹是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有些人负重跑了十来里还能扛得动盾又射得了箭,有人则是没有负重跑个一两里都能气喘吁吁站都站不稳。 “魏氏具装重步不会低于一万……”吕武需要埋怨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太没用吗?竟然只是消耗了魏氏一千左右的重步兵。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魏绛在“令狐”动用了三千重步兵,打了将近一个月,后面又阵战了一场,还能带上两千重步兵和近两千普通兵种长途跋涉去辟耳山,足以说明魏氏士兵的质量真心不差了。 事实是什么?魏氏很早之前就痴迷研究人的体力锻炼,后来又加入了负重训练来进一步更加耐力,少不得人在生死攸关时刻能爆发出更强的求生欲。有良好的底子,再加上现实逼迫他们必须远离,事实也证明他们办到了。 吕武说道:“魏绛选在辟耳山交战,实为明智。” 这个就要唠嗑唠嗑当地的地形了。 那边在大河边上,也就是现代的三门峡附近。 当前那边不但地势险要,尤其是还有晋国少有的盐池,同时位处“魏”地与“虞”地中间,多少算是一个交通要道了。 魏绛只要能在当地坚持住,能够避免敌军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魏”地进行破坏,怎么着都能将秋收干完,拥有更多的粮秣来用于战争消耗。 荀会说道:“如我所知,魏绛出兵‘桑田’、‘徦’、‘柏谷’抢收阴氏之粮。” 这事吕武早就知道了,要说被气得肝疼,还真没有。 荀会看到吕武仍然一脸平静,藏起了另外的一些小心思,问道:“元戎往辟耳山,抑或……” 那便是中行吴的战场,阴氏去凑什么热闹? 再则,一旦吕武到场,荀氏、中行氏、智氏和韩氏就该心里有意见了。 说白了就是,谁打下的地方就由谁来收获战利品,他们已经付出重大的伤亡代价攻陷“令狐”一地,阴氏去抢食就显得不地道了。 “我往西,先入‘大荔’,渡河攻‘魏’。”吕武说道。 那么就是计划不变。 中行吴这边攻打“魏”地以东的封地,包括晋国的中部、东境其余地方,包括站在魏氏那边的盟友。 阴氏则是攻打“魏地”以西、以南、以北的区域。 各有各的好处,谁也别去妨碍谁,坚持不住求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有一张地图,能够发现吕武要干的事情是将秦国与晋国这边无缝相连,取得了“伊洛之戎”的地盘之后,日后“化家为国”也就有了东进山东列国,南下也有了一个出入口。 南下那个出入口对阴氏有点重要,可以入蜀的呀。 到时候吕武当然会夺取“蜀”地,连带“巴”地也会攻占,达成一个东出能够攻打山东列国,南下则是能攻略楚国,类似的战略布局。 吕武率军离开“令狐”抵达“大荔”开始用兵,抵抗肯定是遭到了抵抗,攻城掠地的速度则是非常快。 从当地魏氏的抵抗力度来判断,魏绛应该是将各封地的家族军队都调去了“魏”地? 一些被俘的魏氏家臣以及附庸贵族,他们证实了吕武的猜测。 吕武并不着急前往攻打“魏”地,弄慢工细活那般以“大荔”为桥头堡,极尽所能地消灭能够发现和找到的抵抗力量,分兵前往“高陵”、“泾阳”、“棫林”等属于魏氏的城邑,一一没有太大难度攻打下来。 之所以能顺利,固然有魏氏收缩兵力的原因,更多的则是阴氏这边早就准备充分。 当然了,其余地盘打得越是容易,越能说明“魏”地的难啃程度,吕武必须要有这个认知。 某天,吕武率军来到大河西岸,等待着就要渡河进军“魏”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来了。 第729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魏琦来了,还带着魏武过来。 爷孙两人带来的护卫并不多,穿着方面也挺普通,未见什么剑拔弩张。 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制止阴氏加入内战吗?不可能的了。 阴氏已经对魏氏展开了进攻,先后攻陷了魏氏的那么多城邑,双方进入到正式的交战状态,说明阴氏这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参战,不可能因为某些个体的交情而选择罢战。 从私人角度论起来,阴氏欠魏氏的人情早就还了干干净净,倒是魏琦还欠吕武一条命。 如果从普世真理来论断,魏氏跟赵氏、公族搞了那么多事,仅仅选择在宫城设伏士匄就不对,哪来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语制止这一场战争呢? 吕武不想见,家臣却是建议见一见。 理由嘛?魏氏这一波完蛋的概率无限大,留下一些情份给魏氏的各阶层看,以后管起来也许能会轻松一些。 毕竟,阴氏和范氏这边的阵营,打赢了肯定会分配战利品。而战利品并不全是死物,还包括活生生的人。这些俘虏的反抗意识有多强烈,取决于他们的恨意有多大。 “此番而来,乃是送武归阴。”魏琦没有任何废话,干出了对魏氏未来不看好的实际行动。 什么“送武”呢?就是将魏武托付给吕武了。 这操作在其余年代会显得很怪异,春秋时期这么干却不算什么。 都知道栾书这个人,知道栾书所在的家族曾经差点覆灭,然后栾氏将栾书送到赵氏那边一段时间吗? 也就是,赵氏是要覆灭栾氏的势力之一,栾书的生父栾盾跟赵衰的交情还行,选择将栾书托付给赵衰照顾。 栾书在赵氏那边生活期间跟赵朔成了好朋友,后来栾氏重新发展起来,两人的关系显得相对亲密。纳闷的是栾书跟赵同、赵括从小就不对付,后来更是发展成为生死仇敌。 这个就是后来栾书某种程度上保下赵氏孤儿的原因之一,并且在赵武重新进入晋国上层阶级的视线时没有针对,甚至还暗悄悄地抬了赵武一手。 现在,魏琦就是在效仿栾盾旧事,期望吕武能够收留魏武,给予魏氏的栎阳一脉至少保住嫡系骨血。 而赵氏收留栾氏子,后面栾书成了覆灭赵氏的主力之一,肯定是被下意识遗忘的咯。 认真算起来,赵氏的一些操作总是会令人看了迷糊,他们不但干出过收留栾氏子的事情,还在郤氏覆灭时收留了郤氏子。 然后,栾氏子成了覆灭赵氏的主力之一,后来的郤氏子也给赵氏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度差点又让赵氏嗝屁了。 吕武看向对自己行礼的魏武,脑海中回忆起了跟魏相的点点滴滴,情不自禁说道:“如相仍在,何至于此啊!” 在魏相活着的时候,阴氏和魏氏的关系一直挺亲密的。 他们关系的变化是在魏绛成为魏氏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后,并且随着魏绛上位让两家的关系急转直下。 如果魏相没有英年早逝,很多事情走不到今天这一步的。 在吕武原本的设想中,他是想带着魏氏和韩氏一块瓜分了晋国,其余的卿位家族只能算是备胎。 没有太复杂的原因,吕武毕竟是跟魏相、韩无忌、韩起接触得比较多,私人交情方面并不是士匄能比,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中行吴就更没得比了。 要干大事肯定是跟相知相熟的人一块干,很多时候跟其他人凑堆,完全就是一种没得选。 吕武看到的魏琦气色很差,行木将朽的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事实上,魏琦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很久,没有成熟医疗技术的当下,药什么的根本没有,需要靠人的免疫系统战胜病魔,实在没办法则是靠惊人的意志力硬撑着。 “魏氏如此,于阴氏而言并不无辜。”魏琦要死了,很多话无所谓怎么讲。 以前还看不出来,等阴氏掌控了秦国,想要获得“魏”地就会有些动作,肯定是被魏氏察觉到了。 所以,魏绛有反应就对了,不然还等着阴氏将魏氏吃干抹净吗? 吕武低叹了一声,就实说道:“我需秦川门户,并不仅言索取,返赠魏氏东境封邑。我取我需,魏氏更(gēng)得数倍新土,除却名声有损,实利多也。” “如相仍在,我自无不可言之事,奈何?”吕武说道。 那些并不是假话,在吕武这边一直有对魏氏的补偿方案,跟魏氏的关系没变总会带着一起玩的。 韩氏什么的?吕武其实没有刻意针对过,一来是没有需要,再则是韩氏有点人畜无害。 那并不是在贬低韩氏。 这一家子已经被韩厥带歪,换成韩起当家作主又改变得过于迅猛,家族内部其实乱得很。 事实也是那样,一个家族有什么的门风,并不是当家的人想变就能立刻华丽转身。家主的想法是那样,底下的人做事风格是另一回事,造成的就是头脑跟身体的不协调。 吕武所处的历史时空,韩氏是这么一个样。 原版的历史上,韩氏只是在吞并郑国过程中有过一次高光时刻,随后就一直拉稀到灭亡之日的来临了。 申不害变法?十万韩国新军?打都城防御战都能折损过半,证实了变法的失败,哪是什么高光时刻呀。 有“先入为主”思想的吕武,真的很难高看韩氏一眼。 某种程度上吕武对韩氏的感官,也代表韩氏会相对安全。 看看吕武最为忌惮的秦国是什么下场,第一个领盒饭啦。 然后,潜力巨大的齐国同样被反复折腾,轮到有余力针对楚国又玩了几次狠的。 魏琦留下魏武,孤车离开了。 这么搞,搞到吕武需要派人护送魏琦,免得魏琦在半路上病发身亡,或是被野兽给啃食入腹。 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会给阴氏的名声留下污点的。 吕武庇护魏武有毛病吗?要从什么角度去看了。 曾经的阴氏选择庇护苦成氏,吸收郤氏的遗产变得非常顺利,隐患什么的其实也有,需要花时间来慢慢修修剪剪。 现在吕武再庇护魏武,对阴氏战后接收魏氏遗产也会有帮助,自然也会同样存在隐患。 还是那个问题,一个家族不是有这样的问题就是有那样的问题,哪可能一点麻烦都没有?做事选择最为有利的选项就是了。 那么,吕武需要给魏武安排一块食邑吗? 这一次跟阴氏庇护苦成氏有点不一样,吕武需要给郤毅安排一块食邑,对魏武则是可以有也能不用。 大军的渡河并没有因为魏琦的到来而停止,更不会因为吕武选择庇护魏武而罢止对魏氏的攻击。 先行渡河的阴氏部队,他们并不是立刻向着“魏”地进发,选择在周边砍伐木材来搭建营地。 大河的东岸地形比较复杂,除了有成片的树林之外,往东是一片连绵的山区,需要走上四五天才能穿过。 早有阴氏的队伍驻守在山地里面,他们充当眼睛和耳朵,防止有敌军在山区设伏,或是搞一些准备火攻的操作。 同时,山区内的阴氏部队,他们还是警戒力量,一旦发现异状是需要用狼烟示警的。 这一支阴氏的私军数量有个七万,其中骑兵六千。 不是有十二万吗?一开始是的,参战之后会出现伤亡,再来就是攻克一地总要留下部队驻守。 所以,除非吕武再次下达征召命令,要不然手头能用的兵力肯定是越变越少的咯。 想要兵力越打越多其实也行,持续从封地调动军队,要么就是走哪里就裹挟一批炮灰。 关键问题在于目前是春秋,士兵是一种荣誉、实利、风险并存的职业,真不是谁都够资格当兵。 “你往‘栎阳’,抑或随我入‘魏’?”吕武在问魏武。 这是一道不大不小的考验。 魏武要是选择去“栎阳”代表还有念想,极可能也会搞事;要是选择去“魏”地见证魏氏的灭亡又显得太残酷。 “我往‘新田’,可否?”魏武问道。 吕武招呼来一名“士”,吩咐让他率领本部护送魏武去“新田”那边。 阴氏的大军并没有快速扑向“魏”地,行军是有在行军,只是速度方面有点慢。 “辟耳山仍在激战,中行吴增兵于‘下阳’。”宋彬颇为感慨,继续说道:“此战酷烈远超晋秦‘崤之战’。” 那是发生在公元前627年的事情了。当时秦国趁着晋国国丧要偷袭郑国,晋国君臣考虑到需要遏制秦国东出,又要争取郑国,由晋襄公率军在崤山隘道设伏全歼回师的秦军,俘虏秦军三帅。 没错,就是设伏。说明没有成为霸主之前的晋国底子也黑,成了霸主国之后才开始端起来。 这样来看,秦国动不动就对晋国搞不宣而战,无非就是打不过晋国而已,得胜就不会让秦国的名声一再变差了。 辟耳山就在崤山的西北方向,两地之间的距离并不超过百里。 那一边还非常靠近周王室的地盘,吕武有魏氏的一些情报,显示魏氏转移了部分的人口和物资前往靠近周王室地盘的伊洛之戎山区。 魏氏那是想干什么?要在伊洛之戎那边落草为寇,还是败局无法避免要去寻求周天子的庇护? 第730章:第N次世界大战的节奏? “魏”地很大很广,并不是只有一座“城”而已。 叫“魏”的城是魏氏的主城,其余算是“邑”的级别,另外就是其余的“邦”了。 魏氏自毕万因为功劳被赏赐“魏”地,到魏绛这一任魏氏家主算是经营了五代人,算时间则是从公元前661年到公元前547年,足有一百一十四年之久。 从地理环境来论,“魏”地算不上多好,甚至临近大河的西边以山地居多,并且很令人纳闷地出现土质盐化以及极易干旱或时不时发生水涝的情况。 会经常干旱跟有没有在大河边上无关,只跟山川地势的海拔高度以及地下水流失速度有关。 大河就是那样,某些靠近大河的沿岸时常干旱,要不然就是时不时来一场水涝什么的。 要是上游持续暴雨,对于大河沿岸的人才是真的苦,又给碰上河床改道基本就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大河虽然是诸夏的母亲河,但它真的没有多么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时不时就要暴躁一阵子。 “过首山方有城邑,其内之人逃奔,只余老弱病残。”霍擅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他是谁?原本是“霍”地的一名中等贵族家主,后来成了吕武的家臣之一,主要负责跟骑兵有关。 阴氏大军进入“魏”地,广撒骑兵四处侦查,主要是寻找可能存在的魏氏大军。 陆陆续续传回的情报就是霍擅说的那种情况,魏氏将能带走的人和物都带走,甚至还捣毁耕田设施,放火把聚居点给烧了。 如果魏氏在某处准备了大军,俨然就是一副坚壁清野的架势。 阴氏应该怎么去对待魏氏的那些老弱病残? 他们毕竟是在打内战,当下的内战虽然比国战残酷,干一些屠杀的事情则是属于没可能。 事实上,各诸侯之间进行国战,暴力一般只发生在军队的较量,属民和奴隶只是胜利者的战利品或财产。 谁会去破坏触手可得的财产?不会的嘛! 内战还有一层另外的关系,大家都是同一国的生民,讲着相同口音的话语,有必要那么嗜杀吗? 吕武说道:“收拢罢。” 病患就是意思意思,哪怕阴氏已经有了医疗手段,战时肯定是优先于军队,没可能将宝贵的药物施以魏氏丢弃的弃子。 老人?不去杀死,不使野兽逞凶,给口饭吃也就是了。 妇人和孩子对阴氏才是最有价值的群体,她们能生产,他们会长大,有着属于自己的未来。 吕武多少觉得魏绛这一手玩得漂亮。 而魏绛到底是主观意识,还是真的不在乎老弱病残的死活,反正起到拖慢阴氏大军行军速度的作用了。 阴氏现在的医疗手段基本是外科方面,诸如受到创伤了应该怎么缝合、包扎,基础的消毒……比如将针或手术刀先高温处理,其它真的就没有了。 没办法的事情,一个体系历来就是有一个慢慢累积的过程,怎么可能一下子从完全没有到全部都有。 中药体系?阴氏控制了秦国,连带“扁鹊”团队也落到袋里。问题是秦国的医者也就研究出中医的初步体系,给予的进步空间不是一般的大。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中医在东汉时期大跨步了一次,到了有明一朝才渐渐趋于成熟? 现在能寄望的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阴氏的极力推动下,诸夏这边能更早出现有效的救治手段吧。 鉴于阴氏从“动刀”的外科手术开始着手,诸夏的医疗体系会是个什么样的发展趋势,有点不太好说了。 若是“动刀”手术后面成了诸夏的主流,还有个丞相曹操犯了脑疾,医者大概率就不用枉死啦。 某天,范氏攻下“温”的消息传到吕武这边。 这样一来,哪怕赵氏还有一些封邑,“温”的陷落基本预示着赵氏在晋国已经除名。 很简单的道理,赵氏的主要封邑是“温”地,其余只能算是边角料,失去主要封邑的赵氏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肯定是完蛋了。 随之而来的消息还有郑军从“虎牢”撤兵,原因是先前随同南下晋军去宋国那边的子产紧急赶回“新郑”。 听说子产当堂咆哮,狠狠地臭骂了郑君姬恽以及其余公族大臣一顿,选择子孔当替罪羊,亲自指挥军队灭了子孔一家,再带上子孔前往“虎牢”赔罪。 这里也就能明白郑国为什么敢掺和晋国的内乱了吧?原因是子产原先不在过国中,失去了子产也就等于郑国没有智商担当,干出了不该掺和的糊涂事。 “不知中军佐会否待主处置?”宋彬问道。 按照道理来讲,到了国家外交的层次,哪怕邦交不是阴氏负责,只要吕武是晋国的元戎,没有绝对的处置权,过问权力和干涉权力还是有的。这个也是晋国卿位家族每每倾力竞争元戎宝座的原因之一。 吕武笑着说道:“如士匄明智,当下非攻郑之时。” 换句话来说,一旦士匄觉得非攻打郑国不可,等于是无视了晋国内部的乱象,要以范氏一家之力学习阴氏在秦国身上做的事情,试图将郑国变成范氏的傀儡国。 阴氏花了多少时间,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解决掉秦国?前前后后花了大约十年的时间,最多一次出动五万的兵力,最少兵力也不低于两万,仅是看最终的数据,十年累计阵亡了两万三千余士兵,残废的士兵一万八千余。 而那还是总共耗费十年,打得太急太赶绝对不止仅仅那些伤亡。 当然了,伤亡是少了,动用的物资却是极为庞大,算是一种以物资耗费来减免伤亡的做法。 怎么会是残废跟阵亡的比例差距不大?这个就是冷兵器时代的一种常态,交战起来极易失去手或脚,受伤之后出现发炎发脓的症状也会搞得非截肢不可,要不然丢的会是命,不止是截肢了。 “范氏攻郑于我家有利。”宋彬说道。 吕武摇头,说道:“虽是如此,齐、卫必有异动。” 荀氏、中行氏和智氏还陷在跟魏氏交战的泥潭,没有多余的实力和精力去管齐国和卫国。 晋国的内战规模越打越大,尤其是阴氏也下场参与内战,等于对外的可用兵力没了。 但凡齐国没有彻底沉沦,他们能不干朝思暮想的事情吗?赶紧地将谭国和纪国再次灭了,怎么都能消除掉内部的矛盾,还能将失去的疆域恢复过来。 卫国那边,现任国君卫秋陷入很大的麻烦,原因跟卫国失去了河北城邑息息相关。 给卫君卫秋的选项可不多,他没有能力平息国内的怨气,害怕卫国那位遭到国人驱逐的卫衎回国搞复辟,极大可能性是趁着晋国内乱试图夺回河北的城邑。 “主参战,乃是因为此事?”宋彬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 吕武虽然要瓜分晋国,自己要做什么是自己的事情,外人来伤害晋国就不允许了。 所以,阴氏参战还真跟国际局势的变动有关。 现在,吕武在等着齐国和卫国赶紧想干么就干么,再合力跟中行吴尽早消灭魏氏,好让中行吴有闲心去折腾齐国和卫国。 事态如果那么发展,吕武保住了身为晋国元戎的荣誉,晋国的霸权能得到伸张,其余参战者也能获得好处。 最为重要的是,在保卫晋国的同时,各家的兵力又会消耗掉一批,到时候阴氏“化家为国”哪怕遭到阻力,怎么都能更轻松一些的吧? 吕武在等待的事情很多,包括中行吴可能的求援。 辟耳山那边的交战很激烈,双方在那边山区来来回回打了将近一个月,不知道多少士兵血洒疆场,还有多少士兵会殒命在此。 “魏氏未向辟耳山增兵。”吕武以前还真没发现魏绛有这能耐。 大家伙一块出兵,自从魏氏的家主换成了魏绛,一次次都是打酱油的干活。 好嘛,打国战藏着掖着,轮到打内战各种发挥,简直不当人子啊! 魏绛带着三万左右的魏氏私军在辟耳山? 以魏氏的实力能征召出多少士兵,怎么都有个七八万吧? 那么就是说,魏氏的主城“魏”起码有四万大军,并且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中行吴带着七万左右的联军,用两倍以上的兵力打魏氏,受限于战场地形无法发挥兵力优势,后面仅是留下四万大军跟魏氏拼消耗,其余部队拆散去攻击魏氏封邑以及盟友了。 从魏绛撤往辟耳山,不是直接回转“魏”城,吕武就猜出魏绛打的是什么主意。 吕武没有提醒中行吴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魏氏没有将全部的兵力龟缩“魏”城,除了城池真的装不下那么多士兵之外,有一支实力足够强的魏氏私军在野外,不解决掉的话,怎么去攻打“魏”城?怕不是要一边攻城,一边提心吊胆被突然冒出来的魏氏大军来一下狠的。 正在等待的吕武等来了消息。 士匄果然代表晋国拒绝了郑国的道歉,范氏十万大军出“虎牢”直接进入郑国国境,开始了对郑国的军事行动。 “未曾与主协商便做下此事,中军佐不足以谋也。”葛存给了这么一个论断。 吕武心里肯定不舒服,要说多么暴跳如雷则是没有。 站在范氏的立场,他们已经知道阴氏控制了秦国,当时阴氏也没有跟魏氏等盟友协商,肯定觉得自己是在效仿阴氏旧事,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 关键是什么?是当时阴氏那么做对晋国有利,而范氏现在这么做则是有害于晋国。 “你往上军将处,告知我攻‘魏’城。”吕武觉得时机不对,然而很多时候哪有什么绝对的好时机。 所以,该上,就得特么上了啊! 第731章:灭魏,灭魏! 来了,阴兵来了! 七万阴氏大军磨磨蹭蹭了将近两个月,秋季来临之际抵达了“魏”城的郊外。 在这一段时间中,阴氏清扫了“魏”地除了主城之外的八成“城”、“邑”、“邦”,得到的收获却是不怎么丰厚。 当然了,阴氏攻打魏氏不全然是奔着物资的收获,人口则是非常在乎。 “‘魏’城虽大,不足藏十万众。”吕武在远远地眺望着城池。 老魏家的“魏”地也就西边的环境差一些,过了首山就是一片土质肥沃和水系交错的肥美之地了。 这一片区域环境最差的其实是河西,也就是三门峡以及大河南岸区域,其它地方是真心不错。 只有这么一块地盘,会是一个发家之地,有更多的选择为前提,地处要冲就显得不适合大力建设,免得一再遭受战火荼毒。 真实情况也是那么一个回事,一旦阴氏建国的话,该片区域只适合当桥头堡,真不合适大力发展农业。 远处的“魏”城并不是笔直四四方方正方形的形状,城墙会因为地势不允许而拐弯,城外各处能看到很多被砍伐得光秃秃的木桩。 树林并不是刚到的阴氏大军砍伐,早在阴氏大军抵达之前就被魏氏给清理了。 能够想象城内储备了多少木材以及粮秣,也能猜测魏氏是打算实收“魏”城来期待有突发事件的发生。 吕武甚至都还能想到魏氏极力地在拉拢某些家族,其中包括了范氏。 说起来也是挺莫名其妙,魏绛认为范氏可以拉拢,倒是对阴氏彻底死了心。 或者说并不莫名其妙,阴氏要魏氏的“魏”地,范氏跟魏氏不存在什么无法调解的矛盾,魏绛不愿意向阴氏求饶,转而去社交范氏,好像是比较有希望? 所以了,士匄带着十万大军出“虎牢”攻打郑国,某种程度上让吕武和中行吴等一个阵营的人松了口气,不用担忧范氏突然间给跳反了。 对于范氏而言,没有彻底打死公族就南下,存在的隐患则是太多。 抵达“魏”城郊外的阴氏大军无法就近取材,只能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砍伐树木,用以搭建营寨,也是日常生火造饭的材料,甚至做成拒马什么的。 “辟耳山战事已入尾声,上军佐惨胜新军将。”葛存刚从‘新田’那边过来,还有另外的消息要告知。 肯定是比较重要的消息,要不然留守“新田”的葛存不用亲自过来。 果然,葛存又说道:“南下大军受困于‘斗首’,宋与楚盟,齐、卫、鲁未辞行而归师就国。” 这个“斗首”就是现代的通许,那边的地形实际上并不险要,要命的也是基于地形相对开阔和平坦,无法利用险要地形在突围后隐藏行踪,走哪里都处在明晃晃的境地。 宋国牛逼了啊?敢于跟楚国结盟。 换句话说,晋国这一次内乱太严重,致使宋国君臣判断晋国哪怕内乱平定,实力方面也必然大不如前,使得他们觉得跟楚国联盟就能恫吓晋军短时间内不敢再南下? 上一次宋国只是去楚国武装游行,好像是获得了回报? 只是吧,楚人出了名的反复无常,他们现在能跟宋国结盟,转头发现晋军无法南下,会不会立刻跟宋国翻脸呢? 吕武说道:“宋必有后招。” 葛存说道:“下军将遣人归国求援,另告知宋盟于吴、越。卫亦有会盟迹象。” 有点意思了。 除了晋国阵营和楚国阵营之外,诸夏这边好像要出现第三个阵营? 宋国的经济实力不差,人口方面也不少,再加上跟楚国修复了关系,联盟吴国、卫国、越国,极可能还会拉上齐国,似乎是够资格成为第三个阵营的。 从宋国跟吴国结盟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过份看好楚国的信誉,提防那位动辄就大呼“我乃蛮夷”的邻居很紧啊。 吕武说道:“你告梁兴南下寻中军佐,务必使他往而救援‘斗首’被困之军。” 范氏的十万大军在哪?他们没有头铁地撞向“新郑”这座郑国的都城,当前应该是在氾水附近。 被困“斗首”的晋军能不能救回来对晋国很重要,一旦他们覆灭的话,会证实晋国的确不行了。 要是列国确信晋国的确没落,他们未必敢直接挑战晋国,选择强国投靠则是必然。 而那些强国为了展现实力,不是找楚国打一战,就是找晋国试探,最大的可能性是找内乱中的晋国立威。 真的出现那种情况,内乱中的晋国会应对得比较吃力,必将使情势进一步恶化。 吕武又说道:“我家出一万骑兵,亦往救援被困大军。” 这一万骑兵不是从攻伐魏氏的大军中抽调,会再次从封地征召,准备就绪会马上向南进发。 葛存问道:“郑会否盟宋,抑或盟楚?” 郑国已经要赔罪,遭到士匄的无情拒绝,并且范氏大军已经开始在攻打郑国的城邑,的的确确是逼着郑国找盟友抱团取暖啊。 吕武笑得比较轻松,说道:“如诸侯以为晋国衰败,重建次序正当其时。” 那些神经病,不看看晋国内战的各个家族动用了多少兵力,只要内战中不是折损得太过于夸张,分出胜负之后的晋国还有横推除了楚国之外其余列国的实力。 事实就摆在那里,晋国喜欢搞内乱没错,几乎每年都在对外用兵,足够说明晋国武力方面的底蕴到底有多雄厚,楚国有资格小瞧晋国,二流、三流和不入流的诸侯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觉得晋国彻底不行了呢? 说难听点,即便是晋国分裂了,建国的几家打二流、三流和不入流的诸侯,同样是一个大人教训小孩的局面。 有那么点难受是,教训起来或许不难,想要进行吞并则是属于困难重重了。 葛存走了,需要先去“霍”地找梁兴,下达征召骑兵的命令,再回去“新田”转达吕武的命令,进行一系列符合程序的留档和存档。 兵临“魏”城的阴氏大军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城,他们不慌不忙地构建营寨,打造一应大型攻城器械。 当然不是只建一座营寨,区分主营以及其余的据点,怎么都该把控一些要道和制高点。 “主,河北之地窥见戎骑,彼之与魏氏合流。”霍擅又来了。 戎人吗?他们跟魏氏结盟啦??? 考虑到魏氏转移人口和物资去伊洛之戎的山区,再则是魏氏跟戎人长期有联系,怎么不令人觉得意外呢。 事实上,没有吕武推动历史发生改变,魏绛在原历史上就是靠着“和戎”上位的。 原历史中分裂晋国的赵、魏、韩三家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不是指军队的特殊兵种,特指他们都有联系很深的盟友。 赵氏跟某支狄人是亲戚关系,后来更是吞并了那支狄人。 魏氏跟戎人的关系一直挺不错,不但能够长期稳定地获得大量皮革,牛、马、羊的供应也相当稳定。 韩氏则是跟周王室的关系无比亲密,他们三家分裂晋国能够获得周天子的允许,韩氏在其中的功劳可一点都不小。 吕武说道:“好事。” 真的是一件好事,说明魏氏没有能够说服范氏掉头对付阴氏这个阵营,不然就不会有戎人明晃晃地跟魏氏合流。 除了那件好事之外,阴氏跟范氏合力攻打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一直无法解决的原因是那些戎人实在太会躲藏。 这一次魏氏跟戎人合流,要是能将戎人的主力带到战场,不失是解决戎人主力的机会。 吕武说道:“联络‘新田’范氏留守士富,告知戎人主力已现之事。” 没道理只让阴氏去单独出力打戎人,有利益牵扯的范氏肯定也要出力的呀。 这下好了,魏氏不但没有能够说服范氏调转枪头,引来戎人掺和晋国内战,变成范氏必须对魏氏动手。 只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也就是位处大河南岸的阴氏封邑要倒霉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阴氏获得那边的时间太短,主要经营的地盘不在当地,没有进行大规模的人口安置,相反抽取了相当的人口去充填秦川那边的“侯丽”和“麻隧”。 因为阴氏某种程度上的忽略,夏收期间就遭到了魏氏的抢劫,一些粮食的补种没有进行,损失什么的也就那样。 吕武现在已经是家大业大,再则很明白战争一旦爆发不可能毫无损失,有选择性地放弃一些区域挺正常的。 已经知道魏氏另一股大军在哪,攻打“魏”城的行动也就能够开始了。 在正式攻城之前,吕武派人喊话,邀请“魏”城驻防主将一见。 出城的人竟然是本该在辟耳山的魏绛? “叔父归来便病故了。”魏绛没有什么哀色。 谁?魏琦啊! 吕武视线从城池那边转到魏绛身上,说道:“栎阳武往‘新田’。我亦再赠你一言,如魏氏迁徙向东,我可既往不咎。” “多谢阴子美意。”魏绛肯定是不信的。他收敛起笑意,说道:“如阴子尽撤大军,归还我家封邑,我可不告知天子、诸侯,阴氏在秦所作所为。” 有点儿意思了呀? 第732章:若阴氏灭亡…… 不好意思,吕武没有经过专门的忍笑训练,无法憋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魏绛则是看着在“哈哈”大笑的吕武,脸色一阵阵的茫然。 咋地啦? 阴氏已经清洗了秦国一次又一次,眼见着就要搞“化家为国”的操作,不是在挑战周天子以及麾下诸侯吗? 这件事情要是闹得举世皆知,不但周天子会震怒,连带列国诸侯也会跳脚,对想要挑战权威性的阴氏恨之入骨,组建联盟共同讨伐也是必然的呀。 另外,阴氏内部都同意“化家为国”吗?一旦内部人心不齐出现混乱,再被外部势力干涉,一下子弄得举族皆亡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笑,有什么好笑的? 这么大的事,竟然还笑得出来??? 笑够了的吕武停下来,很认真地问道:“你此番遗祸栎阳氏,可妥当?” 死去的魏琦还没有下葬,他怎么都给魏氏留下了一脉嫡系骨血。 魏武被魏琦拜托给了吕武照顾,以春秋法则肯定会善待,能不能得到什么发展则看个人能力了。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魏绛竟然不顾魏武在阴氏这边能不能得到个善终,选择了最不应该的鱼死网破,不怕魏氏遭到阴氏的清算,一个族人都没法活着吗? “阴子若退兵,自可相安。”魏绛说道。 也就是吕武在春秋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才能搞懂魏绛的脑回路,要不然会觉得那是一种无比可笑的做法。 周天子允许一国之臣摇身一变成为异姓诸侯吗?脑子正常的天子肯定不会允许。 列国的诸侯愿意看到有为人臣者裂土分疆吗?肯定也不愿意的呀。 要是出现了一个成功的案例,所有的为人臣者会不会效仿?是不是一旦有什么不如意,手头的实力也足够,有样学样玩那么一出。 那样的事情一旦成为惯例,作为一国之君的大佬,他们还能睡得安稳吗? 现在是封建的时代,贵族有自己的臣、民和城邑,代表能够组建军队,并且手里掌握武力还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贵族有强弱之分,强的贵族强到不像话,弱小的贵族则勉强维持一个体面,一般就是依靠周礼带来的“法统”在进行约束。 而周礼其实就是宗法,讲得更透一些就是:宗主为天子,姬姓诸侯为小宗,一起来维护姬姓为天下共主的格局和权威。 姬姓天子以及一帮亲戚,他们一直都在做“排他”的事情,能允许殷商后裔的几个诸侯,包括一不小心蹿起来的异姓诸侯,基本已经到了一种容忍的极限,哪能允许人臣摇身一变也成为诸侯之一呢! 所以了,他们对于“始作俑者”的反应绝对会非常激烈,一旦天子肯当那个带头大哥,姬姓诸侯怎么都要放弃纷争团结一把,为的是保证他们的“唯一性”不被破灭,防止出现一些人臣来个有样学样。 吕武问道:“你我相知,然否?” 魏绛沉默不语。 不就是因为互相挺了解,一旦走到对立面,不存在什么侥幸心理吗? 然而,吕武说的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阴氏到了有进无退的格局啦。 拿晋国曾经的那些家族来说,赵氏和郤氏实力比一些一流诸侯国弱不到哪去,他们做到了权臣的极致,找不到另外的出路,落得一个前路无门,选择了极尽放纵,得到一个身死家覆的下场。 “唯有穷兵黩武,战至诸侯失声?”魏绛脸色逐渐严肃。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阴氏进行了“化家为国”的操作,迎接的必然是诸侯联军的干预,一场以上的大战在所难免。 魏绛问道:“范匄、荀吴乃是同谋?” 现在没有录音机,现场不是阴氏就是魏氏的人,讲了后患也就那样。 吕武才不允许魏绛当个明白鬼,只是笑笑没给答案。 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成年人应该懂得这样的道理。 “我若起兵,出兵二十万绰绰有余。”吕武不是在吹牛逼,单纯打击魏氏的抵抗意志罢了。 魏绛脸色一僵,心说:“常规暴兵是那数字。若是阴氏极限动员,兵力也许能超过三十万。” 不光是凑起那些数量的军队,阴氏还能保证士兵的列装,后勤补给起码能保障三年不断。这个就是吕武处心积虑储备物资的成果。 吕武笑吟吟,继续说道:“中行吴麾下之兵八万,尚可动员五万;士匄挥师十万南下,一声令下或可再征十万。” 是这样吗?魏绛心里有杆秤秤。 有那么一件事情讲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却是一个令魏氏笑不出来的笑话。 在魏绛的评估中,真的玩命的话,赵武起码能征召七万左右的兵力,公族合起来或许能达到十万兵力,再加上魏氏的十二万,那么就是将近三十万的总兵力。 他们一旦操作顺利,怎么都能依靠国君的“法统”号召一些贵族靠拢,不靠谱的算一下能凑出四十万左右的兵力吧? 一个五百万左右人口的晋国,打内战能暴出合起来约八十万的兵力。这个不就是晋国能称霸的底蕴嘛。 都说是双方玩命了,肯定也就不是那么在乎兵源素质,反正拿命去拼个胜利也就够啦。 结果是什么?是赵武简直稀烂,公族也是烂泥,一下子阴氏和荀氏、中行氏、智氏、韩氏的压力全由魏氏一家扛起来了。 更令魏绛感到无语的是,赵武和羊舌肸将“新田”的好局面一下整没了,没有泛起一点点涟漪的同时,吕武、士匄、中行吴一起发声,国君进行背书,魏氏、赵氏、羊舌氏等等家族一下子成了叛逆。 之前吕武说了什么,要魏氏认输,会给在晋国东境安排新的封邑对吧? 魏绛之所以不信跟吕武的信誉值无关。 有那么一个事实,也就是吕武的信誉值一直杠杠的,不怪魏氏跟阴氏成了生死仇敌,魏琦还选择将魏武托付给吕武照顾。 站在魏绛的角度,他觉得选择妥协也是一个慢性死亡的结局,不如轰轰烈烈干上一场。 魏绛也不是没有留下后路,魏氏有约二十万的人口转移去了伊洛之戎的山区,带去的物资数量十分庞大。 作为魏氏下一代继承人的魏舒早就不在“魏”地这边,他去了伊洛之戎安排新的生存之地。 同时,魏绛说服“三戎”驰援魏氏,不看质量看数量拉来了近九万援军。 魏绛剩下一招最狠的操作是,他派人前往“洛邑”,不出意外已经面见周天子,告知阴氏想要做什么事情。 所以了,在魏绛看来,他们固守“魏”城等着诸侯合兵来攻,到时候由谁来品尝到胜利果实的甘美,尚未可知的呀! 吕武对阴氏的人招呼了一声。 这么个举动吓了魏绛一跳,以为吕武要不讲武德,直接动手杀人了。 有阴氏的人拿来几个包裹往地上一丢,掀开的包裹滚出了几颗腌制好的人头。 “告与你知,天子赠我首级,转赠与你。”吕武在说谎。 阴氏要对魏氏动手,魏氏搞的动作太大,有点不太好干预,截杀一支魏氏的小队伍,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咯。 魏绛认出那些人头是谁了,心里一沉的同时,爆发出一串笑声,说道:“阴子怎知我只出一伙。再则言,天子如何昏聩自此。” 现任的周天子爱财闹得举世皆知,平常也会干出一些很荒唐的事情,不至于连诸侯的臣子搞分疆裂土都觉得无所谓吧? 吕武说道:“韩无忌已往‘洛邑’。” 这一下魏绛的脸色有些绷不住了。 韩氏跟周王室的亲密关系对某些人不是秘密,哪怕周天子不认那层关系,很多周王室的公卿是认可的。 对,没错,周王室那边包括天子和公卿已经无法左右天下局势,搞一些法统上面的舆论,乃至于是出出声要求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天下诸侯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心态有些崩的魏绛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现在的魏氏能奢望的就是周天子号召天下诸侯合兵出征,一旦周天子那么做并且只针对阴氏,很可能让中行吴和士匄背刺阴氏,变成天下人共同讨伐吕武的局面。 那么,也就等于魏氏不但有救,论功行赏怎么都能吃掉阴氏河西的封邑,或许还能接手对秦国的控制?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局面,魏氏现在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成事后还能谋夺阴氏的冶炼技术和匠人,一下子让魏氏一跃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家族之一。 “范匄、荀吴何其愚蠢,竟被你玩于股掌之间。”魏绛面无血色了,还不忘嘲讽。 “非也。”吕武很正色地说道:“范氏图谋未少于阴氏丝毫;荀氏宗主聪慧,深知与强者为伍方可无忧。” 魏绛已经在吩咐麾下的人准备回城。 吕武抬手摆了摆,有点点的索然无味,说道:“唯你本可分羹而肥,落此下场实乃咎由自取。” 魏绛问道:“如魏氏东迁,果真既往不咎?” 吕武无声地笑了笑,对魏绛眨了眨眼睛,有些促狭地说道:“我有言出必行之诺,你无应承敢为之心。” 再问就没意思了呀。 哪怕阴氏做出保证,魏氏敢做吗? 魏绛行礼,道:“它日为朋,明日战阵相见。” 吕武还礼,道:“魏氏落幕之战,必轰轰烈烈留于青史。” 旋律,那熟悉的旋律。 它响起来了。 啊~~~朋友再见!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第733章:灭此朝食! 这一天,东方刚有一缕阳光时,“魏”城的各处城门打开。 城内先是涌出一大批的战车,随后就是常规类列装的步兵。他们在城池外约一里进行列阵,像是又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魏氏要出城邀战吗?看样子,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吕武得到汇报,想了想,说道:“命弩兵射箭。” 阴氏这边的主营盘搭设在距离“魏”城约七里之外的开阔区域,留出足够的空间当然是用来摆阵。 事实上,攻城部队肯定会留出足够的空间,抵得太近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到来的阴氏大军除了主营之外,还有许多屯兵数量适中的营区,基本上控制住了“魏”城对外的各处要道,甚至连城外通向城内的水道都进行了掌握。 城池内肯定会有水井,只是一座城光靠地下水来维持,用水方面会非常勉强。 诸夏这边不像罗马的一些大城市会建立水渠链接城池,一般情况下建城时就利用上了天然的水系,要么是让水系延伸到城内,不然就是水系处在城池边上。 不管水系是在城内或城外,每天清晨和傍晚绝对会是最热闹的所在。 清晨会有无数的人肩挑、手提,用各种工具将水运回家中。 傍晚则是会有妇女拿着需要洗的衣物或其它什么东西前往下游,各自占一块地方进行洗漂。 吕武有来过“魏”城,只是好些年头没有再来,不太清楚“魏”城有没有学阴氏的城池在城内搞蓄水池。 什么蓄水池?其实就是吕武模仿罗马人,会建立一些人工水道引水入城,再建设数量足够的蓄水池储水,甚至还能让水顺着渠道不断循环,搞一些城内水渠什么的。 喷泉啥的?阴氏暂时没那功夫去弄,要看某次作业会不会发现相关的原理,专门研究则没到那么闲的时代。 能这样当然是阴氏这方面的技术累积足够,要不然并不是挖一条通道就能让水流通,还要看渠道水平合不合格,否则水还真的无法从低处往高处流,并且一旦某处水位太低要通向水平高的地方会出现漫水的情况。 所以,哪怕只是修建水渠,里面要用到的知识也是一点不少,没搞懂相关技术的话,还真不是谁都能来主持修建水渠的工程。 阴氏会断掉“魏”城的外连水道吗?要看战事的烈度究竟怎么样,没打红眼之前大概率不会那么干,真的到了必要的时刻投毒都能干得出来。 当然,投毒什么的只是说说而已,什么毒才能将整座城池的人一下子毒死,哪怕是砒霜想立即毒死一个人的量都不低。 其余的毒?比如将死掉腐烂的动物尸体弄进水里,需要有一个漫长的发作期,再来危害的范围不是一般的大,并且还会遗祸后代,得是多么阴损才会这么干啊。 出城列队的魏氏部队遭到了阴氏远程兵种的漫射,突兀间的伤亡不少,乱则是没有乱起来,使得准备冲锋的阴氏骑兵终止了动作。 这一股魏氏部队出城是想干什么?他们只是在大河西岸的援军没抵达之前,需要出城来钳制阴氏的攻城,会找个地方驻扎再死守,一旦阴氏展开攻城则会配合守城部队干扰阴氏的攻城部队。 该做法是军事中再普通不过的常识,也就是说除非是蠢到一种极致,又或是情况不允许,要不然守城的将领没可能将所有己方军队龟缩入城,造成一种孤城困守的局面。 城外的军队哪怕不多,对敌人多少也会造成一种牵制作用,造成多多少少的心理压力。 如果城外的军队数量充足,配合城内守军就能对敌人形成一种夹击的效果。 城内和城外都有军队,还会从事实上形成一种掎角之势,对于防守不是一般的有利。 那么,魏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城外驻扎大军,并且早早地构建硬寨呢? 同样的一件事情,什么时候去做很有讲究,过早干了可能是白给,时机合适再做则是恰当。 吕武来到前沿,看着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的魏氏部队,低声说道:“我家储箭多也。” 刚才魏氏的弓箭手试图反击,三石以上的强弓回击的射程不够,一轮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击了。 阴氏在“沫之战”对阵楚军,射出了两百万“次”以上的箭。 需要用到“次”,主要是阴氏没携带那么多数量的箭,有些是收回再利用,跟现代出动多少“架次”一样,同一架战机多次出动,也就有了“架次”这么种计数方式。 当然不光是阴氏弩兵列阵在射,阴氏的战车以及步兵肯定需要一块出场,一旦魏氏军队反击就是一场大战。 吕武转头看向稍微靠后的位置,那边用布盖着一些大家伙,看轮廓好像是床弩,并且还有投石机? 是的,就是床弩和投石机,却不是来到“魏”地再临时打造,乃是从“阴”城那边出发就给带着。 这些器械阴氏之前还没有在战场上用过,就是准备用来打内战的。 那句话怎么说?对内重拳出击,对外唯唯诺诺??? 没有的事,纯粹是对外作战阴氏能赢,对内则是要赢,并且赢得举世之内的所有人无话可说。 吕武现在会拿那些器械来攻击出了城的魏氏士兵吗?不会的。 攻破“魏”城对阴氏比较重要,肯定是要留下足够的惊喜给魏绛的咯。 “魏”城的城墙上已经人影绰绰,远远看出弓箭手的数量不少。他们能够借城墙高度将箭矢射得更远,可惜的是射程依然够不着阴氏的弩兵。 出城的魏氏部队达到三千左右,肯定不止这个城门的三千,其它三个方向一样有魏氏士兵在出城,共计约有个一万两三千的数量。 有些出了城的魏氏部队硬着阴氏弩兵漫射下,整队之后发起了反击,战争也就正式爆发了。 “阴氏有弩,韩氏亦不及也。”魏绛看上去面无表情。 晋国韩氏以远程攻击享誉“东方世界”,还包括韩氏制作的强弓很精良,更重要的则是韩氏掌握了很溜的箭阵技艺。 同样是射箭,该怎么射,什么时机又该主要针对哪,其实还是非常讲究的。 玩游戏都懂“集火”这个词吧?什么时候该各自针对各自的目标,必要时对某个目标“集火”打击,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问题。 魏绛太知道远程武器的射程越远越占便宜了,尤其是达到了一定的数量之后,谁挨射谁难受。 所以,他刚才说的是阴氏大量装备了弩,使得韩氏的善射优势已经不再。 “主,北面、东面已在酣战,是否……”魏刚话没说完被制止了。 这一次他们出城固然有要建立掎角之势的目标,无法在城外立足,又或是难以突围成功,也能是一次“火力侦察”的呀。 对于魏氏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大河西岸的那支援军,一旦这股援军抵达的话,才会是跟“魏”城形成一种掎角之势,到时或守或攻完全没有问题。 在大河西岸那边,魏氏有个两万左右的兵力,有部分是从辟耳山突围过去。 除了魏氏的两万部队之外,还有来自三戎的九万联军,合计十一万大军。 魏绛现在非常在意的是中行吴在干什么,打完了“辟耳山之战”后是就地休整,休整完了去攻打魏氏的其余封邑和盟友,还是会向“魏”城这边逼近。 以现在的习俗和法则,之前阴氏没有掺和辟耳山那边的战事,中行吴没有得到邀请也不该来参与对“魏”城的进攻。 没什么太特别的原因,有能力吃独食,谁愿意大方分享,是吧? 魏绛扪心自问,换作自己绝对不会来阴氏的主战场,跑去抢占其余城邑,它不香吗?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出城的魏氏部队,北面和东面先后被迫撤向城池,西面和南面则是还在不尴不尬的坚持着。 败撤的魏氏部队并没有入城,主要是城门并没有打开。 而魏氏不开城门的原因是有阴氏骑兵在虎视眈眈,害怕开城门让己方败兵入城期间,阴氏骑兵紧随其后夺取城门。 要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导致“魏”城陷落,绝对会是春秋战争中最为搞笑的一次交战。 所以了,败退回来的魏氏士兵只能紧紧依着城墙,再瑟瑟发抖地挨着阴氏弩兵的远程打击,时不时有人中箭死去或受伤。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要么是等着城上落下吊篮被救,要不就是等着时机城门打开,反正还有得熬。 魏绛耳边传来了战鼓的作响声。 战鼓的节奏再令人熟悉不过了,催促着大军出营列阵,也就能看到各处的阴氏营寨有大批的将士有序出营,不慌不慌地整队列阵。 “今日确实乃是大战的好天气啊!”魏绛抬头看着蓝天白云,脸庞感受着微风的吹拂。 时间应该是一天的卯时三刻(7:45)。 其它城墙面魏绛看不到,他所处的这边有大约两万左右的阴氏部队完成列阵。 “攻城车、攀城车、云梯、盾车……”魏绛当然认得那些攻城器械,眼睛看向了城墙上准备好的带钩绳套。 那些带钩绳套是用来对付攻城车和攻城塔的,钩中再让士兵拉,可以将大型攀城器械拉倒的呀。 所以说吧,出现了矛,人们就会研究出盾来针对。 有了大型攻城器械,肯定就会想方设法来对付攻城器械,军事装备历来就是这么更代研制的。 魏绛看到了一些事先没见过的玩意,眼睛瞳孔缩收了起来,心想:“那些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操! 阴氏能不能别老是这么花样百出啊!!! 第734章:惨,太特么惨了! 对“魏”城的进攻是多个方向同时展开,受困于城墙下方的魏氏将士很难有生还的可能性了。 那么就是说,魏绛派出一万三千左右的部队出城,取得的成果仅是造成阴氏这边约一两千人的伤亡,后续大概就是配合城墙上的友军拖延阴氏攻城部队在墙角立足的时间,除此没有其它收获。 攻城肯定用不上战车,所以看不到阴氏战车朝“魏”城冲锋的画面。 同时,阴氏这边的军阵中固然有骑兵,他们也不会做出对着城池发起冲锋的事情。 高机动部队在这种城池攻防战能够做的事情不多,逮住机会冲向城门试图夺取大概就是最大的用处之一。 如果有高超的奔射技能,骑兵也能绕城进行射箭。 用骑兵去冲击城墙这种事情,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还是骑马步兵,哪怕只是为了让攻城部队快点抵达城墙下方,又有哪一家的财力是这样浪费的? 吕武记得自己看过的很多影视剧作品中,反正不管是什么场合都能看到骑兵的身影,诸如用骑兵攻城,舰船上跑马,看到时的脑壳上其实是冒出了一排排的问号。 当然了,影视剧作品那么“演”就真的是在“演”而已,给予观众一种视觉上的震撼,不能当真的。 阴氏的攻城部队抵近到“魏”城前方约三百米的距离还在推进,以现在的计数单位也就是差一百米就相距一里地。 受困在城外的魏氏部队,军官约束着士兵列阵,尤其是收集来能够挡下箭矢的所有东西,想要在队伍前方弄下防护设施。 各个城墙段受困的魏氏士兵数量不同,靠近城门的区域数量最多,阴氏的攻城部队不将他们解决掉,大型攻城器械推上去了也是葬送掉推动器械的人手和畜力,甚至大型攻城器械也会遭到破坏。 “止!” 一连串的指令被军官下达,而他们会命令本部停止前进,当然是看到了后方的旌旗下达指令,战鼓声也停止了敲响。 站在城墙上方的魏绛看到的是两万阴氏大军列出了一个个长方形的军阵,因为长度有点长的关系,军阵的厚度也就显得有些薄了。 “魏”城的城墙并不笔直,长度约是三里左右,也就是长达一千两百米;城墙高度约是七米到九米之间,厚度怎么也有个四米以上。 现在,魏氏的很多士兵已经上了城墙,弓箭手待在前方,持盾和持戈的士兵站在后排。 城墙上除了带钩的绳索之外,还能看到数量不少的石块、檑木,再来就是一捆捆的箭矢了。 油锅、木拍等等玩意,哪怕是晋国这些年进行的攻城战不少,魏氏还是没有走到这一步。 在城墙后面的下方,能看到一大片被刻意清理出来的空地,有着大量的士兵列队站立着。 从更高更广角的位置俯视,城内几乎看不到平民的存在,每一个走动的人都是穿着制服,也就是“魏”城打从事实上已经成为一座兵营。 “魏”城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又或者说多少士兵,需要让魏绛派一万多人出城? 有上面那个疑问的理由太残酷,一座城的负荷量总是有个度,并不是装越多的人越好。 军事统帅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包括计算城中的粮食和水源能提供多少人消耗,他们哪怕知道非常残酷还是有计划地损失掉手头的兵力,能给敌军造成更大的损失肯定越好,不能取得多少战果,该舍弃的兵力还是要舍弃。 战争总是会将人最阴暗的一面表现出来,只有不懂战争的人才会使用文字去堆砌美好的想象,事实则是战争中的每一个人都被逼迫得如同野兽,在那个“牢笼”里搏命。 吕武在安静地看着“魏”城,一面又一面属于魏氏的旌旗看过去,再看城墙上守军的模糊身影,视线落在了城外列阵的魏氏士兵。 阴氏今天动用了将近四万的部队来攻城,主攻的方向是吕武所在的西侧,其余三面只能算是一种牵制。 当然,若是魏氏守军应对失措,阴氏的牵制或佯攻也能变成主攻。 吕武转过身,下令道:“炮车掀开蒙布。” 这个“炮”应该是石字旁的那个“砲”。 西面的炮车数量大概有个三百辆,每一辆需要五个人来操作,像是搅动绞盘,又或是进行装石做业,还能是装了火油的陶罐放到发射器。 攻城用投石车挺正常的吧? 床弩的话,用于攻城不是为了杀伤,主要是在城墙面上钉出可以用来攀爬的“梯”。 如果是将床弩用来守城,打从事实上就是针对敌军的攻城器械,要么是盯着敌军的主将往死里弄,再来就只是起到威慑作用。想用数量不多的床弩造成超多的杀伤,床弩崩了都不一定能杀死多少人。 另外,投石车将城墙砸塌这种做法,需要有耗时砸上几个月的心理准备,并不是一发或几发石弹就能把城墙砸塌了,有时候砸上一两年都不一定能砸塌了,要看命中率到底准不准。 所以,吕武没有几个月或一两年的时间可以浪费,并不是想用投石车砸塌城墙。 一些装着陶罐的车辆进场,有辅兵将车上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卸载,再待在原地看住那些陶罐。 人在城墙上的魏绛看是看到了,包括投石车和运来的陶罐,能猜出投石车是一种攻城器械,也知道陶罐里面能是装着什么,两种东西结合起来使用又能是干么? 从左到右,最靠左和最靠右的两辆投石车进行了试射。 它们投掷出去的是装着水的陶罐,用以判断投石车的拉力,还有装载量。 阴氏的一次试射可算让魏绛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要将装着火油的陶罐投掷过来?”魏绛脸色大变。 几乎是在魏绛反应过来之际,阴氏这边已经完成了放置陶罐和点火的举动。 一些手握木槌的阴氏士兵在命令声中挥锤,一声闷响之后是金属的响动先发出来,随后就是木质材料的一阵“嘎吱”声。 投石车的投石臂摆动之下,放在发射器的陶罐被抛出去。 陶罐现在的模样是,口子处于半封的状态,有一块燃烧的火绳连接着。 它在半空中旋转飞着,有些陶罐会洒出一些火油,导致半空中出现了火蛇狂舞。 那一幕惊呆了阴氏和魏氏的士兵,他们齐楞楞地看着在飞的东西,再看着陶罐砸落下去。 有点不相同的是,魏氏部队这边很快出现了很多火炬人,阴氏那边则是当着纯粹的看客,感受不到均热,不能体会身上燃烧的痛苦。 陶罐大部分落在城墙上,一次齐射就是大约两百七十个陶罐落在城墙区域,砸落下去就会冒出一团火球,一旦被火油溅到再引火烧身,超大概率是个阵亡的下场。 身上着火的魏氏士兵在极度惊恐和绝望之下会乱跑乱蹿,跑着跑着摔下城墙还好,更多是将身上的火引到同袍身上,再一起制造出更多的混乱。 魏绛不知道是自己幸运,还是阴氏的投石车刻意避开自己所在的区域,总是他们这边并没有砸下要人命的陶罐。 他惨白着脸注视浓烟滚滚的区域,看到大批大批的士兵成了移动的人形火炬,发出了一串惨笑,笑声里满是绝望和苍凉。 狠,真是特么的狠! 难怪阴氏对魏氏怎么在“魏”城添加防御力量都不在乎,一直不慌不慌地清理“魏”地的其它城邑。 有那种武器,除非是守军的远程武器比阴氏更远,要不然有再多的防御兵力又怎么样。 可以投掷火油罐烧城墙段的守军,难道不能玩举城皆焚的操作? 对付城墙段的守军还需要使用大量的火油,想要焚城会更加简单。 毕竟,城内的建筑物都是茅草屋啊! 阴氏的投石车还在继续投掷火油罐,很是尽心尽责地将没有燃烧的区域给补上。 这一烧,怎么都要烧没了魏氏在城墙布置的六七千人。而这只是西面城墙段,还不知道其它城墙段有没有相同的一幕,也没算城墙下方的魏氏士兵。 魏绛所处的这一片区域依然没有火油罐落下。这个对他却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直接砸下一个火油罐砸死或烧死得了。 不费一兵一卒去攻城,城墙上的魏氏守军一个个完蛋或者马上要完蛋,阴氏的将士却是保持安静没有欢呼。 实际上,阴氏这边的人有点茫然,他们唯一庆幸的是遭到残酷对待的不是自己,迷惑于战争的走向正在朝着看不懂的趋势发展。 常规攻城战,哪一次不是敌我双方的将士为了争夺城墙的控制权,拼了个你死我活的同时,尸体堆得满地呢? 吕武听着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再发现己方安静得有些诡异,轻踢了驭手的小腿一下,低声道:“呼,万胜。” 他的驭手是宋彬的第四子,叫吕晓。 宋彬的儿子怎么叫吕晓?原因是宋彬得到了“吕”那边的一小块食邑,分家给了自己的第四个儿子,晓也就以“吕”为氏了呗。 吕晓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嘴巴里已经非常顺从地大声呼喊:“万胜!” 看呆了的阴氏军队,有一个人带头,先回过神来的人跟着喊,然后是所有人一起大喝起了“万胜”之声。 惨,那也是敌人惨。 己方要轻易拿下“魏”城了呀! 吕武这一下满意了,想到了什么似得,呢喃道:“我好像忘记开战前,讲一句‘余姑翦灭此而朝食’的话了?” 第735章:魏氏除名! 结束了吗?不,并没有。 如果是帝国时代阶段的一场城防战,有可能因为遭受的打击太狠,守军死相太难看,极可能造成守军从将领到士兵的心理防线瓦解,导致出现成建制的投降。 现在是春秋时期,阴氏与魏氏在进行的是一场家族保卫战,投降一方很可能会得到一无所有的下场,身为家主的魏绛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投降了呢? 魏绛能够做到的只有坚持,底下的士兵见家主不投降再感到害怕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这么个年头,士兵并没有独自投降的资格,起码需要一名“士”的带领才能投降成功。 “士”有属于自己的荣誉感,他们对家族的忠诚远超于国家,并且很清楚投降之后将得到什么待遇,总是希望能够挣扎一下的。 如果魏绛投降,他本身反正是活不下去的。 魏氏的其余人?得到最好的待遇也是沦为奴隶,一些人则是会被杀死。 有话语权的那一部分人,他们但凡还有得选,允许将自己的命运交给敌人吗?超大概率是不愿意的。 魏绛浑身灰点的回到城内,对于身后滚滚升起的浓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退往街道!”他下令。 这是一座城,一开始有许多的普通人居住在城中,肯定会有占地很广的民居。 有鉴于现在几乎没什么城市规划,民居不规则座落会显得很是杂乱,也就形成了许许多多七弯八绕的道路或小巷了。 魏氏一开始就打算固守城池等待局势发生改变,无论是魏氏和三戎的联军抵达,还是天下诸侯组建联军讨伐阴氏,反正一直坚持下去就对了。 在这种基础上,魏绛借鉴郑人的做法,加班加点在“魏”城内又起了多道防线。 那是一些泥土混草的墙壁,最矮的三米,最高的六米以上,厚度则是从三米到四米左右。 这些城内的“城墙”太过于赶工,建造期间使用的是火烤法。 简单的说就是,搭建起了篱笆结构,再一层又一层糊上泥巴,随后堆上茅草、干柴等物烧,用以快速凝固。 人类在氏族时代就已经掌握了这种方法,一般是用在建设部落外围防御工事上面。 至于说建造房屋?都有街坊邻居,谁敢在建筑物密集的地方放火,不怕引燃周边的民宅,再被围殴致死啊??? 使用那种方法来筑墙,实际上跟一层层夯土在牢固上没得比。这个就是城墙为什么都是使用夯土方法的原因。 砖石造城墙?需要到有明一朝了。 魏氏那不是没办法吗?为了快速在城内建造防御链,自然是什么方法能够快速成型就用什么方式。 “主,若是阴氏焚城……”魏刚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脸上有着很大的惊恐。 魏绛左右扫视都有茅草屋顶的建筑物,更多的建筑物墙壁其实也是易于燃烧的结构。 那是什么墙壁呢?其实就是编制篱笆板,再弄上很多的草,用来阻挡视线,挡风的效果也是比较可以的。 有些人会再在墙壁上糊一层泥巴,问题是有闲工夫或那么讲究的人着实太少。 这样的建筑物一点点火苗就能快速蔓延开来,烧起来那个叫快速和旺盛。 “速速捣毁搬离。”魏绛的选择是这个。 既然有可能成为燃烧物,投降根本不可能投降,先行捣毁再搬移走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街道上本来就有许多的士兵,有了命令又让各座建筑物涌出更多的士兵,他们开始野蛮地拆毁房屋,再将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搬走。 魏绛回到住宅,选了个露天的地方,铺上草席,弄来圃团以及案几,摆上食物和水酒,时不时看一眼不远处滚滚升空的浓烟,一边吃肉、喝酒。 现在还有这种闲情雅致?也不能这么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心里再怎么慌,又或者说感到绝望,极力镇定下来总比表现得歇斯底里,要好很多的吧? 由于根本没有相关的经验,魏绛也不知道城墙那边还要燃烧多久,趁着有空档冷静一下,再补充一下人体需要的营养,算是一种非常理智的做法了。 在旁边服侍的女仆,一个个控制不住在颤抖身躯,倒酒的时候甚至还洒出去了些许。 换作是在平常的时候,女仆出现那种失误会立刻请罪,会得到一个什么下场就看主人的心情了。 被酒水洒在手上的魏绛只是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女仆,看着对方一脸的担惊受怕,说道:“勿需害怕。阴氏若破城,我不得活,将士抵抗必死,你等女子安全无忧。” 是阴氏不杀老弱妇孺吗?某种程度上,是的! 诸夏当前的战争,贵族享受了平时的各种优异生活,家族被灭后族人得到一个悲惨的下场属于应该,麾下的家臣和各个阶级不一定会死。 魏绛镇定下来后再调侃阴氏,原因是阴氏对女性有着很大的追求,攻击异族期间男人有点反抗就会被杀死,女性一般是被掳走等待分配。 简单的说就是,阴氏对女人一般会有优待,能不杀绝对不会杀死,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作为奴隶的时间,不用多久则是会得到一个男人组建家庭。 同样作为战败者而成为奴隶的男性,他们需要劳动非常久,积累“工分”来重获自由之身,一般这个过程会相对漫长,甚至因为无法积累足够的“工分”当奴隶到死的那一天。 没办法的事情,性别不同,人体器官也不一样,待遇肯定就不同的咯。 事实上,阴氏只是延续了古老的传统,远古时代部落之间的战争,战败一方男人一个都别想活,女性则是成为获胜部落的一员,继续为人类的繁衍而作贡献。 因为性别不同得到的待遇不一致,到底是对哪种性别更友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让男人来选,应该会选择战死。 能活下去的女人未必会觉得幸运。 不想得到那样的命运,只有自强图强一条路能走,去掌握他人的命运,不是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掌控。 “阴氏求女多也。”魏绛以前才不会跟女仆多哔哔,感觉情况不太美妙,说话是一种纾解心理压力的方式,很感慨地说道:“吕武早年征讨狄人,遇白狄而千方百计追捕,掳白皮女而调教。由此可见,吕武其人淫也。” 还有这种说法? 另外,魏绛称呼“吕武”完全是一种侮辱,意思就是吕武本来是魏氏治下的一条狗,他们给了吕武发展的机会,换来的是吕武要灭亡魏氏。 这就有点那什么了。 如果那样说的话,毕氏曾经也是晋国国君的一条狗,晋君给了毕氏那么多,毕万的子孙后代发达后却各种针对公族,合适吗? 也就是轮不到魏氏来瓜分晋国,不然算起来比针对公族过分多了。 末代周天子借钱组建“雇佣兵”挣扎了那么一下下,没有能够改变赵氏嬴姓灭周的结局,他临死前也就骂上几句“牧马之辈,弑主贱奴”啥的,追根到底还不是他们自己没用,不然哪能是那种下场。 “主!”魏刚进来发现魏绛在跟女仆碎碎念,讲实话是有点被吓住了。他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城墙之火已灭,敌军擂鼓进逼!” 不就是鼓声嘛。 这边也能听到的呀。 事实上,阴氏那边有进行劝降,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才继续展开攻城。 经过焚烧的城墙变得漆黑,城墙下方以及上面倒毙着很多姿势奇怪的尸体。 这些尸体并没有焦炭化,燃烧的时间以及温度没到那种程度。他们看上去死状凄惨,每一具尸体都是张大了嘴巴,身上的衣物紧紧跟身躯粘着,发出了一阵阵烤肉的味道。 阴氏的大型器械在马或牛的拉动之下抵近城墙,一阵木材的响动后,踏板被放下砸在女墙之上,随后大批的阴氏士兵冲了出去。 这些阴氏的士兵一上城墙就有点受不了,主要是空气里的味道很奇怪,再来是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惊到了。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碍于心理素质的关系,胃部一阵涌动,控制不住从口腔喷出一大股秽物,再被面甲挡住洒得一身。 一声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乃是城下早就严阵以待的魏氏弓箭手得到射箭的命令。 辛亏第一批上去的是阴氏这边的甲士,他们在狼狈的状态下遭到箭雨洗礼,箭矢落下没有响起几声惨叫声,倒是金属的碰撞以及箭镞射中泥土的闷响比较多。 金属的碰撞当然是箭镞与甲片,魏氏的扁状箭镞穿透力一般,只是这种形状的箭镞一旦射入人体,拔出来绝对是钩起一块肉。 倒是阴氏使用的三棱箭镞穿透力极强没有错,处理伤口却比扁状或带倒勾的箭镞更简单。 要是没有穿防具被阴氏的三棱箭镞射中,其实箭镞一般会穿透身躯从另一边露出来,砍断箭杆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傻了才将穿透的箭镞重新从身躯拉回去再取出来。 所以了,阴氏这边的箭分两种,破甲箭镞以及常规箭镞。 有阴氏的军官向后方的友军通报。 很快,阴氏这边的远程部队开始有所行动,弓弩手按照军官的命令选择仰角,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中进行射箭。 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阴氏射出的箭有点夸张,一瞬间平地起了一朵朵“乌云”则是绝对名副其实。 打攻城战嘛,远程兵和近战兵的分配比例七三挺正常,七成是远程部队,三成是攀城作战的近战兵。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比例?冷兵器攻城一般会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对射过程,双方消耗的箭矢数量比打野战会多得多是一种常态。 阴氏哪来那么多的远程部队?现在这么个年头,是个男人基本就学过射箭,射艺到底好不好的区别而已。再来就是阴氏发明了弩,一个人学怎么使用弓箭可能要花上几天或更久的时间,弩就是拿着扣动扳机就能射的武器。 当然了,会用也有很多区别,尤其是能不能听懂各种射击的命令,阴氏这边肯定会在平时培训的咯。 如蝗的箭矢从阴氏甲士的头顶飞过,一定幅度的飞行之后再落下,绝大部分射空了,一部分落在魏氏弓箭手的群中,引发了阵阵的惨叫和闷哼声。 上了城墙的阴氏甲士,不管他们的心理建设有没有完成,已经有魏氏的士兵从走道上了城墙,双方爆发了近距离的厮杀。 因为高度的关系,吕武事先已经得到“魏”城加建防线的消息,未能亲眼看一看搞成了什么模样。 “多达十二道城墙?”吕武有点迷了。 郑人很喜欢搞乌龟流,都城“新郑”搞了九道城墙,其实对平时日常生活是一种很大的困扰。 跟晋国离得近的一些郑国城池一样在内城设了许多城墙,范氏在“管”城就一度撞得头破血流。 “肃清第一道城墙。”吕武怕了吗?没有的事。 “焚城!”他说道。 魏氏想玩是吧? 阴氏才不乐意承受沉重伤亡一层一层的剥进去,烧一次魏氏能顶住,那就烧到魏氏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止! 诸夏历史上第一次有计划的大规模焚城,在吕武的一连串命令中有序进行。 有道是水火无情,很多时候一旦干了玩弄水和火的事情,真不是人力所能够控制。 尽管魏绛已经紧急让士兵拆除建筑物,可是短短时间哪能说拆光就能拆得干干净净? 大火在魏氏建立的第二道防线燃烧,一些不可控的火星到处飘,很快就引燃了第三道防线,再向更里面蔓延开来。 火势着实是太猛,已经入城的阴氏部队被迫撤出城外,有些跑得慢的阴氏士兵甚至葬身火海。 吕武在注视燃烧中的“魏”城,脸上的表情看去非常平静。 他的内心有表情看上去那么平静吗?老实说,真的没有起到太大的波动。 冷血?笑话! 难道派出家族的士兵跟对方拼杀就不是冷血? 真正的冷血是什么?是明明不用付出多少伤亡就能取得胜利,偏偏不拿己方的人命当命! 那句话怎么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最大的残忍! 火势一起,真的闹到了举城燃烧的程度。 一场火烧了半个月,期间不断有魏氏的人出城,再一一被俘或被杀,没有任何的例外。 “你主安在?”吕武在问的是被俘的魏刚。 这个魏氏的家臣看上去很惨,面对吕武的问话直接别过头,露出了一脸的不屑。 第736章:斩草不除根的下一句是? “魏”城毫无疑问是陷落了。 失去了主城的魏氏,他们哪怕还有其它的城邑,以当前的人看来魏氏已经打从事实上遭到灭亡。 为什么会是那种看法?只因为连主城都守不住,其它城邑基本上也会不保,不是注定灭亡又是什么情况呢! 阴氏等“魏”城的火势减小才进入,进去了也就是收拾残局以及肃清还在抵抗的魏氏士兵罢了,战局什么的压根不可能遭到颠覆式发展。 “大河南岸已有敌军超十万,‘魏’城大火映天,敌军迟疑未有渡河举动。”宋彬看上去有些害怕吕武? 其实,人们怕吕武就对了。 诸夏的战争发生过太多次,搞到焚城的程度则是几乎没有,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吕武都显得太过于残暴了。 另一层面来讲,其他人可以害怕和憎恨吕武,独独阴氏这边的人不行。 吕武的举措减少了己方的伤亡,阴氏的人应该心存感激,不应该是产生其它负面的情绪! “克‘魏’,我军伤亡不足三千。”吕武感到很是心累,强调道:“歼敌约四万,我军阵亡不足三百。此乃大胜。” 没人否认不是一场大胜,他们觉得不习惯的是使用了焚城的方式。 宋彬秒懂了吕武的意思。 这一场胜利需要进行舆论控制,着重宣传阴氏用很小的代价攻克“魏”城,弱化所使用的手段。 哪怕提起焚城,该延伸的思想也是敌军被全歼,己方伤亡极少。 “我之我氏,我亲我朋也。”吕武用着很认真的表情说道:“他人性命,与我何干?敌对之命,我取也。与如何索命,有何干系?” 玛德! 一帮王八蛋,不懂一点点的感恩之心吗? 没逼数是吧?哪一次让你们撞得个头破血流,再品尝一次苦果。 当然,吕武不会轻易去那么做,阴氏的一草一木都是他这个家主的财产。 只是真有必要的话,吕武并不介意给予一些抱有圣母心态的人一个大大的教训。 有那么一些圣母的脑子真心坏掉了,己方阵营的人命不是命,对其他阵营的人抱有很诡异的同情心。 他们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得到谁的保护,一旦保护他们的那些人被牺牲掉,其他阵营会去怎么对待他们。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些乐色能够蹦跶和各种嘴炮,是有人在流血牺牲扛起所有危险。 这种乐色到了某种时刻,可能会后悔以前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又或是跪的比谁都快?甚至他们老早就已经跪下,不打算再站起来。 一些人吧,不是早早就歪了屁股,就是蠢到了一种极致! 在吕武的重视之下,阴氏这边的人总算醒悟,明白层层推进会付出多少伤亡,自己极可能是在攻城战中阵亡的其中一人。 然后,知道应该怎么做吗?感恩就对啦! 经过大火焚城的“魏”城,它作为一座城池的价值已经失去,事后不可能再进行利用,能做的就是铲平。 鉴于大火烧过的地方,再来是有四万以上的人命浇灌,土质一般会更加肥沃,也许会成为一个非常富饶的农耕区? 魏绛哪去了?焚城之后,没人再见过他。 有些魏氏的战俘提到他们最后看见魏绛的地方是魏氏在城中的住宅,而那片地方早就被烧得一点不剩。 烧死的人肯定认不出是谁,仅是能够用没有烧干净的甲胄进行甄别。 问题是,衣服谁都能穿,认出某具穿着魏绛甲胄的尸体,不一定就是魏绛本人。 吕武并不纠结那个问题,事情的进展到了这一地步,魏绛死或没死都是一件挺无所谓的事情。 阴氏的做法是对外公布了魏绛死亡的消息,用以瓦解各地魏氏驻军的抵抗决心。 没有多少耽搁,吕武率军离开“魏”城向南,来到了大河北岸的河畔。 他们过来之前,大河南岸只剩下少许的魏氏军队,其余的魏氏军队以及三戎大军已经撤离。 对岸那边有人渡河过来。 “绛……”毕阳只讲了一个字就停下来。 他以毕当前缀,说明是毕氏那边的人。 现在人们熟知的是魏氏,对毕氏会比较陌生,基本忘记魏氏是出自毕氏,等于毕氏才是主宗,魏氏只是小宗了。 在晋国小宗发展得比主宗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其他诸侯国则是见不到这种情况。 吕武见过毕阳,并且不止一次。 “‘魏’城陷落,魏绛已死。”吕武说道。 从毕万算起,魏氏的第四代只剩下毕阳这么一个辈份高的长辈了。 原本作为魏氏家主的魏悼子早早离世,家主之位落到了魏琦身上,后来魏琦将家主之位传承给了魏绛。 魏氏也算是命运多舛,长辈极少有高寿者,家主的宝座从这家落到那家,来来回回地更变,令狐氏更是因为没有继承人而消失。 另外,他们的发家之地“毕”早就不是自家的封邑。这个也是权柄落在小宗魏氏这边的必然结果。 毕阳沉默了一小会,没有讨要魏绛的尸体,请求道:“魏氏已灭,阴子何不放过毕氏?” 什么意思啊? 这是在请求吕武不要率军渡河,去攻击去了伊洛之戎的魏氏那些人吗? 吕武问道:“毕氏可有复仇之心?” 魏氏没了,毕氏得到了大量的口众以及物资,甚至已经有了安身之地。 不要以为二十多万的人口很少,已经比很多诸侯国的人口要多很多了。 尤其是毕氏有三戎作为盟友,以诸夏这边的文明优越性,他们花点时间不是无法吞并三戎。 毕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吕武的提问。 他们会在某一天找阴氏复仇吗?肯定会的呀! 吕武说道:“我与范氏征讨三戎,伊洛之戎乃是阴氏所属,岂有因毕氏而罢兵之理。” 行吧,阴氏就算不刻意针对毕氏,不可能停止对伊洛之戎的讨伐,那么毕氏要不要挪个地方? 范氏当然也不会放弃对陆浑戎以及蛮氏的征讨,到时候毕氏要不要再进行迁徙? 同样是斩草除根,吕武的话术用得不错。 现实就是那样,毕氏肯定会等机会找阴氏复仇,阴氏不太好表现出要斩草除根的态度,放过却是不可能放过的。 拿三戎来做文章,阴氏和范氏早就跟三戎进入到战争状态,到时候毕氏遭到打击,不是阴氏非要攻灭毕氏,变成是毕氏没逼数自己卷进去。 毕阳说道:“我闻宋、楚、郑合兵,合围‘斗首’南下之军。” 然后呢? 士匄已经统率十万大军南下去救援“斗首”那边的晋军,不需要消灭或是击败多国联军,只需要将被困的晋军救出来。 毕氏能在其中发挥什么作用? 又或者说,毕阳是拿这事在威胁吕武? “你随我渡河,抑或早早归去?”吕武问道。 别特么再多废话了。 毕氏要接下魏氏的仇恨,摆明阵仗跟阴氏接着打也就是了。 如果毕氏没胆子,趁着阴氏的大军没有渡河,赶紧麻利地溜吧。 有那么一件事情吕武没说出来,阴氏跟范氏早早就在攻略三戎,其实是有军队在三戎的地盘活动的。 就算吕武没有说,毕氏也绝对知道。 这个就是魏氏和三戎联军迟迟没有渡河到北岸的原因之一,他们觉得“魏”城没救了,不敢渡河跟阴氏主力交战,再被阴氏在三戎的驻军抄了后路。 有一个问题,吕武怎么不调动在三戎地盘的阴氏大军攻击魏氏和三戎的联军? 答案非常现实,阴氏虽然很强大,还是要看各个区域有多少兵力,某地的阴氏军队有没有能力独自开启一场战争。 很明显的事情,阴氏在三戎这边一直是打辅助的角色,军队数量也就两三万,以骑兵的数量多一些,打一打袭扰还行,阵战就能免则免了。 现在,待在三戎地盘的阴氏大军已经动弹起来,没有出错应该是在袭扰从大河边上撤退的魏氏和三戎联军? 吕武不清楚伊洛之戎怎么允许魏氏撤那么多的人口进入己方地盘,猜测是一种抱团取暖。 而现在不光是异族对领土没有清晰的概念,诸夏的诸侯国其实也没有,接受外人进入己方势力范围是常态,定居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商量。 阴氏这边乘胜渡河,目标明确向着一个叫“桃林塞”的地方推进。 那边是魏氏残余部队以及三戎联军驻扎的地方。不是他们不想朝其它地方转移,完全是拖家带口又有家当拖累,着实是无法摆脱阴氏骑兵,再来就是驻扎在三戎地盘的范氏军队也加入到军事行动。 那个“桃林塞”的地形很险要,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没有多余选择的魏氏残军败将以及三戎联军,他们记得魏绛说过各诸侯会组建联军来征讨阴氏,无力反抗阴氏和范氏联军,是不是应该将希望放在诸侯干涉军的到来呢? 吕武太明白敌人的心态了,纳罕地想道:“就算诸侯会组建联军,那也是晋国遭到瓜分之后。现在魏氏的残余,他们一个个化身光头,寄望于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救援和调停了啊?” 第737章:扫清障碍,然后…… 无权无势的人没办法,只能将操控命运的按钮交到他人手上。 像魏绛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他竟然将魏氏能不能保住,又或者说能不能击败阴氏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可以说由他来担任魏氏之主,是魏氏所有人的不幸。 吕武率军逼近“桃林塞”,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考虑到冬季即将来临,终止了对“桃林塞”的攻势,改为留下部分军队看住要道,其余的部队分散出去清剿流落在外的魏氏或三戎其余人马。 这个“桃林塞”是什么样的地方?它是一个布满了群山的地形,有着两条相对宽大的山谷。 阴氏之前跟魏氏置换封地,获得的“瑕”、“柏谷”和“桑田”就在“桃林塞”北边,遭到群山的遮挡,使得两边被隔离开来。 都知道函谷关,知道有三个函谷关的人就不多了。 第一个函谷关是春秋战国时期秦国建造,位置就在吕武所在的这片区域。 另一个函谷关则是在西汉时期建造,位置在洛阳的西侧。 最后一个是东汉末年的曹魏建造,后来建立三门峡水库而淹没,仅留古道和烽火台遗址。 事实上,地势险要和要不要建立关隘跟需要有关,像是秦国为了有一个安稳发展的环境,他们当时向东扩张也就到“桃林塞”边上,看到地形合适也就建造了函谷关用来抵挡山东诸侯。 西汉在帝国腹地建造关隘的原因很尴尬,老刘家将关中视为京畿,巴蜀和陇右则是当成后花园,关外从西汉建立开始到汉武帝刘彻时期,要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反贼,不然就是有造反倾向的反贼后代,也就需要一座关隘来防着点了。 曹魏建立关隘就更简单了,他们进攻不足防守有余,大多数时间是在找东吴快乐玩耍,不打算搭理老是来碰瓷的蜀汉,建造一座关隘想隔离起来也就成了最现实的可操作方法。 在需要的时刻,有那么多的势力选择在“桃林塞”区域建立关隘,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该地区的地势是什么样子。 说难听点,诸夏的好地方真心不多,广袤的平原少之有少,大多数区域都是山地的地形,能够孕育出一个强大的文明不是地理环境多么得天得厚,完全是建立起文明的人在自强不息。 印度次大陆那边的环境比诸夏好不止一点半点,几千年来只是出现一个大一统的孔雀王朝,剩下的时间都是七零八碎的状态,搞到近现代还是主人恩赐才能达到有限的大一统,怎么说? 然后是北美大陆,印第安人生活了数千年连铜器都搞不出来,殖民者过去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一切都只证明一点,哪个地方的环境好坏固然对文明发展有助益,生活在当地的人能不能发展起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处往北并无通道,无可直通‘瑕’、‘柏谷’。”吕武站在高山之上,一眼望去除了树林就是山。 如果能够将树林给砍伐了,肯定是能修出一条路来,关键是耗费那么大的成本合不合适。 因为山遮挡住视野的关系,不但看不到北面的“瑕”、“柏谷”或“桑田”,连带魏氏残余和三戎的其余人都看不到。 现代人看到青山绿水会感到赏心悦目,哪里知道古人是花了多少力气和代价才不断修理小破球,开辟出一块又一块可以栖息生养的地方。 吕武率领的大军为什么要从韩氏的“耿”先渡河去大河西岸的“大荔”,才转了个弯进入“魏”地?固然有战略需要的关系,更多是受于地形的限制啊! “我取洛水之土,或会于此修关。”吕武依稀记得这里是现代的灵宝? 两千五百多年的时间太漫长,现在的山川地貌经过两千多年演变,其实多少会有一些变化。 吕武不确定要不要修建关隘的原因很现实,他们又不是像秦人被困在关中,立国之后还有从晋国瓜分的大片疆域。 到底要不要修建关隘取决的是需要,阴氏保持攻势,修建关隘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某种程度上是将自己关起来。 若是真的修建了函谷关,是不是还可能致使阴氏出现一种惰性心理,比如觉得反正没人能打得进来,要不就及时享乐得了。 当然了,吕武修建函谷关的可能性最大。 他活着的时候根本不担心败了一次就一蹶不振,问题是他没能打下更多的疆土,死了之后呢? 冬季已经快要来临,一时半会无法歼灭“桃林塞”的敌军,大军在荒郊野外度过一个冬季有点没必要。 某天,吕武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会撤回本土的阴氏部队,不包括本来就在伊洛之戎区域执行军务的那一批,他们除了该干嘛干嘛之外,多了一个监视‘桃林塞’敌人动向的责任。 大军回撤,不是全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相当一部分的士兵被分散安置到本来属于魏氏的城邑,他们成为一种“老爷”的角色,镇守阴氏刚刚得手不久的新领地。 吕武会前往“新田”,继续履行晋国元戎的职责。 现在这么个年头,到了冬至那一天也就等于过年了。 实际上,冬至是春秋到两汉时期最大的节日之一,国家领导人需要在这一天表演很多的节目,比如带上面具又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俏,跟随一帮“巫”各种蹦蹦跳跳,干的是驱赶“年兽”这么一种玩意。 那个“年兽”是什么玩意?相传会在一年的固定一天出来吃人,人们需要各种敲锣打鼓,燃烧篝火不使熄灭,制造动静来恫吓凶兽,当天一整夜都要守夜不能睡觉。 过年的风俗是怎么来的?就是那么来的。 一开始的热闹不是享受,带着各种担惊受怕在可劲地折腾啊! 为什么过年要吃好的?担心再不好好享受一番,要是被“年兽”吞了就再也享受不到啦。 到底有没有“年兽”这玩意,谁能说得准呢? 就像古时候山里有老虎,到了现代再去城市边上的山里找一只老虎试一试?不要用自己的认知去揣测未知的远古往事,是吧? 吕武没有赶上“新田”这边驱赶年兽的活动,“阴”城那边的活动同样没在场。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吕武实际上已经很少跟(女竞)嬴等妻或媵接触了,并不全是嫌弃她们年老珠黄,要说有也是多少有一点,毕竟男人可是非常专一的。 十八岁的时候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二十八岁依然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三十八岁、四十八岁……一直到力不从心的年纪,还是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赵氏和魏氏先后在晋国除名,其中魏氏还是吕武亲自动的手,说是狐疑成性什么的都好,他需要担忧跟晗姬睡觉会不会在睡梦中被弄死。 死于媵的梦中杀,会成就能臣的名号,霸业什么的则是跟吕武再也没有关系。 只是吧,晋国搞到现如今的样子,吕武还是在任元戎,能臣的美誉正在逐渐远去。 除非吕武在镇压内部战乱之后,带着晋国迅速恢复稳定,再对外取得关键性的胜利,要不然能臣的名号反正是没了。 以各个诸侯的认知,他们判断的局势是晋国由盛而衰,有点底子的诸侯无不卯足了劲想要取而代之。 来到“新田”的吕武按照惯例去面见国君,不用聊太久,简单汇报一下战绩也就是了。 年纪还小的姬彪看上去依然天真,至少没有让吕武发现什么异常。 现任的“阍卫”是刘明,也算是范氏在“新田”获胜的福利之一。 吕武召见了士富、中行喜、韩须,询问各家的动态。 “我主南下,于‘斗首’与下军将合兵,入冬未有消息再来。”士富汇报的是士匄的情况。 中行喜见吕武视线看过来,赶紧说道:“我主扫荡东境,陈兵于‘沫’,静待元戎之命。” 剩下的韩须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召唤过来。他是韩起的儿子,也是韩氏的家主继承人选,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韩氏之主。 吕武一一询问再获得汇报,消化了一小会,说道:“赵氏、魏氏与其盟友已灭,其城邑暂归各家把控,来年我将主持分食。” 这个是必然的。 只要晋国一天还在,他们是晋国的贵族,恪守属于人臣的规矩是一种需要,不可能哪一家攻下就是他们的了。 吕武是晋国的元戎,这一次却不会有以往的公平公正,将首先考虑阴氏的需要,再去满足范氏和荀氏的需要,剩下的各个家族也要看关系远近。 中行喜又见吕武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几乎吓得打个激灵,赶紧低头说道:“请阴子吩咐。” 吕武面无表情下令:“明岁开春,上军将需挥兵攻卫,再伐于齐。” 这个命令对荀氏等家族会比较要命,他们要想方设法在冬季就瓦解掉各地的抵抗,要不明年春暖花开出征会成为一件大麻烦。 吕武看向士富,同样没有什么表情,说道:“中军佐既在‘斗首’过冬,明岁不必归师,待我领兵而往。” 楚国、宋国、郑国、卫国、齐国……等等失败者走到一起了是吧? 那就干脆打一场大的,当成在为分晋打基础,免得到时候真搞出什么诸侯联军出来。 第738章:反晋联盟,了解一下? 今年的冬季对很多人会是一种折磨,有物质上的拮据,更多是思想负担上面的担惊受怕。 仅是一年的时间而已,晋国这边亡了两个卿位家族,连带很多中小贵族成了大劫中的飞灰。 如果只是两个卿位家族和众多中小贵族消失,老实说晋人都有点习惯了。他们觉得局势看不懂的地方在于大量公族也被灭亡,而这在漫长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为什么晋人会习惯卿位家族的灭亡?晋国这边灭掉的卿位家族又不是只有一两个,几乎每隔几年或几十年总要消失一个卿位家族,他们能不习惯吗? 往常卿位家族斗得再凶,其实很少会波及大量的中小贵族,别说是大批大批地消灭公族的封主了。 这一次不一样,晋国先是产生了几个联盟,也就是阴氏为首的一个,范氏为首的第二个,魏氏为首的第三个,赵氏、羊舌氏为首的第四个,后来各个势力又出现了阵营方面的变化。 比如,荀氏一度有点要自己成“势”的趋势,一下子让看上去无比强大的阴氏为首阵营变得有些风雨飘渺;后来阴氏与范氏合流,魏氏、赵氏、羊舌氏(公族)联合起来;到最终阴氏、范氏和荀氏等家族成了一伙的,一致对其余阵营展开了攻击。 随着魏氏的主城“魏”被烧成白地,晋国内部的动荡打从事实上已经变得明朗,无疑问是阴氏和范氏的阵营获得了内战的胜利,他们会怎么对待那些跟赵氏、魏氏和公族不清不楚的贵族? 在一片人心惶惶之下,元戎的命令下达了,并且通报了全国。 明年春暖花开之际,晋国将集结大军南下,交战对象是以楚国为首的诸侯联军。 吕武为什么不主持清算那些不是己方阵营的中小贵族?跟名声什么的无关,以其让他们死在内战,集结起来去打国战不好吗? 那些中小贵族会不会听从命令?这也是一道甄别的程序,还会让阴氏、范氏和荀氏消灭他们不用承担骂名。 之所以是以楚国为首,不是楚国从一开始就在谋算什么,只是因为楚国足够强大。 这一次诸侯走到一起是宋国的搭桥牵线,里面有属于晋国的锅。 楚国一直以来都是晋国的最大敌人,双方打了近百年,到目前还没有一方正经的认输。 宋国组建联盟是为了自保,原因是晋国派出大军南下进行征讨,他们肯定要用最大的努力增强己方的力量,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郑国在认罚无果之后,还能怎么办?再则,他们多少觉得晋国这一波内战损失的元气很大,琢磨着也许是一个击败晋国的机会,想试一试推倒压迫自己的大山,很是无可厚非的吧? 参加联盟的卫国和齐国,他们才不管自己都做了什么招惹来晋国的打击,只知道晋人很坏很坏,有机会报仇怎么可能不插一脚? 要说诸侯联军里面谁最站不住脚,无疑问是吴国了。 晋国固然有需要吴国给楚国捣乱的关系,一直从各方各面加强吴国却是一个事实。 另外,前两年晋国为了将吴国从灭国的边缘拉回来,条件不成熟也挥师南下攻打楚国,这么大的恩情吴国说忘记就忘记了? 当然,吴人的脑回路比较奇特,他们也许觉得是己方拖住了楚国的主力,才让晋军捡了便宜打赢“郜之战”,又去楚国都城“郢”成功耀武扬威,并且还进行了饮马大江的伟业。 不管怎么说,一个“反晋联盟”已经成立,参加的有楚国、宋国、郑国、齐国、吴国、卫国,还有一些本来就是楚国的附庸国,还有迫于压力或判断错误跳反的蔡国和陈国。 没错,陈国和蔡国也加入到“反晋联盟”了。他们不参加不行,头铁的下场会变成“反晋联盟”大军北上前的祭旗牺牲品。 当然也有诸侯坚定地站在晋国这一边,曹国就是意志最坚定的其中一个,再来就是莱国、纪国和谭国了。 莱国、纪国和谭国属于没得选,他们不紧紧保住晋国的大腿,再被齐国灭掉,谁来帮忙再次复国? 还有一种应该明确表态却期期艾艾不做选择的国家,代表是受了晋国诸多恩惠的鲁国。 像是莒国、杞国、滕国、邾国、小邾、大邾……等等诸侯,他们没有多哔哔一些什么,军队一起被困在“斗首”那边没有撤走。 “此些诸侯会否效仿沈国?”中行吴刚回到‘新田’就立刻求见吕武。 冬季了嘛,军队找个城邑猫冬,不代表统帅需要一直留下的。 中行吴在国境内,想回到“新田”的麻烦不会太多。 人在“斗首”那边的士匄等“卿”就真的是走不开了。 沈国干了些什么?他们假意臣服晋国,等待晋军和楚军交战时干了背刺的举动。 说起来有点搞笑,沈国连背刺的时机都不会选,没有给晋军造成什么麻烦就被歼灭,弄到后面还被晋人安排搬家,导致沈国有那么点名存实亡了。 吕武不置可否,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年纪不大的范鞅。 这个范鞅当然是士匄的儿子,还是范氏未来的家主人选。 没错,就是范鞅,不是士鞅。 现在是春秋,用什么称呼都有内涵和讲究,不单纯就是称呼而已。 范氏很正经地向世人公布,招呼他们的下一代家主人选需要称呼范鞅,就不要喊士鞅了。 范氏之所以大多以“士”为前缀,原因是他们的某一代家主担任晋国“士师”的职位。 用职位来作为前缀在春秋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像范氏这种家族那么干,里面肯定有他们觉得很有意义的需要。 现在,士匄那么正经地进行通报,代表范氏要走上“正规”,某种程度上的改头换面啦。 同时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些小家伙,韩起的儿子韩须,解朔的儿子解武,张老的儿子张朔,等等很多的“二代”。 韩氏的韩无忌同样人在现场,他的座位离吕武还有点近。 “在‘斗首’敌军,楚十万,宋约四万,郑亦是此数,齐约三万,吴两万,卫万余。”韩无忌刚从‘洛邑’回来不久,不是第一次跟吕武见面了。 那个“洛邑”是哪?是周天子居住的地方呀。 韩无忌去“洛邑”是为了进行公关,将魏绛干的一些事情竭尽所能地拦截再弱化,不使周王室掺和到针对晋国的行动中去。 周王室现在是没多少硬实力,软实力……也就是影响力其实并不弱,影响力强到什么份上则不好说。 晋国每一次出征都去“王野”一趟,干的就是让周天子阅兵的事,目的是取得合法出兵的权利。 很多诸侯国愿意听从晋国的调度,除了晋国本身很强大和霸道之外,要说跟周天子没关系也不尽然。 到目前为止,周天子还是掌握着“名”与“器”两种大杀器,除了楚国和吴国之外,还没有诸侯明目张胆拿周天子不当一回事。 为什么吴国也被算进去?他们称王了啊! 吕武对“反晋联盟”有多少兵力不是特别在意,某种程度上甚至希望“反晋联盟”集结的兵力更多一些。 一次交战将各诸侯打得流血越多,肯定会给他们接下来的行动造成更有利的环境。 如果这一次交战他们失败?代表没有那个实力去干“化家为国”的事业,老老实实接着当晋国之臣,同为一国之臣继续跟诸侯过不去就是了。 “齐牟图反攻倒算,仍有余力出兵‘斗首’?”吕武讶异自己是不是有点小瞧齐国了? 那些多少万之类,不以正式的军事建制称呼,代表周礼从某种程度上被打破了。 也就是说,列国各自打破了周王室那边的限制,不再遵守什么样的国家只能组建多少军队啦。 什么?晋国早就不拿周礼规定的“军制”当回事?那能一样吗??? 晋国打破掣肘或桎梏,为的就是保住周天子的“唯一性”,是不是情有可原啊? 哦,跟情有可原没什么鸡儿关系,那晋国崛起成为霸主,能够以武力压迫诸侯,谁敢哔哔就出兵揍一顿,是不是就有关系了? 所以是,诸侯有实力承受反噬,一样可以不在乎周礼,没实力继续老老实实接受限制呗。 现在的情况则是有点不同了,也是楚国和吴国相继称王之后的历史拐点之一。 什么拐点?简而言之就是,晋国这一次内乱太过于严重,再来是诸侯也受不了晋国的“双标”,认为晋国已经没有能力对他们形成制约,试图用实际行动进行反抗。 历史走到当下,几乎是提前了一百年让诸夏进入到“礼崩乐坏”的时代,是好是坏则需要给后人评说了。 最为简单的道理,一直分裂状态的诸夏好,还是无所不用其极而有了大一统的局面好,该怎么去选择? “无忌再往‘洛邑’一行,取天子旌节,携公卿而来,明岁合兵南下。”吕武笑眯眯地说道。 韩无忌愣了一下,像是有点没搞懂那么做有什么好处。 周王室变得弱小,再怎么弱也是诸侯的“宗主”呀。 吕武这个人吧,明明是要搞为人臣者最不能做的事情,偏偏做事还总追求名正言顺,该怎么进行评价? 第739章:该安排秦国了呀 冬季来临,大雪、中雪、小雪换着下,慢慢将山川披上一层银白之色。 秦国都城“雍”一样成了一座银色之城,并不会因为它的历史悠久而有区别对待。 话说,“雍”是什么时候成为秦国都城的?是在公元前762年,时任秦君文公选了这个地方,用意是向东面各诸侯更近一步。 跟每一座城池相同,“雍”的建立并不是从四周的城墙开始,相反是从建造一座夯土台伊始。 为什么会是那样?理由只是需要祭祀天上神灵和山川诸神,再来就是向祖先进行祷告了。 祭祀需要有专门的场合,人们就会建造一座高台,一般是看上去像个立体三角型的建筑,顶上留下一个可以活动的平台。 这座“台”不出意外会一直留着,给予日后每一代君主用来举行祭祀和祷告之用,重大意义的出兵也将在这里举行出兵仪式。 有“台”在那边,宫城基本上距离“台”不会太远,周边也会留下一个或大或小的广场。 “雍”的祭祀台在靠近汧水的方向,导致的是宫城也离汧水相对比较近。 现在,吕阳站在宫城的西面城墙之上,远远地眺望着汧水那边。 不出现意外的话,汧水的河畔会有一摊摊殷红色的血水,一些没有来得及拉走的无头尸体也将堆叠在那一边。 吕阳从晋国返回秦国,来到“雍”代行执政职权,下令召集各处贵族来“雍”。 听从命令来到“雍”的秦国贵族未必会死,没有听命应征的秦国贵族则是绝对会被算账。 期限一到,阴氏的骑兵活跃起来,他们或是单独前往某个秦国贵族的封邑,可能会到了某处要求驻军配合再去清算某个秦国贵族,当场杀死就腌制脑袋送往“雍”城,活捉则是押解而去。 八个月的时间里,秦国这边真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由此爆发了大大小小的交战近百次,许多死不悔改又不想人死族灭的贵族选择逃亡向“冀”,其中的八成被阴氏拦截,一成因为内讧或被野兽解决掉,只有不到一成的贵族逃亡成功。 “宗子,罪犯及族人已竭尽斩首,尸首当如何处置?”无地原本是秦国的‘庶长’之一,不知道是经过了什么样的心路旅程,变成阴氏忠犬了。 那么多的投机分子不用,着实是太过可惜,吕阳才没有傻乎乎地脏活累活都由阴氏自己来干。 无地心中有愧,要说后悔什么的则是没有,不取决于太复杂的因素,一切只因为阴氏来管理秦国建立了“公平”。 什么“公平”呢?就是有功必赏和有罪处罚,不会因为谁身上流的是什么成份的血,采取十分明显的区别对待。 按照阴氏新执行的制度,无地一再积累功劳已经成为一名“中帅”,不要看只是到了爵位的第八级,已经比很多人的级别要高太多了。 原本的“庶长”怎么办?凉拌呗! 不同的势力,职位肯定会出现变动,只是在旧势力地位高,去了新势力多少会得到一些优待。 像无地这种投靠阴氏的原秦国贵族不少,十数年时间里有人飞黄腾达,不少则是想玩反忠间暴露身死族灭,有人因为个人能力的关系泯灭于众人。 事实上,秦国一直以来都跟其余区域的诸侯国格格不入,不单纯是某些制度,秦人的思想观和价值观也是有别于各诸侯治下的臣民。 简单的来说,或许是跟大量戎狄融合的关系,致使秦人有了更多属于戎狄的思想,对理、智、仁、义、信之类的在乎程度没其他诸侯治下的臣民那么高。 商鞅没有在秦国变法之前,秦人是保守与趋利避害兼合的群体,保守在于顽固派想要保住利益,不想出现一丝一毫的变化;趋利避害则是有好处抢的比谁都凶,还是不顾颜面的那种。 阴氏面对的就是上述那种秦人,干掉最顽固的那一批,给予不顾颜面者适当的好处,很多时候不用阴氏亲自动手,秦人就能自己杀得血流成河。 作为实际操作者的吕阳很多时候会想,秦人那些习性固然有利于阴氏吞并秦国,以后统治这么一类人会不会是一种麻烦? 说白了,秦人轻易地舍弃掉赵氏嬴姓,因为各种新变化带来的好处而臣服于阴氏,日后阴氏会不会也得到一个跟赵氏嬴姓相同的下场? 关于这点,秦二世和赵高有话说,他们给予阴氏的答案会是:必需一直给秦人构建目标,给予阶段性的好处,一旦好处停下就是遭遇外敌入侵不抵抗,再在新主人的各种许诺下焕发出强悍的战斗力。 并不止秦人会是那样,只要是军果主义的体制都会有相同的毛病。 秦末是个怎么回事?首先是始皇帝许诺给秦人的好处没有实现,个别人却是极致的荣华富贵,绝大多数人该得到的赏赐却是没有得到落实。 蒙氏、李氏等家族在秦国的兴起,源于他们确实是有能力,对国家的好处不止一点半点。 真正的老秦人只有王氏、赵氏极少数获得高位,着实令秦人感到失望。 在很多人看来,孟、西、白的灭族或消失让秦国已经不是秦人的秦国,变成山东诸国移民的秦国,各种怨怼只是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秦人谁都没有说,他们却是对赵氏嬴姓看得很透彻。 不管是老秦人还是外来者,对赵氏嬴姓有用才有荣华富贵,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清除掉。 百里奚、奄息、仲行、针虎、商鞅、张仪、范雎、吕不韦……等人纷纷点赞。 而到了秦灭六国的中后期,商鞅建立的军功爵制度就已经在瓦解的边缘,等最后一个齐国被灭,始皇帝已经拿不出关中的土地来赏赐中下阶层的有功将士,而关外的土地秦人又不想要,上下的对立形成,局势一下子变得老尴尬了。 有毛病吗?只要是一个智慧生物就有利益追求,努力了无法得到回报,谁特么愿意拼死拼活? “秦公族……不留一人。”吕阳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怀疑自己嗜杀,某种程度上他本人觉得没毛病。 只有亲自去执行的人才会更加透彻的明白一句话: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明明必须斩草除根,为什么要留下后患呢?等着某天仇敌的子孙找自己的子孙算账啊!? 作为一名合格的长辈和祖先,肯定要帮子孙后代剪除掉所有忧患,儿孙自然会有自己面临的挑战,长辈和祖先故意给子孙留下敌人是一种极度不负责的行为。 还有那么一种人,知道敌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明明是没有能力永除后患,为了保住面子哔哔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且饶他一命。若日后寻仇,我子我孙一应接下。 我了个尼玛! 这个就是所谓的遗祸子孙了吧??? 无地浑身颤栗了一下,迟疑道:“便是有意效力于我……”,说到这,感觉到冷意,又看到吕阳一脸的笑吟吟,改口应命:“诺!” 阴挈(qiè)见无地走远,低声说道:“秦君之死,饮药?白绫?见血?” 这家伙是谁?看年纪大概三十来岁,五官跟宋彬很相似。 他叫阴挈,是阴氏家宰宋彬的儿子之一。 “父上不欲赐死。”吕阳其实是反对的,但小胳膊掰不过粗大腿。 阴氏的其他“二代”在教育方面趋于平凡,也就是大多选择当代的教育方式。 吕阳在教育上则是吕武全程把控,会学习当代有的知识,更会得到吕武亲自教导一些不成体系的知识,思想上则是更倾向于“现代人”。 说通透点,吕武给吕阳的思想就是学会什么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吕武整理出来的管理学着重了教导。 管理学在现代或许是烂大街的玩意,封建时代和帝国时代则是“帝王学”啊! 听到是吕武的意志,致使阴挈下意识缩了缩身躯。 开创阴氏现如今局面的吕武,其他家族的人怎么看无所谓,越是忠诚于阴氏就越感到崇拜,几近与神灵无异啊! “秦君不死,秦国焉亡?”吕阳信奉的就是,但凡有威胁就应该清扫,对不绝人祀比较不感冒。 阴挈低声说道:“主有命,必从之。宗子怎可不敬?” 哎呀! 应该全心全意忠于自己的小伙伴竟然跳反??? 吕阳却像是早就习惯,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去病何在?” 作为嫡长子,也是阴氏下一代家主,吕阳各种忙碌不说,阴暗的事情都是一肩扛起。 同父同母的胞弟吕去病到了秦国这边像是彻底放飞自我,先是三天两头往城外跑,后来干脆待在骑兵营地,再后来就是各种骑马纵横了。 从种种迹象来看,吕去病对骑兵这个兵种有着痴迷一般的感兴趣,几天找不到人影变成挺正常的事情。 吕阳倒是不害怕吕去病出事。 任何时候都有近百人护卫,秦地这边的阴氏所有人都处在高度警戒状态,怎么可能让吕去病出事呢? 阴挈多少有些阴鸷,很快隐藏起来,答道:“携宗子令牌调兵,率三千骑往‘乌氏’而去。” “我之令牌?”吕阳很确信自己没给吕去病什么令牌,更没有给予调兵的权力,一瞬间变了脸色,有那么些铁青地喝道:“胡闹!” 那可是窃取令牌,再私自调兵啊! 吕阳这个阴氏第一继承人都不敢那么做,是谁给的吕去病胆子?! 他就用不善的目光扫视包括阴挈在内的所有人,下定决心搞清楚里面有谁动了什么心思。 第740章:秦国?名存实亡啦。 任何时代的任何职业,但凡是家族的产业需要一位继承人,教育下一代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没有实际接手权力之前,继承人任何的表现都可能是一种表象或表演,等权力拿到手之后就会立刻变成另外一副面孔。 有一点倒是通用,不能对继承人有求必应,甚至不能让其生活得过于舒适和优越,要不然超过九成以上的继承人都要被惯废,剩下的一成则是有着超强的自律性格。 历史上的孟子有一篇文章写得非常好。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这一篇文章不止对一国君王是宝藏,对于为人父母也是教育宝典。 当然了,绝大多数人会很讨厌那种思想,认为自己就是牛逼,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受苦?受尼玛哔啊! 吕阳当然学过这篇文章,也是吕武很难得能记得住全篇的著作之一。 他小的时候就是单纯的学而已,根本就不懂里面的道理,年纪很小就被放任出去打拼会感到不满,受了苦也会埋怨父母,等待慢慢触碰到权力才感到文章回味之后的甘美。 为什么很多人渴望有“后悔药”这种玩意?只因为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到了社会的毒打,成长起来之后觉得能比以前做得更好,自然而然也就认为“再来一次”的自己,不会是曾经那个自己啦。 吕阳自小有犯过错吗?有的。 人怎么可能不会犯错,要看错误带来的代价能不能承担而已。 作为阴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吕阳非常幸运,不管犯下什么样的错误都有一位父亲能够在事后收拾残局。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位“无所不能”的父亲,很多身为人父的成年人都会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而这就是记录历史的重要性,使人能够以史为鉴。 当然了,人类记录历史的作用是什么?一般是重复去犯前人已经犯下的过错。 明明知道干了什么会得到悲惨下场,为什么还要去做呢?不是他们头铁,而是他们认为前人太傻、太蠢了,自己去干才不会得到相同的下场。 执行灭国命令的吕阳选择杀掉秦国公族的每一人,上从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嗷嗷待哺的婴儿,不论性别,不看为人,一律就是杀杀杀。 如果不是吕武下了死命令不准伤害秦君,认为自己有铁血意志的吕阳连秦君都想干掉。 吕阳在春季来到秦国,杀戮从春天开始,一直到雪花纷飞的冬季依旧没有停止。 现在这么个年头,灭掉一个家族不会只是死上几个人,有些多子多孙的家族光是血脉相连的族人就有数百,乃至于是上千人,还要算上忠于这个家族的另外群体,灭亡一个家族要杀的人真心太多太多了。 “自古何处英雄不杀人?”吕阳在翻阅名单,一点心里不适都没有。 说起来也奇怪,英雄的的确确需要粘上一些跟血有关的事情。 很多英雄没有亲手杀掉一人,他们能够成为英雄是率领军队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代表着他们没有亲自杀人,下达一个指令却能让数千、上万、数十万人顷刻之间变成尸体。 所以,社会没有发展到所有人类大同之前,又或者没有外星人来侵略,不可能存在全人类的英雄,有人认为是英雄,必然有人视之为仇寇。 我之英雄,彼之仇寇,很是合情合理的呀! 名单很长很长,以一个家族作为一个篇章,再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被画上了红线。 “秦君有何举动?”吕阳问道。 阴挈答道:“未能知晓外间之事,尚无异常。” 秦君本来有名有姓,后来被阴氏刻意全面屏蔽了。 也就是说,人们知道现在有个秦君,从来不提姓名,慢慢变成了一个禁忌。 阴氏为什么要这么干?消灭一个国家,光是进行肉体上的征服,后面必然要遭到永无休止并且灭之不绝的反抗;在灭亡那个国家的同时,抹除掉这个国家所有民族的文化和习俗,给予新的认知与知识,才是兼并上手段最为高超的融合方式。 很多诸侯国一直不认可秦国同为诸夏一员,里面当然有秦人自己的锅。 只有一个诸侯国不认可秦国,可能是这个诸侯国带着偏见。 一旦是所有诸侯国都不认可秦国,不可能是一种偏见了。 这种现象不区分秦国强大或弱小时期,也就不是主观上的偏见,是一种文化和思想上的双重不兼容。 楚国那边遭到了歧视,他们选择放弃治疗,喊出了“吾乃蛮夷”的话。 秦国遭到歧视的选择则是跟白翟、赤狄、戎狄结盟。 漫长的历史中,自然有诸夏的诸侯跟异族结盟的例子,只是干起来没有秦国这么轰轰烈烈又理直气壮。 华夷之辩在诸夏是什么时候有的?在夏商时期就有了,大概分为血缘衡量标准,地缘衡量标准和衣饰、礼仪等文化为衡量标准。 第一个喊出“尊王攘夷”的管仲将区别说得非常清楚,近一步加强华夷之辩的界限。后来孔丘捡起了管仲的理论,进行了一些强化。 孔丘出生了吗?他现在就只是一个胚胎,还能不能成为诸夏的圣人,则是有点不好说了。 已经成为阴氏家臣的桑田纥,他说不定在孔丘学文的时候,伸手一抽后脑壳:学文可以,搞尼玛学问著作啊!给爹去勤练杀人技,好在疆场建功立业!!! 经过管仲的再次重申,华夷之辩在春秋得到加强,不怪秦国跟异族结盟之后被开除诸夏籍了。 要不是秦国历代君王放弃继续西进,改为向东扩张,搞不好秦人后面还真的成“异族”啦! 花了将近十年来“改造”秦国的阴氏,讲实话吕阳就是过来摘桃子而已。 能将摘桃子搞得那么血淋淋,很能说明吕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其实,吕阳知道父亲不希望自己那么嗜杀,怀疑父亲因为自己的嗜杀而心生忌惮。 没有被教导成唯唯诺诺性格的吕阳会重视父亲的看法,有明确的指示不会过线,认定应该快刀斩乱麻则是一点犹豫都不会产生。 摆在案几上的文本很多很厚,每一个文本的一页能写下五百个名字,猜猜在吕阳的命令下有多少人身首异处? 下令杀死那么多人的吕阳睡眠质量很好,从来没有从噩梦中惊醒。 别人认为他嗜杀,他却认定自己是在永除后患,真心不会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并且由衷地认为自己没错。 “父上来信,言及明岁率军南下。”吕阳说的那些跟自己没关系,信的大部分内容则是没有讲出来。 在信中,吕武用词尖锐地骂吕阳是个蠢货,明明可以将事情交给手下去办,偏偏事事亲自干涉。 一个有着嗜杀名声的人,某种程度上能够恫吓宵小,后患却是无穷无尽! 吕阳不知道那些道理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将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事后再将操办者干掉来获取美名的做法,不屑为之罢了。 在他看来,阴氏内部要懂得感恩,外人只需要害怕自己就行。 阴挈说道:“诸事已然妥当,仅需迁秦君往岐山别宫,秦则灭矣。” 没有过来秦国的吕武并没有下令迁徙秦君,同时没有讲清楚什么时候将秦君迁徙,看似在放权,实际上是对吕阳的一道考验。 阴氏已经从各方各面控制住秦国,什么时候灭掉秦国会显得很关键。 过早灭掉秦国会让诸侯震动,甚至会让晋国的各个家族开始针对阴氏。 什么实际最合适?当然是瓜分晋国之后,阴氏获得了想要的好处,正式建国要不要公布灭掉秦国属于还待时机。 一个强大到过份的阴氏会令所有人都感到忌惮。这个也是吕武一直将范氏推向前台的原因之一。 换作是诸侯有针对阴氏的迹象,阴氏再展现出控制住晋国三分之一和秦国全境,必将使得诸侯重新考虑要不要出兵跟阴氏交战。 “明岁一战,若能歼灭诸侯联军,我家事成也!”吕阳很想去参加那一战,理智上却很清楚不可能。 阴氏的长辈就吕武一人,控制秦国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除了吕阳这位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外,谁都不合适来控制秦国。 换作是吕武的其他子嗣,真以为谁都认命的呀?祸起萧墙会成为一种必然! “秦国,名存实亡也。”吕阳站了起来,走了几圈停驻脚步,慢斯条理地说道:“明岁集结秦境大军来‘雍’受阅。” 干嘛?这是要干嘛! 讲道理,吕阳只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哪怕是代行吕武给予的权力,还是没资格尽起秦境大军的。 包括阴挈在内,所有阴氏的人都在跟熟人面面相觑。 阴氏在秦国这边有约五万军队,再集结秦人士兵,合起来应该能达到十二三万? 这么一股力量,吕阳想用来做什么?! 第741章:阴武出招,联军百态 吕武还被自己的儿子给“扬”了吗?不讲假话,怕肯定是怕的,又不是害怕到一想起就浑身冷汗的那种。 诸夏这边虽然讲“礼”,很多诸侯国已经上演束甲相攻的局面,干掉父亲自己上位的例子则是比较少。 现在是一个矛盾的历史阶段,聪明人都感觉要“变天”了,只是看不准会以什么形式去发生变化。 超过七成的人认为两大霸主国要相续倒下,到了各诸侯追赶并超过,再角逐出新霸主的纪元。 行,晋国将楚国打得挺狠,晋国又自己内部爆发大乱,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霸主呢? 有资格成为霸主的诸侯国不多,宋国、郑国和齐国在列。 至于说晋国和楚国能不能站稳,人们对楚国的看好程度远超晋国。 “楚失势,国主权柄仍重也!”子产有那么点声情并茂,说话时不但表情丰富,肢体动作也多。 这里是“斗首”西北方向约二十里外,位处氾水南边约六十里。 楚、宋、郑、齐、卫、吴等国组成联军,冬季罢战之后,难免会出现各国达官贵人相聚的场景。 郑国是子产统率军队。 宋国的统帅是华元。 楚国的负责人是公子午。 齐国来了晏婴。 吴国是余眛亲自过来。 卫国统帅的级别最低,来了蘧瑗。 其余楚国的附庸或傀儡国没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陈国和蔡国则是刻意避嫌。 话说,公子午也在,身为郑国执政的子产怎么还敢挥斥方遒? 大家一块喝酒,事先说好言者无罪,自然而然也就能够随意哔哔。 现阶段郑国在子产的主持下进行变法,取得的成效有目共睹,导致大家还是很想听一听子产都会讲些什么的。 目前的“东方世界”,要说哪一个国家的一国之君权柄最重,楚国和吴国几乎是不相上下。 在楚国和吴国,国君想杀谁就杀谁,更为明显的是臣民权益远比其他列国更少。 用现代的解读方式,楚国和吴国的国君就是奴隶主,其余人只是奴隶。这并不是封建,至少不是春秋主流的封建。相反跟进入帝国时代非常相似。 子产说道:“晋权柄不在国主,各‘卿’精诚则强盛,相争必使之衰败。” 权柄不在国君……又或者说不被公族所掌握,在目前九成九的诸侯国看来都是属于异端。 所以,不管是楚国和吴国,还是晋国,绝大多数列国都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偏偏其三中的晋国和楚国能够成为霸主,使得一些有志之士认为或许应该学习晋国或是楚国,学习楚国的意愿更强烈一些。 比较愿意学习楚国没有其它原因,他们本来就是公族作为掌权阶级,单纯不想公族沦为可有可无的阶层,乃至于要被肆意欺凌。 华元问道:“阴子为晋元戎,为何坐视内乱?” 所有人对这个很感兴趣,想听一听子产会给出什么答案。 子产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一小会,才说道:“晋以范氏为大,阴氏次之。阴、范、荀、魏、解、赵多为姻亲。范攻赵,阴不救或许有二,赵有公族血脉,范强于阴。” 晋国嘛,卿位家族针对公族已经是一种习惯,不再爆发冲突也就罢了,一旦有点什么火星一定会燃烧到赵氏身上。 关于阴氏不救援赵氏,大家伙比较认可子产的第一种说法,也就是阴氏顾忌赵武身上的公族血脉,担心救援赵氏会遭到其余卿位家族针对。 然而,现有的目光限制了他们对真相的了解。 范氏的城邑是晋国各个家族中最多,人口和出产则不是。 所以了,他们帮晋国几个卿位家族从实力进行排名,错误的排名之下,认知方面也就错得比较多了。 阴氏不救援赵氏不是害怕范氏,赵武身上有公族的血脉倒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吕武想看到范氏在晋国南境一家独大。 子产说道:“如无此次封邑置换冲突,赵氏亦不可壮大。此为晋国国情也。” 公子午笑呵呵地说道:“如是。” 不少人跟着附和。 他们为什么能坐在一起,名义之一就是喊着囔着晋国礼崩乐坏,外姓竟然把控住国家,必须联合起来帮助晋国恢复公族掌权的传统,要干的事情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的正义事业呀! 赵氏灭亡的消息已经传开,关于赵武本人的消息则是云里雾里。 阴氏联合荀氏等家族将魏氏灭掉的消息则是暂时没有广传,关于阴氏要带头分裂晋国的消息则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听到吕武要带头分裂晋国的消息是什么样的心态?理智在告诉他们根本没可能,心里则是盼望吕武真的那么干。 中原列国早就受够了晋国的压迫,不止每年要交保护费,时不时还要听命出兵跟随,大部分国家光是应付这两项就花光了国帑,没有多余的经济去发展自身。 另外一点,晋国和楚国连连交手,尤其是近些年来大战发生了那么多次,列国的伤亡虽然不多,胆战心惊则是必须的。 楚国在历经晋军打进腹地之后出现了一些改变,不再像以前那么霸道。 晋国一再折腾列国,西方太遥远的秦国发生了什么事很难了解,齐国和卫国则是先后有点国将不国。 列国不管相不相信楚国变得容易相处,能够抓住机会弄垮晋国,怎么都要进行尝试的吧? 华元说道:“我闻阴氏、范氏、荀氏聚兵皆超十万众?” 私下聊天的人都安静下来。 那可是超过十万的士兵,在座的大多数国家拼尽全力连十万的一半都凑不出来。 阴氏和荀氏到底征召了多少士兵,他们没看见前不好下定论,士匄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却是都看到了。 蘧瑗说道:“我之边境,晋上军将聚兵十万。” 得,又证实一家聚拢的军队超过十万。 公子午说道:“晋武力之盛,我深信之。” 楚国才是那个年年跟晋国大战的国家,不管是看开赴到战场的晋军一再更替,还有一些情报窥探打底,老早就知道晋国的兵力非常雄厚了。 这些国家凑起来的军队达到二十万,其中楚国就占了一半,不足以说明霸主国就算是遭到重创,能够成为霸主国的底蕴不是其他国家能够比拟的吗? 话题开始变了。 由华元提议大家要不派人回去,再多征召一些士兵过来? 子产率先回应道:“我可再征二‘军’。” 那就是两万五千名士兵。 几个国家的代表先后表态,多的再来七八万,少的则是再来数千上万。 余眛一直没有讲话,参加联军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再增兵是另一回事。 总得来说,吴国被楚国肆虐得有些惨,参加联军很大程度上是对楚国的一种服软,并不是真的要跟晋国玩血拼活动。 吴国最大也是最痛恨的敌人是楚国,有兵力消耗在跟晋国的交战中,怎么不藏着掖着某天拿出来跟楚国拼了? 列国的人听到公子午表态会再调七八万士兵过来,嘴上讲几句奉承的话,心里则是感到无比的忌惮,再酸溜溜地想道:“霸主国就是霸主国,不管晋国还是楚国,底蕴都太强了!” 华元也就看向余眛,行礼再问道:“吴增兵否?” 余眛直接说道:“我败多次,历经楚人肆虐,国中无兵矣。” 华元立刻就尴尬了。 公子午斜着扫了余眛一眼,没有掩饰内心的轻蔑,直接表现在神态上。 愿意增兵的增兵,他们要是没有空口吹牛逼的话,明年联军的总数将会达到三十六万以上。 那一刻,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创造历史,一个个不管内心里怎么想,看上去很是情绪激昂。 这可是合兵三十六万啊! 不算殷商,自姬姓立周以来,绝壁是诸侯联盟出兵最多的一次。 “为我等贺!”公子午率先提议。 大家当然是举起救斛欢笑着共饮啦。 有那么些人却是想道:“楚国还是有点大不如前,以往轻易出兵二十多万,今次没有打破出兵的最大规模。” 酒宴散去,各方势力会有自己的小故事。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关于魏氏被灭的消息传过来,公子午牵头再次聚人了。 “魏氏灭,阴子号召国中贵族出兵,听闻聚兵达十三万。”公子午说道。 这十三万的成份不难打听,阴氏只占了里面的五万,荀氏出了两万,其余都是晋国公族和中小贵族的士兵了。 晋国公族竟然还参加国战?他们必须参加啊!不参加的话,公族与范氏的矛盾将上升到更高的层次,也许会让阴氏也下场。 子产阴沉着一张脸,说道:“我闻阴子于‘魏’焚城,烧死魏氏之主与四万众。” 大家都听过这个消息了,初听都被吓得够呛。 蘧瑗哭丧着脸,说道:“晋上军将已现于‘沫’,恐将挥兵侵我。寡君命我归师,诸位担待。” 什么玩意? 联军就等着春暖花开,要玩命先解决掉被围困的士匄等晋军,到了这种当口卫军要撤? 晏婴说道:“齐、卫唇亡齿寒,寡君亦命我挥师卫地助战。” 刚才子产的话没有讲完,犹豫了一小会还是说道:“我国侯氏叛乱,五氏城头亮晋旗。” 华元的嘴比较快,问道:“郑亦退兵?” 玛德! 之前都是怎么说的?一个个表态要弄死“斗首”的晋军,不弄死就自己去死。 现在倒好了,眼见着马上就到了能开战的季节,齐国和卫国明确表态要撤离,郑国一跑的话,没有正式开打,己方就要被弄得士气受挫。 子产没有吭声。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充满负能量,一个两个脸色阴沉到能滴水。 第742章:新时代的来临 以侯氏为首的五个家族不想再当郑人,想要当一名晋人,是谁的手笔?有他们自己的强烈意愿,再被阴氏和范氏联合推了一把。 这五个家族改旗易帜,郑国临近晋国的大片区域立刻变了颜色,换作是在有国界边防的年代,怎么都要一下子让郑国的国防崩溃了。 现在各个列国不存在国界线这种玩意,他们以城邑来划定势力范围,也就是没有“过线”这种说法。 所以了,士匄率领大军南下,没有去攻击郑国的城邑为前提,晋军并不能算是入侵郑国,要出现攻打“城”、“邑”、“邦”才是正儿八经的交战,不然都算是一种路过。 这个也是春秋时期为什么一再出现甲国跨过乙国去攻打丙国,乙国不认为自己遭到甲国侵犯的原因。 还有那么一件事情,晋军南下肯定需要后方运送补给品,辎重队伍不管是在郑国或是宋国势力范围,压根就没有遭到攻击。 那是郑人或宋人不知道晋军的补给线在哪吗?并不是的。他们只是还在遵守交战规则。 什么规则?不攻击敌军的补给线只是其中的一种,包括不猎杀敌军的传令兵,不在某地设伏打伏击战,不刻意杀死敌方贵族,等等很多方面。 当然了,也有诸侯国不再遵守交战规则,以吴国和秦国作为代表,率先进入到礼崩乐坏的时代。 所以,哪怕是没有吕武的推动,到了公元前556年的阶段,很多事情其实也会出现变化。 是的,时间线已经走到了公元前556年,在今年吕武正式奔五,已经四十岁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位于“斗首”的战事即将再次开启。 然而,齐军和卫军先后撤离“斗首”包围圈,后面公子午决定抽出五万楚军前往卫国助战。 宋国考虑到跟卫国的关系,再加上卫国的坚持能牵制约十万左右的晋军,咬牙拿出两万宋军从国内径直开往卫国。 楚国、宋国、齐国和卫国的做法让子产有点透心凉。 这尼玛! 眼见着“斗首”这边马上就要开打,极度需要保持兵力优势的时刻,卫军回去保家卫国令人无话可说,齐国也的确跟卫国唇亡齿寒应该助战,楚国和宋国不想着趁晋国本土援军没来之前击败士匄统率的这股晋军,玩尼玛分兵啊! 子产极力劝说还是没能扭转一帮脑残的决定,一时间陷入了极度心理焦虑的状态。 郑国发生叛乱,要这么说是不是也应该从围困“斗首”这边抽调兵力回去平叛? 一旦郑军也撤回去,本来就士气低迷的联军是不是就要原地解散? 后面还是士匄帮联军稳住了局面,原因是晋军率先发起了对联军的进攻。 当然不是突然来那么一下子,士匄派人前往联军营寨,邀请联军在哪一天的什么时辰摆开阵势,打的是双方列阵而战的堂堂正正之战。 卫军、齐军和五万楚军离场,留下的是五万楚军、四万宋军,四万郑军,两万吴军,还有陈、蔡、唐、沈、番、厉、胡……等国合起来约一万三四千的部队。 这个“斗首”目前是什么情况?以兵力多寡的话,有十六万多一点的联军,晋军的数量则是十四万左右,双方仅是比较兵力算是差距不大。 晋军邀战,郑军还能撤吗? 子产不知道联军中他国贵族怎么想,他是真心希望能够击败晋国,无法击败则是保持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现实再一次教联军做人了! 第一天,晋军这边出动了范氏的三万七千五百人车,也就是一个晋国“军”的编制上阵邀战。 公子午当仁不让地扛起了首战的重任,出动了五万人车,也就是留在“斗首”的所有楚军,相当于周礼编制的四个“军”,算是倾巢而出了。 双方在辰时出营列阵,辰时四刻擂鼓而战,进入交战状态的晋军和楚军挥洒汗水和流淌热血,每一个呼吸都有人阵陨沙场;没有进入交战状态的其余人,他们或是待在营盘内,也能是列阵在营盘外,极力发出助威之声。 交战打到正午时分依然难解难分,双方约定暂时罢战,回去稍作休息再补充水份,吃饭则是没有事。 “我军将士归来者不足三万……”公子午很心疼,无比的心疼,偏偏不能将心疼表现出来,用着振奋的表情说道:“晋军归去者不满三万。” 啊? 楚军可是出动了五万人车,等于有两万左右的士兵丢在战场上。 晋军一个军是三万七千五百人车,回去三万左右也就折损七千五百左右。 打成了一比一以上,快一比二的战损,有什么好骄傲的? 公子午给出了答案:“我军四成为去岁新编,晋军范氏乃是历经久战之师。” 那一次“郜之战”让楚军损失很惨重,国内贵族的老兵能活着回去的人最低只有两成不到,好一些的也只保留四成左右。 这个就是晋军在“郢”耀武扬威,甚至跑去饮马大江,楚国装鸵鸟的原因啊! 在这两年,楚国的国君,也就是熊招拿出巨资武装“左右广”,不止是恢复满编的五千人车,甚至扩编到了八千人车的规模,一下子将几代楚君的积蓄给掏空了。 楚君熊招才不会只严格要求自己,更要求国内贵族扩编私军和加强武备,卯足劲就等着要雪耻报仇来着。 鉴于楚国贵族本来就挺会玩,经常会拉农夫或蛮人凑数,上面来了扩军的命令,着实没有足够的武士,肯定要拉更多的农夫或蛮人凑数。 这样的情况被一些心怀报仇之志的大臣捅到熊招那边,狠狠地抓了一些典型,可算让抠门又心思多的贵族不但需要收敛,还要破财对农夫或蛮人进行训练再列装。 过程可能充满了曲折,楚国想要加强举国武力的目标却是达到了。 他们暂时不知道那么干会带来什么影响,成果则是在“斗首”得到了体现。 公子午当然知道战损比,耐不住看见了成效,振奋是真振奋,并不是自我催眠。 几乎被逼到墙角的楚国君臣并不知道一点,他们早就首创拉农夫凑人头的例子,更搞出了大肆武装农夫拉上战场的行为。 那么做固然是增加了国家可使用的兵力,战争的规模必然会一再扩大,农夫经过时间很少的训练乃至于不训练拉上战场将成为常态,诸夏这边就不再是那种战争跟非职业军人无关的状态了。 范氏真的折损掉七千多士兵吗?其实并没有。 一场对战下来,范氏战死的士兵根本没有超过两千,并且范氏的士兵发现一种情况,今天交战的楚军士兵杀起来远比之前更容易。 那种容易到什么程度?亲自下场参战的范氏士兵发现一部分楚军士兵没打就先胆怯,使用战戈的动作非常笨拙,连怎么躲避攻击都不知道,显得极度缺乏实战经验。 好像也没毛病?别说是训练时间非常短暂的农夫,哪怕是正儿八经的武士之家没有参战经验也是那样,有所区别的是职业士兵的心态会比农夫更稳,能够承受的心理压力不是一个样。 “或许不用等元戎来援,我自可击败诸敌。”士匄得知己方伤亡和敌军的对比,一下子就信心膨胀了。 士匄是中军佐,主要是范氏很强大,来到“斗首”理所当然接管了指挥权。 晋国的卿位已经决定要变更,并且卿位已经被内定,但是还没有实际执行。 所以,卿位排序还是老样子。 不过,哪怕是卿位会出现变动,解朔依旧会担任下军将。 因为卿位还没有正式变动,内定会成为下军佐的韩起还只是新军尉。 新军并没有参加这一次国战,韩起临时担任“司马”这个职位,话语权跟为“卿”肯定无法比。 解朔说道:“元戎不逾一月便会率军而来。再则言,诸侯叛我,岂是击而败之可惩,使之再来援军,一并歼灭为佳。” 这个道理士匄当然知道,有点不舒服的是等吕武过来,荣誉和荣耀又要归于吕武了。 士匄很不爽地瞄了解朔一眼,话却是没有多说。 没法子啊! 解朔是吕武的第一狗腿,还有人不知道吗? 换作以往的话,士匄不爽就会直接表现出来,随着局势一再出现变化,尤其是阴氏那么轻易就灭掉实力不弱的魏氏,多少是让士匄心生了不小的忌惮。 更大的原因是,士匄现在想要的远比以前更多,独霸晋国南境已经不能满足其野心,想要实现更大的野心需要来自阴氏的配合。 什么野心?晋国的公族已经完蛋,距离彻底完蛋也就是再踹一脚的功夫。 范氏能够独霸南境,要是能侵占郑国更多的城邑,考虑到晋国公族失势,阴氏、范氏和荀氏的实力那么强大,能不能手握“名”与“器”啊? 士匄为什么窥探到这一层次? 有那么一个套路,比如偶遇仙风道骨的老者,交谈中得知自己有大气运;也能是属下敬献鱼鲜,发现鱼腹中有刻字的玉;更能是去哪里溜达,发现一块石头上竟然刻着范氏会怎么样怎么样的文字。 凡是成大事者,谁还不会遇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呀? 然后,该怎么办? 士匄表示自己已经想好了…… 第743章: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元戎发出征召令的时间是在冬至,晋国的贵族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用来做准备。 接到征召命令的贵族分为几种,本来就靠拢向阴氏的家族当然不会存在疑虑,依照要求行事也就是了;认为自己是阴氏、范氏或荀氏打击目标的家族,有些选择极力配合试图成功改变立场,一些则是开始着手怎么将资产向国外转移;中立派本着为国效力的心思,琢磨着能不能跟元戎讨价还价,又或是按照要求执行。 内乱爆发之后,晋国的公族损失惨重,不止是赵氏和魏氏先后在晋国除名,一些赵氏和魏氏的友好家族一样受了灭顶之灾,超过四成的家族成了胜利者的养料。 因为是内战的关系,折损在内战的群体九成九是士兵,普通群体受到的伤害并不大。 这些普通群体会很快接受从这家过渡到那家的事实,以前怎么生活,该做一些什么事,一切照旧也就是了。 打从事实上来说,普通群体对自己的归属变更觉得挺无所谓的。他们在这个家族是牛马一般的存在,成为另一个家族名下不会更差劲,也许还能迎来新生活呢。 有那么一个事实,魏氏或其余跟阴氏有频繁接触的家族,作为利益既得者的族人无法接受被吞并;“士”进行了保卫家族的义务,战败被俘,又或是没来得及抵抗就被接收,情感上有点难以接受,理智上却觉得是一件好事;属民和奴隶的表现更直接,他们立刻接受了“改换门庭”的事实,万分欣喜可算是成了阴氏的一员,能够享受到多种福利了。 本国的归属变更跟国战被俘或战利品不一样,晋国内战打得再凶,平民不会沦为奴隶,他们一样会是作为平民,为之生产的对象变了而已。 真正遭到毁灭的一个家族的族人,利益受损的会是“士”阶层以上的人。 不过吧,一个家族的中级阶层一般会是胜利者拉拢的对象,只要不做一些给老主人陪葬的事情,基本上变化不会太大。 这个也是晋国尽管一直爆发内战,实力方面跌落并不是那么迅猛的原因。 不开玩笑的来讲,阴氏的顶级阶层当然是制定游戏规则的那批人,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站在别人努力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达到的高度。 在阴氏这边当家臣或是封臣,受到的限制不少,得到的福利不差,算是有好有坏。 起点越低的人,他们归属于阴氏所能够上升空间的“天花板”越高,不会因为出身的关系还没有真正发力就触碰到上升的“天花板”,搞出明明有一身能力却无处发挥的局面。 总得来说,吕武制定的规则对底层的人比较友好,给予了太多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吕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并不是的。 社会是一种金字塔的结构,越是顶层的人肯定越少,底层才是占了绝对的多数。 吕武并不是要站在多数人的那一边,竭尽所能去收买,在干的事情是一种解放生产力,提高大多数人的生产热情,轮到需要照顾利益的时候,还是会倾向于高层。 并不是在任何时候跟多数人站一边都是对的。 比如说吕武生活的当代,需要团结的对象只有贵族,身份最差也需要是“徒”,根本不讲究什么礼贤下士。 说到底,春秋时期就是那么一回事,再多的羊也只会是羊,不是无法变成狼,所需要耗费的代价和精力远超想象,并且还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现在的社会是个什么情况?一个家族由家主说了算,话语权的下限到家臣就算终止,下面的人不能说是天性有奴性,该是长久的社会规则没有他们说话的机会,反抗也反抗不了,时间太久也就成为一种桎梏了。 不因为什么原因,只讲一点就足够了,普通人是一盘散沙,哪怕是凑起一股力量,他们面对职业军人组成的团队也是被碾压的命运。 从来没有普通人反抗成功的例子,他们一再被反复灌输反抗只有失败的思想,反抗情绪自然也就高不到哪去。 谁最先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喊的人,他真的就是个底层的平民吗? 他叫陈胜,字涉。有表字?什么时候平民能有表字啦?以为是宋或明啊?哪怕是宋或明,有表字也需要家资能够读书。 那可是先秦啊!有表字已经足够说明高人一等,陈胜还能成为服徭役的领队,很能说明老陈家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起码也是一个地方豪族的级别,并且祖上绝对阔过。 然后,开创汉帝国的刘邦是什么成份?他的家庭如果平凡无奇,老爹怎么能娶小妾,本人又哪来的资格当亭长。 萧何担任县里的要职,为什么不敢当首领?只因为他知道刘邦是沛县豪强,并且还是黑涩会头子,敢争当老大会落得个死相极惨的下场。 反正一直到朱元璋之前,没有底层成功上位的例子,是一个都没有! 除了朱元璋之外,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好出身,又或者是出身不够,必定会得到一个“为王前驱”的下场。 吕武做一些事情可能会显得手段很阴暗,比如一再助长范氏的野心那些事情上。 他再怎么样也知道社会的发展过程,善待占了绝大多数的底层,其实就是为了一种平衡,说白了就是制衡中上层阶级。 在临出国门之际,也就是大军抵达“虎牢”,等着一声令下侵入郑国的地界前,吕武需要先处理好家族事务,再将国家各项事情的相关指令发布出去。 首先,吕武要做的事情是命令中行吴正式入侵卫国。 这一次,吕武没有限制中行吴应该怎么打,需要打到什么程度,小小教训一番,还是打一场灭国之战,全凭中行吴自己拿主意。 而中行吴完成在卫国的军事行动之后,他们这一路的晋军还要前往攻打齐国,遏制齐国试图再一次攻灭谭国、纪国和莱国的军事行动。 吕武进行放权对中行吴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中行吴有多大的能力,又愿意投入多少实力了。 有那么一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 不是晋国国内又发生什么事情拖住了吕武率军南下的行动,是真的有不测风云,明明没有到下雨的季节,一场一下就是半个月的雨季让大军驻步在“虎牢”动弹不得。 雨并不止覆盖“虎牢”这片范围,四方传来的消息显示,“新田”、“沫”、“桃林塞”、“阴”都有下雨,区别只是雨势的大小不同。 另外,晋国之外的列国也是大部分处在降雨季节,尤其是以雎水全河段的雨势最大。 “宋境内出水患,两万北上救援卫国大军于‘滑①’遭遇洪水冲刷,幸存者不足五百。”吕武没有幸灾乐祸,要说愉悦则是肯定会有。 那个“滑①”本来是个诸侯国的名字,后来这个诸侯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他们有过迁徙,也就在晋国这边有了一个叫“滑②”的地名。 曾经郑国趁晋国与楚国开战之际去偷袭的就是“滑②”,但“滑②”在范氏侵占郑国的“祭”地之后不再作为边境城邑了。 代表周天子率军跟晋军要一起南下的姬辊找到了吕武,说道:“天公不作美,或是警示啊?” 这家伙是谁?是名不副实的东周君呗。 之所以说名不副实,主要是只有名义,没有实际的食邑以及臣民,更别提有自己的军队了。 等哪天像是什么东周君或西周君名副其实的时候,也是周王室尊严扫地的那一刻。 简单的说就是,周王室已经衰败成那模样,一些在周天子麾下混日子的贡品还是会自己搞内乱。 吕武已经得知“斗首”的战况没有问题,甚至士匄面对诸侯联军还处在胜势,决定南下有给诸侯增加压力的用途,路途上的行军速度会进行控制的。 那个,姬辊说了什么玩意? 来自上天的警示??? 这是指晋国在进行的是一场不义的战争咯!? 周王室老早就对晋国感到忌惮,先后试图扶持卫国和齐国,才有了卫国和齐国先后不断给晋国搞幺蛾子。 可以想象周王室并不想看到一家诸侯独大的局面,他们发现晋国没有因为内乱而变得衰弱,相反晋国展现出来的军力远比以前强盛,逮住任何机会都想制止晋军南下呀? 姬辊看到吕武脸上的玩味,一下子心脏像是被攥住那般,屏住了呼吸。 吕武不想讲其它废话,沉默了一小会,继续说道:“宋、郑、齐、卫盟楚,叛周也!” 姬辊还是屏住呼吸,脸色看上去都有些青了。 “我资助天子诸多,公卿得我家好处亦多,你等若有良知,焉可欺我?”吕武问道。 姬辊等吕武的视线转移开才恢复呼吸,一时间大口大口的吸气,看样子是被吓了个够呛。 “兹事体大,阴子三思啊?”姬辊说话带着颤音。 讲的是什么事情? 反正没到周天子赐祚肉给吕武的阶段。 周王室害怕的是晋国在这一波灭掉几个国家啊! 第744章:顺路灭一国??? 一场洪水让宋国没了将近两万将士,不止对受难者来说是天灾,对于整个宋国来说也是一次天降奇祸。 如果迷信一些,宋国君臣就该立刻反省自己是干了什么事情,遭到老天爷的这一种惩罚。 而在春秋时期,人们还真的有点迷信,导致已经有宋国的贵族在反思跟晋国作对是不是忤逆了天意。 大范围的降雨中,宋国遭到的天灾最为严重,撤军要回国的卫军,以及想要前去助战的楚军和齐军,他们倒是没有遇上洪水冲刷,驰援卫国的行动则是被迫停止了下来。 现在看的是卫国跟晋国的边境雨势先停,还是楚军、齐军和卫军所在的区域先停下雨势。 一旦是卫国跟晋国的边境的雨先停下来,早就陈列在边境的晋军肯定会先展开攻势,一切压力就要卫国自己去扛了。 换作是楚军、齐军和卫军这边的雨势先停,他们就能够及时赶到卫国,将会极大增强卫国抵抗晋国入侵的实力。 失去了大河北岸城邑的卫国遭到沉重打击,他们试图夺回北岸的城邑不止是感情上的需要,没有了北岸城邑和人口的卫国变成了一个三流国家,能拿回那些则是有望奔向二流强国。 打从事实上来讲,晋国是从卫国那边夺取了城邑、人口和资源,卫国君臣想夺回去一点毛病都没有,欠缺的只是实力。 这个事实教导了当今天下的诸侯,给他们再次阐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周礼正在崩坏,世界进入到拳头大才是有理的时代。 下了大半个月雨的“虎牢”终于迎来了晴朗的天气。 当然,雨是不再下了,军队却无法立刻开拔行军。 经过半个多月的雨水滋润,大地的水份太过于充足,泥土会变得非常松软,反复踩踏势必让地面变得泥泞不堪。 所以,一般大军会等待五天到半个月左右,时间间隔的不同取决于是在什么区域。 有些地方哪怕是雨势停止,地表的水份没有那么快蒸发或是深涉入深层,类似于湿地的环境会维持非常久。 诸夏这边的地理气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湿地和沼泽地带也就那么几片区域,更多的地方雨过天晴就会恢复如常。 在等待泥土水份没有过量的那一段时间里,姬辊多次找到吕武,一开始会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变成换着方式给自己讨好处了。 周王室之所以衰弱下去跟异姓无关,除了几任周天子太会作死之外,内部的公卿以及外封的诸侯才是削弱周王室的主力。 拿郑国来说,曾经某代郑君是周天子宠信的诸侯,偏偏就是那个受到周天子宠信的郑君拿着周王室的好处壮大郑国,干的事情不是维护周王室,选择不断给周王室拆台。 为了一再博红颜一笑弄烽火戏诸侯的那一任周天子?现代有些史学家推翻了那种说法,重新定义那位周天子是要重振周王室,遭到了诸侯的抵制,并且还用笔给抹黑了。 吕武不知道以前的周王室怎么样,一再跟姬辊交流下来只有一种认知,认为周王室的确是没有救了。 为什么?因为带着使命的姬辊只是稍微尝试,遭到反驳就会立刻闭嘴,然后想着法子给自己搂好处,才不管周王室的未来会怎么样。 事实上,曾经能够从某种程度影响晋国的单公姬朝也是那样,不过姬朝是单国的国君,对自己的封国看得远比周王室更重,没有什么能够指责的地方。 是的,诸夏这边有个单国,势力范围应该不会超过三十里方圆。这样的管辖面积,说白了也就晋国一个偏弱的中等贵族控制范围,单国人口以及财力可能还不如晋国的中等贵族。 以前的晋军南下会刻意去经过单国,多多少少会派人去单国采买一些物资。等晋悼公姬周薨逝,晋国这边也就断了从单国采买物资的动作了。这件事情将“人走茶凉”表现得淋漓尽致。 雨停了,该等的时间也等了,不出意外“斗首”那边的交战应该重新爆发。 有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算一算列国要增兵的话,离“斗首”近的诸侯国援军应该已经在半路上了? 在这个交通不便利又没有无线电联络手段的时代,干什么事情都快不起来。 列国要增兵,需要先派人回去通告或请示,国内再下达征召命令集结士兵,仅是这个过程就会显得很漫长。 拿晋国的阴氏来说,征召的命令在“阴”下达,三天之内大约能聚起七千左右的士兵,十天之内聚拢三万左右的士兵,一个月则能挖掘完潜力。 这个还是“阴”城的聚居点比较紧凑的关系,换作是在“霍”地突然下达证照命令,能在一个月内聚集两万在有效指挥链的军队,算是要烧高香了。 而阴氏自有制度,远比其他家族要高效得多。 一般情况下,什么时候要用到军队,哪一家不是提前就做准备? 到了那种突发事件爆发的时刻,阴氏能在一个月起兵十万,其他家族能聚拢三五万就算是超常发挥了。 吕武刻意放慢了行军的速度,尽量不把围困“斗首”晋军的联军吓得解散。 话说,吕武怎么没想着快速行军去半途截击列国援军呢?并不是他没有想到,完全是那么做不划算。 说到底,发生在“斗首”的战争是国战,吕武派出自己的骑兵部队,又或是让传统部队不计疲劳与损失,打赢了固然对晋国有利,损失的却是阴氏的实力。 拥有伟大情操的人不少,吕武并不是其中的一个。 吕武如果有那种情操,该做的是阻挡历史的潮流,拼着命去消灭范氏、魏氏、赵氏、韩氏……等等家族,后面再把自己和家人全部灭掉,将一切交给在任的晋君。 那么干会阻止晋国的分裂,又或是避免被其他诸侯国消灭吗?只有天晓得了。 讲一句非常难听的话,不要对任何高位者提什么情操,他们哪怕是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国家,以为没有私欲上的追求吗? 当然了,不管是求名还是什么,能够为国家进行奉献,肯定是一种伟大! 诸夏有点要进入礼崩乐坏的阶段,阴氏还不够格去扛起承担一切的骂名,以当前的局势发展来看,范氏必然要扛起一部分,可能还是份量最重的那一份。 不过,吕武正想办法在沟通齐国的田氏,要是能让田氏来个“为王前驱”会是最好的事情,不能也无法阻止阴氏“化家为国”就是了。 南下的晋军进入郑国实力范围,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带着军队主动靠拢过来。 那些人是谁?他们就是要放弃郑人身份,投奔到晋国怀抱的五个家族的家主了。 吕武深切地知道自己在哪,更知道事先并没有告知这五个家族南下晋军的行军路线。 所以,五个家族的家主并不是率军要过来跟晋军会师,他们要去攻打“新郑”啊! “拜见元戎!” 随着声音,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全部跪了下去,将什么叫作“拜见”用肢体表达出来。 吕武看着跪地伏拜的五个人,安静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轻声说道:“起身罢。” 侯晋说道:“子产无道,胆敢主国而恶于伯,我等甚为不齿。” 认真说起来,晋国自从上一次接纳了郑国,不论晋国君臣的本心是怎么样,带着郑军南下狠狠地咬了楚国一口,很是让郑国吃得满嘴流油。 这个也是子产在子孔做出失智行为之后,选择干掉子孔再去进行赔罪的原因。 并不是子产认为晋国怎么样与否,不管晋国到底还行不行,怎么能前一脚跟着吃肉,后一脚就背叛呢? 那样一搞,自我放血求得晋国接纳的郑国,刚刚将国家信誉值挽救了一下下,马上就又让信誉值破产了啊! 当然了,子产的赔罪被士匄拒绝,礼节上郑国就没有了负担,后面在与晋国为敌,锅被甩在了士匄的头上啦。 侯晋现在只是在讲场面话,不说这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美化自己叛国的事实? 吕武没闲工夫跟这几个二五仔废话,问道:“你等要往‘新郑’?” 这五个家族聚起来的军队看着有个三五万。 数量是那么多,里面的构成到底怎么样有点不好琢磨,说不定凑人头的农夫占了绝对的多数? 侯晋没有犹豫,说道:“我等在‘新郑’有内应,不必强攻便可入其内。” 啊? 看上去信心十足,非常有把握攻占“新郑”呀??? 吕武选择从临近“新郑”的路线行军,不代表晋军要去啃“新郑”这一块硬骨头。 现在嘛?好像有便宜能占,要不要插一脚呢? 堵女父满脸讨好地说道:“我等得知元戎在此,特来请元戎取‘新郑’。” 是“取”,不是攻克。 吕武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信心,多少了解郑国近期的情况。 去年郑国动用了四万的军队参与围堵“斗首”的晋军,今年好像又调动了三万军队驰援“斗首”去了? 郑国才多少人口,又有多少兵力,一下子有七万去“斗首”那边,各地估计要被掏空了吧? 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这五人敢叛乱,并且叛乱之后又立刻席卷了周边,偏偏没有郑军前往平叛,不能说明郑国君臣手头的兵力很是捉襟见肘吗? 当然,其它区域的兵力可以被掏空,作为都城的“新郑”肯定会留下守军的。 吕武现在在思考的是,拿下“新郑”会对范氏产生什么后继影响,总不能是阴氏夺取“新郑”再把郑国灭掉,胜利果实无条件交到范氏手里吧? 最终,吕武决定率军去“新郑”,可能就是单纯看个戏,也有可能参与进去,具体怎么做要看看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得知晋军要去“新郑”的侯晋等人当然是大喜,甚至可以说是狂喜。 他们这一次叛乱并不是头脑一热说干就干,事先有做很充足的准备,时机也选择得恰到好处。 前一段时间还是郑人的他们,地位方面在郑国可能也就那样,能够掌握的信息则是绝对远超非郑国贵族。 郑国因为要围歼“斗首”的晋军,出力也就比楚国少那么一丢丢,以两国的国力来衡量的话,郑国打从事实上发力比楚国更狠。 子产事先知道五氏会叛乱吗?列国没有相关的例子,只能说是发现一些端倪,不敢相信五氏会真的叛乱吧? 另外,子产执着于消灭“斗首”那边的晋军,想要的是打破晋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再来就是杀死或俘虏士匄、解朔、彘裘等等晋国高层,诱发晋国更深层次的矛盾。 直白说就是,子产相信只要弄死那些人,必然会助长阴氏的野心,掀起晋国新一轮的内战。 战略方向上子产没错,就是其他诸侯国的配合度太差了。 侯晋请求晋军不要过早出现在“新郑”守军的视野之内,得到了吕武的同意。 五个家族的私军抵达“新郑”没有扎营就立刻展开了进攻,士兵刚还没有冲到城门处,“新郑”的守军却是自相残杀了起来,随后城门被打开了。 “国君事先有召,我等应之,城内守军有我五家五千之数。”侯晋特地给吕武解释。 郑国都城“新郑”的守军大概是两万多,一下子五个家族占了五千? 吕武比较麻的是,明明五个家族已经叛乱,郑国君臣怎么没有消灭或解除五个家族私军的武装,仍然给安排守城任务啊? 有九道防御的“新郑”绝对是一只大王八,然而它的防御链在有内鬼的情况下,一道道防线被轻易地瓦解了。 吕武没能搞明白郑君姬恽和一概大臣的脑回路,一直到下令晋军也跟着攻城,直至晋军完成对城池的控制,人来到郑国宫城,站在高处瞭望整座城池,心里的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全城遭到控制,连带郑君和一概大臣都活捉了,没发现半点阴谋的迹象。”吕武不是个喜欢涉险的性格,人已经来到宫城,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郑国都城“新郑”轻易就拿下了,国君和重臣全部被活捉,然后呢? 吕武看向了一脸迷糊的姬辊,心想:“要不要让郑国就此除名呢?” 第745章:大佬,给次机会呀 吕武觉得郑国的君臣脑子有坑,证据是他们没有在得知五氏叛乱后,缴了五氏在“新郑”五千士兵的械,或是干脆全部诱杀掉。 这件事情在吕武看来或许比较离奇,当代人的想法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现代人看来,清除或对叛乱归属的军队缴械或消灭,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吧? 春秋爆发的叛乱屈指可数,太久才会发生一次,搞得大家伙对叛乱没有足够清醒的认知,很多事情因为没有前例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当然了,也能够说郑国的君臣心大,又或者是脑子不好使,很多事情没有前例,有些人处理起来却是应对极佳。 总之,乌龟壳一般的“新郑”以一种在春秋人看来非常离奇的方式陷落了。 在原版的历史上,五氏是在公元前563年爆发叛乱,他们想要投奔晋国被拒绝,感到绝望也就挥兵攻打“新郑”了。 而郑国可没有集结国中大量的可战之兵出征,国都“新郑”当然也没有采取戒备,一样是被五氏搞了里应外合轻易攻陷。 所以是“新郑”合该有这么一个劫难,比原历史好的是晋军的参战从某种程度上挽救了“新郑”的许多人。比如说,晋军没有在“新郑”大肆搞奸淫和屠杀。 历史没有被改变的话,五氏攻克了“新郑”就进行各种奸淫掳掠和屠杀,许多达官贵人死于这一场战事的同时,居住在“新郑”的普通人没死也会留下身体或心灵上的创伤。 尽管历史被改变了,居住“新郑”的所有人命运也只是好一丢丢,达官贵人成了晋军的俘虏,普通人少不得会有成为奴隶的人生经历。 郑人如果成为其他家族的奴隶,不但自己一辈子会是奴隶,子孙后代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也会是奴隶。 如果他们能够成为阴氏的奴隶,起码在某一天还能重获自由之身。对夫妻有点残酷是,他们后面未必能够团聚。 “郑君及大臣送往‘新田’,待我归师再行处置。”吕武不会将所有郑国的达官贵人押解前往‘新田’,会留下一些愿意合作的郑人劝降其它城邑。 用语言能够解决的事情,何必搞得血淋淋,是吧? 以现在的社会结构,贵族投降之后,他们的封邑基本上也就失去了抵抗意志。 按照正常的玩法,胜利者会拿走合适的利益,包括但不限制于人口、财帛等物,后面则是会放归被俘的贵族。 吕武一番思考之后决定还是尝试灭掉郑国,该拿的好处会拿,再到后面收割范氏一波。 什么意思?就是阴氏大肆转移郑国的人口和财富,后面再将城邑卖个好价钱呗。 范氏肯定会买,并且还欠了阴氏好大的一个人情。 吕武的想法是用郑国这边的城邑跟范氏置换,获得陆浑戎的地盘,晋国疆域范围则是扩展到“瓠瓜”一带。 那样一来的话,阴氏的势力范围就会将晋国公族的“自留地”包进去,瓜分晋国的地盘将达到百分之四十左右。 考虑到吕武想要的地盘,有些还不在范氏控制之下,有的则是范氏刚拿到手不久,没有插足到晋国南境,不损害范氏核心利益为前提,士匄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攻克了“新郑”,以原来是郑国贵族身份的五个家族功劳最大,本着有功必赏的道理,作为晋国元戎的吕武给出承诺,不但会保留五个家族原本的封邑,还将赏赐他们附近新的封邑。 打从事实上来讲,吕武这件事情办得地道却是坏了规矩,甚至能说将礼崩乐坏大大地推了一把。 原历史上晋国为什么不接受郑国五个叛乱的家族?原因在于晋国君臣不能鼓励贵族进行叛乱,非但不能够接受,有必要甚至需要出兵帮忙剿灭,用以维护“纲理伦常”的神圣性。 晋国现在做主的人是吕武,他知道自己坏了规矩,更清楚会遭到很多诸侯国的口诛笔伐,下一步则是找来了姬辊。 “郑叛于周,合流楚、吴、宋、齐、卫诸国,属实否?”吕武问道。 姬辊实际上还有些晕懵,搞不懂号称“永不陷落”的郑国都城怎么短短几天就被攻克了。 “楚称王,吴亦称王,必是叛逆。”姬辊不能否认这点,周王室当前也只剩下那层‘脸皮’了。他迟疑地说道:“宋、郑等国……或是情非得已?” 尼玛! 会讲人话吗? 那些国家不管是源于什么原因,他们已经成为晋国的敌人,用“情非得已”这样的用词,在骂晋国呢??? 吕武说道:“君既在此,克‘新郑’亦有功劳,可得犒赏。若攻伐诸侯,君或可再立新功?” 啊? 原来有好处! 姬辊立刻说道:“楚问鼎重,吴违逆称王,皆叛臣也!宋、郑、齐、卫诸国与叛臣为盟,亦叛臣也!” 吕武边听边点头,笑眯眯说道:“如此,君为天子重臣,亦携旌节而来,何不广而告之?使天下人明了此等诸侯有当伐之罪?” 姬辊再次迟疑了。 两个人谈话,有些事情做了定性,代表愿意承担一些责任。 进行广而告之的论罪,不单单是姬辊个人的表态,还代表周王室进行了背书,性质上要严重得多。 吕武说道:“除却我执王旗,诸侯目中尚有天子?” 话不能那么说,曹国、鲁国等一些诸侯国,他们还是遵从天子的。 关键问题在于,拥护周天子的诸侯国以晋国实力最强,一直以来也尽力在保住周天子最后的脸面,乃至于时不时会投喂一番,更多的诸侯只是嘴上喊一喊而已,压根无法保护周天子或者是带去利益。 姬辊心想:“别讲那么多废话了,直接说能给俺多少好处呗。” 事实上,吕武不是拿不出好处给姬辊,问题在于姬辊有值得吕武付出的价值吗? 姬辊只是空有一个封号,小猫没几只的家臣和仆从,连自己的私军都没有。 吕武也在进行思考,想道:“也许可以将姬辊塑造成一个榜样,引诱周王室的其余公卿?” 阴氏的图谋很大,注定了需要盟友。 在晋国内部,范氏和荀氏是吕武选择的盟友,也是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最合适的盟友。 是随着局势的发展合适的盟友,并不是吕武觉得最理想的盟友,区别还是挺大的。 一直以来,吕武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控制范氏,很多事情也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士匄,才不是什么命令形式。 另外,不要看中行吴对吕武很服顺,甚至察觉到了危险与机遇并存,不顾脸面公开是阴氏附庸地位,某天中行吴翅膀硬了就会是另外一幅景象。 何必呢?大家都是大灰狼,装什么小白兔。 吕武待在“新郑”的时间有点长,期间有人提议将“新郑”的防御工事摧毁。 郑人将“新郑”打造成了乌龟壳还是没有能够成为一座永不陷落的坚城,不能说那些防御工事就没有用了。 这个也不是什么“人心墙,不墙”那一套,纯粹就是郑国君臣的脑子不灵光罢了。 吕武为什么待在“新郑”呢?当然是为了收获更多的战利品。 失去“头脑”的郑国,各地的反抗微乎其微,又或是根本没有反抗,城邑一个接着一个城头易旗。 跟随吕武出征的公族和中小贵族陷入狂欢,他们的损失没有多少,战后的论功行赏却是不会少,怎么会心里不乐呵呢? 一直到临近夏季,吕武才下令拔营。 在“斗首”那边的战事还在继续,双方已经进入到筋疲力尽的阶段。 关于“新郑”陷落的消息延迟很久才传到“斗首”战场。 士匄得知吕武率军攻克“新郑”之后心情无比复杂,当时问了一句“元戎亦复焚城?”的话。 没办法,阴氏攻打“魏”城用了焚城的手段,给予士匄的印象着实是太过于深刻了。 五氏叛乱的消息当然传开了,用里应外合攻克“新郑”的消息则是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封锁。 并不是吕武想干么,是五氏恳求控制影响。 五氏为什么那么干?他们还想好好当个人,无法抹除掉叛国的事实,一些手段还是需要藏一藏的。 吕武对五氏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官,反正以后五氏的麻烦会归于范氏。 当然了,埋藏一手这种事情,又或者叫掺沙子,吕武才不会忘记。 郑国都城“新郑”和“斗首”的直线距离越是两百里左右,实际路程肯定超过两百里。 期间,子产并非不知晓“新郑”爆发战事,考虑到“新郑”是个乌龟壳的事实,认为坚持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现实是什么?是“新郑”被里应外合,外加晋军参与攻城,连坚持两天的时间都没有就给陷落了。 哪怕是“新郑”第一时间派人外出求援,不被拦截消灭,往死里赶路,前往子产所在的“斗首”也要耗费七八天的时间。 假设子产得到了求援,以为他想走就能走的吗? 取得优势的士匄所部,他们只是执行吕武的命令,能击败当前的敌军硬生生忍着,很努力在表演“势均力敌”的假象而已。 另外,楚国、宋国等盟友能允许郑国私自撤军吗?一旦子产强硬要走,有极大的可能性让郑国再次陷入孤立的。 “元戎已到,距此处不过三十里。”解朔一脸的振奋。 士匄却是皱眉,说道:“诸敌援军仅是郑军前来,其余诸侯援军未抵。” 其实也是够了! 楚国距离“斗首”比较远,速度慢一些很是情有可原,其他各国则像是故意在磨磨蹭蹭。 这样让想借这一次交战狠狠给列国放血的晋国很难受的啊! 士匄现在满脑子都是郑国君臣被俘,猜测阴氏会插手南方事务到什么程度,心情并不怎么美好。 解朔说道:“我闻两万宋军折于洪水,吴亦拒绝增兵。” 齐国和卫国暂时跟他们没了关系,反正遭到中行吴率军入侵的卫国忙着自保,齐国出兵也只会增援卫国。 这一次中行吴可是率领十万大军讨伐卫国,除非遇到那两万宋军的情况,要不然卫国哪有实力硬抗,不是被迫投降,就该是全境陷落,看就看中行吴想将战争进行到哪一步了。 士匄对晋国的武力之盛一直心中有数,迷糊的是各家怎么会抛开伪装,一下子亮出底牌玩那么大。 这个是作为实际参与者,哪怕很多命令是士匄亲自下达,过程还感到迷迷糊糊,回忆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士匄问道:“元戎可会灭郑?” 解朔假意沉吟了一小会,说道:“郑人反复无常,实不得享国。” 没回答吕武到底会不会灭掉郑国,答案却已经给出来。 士匄并不希望郑国就那么灭了,至少不能灭亡在吕武手上,要不然范氏还能得到什么? 解朔又说道:“此次诸侯会盟乃是宋国奔走,‘斗首’战事得胜,我军势必侵宋。” 那是当然。 士匄知道会去讨伐宋国,到底要拿宋国怎么样,国内的情况不允许出征晋军在外太久,猜测也就是狠狠教训一顿就会收兵。 一天之后。 吕武带着军队来到“斗首”。 楚军想要拦截,奈何其他盟友已经胆怯,想让楚军独自上则属于没有可能。 结果是诸侯联军根本不敢有任何阻拦的动作,眼睁睁看着吕武带来的晋军伐木驻营。 吕武还没有见到几位同僚,倒是先见到子产了。 “寡君何在?”子产看着没有多么慌张,有着一股莫名的毅然决然。 吕武要开口说话,结果是子产又提出问题了。 “尉止、司臣、侯晋、堵女父、子师仆乃是乱臣贼子,伯国不顾天下人侧目纳之,为何?”子产问道。 这一次五氏忙着收割更多的胜利果实,并没有跟着来到“斗首”。 吕武干脆安静看着子产,等着问出所有的问题。 子产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阴子如何处置郑国?” 吕武这次不用思考,说道:“天子言,郑叛周,其罪重于楚、吴。” 啊? 叛国罪?现在有这个罪名吗?没有的。 子产是个聪明人,猜测到郑国有可能灭国的下场,很艰难地问道:“如我行‘沫’旧事,可能转圜?” 什么旧事?就是郑军玩得很溜的背刺盟友呀! 第746章:接下来会很关键! 是谁认为郑国有点强,必须进行适当的自我削弱,选择一位霸主坚定地与之为伍呢?是子驷。 那么,子驷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还不是郑国一再左右横跳,闹得晋国或楚国根本无法相信郑国,一旦发生战事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揍郑国一顿。 不了解或不支持子驷那种想法的郑国贵族,他们不是被消灭,就是遭到了流放。 子驷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完成了投靠晋国的步骤,缺少的只是花时间来恢复郑国的信誉值,局势的变幻却是令子产又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 侯氏等五个家族的不满有被郑国公族发现吗?要说完全没有,郑国的一帮公族该是多么瞎呀。 包括子产在内的所有郑国公族,他们不但小瞧了自己对非公族贵族的打击程度,又或者将削弱非公族贵族视作一种理所当然,并且明显错误地估计了侯晋等人的决心。 子产能讲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察觉郑国到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否则不会用背刺这种掉人品和国格的手段来试图挽救自己的国家。 有那么一件事情,吕武带着七万晋军过来,再加上士匄所部,合起来应该是有个十五六万的数量,联军那边稍微目测有个十一二万的规模。 吕武手里的军队怎么只剩下七万? 郑国都城陷落,君臣遭到俘虏,该多傻才不会抓住机会狠狠地掠夺? 吕武肯定是要分兵出去尽情收获的嘛! 现在的情况是“斗首”的晋军数量比联军多,并且吕武还带来了七万生力军,需要郑军玩背刺才能获胜吗? 另外一点,吕武可是亲自来了,他的存在价值或许无法比拟十万军,怎么也能值个三五万军的吧? 战事的进展到了这一步,反晋联盟的援军再不过来,他们的失败会成为定局;哪怕是有援军抵达,顶多就是增加交战的时间,或是寻求输得更体面一些。 “阴子,可否?”子产见吕武那么久没有回应,心里瓦凉的同时,不能放弃挣扎。 吕武说道:“此战过后,天下或可安定数载?” 现在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里面就存在子产想要的答案,也就是郑国注定落不得好,区别是下场到底会有多惨。 吕武想得非常明白,灭掉郑国已经不是一件难事,要看灭掉郑国对阴氏的好处会有多大。 当然,不论方式是怎么样,说是灭掉郑国,少不得还是需要留块“自留地”,好让郑国作为一个国家继续存在下去。 这种玩法叫“灭国不绝其祀”。 范氏想要控制或吞并郑国,得到了郑国城邑的范氏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远比阴氏吞并秦国的进补更猛。 这种“进补”要讲地缘,不单纯是城邑、人口、农耕情况和势力范围的自然资源多寡。 阴氏已经大肆从郑国转移人口和现有资源,一番折腾怎么也能获得一二十万的人口,资源方面则是不太好计算了。 并不止阴氏会获得好处,实际参战的各个家族多少也会获得收益,郑国遭到削弱会成为一个既定事实。 原先郑国有多少人口?现在并没有人口普查那么一回事,大致估测郑国应该是有一百六十万左右的人口。 五氏叛乱,再加上晋国的掠夺,仅是人口损失不会低于三五十万,造成的经济损失会让郑国倒退起码二十年。 吕武暂时无法给子产明确答案有另外一个因素,他需要跟士匄好好地谈一谈。 如果士匄识相,灭不灭郑国将会变得很容易选择。 一旦士匄无法满足吕武的胃口,郑国不但会继续存在下去,还会有相当的自保实力。 这个就跟吕武明明率军攻克了“临淄”,能够俘虏齐君和一干大臣,却是选择了放弃一样。 那一次吕武能把齐国灭了,问题是没有必要呀。 齐国的存在是东边一颗棋子,吕武不一定需要完全控制住,能让齐国继续存在下去的本身就在发挥价值。 子产还没有离开,士匄等人已经来了。 “郑执政在此?”士匄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中军佐咋地。 范氏的家主了不起啊? 是的,中军佐很屌,范氏家主的身份更是了不起。 但,俺是阴氏之主的近卫,就是不用鸟你。 士匄盯着甲士面甲后面的那一双眼睛,恼火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欣赏什么的更是无。 能够被选为近卫不止看武力值,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任何一个家族,哪怕是小家族的贴身护卫,做法都会跟阴氏近卫一般无二。 又不是到了能献媚就绝不要放过的年代,遇到一个高官就极尽地奉承、献媚,价格够高就能随时随地背叛。 所以了,士匄恼火个什么劲,欣赏什么的更没必要。 士匄没有试图进去。 其余人就更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了。 这座是晋国元戎的营帐,哪怕对职位不在乎,能对吕武这个人有丝毫的冒犯吗? 他们等啊等的,等到子产出来。 子产一出来就看到士匄,本着贵族该有的体面,行礼总是有必要。 别看双方杀了个血流成河,士匄等人第一时间进行了回礼。 双方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以子产迈步离开,士匄等人得知可以入帐进去,一次偶然的碰面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元戎!” 异口同声的问候,再加看上去颇为整齐的行礼,逼格一下子就提升了。 本来坐着的吕武站起来回礼,说道:“诸位入座。” 没得说,士匄肯定是坐靠前的位置,至于是坐左边还是右边,目前没有特别明显的哪个方位为尊,坐左边或是右边都行。 一众人入座。 吕武说道:“我取‘新郑’,邀郑君姬恽以及一众大臣往‘新田’作客。” 人们只是知道“新郑”失陷,并不知道被俘郑国君臣遭到了什么处置。 士匄带头站起来,其余人当然也是站起来,齐声道:“为元戎贺!为晋国贺!” 没人开口多问什么,站立原地等着吕武继续往下说。 “天子使节昭告天下,郑、宋、齐、卫皆为叛臣,我等持戈为公,匡扶正义是也。”吕武扫视了众人一圈,一改严肃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上军将已率兵讨伐卫国,连克数城进军迅速,不日将兵临‘濮阳’城下。” 这个“濮阳”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帝丘”,她当前是作为卫国的都城。 聪明人能够明白周王室定义那些诸侯为叛逆的重要性,只是他们需要回味才能搞清楚影响将有多大。 士匄不能再沉默,开口说道:“我军在此对阵敌军,三月之内歼敌过四万,俘敌亦有两万余。”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下,看似无奈,又有点像是揶揄,语气轻松地抱怨道:“若非元戎不允,我等早早便可击败敌军。” 俺不是废物。 中行吴打一个卫国轻轻松松,进军神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你这个元戎攻陷“新郑”无比牛逼。 大家伙也在建功立业的呀! 吕武跟着笑起来,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他抬起手臂示意大家伙坐下,看向了士匄,问道:“你部建制?” 元戎来了,接管军队指挥权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大家也就看向士匄。 军权的交接历来就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一个闹得不好会出大事的。 士匄说道:“我部尚有战力七万,余下多为伤患。” 啊? 他们本来是多少人来着?好像是有个十五六万,一下子没了一半以上的战力,有这么惨??? 士匄请示了一下,离开这个大帐,没有一小会重新回来了。 “元戎且看。”士匄是回去自己的大帐拿文牍了。 吕武当然要看。 刚才听士匄说只剩下七万有效战力,一下子把吕武整得有些心凉了。 当然,尚存多少战力,指的是还能参战的士兵,不代表其余人都死了,可能是生病,也能是残废,又或者是伤势重一些需要养一养,暂时失去作战能力而已。 吕武越看越是皱眉。 这一支晋军能够确定的阵亡人数有一万七千多人,厮杀导致一时半会失去战斗能力的伤患万余,剩下全是得了风寒的病患。 “月前突降豪雨,其时酣战正烈,着实难以多做准备。”士匄内心里比谁都觉得晦气。 解朔看了一眼士匄,视线落在吕武身上,说道:“中军佐事后命人多寻生姜,将士每日多饮姜汤,奈何雨势一下半月有余。” 大军出征什么都会准备一些,只是目前军队不属于国家,要看各家贵族准备得够不够充分。 姜是诸夏本土产物,人们很早就发现能够驱寒,外出征战多少会带一些,到了地头去漫山遍野找一些也可以。 只是吧,姜虽然是诸夏本土产物,却不是哪里都是一大堆,还是要看区域分布的。 他们交战的“斗首”这边,不算什么人烟稀少的地区,平时活动的人多,很多野生物种必然会被利用。 再来就是晋军努力扮演被围困者的角色,活动区域没有反晋联盟大,能找到的姜肯定有限。 士匄说道:“每日因风寒病死者,已增为数百。” 人类其实很脆弱,尤其是医疗不发达的时代,生病基本上都有生命危险。 事实也是那样,人并非一开始就是小破球的主宰,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各种抗争,与天斗、与地争、与兽争、与人争,其中包括自身对某些疾病产生抗体,一丝一毫慢慢改变了生存条件。 吕武也不去问军队里的各个家族有没有互相帮助,同时没有开口拿出多少物资支援兄弟部队。 春秋嘛,很多界线不能逾越,碍于规矩想当个乐善好施的好人都不行。 所以了,没有选择权为前提,能不能摊上个靠谱的封主,着实是太关键了啊。 吕武说道:“诸国增援所部,你等可掌握动向?” 士匄详细将自己掌握的情况说出来。 先交代麾下军队的情况,再禀告敌军已知的动向,其实就是在完成军权的交接。 没办法的事情,当前又不讲究给予什么虎符啥玩意,要不然举行一个虎符交接的仪式就行了。 另外,所谓的军权不是接管国家的军队,需要的是让贵族们明白从今以后该听谁的。 吕武办事还算地道,要不然他想接管军权的话,范氏的军队不太好说,其余各家的军队只需要去刷个脸就行了。 既然吕武率领的晋军在“新郑”耽搁那么久都来到“斗首”了,反晋联盟的列国就算再怎么拖拖拉拉也该到了。 根据士匄的说法,郑国的三万援军最先抵达,后来宋国再次增兵了两万,楚国那边的援军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楚君招亲征,率军驻扎于‘圉(yǔ)’。”吕武见士匄等人不了解也就说了出来。 这一次楚君熊招又亲征,带上了新重建不久的“左右广”,还有约十五万左右的楚军。 阴氏这边的斥候冒险就近观察,发现楚军里面蛮人数量占了六成左右,只是无法分辨都是出自哪些部落的蛮人。 接到汇报的吕武一下子就搞懂了楚国的算盘。 楚国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多少还是想要报仇,并且打算借晋军的手削弱蛮人。 至于说楚君熊招早早就率军抵达“圉”却没有到“斗首”,不太好说是因为什么情况。 “十五万?”解朔惊讶了。 士匄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下,纳闷地想道:“楚国上次损失那么大,还能再出兵十五万?” 他们后面得知蛮人的数量居多,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轻视。 天下人都知道楚人浪漫,蛮人比楚人浪漫不止十倍。 用一个数值,晋军跟楚军较量,少数时候能打个一比一的战损,更多的时候战损一般是损失三个以上的楚军才能消灭一名晋军士兵。 其他诸侯国?他们跟晋军交战,战损比通常是一比五以上。 而晋军士兵打蛮人,参战的士兵数量越多,晋军的损失就会越少,经常是蛮人需要死十几个才能换来一名晋军士兵的战死。 吕武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我邀诸侯阵战。如楚君不来,击败此处敌军再往‘圉’进逼。” 那个“圉”在“斗首”的西南方向约七十里外,地势远比“斗首”这边还要开阔,最为重要的是向西能进军继续攻打郑国,向东能进逼宋国,向南则是进入陈国。 士匄没什么反对意见,打算等一下找吕武私下聊一聊关于郑国的事情。 范氏盯着郑国不是一天两天了,士匄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阴氏来摘了桃子的! 第747章:决定晋国命运的一天 又要跟楚君熊招面对面了啊? 吕武还记得楚君熊招上次讲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话,后面琢磨了很久,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败露,没有停止行动,相反是加快了部署的动作。 范氏经营南境的动作越来越大,荀氏卯足了劲要控制东境。范氏和荀氏的动作其实也是吕武感到“人尽皆知”的原因之一,弄得行事的速度越来越赶,几乎顾不上什么忌讳了。 大家并没有在分晋上进行沟通,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没有讲开之前带着太多的未确定因素。 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进行沟通,不然极可能出现误会,然而讲开了则会带来未测的后果。 吕武能找士匄或中行吴提议分晋吗?可以做,说出去则是再无转圜的可能。 那么,阴氏要么是等一切准备就绪,不然就要到不发动不行的时刻。 说白了就是,锅盖没有被掀开,不管谁知道或谁不知道,阴氏的行动别停就行了。 会议结束,各自散去。 没有多久,士匄重新折返了回来。 吕武知道士匄肯定会过来,设好了场地,摆上案几与圃团,还有水酒、零食等物。 “阿武。”士匄的称呼很有讲究,暗示了是私事,不是为了公务过来。 他坐下,要开口说点什么,吕武那边先开口了。 “郑国灭与不灭,在于我俩今日互通有无。”吕武脸上带笑,看到士匄先一愣再露出震怖的表情,笑得更真实了一些。他继续说道:“郑君恽以及一众大臣往‘新田’,郑都城‘新郑’含周边城邑皆在我掌控之中。” 阴氏已经抓住郑国君臣,连带郑国的城邑也大半控制住了。 听懂了吗? 也就是说,阴氏手里有范氏想要的一切,士匄能代表范氏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士匄脸色又是一再变化,听到说郑国被阴氏控制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还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说来也是,范氏正儿八经攻打郑国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能被恶心人的城防搞得欲仙欲死,哪怕是能攻陷某座城池,带来的伤亡也是极大。 一座城死伤数千上万,十座城该丢进去多少士兵?范氏再怎么人多、粮多、财帛多,又能支撑多久的消耗,别是没有把郑国灭了,晋国的其余家族看到范氏虚弱下去先动手了。 范氏一旦虚弱,晋国内部有家族想动范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点不但士匄知道,其余家族的家主也绝对经不起那种诱惑。 “五氏叛乱于郑国损害如此之大?”士匄问道。 吕武却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想:“不地道了啊。五氏叛乱是一回事,阴氏控制住了郑国是另一回事。我还没有开出价码,士匄就这么讨价还价?” 很早之前,侯晋代表五个家族找到吕武提出投靠的意愿。 当时的吕武没有表态,选择当个牵线者介绍给了士匄去接洽。 以规则来判定,侯晋后来跟士匄接洽,等于范氏接收了五个家族的社交。 再用晋国那边的邦交规则来定论,五个家族也就成了范氏的“势力范围”了。 士匄讲那些话就一个意思:这一次阴氏控制郑国,主要是五氏叛乱的功劳,那么也就等于范氏在里面有功劳。 “子产寻我,言及郑国存亡一事。我尚未给予答复。”吕武说道。 五氏的功劳就是范氏的功劳?现在控制郑国大半城邑的是阴氏! 吕武没有提及五氏,提了会逞一时之快意,一些筹码则会摆在明面,再给范氏提一个醒,比如五氏到底听谁的之类。 子产之前过来是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底跟吕武谈了什么,一切还不是吕武说了算? 任何一个时代,首都遭到外来势力控制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连带头头脑脑被俘则能说对一个国家是天塌地陷了。 现在的情况是,阴氏不但俘虏了郑国的君臣,还控制了郑国都城“新郑”以及很多城邑。 这样的现实只说明一点,阴氏或许无法为郑国的灭亡做主,彻底将郑国搞残了则是有那个能力。 宗法社会嘛,国君死了换个有君主血脉的人继承,没问题的。 国家灭了,有君主血脉的人复国不但在春秋是常态,到了战国也是一样。 还有那个一个事实,他们一旦复国也就等于对“自古以来”的旧土拥有领土主权,使用任何方式夺回都属于合情合理,甚至会得到某些诸侯国的鼎力支持。 在国家层次上面,一旦不再限制在“我国”和“敌国”的层次,有第三个国家插手,事情的发展绝对会越变越复杂,不会是“我国”所愿意看到的。 士匄对春秋法则的了解不缺,听懂了吕武的潜在台词。 没有多么复杂的地方,吕武能够操作郑国灭掉,也能在郑国进行赔偿之后归还君臣与城邑。 吕武到底会怎么做,取决于士匄能够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很明显的是士匄能白嫖就想白嫖,哪怕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都不想给予太多。 沉默了有一小会的士匄苦笑了几声,问道:“阴氏所求为何?” 啊哈? 这么的心不甘情不愿??? 吕武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你我相交相知,我岂会与你为难?” 骗鬼去吧! 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哪怕是本人愿意客气,一大家子需要负责,根本就没那个资格充阔佬。 吕武亲自去找来山川舆图,铺开之后手开始在地图上画起了线。 那只手指点的地方越多,围绕的线越长,就会让士匄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士匄有些安慰的是吕武“圈”的地方都不是范氏的核心利益区域,尤其是陆浑戎的那块地盘暂时不在范氏的控制之下。 帐篷里面一时间没了声音。 吕武在等待士匄进行权衡。 士匄则是思考利弊的同时,试图搞明白阴氏到底想干些什么,能不能从阴氏的势力范围来窥探出一些什么秘密。 “如此,你家尽占北境,乃至于插手河南。西境仅存解氏、韩氏、苦成氏,解氏为你附庸,韩氏不敢有所违逆,苦成氏需你庇护。”士匄以前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有了来自阴氏的山川舆图,一下子就能清晰地分辨出各家的势力范围了。 怎么说呢? 吕武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将晋国北境控制在手,又付出了十多年的时间和庞大的人力物力向北扩张,的的确确是控制着很辽阔的一大片区域。 北境仅仅是看势力范围很大,要说开发度很多区域则是阴氏一点一滴自己建设起来,没有旁人的功劳。 在西边,随着魏氏除名,能给阴氏造成最大威胁的一个家族消失,却是还有韩氏、解氏这两个实力还行的家族,中小贵族也有相当数量不属于阴氏管辖。 只是吧,到了当前的历史进程,中小贵族除非是数量太多,并且还需要有一个大家族来带头,要不然中小贵族已经无法对局势做出什么贡献,更不具备对时局的干涉能力。 士匄说道:“你所需,我应允了。” 范氏想要太多,再则是形势比人强。 最为重要的是士匄看到了吕武的诚意,也就是阴氏没有动范氏的核心利益。这个就是吕武所展现出来的最大诚意,士匄不但要接收到信号,并且更要有进一步的回应。 士匄问道:“韩氏何时除名?” 这个就是士匄代表范氏做出的回应,阴氏想灭韩氏的话,范氏能无条件出兵相助。 吕武却是一脸的诧异,说道:“为何使韩氏除名?” 这一下搞得士匄露出错愕的表情。 搞什么啊? 阴氏整死了魏氏,又或者说是魏氏自己找死,西境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家族说没有就没有了,还留下一个实力不弱又有搞事能力的韩氏做什么? 士匄扪心自问,换作他站在吕武的角度,解决完魏氏肯定会搞韩氏,再将解氏进行吞并,最终完成剪除掉势力范围内所有不确定因素的行动。 吕武又问道:“范氏意欲如何?” 士匄眯起了眼睛,答非所问地说道:“阴氏掌控秦国,又掌国中城邑十之有三。” 小老弟,所谋甚大哟。 大家都是同类,再藏着掖着,有意思嘛? 吕武笑了,说道:“如郑归范氏所掌,国中城邑亦有十之四,意欲如何?” 他们说的城邑,包括了盟友的那些,不全是家族名下控制的城邑。 两个人没有再出声讲话,无声对视了一小会,然后再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咋地? 一切尽在不言中吗? 又或者,狼狈为奸的意向达成啦? 笑够了的士匄很感慨地说道:“上军将谋夺卫国,我三家皆同也。” 是呢。 而这里面少不了吕武的手笔,花了很大的精力,又耗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可算是走到这一步了。 吕武伸出了手,成一种击掌的姿势。 士匄没有犹豫伸出手跟吕武击掌了。 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千万别用嘴巴哔哔叨,他们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当然了,因为没有摊开了来讲的关系,两个人的盘算或理解到底一不一样,看就看智商的高度了。 士匄心想:“一旦将郑国控制住,我家至少追上了阴氏。以后阴氏干嘛,我家跟着干嘛,反正吃不了亏。” 吕武则是心想:“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想到士匄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一下子就触摸到了关键点,并且展开了实际行动。” 看,这就是没有摊开了沟通的问题所在。 第748章:我主沉浮! 自那一天之后,旁人发现吕武和士匄比往常有了不同。 不太好说到底是发生了一些什么,能够看得出来吕武与士匄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斗首’战事我不插足,唯中军佐之令行事。”吕武做出了晋国‘卿’从来没有干的举动。 晋国这边的规矩是,谁的职务高又能压服同僚,到了那里会立刻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大。 简单的说法就是,吕武放弃了接管“斗首”原先那些晋军的指挥权,愿意让士匄将这一场战事有头有尾的打完。 士匄立刻站起来,洪亮声道:“谢元戎美意。然,元戎乃是当世第一将,我愿唯元戎之命是从。” 啥玩意? 当世第一名将? 好像,不,不是好像。 天下人都承认吕武是当世的第一名将! 这个第一名将绝对不是嘴巴吹嘘出来,其它的战役不用多提,仅仅吕武率军攻入楚国,并且率军去饮马大江,再去楚国都城“郢”阅兵,足够确认吕武是当世第一名将的事实。 人们只要肯耐心回顾,会发现吕武打了太多的关键性战役。 如果仅仅是参与也就是听命者,功劳肯定是上司的。 计算功劳要从吕武担任战役指挥官开始算起。而他指挥的每一场战役都是获胜,先后击败的列国的次数太多太多了。 一个人能不能打,个人武力和统兵作战存在区别。 只是个人武力强悍,顶多就是作为一个打手罢了,能够达到的高度会非常有限;能指挥大军,并且还不止一次打赢关键性战役,一次赢了是侥幸,一直赢下去则就是实力。 谁要是不服吕武来当这个第一名将,他们首先要有能拿得出手的战绩。 当然了,有些人还是会认为吕武只是运气好,换作是他们来当这个元戎,能指挥晋军作战,吧啦吧啦一大堆的理由,总归就一个意思:我上我也行。 人们讶异的是士匄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态。 什么表态?看着不止是作为中军佐对元戎服气,还有那么点范氏承认阴氏就是牛逼的的态度。 解朔几乎双眼放光,心想:“事情成了!” 解氏知道自己的份量,更清楚需要来怎么对待阴氏。 仅仅是吕武两次力挺解朔上了卿位,解氏欠阴氏的人情就比天大。 最为重要的是,哪怕解氏远比以前强大,跟阴氏相比起来却还是一只小虾米。 有那么几件事情解朔需要知道,并且早就琢磨透彻了。 第一个事实,解氏没有无法报恩将阴氏干掉的实力,想要私下做点什么必然会被察觉,他们真心不想得到赵氏或魏氏的下场。 第二件事情,解氏没有了阴氏的庇护,晋国能够能够吞掉解氏的家族还是有那么几家的。 所以了,吕武要解朔去秦国当执政,解朔只是思考了一下下就答应下来,摆出一副吕武想干嘛,解氏都会无条件服从并效命的态度。 吕武有跟解朔提到过阴氏的图谋吗?并没有的。 有那么一句话叫: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吕武要做的事情太大,一个不慎就会人死族灭,嘴巴哪能够瞎逼逼叨。 那么,解朔有察觉到吕武到底想做什么事情吗?不太好说。 解朔应该是察觉到一点端倪,却是又不敢笃定? 不敢随意吭声的韩起先是眼睛一眯,随后低下脑袋,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灰暗。 “不能够啊!范氏竟然服软?完犊子了啊?”韩起知道这下是彻底完了。 晋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非常明显的就是两超一强的局面。 所谓的“两超”是阴氏和范氏,那个“一强”则是荀氏。 在大家看来,依附阴氏的荀氏迟早会再独立,范氏则是应该跟阴氏一较高低。 一旦出现相争的情况,各个家族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尤其是对一直低调却有不俗实力的韩氏来说,他们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必定可以壮大,哪怕没有抓准机会也坏不到哪去,注定是要被拉拢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随着士匄的示弱和服软,范氏不是不会跟阴氏争了,哪怕是有争斗也会是起码五年之后。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其实很短,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韩氏的境况能保证五年之内不成为别人的养料吗?韩起害怕的是范氏与阴氏达成什么协议,比如范氏坐视阴氏吞并韩氏,乃至于是范氏帮助阴氏吞并韩氏。 韩起有这种想法,证明他的脑子至少没坏掉。 而他不会知道士匄已经提议,只是被吕武拒绝了而已。 话说,魏氏怎么突然间跟阴氏反目成仇?不就是魏绛坚定认为吕武会对魏氏下手,逼得魏绛选择先下手为强嘛。 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他们只是不说而已。 说了,不管是对是错,阴氏胜了会算账,魏氏赢了未必会感谢,多那个嘴干什么? 韩起抬起头时发现吕武盯着自己在看,控制不住浑身一个颤栗,脸颊也抽搐了几下。 有那么一个问题,吕武怎么会拒绝士匄的提议呢? 或许士匄有心帮阴氏吞并韩氏,也可能是范氏对阴氏的一次试探,更加可以是范氏想让阴氏掉进坑里。 阴氏才刚刚灭了魏氏,马上又对韩氏动手,其他家族会怎么看? 不管魏氏是不是自己找死,魏氏以前跟阴氏的关系很好是一个事实。 阴氏灭掉魏氏,下一刻立即对韩氏动手,其他人不会去深究里面有什么原因,他们只知道阴氏连旧情都不顾,一灭就是两个老朋友,害怕或疏离将成为注定的事情。 强不强大是一回事,连一个盟友都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当前阶段来论,阴氏哪怕是强到能够怼天怼地怼空气,绝对不能没有盟友! 现在的格局是没有盟友就代表着众叛亲离。 一旦世人都觉得阴氏应该灭亡,阴氏就会到了举世皆敌的境地。 或许有人会觉得只要足够强大,没有盟友或是举世皆敌根本不算什么。这种观念正确,但也错误。 没有强大到能与全世界对抗,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或许是能坚持上一段时间,对外战事失利一次,内部必定会出现问题,再来个内外交困的局面导致败亡。 吕武要做的事情是开启历史先河,不论是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注定每一个步骤都带着风险。 根据实际情况而言,吕武决定了阴氏不能作为独一家,需要有人来分担风险。 另外,吕武选择不灭掉韩氏也有相当的理由,首先是不能间隔的时间那么短对两个“老朋友”下手,再来就是一旦“化家为国”需要让韩氏作为一个缓冲区。 说得更透彻一些吧?吕武也许会让韩氏挪个位置变成韩国,作为阴氏与范氏立国之后的缓冲区。 这个缓冲区的作用要看时局的发展,若是来自诸侯的威胁解除,到了阴氏跟范氏相抗衡的阶段,缓冲区自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阴氏和范氏不出现交战前,缓冲区则是让阴氏和范氏有安全感的作用。 所以,吕武一旦开始了“化家为国”的动作,晋国会分裂为四个国家? 上述并不是最终结果。 还是那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事情会走到哪一步要看实际情况。 吕武接手了军队的指挥权,干的事情却是让士匄统兵作战。 存在区别的是,吕武没有接手“斗首”的战事指挥权,新到来的七万晋军不归士匄管辖;吕武接手指挥权又让士匄统筹战局,士匄则是能够调动全军。 现在的战争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跟到了无所不用其极阶段的战争是两回事。 总得来说,当前的战争比较看重军队的素质,对指挥官的要求则不高。 在看重军队素质的当下,指挥官对战局的作用很有限,看的是国家的硬实力。等于说无法玩脏手段为前提,弱国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晋军邀战,列国联军却是选择挂起了免战牌。 换作是往后的时期,进入交战状态才不会去管什么免战牌,现在反晋联军将免战牌一挂,至少能得到三天的喘息时间。 “楚君招并未拔营进兵,仍在‘圉’无有动作。”士匄明显搞不懂楚君熊招的路数了。 吕武问道:“有五万楚军北上援卫。此地楚军仅有万余?” 士匄还没有反应过来,答道:“正是。” 吕武干脆就将话说得更透彻一些,道:“如此,此地敌军以郑居多,宋次之,列国再次之。楚国虽与列国互盟,然,楚国岂会放弃吞并诸侯。” 这一下士匄立刻懂了楚君熊招为什么不进兵。 说到底,不管是哪个国家在“斗首”这边损失惨重,反正对楚国都是有利。 以楚国的角度,他们巴不得郑国、宋国……等等列国损失惨重,能给晋国带去够大的伤亡更好,输家总归不会是楚国。 士匄突然笑了,说道:“宋国危矣!” 可不是嘛! 宋国要援救卫国,两万宋军被洪水冲得只剩下数百,他们还在“斗首”折损了将近两万,现有的三四万再打没了的话,宋国还能集结起多少军队? 吕武心想:“郑国可以灭亡,宋国则不能没那么快,有必要还是必须拉宋国一把……” 第749章:耻辱,大大的耻辱! “元戎,联军在逃!”解朔急匆匆过来了。 那么就是说,反晋联军挂起免战牌,准备了一天之后开溜啦? 这是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采取了最为无耻的利用礼节,又无视礼节的逃跑! 现在是什么年头?是要干仗需要提前约时间,开打哪怕是想跑也要告知敌军的年代啊! 没开玩笑,真的就是想撤军都要提前告知,决不能悄悄就那么溜了。 就拿“鄢陵之战”的例子来说,楚军察觉到打不过晋军连夜逃奔没有派人会知说事,导致楚国被天下人笑了好几年,搞得那一段时间楚人在国外根本抬不起头来。 “逃奔?”吕武说不干涉士匄的指挥,那就绝对不会去进行干涉。 春秋的战争基本没有派遣斥候或侦骑这么种措施,一般就是打堂堂正正阵战,不搞什么阴谋诡计,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吕武每战必定会派出人手进行侦查,能够做到对战场最大努力的动态掌控,早就发现反晋联军有撤退的迹象,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士匄。 这么一件事情,吕武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以当前的“三观”来说,只要身为贵族,任何一名个体不接受什么任务,发现了什么和将要做什么都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任务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哪怕是发现了什么,进行提醒都属于一种多管闲事。 下位者发现敌情,他去向上位者禀告,得到的也许不是感谢,将被上位者口头感谢,实际则是上位者内心里觉得受到了挑衅。 就你能是吧! 当老子是白痴??? 吕武当然是上位者,问题是他将指挥权交给了士匄,多余的干涉极可能让士匄认为没有得到信任,乃至于会让士匄心生怨怼。 千万不要觉得上面讲的事情很荒谬,有时候现实远比任何演绎作品都要离奇,做了好事不被感谢,反而跟受到帮助人结仇,很是屡见不鲜的! 当然了,如果是反晋联军要给晋军挖坑,吕武必然会对士匄的指挥进行干涉。 那不是反晋联军要逃吗?他们逃跑的方向还是楚君熊招所在的“圉”那边。 吕武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很乐意看到战局是这样的走向。 在反晋联军逃跑的消息传来之后,士匄并没有对吕武进行请示,立即下令彘裘率军追击。 彘裘统率的当然是来自范氏的军队,他们前往追击的同时,其余的晋军开始扫荡反晋联军丢弃不管的营盘。 “联军伤患亦多。”士匄可算是来找吕武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在宋军丢弃的营盘之内。 看样子反晋联军的撤退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不但丢弃了众多的伤患,连带很多军资都被遗弃。 “我已命人点算物资。”士匄说道。 吕武笑着说道:“俘虏若能救治,行之以德于我有利。” 现在暂时还无法得知反晋联军被丢下多少人,来到宋军营盘的吕武一圈走下来,目测光是宋军就被丢下七八千人。 这七八千的宋军士兵,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染上风寒,极少数才是受了利器所伤。 吕武猜测宋军将能带走的人都选择带走,不是他有多么聪明才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宋军接连损失那么大,将会导致宋国君臣相对爱惜士兵。 现在染上风寒了该怎么办?其实就是一个凉拌的下场,依靠身体素质硬挨过去,挨不过去就死掉了事,喝药、吃药什么是不存在的。 “需将病患区分、隔离,不可使之任意排泄。”吕武在晋军就是这么干的。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大规模的风寒不具备传染性也就算了,一旦是一种流传性的感冒很快就会演变成为瘟疫,再传播开来会死的人就多了。 春秋时期对怎么处置感冒患者,各国都有自己的讲究。 比如说在晋国会严厉禁止染病者乱跑乱窜,外人不会去隔离区,将会由病患互相照顾病友。 这样做对患病者固然有点残酷,对其他健康的人则是极度负责。 所以了,翻看史书的话会发现一点,几乎看不到晋国有大规模传染病爆发的记载。 在当前阶段,有史记载的大规模疫情发生在公元前673年,当时正是齐桓公在位,也是管夷吾执政阶段。 而当时的齐国并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导致了疫情在齐国全面爆发,关键是齐国在那个时候还向鲁国开战,是不是疫情哪怕全国蔓延对齐国的影响也是不大? 士匄也就是过来告知吕武自己将要率军离开“斗首”的消息,没打算去管反晋联军留下的病患,物资则是希望后面能够得到分润。 “此间之事可交予下军将?”士匄可不敢点名让吕武来弄。 吕武肯定会离开“斗首”前往“圉”参战。 另外,“斗首”的战事会以追击战作为结尾,再往后晋军的指挥权将会转到吕武这边,作为中军佐的士匄老老实实当副手就行了。 在晋军中当“后茅”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并且责任方面有点多。 所以,吕武听到了士匄的建议必须进行思考。 那个“后茅”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殿后部队呗。 晋军这边叫“前茅”、“中茅”和“后茅”,顾名思义就是前、中、后三批部队,一般比较重视前军和殿后部队,对中军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 一般情况下,来自各个诸侯的部队会被晋军放在中军,原因显得相当现实,主要就是不相信诸侯军队的战斗力,没奢望他们能够作为第一批投入战斗的部队,害怕他们当殿后部队被击溃会连累到晋军。 解氏的家族军队在一年多的交战状态下,仅存的战斗力也就八千多人,作为殿后部队显得有些少了。 那么,想让解朔来指挥殿后部队,肯定需要安排中小贵族的部队过去。 晋军的战斗力比诸侯高,但是也要看来自哪个家族。 晋国卿位家族的军队战斗力肯定会比中小贵族更强悍。这个是平时能获取物资以及自信心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在自信心上面。 “郑军一部并未往‘圉’而去。”吕武说道。 士匄知道这个消息吗?看他一愣神的表现,明显不知道那个消息。 “如此,韩氏亦殿后。”士匄说道。 解氏加上韩氏?吕武点头认可下来。 没有前往“圉”的郑军约在两万左右,他们的行军路线是往“新郑”,不能排除调转回头的可能性,该提防总是要提防的。 吕武等士匄离开喊来了宋彬,吩咐道:“抽调六千骑兵,再调一‘师’,命周边将士协同,由你亲自前往追击郑军。” 他们攻占了“新郑”以及周边的城邑肯定要留下守军,就是除了“新郑”那边有一个满编“师”之外,其余周边城邑守军的数量偏少。 宋彬并不是第一次统兵作战,没有感到什么紧张地给答应下来,又问道:“如遇郑军,是否劝降?” 不是什么多此一问。 他们不但控制了“新郑”和郑国的许多城邑,还将郑国在“新郑”的君臣一锅端,有的是让那一支郑军投降的手段。 吕武答道:“如统兵之将乃是子产,无需劝降。” 其他人还可能被逼降,子产没有可能的。 子产也是郑国的公族,并且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哪能没有想到回转“新郑”的两万郑军极可能会成为郑国最后的希望? 他们尝试夺回“新郑”的行动成功,必定会在接下来死守“新郑”,无法迎回郑君姬恽的话,子产最大的可能性是再挑选一人登基成为郑国新君。 吕武有想过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琢磨了很久知道具备可操作性,关键在于子产能不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再来就是会让范氏很恼火。 所以,哪怕吕武真的想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绝对不能让范氏察觉到阴氏在里面的操作痕迹。 吕武不是答应士匄会配合灭掉郑国,怎么还想着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呢?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阴氏已经将能干的事情都干了,轮到范氏去接管阴氏让出去的城邑,搞到子产光复了一些城邑,又或是跑去没有沦陷的城邑登基,不关阴氏的什么事,只能是范氏自己无能呀。 后面,吕武得到了相对准确的数据,反晋联军丢在“斗首”的人员多达三万余人,倒是各类的物资比较少,以粮秣的数量最少。 他们追上了先期开拔的部队,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圉”的周边。 “敌军抵抗愈加坚决。”士匄脸色并不好看。 反晋联军在撤退时丢下同袍,带走了能带走的粮秣,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如果不是想着继续交战,他们才不会费尽心思带走更多的粮食。 导致士匄脸色不好看的最大原因是彘裘在追击是撞上了楚国的“左右广”,一个照面楚国“左右广”给了彘裘统率的晋军一个狠的。 总的来说,彘裘战败了,并且败得有些惨,两个“师”一万五千士兵只有不到六千脱离战场,其余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要么就是失踪。 一下子没了九千左右的兵力,以总数量来说对范氏的打击不算致命,对彘裘的打击则是不轻,再来就是让反晋联军的士气被挽救了一波。 吕武已经知道战事过程。 负责追击的彘裘一开始挺顺利,一再追上敌军吃掉了一波又一波,可能是战事过于顺利让他们有些飘了,明明足够靠近“圉”还是不知道收敛,然后被躲藏于某座山头后面的楚国“左右广”在山体拐角处拦住,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 这是楚国的某个谁又玩“吾乃蛮夷”那一套吗?有点不太好判定呀。 毕竟,晋军是在追击诸侯败军的时候碰上楚军,不是那种明明约好摆开阵势交战,晋军追击,楚军拦截,怎么看都跟交战礼仪无关。 吕武问道:“楚君招何在?” 反晋联军那边的营盘占地面积颇大,离得远无法辨别哪杆大纛是楚君熊招的“王旗”呢。 士匄指向了某个小山包,说道:“便在此处。” 吕武看过去,只能看到营盘的轮廓,里面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 “命张老前往谒见楚君,相邀阵前一会。”吕武说道。 士匄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尼玛。 哪怕是突然遭遇,范氏两个“师”却是在面对楚国“左右广”时遭到惨败? 士匄后面很详细地问了情况,听彘裘的说法,楚国“左右广”算不上是偷袭。 那么就是双方都没想到会碰到对方,一阵突兀碰上的接触战,范氏没了八九千士兵,猜测对楚国“左右广”造成的死伤估计只有千人不到? 这件事情士匄很介意。 即便是楚国“左右广”都是重步兵,范氏因为追击状态不成队形,战损比方面着实也是打得太难看了啊! 吕武入营,召集资格够的人前来开会,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为什么会在楚军那边遭到惨败。 晋国这边没有“败军杀将”的习俗,该追究战败责任还是要的。 彘裘没做什么避实就虚的混账事,老老实实将战斗过程讲了一遍。 没有等吕武说点什么,一直在忍耐的士匄站了起来。 “元戎,请予范氏雪耻机会。”士匄先说完再行礼,强调道:“楚军‘左右广’之勇举世皆知,范氏亦非弱旅!” 是呢,楚国的“左右广”是精锐,还是天下人都承认的那种,并且“左右广”一次次用辉煌的战绩来证明强军的威名。 有那么一件事,阴氏的军队跟楚国的“左右广”正儿八经地较量了两次,说是侥幸也好,讲些什么缘由都行,反正两次交战都是阴氏军队获胜。就是……阴氏这边消耗的箭矢着实太多,伤亡方面也挺大的。 吕武环视了众人一圈,说道:“我内乱不平,因而此次征战意义重大,不可使诸侯小觑于我。” 士匄再次行礼,看上去出战的意愿很坚决。 “如此……”吕武看向士匄,有那么点不苟言笑,说道:“许胜,不许败!” 第750章:所谋者大! 战争肯定会死人,吕武还没有来得及统计己方各个家族的损失,以及列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以预料的是经过去年和今年的战争,包括晋国在内的各国必定会伤及元气,认真算起来仅到目前为止晋国的损失最大。 晋国这边先是范氏与赵氏相攻,牵连进包括公族在内的太多贵族,一个个得个了身死族灭的下场;智氏跟韩氏开干,然后是荀氏下场带着韩氏干魏氏,连着阴氏也下场。 打内战这种事情,无论输赢损耗的都是晋国的实力,区别是输家输个精光,赢家就看能不能从输家那里获得养料了。 论起来宋国最为悲剧,赶路都能碰上洪水冲刷,一下子没了快两万大军。 那可是两万大军,别说是宋国了,哪怕是晋国一下子因为天灾损失两万大军都要心疼,洪水冲走了两万宋军该给宋国带去多大的悲痛? 宋国举国能有多少兵力?琢磨着最多也就七八万,反正是凑不出更多合格的士兵了,一次遭遇洪水没了四分之一,光是想想都要痛觉心扉呀! 最惨的却是郑国,遇到晋军南下要攻伐不提了,国内遭遇到了叛乱,更是一举让都城“新郑”失陷,连带半数以上的城邑落在了晋军的掌控之中。 这一次郑国的下场很难料,即便是晋国不近一步与之为难,五氏叛乱将会使郑国失去多少人口和城邑,一番战乱下来的人口和经济损失又会是有多么的惨重呢? “近十万敌军北上援卫,上军将处会否有难?”士匄还有闲心去管中行吴那边的事情? 吕武琢磨着:“有十万那么多吗?” 要北上援救卫国的两万宋军被洪水冲没了。 楚国公子午出动了五万。 齐国的晏婴带去三万。 卫国自己则是有个万余。 明明就九万左右,士匄非要说十万,有点不严谨呀。 吕武转念一想,怎么都觉得士匄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一次晋国对南边的用兵数量很大,算起来也是士匄自己昏了头脑,一下子带上十万范氏私军南下,正常的国战不是这么一回事的。 原先解朔和彘裘也就带着不到五万晋军南下,再加上士匄带来的十万,出征兵力达到了十五万;后面吕武再带着十多万大军南下,不过只带着七万的部队去了“斗首”,其他都散出去攻打郑国的城邑。 有交战肯定会产生损失,晋军这边肯定没有合起来二十二万军队的规模。 光是彘裘率军喷上楚国的“左右广”,一战没了八九千士兵。 南下晋军两年交战下来的折损再加上病患,先前士匄提到只剩下七万有效战斗力,折了彘裘麾下的近万,那就是只有六万了。 到了“圉”这边的晋军有效战力大约有十三万?这个是吕武一番盘算下来的数据,到底有没有这么多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我乃跨境而战,上军将不然。”吕武说道。 他们当前所在的区域是郑国的地盘,又处在宋国、曹国、陈国和蔡国的交汇地。 “圉”这边离晋国本土从地图直线来看超过五百里。 平面地图的距离是一回事,实际赶起路来则是另外一回事,肯定不止是五百里这么长。 如果是在其它年代,也就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岁月,吕武傻了才会这么劳师远征。 哪怕现在交战不会切断补给线,吕武仍然带上了充足的物资,怕的就是各诸侯国某个人脑子突然开窍,玩一手切断晋军后勤线的操作。 中行吴攻打的卫国跟晋国比邻,他们又是平推的进军路线,与本土的间隔不远,无法以上军将的身份征调国中贵族出兵驰援,还无法再征召家族的私军参战吗? 换作是以前,中行吴哪怕是遭到战败也不会征召家族私军驰援,有了士匄出动十万范氏私军参与国战的例子,但凡中行吴想要吞并或是控制卫国也该思路得到变通了。 所以了,吕武为什么对北上援救卫国的各国联军不管不顾?可以是春秋人做事“专注”的原因,做什么事情一件一件处理;也能是信任中行吴有能力扛住,乃至于消灭联军。 总得来说,吕武希望能够给各个诸侯国带去更多的损失,同样存着削弱国中各家实力的想法。 那些事情从“上帝视觉”的感官来看会觉得吕武这个人很脏很阴暗,但也仅仅是“上帝视觉”的优越性而已。 吕武是一个人,智商怎么样先不论,是个人总会有所疏忽的,是吧? 他又没在地球轨道部署卫星,没有可能掌握某个区域的绝对动态。 其实就算是他能够掌握敌军动态,实际上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现在,晋军先解决威胁最大的南线敌军,难道能说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不能够的! 前往楚军营寨的张老回来了,带回楚君熊招接受吕武阵前相会的答复。 吕武召集了还在晋国阵营的诸侯以及代表。 这些诸侯以及带兵对局势的了解有限,大体上只知道战事的规模越打越打,其余的认知有限。 依旧待在晋国阵营的诸侯国以莒国实力最强,郑国、宋国、齐国、卫国脱离之后,搞得曹国都算是实力不俗的级别,其余什么谭国、纪国……等等诸侯国就是个以壮声势的存在。 “卫早有反意!”曹君姬负刍一听周天子定性郑国、齐国、宋国、卫国等等跟楚国联盟的诸侯是叛逆,一下子就给来了精神。 其他诸侯也跟着骂了起来。 他们刚才听得仔细,得知那些二流强国和三流诸侯悖离晋国,心里则是多多少少会有些惴惴。 什么情况嘛! 短时间内那么多诸侯对晋国悖盟,肯定是晋国这边有问题,俺们继续侍奉晋国还有没有前途呀? 吕武说道:“我克‘新郑’,邀郑国君臣往‘新田’作客,反贼已失其一。” 一瞬间,心思各异的诸侯全给愣住。 郑国虽然一直反复投降晋国和楚国,认真论起来可不是什么小虾米。 再则说了,子产变法的事情闹得很大,极短的时间内就显示出不俗的成绩,使得郑国有兴旺的迹象。 好家伙,简直是好家伙! 刚刚中兴的郑国还没有来得及有更好的表现,传说中固若金汤的“新郑”被晋国元戎率军攻克啦??? 士匄看到诸侯脸上的难以置信,心想:“别说你们了,我听到那个消息都瞬间傻眼。” 玛德! 范氏攻打“管”的时候损失惨重,并且是个久攻不下的局面,自那之后失去了攻打郑国大城的魄力。 阴氏的运气真特么好,碰上了五氏叛乱,轻轻松松就将号称举世坚城的“新郑”拿下,不但在诸侯面前大大地露了脸,能打的名声必定会更响亮。 士匄或许清醒地认知到阴氏比范氏能打,承认则是不可能承认的。 凡事都怕有个对比,范氏攻打“管”死伤惨重没能攻下,阴氏轻轻松松就攻陷了“新郑”,天下人才不管阴氏怎么能够轻松拿下“新郑”,他们只会认为范氏无能啊! 吕武又说道:“宋调两万北上救卫,行军半途遇洪水冲刷,仅存数百人不亡。” 一声声的惊呼被喊出来。 人类从还是细胞的时候就在跟自然抗争,进化成型之后依然在抗争,不管社会或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还是会跟自然继续博弈下去。 水火无情的道理大家都懂,初闻两万宋军几乎被洪水冲了个干干净净,该感到恐惧还是会恐惧。 曹君姬负刍感慨地说道:“宋逆天而行,合该有此灾劫。” 好! 吕武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说到底周王朝的建立就充斥着各种神神道道的神秘色彩,要篡位就篡位呀,搞什么凤鸣岐山,各种祥瑞时不时就要冒出来一件。 老姬家这么搞,一搞从人王时代进入到老天儿子的时代,是进步还是越玩越回去,不好做什么评价,给人间王朝制造的各种事端却是不少。 从那之后,君臣治理国家要怎么来定论不再是授予悠悠之口,天灾什么才是评论的标准。 所以了,以为董仲舒搞天人感应是自己想出来的吗?他只是捡起周王朝的那一套再包装一下下的嘛。 吕武要的就是“老天不支持诸侯反晋”的观念被接受! 当然,曹君姬负刍不是刻意在捧哏。 当代人就是这么种思维方式的呀! 这些个诸侯吧?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只能起到摇旗呐喊的作用,无法奢望他们能够出动多少兵力来助战。 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舆论的阵地不去占领就会失去”的话。 吕武知道这些诸侯未必能在武力上帮什么忙,有一张嘴巴能说话,怎么也能对不利于晋国的舆论阵地起到作用的咯。 一众人将义愤填膺表演完毕,又纷纷表态会坚定站在老大这一边惩治罪恶。 吕武代表晋国一一感谢,再交浅言深地谈了谈这一战得胜,晋国会怎么对各国进行奖赏。 好了,反晋什么的,他们只是怕自己被波及得太狠,打赢了有好处则是另外的一回事,一个又一个立刻表态:啥都甭说了,俺们立刻派人回去,掏家底跟敌人拼啦! 诸侯们打了鸡血似得表示自己是认真的,表态完了一个个离去。 “此些诸侯……”士匄着实有点没理解吕武跟诸侯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小型诸侯国,再榨又能榨出多少油? 拿小邾来当例子,玩了命最多也就凑出三千的军队,质量方面还会很堪忧。 晋国要是想揍小邾,信不信只出动一个“旅”就能把小邾打得嗷嗷叫? 吕武又不是士匄的父亲,凭什么教士匄智慧呀? 所以,吕武面对士匄提出的疑问只是笑了笑。 战前的准备事项很多很杂,真正顶级的上位者需要了解相关的步骤,再去尽可能的查遗补漏,事事亲为则是属于没有可能。 作为战役指挥官的吕武看上去很闲,原因在于该做什么早就交代下去,何必假惺惺地再做出一副忙到脚不着地的表演呢? 翌日。 两个阵营的大军几乎在同一时间造饭,当地能够看到一道道的炊烟升向天空,炊烟数量之多看去是那么的密密麻麻。 早睡早起的吕武吃完了朝食才开始穿戴甲胄,出了营帐直接上了战车。 两军的营地并没有多么的安静,相反无论是哪一个营寨听着都很是吵闹。 这个也是应有之意,群体活动需要语言交流,再加上马嘶和牛哞,不吵闹才是怪了。 晋军的营寨最先安静下来,代表的是军队已经做好了离开营地的准备。 果然,晋军营寨安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各处的辕门被打开,战车与步兵鱼贯出营了。 “未见阴氏单骑走马?”楚君熊招昨夜一晚没睡,看去有些黑眼圈。 公子午是后面才上的箭塔,闻言说道:“郑大半沦陷,阴氏单骑走马其速劲也,必是留于清剿败兵?” 楚君熊招为什么彻夜未眠?还不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又对当前这一战感到焦虑。 一直看到自家大王眉头不展的公子午说道:“王上,如能得胜自然可喜,败之则列国折损惨重,我境之南隐患尽除。” 楚国这一次为什么会带上那么多蛮人?除了楚国前几年折损兵力太严重之外,不就是想要玩一手送人头的大戏嘛。 他们无法用简短的语言来表述出自己想干什么,其实用“借刀杀人”来概括就行啦。 话是那么说,能赢为前提,楚君熊招才不乐意再一次品尝到失败的苦涩。 公子午对当前战事的获胜并不抱希望,自顾自往下说道:“杨越为我之肉食,侵吞可也。吴亦无兵可战,宋难再援,晋弃之不顾,我可一举灭之。” 楚君熊招眼睛看着已经在营寨前列阵的晋军,缓慢声说道:“晋诸‘卿’有何作为,乃是寡人私下猜测。如若非寡人所思所想,我之难必大。” 公子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君熊招是怎么想的?他总琢磨着晋国要出大事,还是那种一举改变天下的大事,只是无法百分百确定而已。 他决定等一下在阵前好好跟吕武唠唠嗑,一旦能试探出一点点的口风,哪怕是看着再怎么脑残,还是会代表楚国给吕武一些承诺! 第751章:偶像,你来啦? 楚君熊招猜着了晋国几个“卿”的什么事了?这个跟楚国的体制有关。 现如今的楚国实际上没有实权的封君,也就是没有“国中之国”,甚至贵族的权利比其他列国要小非常多,真正有权的是跟当代楚君血缘关系比较近的那些亲戚。 楚国没有实权封君,关键是楚国爆发过多次的内乱,某些时刻一些公族成员掌控了某块区域执行自治,直至被楚君派兵给剿了。 楚国想要有实权封君还得一百多年的时间之后,其实也是公族搞出来的事情,他们就是屈、景、昭三家。 因为发生过不少次分割自治的事情,楚君熊招从晋国的政局发展瞧出了一些端倪,尤其是晋国的公族全面衰弱,琢磨着晋国的异姓卿族肯定会野心滋生,并且随着没有压制的力量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自治。 楚君熊招能够想到的也就那么多,倒是没想过晋国的异姓卿族敢自行建国这么一件事情。 那个算是认知限制了想象,绝对不是什么智商低下。 “如晋国权臣自治,自然于我有利!”楚君熊招没有周王室麾下各诸侯的顾忌,真心巴不得出现那样的事情。 晋国阻止楚国取代周王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双方在交战中互有胜败,看似晋国占了大多数时候的上风,楚国扩张的脚步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滞过。 从一个小国慢慢变成南方霸主的楚国,他们受阻于晋国的强力压制难以向北扩张,还不会在南边开疆拓土吗? 楚君熊招刚刚下令军队出营,转头看向公子午,说道:“此战许败不许胜。” 啊? 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将战事的结果给安排好啦??? 公子午却是一点惊讶都没有,认真应声道:“诺!” 楚君熊招的脸色并不好看。 能赢谁又想输呢? 关键的问题在于,楚国的国力在两年前被折腾得够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暂时打不过晋国。 还有另外一点,楚君熊招笃定认为自己对晋国的看法靠谱,需要伪装楚国无力再战的态势,不论或真或假什么的都好,近一步滋长晋国异姓卿族的野心。 楚军出营了。 没有多久,其余反晋联盟的军队也出营开始列阵。 一直等到各国军队的阵型摆好,楚君熊招才慢悠悠地乘坐广车出场。 震天的鼓声开始在两军响彻,两边都是黑压压的人影,缓缓地朝着对方靠近。 吕武当然是乘坐战车在晋军的前方,没有多余情绪地看着前方战戈成林,各种款式的旌旗在随风招展。 本来士匄想与吕武同车,遭到了吕武的拒绝。 吕武给的理由挺合适,认为摸不准楚国还会不会遵守交战规则,元戎既然去阵前跟楚君熊招面谈,为了避免遭到暗算导致群龙无首,肯定需要有个够份量的人在后方随时准备发号施令。 当然,如果这个“备胎”巴不得去谈话的“正主”死掉,可以在两军头脑谈话时搞事情。 所以了,吕武安排了神箭手和五百名弩手盯着士匄,一旦士匄想搞事情,事情都到了那种地步,还假惺惺客气什么,神箭手射不死,弩手重复箭雨覆盖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近了,两个阵营的大军离得越来越近了。 当两个阵营的军队互相抵近到间隔约一里地时,双方的战鼓声先后停下,能看到两股小队脱离大军继续向前。 这两股人当然是吕武和楚君熊招,以及他们携带的少量护卫力量。 “代寡君问候楚侯。”吕武身为人臣肯定率先见礼。 楚君熊招本可以不回礼,却是正儿八经地回礼,笑呵呵地说道:“经年不见,阴子神采依旧。” 吕武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楚侯却是日渐消瘦,还望保重身体。” 都城被兵临城下,又给劲敌弄了一场饮马大河,搅得刚继位不久的楚君熊招添了不少麻烦,公务多再加上心情不美丽,吃什么玩意都不觉得香,近些日子的休息也不好,人看着憔悴是挺正常的事。 楚君熊招内心挺无语,苦笑说道:“皆拜阴子所赐。” 如果懂得礼节会发现一点,吕武对待楚君熊招的称呼没什么异常,也就是用词很正经,倒是楚君熊招没用吕武的职位称呼是种异常。 两军摆开阵仗是个非常严肃的场合,越是到这种时候礼节就更不能缺,决不能落下什么话柄,给予敌人有打击己方军队士气的由头。 再则,史书上也不好看呀。 楚君熊招几乎没有停顿,说道:“我闻晋大乱,赵氏、魏氏、羊舌氏三家卿族先后除名?” 这是在挖苦,还捅痛脚? 吕武面不改色地举了楚国一些内乱的例子,再一脸感慨地说道:“世道如天道,气候有变,且变幻无常,况乎人哉?” 楚君熊招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改笑意地说道:“然,阴子有何教我?” 吕武说道:“人初生之时,眼眸清澈,不知何为欲望;小小孩儿生长,所视所闻增多,必然有所求;无欲之人不可获高位,身居高位者日久,贪欲必日渐见长,不为其己思己愿,实乃烈火烹油,无可止也。” 一大串话从吕武嘴巴里蹦出来。 楚君熊招听得极为认真,一开始还能时不时点头,后来专注地听了起来。 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啊? 其实就是楚君熊招先开的头,讥讽或嘲笑晋国果然有够血淋淋,多少笑话吕武干掉了与阴氏结盟十多年的魏氏。 吕武则是在表述人生的变幻无常,上一刻还能哥俩好,人在呼吸就会有欲望和追求,大家伙都要为一大帮人负责,遇到了争执不好退却,该争就会去争,争着争着矛盾肯定越来越大,直至演变成只有一方能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了,小到个人与个人,广而概之的从家族到国家,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操蛋,并不以一两个人的意志而决事,形势比人强的局面下再不想干也要硬下心去干,不然灭亡的就是己方了。 楚君熊招问道:“人性,善抑或恶?” 这个命题有点大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 他们所处的场合实际上也不是聊天的好所在,再往深了聊的话,吕武记得住的鸿篇巨著还是有几篇的,念出来再深究讲解,天晓得能侃多久。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聊天是一种什么感受? 一开始吕武被几十个人盯着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随着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说实话被越多的人注视就越会有成就感。 辛亏吕武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要不然说不好哪天真的飘了。 楚君熊招自出生就是个被捧在手心的宝贝,成长的空间也早就让很多事情养成了习惯。 很多事情就是习惯成自然,哪还有什么感受的嘛!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待来日若有空闲,愿与楚侯详谈。”吕武说道。 一句话而已,整得楚君熊招的整个人有些发愣,有一小会才回过神来,甚是可惜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寡人甚是期待。” 吕武行礼。 楚君熊招回礼。 两波人开始调头,各回己处去了。 吕武回到本阵,洪亮声喊道:“开始罢!” 别误会,不是要发起冲锋。 晋军战前有进行祈祷的习惯,阴氏有时候会进行“战祷”,有时候却是没这么讲究,其他家族可不会缺了这个步骤。 反晋联盟这一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就看到晋军先后单膝跪地,一些记录在脑海中的记忆被回顾起来。 楚国没有跟晋国结盟的历史,看到晋军那一幕,楚军回想起来的全是金戈铁马。 宋军的感触最深,不少宋军竟是看的泪流满面。 一个人低声呢喃的声音会很小,人一旦多了再怎么小声也会汇集成一片。 战鼓声重新被敲响了。 吕武一直在盯着楚军看,第一眼就察觉到了异常。 楚军的阵型摆了跟没摆一样,注目一看阵前全是蛮人,靠后的位置才是正儿八经的楚军。 “未见楚君在前,亦无‘左右广’身影。”士匄察觉到不对,选择来到吕武这边。 吕武已经看完了郑军、宋军、陈军、蔡军等等诸侯国的军队,发现数量方面跟掌握的差不多。 不知道是反晋的诸侯要跟晋军拼了,还是被楚国给逼的?反正他们拉出了仅存的军队。 “楚欲借刀杀人。”吕武说道。 啥玩意? 士匄没听过那个成语,听着倒是立刻能理解什么意思。 战鼓被擂响的那一刻,代表晋军已经祈祷完毕。 两个阵营的将士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前推进,随着距离越拉越近,双方的素质差距一下子变得一目了然。 晋军还能保持严谨的阵型,不会因为军队动弹起来而乱掉。 其余包括楚军在内,一动阵型就会发生扭曲,没造成脱节现象就算不错了。 推进中的晋军在一阵号角声中突然止步,随后是急促的梆子声作响,一片片的“乌云”猛然升空。 那是阵型中的晋军弓弩手听命射箭了。 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蛮人一得到进攻的命令就撒欢了跑,他们一边跑一边发出各种鬼叫,发现平地起“乌云”却是大多数呆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估计会有蛮人在纳闷地面怎么还能升起“乌云”呢? 并非蛮人不知道箭矢是实体,纯粹是他们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组成箭阵的覆盖。 待在安全位置的楚君熊招还在回忆刚才吕武所讲的一些话,对大片大片的蛮人被箭矢射倒根本就无动于衷。 “此战罢了,或可与晋弭兵?届时与阴子再会,必可再听佳酿之音。”楚君熊招心想。 第752章:卑劣的上位者们 这一次吕武不打算玩什么太特别的花样,该讲规矩怎么打就会怎么打,花活能避免就不瞎搞。 作为晋军统帅的吕武是这种心思,反晋联军那边的楚君熊招心思就更简单了。 楚君熊招这一次来的目的非常单纯,纯粹就是奔着消耗蛮人以及列国兵力而来。 双方都不想玩花样,战争进行得也就相对枯燥。 这种枯燥是对心怀别意的上位者而言,参战的将士面临的将是流血和丢命了。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每天都有人阵陨疆场,成为一具冰冷且僵硬的尸体再被收拾走。 人世间有残酷,自然也就有喜悦,便是这般才有生活百态。 有人死去,有人残废,有人受伤。 有人立功得赏,有人犯错被罚。 战场的土地被犁了一遍又一遍,地表的植物被压倒踩碎,倾注太多的鲜血让某些区域的土质慢慢变成了一种褐色,坑洼地带甚至都汇聚了血泊。 “我家箭矢损耗巨量。若后方补给延迟,再过七天便无法再组箭阵。”吕武心疼了。 打了六天,仅仅是阴氏消耗的箭矢就达到七十万,要不是能从战场回收一些箭矢再利用,根本无法再撑七天那么久。 士匄有些怔怔地说道:“阴氏箭阵所杀所伤敌军甚众。” 对于这点士匄有忌惮和恐惧,纳闷阴氏怎么就超越韩氏,玩远程玩到了那么狠的地步。 楚军带来的蛮人极少有身穿甲胄,挨中一箭不是伤就是死,六天之内死于阴氏箭阵下的蛮人少说有个两三万。 其余列国的军队?阴氏没有特别针对,谁进入射程谁倒霉,估计落了个一两万人的死伤吧。 那么,反晋联军那边在阴氏箭阵下死伤了约三四万人,代价却是阴氏射出七十万的箭矢?也就是平均射出约十七支箭矢才杀死或杀伤一名敌军? 十七支箭矢才有一个战果,有什么好稀奇的吗?没有的。 现代战争使用的武器够先进了吗?拿二战为例子,需要平均两千三百三十四发子弹才打死一个人。 实际上,一个人中箭只要不是要害部位,中箭的人还是能撑一段时间,中箭立刻毙命需要伤到要害,不然大多是后面伤口感染发脓而死。 如果是身穿甲胄,一个人中箭数十支都还能够酣战。这个是因为箭镞哪怕穿透甲胄也没有伤及内脏,箭镞只是破开了血肉,直至他失血过多才会倒下。 所以了,吕武亲自经历了冷兵器战争才知道一个事实,针对身穿甲胄的士兵除非是一箭射中要害给弄死,要不然经常能看到被射成刺猬还能继续作战的士兵。 像是某些影视剧里面,士兵明明身穿甲胄,还不是什么皮甲,怎么看都是制作精良的扎甲或是鱼鳞甲,咋就箭镞射中甲片只是穿透一点点,还能给当场毙命呀??? 当然,影视剧作品是导演说了算,很多违背常识的事情是不能当真的。 就拿枪战来说,主角中几枪都能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喽啰中枪则是立刻死掉。 真实的世界中,被打中一枪不管是命中哪里都会咬下一大片肉,躯干中枪则会被子弹在躯体里面搅了一圈又一圈,意志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跟没事的人一样。 最离谱的是被飞机机炮或大口径机枪子弹打中还能蹦跶,现实中被大口径子弹命中绝对是被掏个大窟窿或是直接打成两截的啦。 士匄可说不出拿范氏的箭矢给阴氏弓箭手使用的话来,问道:“‘司弓矢’处箭矢可用几日?” 这个“司弓矢”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掌管国家弓矢的官。 各贵族接到征召命令,他们带来的都是自行武装和自带干粮的士兵,到了地方则是能够申请国家补贴,比如接到任务向“司弓矢”领取一张弓和至少八支箭矢。 为什么只有八支箭矢?只因为现在是春秋,制造工艺也就那样,生产过程非常缓慢,着实是经不起阔绰的大手大脚。 另外一点,真以为一名弓箭手可以没有次数限制一再射箭吗?实际上张弓射箭是一个体力活,正常情况下连续张弓射箭个十来次就会令人受不了,死撑着去射会拉上肌肉或韧带的。 所以啦,除非是特别人员,士兵一般也就携带二十支左右的箭矢,超过数量就属于一种过量的浪费了。 吕武用嫌弃的表情扫了士匄一眼,压根就没有半点避讳,说道:“督管国库军需便是范氏之人,如何不知?” 什么意思啊? 说白了就是晋国各方各面被卿位家族所把持,很多关键职位被排排站分果果。 在晋国这边,采购甲胄、盾、戈、矛等近战兵器属于阴氏的职衔;本来管弓和箭的是韩氏,后来韩氏不再是卿位家族,范氏接管了职务;属于国家编制的战车一直是荀氏的活。 各方各面其实原先并没有被卿位家族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直到晋悼公薨逝才变了个样。 一直到现任晋君姬彪之前,国君和公族都有自己的大批匠人,比如晋景公时期的匠丽氏就负责各种工程,包括打造和储备各种军需物资。 范氏倒是没敢侵吞国帑,再则说范氏也没必要去贪那一点小钱,比较关键的是范氏的工艺方面没韩氏的好,制作的一些弓矢不是不能用,就是用起来着实不怎么样。 吕武嫌弃的还有另外一点。 因为现在作战物资是由各家自己携带,国家只是一种“补缺”的性质,数量方面真多不到哪去。 拿箭矢做例子,阴氏出征时准备了两百五十万支箭,属于国家“补缺”的则是只带来三十万支,数量上压根就没得比呀。 他们无声地面面相觑了有一小会,由士匄打破了沉默。 “诸家出力甚少,皆由我家、阴氏不可为之。”士匄就搞不懂吕武怎么突然爱惜起了中小贵族。 吕武说道:“赵氏、魏氏皆灭,以至国中人心惶惶。” 他倒是想将消耗其他家族的事情做得更狠一些,一些脸面多少还是要顾一些的。 再则说了,晋国这边由卿位家族挑重担是老规矩,遇到大战卿位家族不顶上,想着依靠中小贵族能有晋国的今天吗? 士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控制不住一阵抽动,说道:“我家折损过重。” 是吗? 好像是的。 光是彘裘遭遇“左右广”就丢了近万,别提士匄南下之前晋军被困“斗首”的损失,还有历经的那些大大小小战事了。 那么,范氏从去年到今年损耗了多少兵力? 他们打赵氏和公族,哪怕赵氏和公族不中用,范氏大多打的是攻城战,想要攻克一座城池怎么也要折损数千吧? 士匄有大概的数据,灭掉赵氏折损了近两万,跟公族一阵较量又给没了一万五左右,合起来就是三万五左右的有效战斗力没了。 再说南下的折损,彘裘前前后后丢进去了一万六千多,士匄自己统兵作战给没了一万多,再加上内战的损失,范氏短短三年的时间一下子折损了七八万啊! 那可是七八万经过训练的士兵啊! 绝大多数诸侯国连三千的士兵都拿不来,一流强国要是失去七八万有效战斗力估计就离亡国不远了。 范氏是家大业大,一直以人口、钱多、粮多著称,短时间内被放了那么多血,士匄猛然间发现范氏进入到虚弱期啦! 吕武说道:“召集诸家会议罢。” 士匄心里非常好奇阴氏折损了多少兵力,又还能征召出来多少兵力。 好奇归于好奇,士匄脑子坏了才会去直晃晃问吕武那种问题,只能暗中观察与瞎鸡儿各种瞎猜了。 阴氏这几年折损了多少兵力?应该是有个三万左右,足足是吕武刚接手老吕家人口的五十倍。 想当初,吕武能管的人也就六百多,手里算是正儿八经的战力只有不到十人,惨滴很哟! 会议是在夜中召开。 吕武没有说废话的习惯,很直白地提出箭矢的储备量不足,阴氏无法再为各家提供充足的箭矢覆盖,大家要有伤亡激增的心理准备。 轮到士匄补充时,提到近期的作战压力都是范氏和阴氏在扛,国战不是那么打的,谁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不能逃避。 现在没有那一句“闻琴声而知雅意”的话,士匄的意思表达到位,一下子就让参与会议的各家之主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韩起率先表态,说道:“为国而战乃是应有之责,何惜性命!” 贵族们就有点不爽了,老韩家巴望着重新获得卿位,一些必要的牺牲当然愿意付出,其余人再进步也是那么回事,近期内乱又显得那么残酷,一旦把手头的兵力损耗过重,大家伙仅存的那一点点安全感就全没啦。 士匄看到众贵族那副嘴脸,恼火地说道:“我家折损数万,阴氏亦然,诸位乃是国之栋梁,岂能白食!” 这话有点生硬了。 吕武没有将压力推脱的想法,坐在什么位置,有些压力就该承担起来,说道:“明日阴氏、范氏休整,解氏、韩氏各组一‘彻’,诸家再组一‘彻’。” 晋军的一“彻”从一个“师”到三个“师”不等。 解氏和韩氏的兵力,再多也无法多到三个“师”的程度,明摆着就是各个家族组成的那一“彻”明天会是作战主力。 如果是作为中军佐的士匄态度强硬,考虑到职衔的关系,贵族们还能争一争。 现在是吕武讲那些话,贵族再有什么说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众人应:“诺!” 吕武开始点名,哪一家出多少,谁担任什么样的职位,一一大略地讲了一遍。 贵族们还是知道哪些家族跟阴氏走得近,听到跟阴氏走得近的家族承担的任务重一些,感到心安的同时,还能有什么异议? 吕武看到那些人的反应,内心里其实是比较无语的。 这些人就不知道“兵无常形,水无常态”的道理,事先的安排是怎么回事,真的打起来可是很说不准的咯。 第753章:这下有好戏看了 楚君熊招想要让晋国与列国、蛮人互拼来消耗兵力? 吕武也想要削弱包括楚国在内的列国,甚至还想着将晋国内部会对阴氏“化家为国”的阻力全铲除了。 他们两个人没有合谋,要干的事情却是差不多。 这一战打得着实枯燥,每天从天明打到日落,战事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郑军谁也没有通知就跑了。 跑掉的郑军只有四千左右,等于说原本的两万经过十天的奋战,能赶路的人就剩这么多了。 而在郑军搞出不辞而别的举动时,一直在等待消息的吕武接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战报。 子产率领的两万郑军尝试攻打“新郑”未果,折损不到两千人就拔营向南而去。 阴氏的斥候一路跟随,看着子产带上郑军冲进陈国,一路的烧杀抢掠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的吕武说实话有些傻眼,不止一次暗自感慨道:“子产的脑子好使,就是太大胆了。” 讲真话,子产的举动远比吕武所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胆子都要大! 先前郑国玩“朝晋暮楚”的游戏在两个霸主国之间来回横跳,他们却是没有干过跟其他诸侯结盟再偷袭的事情。 这一次,郑国站在了反晋联盟那一边,陈国在楚国的压力下也成为反晋联盟的一员。 子产干的事情是没有宣战就入侵陈国,不但是一种不宣而战的行为,甚至还趁着盟友主力在外,带着大军直奔陈国都城“株野”而去。 这个“株野”相传是夏朝的首都,后来变成了殷商都城“商丘”的直属卫星城之一,现在是陈国的都城。 另外,陈国还有一个陪都叫“宛丘”,随着上一次陈君妫弱投奔了晋国,陈国的君臣就大多数时间待在“宛丘”,用政治意义来看的话,那之后“宛丘”才是陈国实际上的都城。 陈君妫弱为什么会跑到“宛丘”,单纯就是因为“株野”太过于靠南,他们害怕楚军越境蔡国直接威胁“株野”呀。 吕武本有机会让阴氏的骑兵拦截子产所部,后来细想了一番给放弃了。 其实那样也好,子产干了攻击陈国的事情,势必会让楚国无比难堪,哪怕子产玩一手“鸠占鹊巢”抢了陈国的城邑来保证郑国继续存在下去,以后楚国还能放过郑国? 至于说陈国会怎么样,谁管他们呢。 吕武记得玩“田氏代齐”的那个田氏就是陈国妫姓一家的。尽管田氏还没有干出“田氏代齐”那一套,子产先把陈国给“鸠占鹊巢”了,好像也能说得上是天道好轮回的样子? “元戎,宋军亦奔逃。”士匄急匆匆地过来。 哦!是吗?宋军也玩不告而别啦??? 那是郑军率先发现楚国要消耗他们,历来不怎么守规矩的郑人早先应该是没逮住机会,后来有机会就立刻逃了。 有了郑军的带头,无道理还没有发现楚国意图的宋军有样学样,很能说得过去的。 士匄刚才的话明显没讲完,继续说道:“楚军追击宋军,楚令尹午出使而来。” 别看在“圉”的交战只维持了十天,双方战陨在疆场的将士已经超过三万,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人数只会多不会更少。 一直在说什么伤亡伤亡之类,是将受伤和阵亡一块算进去,一场战争伤亡数十万,不代表就是死了数十万人。 比如一战的索姆河战役,两个阵营一共伤亡一百三十四万人,实际上战死的人数没有那么多。 冷兵器战争时代,直接死在战场上交锋的士兵并不多,“伤”和“亡”的比例绝对超过十比一,大多数士兵是被丢在战场上流血过多而死,更大的灾难是伤兵在后面伤口发脓导致的病痛而死。 所以了,冷兵器战争谁获胜显得无比关键,代表获得战场打扫权利能够发现己方受伤没死的伤兵,或许还能够抢救一波,后面给伤势痊愈了恢复健康呢? 战败一方的伤兵?反正极少会出现敌国去尽心救治的情况,没在发现时当场补上致命一击算是不错了。他们一般就是被丢在原地等死,或是还能喘气就跟其他战死者的尸体一块给挖坑埋了。 对于公子午作为使节过来,吕武很假模假样地表现出了惊讶。 这一场战役开始后的第四天,一来是士匄受不了,再来就是吕武也不想阴氏再顶上,后面上场拼杀的主力变成了晋国的中小贵族。 摆明了的事嘛! 能消耗和削弱,为什么后面要玩剪除那一出? 楚君熊招并没有因为阴氏和范氏退场,看到晋军的战斗力明显下降,给派出“左右广”收拾晋国的中小贵族,依旧是让列国的军队和从南方带来的蛮人上。 他们没有沟通,到底是不是默契,有点不好说了。 “阴子。”公子午持旌节而入。 吕武站起来回礼,说道:“令尹此来,为弭兵而来?” 这一下…… 士匄一脸懵逼。 公子午张大嘴巴一脸的惊慌。 只是一个问候,其余什么话都没讲,来意就被猜出来了!? 这特么是人? 不管吕武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反正楚国那边有什么盘算事先被猜到,一定会陷入被动的呀。这个也是公子午为什么一脸惊慌失措的原因。 吕武盯着公子午直勾勾地看,又说道:“我正欲出兵援救宋军,令尹以为可否?” 本来就一脸懵逼的士匄直接傻掉。 他们之前还跟宋军在疆场上血战,敌对关系并没有解除,轮到楚军和宋军互咬,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要援救宋军? 只是吧,很快士匄就回过神来,心想:“楚国不会被一战击垮。宋国的存在对晋国很重要,的确是不应该让宋军全部葬送在‘圉’这个地方。” 公子午脸色一变,再充满意外地问道:“宋与晋悖盟,阴子为何仍对宋有仁慈之心?” 吕武笑着说道:“乃因宋国地处要冲,可阻楚军北上。” 楚国为什么一直跟宋国过不去?肯定不是楚国吃饱了撑着。 实际上宋国并不与楚国直接接壤,他们之间还隔着陈国和钟离国。 说白了就是宋国挡了楚国的路,并且宋国能够对楚国东北方向造成足够的威胁。 公子午安静了下来。 士匄站起来,说道:“元戎,我亲率大军援救宋军?” “去罢。”吕武同意了士匄的请缨,再一脸笑眯眯地看向公子午。 其实,士匄也就是想配合着演戏而已,没想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还能怎么着? 对士匄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一口吐沫必须一个钉,哪怕是挖坑,但凡是亲自动手挖,坑再深也得跳下去。 吕武在士匄即将撩开帐帘走出去之际,说道:“点阴氏二‘师’,我再予你五千单骑走马。” 本来一副死人脸的士匄立刻眉开眼笑,爽利地撩开帐帘快步离开。 话说,吕武没给带兵信物,军队绝不是某某谁去到哪里喊嗓子“你家主人让我来@&^&@^&%^$#$%#^&%”真就能带兵走人的。 所以,士匄的高兴不是能带阴氏的军队去作战,纯粹就是懂了吕武的暗示,带些军队去意思意思做个样子,不是真要跟楚军来场血战。 公子午眨了眨眼睛,要说点什么话,听到吕武喊了句“来人”给堵在嗓子眼里。 “持我调兵令牌予中军佐。”吕武还是觉得士匄浮躁了一些,演戏都演不好。 宋彬给听得一个愣神,有点没明白自家主人在玩哪一出。 不同的家族不是不能互相借兵,数百几千的数量没问题,再是过命交情也不可能一借就是过万啊! 另外一点,士匄是范氏之主,一个大家族就要有属于大家族之主的尊严,除非真的没有办法,哪有去找其他家族借兵的道理?传出去的话,其他人还以为范氏落魄到某种程度了。 这不,公子午之前还觉得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连戏都唱不好,等着宋彬拿阴氏信物去调兵,转为想道:“范氏打了内战,又来参加国战,他们的折损很惨重吗?” 帐内只剩下吕武和公子午。 两人分别就坐,像是在进行意志上的较量,无声对视了良久。 帐篷之外,鼓号声大作,地面的震动从轻微变得剧烈。 吕武原本以为是大军行动带来的震动,几个呼吸之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大军制造出来的动静没可能连案几上的东西也跟着震,哪怕是震也不会震到东倒西歪。 “地龙……翻身?”公子午看上去没多么紧张。 吕武说的则是:“地震啦?” 公子午一脸的思考,呢喃道:“必有一国之君薨逝,为何人也?” 那句呢喃被吕武听到了。 发生地震跟有一国之君会薨逝有什么直接关联? 另外,儒家搞出天人感应之后,还有“大鱼死王侯薨”的说法,真要这么说的话,有多少王侯够死的??? 能让案几上的东西被震得东倒西歪,怎么都要六级以上的地震。 吕武其实也没有感到紧张。 现在没有高楼大厦,只要不是安家在山上或山脚下,发生地震的损害很有限。 更为现实的一点,地震又不是在晋国境内发生,该操心的人决不是吕武嘛。 吕武不打算再玩谁都不说话的游戏,说道:“令尹方才说甚?” 要弭兵是吧?赶紧讲个章程。 公子午刚要讲话,才离开不久的士匄去而复返了。 “宋君中流矢而亡!”士匄一边说,一边盯着公子午,偏偏隐藏不了幸灾乐祸。 公子午霍地站起来。 吕武:“???” 卧槽!!! 地震还真的会发生一国之君死掉的事啊? 第754章:亲,玩分晋吗? 宋君子成中了流矢身亡? 这个好像是吕武所知道第二个在战场被射死的国君了。 很多年前的“麻隧之战”,曹君姬庐率军冲锋被秦军射杀,给出的理由也是误射。 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除了射箭的人之外,其余人根本就不知道。 强国给出的解释只会是误射这种说法,弱国再怎么愤怒和痛恨基本只能忍着。 宋君子成一死,楚军是不是应该停止追杀宋军呢? 吕武等人并不在现场,需要等待近一步的消息。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谈。 作为使节来到晋军营盘的公子午身负两个任务,他需要亲自用眼睛来查看晋军的现状。 如果晋军看上去依然士气旺盛,公子午会提出弭兵的请求。 一旦楚国主动要求弭兵,基本上也就等于楚国承认打不过晋国,暂时停止取代周天子成为天下共主的行动,永远不再侵犯各诸侯则是属于不可能。 他们一旦去掉王号,代表的是楚国重归诸夏体系的一员,以后也将成为周天子的臣子。 真的是这种发展趋势,吕武会成为诸夏的大功臣,拱卫以周天子为领导核心的集团,为诸夏文明的延续建立了汗马功劳。 仅仅是这个功劳,无论晋国这一代的领导班子干了什么,当代人可以破骂和各种痛恨,子孙后代怎么都要念他们一点好。 当然,公子午要是发现晋军外强中干在故弄玄虚壮声势,楚国才不愿意就此伏低做小,肯定会戴着王冠继续跟周天子麾下的诸侯较量,直至某一天将九鼎抢到“郢”。 九鼎为什么会那么重要?有那么点承受了大禹治水的功劳,再被各种神话,赋予重要意义,慢慢变成了代表“王权”的物件。 某件东西到底重不重要,还不是人给的定义?拿以后的传国玉玺来说,不就是一块刻了字的印章嘛。人们一旦不在乎,其实也就是块色泽好一些的玉石而已。 公子午从进入晋军营寨就在事无巨细地进行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晋国国内怎么样不清楚,来到“圉”的晋军还有余力。 看不会只看军容,还要看晋国管事的几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士匄的演技不怎么样,然而公子午看到了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和睦,并且元戎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一个国家只要领导班子团结,再羸弱的国力也能爆发出不俗的力量,不能轻易去折辱,要不然哪怕是打赢了己方也会损失不小,闹了个收获比付出小,弄出一个得不偿失的结果。 “我王遣我前来,如阴子所言,乃是为弭兵而来。”公子午的声音听着很低沉,有着明显的不甘心。 没有离开的士匄先是瞪眼,随后眯起了眼睛看向吕武,一副极力忍住喜悦的模样。 吕武先“唔!”了一声,再慢斯条理地说道:“楚去王号,受天子祚肉,可否?” 公子午想了想,答道:“去王号可也,赐祚肉则不必。” 这个“祚肉”到底是什么肉?其实就是它是用来祭天地祭神灵祭祖宗的专用肉,也叫胙肉。 为什么要有天子赐祚肉的这种事情?说白了那个“赐”字就很能说明问题。 所谓的“赐”是上位者给予下位者,也就是确立上下尊卑。 然后么,周天子赐祚肉是周王室宗法的一部分,更透彻一点就是“我给的,才是你的;我没给,你不能抢!”的那一套,一开始的分封赐祚肉的流程充满了神圣。 一旦某个诸侯升爵了,周天子也会派遣公卿前往,有赐祚肉的流程。 在很早以前,周天子进行完每年的祭祀大典会派人去宠信的诸侯那边赐祚肉,一来是表示宠爱,再来就是进行勉励。 等周王室式微之后,天子赐予诸侯祚肉的事情就变少了。 所以,事情的进展是从诸侯很渴望获得一块祚肉,哪怕这块肉已经烂了臭了有虫子,极度渴望还是会当成美食;后面周天子没权没势,无法再给诸侯起到什么帮助,诸侯看待祚肉就是一块发臭的肉;又到了必要的时间节点,自行封王多没意思,必须让周天子派来公卿赐祚肉表示承认,吃不吃祚肉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王祖上已得祚肉,立国之初祭祀需往偷牛,历经劈荆斩棘方有今日之盛,无关天子也。”公子午根本就没有掩饰对当代周天子的不屑,扫了士匄一眼,再将目光落在吕武身上,说道:“晋之盛,亦是先辈所创,与天子何干?” 这话说的。 楚国从一个小破国家逐渐发展并壮大,的的确确跟周王室的关系不大,是好几代人的努力,去战场上流血牺牲,才有了楚国的今天。 晋国则不一样。 晋国的崛起过程跟郑国有点相似,得到过周王室的帮助,再坑了某代周天子一把,混得人摸鬼样了才重新捡起“王旗”吆喝。 所以了,不怪好几代周天子看晋国不爽,可劲地联系有潜力的诸侯国想找晋国的不痛快。 关键问题在于,周天子把卫国和齐国给坑了。 在原版历史上,周天子一再私下联络齐国和卫国,晋国要顾着点脸面无法直接找周天子的麻烦,憋着坏一步步挖坑让齐国和卫国跳进去总是可以的。先后搞了齐国和卫国不止一把大的,将两国坑得不轻。 公子午是当着晋国元戎和中军佐的面在讥讽和嘲笑晋国吗?看样子不像呀! 楚人不但体制跟中原列国有别,他们的三观其实也跟中原人不一样,其余什么民俗、礼法之类的不同点就更多了。 正是那些明显的区别,以当代人而言,楚人跟中原人才不是同属一个文明。 吕武没穿越前肯定没有明确的概念,他毕竟是生长在中华一家亲的时代,教科书上也不会去提楚国跟中原列国一度不是同属于一个文明,干这种敌在XX部的事情。 导致的是吕武初次听到楚人是另一个文明,内心的诧异不是一点半点,一度怀疑自己来的是被魔改了的世界。 吕武笑着说道:“祚肉,需得楚侯受之。” 公子午要再讲话,被堵在嘴巴里。 “受祚肉,你我皆为天子之臣,弭兵止戈,天下相安,岂不美哉?”吕武笑得眼角褶子都出现了。 公子午才不信有什么天下相安。 楚国只是想要暂时示弱,等着国力恢复再继续谋求天下共主的宝座,一旦接受祚肉就不是假装认输,会弄假成真的! 到时候吧?楚国受了天子祚肉,再想去抢周天子老大的宝座,岂不是二次背叛啦??? 吕武也不相信有什么天下相安,哪怕是诸夏重新归一,内部总是存在宵小,外面也还有敌人的吧? 什么铸剑为犁啊,什么刀枪入库啊,什么马放南山啊,脑子瓦特了!干的是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等着挨宰啊!!! 战争永远不会停止,区别在于跟谁爆发战争,进行的是热战还是冷战,规模或大或小罢了。 吕武看着沉默皱眉的公子午,收敛笑意改为一脸诚恳,说道:“楚如受祚肉,便是晋楚再战,不为道义而为实利;楚兼并弱小,晋则难再以大义驱使诸侯,安能不美?” “这……”公子午有点无话可说。他心想:“阴武倒是敢说,说的也全是大实话。只是能猜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有赐祚肉的流程?” 那真的是大实话。 晋国能驱使诸侯是依靠了武力,不能说没有借着大义名份。 等到楚国重归诸夏一员成为事实,晋国“扛旗”的某种含金量肯定会失去,想再召集诸侯也就需要另外找借口了。 公子午有点不明白,问道:“如此,阴子为何呀?” 站在边上一直在旁听的士匄也是很不明白。 吕武用很感慨的表情说道:“我已不朽,何不尽善尽美,使我同僚亦为不朽?再则,诸侯于你我而言,实是可有可无。” 公子午露出了大为震动的表情。 当听众的士匄干脆就是浑身一震,情绪爆发得过于猛烈,怎么看吕武都觉得顺眼。 “我需请示王上。”公子午肯定没有拿这个大主意的资格。 吕武颔首,恢复了和善的笑意,说道:“楚侯必定允之。” 仅仅是晋国没有大名份再随意召唤列国听成,对于楚国来说其实就是一件大事。 至于说受了祚肉成为周天子臣子的代价对楚国合不合适,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公子午走了。 帐内的吕武和士匄并没有聊天,各自做事或是想事。 良久之后,士匄很不解地问吕武,道:“阿武,你为何如此?” 吕武抬头,视线从文牍转移到与士匄形成对视,说道:“如方才所言,我已不朽,岂会不顾于你等?” 士匄一脸的感动。 能够成为不朽的人物,谁不会被吸引呢? 只是吧,士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总觉得吕武有更大的图谋。 “楚国服输,天下格局再变,于阴氏、范氏诸家皆有利。”吕武并没有将别人当成傻瓜的自大心理,停顿了一小会等士匄消化,才接着往下说道:“郑或会亡,宋实力大损,卫、齐诸国数十年内难再颠覆,或卫亦亡之。我家占北、西,倾覆秦国;范氏占南,亡郑国;荀氏占东,亡卫国。如此,三家之势已成!” 这是将秦国、郑国和卫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三个家族都吃掉一个国家,实力方面瞬间膨胀了那么多,是不是该有新的人生目标呀? 士匄眼睛眨得有些频繁,脸色也是一再变幻,一时间看着整个人有点不对劲…… 第755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武其实还是没有将话说明白透彻,点出谁谁谁占了哪些地盘,谁追究起来能解释为要当个圈地自雄的权臣,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造反啊。 在任何时代,除非是个憨憨,比如朱高煦,要不然谁会将造反整天在挂嘴边念叨? 造反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章程,要么不做,做了就只做不说,不然是在提醒当权者设局,弄得个朱高煦明明手下有数十万大军,没打几战就被分化瓦解,搞笑一般的投降了。 士匄听懂了吗?估计是没有听出吕武要分裂晋国,心里的野心则是有如杂草萌生狂蹿。 “前有景公灭赵氏,我等所为之事猛于赵氏,岂知再无景公般国君?”士匄问道。 吕武装作惊了一下,反问:“你说,当如何?” 士匄沉默了一小会,低声说道:“容我思量,容我好好思量……” 这个就是没有前例的苦恼,无法借鉴需要开动脑子去想,能不能想出个解决方案则看智商和野心了。 其实,范氏是应该感到迷惘,遂心地按照贵族的本能拼命地扒拉好处再增加封邑,越来越是家大业大,大到手里的实力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没有找到前路必定会迷失在权欲之中。 曾经的赵氏就是上述那种情况,强大到没有目标,搞什么谁都拦不住,想弑君就弑君,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然后被晋景公暗中布局良久,再逮着机会来一下狠的,一夜之间赵氏就如土鸡瓦狗般地被灭了。 吕武的惊讶是假惊讶,想干什么一直都有明确目标。 士匄的迷惘则是真的迷惘,一时间千头万绪有点难以理清楚,需要一些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现在有谁能阻止阴氏、范氏和荀氏划疆自雄吗?晋国内部并没有,各诸侯也没有,能阻止发生那种局面的只有他们三个家族自己。 如果没有明确目标,晋国那些老前辈发生过的事必定会发生在阴氏、范氏和荀氏身上。 什么事?没对手就给自己找对手,三个家族渐渐走向对立,再操起家伙开打。 晋国的内乱为什么会频发?不就是卿位家族的实力强大,足够强大又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或想法,卿位家族之间可能是自己发生摩擦,也可能是有谁在暗中作梗或是进行布局,搞到互相攻打的局面。 士匄走了,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去。 “主,或可再添一剂猛药。”宋彬刚才在内帐,不是故意要偷听,帐篷的面积就那么大,不存在什么隔音效果,想不听到很难的。 吕武问道:“如何讲?” 宋彬说道:“范氏自誉为第一家,悼公在位时便是百般忌惮,方有智氏为元戎,亦择选主为元戎。” 范氏的士燮察觉到栾氏和郤氏要火拼,很清楚不管两家最后到底谁赢谁输,范氏都要因为实力太强被凸显出来。 士燮没有信心应对得胜了的栾氏或郤氏,他的选择是自己绝食而亡,想着的是让范氏脱离那个漩涡。 范氏有段时间比较消沉,轮到士匄上位则是改变了家风,确确实实让晋悼公心里无比忌惮。 “晋之势非我可控,我所行之事,有愧悼公。”吕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宋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的。 倒不是吕武假惺惺,没有他晋国就不会分裂了?第一个着手想要搞事情的就是范氏,然后被灭了。 第一个意图搞分裂或独吞的则是智氏。 后面为什么是赵、魏、韩干成了?主要是智氏的心太大想要吃独食,魏氏和韩氏一见形势不对,迫于压力跟智氏结盟,干的事情则是让智氏跟赵氏互相死拼,再跟赵氏搭伙灭了智氏,三家快快乐乐地把晋国给肢解了。 曾经的晋悼公到底想干什么?他在周王室那边寄居的时候就发现晋国的卿位家族太过于强大,回国继任君位朝思暮想的是削弱卿位家族。 晋悼公一度借着名份的大义说话很管用,等弑君的影响慢慢消散,虚假的掌权如影子遇光给没了。 明明是中军佐的韩厥为什么没有被选中当元戎?不光是韩氏没有表态会奉从晋悼公的命令,还因为韩厥这个人就是个泥菩萨。 晋悼公看重韩厥除了对赵武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是公事公办,只是不得不考虑韩氏能不能压住智瑩、中行偃等“卿”,一再思索下来得出的结论是韩厥斗不过智瑩,能压制住有弑君污点的中行偃,绝对压不住几乎没有底线的智瑩。 一旦韩厥斗不过智瑩,晋悼公就不止是走钢丝,晋国被弑杀的国君可是一点不少,多一个晋悼公不算多。 再则说,一个实力完全没有受到损失的范氏在旁边安逸待着,真是韩厥上位的话,智氏的麻烦是麻烦,养精蓄锐在积累实力的范氏不出三十年绝对会成为大患。 必须的说的是,晋悼公看得透彻,一系列没得选的局面下,选择了较为可控的选项。 晋悼公后来为什么选吕武当元戎?除了士匄自己后退之外,主要是晋悼公也有固定思维,想着吕武的根基太浅,由吕武来担任元戎必定会遭到掣肘,能让阴氏当盾,也能收服阴氏当刀。 想法很美好,晋悼公唯一没想对的事情只有一件,怎么都料不到老牌卿位家族怎么就压制不住一个历史只有二十年不到的阴氏。 别说是晋悼公了,以春秋的规则,谁能想到局面会成那样?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士匄则有很多话说,摊开讲清楚挺令人无奈,有些人说是能耐也好,说是时运也罢,窜起来跟窜天猴似得,怎么止都止不住。 那种状况只能用“时来天地皆同力”来解释,就是他无论想干什么都能干成,搞到事成之后实力强到无人可制,再加上又有很夸张的威望,大家能怎么办嘛! 现在知道吕武到底想做什么的人不多,亲儿子吕阳的参与度还没有宋彬高。 这也算是正常情况,特别是以春秋的礼法来说,作为家宰会是家主的最后一道防线,几乎什么事都会参与进去。 吕武想了想,说道:“去办罢。” 宋彬无声行礼,面朝吕武倒退了几步,再转身撩开帐帘走出去。 局势走到当下,分晋对于阴氏来说“化家为国”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换种说法就是不成既死了。 “需要带上韩氏啊……”吕武没出声,心里在考虑着事情。 自那一位周天子上位之后,阴氏一直有目标地在进行投喂,仅是钱财收买让周天子进行册封有点难度。 韩氏一直是晋国负责跟周王室邦交的家族,双方的关系足够深远,不单单是周天子需要有所顾忌,连带周王室的公卿都要卖韩氏一些薄面。 阴氏这边在投喂周天子以及周王室一帮公卿,钱给到位了是开路,再加上韩氏在人情方面操办,成事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韩氏愿意自己挪块地最好,不愿意……我不能逼得太狠。”吕武很明白这个道理。 范氏不久前想要让赵氏挪块地,搞到两个家族只能存活一家,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阴氏再建议韩氏挪地几乎是明摆着挑事了。 在“化家为国”的大业面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其余事情都需要暂时搁置。 “元戎?”解朔进来已经有一小会,呼唤没有得到吕武的回应,耐着性子等了良久,不得不再次呼唤。 吕武不知道解朔来了吗?他想事情还没有入神到那种程度,肯定知道的呀。 刚才,吕武是在想既然带韩氏玩,要不要连解氏也带上玩建国的游戏。 要干谁都没有干过的事业,吕武的本心是不想带着残余糟糠,干脆重建一套全新的秩序,比如去掉老旧的那一套,搞集权的置郡县。 当然,一下子废掉分封的动作太大,吕武有再大的威望都兜不住,首先要跳反的就是阴氏内部的一帮臣下之臣。 没穿越之前,吕武看过一部《大情妇》,里面有一段始皇帝要修渠的剧情,闹到始皇帝要亲自去杀封君。 但凡是懂一些历史常识,编剧能写出始皇帝要亲自去杀封君啊? 即便是历史进程到了那个时候,封建依然是一种主流,不但臣下之臣不是某位大王的臣子,连带封君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都还健在,什么时候轮到下位者没有犯罪能任意被打杀和剥夺财产啦? 鉴于是秦国,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是是是,俺家的地在国家工程的必经之路,是应该让开。 然后,补偿呢? 啥,没补偿?俺家不但要出地,还要出人、出钱,心甘情愿被白嫖??? 懂了,不感恩就要被灭全家是吧?俺感恩还不行嘛! 吕武在晋国,时代也没有“进步”到君要臣死臣不得死,不可能全面废除分封,干“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功臣亡”的事就更不能了。 限制则是必须限制,不要闹得阴氏干的事情以后被自己赐封的贵族重演。 这不,吕武搞了施以大恩惠。 想着升爵、发财、得土地是吧?俺不会只顾着一小撮人,大家一块得好处咯。 俺那么大方,有些事情是不是能变通一下,比如不再以贵族养兵出兵的模式,建设一支属于国家的军队呀? 现在这件事情对吕武并不难办,他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归附和依附的贵族只是占整体实力的三成不到。 “元戎???”解朔真不知道吕武在想些什么,喊了那么多次都不答应一声。 吕武的视线可算是落在解朔身上,问道:“何事?” 得到搭理的解朔可算是不纠结了,说道:“楚使节前来,提及罢兵一事,又言明岁会盟于何地,邀何人,皆由元戎做主。” 撤兵? 会盟? 那是郑人和宋人都跑了,甚至搞出楚军追击宋军弄死了宋君子成的事,反晋联军自己土崩瓦解啦。 吕武就纳了个闷,凭什么觉得晋军能够让楚军安然退兵的? 他说道:“命张老出使楚营,问问楚军是否偃旗。” 想就这么跑了?没门! 解朔得到命令离去。 吕武召集了有话语权的众人,包括解朔在内,该到的都到了。 “如楚不愿偃旗,我军当即进攻。”吕武比较刻意分别扫了彘裘和韩起一眼。 彘裘在楚军“左右广”手里吃了大亏,后续一直没找到机会讨回颜面。 韩氏思思念念要重新获得卿位,哪怕是吕武愿意帮忙,韩起没获立战功好意思上位吗? “范裘为前茅,韩起为‘佐’。”吕武说道。 士匄见彘裘迟疑看过来,点了点头表示吕武的安排没毛病,范氏的确应该雪耻,并且当前的机会很好,范氏必须记住吕武的这个人情。 同样得到命令的韩起在等彘裘应命,好跟着一块接令。 就是那样的道理,韩氏以前怎么样早就翻篇了。 韩起想获得高位不能缺了战功,不然哪怕是坐上去,屁股杵在卿位宝座,大家心里能服气吗?缺了认可被笑话没关系,遭到挑战就麻烦大了。 “诺!”彘裘接令。 韩起跟着应:“诺!” 两人行礼完利索地出去,聚将点兵就等追击的命令被下达。 楚军真的在撤了,先走的是楚国正儿八经的军队,刻意将召集来的蛮人留下殿后。 吕武这边只是等了半个时辰不到,没有等张老回来复命,下达了让彘裘和韩起出击的命令。 这是吕武料定楚国才不会偃旗,不但要帮楚国料理蛮人,还想狠狠地咬楚军一口。 楚国的确也不会偃旗,一旦偃旗就是投降,最好的结果是留下一半的军队,再送上各种物资当赔礼。 另外,楚君熊招要是选择偃旗,楚国周边的国家会看到遮羞布被彻底撕烂,指不定会对楚国做点什么。 所以,在偃旗和面对未知风险的选项上,楚君熊招选择了面对未知风险。 士匄问道:“大军南下,抑或向东?” 向南就是打进陈国,进了陈国还能去找子产率领的郑军玩耍,也能入侵蔡国,再进去楚国腹地搅一波。 向东则是去收拾宋国。 吕武没有犹豫,说道:“先行南下,再挥师东进。” 小孩子才做选择。 大人全部都要。 就是吧,小心力不从心…… 第756章:未雨绸缪 在春秋时代当贵族并不容易,当一个大贵族就更难了。 倒不是什么难处,要懂得经营,也就包罗了懂农事、善工程、掌军事等等很多的技能。 现在国家出征是以各个贵族带兵效命为体制,尽管出征将士会自行武装和自带干粮,以为就没有后勤维持了吗? 贵族不可能真的什么都让出征将士自己准备,必要的后备物资总是要携带一些,再来则是勾画后勤补给线。 仅仅是出征维持后勤补给这一项,对山川地理不熟悉能办好吗?肯定是不能的。 因为列国都不会去攻击补给线,后勤维持讲的是出征军队的后方能不能支应,其它倒是没有过多的风险。 吕武嘴皮子上下一阖一碰,进军的路线定了下来,还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忙得跑断腿。 进军追着撤退的反晋联军侵入陈国,到一个叫“鬼阎”的地方让楚军给走脱了。 楚君熊招后面又给派了使节见吕武,很是埋怨为什么要追,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换作是在其它年代,楚君熊招这样的行为会显得有些搞笑,问题现在是春秋啊。 结果是,楚君熊招派人去问吕武那些话,传出去成了晋军咄咄逼人。 曾经的“邲之战”中,楚军就很有风度地让晋军无序退兵,还有楚军一边追一边教晋军怎么逃跑。 到了“鄢陵之战”期间,晋军可算是洗涮了被楚军教逃跑的耻辱,愉快地重演了胜利一方教战败方逃跑的画面。 战胜者教战败者逃跑?这种事情在现代就是一种恶搞,于春秋却是一种杀人诛心的折辱。 在春秋的战争史中,一般是某方不想打了会派人“告辞”,处在优势一方的军队大多是同意对方撤离;一旦是优劣势非常明显,占据优势的一方会要求劣势方偃旗。 提出偃旗就一个意思:别特么想得美,留下点什么东西再走。 说到底,春秋的诸侯可是明白人,知道战争打得都是利益之争,输的一方想极力避免损失,赢的一方则是尽力获取好处。 国家颜面?春秋的交战规则不就是那样吗?认输的一方没赔偿点什么就跑,相反是一种无耻的行为,会令世人所不齿的。 可以将那种规则看作是失败者必然要得到的惩罚,用以震慑没实力又千方百计想要搞事的诸侯,为“东方世界”的稳定做了不小的贡献。 “子产率军复奔,往蔡而去。”彘裘脸上满是鄙夷。 郑国攻打盟友,劫掠得正欢的时候,反晋联军败退下来,晋军也追杀了过来,得知消息的郑军很利索的跑了,跑去攻击另外的一个盟友蔡国。 可以想象郑军怎么对待陈国就会怎么对待蔡国,必然又是冲进去一阵肆虐。 士匄一脸思索地说道:“子产如此,日后何以立国?” 那是子产破罐子破摔了吗? 以形势来看,郑国的国君和大批大臣被晋国俘虏,连带城邑还在一个又一个的失陷,哪怕晋军最后撤离也必然带走大量的人口和物资,遭到掏空的郑国受到重创会成为一个事实。 吕武心想:“子产是觉醒了吧?” 什么意思? 不就是郑国遭到重创,不想方设法地弥补损失,以后很难以立足嘛。 子产这一次固然是让郑国的名声更坏,得到的实惠却不止是一点半点。 所以是,在彻底虚弱下去和获得实惠的选项上,子产选择了获取实惠。 名声坏了,手上还有足够的实力,代表着至少还有未来。 名声再好,实力一点没有,就问能不能让郑国继续存在下去吧? 吕武环视众人一圈,说道:“陈君弱遣使节而来,距我不足二十里。” 现在晋军分得比较散,前军跟中军有三十里的间隔,关于陈国派来使节的消息是前面的韩起派人回来通禀。 士匄笑吟吟地说道:“必是来降。” 那就是废话了。 宋国带头,好几个国家合在一块凑成反晋联盟,战争在去年爆发,两年不到反晋联盟土崩瓦解。 晋国再一次用事实告诉世人,自己不但行,并且还很行。 本来就是被裹挟进反晋联盟的陈国,他们有自己的心理活动,认为本身就是被迫着搅和进去,也许将事情讲明白能得到晋国的原谅,再表态愿意追随晋国,极可能会获得一些好处? 吕武问士匄,道:“可纳陈国?” 这事不是元戎拿主意的吗? 士匄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眼见着郑国要失去大片疆域,晋国的势力范围向南进行扩张,离陈国和蔡国近了不少。 在往后的日子里,郑国注定不再作为一个二流强国,能当个三流诸侯国就算不错了。 局势的变动之下,晋国怎么去处理陈国肯定要跟着变。 如果说以前陈国离晋国太远,接纳陈国会让晋国疲于奔命,当下郑国已经彻底不行,楚国那边好像也是进入虚弱期,陈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对晋国来说就显得有点用了。 吕武那句话就在问士匄一件事:范氏要不要留个尾巴,好在将来继续向南扩张? 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的士匄说道:“可纳陈国。” 同样的字眼,说话的语气不一样,想要表述的意思也就不同了。 吕武颔首,说道:“如此,下军将应当从速。” 目前解朔正率军在陈国境内左冲右突,不光是追击从“圉”逃过来的联军,陈国的城邑也在他们的兵锋之下。 这个可不是吕武教坏了解朔。 说到底,晋国的战争模式从“沫之战”后就出现变化,战争不再仅限于两军相争,逮到机会能攻破城邑必然不放过,再尽情地获取战利品。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晋军进行的战争从春秋模式进入到战国模式。 然而,抢先进入战国模式的并不是晋国,其实是楚国和吴国。 楚国和吴国的战争从来没有让非武装人员走开的规矩,打起来压根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并且不管什么老弱妇孺。 很奇怪的是楚国打宋国、郑国,包括一再跟晋国交锋,严守着属于中原的那一套规矩,也就是战争仅在两军对垒,不会刻意去伤及无辜。 不太好说楚国对待吴国和之外为什么要双标,致使战争出现变化最大的祸首则是晋国无疑。 那里面当然有吕武的锅。 吕武是什么人啊?他逮住机会就往阴氏扒拉人口,视每一次服役为壮大阴氏的机会。 获得人口以及物资的作风在吕武成为元戎之后带给了全体晋国贵族,与晋国爆发战争的国家能不倒霉吗? 当然了,战争波及到非军事人员了没错,血腥的屠杀或是乱杀无辜则暂时并不激烈,经常是战败一方的黎庶乖乖跟晋军走,几乎没有出现过非暴力不合作的场面。 用一些人的说法:奴性很重啊!连反抗都不会。 楚君熊招跑得很快,穿过陈国直接逃回“郢”去了。 他们回去后并没有解散军队,甚至还进行了征召,各处的楚军汇聚向“郢”而去,慢慢正在聚集起一支大军。 这是防备晋军没有见好就收,做好了晋军一旦越境就上去保家卫国的准备。 吕武则是率领晋军在陈国搅了一圈,再转向西南逼降了蔡国。 “楚都‘郢’聚兵十万?”士匄听到这个消息出现了犹豫。 晋军一路打下来,随着越来越向南边走,军队的数量肯定会一降再降。 战死的,失踪的,受伤的,生病的,留下守备的,负责运输战利品的,林林总总一再分兵,负责继续征战的军队数量下降到不到五万。 士匄看向吕武,说道:“两岁前楚遭奇耻大辱,今次……” 能够再次兵逼“郢”耀武扬威的话,晋国这边肯定不愿意放过的。 之前已经欺辱了楚国一次,楚人绝对不愿意忍受第二次,晋军要是表现出再次兵逼“郢”的迹象,相信楚君熊招就要率军来拼命了。 吕武说道:“不若中军佐往‘商丘’,我料宋之君臣必降,届时取之以利,复而盟之?” 妈呀! 楚国聚拢了十来万的大军,还摆出一副要拼命的狠劲? 晋军的战线拉得太长,兵力方面也着实分得有些散,除非是继续从国内调兵,要不然还是别继续刺激楚国啦。 非但是那样,吕武还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时带着大军向北撤离。 有些事情不能讲出来,要不然会很伤士气,一些事情则是必须去做,其中就包括逼迫宋国投降并且再次成为晋国的小弟。 士匄答应了下来,复道:“宋为叛逆,不可轻放,需以重罚。” 从道理上来定义倒是没错,问题是宋国对晋国的用处该怎么来评价? 宋国在两年内没了四万以上的军力,国家的军事实力估计是处在历史的冰点,还能经得起晋国的多少折腾? 吕武打算让士匄拿主意。 阴氏并不在南边,范氏才是那个该仔细设想怎么布局的家族。 郑国的境况已经是吕武布局中出错的一环,不过吕武并不感到后悔。 阴氏这一波从郑国那边获得了二十多万人口,物资方面也是多得惊人。 从某一方面来讲,阴氏从郑国获得越多对范氏就是一种削弱。毕竟等着范氏去收获,还不如阴氏先下手,是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层面,郑国是阻止范氏继续南扩的存在,也就是郑国越强对范氏可能造成的打击就会越大,阴氏严重削弱了郑国是在帮范氏打开南扩的大门。 怎么去处理宋国?以前宋国是晋国用来牵制楚国的国家,晋国察觉到宋国有些独木难支又想扶持吴国。 现在的局势是吴国遭到楚国的重创,短时间内吴国不被楚国灭掉就算天幸,吴国哪来的能力继续给楚国制造麻烦;宋国同样遭到重创,只是楚国的境况也不美妙,算是一种平衡,双方的实力差距变动不大。 如果士匄非要折腾宋国,晋国固然能够得到短期内的利益,何尝不是在帮楚国的大忙呢? 吕武放权就想看看士匄的战略眼光怎么样。 士匄走了,没有带走太多的军队,仅仅是带着一个“旅”作为护卫力量前往“商丘”。 抵达“赭丘”附近的晋军没有再挪动一步,后面甚至开始结起了硬寨。 这个“赭丘”在颍水的东岸,过了颍水就是蔡国的势力范围。 该地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距离楚国都城“郢”更是有上千里之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时节也临近当年的冬季。 战争进行到这一地步,援救“斗首”被困的任务完成,甚至还超额地攻占了“新郑”,控制了大半个郑国,陈国和蔡国重新屈服。 “后方何时事妥?”吕武问道。 彘裘担负着后路的军务,立刻答道:“今岁难矣。” 难了好啊。 越是难,代表收获就越多。 吕武看了一眼满脸纠结的彘裘,尽力控制脸上的笑意,心想:“郑国都要被搬空了,范氏肯定无比心疼,偏偏郑国还不归范氏管,只能干着急。” 那可不止阴氏在大肆收获,范氏、解氏、韩氏、张氏……包括中小贵族,哪一家不是卯足了劲想搬空郑国呢? 现在看的就是谁的办事效率快,能占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吕武说道:“我往‘壶丘’,欲在此处建座武城。” 所谓的“武城”就是个统称,意思是用来驻兵的军事重镇。 彘裘都不知道“壶丘”在哪,倒是能明白吕武建立一座坚城有什么用意。 “今后便是范氏专诸南疆,建此武城需范氏出大力。”吕武说道。 那个地方是蔡国、陈国和楚国的三角区,归属方面其实时不时就存在变动,跟战国末期的泗水区域有点相似。 头顶上的老爷一直变,搞得下面的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楚人、蔡人还是陈人,治安方面肯定也存在大问题的。 彘裘知道里面对范氏的好处,说道:“请元戎示下。” 吕武说道:“需范氏调集民伕,我再命陈人、蔡人前往听命。” 彘裘说道:“此事重大,我需禀告中军佐。” 这是应有之意。 彘裘只是范氏小宗的宗主。 士匄才是范氏的老大。 吕武为什么要帮范氏一把?还不是陈国和蔡国对于楚国而言就是两道菜,偏偏不知道士匄会怎么处理宋国。 为了不至于让蔡国和陈国在晋军撤离之后亡国,吕武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当然,一旦武城建立起来,驻军肯定是由范氏来,怎么样都要长期安排一个“师”以上来当钉子。 那么一搞,范氏老老实实看住南方,省的有余力再去搞东搞西了。 第757章:听说过自治吗? 得知今年的冬季又要在外渡过,晋国的贵族算不上有天大的不满,失望和担忧则是无可避免。 晋国的内乱在三年前爆发,波及的层面很大,一下子没了三个卿位家族以及五个中等家族,覆灭在内战的小家族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三个卿位家族?魏氏和赵氏,羊舌氏虽然是公族也是卿位家族,不就是三个嘛。 中等家族被灭的五个,有两个在赵氏最危急的关头选择相助,然后被士匄毫不犹豫地给灭了,剩下的三个中有一个帮助魏氏被阴氏灭掉,最后两个则纯粹是挡了路。 挡路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没那个身板偏偏要去横在路中间,可不就要倒霉? 在群体事件中,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无辜不无辜,聪明人早就眼疾手快躲开,又或眼睛放亮找了可靠的靠山,只有蠢笨或眼瞎的才得了一个求仁得仁的下场。 当然了,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比如“义之所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或者“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些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有的人死了则是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帮助赵氏的那两个中等家族,即便是亲自动手去灭亡的范氏也保持了尊重,其余人嘴上不说内心里认定就是义士。 美中不足的是赵武跑了,一跑就再也没有现身,使得赵氏的灭亡少了悲壮,一些相帮而灭的家族也被戴上了愚蠢的帽子。 那可不是嘛! 有人明知会死还是站出来。 有人应该与家族共存亡而苟且偷生。 就是这么一次次道义上的不完美,才让人们开始觉得遵从道义很蠢,慢慢什么理、智、仁、义、信变得一文不值,相反认为不择手段之下的成王败寇才是人间真理。 “我家得闻赵武在极北之处,聚拢部众约有四千。”吕武并不是要讨好范氏,才将这个消息传出来。 那个“极北”其实也没有多么北方,反正是没有到北极去。 对于赵武出现在濡水一带,吕武其实也是感到万分懵逼的。 这个濡水是在哪?大概是现代保定一带,以目前的势力划分则是已经非常靠近北燕。 没错,北燕就是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 在当前的时间节点,这个战国七雄之一根本没什么存在感,他们跟周王室以及中原列国失联已经有数十年之久。 之所以当前历史阶段称呼为北燕,主要是中原腹地还有一个叫“燕”的诸侯国,也就是被范氏灭掉的那个南燕。 士匄一听也懵了,闹不懂赵武是怎么悄声无息逃到了那里,同时搞不明白阴氏是怎么发现赵武的踪迹。 按照当前的势力划分,濡水的周边是北戎的地盘,而往南分别有鲜虞、仇由、鼓国、肥国和长狄。 这几个并非全是国家,像鲜虞、长狄和仇由只是部落联盟,鼓国和肥国才是国家。 另外肥国是白狄所建立,鼓国则是异姓分封诸侯国。 “赵氏乃有白狄血脉,赵武往北寻白狄,此后便为白狄?”士匄很唏嘘。 说起来,赵氏确确实实有白狄的血脉,只不过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现如今中原列国没有拿异族当回事,自强不息之下一点都不忌惮异族,哪个谁身上有异族血统也就没有被放大。 现实是什么?是诸夏这边弱小时会比较敏感,打不过那个异族,本国的某人有异族血统就是原罪;而在诸夏王朝强大时期,有异族血统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坚定认为还不是需要老老实实为王朝效命。 所以翻开史书会发现一种现象,中原王朝强盛之下,哪来的一切没问题,到了弱小和屈辱时期则玻璃心很严重。 强汉有众多异族在效命,他们为汉军北伐匈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盛唐的异族将领不要太多,并且每一战必定召唤异族当雇佣兵。 汉帝国和唐帝国有相似之处的是,国家的衰弱之时,之前那些服顺的异族亮出爪牙。 而汉帝国和唐帝国不同的是,强汉就是再衰弱都能摁着周边的异族摩擦;盛唐则是在异族的肆虐下半壁江山沦陷,甚至搞到皇帝被逼杀死爱妃。 为什么诸夏这边有汉族,而歪果那边却是有唐人街?道理不一定对,且听听便是:强汉逮谁揍谁,谁能喜欢得起来;盛唐则是无比喜欢撒币,又有哪个歪果仁会不喜欢。 “白狄……”吕武真心没琢磨明白赵武要干什么。 现在又不是其它的时期,哪怕是投奔异族当带路党,能带着异族的军队回来报仇吗?明显不可能的。 目前的时间节点,诸夏的列国不出兵征讨,异族就该烧高香念道祖宗和万方神灵保佑了。 士匄问道:“赵武会否往齐国?”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赵武收集了足够的本钱,将会投奔齐国,借齐国的力量再回到晋国报仇吗? 吕武都不好意思露出看智障的表情。 齐国接二连三被折腾得那么惨,要不是吕武还有用得上齐国的地方,齐国的下场不会比郑国好到哪去。 士匄又说道:“赵武往齐国,行之以秘,进而投奔楚国。” 这么说倒是有点可能性了。 赵武先去北方聚集实力,比如找自己的白狄亲戚招兵买马,再去齐国那边寻求财力上的支持,最终遁往楚国当贵族,从此以后成为楚国的臣子矢志不渝地对抗晋国。 以当今的时间点,能对抗晋国的只有楚国,赵武想报仇除了投奔楚国之外,压根就没得选的。 齐国绝对深恨晋国,他们在军事实力上无法与晋国抗衡,财力方面哪怕是历经浩劫而还有积蓄,一旦以财力相助楚国,两相结合肯定能够跟晋国掰腕子的。 吕武本来还没有想把赵武怎么着,甚至想着赵武会不会在异族那边开枝散叶,某天建立起属于赵氏的强大部族,进而改变整个北方的历史。 猜测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让吕武冷眼旁观?他的心思并不复杂,中原王朝只有不自强才会受到异族的困扰,但凡是中原王朝争气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事情。 如果赵武真的在北方折腾出一片基业,吕武期待某天带着大军与之对阵的到来。 吕武这一代跟赵武没有发生大战,日后是赵武的子孙找吕武子孙的麻烦,好过冒出什么匈奴、月氏之类的什么玩意。 当然有一个前提,也就是不要让吕武发现赵武胡化! 一旦赵武胡化,不再是诸夏自己一家子的矛盾,变成了民族生存空间的争夺,意义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翻开历史会发现一个真相,历史上有数的几个强盛王朝,他们之所以强大完全就是被逼迫出来的。 像是汉帝国,没有北方匈奴的压力,老刘家的皇帝会时时刻刻想着收拾诸侯,整顿国内的有生力量,又是各种自强不息吗? 汉武帝刘彻对单独抗击匈奴感到心中揣揣,他将所有的办法都想了一遍,派出张骞要去联合月氏人,结果是月氏人怂逼,张骞却是发现了西域各国,给诸夏的餐桌上添加了不知道多少种菜肴,食物里面又多了多少种类的香料。 唐帝国也是在突厥的压力下才各种自强不息,甚至是在追逐突厥的过程中一再扩张版图,走出了比汉帝国距离更远的道路。 汉帝国和唐帝国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觉得外敌不足为虑之后,国内享乐主义盛行,不同点则是汉帝国没有唐帝国一个可劲折腾祖业的败家孙子。 “荀吴已入齐境,可否使之分兵北上?”士匄本能地不想留下什么后患,能让中行吴插一脚干掉赵武最好。 吕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道:“此非国事,乃是家事。” 要学郤琦吗?用国家的力量去干私活,本来身上的污点就一大堆,不介意再多加一块斑斓是吧??? 士匄一时间有点窘态。 老范家现在真心捉襟见肘,南方的压力就弄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哪来的余力出兵北方。 士匄到现在还搞不懂濡水在哪,问道:“可处在阴氏周边?” 这话说的。 阴氏是在向北扩张没有错,碰上了楼烦与代国,暂时没有往北燕那边探索,伸出去的手被太行山挡住,没解决仇由、鲜虞之前,哪来的闲工夫去找其他势力玩耍。 吕武说道:“我不助力赵氏已然落下话柄。” 阴氏又不是范氏的小弟,士匄脑子昏沉到什么地步才想着让吕武去杀掉赵武啊? 士匄伸手拍击自己的额头,一脸尴尬地说道:“非是指使阴氏,乃言助我寻觅赵武踪迹。” 有区别吗? 这是范氏真拿自己当老大,先是想要指派中行吴,不成之后又来跟吕武套交情。 如果吕武和中行吴真的配合,不会以他们的主观来决定这件事情的影响,范氏稍微引导那么一下下,外人看来阴氏和荀氏就是范氏的小弟了。 吕武一时间头脑风暴,心想:“也许……可以操作一下?” 外人看来阴氏和荀氏成了范氏的跟班是吧?那分晋就是范氏带头干的! 沉吟了一小会的吕武说道:“我可遣人,亦知会阿吴相助。” 士匄估计没想到吕武真的会同意下来,一时半会有点愣住。 吕武不给士匄多思考的时间,说道:“宋国既降,范氏索取过重,为国家计,宋国邦交归于阴氏?” 是的,宋国又成了晋国的小弟,然后被士匄敲诈了一顿大的。 士匄要说点什么,吕武先开口了。 “索取财帛需往周天子处运去三成。”吕武说道。 周王室之前宣布宋国就是叛逆,不能没有相关的后续。 士匄本心想要拒绝,考虑到吕武刚才答应了不合理的要求,拒绝的话吞咽进去,笑着说道:“如你意便是。” 吕武站起来走到帐帘边上撩开,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一时间看表情好像是有点惆怅。 时节进入冬季,晋军的军事行动却是没有停止。 位于郑国境内的晋军忙的是运送战利品归国,几乎是将郑国掏了个半空。 出使宋国的士匄那么急着赶回来,有试图阻止继续攻打郑国,不想自己锅里的肉被分食得干净,阻止意图失败只能赶紧分羹。 这一战之后,郑国或许会继续存在下去,但也只是存在下去,哪怕子产从陈国和蔡国极力获取收获,从今以后郑国很难在国际局势有什么重要作用了。 关于阴氏与范氏封邑置换的事情,士匄是等郑国被折腾够呛才答应下来,他再不答应就会得到一个千里无人烟的郑国,赶紧答应还能阻止包括阴氏在内的各个家族继续跟范氏抢食。 “‘壶丘’之边武城若成,我以为当每岁换防为妥。”士匄说道。 那座新的城池还没有名字,有点政治智慧都能看出存在意义重大。 武城一旦建成,再加上驻扎晋军,代表的是蔡国和陈国将会牢牢控制在晋国手心里,还能对楚国造成很大的威胁。 关于这一点,士匄哪怕知道会耗费很庞大的人力物力,有点脑子都要答应下来。 只是吧,士匄并不想由范氏独自去扛起来,提出了每年换防的事情。 吕武笑着说道:“如范氏愿使阴氏、荀氏……众家插足南境,我自无不可。” 士匄脸僵硬了一下下。 晋国现在的情势非常特殊,阴氏、范氏和荀氏各自划分势力范围,不出特殊情况谁都别贸贸然进入他人领域。 反正阴氏是不会允许范氏出兵自家的地盘,范氏要是自己拆台,出了一点什么事就不能怪别人。 也就是士匄的思维一下子没兜转清楚,考虑到了范氏短时间内的得失,没有思考到长远的未来。 士匄被吕武那么一提醒,暗自咬了一阵阵的牙,笑道:“是我失言,不可当真。” 吕武只是笑了笑,视线重新转到了帐外。 “阿武……”士匄举起了酒盏,一口给饮尽,低沉声说道:“上次有言,若再出景公之君,你未告知我将如何。” 吕武视线重新落在士匄身上,说道:“景公有为,乃是栾氏、郤氏为戈为矛,阴氏、范氏、荀氏不相争,何至于斯。” 那么,阴氏、范氏和荀氏真的能够长久和平相处,不给某一任国君找到机会吗?好像、似乎、或许……的各种不确定名词,很难吧? 士匄与吕武对视,一再犹豫之后,说道:“阿武可曾听闻‘自治’一词?” 听过的。 太久远的不提,像是“我大清”后期,各省通电自治,进入到割据时代。 吕武脸上惊讶,心里则是狂喜,想道:“不愧是第二才子,没有例子能够借鉴,想到了划疆自治这条路。就是吧,脑洞还不够大,俺还需要好好地暗示一波呀!” 第758章:万事俱备,回国就分晋 新一年的春暖花开就那么平淡无奇又悄悄的来了。 吕武率军在“壶丘”驻扎了一个冬季,天气转暖之后开始监督筑城。 筑什么样的城,规模和规格到底要怎么样,一个冬天的时间足够吕武跟士匄商量个仔仔细细。 现如今的贵族几乎万能,筑城什么的压根就不在话下。 考虑到位于颍水边上的武城是由范氏来派兵驻守,一概的要求都是由士匄来提并拿出筑城的方案,期间吕武没有多话。 诸夏春秋时期的武城有什么要求吗?其实还真的有。 比如,一座主城必须要有一些子城,也就是一座主城再加上边上的一些烽燧之类,一般主城用来驻扎大量的兵力,烽燧则是每一个派遣二十人左右驻扎并进行警戒。 “陈国、蔡国来人甚少,需派遣加以督导!”士匄看上去很是恼火。 这两个又做了晋国小弟的诸侯国,他们来的人少是有理由的。 子产率领郑军先入侵陈国,后面又去肆虐蔡国,他们入侵期间陈国和蔡国的主力被带走出国。 陈国和蔡国并不是什么强国,每次参加晋国为首或是楚国为首的会盟,带上三五千士兵几乎就掏空了国内的兵力。 春秋就是这么个情况,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两万郑军相对于晋国和楚国动辄出兵十数万看着有点少,对于陈国和蔡国则是一支能够灭国的大军了。 不要脸皮的子产没有能够抢得尽兴,先是被晋军吓得跑去蔡国,冬季临近跑去了汝水西岸的鱼齿山过冬了。 说鱼齿山可能会令人很陌生,提到“湛阪”则会让列国一下子有印象。 两年前晋军南下在“湛阪”那边打了一场大的,才有了晋军继续南下侵入楚国,后继搞了两件大事。 这个“湛阪”目前是个三不管地带,之前属于哪个诸侯国也有点不太好说,它最后的主人是许国。 值得注意的是“湛阪”距离楚国很近,只要跨过楚国的“方城(长城)”就能进入楚国境内。 上一次郑军跟随晋军侵略楚国,子产就率领郑军越过“方城”去掠夺了楚国的北境,看来他选择盘踞在“湛阪”是有点特殊想法的。 “我约楚君招于此会盟,楚军临近夏季便会来到。”吕武还是比较期待弭兵会盟能够顺利的。 也就这两年而已,“东方世界”除了一些不入流的诸侯国,其余列国一个个都遭到了不轻的削弱。 对于吕武来说,分晋的时机等跟楚国举行弭兵会盟完毕就算成熟,他们回到晋国之后就该把分晋的第一件事情办了。 该怎么分裂晋国这一方面,吕武已经做好了先期的步骤。 阴氏、范氏和荀氏各自划分好了势力范围,至于三家的势力范围里面还有其它的家族,那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了。 相对而言,阴氏势力范围内的情况比较简单,除却韩氏和解氏已经没有什么大家族,一旦确认竖旗立国,各个城池换了旗帜就将变成一个崭新国家的城邑。 “会盟罢了,你我归国,事则多矣。”士匄没头没尾地讲了这么一句。 吕武问道:“何事?” 士匄说道:“阿吴侵长狄,控卫,伐齐,收获多也。” 是呢。 在晋军的兵锋之下,卫国只是抵抗了三个月就没了,卫君国君臣在“濮阳(帝丘)”遭到一锅端,城邑大半没抵抗就投了降。 给中行吴造成麻烦的是齐国。 在晋军进入齐国地界之前,齐国再一次将纪国和谭国双双灭亡,齐君吕光邀请中行吴率军到一个叫“闾丘”的地方交战。 这个“闾丘”是在鲁国的地界,并且距离鲁国都城“曲阜”不足三十里远。 齐军进入鲁国势力范围将一帮鲁国君臣吓了一大跳,等待接洽才知道齐国约晋国在“闾丘”那边开打。 要开打去自己的地盘打呀! 约在俺家开战是什么意思? 然后,鲁国君臣有没有拒绝,或是进行驱赶?没有的事,他们倒是集结起了大军,只是根本没有逼向齐军,再来就是按照惯例嘴巴哔哔叨个没完。 所以说,不愧是鲁国啊! 鲁国君臣则是觉得自己很难,他们前几年在跟齐军交战时丢进去两个“军”,后面又被晋军拉去凑人头损失了一些,主要是鲁国很缺乏胆气,选择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啦。 说起来也挺搞的。 鲁国跟齐国交战的次数不少,大胜则是只有“长勺之战”那一次。 鲁国凭什么打赢了“长勺之战”呢?当然是开战前一名叫曹刿废了海量的口水,不但要劳心说服鲁国的君臣,还要劳力去参与作战,可真的是太难了。 整个鲁国跟齐国开战的历史中就一个“长勺之战”能拿得出手,足足被鲁人吹嘘了一两百年,后面少不得某人的徒子徒孙大吹特吹,才有了曹刿占了史书上足够大的篇幅。 说实话,春秋没少发生大战,比“长勺之战”规模更大更精彩的战役多了去了,整个春秋也不会缺少名将,能够留名的又有几人?纯粹证明子孙后代争不争气很重要。 一旦子孙后代争气,干了一分的事业就能直接吹到满分,就问牛不牛逼吧。 事实上,有实力并不一定能出名,有没有人写文案搞宣传更重要,衍生出了一套赚取流量的“财富密码”。 中行吴率军前往“闾丘”跟齐军交战,不知道是攻打卫国造成的疲劳度太高,又或是齐军磕了药,总之中行吴率领的晋军竟然跟晏婴指挥的齐军打了个旗鼓相当。 能跟晋军打个五五开?南方霸主楚国都不一定能办到,偏偏是刚刚收复“故土”的齐军办到了! 吕武神色有些难以分辨地说道:“晏婴建议齐君光大肆封赏,用以‘谭’、‘纪’之地诱使齐人死战。” 摊开了来讲,晏婴某种程度上效仿了阴氏,事先将齐国大一些的家族喂得饱饱的,再给参战的士兵承诺战后的封赏。 为什么说晏婴效仿阴氏?就是他建议齐君吕光搞爵位等级,分了二十个阶梯,每一个阶梯立下什么功劳就会获得怎么样的奖赏。 齐人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仅仅是证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的正确性。 如果换作是以前,齐国不可能效仿阴氏,问题是晋国几次折腾齐国,打破了齐国内部的利益链,给晏婴的变法扫清了障碍。 吕武琢磨着只要齐国能将二十等爵持之以恒地玩下去必定会获得新生,只是很怀疑晏婴一旦故去之后,齐国还能不能保证二十等爵的庄严性。 这种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历史上的齐国也不是没有奋发图强过,搞了“稷下学宫”收拢人才,结果齐桓公(不是小白,是田午)一薨逝,没多久之后一个用作收集人才的“稷下学宫”变成空谈的演讲场所。 要说齐君田午建立的“稷下学宫”最大作用是什么,其实就是给秦国和楚国输送人才这一用途了。 因此战国有两个国家很伟大,一个是不断给秦国输送人才的魏国,另一个则是建立“稷下学宫”给列国培养人才的齐国。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位于“壶丘”边上的武城一天一个样,初具规模是到了临近夏季。 另外,会盟台已经修成。 而夏季即将来临之前,楚君熊招再一次派人来到晋军的营寨,通报楚国会盟队伍已经出发的消息。 到了那个时间点,得到晋国召唤的列国国君或代表已经过来,其中还包括了在“闾丘”跟晋国打平手的齐国。 整个会盟很隆重,仅仅是参与会盟的诸侯国就达到二十六个之多。 吕武是作为“东道主”来主持会盟,事先肯定要跟楚国商量会盟的盟书该怎么写。 按照楚国的意思,他们要的是“晋、楚之从交相见”的盟约。 啥意思啊? 就是晋国的小弟要朝贡楚国,而楚国的小弟要朝贡晋国。 吕武怎么可能签订这样的盟约,要求楚国去掉王号,同时接受周天子的祚肉。 这个要求在上一次吕武就跟公子午提过,记得公子午同意楚国去王号但没有答应接受周天子祚肉的要求。 “你我盟誓仅于此也。”吕武见公子午没有明白,索性讲得更明一些,道:“无需约定不再相攻,亦无用朝贡之实。” 公子午直接愣住。 弭兵会盟不是为了寻求止戈罢战吗?不约定停战,还弭个什么兵啊! 另外,争来争去死那么多人,为的不就是能从列国那里获得保护费吗?盟约上不提各个诸侯国该怎么个朝贡方式,以后是不是还要争个你死我活??? 公子午提出了疑问。 吕武说道:“你我相知,绝无年久止戈可能,仅是一篇数岁休战之文也。” 呃! 道理都懂,只是这么直接好吗? 吕武说道:“你请示楚侯。我以为楚侯懂我之意。” 公子午肯定要请示的呀。 事后也证明楚君熊招是个敞亮的君主,就是依然拒绝接受周天子赐祚肉。 吕武见无法尽善尽美,换了个楚君熊招在登台会盟时宣布去掉王号的要求。 这一次楚君熊招答应得很痛快。 会盟顺利举行,中间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 列国的君臣听了盟书内容,见没有商议止戈,更没有谈及朝贡的事情,一个个懵逼之余再听到楚君熊招亲口宣布去掉王号,换成了脸色呆滞。 “阴子。”楚君熊招试探性地问道:“再见阴子,想必你我便可把臂言欢?” 吕武就知道楚君熊招猜出了什么。 楚君熊招是一国之君,有资格跟他“把臂”的人也只能是一国之君。 “我料有那一日,你我或将盟好。”吕武说道。 这一下,楚君熊招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 第759章:起雄城,大事近 这一次会盟虽然匆忙,但是一点都不失隆重。 两个霸主国都在场,该来的诸侯国一个没少,大多数的诸侯国是国君亲来见证会盟。 列国有些纳闷的是无法定义这次会盟的意义,说是弭兵大会,盟誓上没有提到罢兵止戈;讲来是晋国和楚国的利益分配,又没有安排列国到底该向晋国还是楚国朝贡。 这个也是列国根本插不上话递意见的根由,无论晋国还是楚国想决定什么,他们只有听着的份。 期间,跟晋军打了一次五五开的齐国,也就是齐君吕光觉得齐国牛逼了,想着要插足获得话语权,遭到晏婴的劝阻。 因为在“闾丘”打了一次平手,齐君吕光是真的有些飘了,并且的确也该感到骄傲。 那可是晋军,还是有善战之名统率的晋军,齐国能击败难道不应该骄傲吗? 晏婴没有讲什么难听话,一来是知道齐君吕光属于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再来是不想打击齐国刚刚恢复的自信,仅是劝齐君吕光得实惠而不逞口舌之利。 这话根本不成立! 国家与国家之间,有实力就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再用话语权来给自己创造能获得好处的环境,明明有那种实力却放弃话语权简直就是蠢透了。 晏婴心里非常明白仅仅只是跟晋军打了一次平手,还不是齐国飘飘然的时候。 他见识到了“重赏之下”的成果,思的念的是稳住齐君吕光,怎么都要将变法的成果守住,接下来再找机会提振军民士气,恢复齐国的骄傲,再想办法进一步图强。 另外,晋国跟楚国的会盟没有提到弭兵,着实是让晏婴感到忧虑。 不是弭兵会盟,代表晋国和楚国并不会约束对方,两个霸主的用兵不遭到限制对有些国家来讲不是好事,尤其是齐国又灭亡了谭国和纪国。 会盟结束之后,吕武带着晋军以及愿意跟着走的诸侯君臣离开“壶丘”了,留下了士匄继续督造武城。 比晋人先走一步的是楚人,他们在隔天就拔营离去,看行军方向是要去楚国的西北部? 列国知道子产带着郑国残军盘踞在鱼齿山一代的人并不多,知道的列国君臣看楚军的动向,猜测楚军是要去收拾那一支郑国残军。 楚国已经知道并且看到晋国在“壶丘”边上筑城,为什么会盟期间一个字眼都没有提到呢? 不是没有楚国大臣想提起,完全是楚君熊招在内部压了下去。 近些年楚国有些损失惨重,着实没有那个硬实力去跟晋国硬碰硬,有选择性地装瞎很有必要,好过提出来再使会盟搞不成,弄得短暂的休战都没有,一下子又要爆发霸主国级别的交战。 在楚君熊招看来,晋国在颍水边上筑城不完全是坏事,也许是一个拖垮晋国的机会,某个时间节点甚至能够用来威胁范氏? “楚既无力再战,元戎为何不乘胜追击?”张老真心闹不明白。 同车的先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心想:“楚国怎么样不清楚,晋国的处境太危险了。” 不说晋国一下子没了三个卿位家族,中小贵族灭在内乱的就更多了。 不是真心迟钝的话,怎么都该发现阴氏、范氏和荀氏有意识地在料理势力范围内的各个家族,大多数只是没搞明白阴氏、范氏和荀氏为什么要那么干而已。 先屏比较突然地说道:“此次归国,我将辞去‘尉’一职。” 什么玩意? 一下子空缺了三个卿位,正是他们这些“尉”更进一步的好机会,不寻求获得卿位,相反要搞急流勇退,闹啥呢? 张老却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二十多年来在卿位上倒下的家族着实是多了点,无不证明晋国的“卿”并不好当,一个不慎就要死全家啊。 这特么的,俺家的身板太小,可别一次震动就被震死了。 回到“新田”了,吕武原本打算好好歇息几天,隔天就有人前来拜访。 来的不是谁,是有了退意的先屏。 “足下辞去‘中军尉’一职,愿就何职?”吕武问道。 先屏一脸疲惫地说道:“我已老朽,祈归故里便心满意足。” 曾经的先氏也阔过,政治斗争中落败失去了卿位,后面还是晋景公为了平衡朝局提拔了先屏从“新军尉”重新奋斗。 吕武四十岁就是四潮老臣。 先屏同样历经了晋景公、晋厉公、晋悼公和当代国君的时代,年纪方面则是比吕武大多了,今年已经有六十四岁。 “如此,你便归去罢。”吕武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眼眸中却是带着吝惜。 以为不争就安全啦? 身上有要职还能有点话语权,失去了这一层光环会更危险的。 士匄远在南方没有归国。 中行吴待在卫国同样没有回来。 缺了中军佐和上军将,很多事情元戎可以自行做主,一些程序上则是存在问题。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不可能也不会去重新安排朝中职位。 所以是,晋国的卿位有三个空缺,先屏辞职又空出了一个“中军尉”的缺。 某一天,其实也就是秋季中旬,大家都忙碌于秋季收割的时候,吕武向晋君姬彪告假,往秦国的方向去了。 知道消息的人以为吕武是要前往视察刚刚获得的魏氏地盘,他们根本不知道吕武先是去“桑田”逛了一圈,随后去了“泾阳”那边。 说“泾阳”知道的或许少,以后这里却是秦帝国的都城“咸阳”所在地。 吕武要干么?他是亲自过来观看山川地势,打算选地方来打造一座雄城。 之前去“桑田”那边,吕武是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建造关隘。 得知父亲来到秦地的吕阳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请安之后报告在秦国的所作所为。 “如此说来,秦君安顿岐山一事办妥?”吕武必须要过问的。 至于说吕阳在秦国这边杀了多少人,干了一些什么事情,又有哪一件能逃得过吕武的眼睛? 吕武说道:“为父此次前来,国中不出大事不再归国。” 汇报完毕后有些放松下来的吕阳再次集中精神,并且身躯看着有些紧绷,问道:“父亲,大事将近?” 吕武盯着吕阳看了一小会,用点头给予回应。 第760章:汉,银河也! 吕武不可能一直将“阴”当做主城,以后的中心必定会西移向秦地。 目前“雍”距离东边太远,一旦都城依然是“雍”的话,东边发生事情必定会反应迟钝。 阴氏的“阴”当然也不适合在吕武建国之后作为都城,那边地形是比较不错,南边和东边卡住就能自成天地,关键问题在于那个“天地”着实是占地太小了。 位处秦川的“泾阳”这边是块平原,并且还是位于渭水边上,将周边开发出来就是一个大粮仓。 同时,一国都城必然需要驻军,也必将会是人口稠密的所在,有人就能有兵,再加上粮仓的存在,国家局势会呈现最大程度的稳定。 原历史上秦国的政治中心向东迁移,哪都没选就选择在那一片平原筑城,肯定是有道理的;到了汉帝国时期,极可能是一种惯性让创下基业的老刘家也选在当地,只是项羽不但放火烧了“阿房宫”也将“咸阳”祸害的不轻,老刘家眼见“咸阳”无法使用被迫将都城向南边挪了挪,并不是秦帝国时期的“咸阳”都城。 “此处建城,以东仅有‘高陵’可依仗。”吕阳长久待在秦地,不可能对地形两眼摸瞎。 到现在吕武还在纠结要不要建函谷关,道理就摆在那里,阴氏并不是被困在秦地,晋国那边还有大片大片的疆域。 如果建造函谷关的话,秦地这边倒是固若金汤,一弄却是让阴氏的疆域被自己强行分成了两片。 耗费庞大资源搞出把自己统治的疆域一分两半,怎么看都显得愚蠢透顶。 吕武之所以犹豫,主要是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横扫宇内,同时对自己的子孙后代缺乏信任。 建造了函谷关,一旦吕武的子孙后代不争气,至少还有一个关隘能卡住地形,留下一个关中苟延残喘。 别说什么教育,任何一名君王都不会忽视对继承人的教育,又有多少继承人真的优秀呢?合格的继承人都显得少之又少。 “新城需广而大之。”吕武真的是奔着建造雄城而去的。 历史上秦国建造“咸阳”并没有城墙规划,除了秦庭有绝对的武力自信之外,有一座函谷关挡在前方,山东诸国也不给力,一两百年里仅是有两次突破函谷关威胁到“咸阳”而已。 吕武记得秦帝国的都城“咸阳”人口最多的时候约在二十五万左右? 考虑到当时整个“世界”的总人口,一座城池有二十五万居民,其实已经非常多了。 当然,秦国的“咸阳”在常住人口上并不是最多,远在东边的“临淄”才是同时代的第一人口大城。 到后面,汉帝国的老刘家玩手段一再迁徙人口到关中,他们对长安的建设也一直没有放松,令人纠结的是除了政治力量之外,其余的各方各面依然是输给了“临淄”。 那是“临淄”作为经济中心太久的后遗症,人们心里的观念已经定型,不发生大规模战乱将“临淄”彻底打废的话,繁荣必然会继续下去。 吕阳听着吕武在讲规划,一一牢牢记住,思考其中的可行性以及困难程度。 多大的城池才算是雄城?怎么都要四边周长十里以上,并且城墙要高大厚实。 作为一座都城,宫城肯定是要建的吧?这样一搞,占地不大必定会显得拥挤不堪。 “另择渭水之南建一别宫。”吕武记得那里好像就是‘长安’吧? 现在不讲什么耗费国帑之类,啥玩意都是自己家的财产,计算好能不能承受得起就行了,没有多少人会各种废话。 吕阳听得一愣,问道:“别宫?” 这是什么操作来着?没有诸侯这么干过呀。 还是那一句话,任何一个国家选址建造首都必然是经过各种深思熟虑,一般会着重于地利因素,再来考虑民生方面。 尤其是诸夏这边的王朝,选择哪里作为首都必定着重考虑安全性,也就是肯定要有险可守,其余什么都要靠边站。 吕武心想:“以当前的时代来考量,经济因素没有那么重要,以后依样画葫芦将‘郑国渠’搞起来,反正都城将很难出现缺粮的窘境。” 阴氏选在这边建城,吕武又不修建函谷关的话,有一座主城,再加上一座别宫,一个掎角之势也就成了。 说是别宫,经年日久肯定也会变成一座城市,到时候两座城市隔水相望,时机成熟了再合并,一座超级大城也就出现,并且周边也能收归于作为京畿区域。 “我家夺伊洛之戎、陆浑戎,再往南扩土至少习山,择地建一关隘,此处便无忧。”吕武说道。 吕阳没有踏足过那么远的位置,脑子里也就没有相关的概念。 少习山在是哪里?其实就是现代的“商南”附近,那边秦帝国一再击败楚国夺土之后建立了武关。 那里是秦岭以东,一卡住基本也就能够保证相当的安全。 如果觉得一个武关不够保险,还能在霸水下游建造另一个关隘,也就是峣关。 吕阳说道:“父上为何忧虑于此?” 老父亲啊,还没有建国,怎么就想着建造边防,是未来的敌人会很强大吗? 吕武一愣,心想:“是啊,我怎么越来越保守。” 这个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种常态,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其实是害怕子孙不争气,想着自己这一代多打拼,再把应该考虑的事情考虑周详,尽可能地免除掉更多的后患。 有点意识到自己变得保守的吕武并没有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保守姿态变得激进,一些该修的关隘还是要修,修完了武关就修伊阙关。 这个伊阙关又是在哪?就在东汉新都“雒阳”边上。 吕武一下子要建一座城,更要建造两座关隘,阴氏能不能扛得住? 另外,阴氏的动作一下子这么大,会不会引来不好的窥探? “我归国便上禀秦国已亡,秦君岐山之处逍遥。秦地必将更名,我属意为唐,抑或为汉。”吕武说道。 吕阳知道“唐”或是“汉”就是建国后的国号,一时间不由变得兴奋。 吕武想了想,说道:“汉,银河也,亦称云汉、银汉、天汉;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维天有汉,监亦有光。” 吕阳不断点头,现在这么个年头,哪个贵族没有读过《诗经》,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出自《诗经·大雅·荡之什·云汉》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 所以,吕武属意的国号还是“汉”吗? 第761章:一再的大动作 吕武对于国号的选择已经纠结了很久。 继续叫秦国,怎么样都不那么合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必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麻烦,内部的麻烦一多还怎么对外锐意进取。 叫唐国也不好。毕竟晋国之前就叫唐国,后来才更改为晋国。 吕武之所以有意向选“唐”来作为国号,一来是阴氏占了晋国十分之四的疆域,再来则是取盛唐的一个好彩头。 选择“汉”的话,不是因地制宜的那一套,意义上其实更加的远大,一切只因为“汉”就是银河嘛。 现在还是春秋,很多制度根本没有成型,立国号属于无迹可寻的种类,想叫什么基本是吕武说了算,不用循古例那一套。 历史上用“汉”来作为国号的国家有多少?那可真的是不要太多! 西汉(刘邦),玄汉(刘玄),盆汉(刘盆子),东汉(刘秀),蜀汉(刘备),成汉(李雄),汉赵(刘渊),刑汉(刑杲),侯汉(侯景),朱汉(朱泚),南汉(刘(上龙下天)),王汉(王健),后汉(刘暠本名刘知远),北汉(刘崇),郝汉(郝定),陈汉(陈友谅)。 有名有姓的就是那些,有的国祚绵长,有的短命,更多属于割据势力,不少还是胡人所建。 事实上从刘备的蜀汉之后,一直到五胡乱华时期胡人一再选择“汉”来当国号,“汉”这个国号就有那么点臭了。 自刘渊之后选择“汉”作为国号,一定是牵强附会的那一种,也就是追忆西汉和东汉的强盛,再来就是想唤起百姓对强汉的期许,偏偏一个个又给搞砸了。 吕武不愿意继承秦国,从有历可寻的意义去衡量,夏朝时那边土地叫“扈”,到了商则有共、密、刑方、邰、丰、周,后来周王室东迁才有了秦。 看看那些有迹可循的名字,吕武选哪一个来当国号合适,一个个看着就没有属意的。 刘邦被封汉中,横扫天下之后建立大一统王朝。 如果是以封号作为国号,为什么是“汉国”,不是“汉中国”呢?其实里面就用上了《诗经》来进行背书。 现在好了,老刘家可以用《诗经》背书,轮到吕武就不行啦!? 什么道理嘛,这是! 当然了,一样米养百样人,每一名个体都有自己的意志,有人觉得好,有人认为不合适,众口难调啊。 对于吕武来说,思来想去还真没有比“汉”更合适的国号了。 讲大白话,他就是个民族主义者,希望自己建立的国家能有成为强汉的那一天,咋了? 吕阳窥知大事将近,整个人进入到亢奋的状态,办起事情来风风火火,以极快的效率执行老父亲的命令,调集民伕到位,亲自督办各种工程。 “城名便为‘长安’。”吕武对还没有个影子的城池给了个名字。 既然是抄袭,索性就抄个遍! 吕阳却是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以后是依然以“阴”来作为前缀,也就是“氏”,还是改为“汉”呢? 毕竟,目前的潮流就是那么一回事,姓是固定的,氏却会因为一些事情起变化。 至于秦地?为了抹除掉秦这个诸侯国的影响,必定也会将名字改掉,叫汉地属于没有可能,需要吕武再死脑细胞接着思量了。 取“汉”为号是国名,一个国家包含了很多的地方,直接将秦地更名为汉地,其它区域的人会怎么想? 一开始的时候,吕武对别人称呼自己“阴武”很不适应,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他们要不要改氏?以前吕武老是想着要改,名头打出去之后放弃了念头。 其实吧,折腾来折腾去,吕武立国最佳的国号其实是“阴”,叫这个名字当前时代的人才不会有那么多联想,完全是吕武自己过不了那关而已。 国号为“阴”,以后就是阴国,国家灭亡历史上的记载会称呼为阴朝,宫城叫阴宫,军队叫阴兵,子孙后代的府宅叫阴府。 对了,阴氏会有阴槽,地窖就是地府,连贯起来就是阴曹地府,一听就莫名酸爽啊。 麻辣戈壁的! 听一听,夏朝、商朝、周朝、春秋战国、阴朝……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怎么听都膈应人嘛! 换成了:夏朝、商朝、周朝、春秋战国、汉朝……莫名的顺眼又合适呀。 秦朝?历史上的存在感很强,只是大一统的时间太短了。 有了“长安”这个名字的新城,它从挖地基的做业开始,花了足足四个月才开始着手建造外城墙。 这一次吕武没有使用夯土的方式,采取了砖石的结构。 那么一搞,反正平原上多了几十个砖窑,连带水泥制作工坊也被建立起来。 为什么不直接用混凝土?没有足够的铁来搭建框架,其实竹子也是可以的,但用于永固工事的军事防御明显不靠谱。 吕武很老实地采取了有明一朝的做业。 老朱家对工程的苛刻程度很不一般,历史也忽略了有明一朝的大工程能力。 在永乐一朝起的大工程很多,其中最大的工程当属建造紫禁城和疏通大运河。 在后面,老朱家重新重视长城防御体系,“九边”防御链上的长城从夯土改为砖石,并且还大批量地进行筑城。 吕武“躲”在秦地这边大搞工程,肯定需要从晋国那边的封邑抽调人手。 现在晋国的状态是,作为元戎的吕武不老老实实待在“新田”处理国家事务,中军佐士匄被牵绊在南方督造武城,上军将中行吴则是全心全意在梳理攻打下来的卫国,当家作主的人变成了被留在“新田”的解朔这个下军将。 有鉴于之前晋国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内战和打得楚国屈服同时发生,一大群人处在懵逼状态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消化,晋国在一年的时间里也就变得很消停。 大家原以为吕武会很快返回“新田”这座晋国的政治中心,结果是士匄回去,中行吴也回去,偏偏吕武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时间又是过去了一年,缺少了吕武待在“新田”致使晋国根本没办法搞什么大动作,“东方世界”进入了难得的和平时期。 某一天,中行吴爬山涉水到来,看到忙得红红火火的工地,一时间不忙着去拜会吕武了。 阴氏在秦地建造新城在晋国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得知这个消息也就能理解吕武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去“新田”了。 建城呀,对任何一个家族都显得很重要,谁碰上这事暂时旷工都是能够理解,就是跟合情合理没什么关系。 中行吴当然不是静悄悄地来,他在事先就派人给吕武送信,得到允许才过来。 那么,中行吴为什么要来找吕武呢?肯定不是奔着马上分裂晋国而来,也不是因为晋国现在只有元戎、中军佐、上军将、下军将、下军佐,缺了上军佐、新军将和新军佐。 国家重要职务出现空缺,总理国家大小事务的元戎不但人在外面,并且还迟迟不拿出一个处置方案,不但是玩忽职守,还显得极度不正常。 期间不是没人提过意见,遭到了士匄的一阵社会毒打,后来大家也就不再提了。 吕武得知士匄做了什么事,猜测两人已经形成默契了。 什么默契?当然是不能挂在嘴边的大事。 在那么一个过程中,能看出谁忠心于晋国,还能观察一些晋君姬彪是装单纯还是真的单纯,试探公族的态度,查看各个列国的举动。 “元戎,中军佐吞郑国,子产于‘大陵’复国,趋炎附势于楚国。”中行吴知道这样的大事吕武没可能不了解,说还是要说的。 果然,就听吕武说道:“我已尽知。你此来所为何事?” 不就是灭掉郑国吗?吕武也有参与的。 那个“大陵”原属于不羹这个国家,后来不羹被晋军攻灭,郑国悄悄地把原属于不羹的地盘纳入囊中。 现在子产跑去不羹那边复国,又靠向了楚国,偏偏楚国还进行了接纳,以后就是郑国加上楚国跟范氏掰腕子的节奏了。 中行吴说道:“我欲启战事,出大兵伐齐。” 吕武颔首,说道:“齐复灭谭、纪,沦为叛逆仍不知悔改,当伐。” 中行吴说道:“如此,我可否召鲁、莒、莱、宋、曹……诸国听成?” 哎呀? 有点意思了。 荀氏已经实际控制了卫国,给东边各个诸侯敲响了警钟,引发的忌惮不是一丝半点,一个以齐国为盟主的新势力已经有成型的趋势。 在这种现状下,中行吴提出召唤列国一起攻打齐国,用意不止是看看列国的成色,还在为荀氏继续向东扩张打伏笔吧? 吕武心想:“我离开政治中心两年,不就是为了形成分割自治的局面吗?中行吴是到现在才看明白,还是折腾了两年整合好内部,有信心再进行新一轮扩张了?” 在原历史上,荀氏可是晋国开疆辟土的大将,光是智氏就很勇猛地攻灭了仇由。 吕武定定地看了中行吴一小会,问道:“荀氏不惧山东诸侯联合?” 那边的齐国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大家伙就巴望着齐国扛住晋国,免得晋国找借口灭掉其余诸侯。 晋国向那些国家发去听成的命令,诸侯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诸侯拒绝,以齐国为盟主的新势力就会现形。 诸侯答应,一旦齐国重新倒下,他们不想想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 不过吧,甭管是什么局面,反正吕武都乐见其成。 第762章:不可逆转了啊 中行吴走了,带着少许的失望以及极大的困惑离去。 这些年晋国风云一再突变,先是削弱山东诸国又干挺了楚国,内乱那是一再上演的事也就没有引起多少惊讶,后面吕武再次统筹着干了不少大事,包括灭掉郑国,还有让楚国彻底服软。 到了这一地步,吕武不但在身为人臣上已经达到圆满的境界,从一个小破落户将家族发展得那么壮大也是一名家主的顶级荣耀,按照道理就该到了维稳以及想法子极尽享受的时刻了。 要稳,那就必须坐镇“新田”压住晋国的各方各面,结果是吕武一离开就三年多的时间没再返回“新田”去,不但国事上的大事被耽搁下来,连带对一些贵族也失去了震慑。 “我为何不坐镇都城,便是放纵国中贵族与列国诸侯啊。”吕武看上去很惬意地在喝着果子酒。 特权阶级嘛,大多是给三分颜色就敢开起染坊的货色,有法子没法子都要寻找好处。 想要好处?那肯定就会有动作,看就看干了些什么而已。 “范氏重心再次南移,荀氏后知后觉图谋再次削弱山东列国。”吕武放下酒盏,笑眯眯地看着吕阳,问道:“你可知将发生何事?” 老父亲或许是随便问问,作为儿子的吕阳,他的身份是阴氏第一顺位继承人,回答可要往谨慎了先想想。 吕阳思考了一小会,答道:“各方权力思重,此后必定形成自治,终为寻求化家为国。” 现在什么“国中之国”之类的玩意,国法管不到封邑,是个贵族就有自己的“国中之国”。其实这个也是春秋的一种规格,想改就要废弃掉宗法,也就是终止分封。 这个“分封”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建”,简单说就是贵族对自己的封邑享有一切权利,外人无法也不能去进行干涉。 置郡县什么的?其实在西周就已经有置县的动作,“县”为中央直辖,不是在人口密集和经济繁荣的区域,就是在很有战略意义的所在;设郡的话,则是要到战国时期了。 吕阳说完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奇地说道:“父上不行雷霆之势,细润无声使之三家有为国之实?” 吕武满意了。 干大事不一定要弄出轰轰烈烈的场面,等大家都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偏偏无力去进行改变,才是做事的最高境界啊! 所以了,吕武已经派人去“新田”通报秦国被灭的消息,没有提到怎么对秦地进行分肉,摆明了就是阴氏要独吞。 这件事情需要在后面看看国君、公族以及贵族的反应。 在这一方面的安排上,吕武走的不再是阴谋路线,行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以规矩来说,哪怕是阴氏独力灭掉秦国,该拿出去分享的好处也是不能少。 阴氏摆出要独吞的架势,鉴于吕武的威望,再加上阴氏打从事实上的强大,不管是隐忍还是无力干涉,成为一件既定事实必定会提醒范氏和荀氏分别吞掉郑国和卫国之后该怎么做。 尽管知道不对劲,范氏和荀氏只会有一种想法:凭什么阴氏可以独吞秦国,俺不能独吞郑国(卫国)啊! 人嘛,一旦手头的实力大到某种程度,怎么可能不生出更大的野心? “我已知会韩无忌透露所行之事予士匄。”吕武没头没尾讲了这么一句话。 吕阳却是知道在说什么。 周王室与韩氏的关系非常亲密,很多事情其他家族去办是事倍功半,韩氏跟周王室周旋则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吕武需要韩氏去跟周天子沟通的事情是,周天子承认晋国这一套领导班子的功绩,论功行赏上赐予爵位。 历史上有过相关的例子吗?有的,比如秦国的开国者,他们就是帮了周天子的大忙,一下子从蛮荒牧马人部落变成了周王室分封之下的伯爵国。 如果说秦国的开国之君护送周天子东迁是功劳,打服了问鼎轻重之楚国的吕武、士匄等人有没有功劳,功劳的份量够不够大? 一个是保证了周天子个人的安全,另一个则是维护了诸夏正朔和保证文明得以延续,不带偏见眼光的话,赏个侯爵不过份吧! 有那么一个问题,目前的规则是功劳属于上司,吕武、士匄等人是干成了大事,哪怕晋君姬彪什么都没干只是坐享其成,维护诸夏正朔以及保护文明的功劳,算起来还是晋君姬彪最大。 那么就看现任的周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再看韩无忌能不能公关成功了。 吕阳说道:“天子视晋公室违逆,想必乐于我家、范氏、荀氏自成一国。” 这个就是吕武为什么非得打服楚国的原因所在了。 晋国是抗击楚国挑战周王室的主力,有楚国时时刻刻的威胁存在,周天子傻了才搞崩晋国,只会用一些小动作去恶心晋国而已。 没有了楚国这个最大的威胁,晋国对周天子的作用会被无限降低,再加上周王室早就不爽晋国抢了诸侯的朝贡,怎么可能无休止地忍耐下去? 吕武慢悠悠地说道:“筑城,修关罢。” 筑“长安”之城,修武关、函谷关、伊阙关。 怎么又想着修函谷关啦?后面是吕武想明白了一件事,武关是防着楚国,伊阙关是防着范氏,函谷关则能作为都城的门户。 说白了,修建“长安”的这一片区域真的无险可守,以吕武谨慎的性格还是决定加上一道保险,哪怕函谷关的存在会造成一些麻烦,该修还是要修的。 当然,说是筑城和修关,还是区分先后顺序的。 动用了三十万人工的“长安”在三年之后已经初具规模,外围城墙成型,里面的宫城修建进度达到六成,城区各坊进度约是三成。 比较困难的部分已经差不多,剩下的那些再花两年的时间怎么都应该弄好了。 其实也就是阴氏了,换作是其它家族或是国家级别,没几个能一下子开启这种规模的工程,要不就是没那么多的人手,不然就是财帛和粮食供应不上。 阴氏为了修“长安”前前后后准备了八年之久,先期的探勘,再加上工坊的预设,少不了对材料的收集,真不是吕武嘴皮子一动才全部从零开始做准备。 所以,与其说“长安”五年完工,不如说是前前后后耗时十三年。 第二个大工程并不是武关或伊阙关,而是函谷关。 伊洛之戎和陆浑戎还没有被完全击败,阴氏也没有移民过去,修建武关的成本着实是太大了。 想要修建伊阙关?总该先去进行勘察,根据有利地形来进行规划;另外,伊阙关选址在周王室边上,并且距离范氏核心封邑有点近,太早修建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阴氏在筑“长安”城的同时,修建函谷关的相关准备也行动起来,两个地方的大动作根本瞒不了人。 大家现在就看着阴氏的一举一动,猜测到底要搞什么玩意。 “我闻士匄动用郑人修葺‘新郑’,其速从重。”吕武很高兴士匄有这个觉悟。 阴氏动用了三十万人筑“长安”城,人是哪来的?约二十万是来自郑国的收获,也就是前一次南下时捕捉的俘虏,剩下的那些则是秦国那些冥顽不化的残余。 所以啦,吕武完全还有足够的人力去为修建函谷关做准备,等“长安”的工程减少之后,再将修建“长安”的劳力调去修建函谷关。 吕阳当然能想明白范氏为什么要重新修葺“新郑”了,是要当作新的核心重镇嘛。 他问道:“荀氏可有动作?” 中行吴近期做什么都慢了阴氏和范氏一拍,不太好搞清楚是思维跟不上,还是荀氏的硬实力不允许。 吕武皱眉说道:“我料荀氏将会攻伐邯郸赵。” 合适让荀氏来作为中心的地皮不少,要说最佳的选择则是“邯郸”了。 其实,中行吴不选“邯郸”都不成,选卫国那边的城邑来作为中心会直面山东诸侯的威胁,一旦政治中心时时刻刻遭到威胁,荀氏哪来的精力和余力去顾及其它区域呀? 范氏选“新郑”是靠近楚国,问题吕武不是帮忙规划了一座武城顶在前面嘛。 荀氏选在“邯郸”的话,一来是能够避免直接受到威胁,再则就是方便向阴氏或范氏求援。 当然了,中心选在“邯郸”的荀氏是便于联系阴氏和范氏,某天跟阴氏或范氏翻脸也会深受其害。 目前吕武的心思很平淡,亲自监督筑城,坐视晋国的风云变幻,密切注意范氏对南方的攻略,不会去管荀氏跟山东诸侯即将爆发的火拼。 这个也是中行吴为什么会失望而归的原因,明显是看出吕武要以静制动了。 吕阳跟着皱眉,问道:“如荀氏无罪而伐于邯郸赵,我家……” 吕武笑着说道:“范氏亦无罪而伐于赵氏。” 阴氏连赵氏的生死存亡都没有管,去管主动疏离阴氏的邯郸赵做什么? 至于说赵旃留下来的情分?阴氏庇护了邯郸赵十多年,还不够还的吗? 再则,要不是阴氏打崩了秦国还进行吞并,信不信吕武会早早就盯上“邯郸”那块地皮? 如果赵胜拖家带口来找阴氏庇护,阴氏肯定会进行收留。 赵胜想要阴氏出兵抗衡荀氏?这事想都别想的。 吕武重新恢复了淡定,幽幽地说道:“大局已定,且坐看风起云涌,静待云卷云舒,笑谈岁月流转。” 第763章:侯爵?侯爵! 在这三年间,阴氏并没有停止对外用兵,只是相对于集结十数万人的大动干戈,出兵讨伐乌氏、空同氏以及对伊洛之戎、陆浑戎的动作就有点小了。 乌氏就是那个乌氏,整个部族的人口约在四五万左右,栖息在泾水上游,也就是秦地的西北方向。 秦国以前跟乌氏的关系不错,双方在贸易上是秦人拿粮食和布匹跟乌氏换取马、牛、羊和皮革,后来关系则是迅速恶化了。 轮到阴氏控制秦国,出兵攻打乌氏变得更加频繁,一开始乌氏还会集结大军迎战,后来被折腾得不轻被迫向西迁徙,撞上一个叫空同氏的部族进行合流,一块抵抗来自阴氏的侵扰。 双方进行的大大小小战事有点难以统计,小规模的摩擦不算,合兵在万人以上的交战多达十三次。 阴氏既然已经把秦国灭掉和进行吞并,乌氏和空同氏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吕武带着五万大军来到秦地,划出去两万两千五百士兵组成三个“师”,再抽调一万骑士,组成了讨伐乌氏的方面军,三年一再追击之下,逼迫乌氏和空同氏的残余逃向了黄河上游(现代靖远一带)。 义渠?这个部族早被打没了。 随着乌氏、空同氏和义渠消失或败逃,摆在阴氏眼前的只剩下“冀”那边的秦人残余。 当然,阴氏没有彻底解决乌氏和空同氏之前,不会主动讨伐“冀”周围的秦人。 那些秦人会不会主动集结大军要跟阴氏拼了?看他们有没有那股心气吧。 吕武所知道的是“冀”那边的秦人一日三惊,一再集结大军进行防范,东进的意图则是看不到。 事实上,阴氏一家就能解决掉秦国的精华部分,仅剩的“冀”周边秦人脑子不糊涂,怎么也知道干不过阴氏的。 “父上,出击‘冀’一役,儿愿统兵。”吕阳这是来请缨了。 吕武看着已经开始在蓄须的大儿子,讶异地看到吕去病这个半大小子也是一脸的意动。 有那么一件事情是吕武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他给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取名叫去病,纯粹就是幼儿时期看着不太好,想要讨一个好彩头而已,没想到吕去病对骑兵会那么痴迷。 “如此,便由你统兵。”吕武看向了吕去病,说道:“你随为父往‘魏’地。” 吕去病不是吕阳,家族地位决定家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想跟着大哥一块出征,父亲已经拿了主意,只有接受的份。 在这一件事情上,吕武不会让其他子嗣去抢了吕阳应得的荣誉。 吕阳十四岁就到秦国,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来清洗秦国上下,只等阴氏解决了“冀”的秦人就算圆满,连吕武都没有去抢着收尾,哪里轮得到其他人。 这也是吕武有意让吕阳建立自己的威望,有足够的功劳来打底子,免得日后接班了无法制衡军方。 在秦地待了三年的吕武要回去了吗?并不是的。 一旦吕武回去,晋国空缺的卿位该补人了吧?再来就是山东有要搞联盟的趋势,以晋国的霸道肯定需要出兵,由哪个军团出征肯定是由吕武说了算。 阴氏独自打崩了秦国。 范氏捡了一个大便宜获得郑国,同时属于范氏的肉也被分割了大半。 轮到荀氏展现自己的实力了。 如果中行吴无力对抗山东诸侯,分晋极可能就没有荀氏的什么事,对于这点荀氏要有自知之明。 在前往“魏”地的半途,吕武碰上了要去秦地的韩无忌。 “天子言及必会思量。”韩无忌看上去消瘦了很多,精神看着却是神采奕奕。 吕武只知道韩无忌既然要找自己,必定是有了结果,什么天子思量极可能有,但最终处置绝对定了。 韩无忌见吕武不搭腔,有点尴尬地说道:“天子索财,亦需兵甲。” 这事听着有点操蛋。 不说晋国,就说吕武等人,一再血战是为了保卫周王室为正朔,立下功劳没有奖赏,反而要被勒索。 从这里也能看出周王室的衰弱纯属活该。 吕武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予。” 要财帛和武器、盔甲是吧?给! 今天周天子拿了多少,等某天诸侯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阴氏会让周王室连本带利吐出来。 韩无忌欲言又止了一小会,说道:“我家无甚雄心壮志,阿武所言之事……美意或将辜负。” 什么事?吕武当然不会傻乎乎直接邀请韩氏一块分裂晋国,拐弯抹角地提到已故的韩厥对晋国有功劳,一旦周天子赏赐爵位的话,阴氏、范氏、荀氏、解氏应得,韩氏也能巴望一下。 没有明说,春秋人自己应该明白从周天子那里获得爵位是怎么回事。 以宗法来说,得到爵位也就等于获得分封,哪怕仅仅是子爵都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了。 吕武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韩氏自决便是。” 行吧,韩氏要继续留在晋国,又或是找阴氏、范氏、荀氏投奔,自己拿主意呗。 只是,韩氏投靠范氏或荀氏的可能性极小,能直接跟吕武沟通也没有透露要投奔的意思。这么看,他们是想留在晋国。 韩无忌表情复杂地说道:“天子尚有一事,索取伊水、洛水之土。” 哈!? 周王室开疆辟土的方式,是从功臣那里勒索土地??? 伊水在伊洛之戎。 洛水则是贯穿伊洛之戎和陆浑戎。 要是整条水系的话,周王室获得两条水系周边的土地,一下子怎么都能增加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而周王室目前的疆域才多大?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四万平方公里,等于一下子增加了原本疆域的一半地盘。 吕武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笑眯眯说道:“自无不可。” 韩无忌很是意外。 范氏先邀请赵氏一块去找伊洛之戎的麻烦,过程中赵氏的表现极为拉胯,间接导致了范氏瞧不起赵氏,后面搞出了范氏强要“温”地的事件。 为了获得土地范氏表现得那么横,周天子索要的土地可不止是阴氏嘴里的肉,一大片是范氏盯上的。 周天子现在要人没人,要钱……也许有一点,问题是只光有钱有个蛋用。 吕武心想:“我要修建伊阙关需要灭掉毛国,正好找不到借口呢。” 七八年的时间之内,阴氏喂了周天子多少财帛,看起来是个塞不饱的无底洞啊? 还是说,阴氏的大方让周天子认为可以索求无度? 现在阴氏可以让周天子先爽一爽,除非周天子能够在一二十年内重新崛起,要不然今日表现越是贪婪,后面遭的罪肯定越惨。 那个毛国是周王室的公卿之国,跟单国一样是上不得台面的国家。 有了周天子的无理索贿,阴氏和范氏又有了联合的理由之一,立国的前期不怕没有共同目标啦。 韩无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地说道:“如此,天子有言在先,阴氏、范氏可得侯爵,只待你二人往‘洛邑’便可授封。” 尽管早就料到事成了,得到答案的吕武还是控制不住兴奋得攥紧拳头。 吕武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淡一些,说道:“荀吴亦有大功。” 韩无忌说道:“荀吴被封伯爵。” 哦,有爵位是吧?那就好。 吕武才不管中行吴获得什么爵位,得到周天子的背书,能够建立诸侯国就算成功。 韩无忌又说道:“解朔、彘裘皆得子爵。” 什么!? 彘裘也得到了立国的资格? 周天子是在谋算范氏咯??? 有那么一件事情,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吕武需要解朔到秦国当执政,后面阴氏吞并了秦国,没有了秦国也就不存在什么秦执政,一下子让解朔有些懵逼。 吕武很是感慨地说道:“周早有图谋晋之举动。如今楚去王号,天子如此待晋,非我等为人臣子可阻啊。” 真不要脸。 只是吧,讲道理好几代周天子早就想弄垮晋国了,可算是让现任那位周天子逮住机会。 韩无忌要说点什么。 吕武接着说道:“天子赐,何敢辞。我有大功,不受封赏,天下人何以信服天子。” 人家姜尚(姜子牙)六十岁出山,辅佐西周取代了殷商,有功劳得了分封。 吕武四十岁的年纪干成了晋国几代人没干成的事情,对周王室也是有大功劳的。 一样都是社稷之功,获得奖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要说受害者,让晋君姬彪去找周天子讲道理去呀。 然后,吕武是获得周天子封赏,有了自行立国的资格,阴氏的封邑改换城头旗帜,地盘不再属于晋国,于情应有之意,于理则是有点问题,黑锅肯定是拿了好处的周天子去背的咯。 所以吧,吕武的确是干了分割晋国疆土,乱臣贼子则是没有的事。 晋国只是一个分封国,晋君姬彪是周天子封的侯爵,关系一天没被切断,晋国在法统上还是受制于周王室。 现在是周天子给晋国分家,不是阴氏、范氏、荀氏或哪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或家族去搞分裂。这一点的认知必须要讲明白的! 而周王室早就想整垮晋国,扶持其他的诸侯,能从晋国内部进行瓦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并且还能获得伊水和洛水的土地,当代的周天子也算是有了开疆拓土的大功劳,薨逝了去地下也能向祖宗解释了。 在这么一件事情上,受害者只有晋国公室以及公族,其余有立国资格的阴氏、范氏、荀氏、解氏、彘氏,包括其余的诸侯,甚至还有楚国,无一不是受益者呀! 第764章:一帮大佬的齐聚 吕武需要去一趟“洛邑”接受敕封才是侯爵,也就等于有立国的资格。 其余的人,比如士匄,一样是需要去“洛邑”把程序走完。 他们这一批获得立国资格的人,以解朔的家族实力最差,范氏则是被离间了。 这么看的话,周天子完成了对晋国的切割,还在号称晋国内部第一强大的家族范氏埋下了一颗钉子。 那个就是木秀于林的结果了,再来就是范氏的封邑离周王室的核心重镇太近,不怪周天子顺手玩了手段。 彘裘会自立吗?哪怕彘氏没有自行立国,心里肯定也会有些想法。 这个怎么说呢?没有资格就算了,获得资格就会产生患得患失的心理,很是人之常情的呀。 吕武在“魏”地巡视了半年之久,主要是亲自查勘地形,决定在哪里修建函谷关。 目前因为没有大肆砍伐的关系,水土流失方面并不严重,走哪里都能看到茂密的植被,远不是两千五百多年后一眼望去全是光秃秃黄土的景象。 面积极广的森林在当前对人们是一种禁区,进去了害怕迷路是一方面,里面的猛兽和有毒昆虫太多又是一个事实。 毒漳?这种玩意不会出现在北方,算是南方那种长期湿润气候的一种“特产”了。 吕武跑去后世三门峡那边一趟,亲眼看到了林立在河流的巨石。而这边的水流也远比其它河段湍急,行船的话几乎没机会做临时规避,必定是会撞上巨石弄得船毁人亡的。 在后世的很多先秦影视作品中,函谷关看上去就是一个高不足六米,还是一个处在两个山头中间的小关隘。 那种小是到了什么程度呢?关隘的长度不超过三十米,周边的山体也看不到什么防御工事。 其实那是挺能理解的事情,条件和经费都有限得很,真实仿造秦时的函谷关,要花多少钱啊? 历史上的函谷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由于没有详细的文献,规格方面只能靠猜。 吕武亲自走了一遭,不那么确定是不是找对了地方,选了一个必经之路的山谷口。 这里两道山脉拦截了去路,向西仅有一个宽度约在五六十米的山谷。 两座山脉的坡度很陡峭,人少一些还能攀爬,大军才不会去干这种事情。 比较难得是山谷口前方约百来米还有一道天然河流,它是黄河的一个分支,河面宽度约是二十米,只是水流速度看着很平缓。 另外一点,山谷口之外的地面并不平整,尤其前方还有海拔比较低的几座矮山包。 从军事角度来说,真的没有比这种地形更适合建立关隘的地方了,最为难得的是周边近百里内也就那么一个地方适合大股人马进入秦地。 阴氏将函谷关修起来,再修一条道路通向东边,和平时期的人流和货运方便,战时将关隘城门一关就是一道坚实的壁垒。 当然了,修肯定不会只在山谷口修建一座关隘就算完事。 关前怎么都要有驿馆,再来就是提供过往行人暂时休息的场所,囤放商品的仓库等等。 同时,驻军的永固式营盘不能少的吧?山体之上的工事,诸如驻兵点、烽燧等等,肯定也是不能缺的。 再来就是,山脉有一些地方存在上山的小道,要么是改造山体,不然就是修建屯兵堡垒,有太多的永固式工事需要完成了。 所以,函谷关只是主体,不管是只有耸立在山谷口的城关,还有零零散散很多的配套。 入秋之前,吕武收到了来自士匄的邀请,说是前往“虞”那边一趟。 目前“虞”是阴氏的封邑,士匄并不是进驻城内,选在“虞”附近辟耳山的山脚下。 在那边等候吕武的不止士匄,还有中行吴、解朔、彘裘和先屏、孙林父、崔杼、张老、韩起。 这样一来的话,等于是晋国有数的大人物都在那边,必定是有大事亟待商议。 吕武不可能没有在事先收到消息,除非是范氏或荀氏想搞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对将要发生什么事一清二楚。 说起来,吕武一消失就是三年之久,也就是目前是春秋时代,换作是在快节奏生活的时代,不要说是三年,消失三天都算不得了啦。 那些在辟耳山等候吕武的人并没有携带大批人马,必要的护卫力量则是肯定要有,一个带上几百或数千,合起来总数也超过了万人。 没办法的事情,当前的贵族出门原本就会显得很是浩浩荡荡,再来是晋国的内战结束不久,太多家族失去封邑,保不准会有漏网之鱼想搞点什么,像智瑩和中行偃死于刺杀不但会是悲剧,还会成为笑话的。 吕武在一个树叶变得枯黄的时间来到辟耳山。 秋风的吹动之下,落叶和枯草随风而舞,人鼻子会闻到属于尘土的味道。 “阿武,任是清闲啊?”士匄看到吕武先是一阵“哈哈”大笑,随后讲了那么一句话。 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尽管是有督造建城的任务,比起以往还真让吕武难得有更多休息的时间。 其余人一一见礼,不免会用探寻的目光打量好久不见的吕武神态怎么样,想要看出一点点什么。 附近有属于阴氏的城邑,按照目前的规则旷野则是属于无主之地,所以吕武也就不是什么东道主。 在吕武来之前,各家分开设立营地,谈事的地点则是在辟耳山的半山腰处。 众人先是讲一些没有意义的寒暄话,少不得又会东拉西扯那么一阵子。 待在半山腰可以眺望很远的所在,只是时节进入秋季,一眼看去大片地面不是绿就是黄,看向北面那边有晋国的一座盐池,南边则是水流清澈的大河。 估计是闲谈够了,众人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将视线落在士匄身上。 这一次见面就是由士匄提议,要讲什么事也在事前透露。 还能是什么事呢?不就是获得爵位的几个人什么时候去“洛邑”接受周天子的敕封嘛。 不能说士匄心急,获得爵位有立国的资格,换做谁都会恨不得马上飞奔“洛邑”接受封赏,再赶紧地立国享受一国之君的待遇。 士匄轻咳了几声,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又是难掩迫不及待,说道:“天子酬谢我等之功,不可怠慢啊。” 哈! 多少还留了点颜面,没有将话说得那么直白。 已经决定留在晋国的韩氏之主韩起看上去脸色平静。 获得爵位有立国资格的几个人都是神色一动。 吕武主要观察解朔和彘裘,很想看出两个人是什么想法。 也许是察觉到了吕武的观察,解朔目光移动到吕武身上。 “我仅微末之功……”解朔一边说,一边抽搐着脸颊,有惶恐,更多的是纠结,继续说道:“恐难接受天子美意。” 子爵?好吧,尽管是排行老末,但也是有立国资格的爵位。 解朔很清楚解氏有多少斤两,真的建国也会是一个不入流的诸侯国,现在并不是西周刚刚分封的时代,不要搞得第一天建国,到了第二天亡国的局面才好。 这件事情解朔私下跟吕武沟通过,不会接受周天子的封赏,也不会继续待在晋国,毅然决然选择投奔到阴氏所建立的国家。 吕武其实倾向于解氏自己建立国家,怎么都让世人看看阴氏对解氏的优渥,至于说解氏建立的国家能存在多久,有点那么不好说了。 另外一件事情,吕武已经想明白韩氏为什么选择继续待在晋国了。 韩氏能拉出约一个“军”的兵力,比起很多的诸侯国在武力上并不差劲。 在软实力方面,韩氏的总人口应该是有个三四十万,大小城池七八座,“邑”级别的约是四十左右,“邦”就很难计算了。 阴氏、范氏和荀氏脱离晋国,韩氏就会成为晋国当之无愧的第一大佬。 所以,韩氏在未来把控晋国会成为一个事实。 吕武现在就盯着韩起在看,心想:“韩起的野心一点不输于我,想要把整个晋国吞了啊。” 就是那么一个事实,等待几个家族脱离晋国,不等于晋国就没有城邑了,怎么都还会保留约两三成的城邑的。 韩氏这一波跟阴氏、范氏和荀氏脱离晋国自行立国,他们仅是那么点软硬实力怎么可能满足,留在晋国等着将整个国家都吞了才香嘛。 韩起发现吕武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不由很是发毛,艰难地给了一个笑脸。 吕武回给韩起一个微笑,目光转到士匄身上。 而士匄则是有点惊疑地在死死盯着解朔看。 能够获得爵位,还能立国,偏偏解朔坚决放弃了!? 这件事情会影响到范氏的谋划吗? “为人不可知恩不报。我家有今日皆赖于阴氏,愿长随阴氏为臣。”解朔说道。 士匄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却是扫了一眼彘裘,再将视线转到吕武那边,说道:“又是一段佳话。” 为什么有个“又”字? 这是士匄在提醒吕武,之所以吕武能当上晋国的元戎,是他让贤的呀。 吕武则是注意到士匄刚才目光停留在彘裘身上,心想:“果然,彘裘还是有点想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明晃晃跟士匄提起。” “诸侯可有表态?”吕武问道。 第765章:可算盼到这一天啦 诸侯需要表态吗?那是肯定的呀。 就说了,周朝是宗法社会,也就是家族管理模式,周天子是宗主,各个诸侯是小宗之主,极少数的异姓诸侯算是家仆。 现在某一“房”要闹分家,多少会提一嘴意见。 “除却楚国,其余诸侯接连反对。”士匄脸上充满了不屑。 楚国是服软了,但是他们仍然拒绝作为周天子的臣子。 吕武玩味地问道:“几人叛逆亦是如此?” 周王室不是宣布齐国、卫国、郑国、宋国是逆臣吗? 有了周王室的背书,晋国灭了郑国和卫国,还对两国的城邑进行了吞并,引起的反响却依然很大。 士匄说道:“宋国并未表态。” 彘裘凑趣似得补了一句:“宋国如今仰仗于我,何敢如此。” 是啊,宋国又到了需要晋国保护的时刻,惹毛了范氏就是一种自绝的做法。 一旦范氏建国,吞并了郑国的范氏会是宋国的邻居,毛病了才去招惹范氏。 中行吴先嗤笑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才说道:“鲁国反对最烈。” 咋?那帮嘴炮是收不住嘴,还是怎么了。 鲁国不是很讨厌晋国一直干涉自己的内外事务吗?一边接受保护,另一边不但一直嘴炮,还玩笔锋搞小手段。 现在,鲁国讨厌的晋国要被分家了,不是应该兴高采烈吗? 吕武说道:“鲁国仰仗于我,然口诛笔伐不断。现如今齐国有中兴之势,鲁国忧虑失去我等保护,将有国祚倾覆之危。” 这简直就是掀开了鲁国所有的遮羞布,直接定义是心口不一,外加极容易忘恩负义的国家。 崔杼本来只想带耳朵来听,不打算讲点什么,忍不住说道:“鲁人之无耻,举世罕见。” 齐国一直是鲁国的敌人,崔杼当过齐国很长一段时间的执政。 如果说谁对谁最了解,无疑是互相为敌了。 作为敌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去了解对方,搞到远比对方更加了解自己的程度就算成功,好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战而胜之。 在春秋时期,鲁国的名声一直不怎么样,他们将双标玩得太溜,并且还搞出了“只能我欺负你,你不能欺负我”的那一套。 现在那位夫子的爹被吕武拐走,没有了夫子那些徒子徒孙洗地,不被洗白的鲁国在后世绝对会是臭大街的存在。 真实情况是什么?是鲁国那块土地玩笔的人,他们从春秋到战国,一直到西汉、东汉,名声从来都是臭大街,还是到了两宋才被洗白的。 而到了两宋,想一想当时谁变得牛逼哄哄,是不是立刻就想起“洗地”、“洗白”、“操控舆论”等等的字眼了? 吕武听了一小会,没有掩饰自己的快意,说道:“诸侯仅有言语,我原以为必起大军来攻。” 士匄和中行吴配合着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其余人当然也要给面子,跟着笑就对了。 韩起一边笑,一边想道:“诸侯巴不得晋国衰弱,不怂恿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阻止的嘛。” 在大体上,诸侯是一种嘴巴里反对,内心里盼着晋国赶紧分崩离析,心口不一的态度。 他们当然要提出反对意见,要不然国内也有大臣那么玩,岂不是要国将不国啦? 打从真实的态度上来讲,他们又受到晋国的强压太久太久了,一直以来被压得喘不了气,眼见着晋国自己在闹分家,不由开始想象没有晋国压迫的日子会过得如何如何舒心。 他们对周天子赏赐爵位很有意见,当下毕竟是“臣下之臣非我臣子”的时代,怎么能越过晋君姬彪去横加干涉呢? 只是吧,获得爵位的那一批人保证了周王室仍为正朔,并且立下了捍卫文明得以延续的大功劳,不赏好像也说不过去。 而晋国好像是对那一批人有那么点赏无可赏的样子? 毕竟,吕武、士匄等人已经是地位超然的“卿”了,官职上没得升,财帛、土地、人口要赏应该赏多少才合适? 当然,诸侯并没有讲太多,一来是担心治下臣子会学吕武等人,再来就是很想晋国自行土崩瓦解,劝谏的时候也就选择了嘴下留情。 另有一点,谁都怕措词太过严厉,真把封赏给搅和没了,吕武等人会发狂地进行报复。 所以了,周天子要赐爵位,诸侯一片反对之声,用词方面大抵上比较温和,行动方面则是一点都没有。 本来要搞大动静的齐国甚至停下了下来,一点都不想刺激中行吴喊来阴氏和范氏合流,再集结大军出征齐国。 现在的国际局势很诡异,不管之前要搞什么都停下动作,眼巴巴地等着事情能有个最终结果。 吕武很满意那种现状。 有功得赏是一种道理,要不然谁还愿意去立功? 保证周王室仍然为正朔,捍卫了文明得以延续,办成一件都是天大的功劳,何况是两件事给一起办成了。 以这种立功得赏的形式来获取建国的资格,不算是强行分裂晋国,自然也就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了。 吕武处心积虑地操作了那么久,不就是不愿意戴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帽子嘛。 等待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士匄和中行吴才算是恍然,他们忌惮吕武归于忌惮,欠下的人情不是一般的大,需要思考后继怎么还。 士匄和中行吴要是不想还吕武的人情也可以,玩晋国卿位家族的那一套,恩情大到还不上就送人归西。 走到当下局面的阴氏、范氏和荀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量士匄和中行吴有再大的胆子也不会马上跟吕武反目成仇,相反三家在建国之后还需要抱团迎接来自老牌诸侯国的挑战。 一次会面将该谈的事情都聊了个遍,包括崔杼也想去吕武建立的国家,孙林父则是选择投奔了荀氏,韩起、先屏、张老则是继续留在晋国。 “我归‘新田’便辞去元戎之职。”吕武说道。 俺不待在晋国玩啦。 你们想怎么折腾晋国,自个儿玩去。 韩起立刻心情振奋,大有一种舍我其谁的精气神。 先屏和张老对视了一眼,需要考虑要不要上了卿位。 而在现实上,阴氏、范氏、荀氏和解氏脱离晋国,实力大损的晋国绝不可能再有以前的豪横了。 吕武对士匄和中行吴说道:“明岁开春,我等一同往‘洛邑’而去。” 士匄和中行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们什么时候要去“洛邑”需要先知会周天子,而周天子必然会邀请诸侯前往观礼。 到时候缺不了一场大戏。 第766章:到来的战国时代 在这一次盛宴之中,真心是除了晋国公室之外,谁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好处。 阴氏、范氏和荀氏就不用说了,因功得赏可以立国,韩氏将重新成为晋国的扛把子,各个诸侯因为晋国衰弱失去头顶上的大山,周王室露了次脸还增加了直辖的疆土。 作为受害者的晋国公室,一国之君姬彪年纪太小,公族经过一再削弱没有反抗的实力,他们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默默忍受。 而在原历史上,晋国公族其实也没有多么激烈的反抗,他们忙于拉拢赵氏、魏氏和韩氏帮助己方进行内斗,一直到三家分晋之后也只是在嘴上咧咧就算完事。 跟原版历史一样,诸侯很乐见晋国自我分裂,大家也就是嘴巴讲两句,看就看以后能不能逮住机会去占便宜。 要说谁最开心的话,无疑是楚国了。 其他诸侯国只是没有了头顶上的大山,楚国最大的对手一下子没了,等于说好像没有谁能来阻止楚国当老大啦。 辟耳山的会议完毕,韩起、先屏、张老率先离去,吕武、士匄、中行吴和彘裘、解朔、崔杼、孙林父则是留了下来。 他们需要商议去“洛邑”应该是个什么章程,还要详细谈一谈建国之后的一些合作。 “楚必攻我。”士匄对这点有很清醒的认知。 中行吴说道:“齐鲁或将合流攻我。” 好家伙,国家还没有建立起来,范氏和荀氏就有了死敌。 楚国遭到削弱,然而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他们肯定不会独自上,喊上自己的一帮小弟属于必然。 没有分裂的晋国对上楚国都不敢说一定百战百胜,当下楚国遭到削弱,依旧不是范氏一家能够扛得住的。 范氏还有一个死敌,也就是子产主持的郑国。 子产领导的郑国尽管失去了大部分的故土,不要忘记范氏占领了原属于郑国的城邑。 许许多多的郑人是失陷在范氏手里,他们对郑国的感情却不至于一时半会就忘个干净,普通人或许觉得无所谓,耐不住残余的郑人贵族会去鼓动,必定会给范氏制造无数的麻烦,间接导致范氏的根基不稳。 荀氏那边的麻烦相对于范氏要小一些,齐国并不是楚国,卫国那些残余的反抗力度也没有郑人高涨。 中行吴需要小心的是齐国将周边诸侯团结起来,一旦鲁国、宋国、莒国等等国家跟齐国结成联盟,双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打烂仗,其余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秦人亲戎、狄,与之为友朋,我亦有西疆、北疆之困扰。”吕武说道。 矮油! 范氏和荀氏有麻烦和苦难,阴氏也有的呢。 要是阴氏在建国之后没有困扰,范氏和荀氏肯定要窝心了。 当然,现在的诸夏,除了跟中原失联的北燕之外,真的没有太多诸侯拿北方游牧部落的威胁当回事。 所以了,士匄和中行吴对视了一眼,相续苦笑出声。 哥们,俺是跟你讲真的,巴望着日后多得到看顾,需要阴氏支援的时候别搪塞,你讲什么游牧异族的威胁,逗不逗啊? 这是拿豆包不当干粮了呗。 是,是,是,狄人和戎人不团结,才被诸夏打得满头包。 关键问题在于不管狄人还是戎人,不都是诸夏这边强制认为他们同属一个族群吗?他们自己根本不觉得是一伙人,有各自的信仰与习俗,互相之间的仇恨甚至比对中原诸侯还要大。 这种问题在诸夏身上存在了一两千年之久,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异族真心就不是一伙的,偏偏诸夏认定他们就是一伙的,再逼着他们抱团取暖,慢慢真成了一伙的了。 中原王朝强盛时期倒是没什么,反正不管异族是不是一伙的,全部摁着往死里揍就是啦。 轮到中原王朝衰弱,比如东汉末年那会,汉庭认定西北的异族都是(古)羌人,进行无差别的攻击,逼迫所有羌人部落进行联合,一度连京畿重地都遭到了袭扰。 以为这种思想就古代有吗?到了现代,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冲国,另一个是外国。 俺们历来就是以一敌众,就问6不6吧!然后6成了9,翻啦! 吕武知道说阴氏忌惮游牧异族很牵强,关键问题在于以后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国”了,没道理再进行无偿襄助了哦。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哪怕是一起在晋国的锅里吃饭,各个家族也没有无偿帮忙的先例。 别讲交情,更别提什么唇亡齿寒,没到唇亡齿寒的地步,顶多就是会很难受。 大家讲点实在的,比如利益交换,不好吗? 士匄和中行吴沉默了下来。 作为旁听的听众,解朔、彘裘和崔杼、孙林父都有自己的想法。 解朔想的是:“老大牛逼,一开始就选了个绝佳的方向扩张。只是,想要继续扩张好像……有点麻烦啊?” 秦国没了,阴氏立国之后的周边除了晋国、范国、荀国、楚国,只剩下异族了啊。 现在这么个年头,思想观念就是锅里抢食,杀光或打跑异族占领蛮荒之地会觉得很亏,没有谁想要从一清二白的阶段自己开发建设,基本都想着抢夺别人现成的果实。 彘裘心想:“宗主有点贪心不足了。跟着阴武捡了爵位能立国,还想着分家之后进行没有回报的索取,阴武又不是傻的。” 认真说起来,范氏和荀氏的立国机会还真的是白捡的? 别说什么范氏帮阴氏扛住楚国,变成阴氏的盾牌什么的,人家阴氏自己跟楚国有接壤呢。 没错,秦国被阴氏吞了,连带伊洛之戎也是阴氏的肉,将导致阴氏立国之后跟楚国有疆域接壤。 比较现实的问题是,阴氏有秦岭,再来就是楚国在跟阴氏接壤的地方没有多少发展,等于说哪怕互相之间有疆域接壤也不存在多大冲突的可能性。 范氏吞并了郑国,别看郑国的名声不好,他们自我开发的程度可不弱。 楚国想攻击阴氏要么是翻过秦岭,不然就是走大片无人区,补给会很成问题,再则打下了一些地盘也守不住呀。 所以,别说是楚国没兴趣找阴氏玩,没必要阴氏也不会乐意选择翻山越岭的路线去进军楚国,双方因为疆域争夺的冲突点几乎是不存在的。 或许也正是基于这点,楚国察觉到吕武的意图后,还愿意继续以善意对待? 毕竟,阴氏从晋国出走,哪怕范氏也有样学样,不再统属晋国,各自有自己的国家,阴氏和范氏的交情再好也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能够预见到楚国终有一天能跟阴氏联合一块打范氏。 崔杼和孙林父现在都想同一件事情,他们都是带着封地出走,某种程度上算是开创了历史先河。 所谓的带着封地出走,他们的封邑不一定留在手上,可以是晋国逼迫列国置换城邑。 晋国接纳了崔氏和孙氏,轮到晋国也有贵族要带封地出走,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啊? 吕武、士匄和中行吴还在继续商谈大事。 讲交情没有用的话,那就讲实际利益。 士匄跟吕武约定,但凡阴氏能帮范氏夺取城邑,范氏将会割让跟阴氏临近的城邑作为回报。 中行吴也是给出了相同的说法。 当然,阴氏需要范氏或荀氏的襄助,一样是相同的操作,显得很是公平公正。 这种操作方式还是吕武当了晋国的元戎进行“首创”,现在拿出来用再合适不过了。 好了,谁对谁的帮忙都不是白帮,大家建立了第一个共识,再约了好一些贸易往来,三家虽然有了各自的国,还能是一家亲嘛。 他们也不进行分别,选择派人回去调集军队,打算一块先去“新田”做一些该做的事情,来年春暖花开再结伴前往“洛邑”接受周天子的敕封。 为什么要去“新田”啊?一些手尾肯定是要处理妥当。 那为什么要带着大军?听说过“出师未捷身先死”或“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吗? 很快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不自惜自爱的话,死了多亏啊! 他们抵达了“新田”之后,休息了三天的时间,吕武带上人前往宫城面见晋君姬彪,以非常正式的流程辞去了元戎的职位。 同时辞职的还有士匄、解朔和彘裘、崔杼、孙林父。 晋君姬彪估计是意识到了什么,限于年龄的关系,再加上实力的受限,只有选择接受。 吕武等人出了宫城,看到一批公族的封主在举行自杀仪式,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直接地离开了。 那些公族是在用很有仪式感的自杀控诉阴氏、范氏、荀氏和解氏、彘氏、崔氏、孙氏,用鲜血隔空抹在几个家族身上,用生命呐喊属于晋国公室的耻辱以及无能。 隔天,韩起正式成为晋国的元帅以及执政、中军将,也就是元戎。 听到这个消息的吕武想了想派人前去韩起那边祝贺,不再关注谁获得了卿位。 而讲很实在的话,阴氏等家族脱离晋国,将会一下子让晋国失去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城邑,打从实际上晋国的元戎也就只能窝里横,不会再具有以前的威势了。 实际情况也是那样,几个强大的家族脱离了晋国,一下子让晋国实力大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豪横。 计算软硬实力的话,晋国剩下的实力大概也就跟没有变法之前的齐国差不多,很大的问题在于失去了山川地利。 之前的晋国四面环山,属于进可攻退可守,现在没有那种山川地利的优势啦。 “诸侯已得天子召唤,路远在途,路近已抵‘洛邑’。我闻楚亦出使‘洛邑’,将要见证分封。” 吕武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毕竟,除了姬周取代殷商的那会,将近三百年下来的时间,正儿八经得到分封的国家也就郑国。 没错,靠谱,郑国跟其余老牌诸侯国相比,建国的时间真的很靠后,偏偏是郑国第一个称霸。 现在,三个诸侯国又要新鲜出炉啦。 那么,历史走到现阶段,是不是可以视为战国时代的来临? 第767章:崭新的历史篇章 孙林父选择投奔中行吴是一种无奈。 他们从卫国带着封邑脱离,以前没得选也就接受吕武的安排去了新的地方,等待荀氏吞并了卫国,怎么可能不想着重归故里呢? 中行吴管理的荀氏、中行氏、智氏、程氏和辅氏是很大的一批人,由于中行偃作死的关系,很多附庸贵族皆是脱离,代表着立国之后的中行吴会很缺乏人才。 什么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人才,是个人才又是什么样的出身呢?起码需要是一名“士”。而从“士”的身份再往上,怎么都不能目不识丁吧。 现在这么个年头,强不强大就看国中有多少贵族,掌握的土地狭隘就代表没有地盘容下更多的贵族,地盘大则贵族也就多,贵族一多就代表能拉出来的兵力会多。 孙氏等从卫国脱离的贵族想要重归故里,中行吴亟缺充实各方各面的人才,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从齐国脱离的崔氏等一批旧齐国贵族,他们选择阴氏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按照崔杼的原话:吕武领导下的阴氏必然会继续强大下去,尤其是阴氏立国的位置太过于得天独厚,以后阴氏所立的国家必然是下一个晋国(指霸主)。 阴氏会强盛只是一方面,更为现实的是阴氏掌握的地盘非常大,哪怕被安排去某处开荒,第一代人可能会难受一些,子孙后代则是会受益无穷。 吕武本心是不想接受太多的贵族,问题是解朔和崔杼先后表态,变成了不接收不行。 事实上,对范氏和荀氏这种没有改革之心的家族来说,接收越多的贵族越好;然而阴氏是想着变革,接纳的贵族越多就代表变革过程会出现更多的阻力。 “我家自然亦有贵族。然,不可使之封邑多也。”吕武自己就是从臣子身份打拼起来,对贵族有防范之心是一种必然。 立功得赏是一种正道,阴氏也不可能不让人立功。 现在拥有多少城邑代表着掌握人口、资源和武力,需要拿捏住什么样的度就显得极为关键了。 在接下来,也就是立国之初,吕武肯定会拿出一套制度,相关的政策也会当即实施,没有打算给予一段缓冲期。 作为嫡长子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吕阳不会跟着一块去“洛邑”。 他在现阶段又不可能继续待在秦地那边,来“新田”负责处理一些事项。 也就是,阴氏从晋国人臣将变成一国之主,需要跟晋国完成城邑归属的交割,再来就是双方关系出现根本上的转变,人员往来以及商业贸易需要有一套新的规矩。 同时,阴氏立国之后要自行有一套规矩,吕武不太好出面直接跟解朔和崔杼等人一一解说,由吕阳出面则是正好。 等于说,吕武再次给机会让解朔、崔杼等人去选择,同意奉行阴氏的规矩就一块走,不愿意还有机会能够留在晋国,或者去投奔其他诸侯。 这种事情提前说了好,等他们过去再提及就是在坑人。 明明能够好聚好散,何必弄成了仇人,是吧? 如果那些人接受,愿意执行阴氏的规矩,以后也就别有什么怨言。 春暖花开之际,到了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约好的时间,三家一起从“新田”出发,踏上了前往“洛邑”的路途。 三个人走了一段路,没有少回头看向“新田”,脸上基本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追忆。 吕武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第一次到“新田”,当时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如果说“新田”给吕武留下了什么记忆,着实是太多太多,有好的也有坏的,大体上上好的居多。 在三人之中,士匄在“新田”居住的时间最长,第二个是吕武,倒是中行吴居住“新田”的时间最短。 他们先向东到“黄父”才拐向南走,沿着少水之旁来到“原”。 这个“原”曾经一度属于阴氏,后来吕武转手出去,最终落到了范氏手里。 到了“原”时,他们碰上了曹国的队伍。 换作是以前,曹君姬负刍哪怕不邀请吕武等人过去饮酒作乐,少不得派人过去示好。 现在嘛?曹国的队伍就好像是没看到吕武三人的大军似得,邀请什么的别提,同时也没有赶紧躲开,采取了当睁眼瞎的举动。 曹君姬负刍这种举动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憎恨阴氏、范氏和荀氏竟然从晋国脱离,明知道三人很快就会跟自己平起平坐依旧摆臭脸吧。 从这里也能看出一点,曹国是真的爱护晋国,比某些晋人更希望晋国能够长盛不衰。 “曹伯(爵位)纯善、憨直。”中行吴给了这么个评价。 士匄忍住翻白眼的举动。 吕武则是心想:“姬负刍可是干掉自己的兄弟才成功上位,哪来的善良和憨厚。” 后面,有曹国的贵族悄悄来了吕武这边。 这个曹国贵族也不知道是被授意,还是自己有什么小心思,带来了曹君姬负刍病重的消息。 带着重病去参加周天子要举行的册封仪式?是临死前想要玩场大的,还是纯粹想去见证历史呀??? 吕武接受了这个叫陶吉的善意,赠予厚礼,云里雾里地提到了一些静待后续交往的话,让家臣代为送客了。 他们靠近单国时,已经能够看到田野之中有人在忙于春播。 负责迎接吕武等人的是现任单公姬蔑。他是姬朝的孙子,前一任单公……也就是姬朝的儿子已经薨逝。 单公姬蔑看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军,对旁人说道:“三家之盛,骇人听闻也。” 光是吕武带来的军队就超过五万,也就是一个三万七千五百人的“军”,再加上两万的骑兵。 士匄不知道是阔绰还是为了震慑不服,带来的军队足有七万五千,也就是两个“军”。 中行吴带的军队少一些,却也有一个“军”。 不是听说而是一个事实,各个来“洛邑”的诸侯,其中带兵最多的是齐君吕光,问题也就带了五千人的军队。 家大业大的楚国,他们的使节是在任大司马蒍子冯,随从加上军士只有千人左右。 单公姬蔑不知道是本来就想热情,还是看到三家的军容鼎盛被吓到,反正是用着无比的热情进行迎接。 真正与单公姬蔑接洽的人却是韩起。 现在韩起是晋国的元戎,他出现在周天子的敕封仪式是跟阴氏、范氏和荀氏交易的一部分,将会代表晋国接受三家的和平分离,承认三家以后也是诸侯之一了。 这个当然还是吕武的手笔,换作士匄或中行吴根本想不到要那么做。 而有了作为晋国元戎的韩起在场,包括承认分离与身份对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名正言顺啊! 因为阴氏、范氏和荀氏在城邑上做出了一些妥协,谁也无法骂韩起一声卖国贼,相反还要称赞韩起在损失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为晋国争取了更多的利益。 “洛邑”其实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而已,常住人口最多也就三四万,周边开发的耕田则是不少。 周王室出面招待的人各不相同,吕武这边是周天子的太子姬晋。 “阴子对我家有大功,然……此例一开,诸侯不免震动。”姬晋看上去脸色苍白,身形看着也是偏瘦。 这是大实话。 吕武就一脸笑眯眯的听着,不承认也不反驳。 姬晋本来有挺多话要讲,看到吕武那副模样低叹一声,该做的礼仪一点不缺,多余的话则是没有再说。 等姬晋离开。 崔杼低声说道:“太子乃有为之君,事或会反复?” 吕武摇头。 话没说,事实则是摆在那里。 不提周天子被喂得饱饱的,只光说周王室又开疆辟土,并且达到了使晋国衰弱的目标,多的是人将阻止出现册封会反复。 现在是周天子与诸侯有相同的目标,所以不用管一些人嘴巴里没停,他们也就是说一说而已,巴不得晋国赶紧分家,甚至盼着阴氏、范氏、荀氏赶紧发生龌龊再打生打死。 说了,不管是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曹君姬负刍,还是周天子的太子姬晋,没人知道也算了,第二人清楚要干什么绝对是阻止。 册封仪式一切按照古例,少不了一个赐祚肉的流程。 而吕武、士匄和中行吴换了一身的诸侯冕服,获得祚肉也就有了立国的资格。 有趣的是,多方祝贺的时候,有点将三家依然视作一家的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诸侯知道阴氏、范氏和荀氏脱离了晋国,三家也会自己建国,往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还是会抱团。 仅是这一点,诸侯看着就不太傻。 曾经的魏绛认为一旦阴氏或哪一家脱离晋国,周天子会大怒召唤列国组成联军,不能说想法错了,应该论吕武会用什么方式脱离晋国。 现在是阴氏、范氏和荀氏建功得赏,不是激烈手段的分裂,周天子自己进行敕封,还怎么召唤诸侯组建联军啊? 当初吕武为什么不对魏氏留情份?还不是魏绛着实有点傻,不光人傻做事还莽撞,留着绝对会是一个祸害,不杀为何。 隆重而又繁琐的敕封仪式完成。 诸侯少有亲自进行祝贺者,也就是宋君子成迫不得已一一找吕武、士匄和中行吴搭话。 轮到蒍子冯时,他对吕武说道:“寡君问汉侯,何时再一会?” 汉侯?没错啊,吕武报上去的立国名号就是汉,别人不称呼汉侯又是什么。 吕武一听眯起了眼睛,心想:“楚国这么迫不及待要干范氏……不,是要征讨刚立国的范国吗?” 第768章:奋进的周天子 吕武会在某一天跟楚国结盟,但绝对不是今天。 分家了没错,初期互相讨伐则是概率极小的事情。 敕封仪式结束,周天子宴请了诸侯。 “且看诸侯如何欢愉。”士匄说道。 周王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之前哪怕是有诸侯过来拜访周天子,无论是从场面还是气氛看着都有一种腐朽的气息。 压在各个诸侯头顶的大山减轻了重量,他们心情变得轻松是应有之意,心情不错脸上就多了笑容,气氛能不好吗? 吕武说道:“诸侯仍轻视我等。” 是那样,诸侯除非必要,不然根本不看吕武、士匄或中行吴一眼,他们要的是分裂晋国,本心上不会将刚刚成为侯爵的吕武、士匄和成为伯爵的中行吴视作“自己人”的。 打从事实上吕武觉得除了楚国之外的诸侯都是蠢货,但凡聪明怎么没想到趁着现在拉拢,偏偏搞出一副轻视的态度,不是逼迫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继续抱团吗? 另外,三家带来了大军,仅仅是带来“洛邑”的大军都远远超过除了楚国之外单独一个诸侯所拥有的兵力,他们有什么歧视的资格。 周天子轻咳了一声,说道:“难得汇聚,寡人有一言,诸君且听之。” 交谈声慢慢变轻下来。 按理说,大家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周天子身上,恭谨地等待训斥或勉励,还是有诸侯的目光在乱飘,甚至还在低声交谈。 周天子脸色一黑,再次咳嗽了一声,并且声音有点大。 看到这一幕的吕武差点笑出声,笑声是没有发出来,嘴角却勾了起来。 周王室衰败不是一天两天,诸侯早就失去了敬畏之心,给面子就表面恭敬一些,不给面子连搭理都欠奉。 代表晋国过来的韩起干脆就露出了嘲讽的表情,心想:“没有了强盛的晋国,谁能保护周王室?天子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朝思暮想地要削弱晋国。” 周天子已经在讲话了。大意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动不动就大动干戈,后面又提到既然楚国服软,是不是应该团结合作将王畿周边的部落清理干净? 吕武和士匄对视了一眼,大抵上清楚周天子想搞什么了。 现在是周天子要试一试能不能指挥得动诸侯,能的话就让诸侯出兵来剪除周王室周边的威胁,不能则是展开新的谋划。 这一下是真的全部安静了下来,大多数诸侯要么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然就是找人面面相觑。 出兵听候天子调遣,以为是西周时期啊? 知不知道从周幽王之后,大家伙就懒得搭理周王室,还搞出了“烽火戏诸侯”的段子来编排? 齐君吕光行礼说道:“臣愿调遣一‘师’襄助。” 可不是晋国编制的一“师”一百乘战车和七千五百士兵,也就是一百乘战车和两千五百士兵而已。 鲁君午一样行礼说道:“臣乃小国之君,亦愿襄助陛下,出一‘师’襄助。” 随后又有几位诸侯表态,多的就一个“旅”,少的一两个“卒”,十几个诸侯凑起来的兵力堪堪过万。 他们已经对周天子失去敬畏之心,为什么还愿意出兵听候差遣呢?看一看出兵数量也就知道了,完全就是应付一下。 周天子看了一圈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笑眯眯地说道:“三位爱卿?” 尽管诸侯明显是在应付,愿意出兵对周天子就是一件好事。 毕竟,愿意就代表还有可操作空间,凡事慢慢来嘛。 吕武知道士匄会先说话,自己一点都不着急。 果然,士匄就说道:“臣可出两‘师’。” 哈! 如果是晋国编制的两个“师”,仅仅是士匄一个人出动的兵力就超过了十几个诸侯兵力相加的总合。 表态完毕的士匄用披靡的姿态扫视众诸侯,一副“不是想特别针对谁,在座都是垃圾”的态度。 中行吴眼巴巴等着吕武表态,心想:“这种场合,跟着汉武总归没错。” 汉武是谁?就是吕武呀。 吕武像是沉思完毕,说道:“北境、西境戎与狄蠢蠢欲动,亦有楼烦侵扰,臣出一‘旅’已是能力极限。” 这一时间,周天子在眨巴眼睛;士匄则是满脸错愕;大多数的诸侯基本是一副莫名的表情。 在目前的历史时间段,诸侯周边的异族也就那么些,好些诸侯压根就没有听说过楼烦这个势力。 另外,狄人正在面临全面衰败,倒是各种戎人仍然活跃。 周王室跟戎人当邻居已经有数十年之久,衰败的周王室无力独自征讨,诸侯又不听从周天子的号令,只能忍受戎人没完没了的侵扰了。 在一片错愕之中,中行吴说道:“臣与长狄久战不休,然仍愿为天子分忧,可出一‘旅’。” 一声嗤笑出现,听上去是那么的刺耳。 尽管齐国面临荀国的威胁,发出嗤笑的并不是齐君吕光。 蒍子冯站起身来,说道:“我愿为周天子分忧,可出大兵清扫忧患之敌。” 一边去。 哪怕是楚国服软,赐祚肉的流程缺失,不算周天子的臣属,出动大军来周王室边上的话,鬼知道会不会冲进“洛邑”将九鼎抢走。 现在士匄正在纳闷吕武和中行吴怎么会选择低调,原以为还有的争。 士匄暂时没有想明白,不会耽误站出来怼蒍子冯这位楚国使节。 众人也就看着士匄和蒍子冯舌枪唇剑地进行互怼。 中行吴就坐在吕武边上,稍微倾斜身躯,问道:“天子何意啊?” 吕武不信中行吴想不到,无外乎就是再次伸张影响力,不成就继续蛰伏,成了则是有一大帮免费战力。 或许,只是或许,周天子还在寻觅代理人? 士匄大概就是猜测周天子想再次找到一块“盾牌”,才会一开口就是出动两个“师”,还表现出看不起众诸侯的态度,为的就是像曾经的郑国、晋国等等诸侯那样,作为“扛旗”的诸侯号令群雄。 在座众人之中,到底有没有诸侯看清楚局势? 应该是有的,但他们就是不愿意有任何的表态。 士匄争取当扛旗的人,成了自然是大赚,不成难道就能跟楚国和平相处吗?所以,试一试又不会怎么样。 沉默了一小会的中行吴又轻声对吕武说道:“范匄锐意重也。” 是啊,士匄想要当老大的心思很明显,当不成众诸侯的老大,心思该转为成为汉国和范国的老大了。 第769章:必要的风险 春秋就是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时代,诸侯思的念的就是成为霸主作威作福,好对诸侯收取保护费,更能挥斥方遒。 士匄坚定认为范氏很强大,成功“化家为国”之后的范国当然也是强大的。 他们还处在中原腹心之地,某种程度上占了地理优势,属于想打谁都能用极快的速度出兵。 反而言之,要是列国一旦合纵攻打范国,一样能从多路进犯。 吕武会争霸吗?肯定会的。 但是,他不会将成为霸主视为最终目标,追求的是横扫宇内这种大业。 诸夏的宴会不能乱跑乱动,不然会被视为乡巴佬。 每一名有座位的诸侯都是待在自己的位置,再被人伺候着进行各种吃吃喝喝。 这种宴会其实很枯燥,大体上就是听领导讲话,再观看歌舞,几乎没什么其它活动了。 宴会结束,吕武派人去邀请莒君己密州。 阴氏……不,现在应该称呼为汉氏了。 汉氏在东边临海有一块飞地,处在莒国的“包围”之下。 吕武没有想过放弃那块飞地,就是开发力度上一直不怎么重视,仅仅是开设了一些盐场,没有大量移民前往发展农耕。 莒君己密州很快就过来,恭敬地对吕武行礼,一副等待吩咐的态度。 “齐复灭谭、纪,莒可有忧?”吕武问道。 之前晋国卿位家族分别有负责的邦交国,等待吕武、士匄和荀氏等人出走,再加上晋国的衰弱成为一个既定事实,列国之间的邦交肯定是乱套了。 首先,晋国不再是那个强盛的晋国,一些诸侯可能会因为惯性在某种程度上服从晋国,更多的诸侯必然出现另外的心思。 吕武不会也不愿意放弃远在东边的飞地,继续拿捏住莒国也就变成了需要。 莒君己密州立刻愁苦地说道:“若非荀君攻齐,我、莱必受齐之兵锋。” 然而,那一战开打时,中行吴还是晋国的上军将,并且跟齐军打了个平局。 齐军竟然能跟晋军打平手?得知这一战绩的诸侯,要么是靠拢向齐国,不然就是惧怕齐国将矛头转向自己。 如果莒国十分弱小也就算了,但是莒国只是在制度上显得更为落后,人口约是有个四五十万,不能算是弱到一吓就跪的弱国、小国呀。 更为难得的是莒国军队的战斗力没想象中那么不堪,他们跟鲁国开战属于稳赢,跟齐国对上则是能打个五五开,怎么可能被齐国一吓就屈服了呢? 莒君己密州其实能猜到吕武为什么召唤,肯定是为了半岛那边的飞地。 他得到召唤立刻过来,一则是依然摄于吕武的威望,再来就是想让吕武搭桥牵线搭上新鲜出炉的荀国了。 以吕武的作风,不会天真到以为威吓莒君己密州一番就能达成目的,事先就约了中行吴过来。 后一脚过来的中行吴看到莒君己密州也不感到意外,心想:“与莒国结盟对我有利。若是鲁国与我为敌,莒国便是良友。” 鲁国现在非常忌惮荀国,如同宋国忌惮范国那般,原因当然是荀氏灭了卫国,范氏灭了郑国。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发生诸侯被灭的事情了?好像有个几十年了吧。 而那是晋国成为霸主,反对诸侯之间进行互相吞并,列国摄于晋国的强大,再加上晋国老是拉着列国一块去打楚国,导致诸侯之间的兼并一下子停了下来。 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强大到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晋国,得到分封的汉国、范国和荀国则是吞食掉一个诸侯国又分食晋国建立起来,不蠢的诸侯怎么都该察觉到时代已经改变了。 吕武没有再多提什么,很像是给中行吴和己密州提供一个可以详谈的机会,借口有事离开了。 事实上,吕武也不用多说什么,不管荀国能不能和莒国结成联盟,双方都不能忘了吕武的人情。 另外,哪怕仅是驻扎了少许的驻军,吕武并不害怕莒国攻打那一块飞地。 当前的时代可不存在什么国界线,跨境进兵是一种常态,一旦莒国敢吞了吕武的那一块飞地,吕武就敢千里迢迢派兵肆虐莒国。 当然,时代已经改变,一些准则必然也会随着出现变化,说不准国界线这种玩意很快就有了呢? 吕武给中行吴和己密州搭线只是在发挥影响力,后面还会将莱国给牵扯进去,遏制展开变法的齐国。 因为齐军跟晋军打平,其实已经引得诸侯侧目。 列国得知齐国正在变法,想到了因为变法而一度改观的郑国。 令诸侯郁闷的是郑国没有来得及让大家看看变法会有多少增益就没了,他们迫切想要看看正在变法的齐国会变成什么样,等着借鉴呢。 已经被齐国灭掉一次的莱国肯定希望跟荀国和莒国结伙,荀国跟莱国不接壤,看就看莒国愿不愿意接受。 这一天,吕武刚去拜会完周天子,回到自己的营地得知韩起已经等了有一会。 吕武思来想去有点没搞明白韩起找自己做什么,索性也就不做多想去见了。 “汉侯。”韩起称呼起来没有半点勉强。 吕武没去强调按照以往的交流方式来,他自己是无所谓,韩起会无比别扭,对于礼法也将发起挑战。 “元戎。”吕武还礼。 两人分别入座。 韩起再次行礼,说道:“今次前来,为问计而来。” 吕武愣了一下。 问计?问怎么让晋国重新强大,还是问韩氏怎么吞吃掉晋国? 要是问怎么让晋国重新变得伟大,不是明摆在那里的事情嘛。 哪个国家的强大过程能少了养份?也就等于必然进行领土或经济上的扩张。 在封建时代,扩张百分之九十九是使用武力吞并他国,经济什么的更趋于挖掘自己的潜力。 而现在晋国被汉国、范国和荀国包了个严严实实,晋国想扩张根本绕不开。 “汉侯必知我留国意图?”韩起非常冒险的先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要是吕武说一句“我不知”,等于韩起自曝野心,还要被吕武捏圆捏扁的。 吕武极短的时间内做出权衡,无声点头。 这就让韩起比较为难了,到底是知道,还是勾引着将话说得更明啊? 吕武看到韩起满脸纠结,终于开口说道:“我、范侯、荀伯皆是因功得爵,你以何代晋?” 所以,汉国、范国和荀国是一种和平方式的分家,不是作为乱臣贼子这种激烈的方式分裂晋国。 韩起要吞并晋国,该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 还有一点,韩起凭什么认为吕武会坐看韩氏吞并晋国,不插手去分一杯羹呢? “我以为大世当变,日后必是诸侯相攻,强国兼并弱国局面。”韩起停下来看着吕武。 而吕武则是迟疑了一下下点头认可韩起的猜测。 韩起又说道:“诸位立国有名,晋公室无力阻止罢了。如晋公室有复兴一日……” 光说这个没用,吕武一点都担心,至于士匄和中行吴怎么样是他们自己的想法了。 吕武说道:“想必你已寻过范侯、荀伯。” 韩起说道:“尚无。” 是暂时还没有,不代表不去找。 吕武开始用玩味的目光打量韩起,讶异自己以前是不是忽略了这位小老弟,没有发现挺聪明的。 什么意思? 就是韩起很清楚韩氏不可能独吞现存的晋国遗产,希望付出代价在某种程度上获得外部的支持。 并且韩起肯定会去找士匄和中行吴,形成一种四方的博弈。 这是参与者越多,外部的互相牵制也就越大的道理。 极可能也会搞成吕武、士匄和中行吴不想带着韩起一块玩,三家先糊弄韩氏,等韩氏真的搞大动作,再合伙分食掉仅存的晋国城邑。 现在韩起就是在冒险,并且这个险还必须冒。 道理就摆在那里,韩氏就是要吞掉晋国,一旦有所动作必然会有大动静,引来汉国、范国和荀国的注视,等于说根本就绕不开。 所以了,不可能绕开,韩起索性自己掀开锅盖,表露出意图再从三家那边获取支持,又或是试探三家的态度,来个知己知彼好行事,也能制造出一种制衡的局面保证韩氏的利益可以最大化。 吕武直白说道:“你在弄险。” 韩起满脸郁闷。 有些时候一些风险必须承担,没有承担风险的胆子,怎么配做一名贵族? 听说过没有,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也就老韩家几代人胆子小,尤其是韩厥那一代玩砸了,搞得现在的韩起才这么难受。 吕武看似在专注跟韩起聊着,脑子里则是在进行反复的权衡。 他苦心经营,外加因势利导,波澜不惊的完成了立国的伟业。 因为功劳而获得建国的资格,不算是什么开启历史先河,周王朝的整个时代多的是这样的例子,包括建国者从某个国家将城邑分走。 韩起要干的事情是以人臣的身份取而代之,不管有没有干成都将注定名留青史,并且还会是臭名声。 韩氏有可能干成吗?以晋国当前的情况,再加上外部有势力帮助,几乎是铁板钉钉会成功。 吕武心态莫名地想道:“好家伙,田氏能不能干成不好说,韩氏这是要当篡国者的祖师爷啊?” 第770章:汉氏子姓 以人臣的身份取代旧主成为一国之君,不是没有相关的例子。 比如成汤取代了夏桀,还有姬昌取代了帝辛,不都是以人臣之身干挺了旧主吗? 问题是两个例子都太久远,并且作为大领导的周天子固然不行了,但是当今的岁月依然是姬姓诸侯到处都有的时代。 晋国的公族打从事实上已经不行了,韩氏留在晋国成了一家独大,他们有的是办法取代晋国公室,需要担忧的是来自外部的压力。 吕武将韩起送走,回去大帐陷入了沉思。 按照韩起的暗示,一旦韩氏取代晋国公室,韩氏不是不能将老巢挪给汉国,并且还将“荀”地也一并给出去。 中行吴已经放弃了“荀”地,作为交换是获得了晋国东北部的一大片地盘。 这样的交易很有必要,不然就是荀国的都城远在西边,大片大片的疆域却是在东边,两块地盘还被晋国给拦腰切断了。 同理,士匄也跟晋国交换了大量的城邑,一样是出于实际的需要。 吕武这边就没有那样的烦恼,建国就是各座城邑改换城头的旗帜,压根就不需要迁徙人口和转运物资。 遭到肢解的晋国非常苦逼,都城“新田”成了一个突出部,只要汉国想的话,不用多久就能玩一手兵临城下。 并且,晋国的城邑分布成了一种狭长的现状,源于大量的城邑城头改换旗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山川地利可言。 吕武心想:“现在没地理课,韩起不至于完全不懂这个吧?” 最为肥美的南方落到了范国的口袋里,西部和北部的交通要道变成了汉国的地盘,东侧只要荀国愿意就能出兵吞占晋国城邑使两块疆域合并。 这种局面之下,韩氏哪怕是成功玩了一手取而代之,开国之后就是一副被三大强国紧紧裹住的局面,有意思吗? 其实哪怕韩氏在当下跟着立国,局面一样对他们好不到哪去。 韩氏最应该做的选择是三选其一投靠,韩起这么选的原因是心里接受不了。 毕竟,韩起跟吕武、士匄是同辈,少年时代就认识了,朋友成了一国之君,国家看着也很强大,自己建国却会是小国,心态能平衡吗? 另外,作为小辈的中行吴成就也远远超过了韩起,还是以一种抱大腿的方式获取那等成就,必然使韩起心中变得更加苦闷。 韩起可能知道哪怕是晋国公室取而代之也极可能是爽一把就死,关键是不试试怎么都会觉得不甘心呀。 或许,只是或许啊,韩氏能够获得很好的机会,不但成功取代晋国公室,还能解决面临的困境。 说到底,韩氏也是公族,曲沃能代翼,他家就不能代曲沃吗?取而代之不过是历史重演而已,遭到的非议不会太大,还能是在短时间内平复内部,有余力窥探外部的。 敕封结束,影响却会有一段时间极长的发酵。 首先是晋国遭到削弱,然后秦国、郑国和卫国相继灭亡,以后“东方世界”将会多了三位异姓诸侯,不知道会给局势带来什么变化。 人心方面肯定也会出现波澜,大量有实力的贵族会思考自己某天能不能获得立国的资格,一旦无法凭借功劳获取,是不是能仗着武力或玩弄阴谋来搞? 诸侯们,有的留在“洛邑”搞东搞西,有的则是在周天子的宴会结束后就归国。 不管是为了商议事情,还是做姿态给众诸侯看,吕武、士匄和中行吴选择了结伴而行。 这么一搞,队伍到了“原”多了一次哲别。 “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士匄是东道主,已经宴请了汉国以及荀国的君臣不止一次。 吕武看着满脸惆怅的士匄,笑着说道:“怕是不隔三五载。” 随着汉国、范国和荀国建立,形势肯定是出现了新的变化,不出现会盟的话,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的确很难再聚首了。 他们在立国之前极力地削弱了众诸侯,最为关键的是极大地削弱了楚国。 现在局势突变,诸侯怎么都需要一年半载的时间来消化消化,再加上用休养生息来恢复实力,三五年应该是不会爆发大战的。 士匄的惆怅是压力挺大,除了楚国之外,还有宋国和曹国表现出来的不友好。 宋国一些城邑被士匄派兵给占了,讨要无果之下肯定记恨范国的呀。 曹国不止是恨上了范国,汉国和荀国也在记恨之列,原因当然是晋国遭到了三家的瓜分。 说实话,吕武对士匄派兵攻打宋国的行动挺迷惑,国家刚刚建立起来就殴打邻国,哪个国家不会心生忌惮呢? 对,没错,宋国那些城邑挺好攻占,问题刚刚建国的范国有楚国这个大敌的同时,彻底跟宋国卯上了。 一个国家刚建立,尤其是周天子没有敕封就大肆扩张,攻击性着实是太强,无法不使诸侯惧怕。 看一看中行吴吧?他在“洛邑”那边就约见齐君吕光,双方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看到后面两人见面了能够有说有笑。 荀国肯定还会跟齐国继续交战,中行吴却能做出愿意跟齐国以及任何一个国家友好相处的表态,甚至低下头去找人商谈,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能伸能屈。 士匄低叹了一声,对吕武和中行吴行礼,说道:“我等三人不可忘却同源之实。诸侯敌视我等,盼可守望相助。” 吕武回礼,说道:“自是此番道理。” 中行吴亦是慎重回礼,又看了吕武一眼,说道:“必当守望相助!” 走了。 吕武率军向西。 中行吴率军向东。 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诸侯频繁派遣使节往来邦交,看起来都挺有想法的。 吕武成了位处“东方世界”西面的诸侯之一,由于“长安”还没有完全建成,暂时去了“泾阳”那边落脚。 “就实而论,落实政策乃是当务之急。”吕武当然是坐在首位,下方是汉国的众臣。 这些人以前要么是吕武的家臣,不然就是同盟,也就是附庸或追随者。 什么政策?当然是注重农耕,还有推广新的律法,再来就是关于二十等爵的广而告之了。 在体制方面,吕武知道会引起猜忌,还是没有执行周天子的宗法,并且对国家的官职进行了变革。 汉国有一国之君,往下却不再是执政,执政的职权被分为左相和右相,双方互有职权,一些职权又有所纠缠。 左相的职权包括了掌钱谷和租税,再来就是财政审核,以及对官员考核之权。 右相的职权包含了财政支出,选任贤能和拔举官吏,另外就是刑名之权。 仅仅是从两个职位的职权来看,互相之间多有纠缠,乃至于是形成了对立,算是一种制衡了。 军事方面,吕武设立了第一武职为“国尉”,也就是“国尉”作为一国军事主官,第二武职则是取名为“上将军”。 在职权方面,国尉没有领兵作战的权利,管理的是平时的督导工作,也就是训练。他还有谋划军事的职权,也就是关注列国动静,寻找开疆拓土的机会,谋划应该怎么出兵等等。 上将军则是拥有领兵作战的权利,非战时的权利则是被压到最小。 如果拿现代的制度来解读,国尉其实就是总参谋长,上将军则是统兵的将军。 汉国当然还有其它的官职,吕武将所有官职的职权进行了细化,里面参考了三公九卿以及三省六部的制度。 吕武其实有想过直接拿三公九卿或三省六部来用,比较尴尬的是压根无法完全记住两种制度都有什么官职,某个官职到底又是负责什么。 没办法,吕武的记忆力有限,不是专门学那个,更没有特别去研究过,能够将全部的官职和职权记得仔仔细细才是有鬼了。 当时的吕武就在想:“要是能上网查就好了。” 新国家,又有新制度,辛亏吕武是“化家为国”的方式立国,不管是从资源还是人员,以前就是吕武的私人财产,哪怕是有一些家族投奔到汉国,他们的实力占比也就两三成,一样还是由吕武一个人说了算。 崔杼对自己被任命为右相是感到惊喜的。 有点尴尬的是,崔杼一时半会还没有搞清楚职权,需要花时间来吃透,才能行使右相的权利。 担任左相的葛存说道:“各城邑皆有公示,另有遣人于牌坊处广而告之,必使国人得知。” 文盲率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年代,别想着发“传单”就能完事,需要派人专门弄“口口相授”才行。 吕武倒是想学朱大帝设立“社学”来扫盲,问题是没有那个本钱。 倒不是财帛不足,关键是没有师资。这个还是需要慢慢来的。 另外,对于吕武和汉国最为紧要的其实并不是进行扫盲,赶紧地让尚武成为“国风”才是正经事。 吕武在汉国的改变还有一个,也就是建立起了常备军,说白了就是建设国防军,不再是春秋时代常见的贵族出兵服役制度。 关于这一点在汉国不存在障碍,反正那些“士”和“徒”、“羡”本来就是吕武的私人武装力量,改为国家的军队而已。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投奔到汉国的贵族,他们的私人武装没有遭到取缔,要命的是以后不能成建制参与国战。 一旦无法参与国战,等于也就不存在纳赋的渠道,税什么的则是要交。 其实税还是小事,他们麾下的武士,以及治下的口众,想不想获得二十等爵? 获取二十等爵是改变自身命运的途经,现实阶段参与国战成了获得爵位的唯一途经,没有谁会想放弃的。 之所以参战暂时是获得二十等爵的唯一途经,主要是吕武清楚劝耕暂时无法落实。 现在汉国超过八成的土地就是汉氏子姓一家持有,大约两成在各级贵族名下。 吕武已经执行了二十等爵,土地慢慢会奖赏给有功之人,等待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劝耕的政策才有施展空间。 当然,吕武也不是无法搞劝耕,麻烦的是跟释放奴隶出现了纠葛,只能暂时先搁置。 汉国的体制是不是很熟悉?吕武给直接快进到商鞅变法的时代了。 除了关于体制上的“快进”之外,看看汉国所持有的版图,一开局的局面比秦国奋六世之余烈的嬴政登基初期还要好上不少。 对于关中最为紧要的东面出口,也就是河中之地在手。 汉国还掌握了河东之地! 所以是,汉国根本不用像秦国那样历经苦战,开局掌握了河中和河东的地盘,一种“钳状”战略布局已经形成。 河东那边在当前的战略价值,仅仅是诸夏内斗的话,其实价值方面并不太高。 能够让河东产生价值的是开拓向北或东北。向北就是对上林胡或楼烦;朝着东北方向则是搞仇由、鲜虞、肥国和鼓国,进而威胁山东诸国。 “捋顺国中农耕之事,首要在修渠。”葛存说道。 原先还作为阴氏的时期,葛存就负责农耕事项,事先早就知道灭掉秦国会修建水渠,要将八百里的平川建设为产粮地。 解朔被任命为国尉,一听就说道:“如修渠,各军粮秣恐将不足?” 搞国家工程嘛,怎么可能不征发徭役? 目前各个诸侯国征发徭役的话,服徭役的众人是要自带工具和粮食,国家根本就不管。 汉国这边行使了自己的体制,将发放工具以及日常粮食消耗的责任承担了起来,修渠的的确确会耗费很大。 葛存说道:“三五载之内有所用兵,然不多也。” 现在汉国并不是绝对的和平,没有去跟诸侯干仗,对乌氏、空同氏和伊洛之戎、陆浑戎的讨伐在进行,并且需要对“冀”那边的残存秦人造成压力。 再则,现阶段好像是不用过多忌惮诸侯,但谁能百分百肯定没有诸侯会搞事呢? 一提到先集中力量搞内政,还是两头兼顾的问题,负责不同职能的大臣也就争了起来。 吕武听了一小会,开口说道:“可分段而修,不取一蹴而就。” 妈呀! 哪怕是原历史上的秦国,修三百里长的郑国渠,动用的人力足足几十万,并且还修了十年之久。 汉国的总人口才多少?再则绝对没有十年的和平。一下子干成这种事情,反正吕武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么,他们是要在哪里修渠?其实山川地势和合流分布就那样,选来选去大体上就是秦国修郑国渠的区域。 “依态势而定、而变。如无大肆征战年月,或可以修渠为首要。”吕武现在的身份决定不能将话给说死。 葛存心想:“如果不是跟那些俘虏约定修好‘长安’和‘别宫’就放归自由,完全可以将那些劳力投入到修渠工程。” 当然,那些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谁敢提出颠覆建议? 吕武在想的是:“凡事不能急,需要有一段时间来过渡,让大家适应新国家的存在,还要看清楚追随过来的贵族,留下余地来应对。” 毕竟,汉国倒是没有一下子拿出郡县制,新的体制对贵族真的是很不友好啊! 第771章:汉家自有制度 汉国在非战时会保持两个直辖的“师”作为中央常备部队。这支一万五千士兵的常备部队可以视作禁军。 而常备部队也就两个“师”的数量,其余比如边疆或是关隘驻军,会以一种征召定期服役的形式。 说白了就是到了秦汉时期的“更役”制度,某个区域的壮年在每年或是隔几年到一个地方服兵役,结束之后返乡过日子。 在当今的时代,又根据汉国的实际人口和生产力,保持一万五千人规模的常备军已经算是一种对国力的考验。 这一万五千人,不再是“士”、“徒”和“羡”的混编产物,里面不会存在半农半兵,起码都会是“徒”的级别。 吕武依稀记得哪怕是到了汉帝国的汉文帝时期,老刘家依然牢牢记得“士不教,不得征”的铁律? 什么叫“士不教,不得征”呢?就是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使之不但要有基础的武力值,还要有纪律性,更要能听得懂相关军事术语,才有资格得到征召。 这个“士不教,不得征”在春秋时代是一种常态。说白了,春秋时期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作为士兵踏上战场的。 铁律到汉武帝时代被打破,原因当然是汉帝国跟匈奴的战争规模一再扩大,需要的士兵数量一增再增,顾不上保持兵源的质量了。 为什么说吕武制定的制度对贵族不友好?贵族无法再带着成建制的部队服役只是一方面,他们的权利还遭到了多方面的压制。 吕武暂时没有取消封邑自治,有一天则是会将自治权给收归中央,到时候“春秋式贵族”将会消失在汉国,取而代之的将会是勋贵模式。 什么是“春秋式贵族”呢?不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封君制度嘛。 勋贵自然是有那个雍容,特权方面则是遭到了削弱。 要说起来,关中这片土地挺邪门,好像诸夏的大多数变革都是从这里开始,创建新的秩序和法度再推广。 拿秦国来说,商鞅变法完成了对秦国老牌贵族的全面压制,直接让秦国在一两代人的时间内完成高层换血,外来的山东、楚地等新晋之辈算是赚大发了。 今天,吕武特地将吕阳喊过来。 父子俩漫步在新落成的宫城,鼻子里闻着漆的味道,一边巡视一边聊着。 “我家剥削贵族特权,此乃险招。”吕武当然需要培养吕阳,一些该说的事情不能瞒着。 如果吕阳是接受春秋式的教育长大,整个人就该忧心忡忡了。 吕阳说道:“贵族要用,亦是要防。父上,若是……” 后面的话没说。 世间就存在一个真理,臣下不是没有完全忠心的人,现实的是忠心的人地位一般不会太高,一旦地位高了则是不可能会有绝对的忠心。 君主与臣子的关系很实际,君主掌握了赏罚的权力,臣子之所以对君主忠心是他们有想要获得的东西。 吕武刚才说是险招,暗指一块过来的解氏等有实力的家族可能会脱离,甚至在某天进行跳反。 所以了,一开始吕武真不想接受,才会操作解氏也跟着建国。 不压制属于不可能,倒不是吕武作为“始作俑者”忧虑出现“其无后乎”,害怕某天哪个大臣有样学样。主要是他不是想走“老路”,要的是开创一个崭新时代。 有那样的理想,吕武的选择不是等稳定下来再执行新制度,立国初期就快刀斩乱麻将事情给办了。 “寡人不立太子,非是对你不满。”吕武的确还没有设立太子,他看向吕阳,说道:“你过往有军功,我家立国迎来新局,需得再立新功,成就我家制度。” 要尚武?现在的时代根本不缺血性。 更需要的其实是一种惯性,再以制度确定下来。 老实说,没有第一时间被册立为太子是让吕阳多想了一些,心情也是抑郁了好些日子。 现在听吕武讲缘由?一下子让吕阳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汉家需有新制度,以为万世而谋。立国仅是寡人的第一步,寡人在时谋求东进,寡人若是不在,你亦不可停足不前,需以宇内一统大业为己任!”吕武说道。 关于要完成大一统这件事情,吕武从小就不断给吕阳灌输相关思想,倒是没有把吕阳给惊到。 鞭挞整个世界?吕武不会讲出来,死之前再以其它方式给后世子孙开拓眼界吧。 “欲成我家太子,不可无有军功,将成制度。”吕武笑了,过一小会才继续说道:“你率军往西,灭乌氏、空同氏,为立国献礼,亦为立太子位而贺。” 有这个制度,以后每一代的更替,或多或少都能开疆扩土一些吧? 让吕阳安心的是吕武没有大肆分封自己的那一帮兄弟,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地位也就没有遭到威胁。 关于这方面吕武其实在犹豫。 在“家国天下”的时代中,完全不让宗室掌权根本就是在自掘坟墓,哪天出了不忍言的事情,没有宗室力挽狂澜的可能性,江山肯定要落到了外姓手里。 吕武又害怕在立国的第一代人出现太多的纷争,搞得内部不净难以向外扩张,打算将目光放在第三代人身上。 他们这个新鲜出炉的汉氏没有人员众多的宗族,无法依靠隔至少一代的族人作为中坚力量。 不让第二代人过分掌权,当然是害怕出现相争,问题是吕阳没有感到足够的威胁,会自律且自强吗? 所以,吕武只能拿外敌来培养吕阳的锐气了。 认真而言,汉国不像那些老牌诸侯国,甚至跟范国和荀国都没得比,大量使用族人来掌权,防止异姓贵族的权力太大。 出了晋国这边的事,诸侯们对异姓的戒心上升到了最大的高度,有消息陆陆续续传过来,显示各个诸侯不是在清洗异姓贵族或是进行最大的压制。 他们是怕了,怕出现像晋国的结果,以前就仰仗公族,以后公族在各个诸侯国必然会更加得势。 吕武看到吕阳在思考,说道:“为父讲一则故事,你且细听。” 吕阳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出现了跪乳之情。 尤记得还很小的时候,父子俩尽管相处的时间无法太多,只要能够相处吕武就很喜欢给吕阳讲故事。 吕武并不是单纯讲故事,其实是在进行教导。 这样的“故事”已经有几年没有发生在父子俩身上,今天复又重演怎么不会让吕阳被触动心中的柔软呢? 吕武这一次讲的是原版历史上秦国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会在一些名称上换个名字。 有那么一个国家的公室依靠“外来人”作为臂膀,然后让本国权贵的血都冷了。 几代君王一再重用外来者而打压本土权贵,为日后的分崩离析埋下了伏笔。 一名伟大的君王完成了前所未有的伟业,那个帝国却是闹了个二世而亡的下场。 “兵锋之盛,因何如此?”吕阳看上去有太多的不解。 有始皇帝在的秦帝国,谁敢说兵锋不盛啊? 吕武喜欢吕阳能够有疑问,不是只光听故事,说道:“事则多矣。” 大体来说就是没有册立太子致使“国本”未定,权臣和佞臣扶上大位的傀儡大肆戕害宗室,本该有的赏赐变成了嘴唇一张一合的口头承诺,相对要命的是一帮“国人”觉得国家兴衰与自己无关。 人心一旦离析,对国家的打击肯定是最要命的。表现在不愿意继续为了国家奋战,冷眼看着敌军杀进帝国腹心之地。 那个时候,应该作为帝国矛和盾的国人,他们估计是在想:“马勒戈壁!用的上的时候各种哄骗,该给的赏赐一毛不拔,甚至还多加剥削。老皇帝牛逼是吧?额不敢不听,轮到新皇帝是个败家子,额才不鸟你!” 然后,一位亭长带着少数军队轻易占领关隘,又轻轻松松逼近“帝都”玩了手兵临城下,依靠仅存血性干挺佞臣一党的第三代皇帝环顾之下发现了国人的冷漠,清楚难以抵抗的第三代皇帝被那位亭长派去的使者一阵忽悠就投降了。 第三代皇帝先把自己的地位降了,不再作为皇帝,降格成了“王”,再口中含玉,大庭广众之下肉坦,裹上白布条又背着荆棘,双手捧着放好各种印玺的盘子,率领仅存百官跪迎入侵者的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轰然倒塌了。 吕武问道:“复国之恨必大,如复仇得成,其主残暴当将如何?” 吕阳知道答案,一旦宗法和礼法崩溃,肯定是上演各种人间真实。 随后就是项羽率领大军前来报复,各种欺凌和奸淫掳掠不说,临走前还大肆放火,以往的雄城和宫阙被烧成了白地。 吕武又问:“国人冷漠之下遭此境遇,再遇有仁慈名声且能言善辩许下利益之新主,当如何?” 吕阳还是知道答案。 旧主完犊子了? 楚军太特么不是人了啊! 哎呦?汉王来啦?要带着额们对项羽发起复仇? 那没得说,肯定先干“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事,再看看新王朝的成色,大不了就是再一次面对外敌入侵继续冷眼旁观王朝的崩塌咯。 吕阳在深思,辨别吕武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这个也是父子俩的老套路了,讲故事不光是听故事,后面还有考校的。 “父上。”吕阳说道:“需有班底,不可使班底骄横,亦不可使之心生背离?” 吕武点头,却是依然一脸的鼓励表情。 进入战国时代之后,肯定是到了一个讲“民心”的时代了。 问题是“民心”这种玩意说变就变,很考验一国之君对各方各面的掌控。 吕武见吕阳憋了很久没有讲新看法,心里固然失望,却是知道有些知识不是靠硬塞能成,只能暂时按耐下来。 “我家行前人未有之道,需谨慎,需大胆。”吕武为今天的谈话做了一个结尾。 没关系,慢慢来。 吕武觉得自己怎么都还有二三十年能活,有自己在就能压下一切不服。 有二三十年的时间足够吕武来教导吕阳,至不济就到了要入土之前,该剪除的全硬下心弄了,为新主扫清障碍! “好像有什么不对?”吕武心里自己都觉得诧异,活得越来越有‘孤家寡人’的那个味了。 这不算是某种程度被“同化”掉,只能说是智慧生物就会有私心。 吕武肯定希望自己这一代是一国之君,子孙后代也会是。 他又很清楚不可能,王朝终有飞灰湮灭的那一天。 明白归于明白,忍不住为子孙铺路则是一种必然。而这其实就是活生生的人了。 “你且去罢。”吕武看向了远处的宫阙,心情一下子有些沉闷。 一家一姓的“天下”被证明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要是现在吕武搞皿煮才是有病,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另外,其实一家一姓也不一定会被扫进历史垃圾堆,到了现代还有很多“王国”的,只是大多数“王国”的国王成“祥瑞”了,失去实权而已。 吕武没有待在宫城。 实际上,新上漆的宫城味不轻,再来就是一些林苑还需要装点,怎么都要再过上半年左右宫城才能迎来主人的入住。 “君上。”葛存来到了大帐。 吕武正在观看各地送来的情报,抬头看向葛存,示意有话说话。 葛存说道:“谋求变法之诸侯渐多,我行新制度亦被视为变法。” 是啊,送过来的情报里面,提到试图变法的国家好几个呢。 老牌诸侯国中的宋国和鲁国就是喊着要变法的两个,宋国已经有实际的动作,鲁国则是光动嘴皮子。 吕武最为关注的是楚国有没有起了变法的心思,一旦楚国也跟着变法还取得成效,一定会让“东方世界”的格局出现大变化。 不论各国的变法是成功还是失败,等待有诸侯想试一试变法的成果,各国之间肯定会爆发战争。 汉国这边的新制度被认为是变法?这种看法没有错。 吕武对“东方世界”进入谋求图强的时代,看得比谁都更加清楚。 “最长五年,最短三年,消停期最多就这样。以后诸侯的兼并肯定会非常激烈,我要不要趁这几年的时间谋求巴蜀之地?”吕武心想。 第772章:礼崩乐坏了呀 后世有一句话叫“得关中者得天下”,而这一句话并不全,还要再上“得陇望蜀”,三地竭尽在手才可以定位为“王霸之地”。 也就是说,光是获得秦川也就那样,作为一个割据势力能将小日子过得挺舒服,没有陇西和巴蜀也只能是作为割据势力,并不具备横扫天下的实力。 陇西所指的就是秦川西边的那一片广袤平原,一般是用来牧养和培育战马,同时不能忽略牛和羊这两种动物。 这个陇西在诸夏争雄过程中的重要性是提供马、牛、羊,骑士也是“特产”之一,到了向西开拓时期则是作为进军河西走廊的门户之一了。 巴地和蜀地就要复杂的多,一来是资源供应地,再来就是能够作为威胁南方的一个通道。 当然了,从巴蜀威胁南方的前提是有足够成熟的造船技术,再来就是将水道清理出来,不然根本不足以提供大军乘船通行,后勤补给就更不用说了。 吕武抄了不少次作业,很清楚怎么去建设巴蜀,其它区域可能会陌生,兴建水利利用蜀地平原的这一点,不是学历史专业也该看过小说,不止一人提过蜀地平原也能够成为产粮地。 蜀地平原重要,作为一个现代人,只要不是没有读书,或是对历史完全没有兴趣,要不然怎么都该听说过都江堰的呀。 汉氏对水利工程早就不陌生,修建关中灌溉体系的难度不大,怎么修都江堰还要专业人才前去实地勘探才会有答案。 吕武喊来了大臣,先过问汉国近期在进行的军事行动,听取汇报再问道:“可曾听闻巴国、蜀国?” 一帮大臣先是面面相觑,有点不理解吕武怎么突然间问起蜀国和巴国。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蜀国和巴国,自然也就无法给出答案。 解朔站起来行礼,问道:“君上,其国位于何处?” 老大,真心没有听说过这两个国家的名字,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呀? 吕武心里有点犯嘀咕,想道:“不会吧?连一个知道这两个国家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要一切从零开始?!” 现在的人不知道蜀国和巴国很奇怪吗?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各个列国的贵族自小会接受培养,哪怕是家长介绍形势,一般也就是教导本国周边有哪些国家的存在,大致上讲解一些了解的情报。 过于遥远的地方有哪些国家,可能连家长都不知道,怎么去教导孩子? 吕武想了想说道:“巴国或称大蛇国?” 这么一说,立刻有人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崔杼说道:“臣略知其来历。史书有载,大蛇人在周武王伐纣时有功,乃封为子国,并入周天子管辖。” 这里是字面和语法上出现了尴尬的事情,吕武所理解的就是巴国,以现在的语言“巴”就是“大蛇”的意思,偏偏吕武之前使用了错误的叫法,后来称呼为“大蛇”才是正确的。 崔杼继续说道:“其国愚昧,类楚国之南诸越,乃是分而居之,多以栖息山林之间。” 记载到这里也就没了,不会提到巴国虽然有国主,各个部落却是自己过小日子,巴国之君的命令无法通行等等。 另外一个蜀国则是压根没人听说过了。 现在当然有蜀国,后世为了区分于东汉末年建立的那个蜀国,将此蜀国命名为古蜀国。 巴人因为出兵效劳讨伐殷商的例子,至少还在周王室的史书上亮过相,现在的诸夏各国对蜀人则是完全陌生。 解朔不能再继续沉默,说道:“君上问及于此,可要攻伐?” 国尉是干嘛的?不就是寻找征讨目标,谋划怎么去攻打的一个官职吗?肯定要搞清楚国君是不是有讨伐意图的呀。 比较现实的一点,目前的巴地有一部分是在楚国手里,由于交通受限的关系,楚国扩张到“庸”,也就是现代的“巴东”附近就停下了进军的脚步。 吕武有点无法搞清楚当前的山川地理,大体上只是明白想要谋图巴蜀并不简单,说道:“国尉竭力探查,寡人自有用处。” 解朔能怎么办?只能应命,再想尽办法获取情报咯。 “我闻诸侯皆有变法之念,宋随齐之后,楚、鲁亦有意动。”吕武讲这个是在给自己执行新制度背书。 大家伙,世界已经到了变法图强的时代,俺只是先行一步,你们不要因为利益受损而有不满呀。 吕武看到几个人脸色有变,又接着往下说道:“范君匄邀五氏往‘新郑’,伏兵杀之。” 范君匄当然是士匄啦。 而士匄也是够狠,并且还很直接到不要脸皮,邀请侯晋、尉止、司臣、堵女父和子师仆去“新郑”议事,再将满心期待获得赏赐的五个人杀掉,后一脚派重兵攻打五个家族的城邑。 士匄是不是第一个使用埋伏刀斧手的人?那肯定不是。 到底是谁首创先河就有点难以理清楚了。 一帮汉国大臣不管是事先听说,还是完全不知情,真的或演的,反正都露出了惊讶或惧怕的表情。 吕武对士匄的果决和狠辣很佩服,另一方面又感到了十足的可惜。 要知道五氏多少算是吕武埋在范国的钉子,或者叫不定时炸弹,肯定会对某天汉国与范国变成敌对状态之后起到作用,没曾想士匄一下子就解决了。 “范起内乱,宋图谋收复失陷城邑,与范军于‘滑①’交战,宋军败而退之。”吕武再次丢出一个消息。 那一次交战仓促,规模则是并不大。宋国就出动了一万三千士兵进行不宣而战,范国得知宋军进犯出动两万军队前往救援。 宋国固然是为了收复失地,不宣而战则是完全无视了礼法。 如果用历史大事件来看待这事,能够称得上是开启了无所不用其极的时代。 在之前,周天子阵营这边的诸侯之间哪怕是再有深仇大恨,要开战肯定是要事先进行宣战的。 双方也没有遵行之前的交战套路,也就是两军约个地方,再互相列阵展开堂堂正正的较量。 宋军本来就是要收复失陷的城邑,得知范军开过来选择放弃继续攻打城邑,来了个转身撤退。 范军并没有因为宋军退却而就此作罢,追上去逮住就直接开干,并且是那种一路追一路打的模式。 吕武相信一点,收到范国和宋国交战过程消息的诸侯,他们一定会感到傻眼,哪怕之前没有意识到世界变得不一样,得知范军与宋军的交战过程之后,怎么都该对世界局势的变化有点认知了。 消化了消息的崔杼有点迷,说道:“范国初立便与宋国交战,必定使诸侯甚觉咄咄逼人。” 可不是嘛。 吕武所知道的是有数的几个大国,他们将在范国的在职贵族招了回去,曹国更是举国上下对范国一片骂声。 “如臣所料不差,想必两国使节已在来路途中?”崔杼虽然说是猜测,却是一脸的笃定。 有点大局观的人,谁想不到宋国肯定会向诸侯求援? 所以,不但是范国的使节正在来汉国,肯定也有宋国的使节正在赶来。 宋国的使节到汉国也就是尽人事看天意,主要的求援对象必然是楚国。 吕武看向了解朔,目光之中有着探询。 身为一国之君,即便是很有主意,装也要装出一副广纳意见的模样来。 解朔接收到信号,说道:“诸侯称我、范、荀、晋为一体,我自不可援宋,乃至需出兵襄助于范。” 目前阶段,汉国、范国、荀国和晋国做出同进退还是相当有必要,能够对诸侯形成足够的震慑,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不但汉国根本不会去在乎谁对谁错,荀国和晋国想继续过几年安生日子,必然也会出兵帮助范国。 而不问之前,比如范氏没有立国前抢了那么多宋国的城邑,这一次是宋国对范国不宣而战,道义方面只会是扯不清的局面,一下子将所有的虚伪和矫情抛弃,变成了红果果的利益之争了。 吕武一副很头疼地说道:“天子命诸侯出兵讨伐三戎,诸侯已然出兵前往效命。现如今宋国侵犯于范国,各家合兵又再相抗。” 几个国家进入交战状态,会不会让去周天子那边效命的军队也打起来?可以很肯定的说:不会! 以春秋人的单线逻辑,看待事情属于一码事归于一码事,结果就是吕武说完看到众人一脸的诧异。 这个是吕武觉得自己与当代有点格格不入的槽点之一了。 “如楚出兵,想必不低于五万?”解朔了解到自己的职权,完全进入了角色。 宋彬这个上将军并不在场。 吕阳率军去收尾,要灭掉乌氏和空同氏。 汉国还出了另一路军队,由宋彬率军往“冀”而去,秦人不逃跑就进行征讨,反正就是把那边的地皮占下来,再继续向西夺下那边的平原(既陇右)。 “碍我修渠也。”葛存看上去是那么不甘心。 国家刚刚建立起来,没有立国前就对乌氏、空同氏和三戎用兵也就罢了,更添加了对“冀”的用兵,结果又要出兵襄助范国? 尽管吕武储备的家当很足够,问题是要为长远做打算的吧。 葛存满脸苦逼地说道:“修渠之事于我重也!” 那能咋地,荀国和晋国必定会出兵,汉国难道拒绝? 第773章:巍巍长安 时间走到了汉立国一年,公元前552年。 诸夏这边需要到有汉一朝的汉武帝时期经过大礼议的变革,才会出现年号,不然在此之前都是君王死后获得谥号。 所谓的年号到有明一朝又出现了更变,太子登基之后取年号,用到皇帝驾崩为之,不像之前朝代的皇帝一生更换不少年号。 有一说一,有明一朝的年号在前几个皇帝时期都挺好的,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哪个听着都很带劲,再之后嘛…… 吕武所处的时代并没有年号这么种玩意,不单单诸侯没有,周天子也没有,一概以新任周天子登基几年来纪实,某个诸侯国的国君登位几年来记事。 宋国使节团是走“魏”地路线来到“长安”,他们在后世的三门峡附近看到了大工地,多方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汉国要建造关隘。 一帮宋人暂时不清楚这边修建的关隘是个什么规模,看起来却是挺兴高采烈的。 “汉修关隘,乃是防备于范。”华喜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虞显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边是汉国东南方向的突出部吧?不是位处范国边境,并且离得最近的势力是周王室和晋国,跟范国相隔一个周王室呢。 所以,哪怕是关隘建成,汉国防的也是晋国或周王室呀。 “范国还会继续谋图晋国,向北边进行扩张吗?”虞显想到了这个。 只有范国将晋国吃干抹净,才能极大地威胁到汉国,要不然范国入侵汉国需要途经周王室以及晋国的。 华喜是谁?他是华元的儿子。 担任右师很久的华元在宋国掌握的权利非常多,导致的是手中的权力很大,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有作为权臣的资格了。 这一次宋国的正使是华喜,之所以为什么选虞显来担任副使,还用说吗? 宋国使节团中还有一个人比较重要,他叫鱼石,是华元现阶段很重要的政治盟友。 以前华元最重要也是最强大的盟友是向氏,后来因为跟向戎起了龌蹉也就开始扶持鱼氏。 宋国外有忧患,内部又不是那么平静,打从事实上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他们一路向西来到“长安”郊外,离得很远就看到了远处伫立的城墙。 “汉筑‘长安’仅用四载?”鱼石看上去很是感到震惊。 如果是长三里宽三里的城池,用四年的时间来修还算正常,关键“长安”是看上去占地面积很大的城池,并且城墙看上去是那么高耸,怎么可能只花四年的时间就能修成啊! 宋国使节团进入汉境就已经被发现,说明来意还有一支汉国的骑兵队伍沿途护送。 虞显因为有给吕武当家臣的履历,并且还是作为当时阴氏的家老(第一家臣),身份上远比其他宋人在汉人这边更占便宜,听说的事情更多。 “城墙高八丈有余,宽约四丈。”虞显说道。 周朝的一丈是现代的多少米?其实周朝的衡量度继承了夏商时期,夏的一丈长度是以大禹的身高来定,而大禹身高一米六,所以周朝的一丈也就是一米六。 那么就是说,汉国都城“长安”的城墙高十三米、宽六米,再有其广袤的占地面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举世的第一雄城。 鱼石想到了什么,说道:“汉侯掠二十万有余之郑人……” 二十多万郑人,再加上其余的奴隶,汉国真心不缺劳力,看就看到底投入多少人来筑城了。 华喜一脸懵逼地说道:“动用数十万人筑城,此……闻所未闻也。” 好像、似乎、可能……所有不确定用词都给用上,往前翻的历史上还真找不到相关的例子。 所以,汉国也算是开创历史先河了? 他们都是贵族,并且在宋国的地位不低,先是震惊动用的劳力之多,再计算需要耗费多少粮秣等等资源,最后思考那么多劳力应该怎么个调度法。 一阵子思考下来,一帮人扪心自问之下,认清自己管数千人都会觉得吃力,压根就没有那个本事去指挥数十万人。 近了,离得越来越近了。 靠得越近才能越加感受“长安”城的雄伟,他们还看到了新鲜事物,城墙并不是传统的完全夯土而成,至少是外围包上了砖块。 当然,事实上“长安”的城墙并不全是用砖石堆砌,外部是砖石没错,其实还是用上了夯土的法子,也就是最外层有砖快,里面还有一层石块,中间是夯土结构。 他们还看到了其它城池不存在的城楼,看得是那么目不转睛。 有一点必须承认,仅仅是“长安”的一处城楼,从款式到规格竟然比其他一国之君的宫殿修得都要好看。 这里是吕武借鉴了汉帝国的建筑款式,屋顶的飞檐翘角看着是那么的跋扈,一片片的瓦片呈现一种青黑色。 有飞檐翘角,其余的装饰,比如祥瑞兽类的雕塑则是没有,必要的斗拱以及门窗肯定是有。 因为是新筑的城,什么东西看上去都是新的,看上去自然就更美一些,再加上有别于当代的款式,一下子就让初来乍到的宋人看得入迷了。 光是城墙的高度就有十三米,再加上三层的城楼,屋檐的最高处直接达到二十二米。 站在下方昂头观看的宋人,他们不但需要抬头,还要将身躯尽量向后仰,姿势看着也就有点怪。 这一座汉国都城“长安”一共有九座大城门,也就是面向一个方位有三座城门,并不是三座城门紧紧挨在一起,互相之间会有间隔,每一座城门都有属于自己的城楼。 “青龙门?”虞显看到了城门匾额上的名字。 匾额有两排字,分别是篆字以及简体字。 篆体是年代很久远的字体了,到了分封时代的各个诸侯国,各个诸侯使用的字体开始慢慢出现变化。 到了秦国创造新字体,春秋时期的篆一概被称呼为“大篆”,秦国的字体则是被后世称呼为“小篆”。 那个简体字是什么鬼?就是吕武对着篆体一个又一个“翻译”,给“发明”出来的新字体,以后会是汉国官方的专用文字。 只是汉国官方专用文字,吕武并没有搞强制全国通用。 其实定为官方专用就够了,其他诸侯国随意,汉国想当官的人必须要学简体字,以利诱之再潜移默化所花的时间是很长,过程却会少了很多的争议以及血腥。 另外,吕武并不是图自己爽或方便,使用的文字简单,学起来就更容易,便于推广的同时,还照顾到了学习者。 当然,文字并不是书写起来越简单越好,需要考虑和顾及的方面非常多,其中还包括了对智力的开发,以及一些大脑发育的相关。 “在下乃是此处城门尉。”上邪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宋国使节团的一干人等。 宋人听得愣住了。 那啥,城门尉听着倒是能理解干什么的,只是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城门尉的官职啦? 上邪并不理会宋人发呆,继续说道:“请诸位在此等候,‘行令’片刻便来。” 好吧,又多了一个“行令”的官职。 一群宋人先是看到了“长安”的各种建筑物新款式,再听到两个新的官职名称,真切地感觉到“异域风光”了。 没有多久,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人带着一群随从过来。 “在下汪涵,乃是大汉‘行令’。”汪涵行礼之后,喊着让人递来文书,又说道:“此乃诸位进出凭证,万望妥善保管。” 华喜怔怔地接过文书,下意识地翻看了一下,能看到上面书写的文字,还看到了一些印字。 搞什么啊? 诸侯之间出使,旌节和令牌就能代表身份,不是必要不会携带国书。 说白了就是,春秋时期的互相出使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多是“看脸”而不是拿出什么文字上面的凭证。 汪涵哪怕是早先接待过范国、荀国和晋国的使节团,再次接待宋国使节团还是觉得非常新鲜。 “请诸位随我往驿馆。”汪涵再次行礼。 虞显仗着为吕武服务过的履历,先介绍自己是谁,才问道:“此‘行令’便为邦交使?” 汪涵并不觉得官职名称和职衔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在下之上有‘大行令’,主管列国邦交。” 担任汉国“大行令”的人是梁兴,也算是能够充分发挥其特长了。 宋国使节团被护送着进城,过城门洞一个个惊呆在原地。 他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笔直宽大的大道几乎延伸到大地的尽头,两边则是排列整齐的不知道用途的两层建筑物。 大道不止是道路,其实是用水泥铺成,然后两边还种植了绿化,建筑物前方则是有长椅,相隔一段距离还有亭子。 比较不奇怪的是“长安”城内看着没有多少人。 这个也是,作为都城的“长安”才落成多久,居民需要有一个充实的过程。 “劳烦一问,我等何事可谒见汉侯?”华喜被领到一处驿馆,看着汪涵要离去,不免一问。 汪涵笑着答道:“如可谒见,自当告知贵使。” 华喜还要讲点什么,看到原先待在外面的鱼石急匆匆进来,也就对汪涵行礼表示可以走了。 “彘裘、荀家亦在此处!”鱼石说的是看见到了彘裘和荀家结伴而行。 华喜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第774章:妄自尊大 范国的正使就是彘裘,他还在范国担任元戎这个职位。 士匄建立的范国沿用了晋国的惯例,除了按照周王室来分布官职之外,军事方面设立了中军、上军和下军,同时担任执政、元帅和中军将的人还是称呼元戎。 荀国那边也是沿用晋国旧例,但是并没有“元戎”这个一人兼顾多职的称号,执政、元帅和中军将是由不同的人去担任。 士匄让彘裘身兼多职应该是一种补偿? 毕竟,周天子也想给彘裘爵位,只是彘裘在士匄的压力下进行了妥协。 爵位没了,等于立国的资格也消失,士匄和彘裘是出自同一个家族,只是存在主宗和小宗的区分,一旦士匄不补偿彘裘的话,家族内部就该有幺蛾子啦。 同理,解朔婉拒了周天子的爵位分封,到汉国也会得到补偿。 吕武建立的国家执行新体制,哪怕是有“元戎”也不会给解朔,有二十等爵为前提,却是一下子让解朔成了“下令”。 这个“下令”就是二十等爵第三高的爵位。 而吕武的那些家臣,哪怕是作为上将军的宋斌也仅仅是受封“上帅”,以排行是第七等,往上还有六个爵位才到顶。 可能是因为有对比,或者是假装,得到那般待遇的解朔表现出了满足的态度。 事实上,要是爵位一下到顶的待遇,才会让解朔心惊胆跳。 道理就摆在那里,官职已经那么高,爵位再升无可升,除非是行木将朽,要不然君臣肯定无法善始善终。 还有奋斗空间对某类人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否则哪天到了进无可进又退无可退的时候,是不是也轮到要做一场啦? 范国和荀国的大多数官职落到了族人的身上,算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化家为国了。 两家的族人满意了,就是不知道那些异姓贵族到底满不满意。 “五氏之灭使国中震动,寡君行险乃是无奈之举。”彘裘看上去一副过得不如意的模样。 同样在场的荀家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什么情况呀! 大家伙已经不是同殿为臣的身份,有些话是不是要深思熟虑再开口? 吕武在宫城接待了彘裘和荀家,接待的礼仪和所选的场所没有半点错落。 换作是在以前,以他们的交情和相处关系,吕武大可以随意一些,身份出现转变之后不但要注意影响,该有的排面也不能出错了。 彘裘说道:“五氏乃是叛臣,投奔于我仍有桀骜之举,多次软言相劝依旧不肯就范。” 屁股决定思维了呗? 吕武、士匄和中行吴虽然是立功得爵为了立国的资格,一下子将晋国的大量城邑变换城头旗帜也是一件事实。 五氏跟他们三家的区别在哪?就是三家名正言顺,五氏名不正言不顺,不然要干的事情其实都一样。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 吕武不相信侯晋等人没脑子,里面绝对缺不了范氏逼迫,甚至是五氏还服软了,不然哪可能得到召唤立刻往“新郑”而去。 这种事情必然充满了各种狗屁倒炉,谁赢谁有理而已,拿出来说就很没有意思了。 其实按照正规的邦交流程,吕武不适合亲自接待彘裘和荀家,哪怕出面也就是露露脸就够了,专门负责接待和洽谈的人该是大行令梁兴。 这是鉴于汉国、范国和荀国的渊源,还有吕武刻意的表演了。 荀家以前跟吕武在身份上有比较大的差距,再来就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虽然多,交情方面则是比较平淡。 到了现在,荀家大多数时候是听彘裘和吕武在交流,时不时才能插上一句话。 彘裘讲了不少范国内部的事情,话题一转谈到了宋国的突然进犯,先表示对宋国的不屑,又提到了对楚国出兵的担忧。 汉国、范国和荀国立国前的不久,宋国遭到了很重的损失,几乎不会对范国构成什么大威胁。 楚国虽然也蒙受不小的损失,然而楚国的体量依然是摆在那里,容不得范国没有产生忌惮。 彘裘说道:“寡君命我而来,除却求有援军,亦有寻求汉侯援助粮秣、兵甲之意。” 吕武看了荀家一眼。 荀家说道:“齐、鲁、曹皆敌视于我,寡君出兵助战于范,辎重……恐难支应。” 这两个家伙在路上肯定有了足够的沟通。 现在两人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范国和荀国都面临直接的威胁,倒是汉国位处西面没有强敌,应该给予两国更多的帮助。 如果汉国这边是大行令梁兴出面,怎么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轮到吕武亲自接待,两人又提出请求,只剩下答应或拒绝两个选项而已。这个也是大领导不能随便出动的原因之一了。 在以前,也就是三家还是晋国家族的时候,无论出现多大的困难,没有无偿付出这么一回事。 倒是三家各自立国让情况变得不一样。 国与国之间讲买卖也论交情,现在范国要空口白牙讨要,汉国给不给?给了是人情,不给是道理,怎么整。 “粮秣?”吕武一脸纳闷,说道:“范氏……范国产粮之多,何需寡人相助。” 玛德。 试探都不会试探。 以前范氏就占了最多的产粮地,不要说没有粮食储备。 新立国的三家之中,以范氏的产粮最多,汉国和荀国还需要向范国采购粮食,哪里轮得到汉国去无偿捐助。 吕武又说道:“我筑新城,粮秣消耗颇重,今岁本有意派人往范求购,想来需另寻它处?” 汉国兴建都城是各国都知道的事情。 彘裘和荀家来“长安”半路还看到“桑田”那边有大工地,知晓汉国要在那边起一座关隘。 关于汉国修建关隘让范国和荀国怎么想的先不提。 几十万人因为工程的关系无法参与农耕生产,用膝盖骨也能猜到汉国在粮食的消耗上很重。 吕武一脸不愉快地说道:“三家虽是各自立国,交情却非泛泛。何须多加试探?” 好咯,不用答应也不用拒绝,明确表达对试探的不爽,难题成功抛了出去。 换成彘裘一脸尴尬,白白讨要粮食怎么都不能再开口,连带可能到手的军事装备援助也没有,需要靠买。 彘裘说道:“楚已决议出兵,兵力或不低于六万?” 荀家接话,说道:“寡君愿出两‘师’援范。” 说来也是奇怪,几年前楚国动辄出兵十万以上,怎么用兵越来越少? 另外,没有立国之前的范氏一下子暴出十多万的兵力,有自己的国家之后也是用兵数量骤降。 所以是,各个诸侯的疯狂已经退散,恢复理智了吗? 可能是疯狂的念头遭到遏制,更多的是疯狂了一把导致实力受损严重,动用的兵力想多也多不起来。 吕武还是晋国元戎时期,一样是能随随便便拉出十万以上的兵力,等有了自己的国家之后,要不要动用十万以上的兵力则是需要谨慎再谨慎。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吕武兵力损失严重,其实是需要用到兵力的地方增多。 说白了就是,他们还是晋国的大臣时,有其余的家族来兜底,遭遇到突袭也不用有过多的害怕,轮到有自己的国家则是要兼顾多方多面。 吕武问荀家,道:“荀伯可会亲至?” 荀家答道:“国中之事繁重,寡君难以亲至。” 也是,听说中行吴也宣告要变法,并且齐国和鲁国很是躁动,的确是没办法亲自带兵去救援范国。 彘裘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吕武,看样子是期盼吕武能过亲自率军去范国? “我亦出二‘师’……”吕武沉吟了一下下,继续说道:“如无繁杂之事,寡人或将亲往。” 汉国的事情也多啊。 光是灭乌氏和空同氏,吕武就要亲自进行关注,别说还有一支汉军去了“冀”那边。 这两个军事行动对刚刚建立的汉国是大事,一个关乎到立太子的后续,另一个则是事关汉国奠定逐鹿天下的基础之一。 对乌氏和空同氏的用兵只是收尾,吕武亲自盯着是表现出未来太子的重视。 成功消灭或是驱赶走秦人,吕武还需要亲自部署对巴蜀的窥探。 所以,吕武对彘裘的表态并不是什么敷衍。 彘裘当然希望吕武和中行吴能够亲自到范国,能够体现出三家亲密,起到恫吓那些诸侯的作用。 荀国那边已经明确表态说中行吴无法过去。 现在吕武说得又那么不确定。 “三家各有国祚,然我等命运相同。”彘裘有失望,更多的是担忧。 荀家说道:“实属无奈,非是其它。” 荀国的现状不假,彘裘不明白吕武又有什么理由。 拜托,三个人谁不是一国之君,愿意去是情份,不愿意去又咋地。 汉国和荀国都表态会派出军队救援范国,很够意思啦。 吕武在纳闷一点,想道:“张口就要粮食和兵器、甲胄,还有点要招之则来的意思?士匄真当自己是三家的老大了啊。”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否则范国怎么会觉得汉国和荀国出兵是理所当然,只差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了。 吕武对春秋的历史陌生,对战国的历史则是要熟悉一些,想道:“历史上魏国也觉得自己是三家的老大,赵国和韩国表现出服软的态度,让魏国膨胀到四处出击?” 这个……好像可以历史重演一下? 第775章:稳住,不要浪! 吕武知道自己正在变得更加求稳,好像没有了之前的锐意进取,问题是这种求稳并不是失去进取之心,完全是出自局势的需要。 通俗来讲,不管是作为阴氏的时候,还是改称了汉氏,吕武并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 吕武跟士匄和中行吴真的不一样。 范氏和荀氏有着自己的悠久历史,人们哪怕觉得他们成为一方诸侯有点突兀,多少会因为血统方面的因素而有所认可。 春秋是一个王、侯、将、相有种的时代,吕武花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各诸侯和其他家族是怎么看待的?然后,汉国内部又是怎么看的呢? 这也就导致吕武需要一段时间相对平稳的过渡期,使得汉国的存在被世人所习惯,再则就是尽可能的收拢人心了。 汉国执行新制度,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建立功勋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虽然持有的土地并不大,关键是人数非常多。这一部分算是得到汉氏子姓恩惠的群体,他们心怀感激并由衷的感恩了吗?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来进行发酵,观察事态同时需要耐心,真心是急切不来的。 都城“长安”落成了,是不是到了卖房子的时刻啦? 大多数贵族并不需要买,自然有吕武给他们安排地皮,房子则是他们自己去建。 有那么一件事情,吕武不是成了一国之君吗?他们搬出“新田”之后,大多数资产被交到了韩氏那边。 韩起将吕武的宅院赠给了韩无忌这位亲哥。 吕武的那些资产并没有收取任何费用,范氏和荀氏等等脱离晋国的家族,资产一样是分文不取的交了出去。 三家给予的对象并不一致,一般是选择留下一些香火情的做法,也是一种埋钉子。 汉国的高层在“长安”都有自己的产业,很长一段时间里“长安”居住的大多数人会是跟汉氏子姓有极深牵绊的人,慢慢才会迎来普通的住户。 如果“长安”没有再扩建的话,容纳二十来万人依然会让城池保持“健康”度,再多则是会让下水道等方面出现负荷了。 现在“长安”利用到的地皮除了宫城之外,居民集中在城北和城南,城北居住着地位不那么高的人,城南则是达官贵人的集中地;城东和城西大多数地皮仍是荒废状态,哪怕城东和城西有安排也是作为市场之用。 每一座城池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规划,像是城东和城西一般是作为市场。而城东一般是大宗交易的所在区域,各种活生生的动物买卖绝对是在这一边,比如牛、马、羊、鸡、鸭、鹅之类;城西则是零售的市场,比如各种非食物类的手工制品,即便出售肉食也绝对没有活的。 关于市场规划这一点,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里面的文章很大。 比如说活的动物吧?它们会吃喝拉撒,想一想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脏乱带来的细菌该是有多少,交易场所限定在一个地方就是属于老祖宗的智慧了。 事实上,诸夏古时候有自己的卫生体系,严格限制什么市场卖什么就是其一。 因为城内居民并不多的关系,再来就是有新鲜感以及必要性,吕武经常会漫无目在城内进行漫步。 他过来城东,在一处售马市场碰到了崔杼。 汉国的“个体户”正在增多,他们不再有头顶上的贵族将所有事情安排个仔仔细细,自个儿当家作主肯定有购置所需。 日常的生活用品只是一方面,重要的农耕畜力才是重中之重。 汉国的情况注定不会缺少牛或马。 很现实的是目前牛并不是农耕主要畜力,农业的犁田主要畜力是马,同时马也能用来拉车运输。 人们要是财力允许,肯定想要家里添上一匹马,耕种时用来马拉犁田,收获时则是挂载车架进行运输,平时也能用来作为代步工具。 为什么不是牛?当然也有用牛犁田,只是大多集中在南方。 现在还没有将牛鼻子穿环搞出来,使用牛来拉犁或是当做牛车,跟战马一样上了嚼子,只是牛可比马暴躁多了,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驯化和教导。 吕武怎么没有“发明”牛鼻子穿环呢?不是忘了,完全是现在弄出来的话,便宜占最大的会是楚国。 要清楚一件很真切的事情,中原各个诸侯国使用马比较多,南方各国则是使用牛比较多,吕武搞“牛鼻子穿环”是要帮楚国增强国力吗? 在汉国这边,牛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畜力,一般用作肉食,相反马才是最遭到善待的畜力。 后世的很多影视作品中,不管是在什么年代,牛都是农耕的主要畜力,实际情况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个就跟后宫女人动不动就自称“臣妾”,所有年代都喊皇帝“皇上”,显得是那么的令人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牛成了中原王朝的农耕主要畜力?其实是汉帝国草创时期。当时连皇帝都难以找到五匹毛色相同的马,高官们只能坐牛车,说白了就是对马匹的缺乏到了非常窘迫的程度。 “臣妾”一词出现在西汉,外邦到汉帝国首都“长安”觐见,打从心里害怕汉军兵锋太过于强盛,以“臣妾”自居来表示对汉帝国的臣服。 朝贡制度始于夏朝(大禹与会稽各族时期),藩属国制度则是起始于西汉的汉武帝时期,而“臣妾”就是藩属国对天朝上国的自称。 从西周开始到蒙元……也就是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北宋、南宋、元,有“陛下”、“天子”、“圣人”、“天可汗”来称呼皇帝,到了明、清才出现“皇上”这个称呼。 吕武穿越过来并且开始见世面,得知马才是农耕主力,一度怀疑自己穿到了欧罗巴,想到一些先秦的影视剧作品里面各种强调对耕牛的重视,额头垂下三条黑线。 “良马用于军中,劣马出于市,此乃善政。”崔杼是过来实地查验马匹质量的。 吕武其实也是过来看这个。 好的战马当然要用到组建骑兵上面,汉国敢争诸夏之先,率先组建了成规模的骑兵部队,还在制度上进行了改革。 制度改革这种玩意,求变过程中少不了太多的魑魅魍魉,尤其是汉国取消了贵族的很多优待,进而存在人心思变的现状,肯定需要谨防有人以权谋私。 崔杼看上去很轻松,吕武没有发飙,可见视察下来没有发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明岁西北用兵便止,出兵援范亦在计划之中,无需多做支应。”崔杼特别强调了吕阳打五氏和空同氏不会出现意外。 实际上,没有立国之前,针对五氏和空同氏的战事就到了收尾阶段,其实就是吕武刻意留给吕阳来摘取胜利果实的。 汉国应该是当前各个诸侯国中牧畜拥有量最庞大的国家? 因为重视骑兵建设,吕武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在寻找和培育良马,为此打了不少游牧部落,烧杀抢掠持续了很久很久。 攻打游牧部落可不止单单能抢到马匹,牛羊肯定不会缺,再来就是擅长放牧的人了。 这一次吕阳带着两万多军队去对乌氏和空同氏的战争进行收尾,骑兵占了三分之二的数量,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辎重队了。 崔杼提到了肉食类的交易变成寻常,倒是一些植物类的粮食买卖没有想象中交易量大。 “汉人不缺肉食,自可减少粮食消耗。”吕武懂这个道理。 单纯吃植物类的食物缺乏油水,并且很快就会又饿了。 餐桌上的种类越多,会对植物类的粮食需求更少,营养方面更为充足是一种必然。 崔杼说的那些话并不简单,是在暗示吏治清明,并且没有家族大肆囤粮啊。 吕武当然听懂了,多余的话则是不需要多说。 所以是,吕武重视官职改革会不会出现幺蛾子,也在提防贵族对高层并不是秘密,没有刻意遮掩,算是一种震慑。 光是震慑不足取,吕武并不是单纯为了吓唬人,要的其实是各司其职以及各自相安。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吕武顿足伸手接住一片,慢慢等着雪花融化成水。 偶遇之下聊了一会的崔杼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当前岁月也不像日后能有跟君王相处就挪不开脚步的时代,崔杼该讲的话已经说了,自然是继续去干活了。 吕武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挺多,其中的一个就是设立了专门的办公场所。 在之前,不管有什么官职,大家伙一般是在家里办公来着。 明明是个右相,崔杼怎么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公廨? 到了有明一朝,还需要专门有人提出“知行合一”,也就是不光读死书,还要切实去进行认知,并且踏实做事。会有人提当然是有明一朝的官员“足不出户”,他们看文字知道所指的是什么东西,实物则是从来没有见过,到了“五谷不分”的地步。 不是等待崔杼处理的文书太少,纯粹是现在的人习惯亲自去核实,才不会只看文字方面的报告。 所以啦,现在的官员不但很少死待在衙门,时不时还会出远门去差一趟。 当然,这个也是春秋生活节奏比较慢的关系,再来就是因为分封的制度,每一个阶级都有属于自己专门负责的事项,对一国之君来讲就是“祀”和“戎”最为重要,然后国君再管好贵族就行,贵族统御家臣,家臣再去管理胥和皂。 贵族自治,有什么事情到他们这一层就是到顶,他们自己拿主意,根本不会上报国家,国家层面需要管的事情肯定就少了。 如果不是吕阳出征在外,其实吕武很想巡视一下关中,去实地看一看各处的情况。 为什么不是想去就去?不就是吕武目前心态的体现,一切求个安稳,不想有任何的横生枝节嘛。 当前在“长安”这边的使节团有点多,来了办好正事也不肯离去,没有完成使命的使节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们来之前多多少少听说汉国在变法,只有亲自过来才知道汉国搞出来的变革远比想象中要大。 体制上的变化最令各国在意,他们在窥探汉国是不是要悖离周王室,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楚国,又或是像宋国、吴国、莒国等几个异性诸侯那样的情况。 得知汉国已经出兵支援范国?他们至少搞清楚汉国、范国、荀国和晋国在立场上一致,然后一个个想着怎么来改变这种现状。 “汉多变,使我颓然。”彘裘的消沉不是一天两天了。 荀家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彘裘的失落感很重。他虽然是范国的元戎,看一看大战在即人在哪里就能看得出来。 是,没错,汉国对范国很重要,彘裘跟吕武也是老相识,还是没有这种道理的。 元戎啊,能够总揽国中大小事务的角色,然后在国家极度需要的情况下成为使节在外。 彘裘跟荀家最近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互相之间存在太多的试探,使得彘裘已经感到了厌倦。 “荀以汉为尊?”彘裘知道不该这么问,还是问了。 荀家很明显的一阵愕然,显然是被这么直白的问题给惊到了。 那啥,荀国是周天子的分封国,为尊也该是对周王室呀。 彘裘不想看荀家的表演,目光转到了领略‘长安’的风光,说道:“我亦纳言。然,寡君深陷自我,难以自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士匄错误估计了多方实力,看轻了汉国的实力,过分高估了范国的实力。 荀家不能再装傻,说道:“我知范君争霸之心,寡君亦知。寡君以为汉必为后盾,不可失也。” 彘裘重重地点头,随后是一阵苦笑,说道:“或需一场大败,方可使寡君清醒?” 荀家也开始忧心忡忡了起来,主要是窥探到汉国根本不想有什么大动作,能够猜测出一些缘由和端倪。 范国的士匄以为自己很强大,想要收汉国当小弟,再进行利用。 荀国的中行吴则是很清楚自身的定位,更明白根本离不开汉国的支持,姿态方面一直放得很低。 无论是什么样的做事方法,现实就是范国和荀国极度需要汉国,要想法子争取来自汉国更多更大的支援力度。 第776章:太子带兵进京啦 公元前551年,三家立国之后的第二年。 春暖花开之后的第二个月,吕阳率领得胜之师返回“长安”,期间举行了献俘的仪式。 春秋时期当然存在献俘仪式,不过一般是诸侯向周天子炫耀武功,列国除非是得到连自己都意外的大胜,要不然根本不会举行献俘仪式。 “阳可为我家太子。”吕武在朝会上进行了宣告。 朝会?没错啊。 周王室那边很早就存在朝会这项活动,一般就是诸侯定期聚一聚,后来变成了一帮公卿进行无意义的粉饰。 所以“朝会”并不是吕武首创。 汉国的朝会是每十天进行一次大朝会,人在“长安”又够级别的官员入宫城到“建章宫”参加朝会;每五天举行一次小朝会,地点却是换成“未央宫”这边。 当然了,官员平时有急事也能临时谒见,并不是非要到朝会才能说事。 刚才好像提到了“建章宫”和“未央宫”这两座宫殿?其实不止。 吕武抄做作业抄上瘾了,建筑物占地和规格不一定对,宫阙的名称则是进行了照抄。 不过吧,他所处的时代在“前”,除非有另外的穿越者,要不然谁知道是抄的名字? 在“长安”的宫城中,目前仅是有“未央宫”、“桂宫”、“建章宫”、“明光宫”,以后肯定会进行扩建。 每一个宫殿都有自己的用途,“未央宫”就是吕武平时居住和活动的所在,“桂宫”则是那些夫人以及年龄过小子嗣的居所,“建章宫”是用来举行朝会和理政的区域,“明光宫”则是举行各种祭祀的地方。 现在“长安”是落成了,位处渭水南岸那边的“别宫”则是还在建设当中。 因为根本不着急的关系,渭水南岸的“别宫”工程进度根本不用赶,原本修建“长安”的劳力被调到“桑田”那边修建“函谷关”去了。 汉国将修建函谷关的工期安排为八年,也就是不出现意外可以慢慢修,先将主体建筑修起来,其它再来慢慢补全。 考虑到楚国还是挺行的,八年之内汉国跟范国和晋国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当前再小的贵族都有自己的家庙来供奉祖先,汉氏子姓当然也有自己的长辈,只是以前着实太过于落魄,老祖母没有故去之前只能说出有限的名字。 在“宫城”里面肯定也有属于汉氏子姓的宗庙,牌位则是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个,也就是吕武的父亲、爷爷、曾祖父三代人,女性则是没有资格进入宗庙受到供奉。 吕武立国之后,周天子按照惯例给汉氏子姓的一些先辈进行了追封,级别不是“公爵”,是“侯爵”而已。 等吕武哪一天薨逝,本着死后再追封的规则,他是侯爵身份薨逝,死后会追赠一个公爵。 另外,周王室衰弱之后,诸侯其实已经不是那么遵守一些相关规定,子爵薨逝也会立刻变成公爵,连自号为王的例子都出现了。 也许啊,只是也许,吕武等函谷关建立起来,会操作着让一些诸侯玩“相王”的游戏。 什么是“相王”呢?就是诸侯约定互相称王呗。 在原历史上的“五国相王”事件就是扯下周天子的遮羞布,向“天下”昭告一个时代到了终结的时刻。 吕武领着吕阳来到宗庙祭拜汉氏子姓的祖先。 说起来既无奈又无语,吕武连父辈都陌生,别提祖父辈了。 以前还是老吕家的时候,父辈最大的成就就是获得“士”的身份,对普通人来说很了不起,对“大夫”级别的贵族没有连屁都不是那么夸张,问题是“士”的级别论起来也就那个样。 “你既已是太子,当组建势力。”吕武看着那些陌生名字的牌位,声音不大地说了那么一句。 汉家自有制度嘛,哪能像其他诸侯国的太子当个闲人? 那个“势力”可以理解为班底,汉国则是在制度上进行认可。 吕阳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也就是去年跟完成了跟智氏女的婚姻,今年吕武第一个孙子辈出生。 也不知道吕武是怎么想的,给自己的第一位孙子取名叫“政”,没有宇内一统会史称汉政,建立“帝国”则会被记载为子政。 怎么是那么回事?原因是当前时代只有天子称姓,其余人称氏。 吕阳居住的地方也是“未央宫”,只是跟吕武不是同一个“殿”而已。 所以“未央宫”是一座宫阙群,其它的“宫”也是。 “东宫属僚名单,择日交予寡人。”吕武转身迈步,走到了室外。 原历史上的秦大一统帝国没有册立太子,相关的制度可能有建立,但是不见于史册。 老刘家弄了个汉承秦制,太子的相关属僚官职就不知道是不是秦制了。 吕武给吕阳的属僚设立了家令丞(负责太子财政事务);仆(负责太子出行车马)、中盾(太子内卫)、卫率(太子卫队指挥官)、等等官职,负责太子的相关,算起来就是一个小朝廷了。 心里欢喜的吕阳多少懂得分寸,说道:“君父做主便是。” 吕武立刻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吕阳,看了一小会才说道:“身为国家,应当胸有丘壑。” 国家建立了,父子的关系不再那么纯粹,看称呼就能有个直观的区别。 很小的时候吕阳称呼吕武为“大大”,后来因为吕武地位一再提升改称“父上”,当下换成了“君父”。 吕武称呼吕阳“国家”是个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对太子的称呼。 儿子懂分寸本该是一件喜人的事情,因为吕武是一国之君,吕阳是一国君位继承人,懂分寸其实也就是生分了。 所以吧,君王不好当,当君王的儿子更难,看顺眼怎么都是无碍,不顺眼则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吕武没有看吕阳不顺眼,只能说有父子之情,论公则是存在忧虑。 这个忧虑体现在吕武迟疑吕阳做事太过强硬,担忧某一天国家交到吕阳手中会被折腾没了。 “你之‘卫率’有兵一‘旅’,需妥当约束。”吕武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句。 太子有兵权这种事情在原历史上到李唐时期才真正成为制度,然后从李二一直到李唐灭亡,但凡成为皇帝都是对自己的太子严防死守,亲情什么的压根是虚妄,不知道有多少李唐的太子郁闷有兵权还不如没有。 李唐有那种制度,太子造反成了一种惯例,到底是制度的关系,还是李二这个“始作俑者”的锅? 在李唐之前的朝代,太子有兵权并不是制度,只能算是一种潜规则,善于经营或者老父亲肯栽培会有,太子不努力则是没有。 吕武给了太子兵权,不害怕哪一天太子带兵逼宫吗? 真的有那么“太子带兵进宫啦”的一天,只能说吕武已经闹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让不知道哪个谁起兵来逼宫,不如让太子有翻身的机会。 事实上,真要是到了那种地步,太子会成为招牌,后继成为傀儡,从制度上给予组建班底,起码还能跟权臣博弈一下。 “君父,霍擅为将军统兵南下,自此为我家制度?”吕阳突然问到这个。 吕武说道:“我家草创,行有别诸侯之制度,战前点将便为其一,需成永例。” 并非什么都是新的,有的是延续旧例,有些是原创,更多是照抄。 战前点将是吕武抄战国时期秦国的制度,历史上证明能防止某支军队成为某个将领的私军,为什么不抄? 汉国现在只有一支常备军,随着战争越来越频繁,并且出兵的规模越来越大,吕武不是没有进行另外的一些准备。 还是抄呗! 他们在关中建国,哪些地方适合练兵还用多想吗?渭水南岸那边有一处山谷,山谷之外有平原,吕武已经命名叫“蓝田”,懂了吧? 另外,吕武已经在“高陵”那边下令建设永固式的营寨,先期不会去蓝田那边练兵,选在了“高陵”这个地方。 兵需要练,常备军的规模则是不宜扩大。 现在“高陵”那边集结了一个传统的“师”和五千骑兵,到秋季会增加到三个“师”以及一万骑兵。 吕武想干什么?并不是要拉去范国助战,主要是笃定周王室那边对三戎的用兵会出幺蛾子。 周天子不是从吕武和士匄这边讨要了伊水和洛水的地盘吗?他召集诸侯助战,自家也召集国人编成军队。 周王室多少年没有打国战啦?哪怕是有成建制的部队出去,一般是跟着晋军去当看客。 将近二十个诸侯给周天子凑了一万左右的兵力,汉国、范国和荀国合起来则是出动了三万四千五百。 有那么一个问题,诸侯的军队真会给周天子卖命吗? 那些诸侯哪怕是愿意给周天子卖命,以他们本国军队的战斗力,打从事实上就很堪忧,再那么多的诸侯,必定会是一个人心不齐的局面,汉国、范国和荀国反正不会真的出力。所以周天子用兵会是一个什么局势,一开始就注定了。 “天子应当雍容,何必再有举动?”吕阳所言是诸侯的共识。 吕武的心情变得更为怪异。 喂喂喂,你是太子,当着君父说那话,合适吗? 是不是哪天也会觉得吕武这个老家伙很碍事呀??? 第777章:天下局势的骤变 当前诸侯的继承人的正式称呼是世子,吕武会称呼“太子”这么一回事,其实就是一种昭然诺揭。 以前吕武的目标是化家为国,他将自己的理想变成多数人的目标,旧的追求完成之后,肯定是要有一个新的展望,一些事情上进行暗示,大声叫嚷则是不必了。 当然,现阶段也就是那样,等某天吕武要干什么会直接讲出来。 这个也是现在的套路,想做什么只是默默去做,攒足了相当的实力才将暴露意图出来。 有一个国家就是那样干的。这个国家叫楚国,他们花了数代人的时间东征西讨扩大地盘,觉得实力足够了再向“天下”宣布要问鼎轻重,也真的去那么干了。 学吴国才是傻,明明没有那种实力偏偏自号为王,遭到天下人的耻笑就算了,同时失去了来自外部的帮助,不但国家一再战败,还一下子连续死了三个国君。 是的,吴国的一国之君又死了,续诸樊、余祭战死之后,余眛去年秋天也战死在与楚国的交锋之中。 那么算上寿梦的话,吴国十年之内相续死了四位国君,其中寿梦的三个儿子是在七年内先后战死疆场。 现任的吴国国君是寿梦最小的儿子,他叫季札。 这位季札的人生很精彩,他在担任一国之君前先后两次婉拒接过大统,第一次是婉拒寿梦,后来诸樊登位前请求季札担任一国之君被婉拒。 诸樊可不是忌惮季札才进行试探,一切只因为当时的吴国很艰难,需要一位名声很好的嫡系血脉来继承君位,有贤名名声和博学的季札真心很合适。 至于为什么会有两次拒绝,只有季札自己清楚了。 诸樊、余祭、余眛这三位吴国之君有子嗣吗?他们当然有子嗣,接任君位却是兄弟,算是一种兄终弟及。 春秋时代弄兄终弟及并不稀罕,儒家没出现之前没人会聒噪;只要肯花钱收,给的钱足够,儒家不但会闭嘴,还会反过来帮着找无数的理由来表示不合理也能变合理,比如玩了一手“烛影斧声”干掉兄长的赵匡义就成功收买了儒家。 吴国那边轮到季札做主,他干的第一件事情是向楚国服软,承认吴国是楚国的附庸。 以为楚国只愿意得到名声上的好处,不会进行什么动作吗?不可能的呀。 楚国的惯用套路是将某个诸侯国打趴下,再派遣贵族前往该诸侯国担任要职,一步步削弱和架空那个诸侯国,时机成熟了再一口吞下去。 “吴君送阖闾往‘郢’作客。”吕武没直接说是质子,也就是人质。 众大臣一听陷入沉思。 一定是吴国没有其它办法了,新任的吴君季札才会屈服于楚国,还干出了送大哥诸樊嫡长子阖闾去楚国当人质的事情出来。 汉国君臣在进行的是小朝会,也就是吕武和大臣们关起门来谈事情,一般提到的事情会比大朝会更重要一些。 怎么是小朝会说的事比大朝会更重要?其实越是正式的场合,要谈的事情大多已经在私下沟通并达成一致,大朝会只是一个公布的流程罢了。 作为太子的吕阳并没有参加。 吕武该给的待遇会给,多余的则是别想。 参政这种事情则是跟太子无缘,需要等某一天君主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才会让太子大肆参政,目的当然是为接管权力铺路了。 太子掺和的事情多了,心态会变得急迫,想不出点什么事都难。 解朔说道:“范国有难矣。” 吴国不大,人口和资源其实也不怎么样,偏偏能够一再给楚国造成麻烦。 那是为什么?并不是吴军太能打,吴国是依靠各种野蛮在跟楚国抗衡。 楚国大多数时间的关注重心并不在吴国那边,他们被以晋国为首的中原列国逼得太狠,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针对吴国,一旦来自中原的压力消失或变轻,实力也就那样的吴国绝对会倒霉。 在吕武还是晋国元戎时,断了跟吴国的邦交,靠近南方的诸侯有样学样,随后楚国不但击败吴国还干掉了当时的吴君诸樊,后面事态的发展对吴国更是绵长的噩梦了。 现在吴国眼见彻底不行了,楚国没有了后方的麻烦肯定卯足劲对付北边范国的呀。 崔杼很是困惑地问道:“楚吴为盟,因何持干舞鏚?” 那个“干”其实是盾牌,“鏚”则是利斧,出自“刑天舞干戚”。 这一下,出身自晋国的大臣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跟其他诸侯国相比起来,春秋中后期的晋国、楚国和吴国都有自己的特点。而到了春秋末期之后,晋国这边今日结盟明天反目变成常态。 楚国和吴国是世仇,再有吴国连续两位君主战死在与楚国的交锋之中,考虑到吴人的秉性,楚国怎么可能会相信吴国的嘛。 更为实际的是,楚国从第二次“芜湖之战”已经打崩了吴国,他们远比其他诸侯更早窥探到“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没有同僚解释。 作为国君的吕武更不会去为臣子解惑。 崔杼察觉到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有点怪,心里不由开始犯嘀咕。 算一算时间的话,楚国已经纠集一帮小弟进入宋国地界,到底是趁宋国虚弱玩“假途灭虢”那一套,还是要帮宋国出气,着实是有点不好说。 汉国、范国和荀国的建立不但分割了晋国的大量城邑,秦国、郑国和卫国也成了史书上的符号。 楚国是春秋时期灭国最多的国家,他们看到汉国、范国和荀国在秦国、郑国和卫国尸体上屹立起来,不可能不嘴馋的。 葛存就说道:“我或当增兵?” 不管楚国有没有把宋国怎么样,他们跟范国的交战绝对已经开始了。 那是建立在范国不会坐视楚国吞并宋国的基础之上,无论楚军有没有玩“假途灭虢”对宋国动手,士匄跟吕武相处了那么久,怎么都该懂得“战争无可避免,交战最好在他国疆域进行”的道理。 吕武颔首,却是说道:“待范君遣使而来便是。” 汉国现阶段不允许宋国被灭,不管是范国去灭,还是楚国,反正宋国不能成为某个强国茁壮成长的养料。 另外,汉国不想看到一个实力过分强大的范国,那样会成为汉国东出的障碍,同样也不希望范国被过分削弱,不然就扛不住楚国了。 范国跟楚国互相僵持住才是汉国乐见的局面,但凡其他诸侯有点智慧肯定也是希望出现那样的局面,发现事态有变进行干涉会是一种必然。 所以吧,到了小国被吞吃差不多的战国阶段,想再灭国将会变得无比困难。原因就是没人会干瞪眼看着,一发现不对劲就会进场干预。 时间走到了秋季,刚刚入秋不久,范国果然有新的使节团来到“长安”了。 作为第一波使节的彘裘等人还没有归国,新的使节到来接受招待,没有选择立刻请求谒见,两波使节团进行会合,沟通之后才由彘裘请见吕武。 “楚欲灭宋,寡君及时察觉,当即挥师入宋,战于‘商丘’之西。”彘裘没讲交战结果。 对情报收集历来重视的吕武知道的未必有实际参与者多,该知道的则是早早收到消息。 其实是范国得知楚国出兵,一开始集结大军到“圉”。 这个“圉”向南可以驰援范国从陈国那边抢夺的城邑,向东则是可以进入宋国。 担任晋国中军佐好些年的士匄总算没虚度光阴,军事能力历练了出来,才会选了那么一个屯驻大军的位置。 等待发现楚军没有径直北上,士匄立刻得出楚国要玩一手“假途灭虢”的把戏,果断出兵宋国了。 而当时一并驻扎在“圉”的还有汉军和荀军,范军出击之后,停驻“圉”的汉军和荀军就是阻挡可能存在另一路楚军的部队。 “宋盟于我。”彘裘观察吕武的脸色。 吕武一直是带着微笑,听到宋国屈服范国,脸色根本没变化,心里则是在想:“诡诈成为主流的时代来了。” 楚国用支援宋国的名义出兵,没有遭到任何的敌意大军抵达“商丘”就立刻动手,行的就是诡道。 要不是宋国缺乏安全感,并且本来就对楚国有着超乎想象的提防心理,都城“商丘”就该沦陷了。 好家伙,嘴里说是要支援,结果是来干偷袭并且想灭国的活? 宋国痛恨范国侵占城邑是没错,跟差点被楚国偷袭而灭国相比起来,孰轻孰重呢?因此宋国肯定会选择对范国进行屈服,晚死肯定是比早早死掉好的呀。 “如此说来,楚国三线用兵?”吕武必须承认自己失算了。 按照吕武之前的估计,楚国应该是会舔一段时间的伤口,哪怕有对外用兵也只会是小规模,没想到楚国一下子对吴国、宋国和范国用兵。 彘裘说道:“侵吴楚军约有三万,入宋楚军六万,另有经由陈侵我之四万。” 走陈国路线的那一支楚军肯定是想着偷袭,他们察觉到“圉”有汉军和荀军之后选择掉头,去攻打范国从陈国抢夺的城邑了。 那么,楚国跟范国对上的军队数量已经超过十万? 根据彘裘的说法,后续还有相当数量楚国纠集起来的各国和各蛮人部落的联军。 新的范国使节团来“长安”需要耗费时间,很大概率楚国纠集的联军已经进入交战状态。 彘裘一脸急切,诚恳地说道:“事大矣,我危也。请汉侯出兵救我危难。” 那啥,吕武要不要趁机让范国答应当汉国的小弟? 吕武脑海风暴完毕,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慨然说道:“我必速速出兵!” 第778章:君臣和谐呀 吕武需要评估的事情太多,国内的平稳过渡期只是其一,一旦有机会开疆拓土也不会放弃。 汉国向北和向西的扩张已经有充足规划,北边到楼烦势力范围会停下来,西边则是得到陇右就会止步。 所以,今后汉国的主要扩张方向,要么是向西南,不然就是向东。 一个国家并不是疆域越大越好,还要将那些疆域发展起来,有可持续性的收益出现,无法利用的疆域太多对国家反而是一种负担。 讲一件很现实的事情,北边和西边对于当前的汉国只有放牧这一用途,西面倒是没有发现大型部族,北边的楼烦则是不能小觑。 另外,汉军向西想要消灭或是驱赶盘踞于“冀”的秦人期间,顺道灭了一个叫“绵诸”的国家。 或许不能称为国家?绵诸只是一个游牧部落势力,跟大多数游牧部族的情况相同,名义上有一名“共主”,实际上各部落是自己玩自己的。 灭掉绵诸这个不算国家的国家对汉国并不是什么大事,吕武听说了就是“哦,知道了”的表现,其余人一听是个人口只有大约两万余的部落联盟笑一下就算完事。 “大汉已有接触楼烦之人,彼不知何为大汉,我亦不知楼烦如何,短期或可相安?”解朔自从跟吕武混之后一再涨见识,听说到的国家越来越多了。 根据后世的记载,楼烦人极可能是匈奴人的祖先,后来匈奴壮大起来,楼烦人依附了匈奴。(西汉时期的楼烦王就是) 而因为诸夏在春秋战国初期没有向北开拓那么远,还是在春秋中期才在史书上见到楼烦这个名字。 等诸夏这边的小型诸侯国几乎全被吞并,到了战国时代七国争雄阶段,秦国当时北方最大的敌人是月氏人,赵国的北方边境则是一直受到匈奴人的侵扰。 吕武已经派人在收集楼烦的情报,初期得到的线报显示楼烦是部落形式的联盟,只有“盟主”而没有“共主”,内部各部落的相攻很是频繁。 一旦确认情报属实,吕武绝对不会出兵试图扑灭,将会玩隋唐对突厥的操作,也就是不使楼烦出现一家独大的可能性,要么是挑拨离间制造矛盾,不然就是玩一手选择代理人扶持的把戏,使得楼烦各部落陷入长久的对攻状态。 汉国有足够的本钱效仿隋唐外交政策,不止是对楼烦或哪个异族,对诸夏列国也能那么玩。 “楚出大兵,或许有二?”解朔已经知道国尉是干么的,反正就是根据探查到的情报对态势进行大胆假设。 他停顿了一小会,像是在整理思绪,然后才继续说道:“其一,范国初立,且侵占宋国、陈国二者城邑,与曹国交恶,列国亦敌视之;其二,天下局势骤变,乱局之下实为灭国良机,楚国方图谋于宋国,亦侵犯范国用以彰显强大。” 发生在范国身上的情况一样适用于荀国,不同的是士匄表现出了明显的侵略性,中行吴则是最大程度上对外进行了示弱。 崔杼说道:“齐国必盟周边诸侯,合兵攻打荀国。” 对于这点,吕武得知楚国出兵数量超过十万,已经想到齐国不会甘于寂寞。 所以,情势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范国遭到联军攻打,位处东边的荀国也不可能获得和平。 吕武已经第二次派兵增援范国,新出动的兵力是一个传统建制的“师”,还有三千骑兵部队。 那么,汉国支援范国的总兵力就是三个“师”和八千骑兵。 当前大多数诸侯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也就数千,少数几个二流强国顶多三五万,汉国向范国派出三万多的援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挺够意思了。 如果荀国遭到入侵,必然会派出使节团到汉国来求援,到时候汉国不能做出厚此薄彼的事情,派兵驰援荀国是一定的事情。 在今年,吕武觉得自己应该进行反思,原因是错误估计了形势。 他原以为各国寻求图强展开变法,“东方世界”怎么都有几年的和平时间,着实没料到仅仅是平静了一年,几个有数的强国就又启动大战。 汉国相续派兵支援范国和荀国,看着是不是挺有老大哥的风范? 早先荀国就以汉国的小弟自居。 范国则是以为自己才是四个国家……也就是范国、汉国、荀国和晋国之中当之无愧的老大。 现在,范国打从实际上需要来自汉国的支持,士匄会不会及时认清事实呢? 汉国对范国和荀国的支援是一种战略需要,范国和荀国会为助战汉军提供粮秣上的补给,其它物质则是没有了。 如果是战争获胜,汉国当然能够获得俘虏等等的战利品,攻取城邑则是跟范国和荀国交换;一旦战败则是不但要蒙受损失,毛也不会获得一根。 葛存说道:“我已量大,短期可行,多则彼之。” 什么意思啊? 就是为了战略考虑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次数不多没关系,一旦长时间又频繁出兵帮助范国或荀国,三个国家就应该好好谈一谈,汉国不可能永远无偿出兵救援的。 吕武在想关于晋国的事情。 轮到韩起做主的晋国,他们这一次一样出兵支援了范国,没有了曾经的阔绰,只是出动了一个“师”的兵力。 韩起派去支援范国的晋军以中小贵族为主,某种程度上抽空了晋国贵族的可用之兵。 吕武窥探到韩氏的动静有些大,怎么都不觉得是在为第二波次支援范国或荀国做事先准备,要而言之就是韩氏好像是要动手了啊。 以局势而言,当前的国际形势的确最合适韩起动手。 毕竟,范国正在承受楚国为首联军的庞大压力,荀国则是面临齐国与其盟友的入侵,汉国需要出兵救援范国和荀国,晋国周边的三个国家都被牵制住,难道不是韩氏取代曲沃一系的最佳时机吗? “韩起会遵守之前的约定,干了取而代之的事情,将韩氏的封邑交给我吗?”吕武心想。 事实上,韩起不但事先跟吕武有所约定,肯定跟士匄和中行吴也有约定,原因是没有汉国、范国和荀国的默许或支持,韩氏哪怕成功取代曲沃一系一样要遭到三国的围攻。 吕武一边听着众臣议事,一边继续想道:“我倒是希望韩起出尔反尔,到时候师出有名,各凭本事来攻占晋国的城邑。” “君上。”解朔等吕武的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才说道:“以臣之见,我已尽应有之义,不可放纵范国、荀国渐增求索。” 说到底,汉国的地盘很大,开发度完善的地方则是只有那么几个。 首先,原属于汉氏子姓的城邑是一些,并且占了比较大的比例;再来则是接收秦国的遗产,占比仅是十之有三;然后就是灭掉魏氏的收获了。 曾经的秦国真心是牛逼,出产比晋国的一个卿位家族少,还能年年对外用兵,没有收获也就越打越困顿了。 葛存说道:“臣附议,当前首要乃是汉地平原,其它皆为次之。” 以后没有“秦地”了,要么是因为各处关隘建成而被称呼为“关中”,不然就是称呼“汉地”啦。 吕武的心很大,但是会控制着不急于求成。 葛存还在继续说话,大意上就是灌溉系统必须建设,根据规划方案来搞,今年修个一二十里,明年再修一二十里,哪怕是进度很缓慢,总之就是别停,积少成多来将事情办成。 史书上记载,秦国耗费了几十万的劳力,花了十年的时间,修了总长度约三百里的郑国渠,一下子让关中变成良田嘉禾沃野千里的所在。 汉国不是执行了新制度吗?其中就是对周王室诸侯本来有的徭役进行了改良。 在汉国这边,记录在册的国人每年都有为期三个月的徭役,可以是去某地当劳动力,也能是被集中起来进行军事训练。 葛存的意思是进行合理安排,一个年度划分好徭役的安排,多少人去修渠,多少人进行军事训练或干其它事情。 吕武看向了解朔,目光里带着探询。 “臣无异议。”解朔说道。 当前汉国的总人口约有四百来万(含奴隶),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性占了其中的一百二十万。可以说,以年龄和性别来定论,汉国的人口结构看上去很健康。 根据汉律,国人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性都要服徭役,因为吕武没有一下子去除“封建”的关系,从“士”到“大夫”级别的人肯定不用服徭役,但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属民、奴隶只是占了不多的部分。 至于说吕武名下的奴隶?他一直在释放奴隶,没有释放的那些奴隶还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话说,吕武治下怎么能有四百来万的人口?回忆一下他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对增加人口的渴望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又有多少家族和国家倒霉,再加上一直购买奴隶,有这样的人口数量其实并不难理解。 汉国决定以发展自身为首重,发表这种意见的大臣要么是得到吕武的指示,不然就是窥探到吕武的想法。 不管怎么样,汉国君臣的步调保持一致就是好事! 第779章:孔丘出生啦 君臣都有先建设自身的共识,对外用兵想停而停不下,看就看在人力和资源上怎么个调度方式了。 认真来说,历史上的战国就是考验各国君臣才智的舞台,各个国家很难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基本上是一边对外用兵,另一边还在极尽地挖掘自身的潜力。 因为有吕武这个穿越者的存在,又有一二十年的时间来让吕武总结教训,可以说汉国在管理制度上领先了当今的所有国家。 “桑田纥有子?”吕武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这个桑田纥以前叫叔梁纥,他的姓是孔。 吕武确认桑田纥就是那位夫子的父亲,有专门派人关注其配偶颜徵在。 就是配偶,不是妻子,也就是说颜徵在并不是桑田纥的正牌夫人,可以是媵,也能是嬖,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定义为小妾。 桑田纥想要有个儿子早就想到魔怔了,正牌夫人生不出儿子,跟媵一再地干活,生的也全是女儿,后来连家中的女奴都不放过,无语的是生出来全是女儿。 吕武的表情之所以有点怪,主要是心情比较复杂。 按照道理来说,身为一国之君的吕武没有必要去关注治下一名小贵族的小妾生了没有,关键是那个孩子一出生就会划破黑暗呀! 听说过没有?那一句“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就好比如现代某段时间有一个QQ表情包,弄了个“天空一声炸响,老子闪亮登场”似得。 “儒……”吕武低声呢喃了这个一个字。 儒学其实挺好的,尤其是孔丘一开始追求有教无类的理念。 比较尴尬的是,儒学从被创建起来的那一刻起,乃至于是成为显学之后,真心不适合用来治理国家。 不是什么生不逢时,无论是孔丘活着的时候几乎将各个诸侯国跑遍了去求官,还是多年之后儒学被改得面部全非,儒学真真切切就是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不适合用来治国,作为个人用作陶冶情操倒是挺好的。 从儒学变成儒家,再从儒家变成名教,一代又一代的王朝完全就是在比谁更凄惨。 儒家读书人压住帝王的时代,也就是两宋,先辈生活的故土从赵家王朝建立到灭亡,一直被异族控制在手里。 儒家变成名教的有明一朝,上亿人口屈服了全族也就一两百万(含汉八旗、蒙八旗)的野猪皮。 到了“我大清”则是将“儒”玩得贼溜,弄到必须亡国之后,还有大批大批的孝子贤孙怀念当奴才的岁月,思思念念就是想继续当奴才。 诸夏有历史的那一刻,从未有一个王朝被灭,皇室的待遇能够有那么好,着实令人见识到什么叫活久见。 “唤来太子。”吕武吩咐道。 没有多久,吕阳来了,看到吕武一身要出门的装扮,猜测是要到哪去。 吕武要去哪?去看看那个被取名叫“丘”的婴儿呀。 实际上,因为当前婴儿极容易夭折的关系,婴儿阶段只有乳名,有正式的名字也不会公布于众。 想有个儿子想疯了的桑田纥在孩子一出生就很失态地给了名字,会让吕武得知则是有不能公示与人的阴暗故事了。 吕武先让吕阳去更换着装,临出发时才说道:“随寡人往‘桑田’。” 不能说吕武特地要去看看婴儿时期的孔丘,那边正在修建关隘,并且因为当前国际局势很动荡,身为国君去视察建设当中的关隘来表示重视,很正常的吧? “范军战楚军于‘商丘’,双方酣战六月有余,伤亡重也。”吕武说道。 一国之君出行,弱国都要带上数千人。 吕武不是国君之前,每一次出门少则数百,多则过万,哪一次看上去不是显得浩浩荡荡? 等他成了一国之君,该有的排场必须有,出发前就有骑兵先行开道,核心队伍不低于三千人,外围还有各种人在探查和警戒。 吕阳并不耳目搪塞,只是消息总会知道得比较晚,一般都是过时了的无用信息,用来复盘当时的情况,算是一种教导了。 当然,吕阳也能创建自己的消息渠道来源,只是一旦被吕武知道了的话,父子俩的感情肯定会有变化。 还能是什么,就是:老子还没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助范御敌于楚,非有我,范何以专注于‘商丘’战事?”吕阳一副很骄傲的模样。 对此,吕武倒是没有什么负面想法,相反认为吕阳有骄傲情绪颇为欣慰。 要对国家有归属感,才会因为国家的兴衰起情绪上的波动。 身为太子满意国家强大,并且为之骄傲,没什么错的啊? 吕武问道:“太子说说,我为何助力于范。” 车厢很大,足够容纳七八人在里面蹦迪了。 汉国不但在制度上走在列国前面,一些工艺技术也是处在领先地位。 精益求精地为国君打造一辆用于出行的车辇,怎么地啦? 吕武并没有设立“副车”,也就是用来迷惑有歹意之人的“假车”,原因是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再来就是当前没有迫切需要。 封闭的车厢中光线比较昏暗,吕武还是将吕阳的表情变化看的很清楚。 吕阳先是有点不悦,后面表情转为严肃,说道:“我除却河中、河东之地,余下农耕不善,须以时日修渠开垦。如今天下诸侯视汉、范、荀、晋仍为一家,如其一有失,众家必殇,助范、助荀,皆为我家也。” 他之所会有不爽的情绪,主要是范君士匄过于自大,还是自大到认不清现实的地步。 比如说,汉国已经第二次派出援军去支援范国,跟荀军、晋军一起承担起范国西南部抗击以楚国为首联军的主力作用,士匄不但视作理所当然,还派人到“长安”进行了宣慰。 什么是“宣慰”呢?就是上对下的一种视察,带有安抚和威慑的意思。 士匄不止派出使节到“长安”,还派使节去了“新田”以及“楚丘(荀国暂时的都城)”,一连串举动简直像个神经病。 不过,考虑到“商丘”战场那边的情况,也就是四万左右的范军独自跟约八万左右的楚军在较量中取得优势,相反数量在四万左右的汉军、荀军和晋军跟以楚国为首联军约七万打成了一个焦灼的状态,似乎有让士匄觉得自己就是牛逼的资本? 前往支援范国的汉军刻意不出力了吗?并没有。 那边的战场水道纵横,再来就是山地太多,着实是让汉军骑兵的机动优势无从施展。 再来就是,当今的战争已经不是约个地方开战的模式,作为偏师的这一支楚军利用地形磨磨蹭蹭,不决战也就让同样出身于晋国的汉军、荀军以及晋军本身,发挥不出阵战的强势。 不再是尊礼的战争,中原列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倒是南方诸国对乱战并不陌生。 论起来也是挺好笑,以前楚国一直用自己不适应的打法在跟以晋国为首的中原诸侯较量,好多看家本领无从发挥。这个也是楚国想要以一种“王道”的方式获得霸权,绝对不能说他们蠢,相反是挺能看得清形势。 事实就是那样,如果楚国用中原的规矩打服了列国,中原的诸侯输了能找出什么不服气的理由? 从“长安”到“桑田”的路程约是五百里左右,吕武这一支队伍没有刻意赶路,中间还因为需要视察当地而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月才来到“桑田”。 沿途的官员或贵族肯定要进行接驾。 因为修建函谷关的重要性,吕武安排成甲在这边当总管。 成甲很长一段时间里是宋彬的副手,经常能够面见吕武,不会像那些初次见到吕武的官员那般诚惶诚恐。 “君上,关隘城墙再有三月便成。”成甲先讲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吕武肯定不能目标明确去桑田纥家里,视察关隘修建进度,再“碰巧”过去就很合理了。 函谷关修建城墙的难度不大,先改造两边的山体,再将城墙修筑起来也就是了。 改造山体的部分最难,一个不慎就要大面积塌陷。 在修建城墙之前,地面的道路也需要先行平整,当前耗费劳力最多的地方就是平整道路。 在某一天,吕武来到了桑田纥的封地。 这是一座看上去并不大的村子,跟所有小贵族一样,村子边上极尽地开垦了农田,村庄里面则是布局乱七八糟的茅屋。 “不得知,未远迎,请君上恕罪。”桑田纥看上去是那么的诚惶诚恐,还带着极大的惊喜。 可不是嘛?他刚有儿子不久,偏偏国君能来到自己的封地,只要不是来处理不法,怎么都能算是好事。 吕武看着这位老当益壮的大爷,想着该怎么看到孔丘,进了村子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颜徵在。 碰巧了还是怎么地? 其实是桑田纥示意颜徵在抱着孩子沾沾“皇气”啥的,反正就是认为能更近距离靠近国君会有某种好状态。 吕武很自然地走过去,没理会被吓到的颜徵在以及旁人,目光注视向襁褓之中在吐泡泡玩的小孔丘。 边上的女人有点多,年纪大的三四十岁,小的十来岁。 吕武心想:“孔家有后,老纥的女儿们都回来啦?” 这时,吕阳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样是在看襁褓中的婴儿,想道:“父亲是故意来看这个婴儿的?他有什么特别???” 第780章:岂知有今日? 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改变,一些事情还会发生吗? 吕武曾经对“儒”很有意见,后面随着了解越来越多,明白孔丘不过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和徒子徒孙背锅。 “儒”是孔丘所创建没有错,他死后哪管得着哪个谁想来怎么修改学说? 如果说孔丘有什么错,错在一生为了求官而奔波,给予徒子徒孙深植一种理念,也就是学“儒”必须当官。 那种理念到后来一再发生改变,从学“儒”就是要当官,再变成学“儒”才能当官。 老子英雄儿子混蛋这种事情,真不是一代人的意志所能控制。 孔丘一生落魄,哪能想到某一天一个叫董仲舒的人将“儒”打扮成为妖艳女妓送到帝王面前,成就“儒”成为绝对显学的独霸地位? 他也绝对想不到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子孙后代将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视作理所当然,并且为了继续荣华富贵下去,背叛侍奉和供养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屁颠屁颠率先投奔了异族,再为异族灭亡国家和屠戮人民而唱赞歌。 很多人,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将会做些什么,哪怕是子孙后代干了什么辱没先人的事情,先人何辜啊? 要是知道子孙后代将干什么事,又有多少人会射到墙上?不可能一辈子不生孩子的嘛。 所以,子孙后代凭借先人的功绩各种为非作歹,先人能怎么办,难道以一副骷髅架子的模样从坟墓里爬起来?真要是爬起来,那等子孙后代不是干不出将祖先挫骨扬飞的事吧? “我已经著作了学说,汉国将学习我的学说,奉行我的理念,以我的理想为理想……”吕武是写了不少书,有些成文的已经在传播,更多是零零碎碎还没有整理。 当然,吕武现在只是将“大一统”教导给吕阳,不到大肆传播的时候。 真要让汉室以天下重新一统为己任闹得全部的人都知道,内部的人能不能接受是个问题,外部则必然会联合起来誓将汉国灭了。 “走罢。”吕武没有再看孔丘一眼。 历史已经变样了,吕武自己就要推广教育,轮不到孔丘喊出有教无类。 如果真有“夫子”的存在,那个人也只会是吕武。因为他早就在干有教无类的事业。 所以,打破贵族对知识垄断的不是孔丘,非要有个至圣先师的话,凭什么不能是吕武呢? 当然,按照礼法的话,吕武是君王的身份,要有也是谥号,很难有其它的身份,看就看吕武以后的徒子徒孙给不给力,额外给争取一个称号啦。 桑田纥很懵逼地迎驾,再更加懵逼地送走人,来不及多想就被宝贝儿子的哭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君上如威如狱,使人六神无主。”颜徵在刚才太紧张,抱孩子的力道也就重了些,应该是弄疼婴儿了。 桑田纥说道:“我家出鲁入汉,大汉既强且盛,君上雄心无止,二十等爵唯重军功,日后孩子不可轻慢武技。” 颜徵在不断点头,一副当然要重视的模样。 今年已经七十一岁的桑田纥看着固然还老当益壮,人在寿命的极限也就那样,并且人一旦老了身体是一种很说不准的事情,也许上一刻活蹦乱跳,下一秒突然怎么了呢? 一个老头和一个妙龄女子,再加上一个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爷爷辈跟孙儿辈在温馨。 知道三者的关系,少不了心生一种怪异感。 桑田纥很害怕无法看到孩子长大成人,心想:“苍天,诸方神灵,万万庇佑于我每战皆能纳赋。” 趁还活着多多去参战,好立下功劳升爵,日后好能让孔丘继承呀。 在汉国有爵位当然能传承给子嗣,到“上士”这个十三等爵位之后则是执行“降爵继承制”,也就是从十二等爵的“上尉”开始,进行继承都要降爵一级。 而目前汉国是执行两套贵族制度,一套是原有的贵族礼法,另外那一套当然是二十等爵啦。 吕武不会也不可能让两套贵族制度一直存在,当前国家的高官基本已经完成了过渡到二十等爵,中下层的改革也快了。 这种由上而下需要首脑有足够的威望,能办到让高层妥协,中下层基本不成问题。换作是没有足够的威望来支撑,变革该是用中下层来倒逼高层,过程会无比艰难,并且通常会是失败的结局。 视察完毕的吕武回到“长安”继续当宅,各处的消息每天都会送过来。 目前汉国的事情很多,军事方面是西征军以及范国那边的战事。 西边,上将军宋彬率军征讨残余秦人,双方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激战,得知汉军前来征讨的秦人贵族放弃了故土,丢下不愿意逃的人,向着西边跑了。 这一次西征的汉军干最多的事情是接收城邑,遭到的抵抗微乎其微,留下的秦人不知道是压抑的沉默,还是接受了将会成为汉人的事实。 宋彬派出骑兵追击逃跑的秦人,因为秦人打了个时间差早早逃跑的关系,汉军骑兵仅仅是追到了一些跟大队失散的秦人,从抓到的秦人嘴里知道大队在哪个方向,再追过去大多是不见秦人大队踪影。 “西迁秦人约有五万,他们将进入豲戎的地盘?”吕武在看地图。 这个豲戎是秦国的老对头了,双方从公元前七世纪一直打到现在的年月,后来秦国选择了东进的国策,选择对豲戎采取守势。 逃向西边的秦人,他们推举了一名老秦公族为首领,丢下了大量的老弱妇孺,五万左右的秦人能拉出至少两万当做战士。 两万的军队在诸夏这边,只要不去招惹有数的那些强国,几乎就能够逮谁揍谁。 当然,以当前诸夏的战士标准,两万军队之中的大多数人作为士兵绝对属于质量不过关,打豲戎……以之前豲戎能够跟秦国纠缠那么久,不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吕武想道:“这些秦人是诸夏这边第一支向西迁徙的队伍吗?” 史书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哪怕是有记载也是诸夏王朝挥师向西开拓,被迫逃亡记个什么记。 吕武已经给宋彬发去命令,进军陇右的同时,派人继续寻找逃亡状态的秦人,能够混进去则是最好。 如果当前阶段汉国失去那些秦人的踪迹,以后也会不断寻找,找到了很大概率不会马上派出大军征剿,应该是紧盯着观察,需要时再进行征讨。 到时候秦人继续逃最好,不逃则是收拾干净咯。 “可惜了,我现在根本无力西进开拓,要不然那些秦人是很合适的开路先锋啊。”吕武喟叹了一声。 西汉的汉武帝时期,汉帝国击垮了匈奴才控制住西域,某种程度上西域就是汉帝国打赢匈奴的战利品。 所以说,汉武帝一开始未必有鞭挞西域的心思。而自他开创了控制西域的局面,以后的大一统王朝能不能控制西域,变成评价够不够格作为“帝国”的标准了。 算是诸夏正朔的王朝,但凡有过强盛时期基本都会控制住西域,以此彰显“承前启后”的态度。 赵宋?他们并没有完成大一统,中原旧地都打不回去,谈什么控制西域。 如果不是以文化传承来定正朔,赵宋其实就是个南方割据势力而已。 吕武将目光转向了地图的南边。 地图上有好些个军事图标,红色箭头代表范军的行军路线,蓝色箭头代表楚军的行军路线,一些打“X”的地方则是交战所在地。 汉军、荀军、晋军、宋军的行军路线会有其它颜色,以汉军、荀军和晋军的线条最多,几乎是逮着楚军在陈国那边玩捉迷藏了。 地图上代表宋军的白线最少,他们遭到了楚国的诓骗,没有实力在野外跟楚军较量,只能打城池防御战,宋军的行动轨迹自然也就没多少。 在“商丘”那边交战的范军和楚军都进入到疲师的状态,他们再继续拖下去,死伤方面绝对会日益增多,到时候哪一方赢了都只会得到一个惨胜。 “君上?”解朔当然是经过允许才进来,发现吕武在看山川舆图,顺势走了过去,指着三戎盘踞的位置,说道:“王师败逃。” 论起来都不知道该说是可悲还是可叹,总之周天子好不容易又能使唤诸侯了,诸侯多少也给面子凑出了一支大军,然后?硬要说有什么然后的话,狗屁倒炉的事情太多,总结就是王师败了。 那些狗屁倒炉,包括处在兴奋状态的周天子以及一帮公卿瞎鸡儿指挥;发现周王室连作战都不会的诸侯或派去的代表心里暗自笑话的同时,干的事情是珍惜自家士兵的小命;周天子以及周王室公卿各种秀军事常识的下限,即便有想给周天子效命的诸侯,一看到他们是那模样,智商正常的诸侯就该抽身了。 所以,前去三戎征战的“王师”不败而败,三戎则是得了个不胜而胜,不但过程是个笑话,双方战死或受伤致残的人简直就是摆在茶几上的杯具。 历史上的烽火戏诸侯是编写的段子,说白了就是周王室不行了,诸侯编段子来加强自治的合理性,顺便再黑周王室一把。 这一次,周天子跟诸侯又合作唱了一台大戏,可就不是段子了。 经过这一次周天子的亲征,搞出了那一局面,要说产生什么结果,不止是不败而败,是周天子大实际上颜面扫地,诸侯恐怕没人会再将周天子当回事,并且不会再有下一次周天子召唤诸侯合兵了。 吕武早知道周天子率兵征讨三戎会闹成笑话,说道:“三戎可有反攻迹象?” 解朔却是说道:“今次亦见魏氏抵抗王师。” 吕武眉头一挑,说道:“魏氏入蛮夷,已成蛮夷?” 说的这个魏氏,是晋国魏氏全面被攻占前,魏绛安排撤向三戎地盘的那些。 魏氏原本就跟各支戎人有联系,交情怎么样除了他们自己,外人也不会去可以窥探。 解朔说道:“魏氏在,三戎不敢轻动。” 讲的不是说魏氏压制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其实是魏氏隐隐有统率三戎的趋势,并且魏氏已经实际上成了四伙势力的智囊。 之前,三戎本就逃向了山林,不再傻乎乎集结大股人马打决战。 因为那样,晋国没有分家之前,阴氏和范氏尽管战局全面优势,还是很难彻底将三戎剿灭。 “不可使魏氏收服三戎!”吕武太清楚一旦成了那样的局面,祸端会有多么大了。 解朔一时间有点被难住了。 话说,汉国和范国是侵略者,要抢夺属于三戎的栖息地,双方绝对能够算得上是仇敌,还是争夺生存空间的死敌。 哪怕是汉国和范国放弃继续攻打,甚至是将之前抢夺的地盘归还,能化解彼此之间的仇恨吗? 已经互相出现流血,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不大打,肯定是小打不断。 仇恨的种子必然生根发芽,时间拖得越久,等到成长变成大树,感到难受的会是谁? 吕武不会允许那边出现一个劲敌,大概也知道解朔想不出好办法,说道:“你且与属僚商议如何困死四戎,来日寡人亲征灭此残敌。” 不存在任何和平的可能性,绝对不能放任坐大,派出大军没有进行决战,长时间的劳师动众,没有国家能够承受得住。 解朔得到指示很是松了口气,知道该怎么做的同时,说道:“四戎亦是范国之敌。” 哪怕谁打下就属于谁的地盘,汉国独自去征讨三戎,还是让范国占便宜了。 吕武说道:“此事寡人明了。” 解朔知道该告退了,他走到门边却是又被叫住。 “大汉初立,诸事多也。”吕武看上去却没有什么抑郁,脸上甚至带着笑容,说道:“难有和平专注内政之期,国尉可知?” 解朔行礼,说道:“臣知。” 吕武接着说道:“天下大变,纷争不止,亦难止。” 解朔能说什么?只能当复读机,说道:“臣知。” “大争之世,不进则退,你我君臣共勉。”吕武说完对解朔行礼被避开。 当前的形势对所有诸侯国都不友好,谁都有好些个邻国,没有了绝对的霸主维持次序,一旦发生矛盾就是兵戎相见的局面。 晋国分家时,诸侯们欢呼雀跃,不知道他们现在后悔了没有? 第781章:被提前的五国相王 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时间来到公元前550年。 去年的冬季,关于“商丘”的战争结果传到“长安”这边。 范国得了一个先胜后败的局面,出征的接近五万大军只有两万左右撤回国境。 先败后胜的楚军并没有追击范军,他们在公子午的领导之下同样退回了楚国。 那一场战争的胜负其实很难定义,之所以说是楚军胜了,原因是范军最先支撑不住撤军,本着谁先跑就是输的原则才说是楚军胜了。 两年的大战让范国丢进去两三万兵力,源于楚国没有成功将宋国灭亡的前提,范国其实是完成了战略目标。 楚军在“商丘”的用兵前前后后加起来超过八万,回到楚国的士兵则是只有三万左右,不看是熬走了范军,看战损比以及有没有完成战略目标,楚国其实是败了。 没错,就是熬,两国都在苦撑。 范国初立,国内的事务一大堆,可能朝堂也有不少亟待解决的麻烦。 楚国则是先前被打击得太狠,在公元前552年到公元前551年动用的兵力合起来约是十四万,保证军队后勤线怎么都要出动二十万左右的民伕,一样是在苦熬。 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下去,范军怎么可能冒着宋国会被楚国消灭的危险撤军?万幸的是楚军在范军主动撤退后,那股子气散了,没有再试图灭掉宋国也跟着撤军了。 在汉国这边的快骑回“长安”禀告战况的第十七天,范国的使节团也到了。 士弱是范国这一次的正使,通报“商丘”战况的同时,汇报“圉”那一线的战局走向。 在士弱的口中,范国挫败了楚国吞并宋国的行动,认为那一战是范军胜了。 吕武没有过多纠缠,无论是运气好,还是范军打得楚军无力再攻宋国,事实就是宋国还存在。 范国将自己的出兵认定是阻止楚国吞并宋国,说得胜了其实没有毛病。 至于“圉”那边的战况,士匄先将“商丘”的范军撤回去,后面才派人通知在“圉”作战的汉军、荀军和晋军能撤了。 以当时两线的战局走向,不太好说士匄有没有要拿汉军、荀军和晋军垫背的意思。 毕竟,“商丘”的范军撤走半个月,人在“新郑”的士匄才派人去通知盟军,而当时汉军、荀军和晋军已经追击楚与多国联军到陈国境内。 若是“商丘”那边的楚军不是撤回国,跑去拦截汉军、荀军和晋军的后路,事态该是什么个展开? 吕武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谴责范国那种视盟军安危于不顾的行为,甚至觉得士匄是故意要葬送盟军。 从那之后,吕武任是士弱再怎么求见都不再面见。 但凡范国的君臣有点逼数,怎么都该认清事实了,及时更换对汉国的邦交态度。 而在荀国那边,不知道是中行吴表现的怂让齐国松懈,还是齐国办事效率不怎么样,极可能也是能力有限,反正齐国要组建联军讨伐荀国的事永远是在进行中。 什么叫“进行中”呢?就是要干,齐国却是卡在了第一阶段或不知道哪个阶段,不见实际出兵的动作。 当前吕武最为重视的是晋国那边。 他原本以为去年韩起就该将事情办了,没想到一年过去还没有听到个声响。 现在,范国跟楚国的交战停了下来,荀国跟齐国的战争不知道能不能打起来,汉国暂时不用去支援范国或是荀国,有合适的时机让韩起办大事吗? “君上!”梁兴一脸出大事的模样。 吕武心中一动,等待梁兴汇报。 梁兴语速极快地说道:“天子遣使赴‘新田’,册封韩起为侯。” 吕武霍地站起来。 有这模样倒不是什么失态,纯粹是吕武被韩起的智慧给惊到了。 “韩起真能藏,周天子也是有点东西啊!”吕武心想。 汉国、范国和荀国的建立是因为功劳得爵,当初解朔、韩起和彘裘也能获得赐爵,从而有立国的资格,后者因为各种原因进行了婉拒。 梁兴并没有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吕武,说道:“亦有天子使节往‘新郑’、‘长安’途中。” 啊? 周天子一下子派出三支使节团,去“新田”册封韩起,到“新郑”和“长安”是想干什么? 吕武第一时间就猜出周天子想做什么,一定是找解朔和彘裘进行册封! 所以了,周天子一天还是天下共主,哪怕自身没有实力,掌握“名”与“器”就能搅动风云。 “要说这一代的周天子聪明,还是傻呢?”吕武内心很是感慨。 梁兴肯定也是猜到周天子想干什么了,问道:“国尉……” 吕武摇头,说道:“且不告知国尉。” 汉国执行了自己的制度,贵族的权利遭到了削弱,一众投奔到汉国的贵族,他们心里肯定有想法的吧? 周天子要册封解朔? 吕武想看一看解朔怎么应对,再好好瞧瞧一众贵族会有什么反应。 汉氏子姓占了汉国八成左右的实力,即便是其余的贵族脱离,人心方面会有些动荡,要说出大事则是不会。 事实摆在那里,有绝对的实力,只要吕武不昏了头脑,什么事情不能面对? 其实,周天子这么搞,会最为难受的是范国。 彘裘是士匄的族亲。 士匄出于对彘裘的补偿心态,立国之后可是划割了不少城邑给彘氏。 另外,士匄对彘裘的提防心有点重,明明让彘裘成为兼任多职的元戎,可是彘裘根本无法履行元戎的职权。 之前彘裘来“长安”出使,尽管已经非常克制,多少还是表现出了不如意,或者叫心态失衡。 “君上?”梁兴问道:“可是天子知晓楚国战败,乃有此事?” 如果说晋国的分家是内部权臣的配合,达到了几乎所有诸侯国想搬开心中巨石的期盼,才让周天子顺水推舟可干了,当前周天子又搞这出是为什么? 极可能就像梁兴猜测的那样,一场“商丘”之战让周天子看到了楚国的虚弱,认清楚国不再是大威胁,王师则是在三戎那边遭遇不败而败,致使周天子又有了搞事情的心思。 吕武没回答梁兴,改了个话题,说道:“韩宗主既已享爵为侯,且遣使‘新田’祝贺。” 成了侯爵的韩起,他会选择自行建立自己的韩国,还是会仍然为晋国呢? 至于说拒绝周天子册封?韩起前一次是认为时机不到,这一次极可能是主动布局,致使周天子想到前一次有人婉拒赐爵,搂草打兔子又给干了。 所以,这一出可能是韩起给整出来的? 在接下来,令吕武没有想到的是楚国那边有使节团到“长安”来了。 楚国正使的规格很高,直接是令尹公子午亲来。 “代我王问候汉侯。”公子午又称呼熊招为王啦? 吕武皱眉,一时间没有还礼。 “我来时,见范国上下群庸汹汹,亦见晋国杀戮不绝。”公子午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问道:“汉侯不知?” 说的是彘裘终究还是有想法,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周天子的册封,搞得范国内部的政局出现动荡;晋国那边的杀戮不会是别的,韩氏开始大肆清除异己了呗。 范国那边的事情,吕武只能进行有限的关注。 吕武最为在乎的还是晋国的大变,尤其是韩起从头到尾都没有派遣使节过来沟通。 话说,韩起到底是怎么想的?时机最合适的时候没有动手,是在等着周天子的配合吗??? 为什么那么说? 周天子的册封必定会让范国和汉国出现内部问题,无法在荀国耍花招,有关于齐国已经集结大军的消息。 所以,韩起不是被动等待,他在主动创造时机啊! 吕武想不明白的是,哪怕韩起取代了曲沃一系,无论是仍然为晋国,还是更换国号为韩国,能扛住汉国、范国和荀国的怒火吗? 好,汉国、范国和荀国暂时都有自己的麻烦,总有解决麻烦的那一天,韩起能在那段时间里将国家壮大到什么程度? 以路程,再看能行走的路线,周天子派出的使节团最晚到“长安”是正常。 吕武对要来长安的天子使节团是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等着看大戏呢。 在暂时阶段,解朔好像并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平日里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该干嘛还是干嘛。 吕武无法百分百确定解朔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能够提前知道消息,要么是派人随时在刺探消息,不然就是源于职权相关。 等事到临头才知道,真心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毕竟,现在又没有报纸、广播和电视,想知道什么消息依靠的是多方打听啊! “楚使前来,所为何事?”吕武问道。 公子午再次行礼,说道:“天子此番祸乱诸侯,无为君之德。我王得知甚觉可笑。” 然后呢? 周天子挣扎了一次,闹出了征讨三戎不败而败的笑话,谁还不知道周王室是彻底不行啦。 已经不行了的周王室,小日子想过得舒坦,肯定不能让某个诸侯一家独大,并且还要削弱周边诸侯,再从远远的地方选个能给予方面的诸侯成为新霸主。 吕武不止一次觉得周天子这一波操作很漂亮,并且还猜出周天子要培养齐国,进而打算强力支援荀国破坏周天子的图谋。 现在,吕武没有训斥公子午,其实已经将态度表达出来了。 公子午能看懂的,他对自己今次前来的任务能不能完成有了更多的信心。 “我王邀汉侯往‘会稽’。”公子午停下来一小会,复又说道:“范侯、齐侯、荀伯皆已愿往。” 真哒? 不能够吧!? 吕武这一刻想的是:“会稽?这么远!” 为什么选在“会稽”,又是去做什么,吕武肯定要问清楚。 公子午笑眯眯地说道:“姬泄心失德,何以为王?五国会盟于‘会稽’,祭拜夏后氏……” 夏后氏?大禹吗? 吕武静静听着,慢慢品出了味道,那是要互相称王,再互相承认王号啊! 第782章:带甲百万 楚国……或者说熊招,搞出这一波操作让吕武有点懵呀。 倒不是说熊招前几年去了王号,当下又把王冠捡起来戴头上,主要是不管诸侯愿不愿意,“东方世界”就是有两个“王”。 也就是不将吴国和越国过家家一般的称王算在内,诸侯不管是认可还是反对,事实上“周王”和“楚王”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 周天子的“王号”是祖宗开创基业得来,各个分封国不承认周王室的“王号”也等于是在否认自身。 楚王的名号则是楚国用硬实力自己赢来,可惜的是办不到姬发的事业高度,也就是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能让天下诸侯承认周王室作为“共主”的地位。 以前,楚庄王熊侣做问鼎轻重的事情,要的是抢走周王室的“共主”地位。 现在,现任的楚国一国之君熊招,不再以取代周天子“共主”的唯一性为目标啦? 吕武心想:“看来楚国是真的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并且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明白抢周王室‘共主’的身份会使某个中原诸侯成为霸主,带着其余列国抗衡楚国。” 再怎么说,周王室的招牌依然高挂,名头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挺好用的。 晋国并不是第一个举起天子旗号,喊出“尊王攘夷”实际搞争霸事业的事情,好些个诸侯国都这么干过,成功的国家就有齐国、郑国、卫国,晋国其实是后来者。 所以,现任的楚君熊招见自己的先辈搞了那么多年没有成功,想着换套路啦。 只要能把不服的国家打到服,能不能成为唯一性的“共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何必一开始就招惹中原诸侯强烈的反抗意识呢? 吕武这一刻很警醒,不是因为其它,主要是范国和荀国竟然没有派人来通气。 范国之前才跟楚国大战了一场,转头答应了楚国去“相王”的邀请。 中行吴口口声声说要侍奉吕武,轮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玩了一手“既定事实”啦? 殿内的人不少,听完公子午所言,起心理剧烈波动的人绝对不少,问题是不见有人站出来讲什么,什么哗然声也没有发出,一个个注视着吕武等待裁决。 “如果周天子肯依仗我,我倒不是不能扛起‘王旗’也玩一玩‘尊王攘夷’那一套。”吕武心想。 关键是连续好几任周天子不是选卫国就是选齐国! 吕武没有当即表态,看向了梁兴。 在汉国负责邦交的是大行令,梁兴也就站出来请公子午先去驿馆休息。 等外人离开,崔杼出班说道:“君上,楚王此举乃是祸乱我家。” 这个“我家”指的是周王室的分封体系。 吕武着实记不得历史上是谁提出“相王”,也不知道到底有哪些诸侯参与,只依稀记得秦国当时不请自到。 分封体系崩溃对汉国有影响吗?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只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这里就要说汉国所处的地理位置,不但取代了秦国,还将魏国和赵国给搞没了,汉国地理位处边角,并且邻国也就周王室、楚国、晋国和荀国。 最为重要的是汉国地处西疆和北疆,并且汉国的军事实力无比强大,要不然齐国也是位处一隅,怎么没办法将小日子过得舒坦? 说到底,齐国的地理位置也在边角,问题是齐国自身的实力不足以抗击外敌。 崔杼讲了不少,总体上就是思想固定且僵化,有点不能接受“天下”一时间多出了那么多的“王”。 “一旦事成,中原诸侯便是一盘散沙,必成楚国一家独大局面,再为楚国各个击……”崔杼说到一半自己停了下来。 是呢,以前虽然也存在互相竞争,名义上不是还有一个“共主”吗? 要是每个人都是“王”,代表脱离了周王室的体系,不再有“香火情”作为基础,一块玩耍的防备心绝对会更强烈,甚至是变得更为赤裸裸。 只是吧,崔杼说各个击破,是不看好汉国的实力,认为汉国终有一天也会是楚国的菜吗? 崔杼没将话讲完,该听出来的则是一个没差,不少人用诧异的表情看过去,少部分则是露出了一脸怒容。 “大汉之强,不弱于楚,乃至更盛。”解朔讲这话的声音很大。 国尉担负全国年龄合适和身体状况达标者的训练任务,怎么可能不知道国家能拉出多少兵力? 解朔又大声说道:“如君上允准,大汉尽可带甲百万,何惧于楚?” 这一下崔杼有点懵逼。 连带大多数文职体系的官员傻了眼。 多少来着? 百万??? 我了个尼玛,汉国竟然能拉起一支百万人数的军队!? 真的假的??? 是真的,只是真的拉出一支百万大军,汉国很大概率是离崩溃不远了。 那可是一百万人去参与拼杀,代表着优质劳动力全去当兵,后方只剩下老弱妇孺在生产。 历史上的秦国一再暴兵,动辄就是拉出五六十万、七八十万的大军,为什么没有崩溃? 那是因为商鞅变法之后,秦国花了一百五十年以上的时间来打基础和进行积累,平时的国帑和国库储存,花了又能及时得到补充,再来是耕战制度已经得到巩固,自然是撑得住。 汉国才建国几年?吕武目前只搞了“战”的制度,“耕”的制度还没有搞,哪能承受拉起百万大军的代价。 不过,带甲百万听着挺带劲。 回过神来的众臣都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能知道起什么效果了。 崔杼呐呐地呢喃道:“此便是新政成果?” 不再是贵族拉出兵力,转为年龄合适的国人都在可征召范围,兵源肯定是会猛增。 在汉国目前的阶段,带甲百万其实很虚,人数能凑得出来,兵源素质方面的质量则是会很堪忧。 汉国绝对的精锐当然是拱卫“长安”的那一万五千常备军,再来就是持续使用的三五万边戎骑兵部队,然后才是作为阴氏时就有的四五万“徒”和“羡”了。 崔杼一改之前的态度,必须为刚才的错误进行补救,对吕武行大礼,洪亮声说道:“如此,可相王!” 谁都不用虚? 局势当然是越乱越好! 汉国要是能在某一天成为天下之主,凭什么当小弟? 众臣紧随其后,一起行礼,再异口同声:“相王!” 第783章:从今以后各玩各的 吕武认为历史进程被快进了,然而现在有数几个诸侯绝对是胆子最大的时刻。 他们已经打破了好些传统,可能是处在思想迷惘阶段,也能是觉得传统被打破就玩起了破罐子破摔。 事实就是那样,人变得毫无顾忌之后,哪能不玩得更野呢? 换作是再过上一两代人,后辈又习惯了一种秩序,免不了心中添加枷锁,局势和环境也不允出现大变。 以历史进程来看,目前绝对是“东方世界”人心思变和局势最为混乱的时候。很多诸侯惶恐不安想要寻找新出路,环境不乱就奇怪了。 “吕光竟然也答应相王?”吕武其实比较不理解这个。 齐国已经展开变法,挖掘出了自身不小的潜力。 在以往,齐国就非常崇尚技击,只是缺乏团队合作。 军队追求和讲究的就是团结协作,每一个人都是螺丝钉,为了整部战争机器而服务。 个人武勇在斗殴上可能很有用,上了战阵个人的武勇价值将会被无限降低。 很多演绎作品一再描述某位猛将怎么个强无敌,聪明的作者和编剧大多是用跟敌将单挑来进行人物侧写。正常位面的猛将顶多也就是百人敌,还是将敌军胆子吓破的那种情况,不是说那位猛将兄面对一百个敢战之士。 再能打,敌人不感到害怕,信不信上去顶多杀几个,然后被乱刀砍死? 拿真实存在的中华第一神箭手养由基来说,他之所以有这个名号,不是一人面对双位数以上的敌人打出来,其实是春秋有“致师(单挑)”的习俗,用敌军猛将的小命来成就自己的名声。 养由基要是一对多,远距离能一个接着一个射杀,要是被双位数以上的敌人近身,想一想会是个什么情况? 当然,养由基的近战技巧肯定也有,再加上“将”级别的防具,对付三五个敌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吕武比较纳闷的是周天子明明要扶持齐国,齐君吕光怎么会答应相王呢。 “应该是征讨三戎让吕光看到周王室什么都不是?”吕武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更大的可能性是,晏婴跟吕光讲道理。 比如周王室不行了,现阶段的大多数诸侯也不拿周天子当一回事,拒绝楚王熊招的相王邀请,会变成展露出齐国要当下一个中原霸主的雄心壮志,不但会遭到中原列国的抵制乃至打击,楚国绝对会跟齐国没完。 得到答复的公子午离开了。 吕武在等待的荀国使节和范国使节,包括韩起的使者,几乎是前后脚来到“长安”。 荀国面临的威胁比较清晰,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无非就是齐国纠集几个诸侯要一块揍荀国。 范国内部则是出了问题,士匄一个处理不慎,不是国家分裂就是爆发内战。 大概也是内部的问题比较大,才让士匄答应了相王的邀请,想借这个机会跟楚国缓和一下紧张局势。 韩起?现在是韩侯了。 吕武选择优先接见韩无忌,等着给出一个处理结果。 “汉侯,今岁我便迁徙,约定之城邑尽归于汉。”韩无忌先提到这个。 吕武有点意外,没有想要毁诺啊? 搞出那么多事情的韩起,原来是担忧汉国在韩氏取代曲沃干点什么,才会有那么曲折的布局吗? 吕武不会去过问韩氏有没有打算跟范国或荀国履行承诺,只跟韩无忌谈了两国之间的事情。 一旦汉国得到韩氏的旧土,汉国的势力范围将会向东推进到“新田”边上,仅剩“荀”地的相隔了。 很久之前,开口要韩氏封邑的吕武只是试探韩起,没想到韩起会答应下来。 韩氏取代了曲沃,他们会换一个都城吗? 如果韩起不换都城的话,“新田”就在汉国势力范围边上,他能睡得了安稳觉? “我需汉侯相助。”韩无忌看着吕武,有些紧张,又带着祈求,说道:“我赠土予汉,唯求汉侯襄助说服范侯、荀伯少要城邑。” 啊? 也就是,韩起不准备履行对士匄和中行吴的承诺,使用的方式是利用汉国去压服范国和荀国? 吕武必须想清楚,比如韩起是不是制造汉国跟范国、荀国的矛盾。 那还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并且还展现了韩起的聪明才智。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一连串的大战中,汉国尽管派兵支援范国,兵力损失方面却是不多。 汉国不像范国和荀国面临那么强烈的外部威胁,肯定有足够的余力干涉韩氏,乃至于裁决韩氏的生死。 在吕武的注视下,韩无忌行了一个大礼。 “往后,韩国愿奉从汉国。”韩无忌说道。 是的,韩起还是弄了新国号。 所以是晋国还存在,但是仅仅剩下“绛”这一座城和周边几个邑、邦。 晋国公族再一次被清洗,绝大多数公族封主成了亡魂,他们的财产变成了韩氏的财产。 如果硬要有个比较,依然存在的晋国已经沦落成跟许国差不多的国家,也就是最多只剩下一两万人,比许国好的是能固定在一个地方不用举国流浪。 得知这件事情的吕武一度很唏嘘,只是那种唏嘘很假,不知道有没有人被恶心到。 吕武从这一件事情的发展看清楚了韩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认定士匄的聪明是假聪明,中行吴的谨慎是真谨慎,韩起则是一个聪明又不啻于使用任何手段的人。 收这样的人当小弟,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某天可能被阴还敢收,该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 吕武笑着说道:“共勉罢。” 这是收了? 韩无忌大喜,再次行礼,复道:“吕光受邀相王。” 还是那句话,周天子不管是看好齐国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打算扶持齐国成为下一个中原霸主。 然后,吕光接受熊招的邀请去“会稽”相王,跟吕武、士匄、中行吴相比的话,吕光是对周天子做出更恶劣的背叛。 韩无忌说道:“如汉侯有意,我可代为转圜?” 说的是吕武有没有帮周天子扛旗的想法,有的话他们家还是能操作一些的。 吕武不是姬姓,最大的可能是被周天子用完就丢。 换作是之前诸侯对周天子的名号至少还有敬意,说实话吕武会愿意扛旗。 现在嘛?有数的几个强国明显不拿周天子当回事,甚至到了连演都不演的地步,预示着周天子旗号的价值被降到最低,接过那杆大旗能够得到的便利没多少,麻烦则是会非常多啊。 吕武说道:“我亦往‘会稽’相王。” 这一下,韩无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完蛋! 原来汉国也打算跟周王室撕破脸。 那么韩氏跟周王室存在非凡交情的价值还能剩下多少? “那……”韩无忌小心翼翼问道:“范侯、荀伯……” 吕武就当没听懂韩无忌是要问什么,说道:“亦往。” 韩无忌想说的是汉国帮韩国去跟范国和荀国交涉城邑的事情。 “今日且这般。”吕武选择了送客。 韩无忌一再欲言又止,发现吕武的态度很坚决,只能行礼告退。 没有多久,梁兴走了进来,说道:“君上,已与范使、荀使接洽。” 吕武事先就让梁兴应付了事,不会答应范国或荀国任何的要求,用这样的态度回击范国和荀国答应楚国相王没有沟通的事实。 当然,不是吕武自认老大,完全是三家事先约定有大事需要进行沟通,相王毫无疑问并不是什么小事。 在吕武答应公子午要去“会稽”相王前,一些该有的手续吕武并没有缺失,派人去了范国和荀国。 要不要去“会稽”相王这件事情,士匄或中行吴肯定无法对吕武的决定有所干涉。 有进行知会和没有进行知会,又是两码子事了。 吕武那是在履行三家的事先约定,表明自己守承诺的同时,又将对范国和荀国的不满表达出来。 “你亦需往‘会稽’。”吕武说道。 梁兴是汉国的大行令,那种场合肯定需要人在现场的。 没有得到接见的范国和荀国使节怎么着急,不关吕武的什么事。 得到接见却是不尽人意的韩无忌后面一再请求谒见也被拒绝。 吕武不爽是真不爽,会这么做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让三个国家好好思量应该来怎么对待汉国。 那个“会稽”远在东南,算地界是在越国境内。 要前往参加相王活动的话,离得比较远的吕武不能在时间上过多耽搁。 所以,等某天范国、荀国和韩国的使节听说吕武出城已经带着大军离开,心情绝对无比复杂。 从汉国要去越国的路程非常遥远,可以选择的路线在事实上并不多。 可以不途经太多的国家,选择走伊洛之戎那边的路线进入楚国。这样就是一直在楚国境内,中间不用路过其它列国,直接去到越国。 另一条则是走中原人南下的路线。这样吕武就需要经过韩国、周王室、范国、宋国、徐国、吴国才能最终抵达越国。 吕武的选择是走途经国家多的路线,打算沿途领略一下各国的风光,看看各国黎庶的生活水平,以此来对列国有更多的了解。 这一次南下,吕武带走了常备军中的一万,另有两万骑兵,一概所需和粮秣足够半年之用。 而在吕武走后,身为太子的吕阳也第一次担负起了监国的重任。 第784章:汉国太子 吕武东出,随行的还有韩无忌等韩人。 来自范国和荀国的使节团没有走,他们直接说明为什么留在汉国,理由是想就地领略汉国变法的过程。 其实吧,汉国的变法没有历经多久的纠扯,吕武在立国的那一刻起就执行新制度,最难的这一部分完成,后续的变动就是水到渠成,要说有什么麻烦,仅仅是让大家适应而已。 外人来观察汉国的变法,看不到什么轰轰烈烈的场面,他们还无法参与到汉国的行政体系,能不能看出一些什么就很考验观察者的智商了。 “一切如旧,要事可来禀告。”吕阳第一次监国,感到很激动,却是有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成为太子之后,吕阳能做的事情比当宗子时还少,平时除了学习,就是观看一些吕武处理过的政务了。 观看行政记录是每一位太子必然经历的事情,只要是让他们看一看自己的父亲对待什么样的政务是怎么处理,从中去汲取一些治国的经验。 “去岁修渠,长约十四里,半途河床重修?”吕阳并不知道修渠是怎么修,光是从文字上仅能了解一个模糊的大概。 汉国现在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汉氏子姓持有,修建一些国家工程根本不用跟某地的贵族沟通。 吕武奋斗初期,作为儿子的吕阳还小,基本上没有参与过对家族的建设。 到了十四岁,作为父亲的吕武很狠心地将吕阳丢到了秦国,当时因为秦庭还在,吕阳重视的是军事,也就对内政事务忽视了。 “一再听君父提到‘渠’之重。如渠修成,我家无有缺粮之忧?”吕阳问话的对象是葛存。 在吕武没有离开“长安”前,一再叮嘱吕阳多看多听,别不懂装懂,不懂就要问。 那个时候,吕阳立刻明白监国一样是个学习过程,并不是成了监国就能对任何事情指手画脚。 葛存思考了一下,答道:“‘渠’全长三百二十里,如不广征徭役,或需十五年修成。‘渠’一成,汉川必为大汉粮仓。” 怎么修渠,工程规划以及注意事项什么的,葛存并不是不懂,可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跟吕阳说那么多。 难道不是那样? 一国之君吕武今年四十六岁,看身体状态明显还非常健康,不可能撑不了十五年的嘛。 十五年或者更久远的之后,也就是某一天吕阳接位登基,“渠”已经完工并且投入使用。 哪怕是要在其它区域修“渠”,还能是一国之君的吕阳亲自去修?臣子商议出一个计划,吕阳决定要不要修也就是了。 人主嘛,什么都略懂一些也便是,精通则是非常没有必要。 身为人主更需要的是懂得怎么用人,能做到知人善用一般就不会差。 之所以还要什么都懂一些,主要是不能让人主连臣下在糊弄都看不出来。 当然,葛存不是因为上面那些道理才不跟吕阳讲清楚怎么修渠。 说到底,葛存是吕武的臣子,并不是吕阳的臣子,他们这种大臣最不应该的就是分不清怎么去侍奉国君和太子。 吕阳也不傻,一些事情看破不说破而已。 另外,吕阳有没有想过出城溜达呢?有!只是忍住了。 监国是什么?不就是作为国君的老子不在,太子儿子这个“备胎”除了看家之外,还有随时接位的需要嘛。 平时吕武并不限制吕阳的活动轨迹,只要不是搞突然失踪,得到允许之后还是能到处溜达的。 吕武是学西汉时期对太子的培养方式,不会将太子关在宫城限制得死死的,不说是让太子外出了解民情,别搞得以为天只有宫城之上那么宽就好。 其实吕武还是心不够狠,不然就学秦王培养太子那一套。 历史上的秦国,不知道是时势使然,还是刻意为之,秦王的嫡长子总是要历经很多磨难,要么是被丢到民间去,不然就是到国外当质子,少有能自小在秦宫过安稳日子的秦太子。 这些个秦太子不是长在深宫,很小就能体会到什么叫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心志自然也就更成熟一些,再加上必要的培养,成为明君的几率肯定更大。 自东汉之后,不是新王朝的前三代,从太子晋位成皇帝者,少有明君出现。 前三代的是家族艰难创业,二代怎么都历经过建国阶段,还能好好地教一教第三代,对于文武官员的压制也不缺。 一个王朝越是到后面,随着立国的时间越久,不是文官崛起,就是武将跋扈,必然形成对君权的压制。 而很多太子从出生到继位,估计连一次出宫的经历都没有,怎么去跟文武官员斗啊? 一些想将权力夺回去的君王,他们有那样的想法和行动,一般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 吕阳在成为太子之后并不快乐,以前还能参与家族产业的建设,甚至能率军东征西讨,身份变得越加尊贵,能做的事情却是变少了。 “说是监国,还真的只是‘监’,什么都不能干涉,只能光看着。”吕阳看着正在讨论要不要对三戎之地增兵的大臣,心志多少有些消沉。 讲实话,哪怕是一开始有被吕武叮嘱,吕阳还是想做点事情。 等到真正开始监国,吕阳明确发现一帮大臣看着很尊敬,实际上也只是尊重,礼仪上无可挑剔,实际上没拿自己当回事。这种体会对他来说很是糟糕。 “国家,增兵三戎之地一‘师’,允准否?”解朔问道。 刚才有些走神的吕阳实际上没听仔细,一段时间的监国经历都让他有点条件反射了,说道:“诸臣若觉妥当,本宫无异议。” 怎么是用“本宫”来自称?这个就没错啦! 从西汉到有明一朝,只要不是太过于奇葩,或者是异族政权,太子都是用“本宫”这个自称,要么就是自称“孤”了。 当然,里面也有例外,比如被文官压得死死的两宋,他们家的大领导被称呼为“官家”或“大家”,大领导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自称“朕”,平时用“我”或“吾”;太子的话,有史记载就是自称“我”或“吾”。 到了“我大清”之后,一开始是使用满人的自称,后来逐渐汉化,搞到了妃以上(包括妃),对下及对平等位份可以自称“本宫”了。 一帮汉国的大臣,不少人其实能看出吕阳刚才走神了。 有人皱眉。 有人无所谓。 只是吧,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心里则是多少觉得吕阳有点不靠谱。 听都没听明白,问一问又怎么了?好过连讲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就表态呀。 这一刻,吕阳则是在想:“君父到哪了?” 第785章:好惨的一个人 吕武到哪里了?他们的队伍在八天前路过韩国,经由“虎牢”到了范国的“黄崖”附近。 这里距离“新郑”也就不到三十里,算是广途大道的路线。 一般情况下,大军或是商贾也是走这一条路线,比如以前晋军多次威逼“新郑”就是走这边。 吕武并没有进入沿途经过的城池,每每路过一座城池还是会有当地的贵族前来问候。 从晋国跟随范氏到新国家的贵族比跟随汉氏要多。这是因为范氏怎么都是个老牌贵族,有那么长的时间来经营,人脉更广,能够互相信任是一件比较正常的事情。 汉氏子姓是吕武亲自发展起来,尽管吕武也很用心在经营,并且还借着职务的便利一再与人方面,由于家族历史着实太短的关系,成效其实也就那样。 要不是吕武崛起的速度过于迅猛,使得很多贵族有一种趋炎附势的心态,再加上解氏和崔氏愿意追随汉氏,跟随吕武一起建立国家的贵族肯定还会更少。 从晋国出去建国的三个家族之中,荀氏是贵族追随最少的家族。这里面的锅要落在智氏身上,也就是智瑩风光时表现得过于贪婪,间接影响到了荀氏整体的风评。 “范举国态势紧张,大有战事一触即发姿态?”吕武用诧异的目光看向梁兴。 在之前,梁兴按照邦交的基本礼节,作为使节去了“新郑”谒见士匄,亲自在“新郑”见识到了局势的紧张。 吕武明知故问道:“彘裘何在?” 周天子要敕封彘裘为侯爵,一下子让彘裘和士匄的矛盾爆发。 得到敕封的彘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不知道是心动了,还是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士匄的不满,反正让范国的局势变得非常紧张。 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遭遇到公室出现这样的状况都会让局势变得紧张,不以某个公族成员实力强弱,内部纷争被掀开不提,还拿剑一捅再捅,人心方面的冲击力度会很大。 彘裘在作为晋国“卿”的时候就有自己的家底,实力肯定比不过士匄,甚至算是作为宗主的士匄实力的一部分,但事实上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绝对弱势。 “寡人所知,‘原’、‘共’、‘雍’、‘凡’……八城、二十六邑、过百之邦为彘裘所有?”吕武再一次明知故问。 那些有的是本来在彘氏名下,大约三成是后来士匄分赏给了彘裘作为补偿。 梁兴陷入了沉思。 比较不靠谱的推测,彘裘现在手头的实力应该占范国的两成左右?没有外部势力干涉的话,哪怕是范国不属于公族的贵族保持中立,兵戈相见肯定不是士匄的对手。 “彘裘乃是故作姿态,逼迫范侯复又补偿?”梁兴问道。 可能吧,但是可能性不大。 如果彘裘真的是那种想法,只能说有点蠢了。 不过,看彘裘还是没对周天子的敕封做出明确回复,看着的确不像是个聪明人。 发生那样的事情,彘裘要么第一时间答应,不然就该果断拒绝,拖着是最傻的选项。 吕武有想过是不是士匄和彘裘在配合着演戏,想看一看范国内部的贵族,还有外部势力,会不会干涉范国的内政。 真是这样的话,彘裘上一次出使“长安”就是表现出了非凡的演技,用以试探吕武的态度,也等于士匄无比忌惮汉国。 吕武等人一路走过来,途经韩国时看到的是战后的破败,以及人心上面的混乱。 这种状态汉国也历经过一段时期,只是很快被吕武执行的新制度吸引,没有能够让有心人干点什么,举国上下的注意力转到怎么获得爵位,再能够拥有自己的私产。 同理,范国和荀国也有那么一段时期,有没有收拾好人心看各自的能力了。 现在的情况对范国来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多的矛盾在同一时间爆发。 所以,真的是士匄和彘裘在配合演戏,吕武会由心地佩服士匄的胆气。 这一次,吕武并不打算亲自去“新郑”拜访士匄,重新启程之后特地绕了一下路,走“锁”那边要去“制田”,再走“鄢陵”,然后一路向东前往宋国。 “汉侯。”彘裘进行问候。 彘裘的穿着有点怪,进了大帐才将遮住头的斗篷掀开,露出了一脸的疲惫。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武已经刻意在避,连士匄发出热情的邀请都没有前去“新郑”作客,更没有同意士匄一起南下的提议,结果在“鄢陵”被彘裘追上啦。 能进入大帐?那肯定是得到了吕武的同意。 “先请就席。”吕武在猜测彘裘过来是为了什么。 彘裘却是行大礼,近乎于喊,道:“汉侯救我!” 闹啥? 是士匄要杀彘裘吗???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之前彘裘就是待在“新郑”,哪怕是遭到了士匄的囚禁,能跑出来怎么是来找吕武,不是跑回自己的封地起兵呢? 吕武满脸诧异,问道:“因何如此啊?” 彘裘总该讲个清楚明白,才能让吕武最终决定到底干不干涉吧。 吕武只是听了个大概。 事实是,彘裘在“新郑”并没有遭到囚禁,然而士匄却是瓦解了彘氏,等于说彘裘在这一场范氏内部斗争中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 听着好像很简单,对于实际参与者则是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凶险,过程也绝对充满了曲折。 吕武心想:“周天子没有搞这出前,源于彘裘表现出来的不满,肯定让士匄有不小的提防心。彘裘作为使节去了‘长安’,还待那么久的时间,足够士匄进行布局了。” 说到底,彘氏是范氏的小宗之一,士匄有权干涉彘氏的事务,并且彘氏的一大帮人也不觉得自己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家族。 这种现状就看彘裘懂不懂经营,没有抓住归属彘氏的人心,太容易让士匄干一点什么了。 有些听懂了的吕武问道:“你需流亡于汉,寻我庇护?” 彘裘再次行礼,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一下子让吕武变得目瞪口呆的同时,还觉得很好笑。 真的是太闹,太搞笑了。 尽管是小宗之主,彘裘平时都在干什么呀?能弄得让士匄对彘氏来个兵不血刃,该说彘裘太蠢,还是士匄太聪明? 以吕武对士匄的了解,没看出士匄有真聪明,倒是士匄看着挺莽的。 “我实败于楚,族中上下效忠主宗,屈服于匄。”彘裘讲出了缘由。 哦,范国承认不如楚国,范氏的族人在国家与彘裘之间,选择了国家,将彘裘抛弃了? 吕武开始能够理解彘裘为什么能安然来到这边,一定是士匄赢得太容易,哪怕仅仅是为了表现出顾念同族之情,能不杀彘裘就不杀了。 换作是彘裘与士匄斗争得旗鼓相当,赢的一方绝对会杀死落败的那一方,免得事情再起反复。 另外,士匄能放彘裘过来找吕武,极大的可能是希望吕武能够收留彘裘,里面有没有什么试探,不太好说了。 吕武说道:“些许事情,寡人应当讲明……” 两个人之前的身份不是君臣,见面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多少能聊一会。 彘裘入汉,若是以前再怎么都会安排一块封地,也就是彘裘依然会作为贵族;现在嘛,汉国执行新制度,一切是用功劳来说话。 吕武还是要详细讲解一番的。 听后的彘裘应该是觉得没有受到礼遇,以至于脸色有点难看。 “制度如此,非不授也。”吕武说道。 彘裘沉默了。 吕武又说:“裘有才,我知也。可先为我客卿,必斟酌使之,来日立功以为新贵。” 话都说到这一份上,等于吕武给出了新的选择。 彘裘愿意待在汉国就待,还是去投奔其他列国也行。 认真算起来,彘裘还真是挺惨的。 士鲂死了,彘裘继承了遗产,没有功劳而成了晋国的“卿”之一。 在当晋国的“卿”期间,彘裘实际上并没有建立功业,后来更是被士匄压得死死的。 好嘛,没有展现出能力,又觉得自己一再吃亏,闹到现在得了孤身流亡异国他乡的下场。 彘裘好歹曾经是晋国的“卿”,就问惨不惨吧。 走了,彘裘不止是离开吕武的大帐,到外面思考了很久的人生,没有亲自向吕武告别,也没有说要去哪里,反正是离开了。 后面,吕武想了想还是派人去向士匄说明彘裘的去向,免得彘裘离开之后死了、失踪了,账算在汉国身上。 当然,不是汉国怕了范国,纯粹就是不能平白无故背锅。 吕武对彘裘的离开挺能理解的。 现在虽然是礼崩乐坏了,除了汉国之外,其余列国有贵族前来投靠,国君就算是充大方也会礼遇对待,给一块或大或小的封地,再给予高或低的官职。 彘裘之所以离开前还想了想,估计是想明白自己的能力也就那样,留在看功劳决定身份高度的汉国不但会一事无成,还会被笑话没有能力。 所以了,彘裘选择去其他诸侯那边看看。 吕武对此只有一个看法,从彘裘的选择也知道已经认命,范国的内乱没有爆发就已经结束。 至于说彘裘会不会就此恨上汉国……或者说吕武?谁知道呢。 第786章:诸侯汇聚 吕武的队伍在“商丘”西北方向六十里碰上了荀国的队伍。 当然不是双方事先不知道对方情况下的遭遇。 吕武有骑兵作为先导,而骑兵会外出三十里到处活动,人数少或许不觉得是异常,发现大队肯定会及时进行汇报。 一直到双方进入互相可视视野范围内之后,荀国那边的队伍才有点反应,是不是能推测荀人之前并不知道汉国这支队伍的存在? “彘裘寻我,我纳之,分封于‘柯’。”中行吴对吕武说道。 他们能在一块聊天,当然是因为汉国与荀国的队伍进行了合流。 现在其它的东西很难看得出来,态度上中行吴对吕武表现得一如往常那般恭敬。 吕武带着一万常备军和两万骑兵南下。 中行吴则是带着两个“师”南下。 从这里其实能看出一些东西,不是说吕武没有安全感或怕死,也不是中行吴胆子大,其实就是汉国面对的外部威胁不强,荀国受于齐国的压力无法让中行吴带更多的军队南下沿途护卫。 南下的荀军,以吕武来看质量只能说一般般,只说明荀军精锐被中行吴留在国内了。 吕武轻声说道:“如此,以后再无彘裘,世间再添一柯裘。” 以习俗和规则来算,事情就是那么一回事。 中行吴一脸的无奈,说道:“我本意劝裘往楚,奈何?” 这是担忧收留彘裘会让士匄有什么负面想法? 还是说,以前晋国的贵族习惯于逃亡楚国,不应该打破这个老传统? 他们结伴而行,差不多抵达“商丘”时,汉国这边有骑兵来报,说是后方发现了范国的大队。 没意外就是士匄南来,应该还是刻意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范国风波骤停,想来必使天子、诸侯失望?”中行吴这是在试探吕武有什么想法。 尽管情报来得有些慢,吕武还是搞清楚了范国这一场风波的大概。 根据情报显示,士匄是得到了宗亲士弱和刘明的全力支持。其中士弱的出力最多,不断游说裘氏的一些实权人物,才将裘氏从内部瓦解。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彘裘能力不行,并且极度缺乏人格魅力,要不然怎么都能挣扎一下的。 吕武没有回应中行吴,目光打量着前方的“商丘”。 一直以为自己是老大的士匄做出一些违背诺言的话,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倒是一直以吕武小弟自居的中行吴玩了嘴巴上一套,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套,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挺会玩的。 士匄和中行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伤了吕武的心。 以前都在晋国当“卿”就是那么一回事,有了各自的国家之后,诉求方面的分歧只会更大,真的相信会严守承诺才是傻呀。 三人之中的吕武最为惬意,能玩得更明白一些,为得也是占道义上的优势,并不是真的打算遵守承诺。 所以了,一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吕武跟中行吴见了面,一句责问都没有。 何必呢?保持互相之间的体面,选择各自的需要,蛮好的。 这一次吕武怎么没有插手范国,比如说帮着彘裘夺权、夺位或立国,反正就是把范国搞得乱七八糟?不是不想去做,是做了对汉国没有好处。 短期之内汉国没有横扫天下的实力,不但兵力不足,后勤供应也难以维持。 再则说了,吕武深知汉氏子姓的根基也还不够稳,花十来年时间将汉川渠修好,也储备了足够多能做事的官员,到那时才是吕武奋力东出的时间。 所以,当前阶段汉国需要蛰伏,必然会酌情支援范国,连带对荀国的支持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考量。 “汉侯、荀伯,使我好赶。”士匄看着一副精神气爽的模样。 士匄几乎没有花什么代价就解决了内乱,的确也该意气风发,又说道:“宋公竟未出城相迎?” 是啊,宋君不但没有出城迎接,并且宋国也没有派出大臣前来问候。 这是宋国又搞幺蛾子了,无法阻止汉国、范国、荀国和楚国、齐国搞相王的活动,难道还不能装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吗? 关于相王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大多数诸侯选择了装聋作哑,只有鲁国和曹国在上蹿下跳。 鲁国蹦跶谁都不意外,反正鲁人就是那样。 曹国未必有多么爱戴或看重周天子的权威,晋国被分割之后的惯性作死而已。 “寡人遣人前往训斥宋君!”士匄一副不爽的作态。 吕武和中行吴就静静看着士匄表演。 上一次楚国要灭掉宋国,范国出兵宋国进行了不是救援的救援。 当时,宋国并没有选择集结大军跟范国合兵一处,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各处城邑需要驻兵防守,着实没有多余的兵力跟楚军进行野战。 去年一战之后,宋国表示了对范国的臣服,士匄怎么去对待宋国都在规则之内。 “呵呵。”士匄不是讪笑,要说这笑有什么意思,大概就是emmmm吧。 汉国和荀国的队伍已经从“商丘”那边获得补给,人家宋国君臣就是白送,用这种行为求个相安无事。 当前汉国和荀国对宋国没有想法,肯定不会额外生事。 士匄估计是觉得不能在吕武和中行吴这边丢了面子,还真派人去训斥宋国君臣。 “此次相王,二位如何看?”士匄问道。 中行吴最先回应,讲了一大堆,大多是云里雾里的玩意,说了等于没说。 吕武有点听不下去,说道:“楚视汉、范、荀、韩为一体,相王为瓦解我等同盟罢了。” 里面的“韩”本来是“晋”。 “可笑!”士匄当然不是骂吕武,又说道:“即便称王,我等仍为多国一体,岂能瓦解。” 如果说现在谁对相王最为感兴趣,无疑是士匄了。 以前周天子要敕封彘裘就是为了从内部瓦解范氏,一次没有成功,后继又搞了一次,可以想象士匄有多么痛恨周天子了。 行吧,周天子连续要搞范氏? 士匄自己可能想不出怎么报复,直接出兵攻打周王室的心都有了。 当然了,周王室的脸虽然丢尽了,有诸侯出兵攻打还是一种以下犯上,但凡范氏内部还有人保持理智,怎么都会极力阻止士匄的。 好家伙,熊招想了一出相王,不就正中士匄下怀了嘛。 士匄问道:“周王亦出使‘长安’敕封汉国尉?” 呐,直接喊“周王”了。 吕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道:“不知也。” 骗鬼啊! 周天子搞得轰轰烈烈,会不知道? 吕武又说道:“朔上禀‘夏阳’出匪患,有周人遇匪而亡,无一幸免。” 那个“夏阳”也被称呼为“下阳”,目前是解氏的封邑之一。 周天子派出使节团要去敕封解朔,对吧? 然后,那支周王室的使节团在解氏的封地死了个干干净净,其实就是解朔给出的答复了。 解朔的这种答复方式很决绝,还对着周天子的脸左右开弓,甭管是不是被逼的,反正吕武心里再怎么怀疑解朔的忠诚都不能表现出来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吕武就是演,他跟解朔怎么都要演一出善始善终,待遇方面还不能差,要不然谁还肯效忠汉氏子姓? 士匄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心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解朔一比,彘裘简直是蠢到没边了。” 中行吴看着满脸笑意,心里在想则就不清楚了。 汉国、范国和荀国的队伍在“商丘”完成会合? 士匄派出使者前往训斥宋国君臣,还是没能把宋国君臣给逼出城池。 要不,范军干脆攻打“商丘”来展现威仪?真这么干就是神经病啦。 所以是,士匄自己弄了个没脸,往后的好几天都不快乐。 他们并没有在“商丘”多耽搁,来到“彭城”这边遭遇了齐国的队伍。 “待寡君问候汉侯、范侯、荀伯。”晏婴是作为使者过来。 这个“彭城”属于徐国的地盘。 徐国君臣跟宋国君臣采取一样的态度,要补给白送,出城相迎,又或是邀请入城招待,属于没有的事。 到了“彭城”这边,再往南就该是进入吴国的地界。 他们从楚国贵族的口中得知楚国的队伍已经在“芜湖”那边。 至于为什么“彭城”这边会有楚国贵族?楚国对周边国家的威慑力度很大,也就让楚国贵族很喜欢到周边邻国耀武扬威,搞得南方诸侯不堪其扰。 吕武问晏婴,道:“可愿一同南下?” 晏婴估计没想到吕武会有这么一问,代表齐君吕光之前没交代,还是说道:“汉侯盛情,寡君怎敢辞?” 哟呵! 态度这么谦卑呀? 按照道理来说,汉国位处西边,齐国处在遥远东边,不用这么怕的。 士匄就对中行吴低声说道:“汉侯两次率军攻齐,齐人深惧之。” 中行吴说道:“我闻齐国效仿汉国变法,当是有求问之心。” 说到变法,士匄或许不那么敏感,直接对上齐国的中行吴更有体会。 齐国明明眼见着马上要不行了,执行变法却是爆发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可见变法不但有用,还让齐国找对了变强的方法。 中行吴也想变法,比较要命的是一帮宗亲在阻止,由于齐国的威胁比较大,又导致他不能让荀国内部爆发出太大的矛盾,只能不甘的安耐下来。 士匄低沉地说道:“我亦寻求图强,然……公族多有顾虑。” 中行吴还没有跟士匄提到收留彘裘的事情。 不管士匄知不知道那一回事,反正也没有提。 变法嘛,肯定会让既得利益者出现损害,范国和荀国都有一大帮公族,遭遇到相同的阻力了。 其他的列国,有心变法的国君情况更糟糕,不但有公族阻止,非公族的贵族知道郑国变法是损害了谁的利益,不说变法还没事,一说变法就该是一片沸腾。 像是难兄难弟的士匄和中行吴面面相觑之余,看着跟晏婴好像很聊得来的吕武,内心里满满都是嫉妒。 第787章:吴国可怜吗? 熊招为什么会选择在“会稽”进行相王? 如果说是为了祭奠夏后氏……也就是大禹,楚公室一脉跟大禹好像关系不大吧? 再则说了,除了特定的节日,又或是个别几个诸侯,没谁会想去祭祀大禹的。 汉国、范国、荀国、齐国的队伍合流,等于要参加相王的四位诸侯在同一支队伍,有那么点北方诸侯“合一”的意思,不知道楚国那边会不会多想。 “吴国仅存一隅,再失‘五湖’则亡也。”士匄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会更关注南方的动向。 那个“五湖”后世被改名成为“太湖”,是指很大一片的区域。 吴国的大城很少,有数的也就那么几座,大城不多,“邑”级别的城池同样少,吴人将“邦”级别的定居点弄得到处都是,一般还是选择山林环境栖息。 当前楚国将吴国逼得仅剩一隅之地,不代表楚军攻占的吴国地盘就是楚国的固有领土了。 属于沦陷区的那些部分,山林里面躲藏着非常多的吴人,他们在吴国陷入绝对颓势的时候躲着,等待吴军开始反攻就会从山林里钻出来。 楚国跟吴国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战争模式跟中原诸侯较量,乃至于跟南方诸侯较量,其实都不一样。 别看吴国现在很多地盘沦陷,抓准时机短时间内就能光复。 同理,吴军哪怕是占领了楚国的城邑,只要楚国反应过来,吴国的占领军大多数时候是提早灰溜溜跑了。 楚国和吴国的抗衡,哪怕是其中的一国被灭,复国又迅速驱赶走侵略者,历史上就反复发生了几次。 吕光讶异问道:“楚王会盟‘会稽’乃是彰显对吴大胜?” 应该是有这么点意思在内的。 楚军控制“芜湖”前前后后已经有五六年之久,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吴人以后想夺回去的难度就会一再增加。 吕武心想:“楚国又没有向‘芜湖’那边进行移民,仅仅是军事控制而已。” 只是派军驻扎?代表着随时都能撤军将地盘放弃。 要是有迁徙人口过去,怎么都要顾忌本国子民的生死,想放弃就要想一想民意会是怎么样了。 只是吧,现在民意什么的都是屁,甚至连屁都不如。屁还能让人闻到臭味,只要贵族不反,民意什么的对一国之君根本无所谓。这个是因为在当前历史阶段,没有爆发过黎庶“起义”的事件。 当然,哪怕是百姓一再闹动静,有了大泽乡事件、绿林赤眉事件、黄巾事件、瓦岗事件、黄巢事件、方腊事件……等等,一个个又有谁在乎百姓了吗?没有的。 那么多的“事件”只是向统治者揭发一个事实:百姓真的连屁都不如,真正应该严防死守的其实就是特权阶层。 “寡人所知,吴越互盟,越悖盟攻吴,占吴地多也。”士匄又透露出一个消息。 是啊,之前吴国拉上越国一块对付楚国,眼见着楚军越来越难打,越国的国君夫谭连招呼都不跟吴国打一声,传令越军干掉还是盟友的一批吴军,开始了对吴人的烧杀抢掠。 所以了,吴国是国土大部分沦陷,相当一部分疆域是落到了越国手里。 吕武问道:“越国与楚国互盟?” 士匄要有说道:“未有之事。” 一声嗤笑出现,笑声是吕光发出,又说道:“南疆诸侯皆蛮夷也。”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蛮夷专门指不奉行周天子礼法的那些势力之主,像是什么干越、杨越、三夷、闽越被称呼为蛮人,简单说就是这批蛮人根本不被中原诸侯放在眼里。 总是有楚国的国君动不动就喊“吾蛮夷也”,意思就是:玛德!老子不守你们的破规矩啦!!! 四国合流的队伍已经途经徐国来到吴国境内。 齐国的队伍跟其余三国合流之后,没有发生什么龌龊的事情。“一体”之外的吕光都能跟吕武、士匄和中行吴谈笑风生。 说到底,他们之间不管有没有仇恨,共同的身份都是中原诸侯,不清楚楚国到底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之前,选择一致的立场总归没错。 这种立场会随着各自安全返回国内而结束,之后该怎么来打生打死就继续打。 徐国并不是传统诸夏体系的国家,他们跟莒国一样是个东夷体系的国家,硬要有一个区分仅仅是莒国几乎被诸夏的诸侯所容纳,徐国则是极少极少参加诸夏诸侯的活动。 东夷啊,曾经殷商的大敌。 殷商为了打东夷连国祚都丢了,姬发趁着殷商主力在外去偷家,等待殷商的都城被攻破,最后一代殷商之主帝辛身死,等等消息传过去,东夷各首领不知道笑得有多么开心。 姬周是靠着偷家获得“天下共主”的地位,他们为了让各个势力承认,不分族群进行了优待,其中就包括了东夷的各个首领。 事实证明殷商用硬的没有成功瓦解掉东夷,倒是姬周一方面软着来,另一方面各种阴暗动作不断,有那么点要成功瓦解东夷了。 到底是哪种手段好?能将目的达到就行了,难道不是吗? 吕武亲自走了一遭徐国,亲眼看到了什么叫一马平川又无险可守。 他依稀记得历史上徐国是被吴国所吞并,过程中不存在什么血战,有的就是逐渐蚕食,再一击定乾坤。 另外有一点,各个东夷体系国家或势力固然是被诸夏诸侯所攻灭,功劳什么的则是跟姬周无关。 原因是到了那个历史阶段,各诸侯早就不奉行周王室的办事方法,他们有自己花样百出的手段。 历史上,从北方进军南下就那么几个优质方案,大多数要么是走“徐”这边,再席卷南方;不然就是从巴蜀那边绕,沿着长江一路席卷南方。 两个方案各有优劣,其实不止是因为地形的因素,有着太多的方方面面,比如经济需要,或是获取粮秣难易,等等的考量。 他们一路向南,直至来到大江边上。 这一条大江跟大河比,着实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比,要说历史意义,两条河系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一样是远古人们盘踞栖息的所在,再产生属于自己的文明。 从战略角度来分辨,大河某种程度上是抵御北方游牧部落的屏障,只是一旦要用到大河来御敌的话,只证明那个王朝就是个废物;而大江就是一个南北分治的依仗,不止一个割据势力依靠大江挡住北方的强敌。 吕武看着江面,说道:“此为何处?” 他记得这一片区域好像有发生过大战?不是现在,是在久远的以后。 那是东晋小朝廷击败了前秦的苻坚,让苻坚的“投鞭断流”成为笑话。 而这是吕武记忆出现错误了。 他们并没有经过“淝水之战”的区域,并且“淝水之战”并不是发生在长江沿岸。 有一句话叫“沧海桑田”,目前是公元前550年,距离“淝水之战”有将近千年之久。 现阶段没有一个叫“苟陵”的湖泊,“淝水”也不存在,不是没有这两个名字,就是真的没有湖泊和河流。 梁兴答道:“此处唤为‘长岸’,楚侯便在大江南岸。” 啊?这个“长岸”有什么来历吗? 至于说熊招在大江南岸,一眼看去并没有大股人马,看到的只有浓密的绿色。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大江北岸,渡江之后还要走上约二十里才到“芜湖”。 当然,现在“芜湖”被称呼为“鸠兹”。 四个国家合起来的人数超过十万,怎么渡河啊? “诸君,婴以为可先遣人过河,寻楚侯调来舟船?”晏婴近期的存在感挺强的。 他是“臣”,无法直接跟“君”交流,经常让吕光拜访吕武,再跟在身边,谈一些关于变法的事。 吕武本身就挺好奇齐国是个什么样的变法方式,很乐意跟齐国的君臣聊一聊。 齐国则是想从汉国取经,不介绍自己的变法情况,怎么让吕武给些意见? 后面,士匄和中行吴加入到“群聊”中去,四位国君以及随行的大臣没少对变法提出看法,有没有自己的理解是一回事,对变法有想法又能不能干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晏婴的建议很有建设性。 本身就是楚国邀请四国南下,肯定是要提供一些帮助的呀。 当然,四国也能自己打造舟船,问题只是用来一次性过江的话,是不是太奢侈了? 或者说,四国造舟或许能办到,造船嘛……范国和荀国没有那技术。 齐国临海,肯定有自己的造船技术,只是比不上楚国和吴国。 至于汉国?现阶段的造船技术储备吕武有,只是没有拿出来。 楚国那边得到请求,不知道是为了显摆还是什么,反正真的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来了大批的舟船。 四国怎么敢乘坐楚国的舟船渡江到南岸,不怕回不到北岸吗? 这里牵扯到“道义”方面的因素,楚国没发疯不会去攻击四国,再则哪怕是攻击也要打得过合兵十万的四位诸侯。 再则说了,四国若是想回到北岸,没船还不能找另外可以渡河的地点吗? 来到南岸,吕武再一次看到了熊招,两人对视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熊招很干脆地无视了士匄、中行吴和吕光,迈步走向吕武的同时,脸上带着蜜汁笑容。 “阴子……汉侯,寡人早知有今日。”熊招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 第788章:说是误会,信吗? 面对那样的熊招又能让吕武怎么办? 其实,吕武也是很无奈的呀。 那么,熊招很早之前见到吕武就知道某天会操刀分裂晋国吗?只有极小的可能性是发现了,更多的是跟前几代的楚君做法一样,至少跟某位晋国的“卿”保持友善关系。 当然了,不排除熊招查吕武的人生轨迹,一看之下变成迷弟的可能性。 只是像他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生长于当前时代再怎么痴迷一个人也会恪守本分,才不会痴迷于某人导致国祚不保。 士匄的脸色很不对,估计是在思量熊招为什么会对吕武那般模样。 这一刻,士匄想起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某次熊招主动邀请晋国会盟,直接提到只要吕武到就行,晋国的其余人来不来无所谓。 当时的士匄只想到楚国想对晋国各“卿”挑拨离间,加大晋国内部的裂痕。 现在的局势已经大变样,熊招依然对吕武的态度比较特别,由不得士匄不往更深的层次细想。 吕光内心里满满都是吃味,想道:“玛德,我们才是一伙的,他们三家自己是一伙的。看过来啊,表现得热情一些,作戏呀,骚起来!” 要说心思不在观察熊招和吕武的人只有中行吴了。 楚国再怎么强大,一时半会威胁不到荀国,现阶段对荀国最有威胁的是变法出现成效的齐国。 这一段时间几位一国之君一再谈到变法,中行吴更多的时候是在当听众,极少才会讲一些自己的看法。 理由没有多么复杂,中行吴深深知道不解决公族,变法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 既然一时半会根本没得下手,大概知道变法是怎么回事,没必要将太多的精力放在无法付之行动的事情上面嘛。 所以,中行吴很是搞不懂士匄每一次聊得那么热烈是为哪般,范国一样无法展开变法,有那闲工夫去探寻变法,不如将精力放在怎么加强跟汉国、荀国的关系身上,乃至于是趁机会跟齐国搞好关系,才是一国之君该做的。 同时,吕武一边跟熊招寒暄,另一边则是想道:“现在有远交近攻的概念吗?” 类似的概念肯定早就有了,只是没有人“系统化”的提出来。 跟吕武寒暄完毕的熊招面向士匄、中行吴和吕光,该有的礼仪不缺,就是没有面对吕武时的热情劲头。 “越侯亦欲相王,遭寡人拒绝。”熊招说道。 那个“会稽”是越国的地盘,还是越国的都城。 好嘛,几个国家要去越国的都城,天晓得楚国有没有事先跟越国沟通,现在熊招又拒绝了越君夫谭的参与相王,不止是没给面子了。 吕武等待一起来到楚国设好的迎客场地,分别坐下后才问道:“为何往‘会稽’相王?” 那边除了有大禹的坟墓之外,还有什么特别意义? 越国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为了给大禹守坟的吗?并且越君一脉还包括需要按时按日提供血食以及进行祭奠。 熊招说道:“延陵季子在‘会稽’作客。” 哈!? 什么玩意??? 你特么逗我的吧。 就是说,前两年刚刚兄终弟及上位的季札被越国俘虏啦!? 吕武听了感到有些懵逼。 其余人看表情也能看出好不到哪去。 该怎么说才好?吴国自从寿梦称王之后,儿子辈简直就是多灾多难,七八年内三个儿子相续战死疆场,搞到现在连最小的儿子都被越国俘虏。 这样一看,吴国是真的惨啊! 也就是两年前而已,吕武还听说季札代表吴国向楚国服软,甘愿成为楚国的附庸,并且还送了自己的侄子去“郢”当人质。 季札自己有儿子吗?那肯定是有的。他的几个儿子中,还有年龄跟阖闾相仿的。 然后,季札自己的儿子不能当人质,送长兄诸樊的儿子阖闾去安楚国的心了。 在外人看来,新一任吴君季札的博学是真的,以前表现出来的谦逊绝对是假的,并且为人还非常毒辣。 为什么那样讲?季札愿意就此臣服楚国,其余的吴国贵族也不会愿意。 吴国总有一天会褪去虚假的臣服,重新向楚国发起挑战。到时候在楚国当人质的阖闾会不会死? 以楚人的野蛮,阖闾很大概率根本就活不成。 那么搞,季札清楚阖闾是自己的侄子,但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总是死不完的嘛。 没有花多少心思关注吴国的吕武并不知道那么多,看了士匄一眼。 士匄也恰好在看吕武,两人目光形成对视。 “怎么啦?”士匄满心纳闷,明显是不明所以。 还能是怎么了,没看出楚国要插手吴国和越国的纷争,范国不趁机会搞点什么吗? 当前阶段楚国目光转向中原以外是再正常不过了。 周天子搞范国,没有让范国爆发内乱。 不用去管范国为什么没有乱起来,得出一个范国内部的权贵大多数团结在士匄身边就行了。 一个国家的高层大多团结在一人旗帜之下,有点理智就不应该去进行侵犯,要不然获胜也只会是惨胜。 楚国暂时无法北侵,继续搞吴国,或者将目光转到越国、干越、杨越、夷虎等几个不在诸夏体系内的势力身上,那是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吕武已经笃定楚国会转向中原之外进行扩张,有点不是那么确定地想道:“原历史上的楚国北征受挫,不再寻求谋夺‘共主’地位之后,好像就是专注征讨南方邻居和经营南方新的占领地吧?” 就是那么一回事,使得楚国作为“东方世界”疆域最大的国家很久很久,从人口、资源到版图显示出巨无霸的姿态,简直牛逼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也有很尴尬的地方,比如在楚国的扩张过程中诞生了一种“怪物”。那就是由历代楚君血脉建立的一个又一个家族,他们从楚国扩张的助力,到后面变成拖国家后腿的“封君”。 历史上,楚国末代大将项燕在死之前有没有吼嗓子“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有点不好说,很大概率是没有的。 不是说项燕中了箭,或是身上插着几根矛,没有力气再大吼什么。 纯粹那个“三户”是指屈、景、昭三家。 项燕真的那么喊,是提醒秦国一定要彻底灭掉屈、景、昭三族,一个都不能留下作为后患的那种。 项氏跟屈氏、景氏和昭氏有多大仇啊?搞到项氏族长临死前给三家挖了那么大一个坑。 死去的人无法说话,后人有需要就拿死人作伐是一种常态。 如果是到秦末诸侯并立时期才传出项燕临死前喊了那么一句,其实就是楚国的内部矛盾爆发,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弄死把持军权的项氏一族,又或是逼迫项氏交出军权进行避嫌。 几个诸侯从白天聊到了晚上,吃吃喝喝之余看歌舞,然后分别回去自己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作为缓冲,各国的营寨肯定是搭立起来了。 立营地时,压根就没有互相沟通,汉国、范国和荀国选择了同一片位置,臣下经过沟通之后,三国干脆也不设立栏栅间隔,搞成了像一家人的大营盘。 齐国的晏婴左思右想,默不吭声地将营地选在了三个国家的旁边。 这么一搞,中原诸侯看起来凑成了堆,显示出了楚国营寨的孤零零。 楚国那边的君臣一定在想,难道周天子的行动没有让中原诸侯,主要是汉国、范国和荀国出现间隙吗? 而齐国君臣也绝对有点心情忐忑,他们现在就盼着荀国无法得到汉国和范国的支援。 差不多亥时两刻的时候,士匄过来请见吕武了。 “稍早汉侯注视于我,可有提点?”士匄问道。 这是范国君臣内部沟通完毕,没有商量出一个什么,士匄干脆过来亲自问了吗? 吕武真的是觉得士匄这人可爱了。 他们从少年时期相识,士匄一直跟魏相争夺晋国第一才子的名号,争不过得了个晋国第二才子的名头。 春秋的才子可不是善于诗词歌赋,说白了就是脑子好使,一张嘴巴也是能言善道。 在少年时代,吕武真心没有发现士匄有一个才子该有的智慧,不止一次怀疑是不是范氏在帮士匄培养名望。 轮到大家的岁数越来越大,相处的时间足够长久,并且一起共事的时间不短,吕武几乎能够确认士匄并没有聪明到哪去。 吕武说道:“吴侯季札被俘,吴虽为楚附庸,然,果真如此?楚侯为何会盟于‘会稽’,非为季札而来,必有所主张。” 这些道理士匄肯定有听臣下讲过,一边听吕武说话,一边点头,听完了却说:“楚安敢小觑于我?” 啊? 为什么这么讲??? 士匄一副遭到轻视之后的愤怒姿态,说道:“与我不分胜负,怎敢分兵于越!” 所以,士匄听是听懂了,没有想着趁机会收拾内政,觉得遭到楚国的轻视,要跟楚国继续兵戎相见? 吕武要说点什么,外人有人请见。 来人是梁兴,看到士匄也在场,并且士匄看上去是那么的愤怒,一时间给愣在原地。 “何事?”吕武问道。 梁兴很为难,明显不好当着士匄讲出来。 士匄直勾勾地看向吕武,一副“你是不是要瞒着我干大事?”的表情。 吕武比较无奈,说道:“但说无妨。” 梁兴要是聪明就该随便提个事糊弄过去,不知道是出于畏惧还是尊重,照实说道:“楚侯约见君上。” 士匄已经露出了狐疑的表情,肯定是在想:“果然是要搞事啊!极可能还是针对我的?” 尼玛! 现在是晚上,谈什么事才需要两人在晚上私下悄咪咪的谈? 第789章:寡人命你们统统滚开 吕武当然听说过“会稽”了,只是无论今生还是前世,一次都没有亲身到访过。 早在吕武来到“会稽”之前,有汉军斥候先行前往查探,汇报那边山连着一座山。 等待吕武亲自到“会稽”来,亲眼看到了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要说淮南那边水道纵横,来到“会稽”则是小溪密集,山多也就算了,没有什么穷山峻岭,大多是一些海拔不高的矮山,以现代工程器械推平并不困难。 除了密集的矮山之外,吕武对“会稽”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到处都能看到竹林。 因为“会稽”这边的矮山太多,汉军的骑兵被吕武留在了一条现在没有名字的河流的南岸。到了现代,那条河流还是存在,被取名为富春江。 说起来,吴国的都城“吴”跟越国的都城“会稽”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平面地图相距不超过两百五十里,实际走起来大约需要四百来里路。 吴国跟越国的关系怎么样?中原诸侯其实是懒得去了解,更别说派人专门去刺探情报了。 要说中原诸侯看不起吴国或越国,可能是有的。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觉得双方的距离太远,吴国和越国也无法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没有去进行了解的必要。 曾经的霸主晋国,之所以与吴国建交,其实就是因为吴国能牵制楚国,为晋国与楚国的争霸起到作用。 而实际上,晋国从来都没有正视过吴国,大概就是当成了利用完就能丢的货色。 五国的队伍靠近“会稽”,沿途肯定是会经过越人的定居点。 南下的军队并没有主动对越人怎么样,倒是出现了越人袭击五国军队的事情,后来熊招派人先行去“会稽”通告越国君臣,“会稽”那边派出人手约束五国队伍会途经区域的越人,还是没有能够让袭扰完全消失。 尽管汉国有一万八千骑兵被放在那条无名河流的南岸,五国的士兵加起来还是超过十三万。 五国的队伍拉伸的长龙连绵了将近二十里,越人竟然敢袭击数量这么庞大的队伍,该是说胆子大到没边,还是人足够傻? “野蛮。”熊招给了定性,复又说道:“南方族群之多,分之不清,其人愚昧,尚有食人之族。” 其实,东南角的各族还算好的了,到了西南那边就更愚昧和野蛮。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了南怂才有所改善,但是真正大有改善的是到大萌时期。 有那么一件很搞笑的事情,诸夏所有的朝代,不分诸夏正朔还是外来异族建立的王朝,独独有大怂被南方的一个族群祸乱,搞到差点失去西南一壁。 在那一次祸乱中,数千人就能席卷大怂数个“路”,文人统兵数万惨败,到时候是“东华门”唱名那帮废物看不起的狄青率军不足一万出征给平息了战乱。 得胜归师的狄青得到了什么待遇?他并没有因为再一次为国立功得到什么荣誉,相反是遭到了更严重的迫害。 这是因为什么啊?是狄青太能干了,显示出那帮废物的无能,才遭到更大的迫害吗?一定是的。 大家都是废物,独独你能,是吧?那肯定是要联合起来针对你。 不空口白牙,就说不知道历经多少次血战,又是耗费了多少国帑,反正就是千辛万苦才打下来的疆土被那帮废物放弃了多少次,说是废物都算是侮辱废物了。 拿有那么一段时期的某个代表人物来说,他被誉为当代半圣(其他朝代不认),干的事业却是不断放弃这里、那里。 论起来,这个砸缸的家伙有太多的黑点,还真以为砸一次缸就能为所欲为了,也给后世的人看出了大怂读书人的半圣就是那种鸟样。 吕武的目光在游览风光,情不自禁低声说道:“这块土地养出的人,有点邪门啊。” 能不邪门吗?东南这边和西北那边,两个地理位置在历史上没少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 队伍靠近到“会稽”二十里,拐出一个山口,看到了前方的一大批人。 “夫谭来矣。”熊招没亲眼看过夫谭,寻找大纛所在区域,再用穿着辨别出来。 现在的大纛并不是一面布料的旗帜,就是一种挂着各种动物皮毛、尾巴、翎羽的玩意。 吕武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了一个身穿诸侯冕服,年纪在四十来岁的人。 身穿冕服?那肯定好认。 有点距离,看去的大概轮廓能看出夫谭的皮肤很黝黑,再来就是长得有点胖。 对吕武、士匄、中行吴和吕光来说,他们来“会稽”这边主要的是进行相王,熊招应该是有其它目的。 在事先,吕武已经让人了解消息,谁也不知道大禹墓的精确位置在哪,仅仅是知道在“会稽”。而“会稽”所包含的区域很大。 上古时代,哪怕是当时的人为大禹特别修建了寝陵,随着时间一再流逝,再华丽的地表装饰都将变成土堆。 怎么说?那么就是大禹有大墓,也许已经变成了一座矮山;没有大墓?那就更不知道应该怎么找了。 越国的国君一脉应该知道大禹墓的精确位置?要不然他们守墓是守了个寂寞。 只是吧,时间方面真的有些久远,前几代的越国之君或许会重视,只要有其中的一代国君不重视,后面更是没有告知子孙后代关于大禹墓在哪,基本上大禹墓在哪也就变得不为人知了。 “小王,见过楚王,见过中原诸君。”夫谭的自称是什么来着? 吕光着实没忍住,给笑出了声。 他们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什么大城,或者说连能算是“邑”的城池都没有看到一座。 这,就这?还敢称王??? 熊招估计是觉得丢脸,低声对吕武说道:“南人无知。” 呃,怎么开起了地图炮? 只是不带任何侮辱性质,历史上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南方人的的确确是在见识方面比北方人要少得多。(作者菌南方银啊) 楚国在中原诸国看来就是南方的国家。 而楚国在面对更南方的列国,他们就是北方的国家。 熊招说南方人愚昧无知,并没有把楚人也包含进去。 地域歧视嘛,从上古时代就有了。某种程度上来讲,源于各自认知的不同,好像也不算什么。 熊招独自上前,大声说道:“请越侯让出道路,使我之大军通行。” 尼玛。 带来两三千士兵就敢堵住道路,谁给的自信? 还不给寡人统统滚开。 越国肯定知道五国一共来了多少军队,他们才没有那个魄力敢一国打五国。 “我之我土。”夫谭说道。 没错,这里是越国的土地。 熊招皱眉,说道:“楚矢可至,皆可为楚土!” 哈? 吕武很是意外地看向熊招,觉得楚军尽管吃了几次败仗,一国之君有这样的气魄,还是一位敢为之君啊。 “楚侯……不可小觑。”士匄乘坐的战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武身侧。 中原诸侯,又或者说列国,哪怕是强盛一时的晋国都没有小瞧过楚国。 “楚国离间你我,交好与汉国,欲对范国成夹击之势?”士匄问道。 吕武心里挺纳闷地想道:“不说暂时没这事。就算有,你这么明晃晃地问出来,真的好吗?” “或有此一日,当不以你我在世之时?”吕武说了,并且一点也没糊弄。 士匄颔首,很感慨地说道:“正是如此啊……” 他们这一代人有交情,形势方面也有联合的需要,等过上几代人之后,局势肯定会有新变化。哪怕是他们这一代人,谁能说得准以后将会发生什么。 前方,熊招正在逼迫夫谭交出季札,说话声越来越大,使得楚人和越人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这一次熊招可是将“左右广”给带了过来,另外还有三万左右的精兵,对付汉国、范国和荀国算是差了点意思,打越国哪怕有波折也绝对会获胜。 比较可惜的是因为山川地势的限制,楚国的精锐大军没有足够的空间摆出来,要不然熊招的气势绝对会更强。 越军那边在鼓噪。 楚国大军没有出山口,熊招偏偏就是逮着夫谭一阵骂。 后面两个人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到夫谭一副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带上越军离开了。 “蕞尔小国,何以正面于我?”熊招来到吕武和士匄的位置。 吕武没问刚才是个什么情况。 士匄则是开口说道:“何时筑台?”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会盟,怎么能够缺了“台”呢? 至于说越国那边怎么样,除非越国立刻发起进攻,要不然关汉国、范国、荀国和齐国什么事? 熊招说道:“诸君可愿‘会稽’城下阅兵?” 吕武要开口说话,被士匄给抢了先。 “有何不可?”士匄一点都不带怂的。 吕武则是暗自摇头。 人家楚国跟越国比邻,震慑或是欺辱都好。 士匄那么干,倒是能让范国在气势上不输给楚国,却也间接帮了楚国一个忙。 汉国、荀国、齐国和越国八竿子打不着,又不能轻易对彼此怎么样,何必留下仇恨值呀? 只是吧,已经有两个诸侯决定那么干,只能是大家一起干了。 大军开到“会稽”边上,每一个国家的军队在经过休整之后,五个老大约定互相之间出多少军队,真要在越国都城的城外阅兵了。 第790章:确认不是来搞笑的? 小到个人,大到国家,怎么可能会完全没有黑点呢?看就看有没有什么闪光点,做出的正面贡献比负面遗祸多,自然也就能一美遮千丑了。 吕武知道司马光这人,毕竟是教科书上的人物嘛,还是个公认的神童来着,只是两怂的神童不要太多,单纯证明大怂读书人学明白怎么来养望而已。 至于说大怂的历史?没有认真去研究,光是从疆域图来看,反正不用刻意去黑;真要去研究的话,会知道大怂国帑充沛是怎么来的,再看到读书人的各种享福而又难有作为。 大怂的读书人当然有想做事的,问题是在那种环境很难做事,反正屡屡就是人亡政息,并且还会被政敌各种极尽的反攻倒算,玩的就是才不管政策好不好,但凡是我的敌人就应该反对到底。 如果硬要对所有朝代的总体实力进行排行,大怂说自己第二烂,恐怕没有朝代有资格去抢第一烂了。 当然,拿大怂去跟其余真正的大一统王朝相比,那是在侮辱那些大一统王朝。 毕竟,每一个王朝多少有过一段强盛时期,大怂的国势则是从开局就烂到结局啊。 明确来说,吕武不喜欢大怂,要说特别崇尚哪个时代的话,还真是无法说明白。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大怂?他们脚踩的土地距离南怂“临安”真心不远,只是那个地方现在属于荒无人烟。 作为越国都城的“会稽”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呢?看着城墙是夯土结构,城墙的最高度约是七米,矮一些的城墙段则是不超过五米。 因为城墙高度本身不怎么样的关系,能够预见城墙厚度也不会太厚。这个能够从城门的布局看得出来,它的宽度着实是不大,城门洞也不会太深。 来自汉国、楚国、范国、荀国和齐国的军队现在原地整队,随后楚军那边的战鼓声最先出现。 首先第一支亮相的军队是来自楚国的“左右广”,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身披皮质的重甲,并且绝对不止穿着一层甲。除了重甲,他们一手握戟、一手持盾,肩胯着一张弓箭,左腰侧有系着一个箭囊。 “楚之左右广又有变化?”士匄觉得这样也好,能够好好观察一下楚国军中的绝对精锐。 吕武说道:“添弓加矢。” 以前只有极少量的楚军“左右广”携带弓箭,当下看着是人人标配了。 士匄下意识看向汉军的一些甲士,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虽说是阅兵,楚军只是列队再以战车打头,步兵在后,一块走向“会稽”城,沿着距离城墙三百米外的区域走过,并没有踏正步,也没有呼喊口号。 仅仅是这样还是能看出点东西的。比如说队列整不整齐,行军时楚军士兵有没有交头接耳,也就是检验纪律性。 一般纪律不差的军队,阅兵时不可能让队列乱掉,交头接耳的情况也看不到。 有外来军队在耀武扬威?越国怎么想怎么看只有自己清楚,能看到“会稽”城墙上有士兵,也能看到属于越君夫谭的大纛。 一国之君的大纛在城墙上?那么夫谭肯定也在。 按照约定,第二支上场的会是汉国的军队。 当时楚军“左右广”的队伍差不多剩下一个尾巴,汉军阵列中的战鼓就被擂响,随后听到有军官呐喊“汉军”,列阵以及后方的汉军士兵以“威武”回应,一时间天地之间响彻了汉军的口号。 就在吕武身侧的士匄和中行吴纷纷侧目。 搞什么呀? 以前还是阴氏的时候,吕武麾下的军队没这种花活,自己建立国家倒是让军队的花样变多了。 那啥?军队搞这种花活,能提升战斗力吗? 他们没问,要不然吕武会回答的。 喊口号什么的,其实能提升军队的凝聚力,一些特定的时候也能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 吕武还有其它没玩的,换作是率军亲征,少不了在战前骑马游阵,喊嗓子“汉军威武”,军队会回应“大汉万年”、“君上万年”之类的。 “此乃云汉之军?”夫谭看得目不转睛。 汉军是以少量骑兵作为前导,用冲锋的姿态从“会稽”城下呼啸而过。 尽管只是五百左右的骑兵,冲锋姿态看着却是能掠人心神。 能够看到的贵族不由思考,一旦是自己在战场上碰到这种军队,有没有把握扛住。 紧随其后的便是战车打头步兵在后的传统军队,以四乘战车在前、五百名步兵的为一个方阵的姿态行军,跟刚才楚军“左右广”一乘战车后面跟着三十名步兵是不同的情况。 夫谭为什么称呼汉国为云汉?其实是读过《诗经》的关系,再来就是每一个都身穿铁甲的汉军将士,他们以四乘、五百人为一个方阵,拢共十个方阵排成长龙,阳光照射在铁甲之上,远远看着就像是夜间天上的银河。 “寡人深以为汉军比之楚军更盛。”夫谭是从士兵的踏步声来得出这个结论。 楚国的“左右广”是精锐无疑,只是楚国那边着实对纪律性的要求不高,导致列队行军的迈步频率有点乱。 出场的汉军在同等数量下未必能打得过楚军“左右广”,关键是出身自晋军的汉军士兵习惯了军律的约束,他们也将“好整以暇”深刻到骨子里,列队行军的迈步频率一致,整齐的“踏、踏、踏”之声听着是那么有节奏感,给人的视听觉观感会更加深刻。 第三支上场的是范国的军队,一样是四乘、五百士兵为一个方阵。 “此亦是云汉之军?”夫谭比较懵逼。 话说,汉国和范国的根脚都一样,他们虽然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战袍颜色却是没变,也就是还穿着红色的战袍。 另外,范国的甲胄很多是采购自汉国,款式上面存在区别,离得远了却看不清款式,不看旗号真的很难分辨是汉国还是范国的军队。 在战袍颜色上面,吕武反正是没有打算改颜色,战袍是赤红色,顶多再加上一条黑色的裤子,甲胄现在是银色,以后可能涂黑。 汉军加上一条裤子,其实就跟其它列国有了区别。 不开玩笑的来讲,当前是有人穿裤子,只是大多数人只穿长袍,压根就不穿裤子。 而这要从春秋的穿着款式提起,当前有点家资……也就是贵族穿长袍是多层多叠,长度一般是到脚踝部位。 普通黎庶或奴隶?其实穿裤子最多的就是他们,裤子分长短,一般裤子会比较短,主要是为了节省布料。 汉国开始搞常备兵建设,一些制度也颁布了下去,包括服役的士兵必须穿黑裤子这一个条例。 范国、荀国和韩国,包括其它的列国,强国还能要求士兵必须是什么穿戴,弱国哪怕是同一支军队都不一定能保证戎装一致。 当荀国的军队上场,越国这边的人还是分辨不出来,还以为同样是来自汉国的军队,只是来自汉国不同的贵族才亮出不一样的旗号。 战袍颜色一样,行军的姿态也差不多,着实是有点不好辨认。 而这就很让范国和荀国尴尬了呀。 等齐军最后上场,才算是让越国君臣有了一点新鲜感。 齐军的制服颜色是土黄色,他们的甲胄并不一致,有来自汉国的铁甲,也有本国生产的铜甲和皮甲,以身穿皮甲的士兵居多。 如果说楚军和汉军、范军、荀军至少还分方阵,齐军就是直接一条长龙。 “齐军非劲旅。”夫谭看着那歪七扭八的队列,再看有身穿土黄色战袍的士兵还会乱跑,给出这个评价。 而下一秒,齐军干出了一出令越国君臣看得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先是有少部分齐军士兵高抛手里的武器,随后大量的齐军士兵有样学样,能接住又接得好看就赢得满堂喝彩,接不住则是有哄笑之声。 士兵这么干,导致的是齐军本来就不严整的队形变得更加松松垮垮,不断有武器被高抛,再有杂七杂八的各种声音,给人一种杂耍团的既视感。 吕武看了齐国君臣一眼,发现他们竟然看得津津有味,并且还会因为看到某个齐军士兵高抛武器又接得很花活,发出了赞美之声。 “齐国尚技击,也就是崇尚个人武勇。那么多次证明个人武勇微不足道,军队纪律才是治军根本,一帮君臣怎么还不重视啊?”吕武心想。 “彩!”熊招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大声呼赞。 再听一听“会稽”城墙上的越人各种大呼小叫和出现笑声,好好的阅兵发展了杂耍团在博人一乐。 这种神展开让吕武、士匄和中行吴一阵阵面面相觑,有点怀疑晋人的出身有点跟不上时代,还是过于刻板和无趣了。 在以前,也就是吕武还效力于晋国的时候,搞了很多杂七八杂的“发明”,就是独独没有“发明”娱乐相关的东西。 原因?只因为晋国是个军果主义国家,压根就不需要娱乐。 到了自己建立国家,吕武一样没有搞出什么娱乐,还是沿着军果主义的道路在狂奔。 可能是齐军的表演真的太好了,给“会稽”的城门被打开,有一些越军带着车辆出城,还笑嘻嘻地转交给了齐军。 什么情况? 等着齐军走了一圈回来,有齐人来向吕光禀告,吕武才知道那是越君夫谭看得高兴给了齐军赏赐。 当时吕光看上去很矛盾,有因为自家军队获得他国之君赏赐而高兴,又有些好像是权威遭到了冒犯。 史书会记载今天,也就是汉国、楚国、范国、荀国和齐国来到越国都城的“会稽”阅兵。 吕武一想到史书会有记录,再想到记载着齐军的杂耍团表演,而汉军与之为伍,一瞬间心态老复杂了。 第791章:进位为王 齐军士兵为什么会搞出那种花活?当然是他们要展现自己的身手,武器高抛向半空中,再以灵活而又花里胡俏的身姿接住,普通人可办不到哦。 其实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场地给齐军,要不然他们还会有其它的节目,比如两两捉对开干,用最华丽的招式打出炫目的效果。 吕武尤记得自己在齐君吕环时代出征齐国的所闻所见。 当时吕环搞了征召黎庶,超多觉得自己有一身武勇的齐人踏上战场,他们在两军阵前就搞了很多的节目,真真是能够称得上花样百出。 最为让吕武印象深刻的是齐人武器的多种多类,有些武器的造型是怎么好看怎么来,就是不知道用在实战到底怎么样。 齐国崇尚技击并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说不好是从那一代齐君开始,玩到现在打从事实上就是很有历史了。要是有谁能刻意搞一下,也许能搞出“齐戏”这种传统戏曲? 吕武看着齐军在表演,心想:“我的记忆绝对没有出错,到了两宋时期,他们的禁军其实也是杂耍团。” 真心不是为了黑而黑呀! 大怂禁军,尤其是京师的禁军,他们每每有什么节日都要表演节目,能不用心研究什么节目表演起来能赢得满堂喝彩吗? 对于居住在京城的宋人,又或者是京城周边,乃至于到了节日会刻意赶到京城的宋人和国际友人来说,观看大怂禁军表演节目就是一种期待。 吕武看齐军表演看得很无语,无法理解齐国君臣怎么还能看得兴高采烈,猜不透其他国家的君臣是不是嘴里赞美,内心里则是各种鄙视。 军队就是军队,弄成这幅文恬武嬉的模样,搞什么嘛! 只是吧,吕武从某种方面又能理解齐国为什么那样。 自从管夷吾在齐国变法之后,齐国的经济就腾飞了,日子越过越好,自然也就会开始追求享乐,能不变着法子搞花活吗? 刚好一代又一代的齐君也崇尚技击,民风经过几代齐君的培养成了,经济蛮好,喜欢娱乐,国君又喜欢武勇的人,也就有了齐人将娱乐和武技的结合。 齐军走完,五国在“会稽”的阅兵也就结束了。 中行吴说道:“越侯赏赐齐军,以显胆识?” 士匄嗤笑了一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吕武则是说道:“齐军如此,荀国无忧。” 如果没有吕武开外挂,春秋时期该是齐军的装备最好,有点问题的是装备极好的齐军就是打不过晋军。 齐军对上其他列国怎么样?那肯定是赢多输少,不然也不会在春秋末期一再并国,其中几个国家的体量甚至跟齐国差不多。 中行吴眨了眨眼睛,点头又摇头,说道:“我闻齐国广征黎庶,建军十五万之数。” 这个吕武知道。 齐国在变法对不对?他们没有照抄汉国的制度,学了二十等爵又自己改革,然后在齐国实施,其中就包括开始对黎庶进行征兵。 汉国的二十等爵到了齐国变成十八等爵,同时名字也被改成了齐国自己的特色。 仅仅是黎庶也能因为建立军功获得爵位赏赐这一条就带给了齐国极大的改变,不是说让齐人就此纪律严明,纯粹是齐人为了获得爵位更愿意搏命了。 吕武还知道另一个情况,也就是齐国复又灭掉谭国和纪国之后,重新开始了对莱国的吞并计划。 “有此事。”中行吴有些发愁地说道:“齐军备兵十五万,复又纠集盟友三万攻我,尚有余力出兵四万入侵莱国。” 这一次齐国的盟友中有了曹国和鲁国。 曹国很愤恨瓜分晋国的汉国、范国和荀国,得到齐国邀请加入联军,算是预料之中情理之外。 鲁国竟然也能跟齐国搅和到一块去?这个是鲁国对新生荀国有不小的疑虑。哪怕鲁国跟齐国是世仇,但两国至少互相了解对方,加入联盟是为了稳住齐国,再看看荀国的成色。 士匄一脸轻松地说道:“我出两‘师’助荀。” 上一次荀国派出一个“师”支援范国。 这一次范国翻一倍,派出两个“师”支援荀国,够哥们,够意思吧? 中行吴殷切地看向吕武,等着汉国的支援。 而吕武的视线根本不在中行吴身上,并且也没有打算将视线移过去。 说什么多国一体,事先的约定都能轻易不当一回事,不就是“有需要才是朋友,平时不当仇人就不错”的现实骨感吗? 当然了,维持表面多国一体很有必要,只是当个白嫖怪就不好了。 吕武上一次义无反顾地派军支援范国,除了履行互助约定之外,就是范国不能被楚国干挺这个因素。 楚国有可能将范国干挺,还能顺带吞并宋国,完成这两件事情的楚国该变得多么强大? 齐国打得过荀国吗?军事这种事情,哪能百分百确定。可以笃定的是齐国没有能力吞并荀国。 那好了,齐国就算是在对荀国的战争中一直获得胜利,短时间无法做到吞并荀国,对汉国就不存在什么威胁。 中行吴……或者说荀国,一再公开囔囔自己是汉国的小弟,干的事情却不是一个忠心小弟能做的事情。 如果吕武好面子,又或者说好忽悠,还真就信了中行吴的鬼。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荀国比范国还可恶,中行吴一贯作为也表现出了薄情寡义的一面。 有了齐国难以吞并荀国的这个前提,再加上中行吴嘴上一套做事是另一套,凭什么让吕武再对荀国进行无条件支援? 士匄的目光在吕武和中行吴身上来回扫视,有点明白接下来该怎么玩了。 “楚侯已命人往会稽山筑台,不知何时可成。”士匄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们在阅兵结束后就各自返回。 汉国、范国和荀国合兵驻扎在同一个军营,三国的国君经常聚在一块也就合情合理了。 齐国的营盘跟三国营地很近,他们的国君不好一直过来,晏婴等一些齐国大臣则是时常串门。 晏婴肯定不能一直找作为国君的吕武唠嗑,汉国南下的大臣之中以梁兴为首,想更了解汉国怎么变法的晏婴找得最多的就是梁兴了。 同样的,齐国大臣来这边,一般是会找汉国大臣聊天,有时候也会拜访范国的大臣,找荀国大臣则是很少了。 现在筑会盟台也是彰显国力的一种体现,能够用最短的时间筑成,质量方面极佳,代表着这个国家有着成熟的技术,并且协同能力很强。 这一次相王是楚国提出,会盟的地点尽管是在越国,楚国却是当仁不让做起了东道主,筑会盟台的任务也就交给了楚国。 从熊招派人筑会盟台,到通知各国国君什么时间会上山相王,整个过程耗时二十七天。 考虑到会盟台是在山上,花二十七天筑成不能算长了。 会稽山并不是只有一座山,拢共有二十来个山头,其中海拔高度最高的应该是六百来米。 楚国并没有头铁地选海拔最高的山峰来当会盟地点,他们选了一个山脚下有两个湖泊的一座山峰。 在当天,由熊招提议,五个参与相王的国家各自出兵一万将越国都城“会稽”围了起来。 同时,每一个国家分别负责一块区域,将会盟地点周边给封锁起来。 这么干当然是为了防止越国干扰相王。 “无天子公卿,甚为不妥。”吕光不止一次念叨这个了。 第一次听到时,吕武才想起那么一回事。 原历史上,第一次相王的活动是魏国提议,有派人去周王室那边让周天子派人来进行一个赐祚肉的流程,随后诸侯每一次相王都会让周天子那边的人出场。 这一次?提议相王的是熊招,他的祖辈已经称王,之前他搞出了去王号又恢复的事情,并且拒绝向周天子称臣,哪里需要周天子的人上场? 几位国君徒步上山,而上山的道路在筑会盟台时就已经被开辟出来。 尽管是那样,身穿诸侯冕服爬山还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要是冕服里面再穿甲,必然会是更大的折磨。 体力消耗什么的对吕武来说无所谓,他就是那个冕服里面还穿甲的国君,不知道其他四位国君有没有这么干? 因为山的海拔不高,自然也就没什么“会当凌绝顶”的体验,并且向四周看去除了山还是山,东面的海也根本看不到。 相王怎么搞? 事先没有例子,借鉴什么的不存在。 熊招干脆就搞出了进位为王的礼仪,通知各国带上礼乐,事先准备好礼服。 现在就是在吹拉弹唱中进行各种祭祀,然后各自换上新的冕服,互相打招呼再慎重其事的互拜,呼一声“汉王”、“范王”……反正每个国君就是分别喊嗓子,又是一套“王”能举行的祭奠天地鬼神、四方诸灵仪式,也就算是相王最重要的部分完成了。 后面还有什么后续? 熊招先坐在西边。 然后是吕武想了想坐到了北边,士匄坐到了西南边,中行吴选了东南边,吕光坐到了东边。 他们看着心情都挺不错的样子? “今日五王相会,当今天下以吾等为强,寡人以为当有维新。”熊招说道。 什么意思啊? 这是要五个国家商量怎么瓜分“世界”吗??? 第792章:远交近攻 现阶段“东方世界”强大的国家几乎都在这里了。 之所以有个“几乎”,那是除了汉国、楚国、范国、荀国和齐国这五强之外,还有宋国、鲁国、莒国这种有点实力的国家。 当然,还有一个已经被中原诸侯遗忘数十年的燕国。 不知道燕国现在的小日子怎么样?他们是被诸胡轮着揍,还是逮着诸胡一个个在揍。 说实力,是以人口和生产力来定论,要不然以控制的势力范围来定论,要将钟离国、钟吾国、淮夷国、古蜀国、巴国以及百濮部落联盟,各种“越”部落联盟,好多势力的地盘并不算小。 一些势力,他们的生存空间其实挺大,只是无法将控制的疆域利用起来。 拿越国来说,越国从势力范围上跟宋国差不多,然而越国的人口和生产力都比不过宋国,再来就是持有的耕田数量不多。 在“东方世界”这一边,有多少实力就有多强会随着“兵者,诡道也”这一句话被喊出来而变样。 拿历史上吴国差点把楚国给灭了来说事,谁能想到楚国会打不过吴国,甚至楚国一度被吴国灭了呢? 然后吧,阔起来的吴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堂堂新晋霸主竟然被越国吞并了。 吕武有在听熊招说些什么。 仅到当前为止,熊招讲的都是一些废话,什么和平共处,互通有无之类的。 和平什么的?那是不可能和平的。有的只会是短暂的休战期。 所以,熊招就是在向士匄表态:要不楚国和范国暂时休战,哪天再操家伙打生打死? 至于互通有无,即便各国进入交战状态,什么时候妨碍互相走商啦?用不着特地拿出来讲的嘛。 熊招的表态没有得到士匄的回应,也就等于士匄做出了回应。 并不是默认范国要暂时跟楚国休战,相反沉默是士匄要继续跟楚国进行战争。 在这一点上,吕武觉得士匄是个明白人。 尽管范国吞并了郑国需要时间来收拢人心和稳定内部,休战会对范国有好处,不代表要坐视楚国在其它方向进行扩张。 士匄在想的是:“我只是收拢郑人麻烦了一些,楚国内部不平,外部也面临多个方向的威胁,凭什么要休战?” 明白过来的熊招不再以任何方式暗示士匄,转而跟吕武有说有笑起来。 直至熊招不再以“领导讲话”的姿态示人,那种五强以楚国为尊的气氛破灭了。 没错,一旦士匄对熊招的停战有所回应,相王是熊招提议,会盟台是楚国修筑,仪式是熊招主持,楚国是老牌霸主之一,五个强国中楚国才是老大会形成一种默认的事实。 士匄肯定没有想到那么多,不接受楚国的停战暗示,算是一种歪打正着吧。 没有士匄那么做,其实也会有人站出来打破那种氛围。 熊招在跟吕武谈笑风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吕光跟中行吴聊了起来,两人没有什么言语上的针锋相对,看表情和谈的事情,好像还聊得挺投缘的。 没人搭理士匄,有自己内心戏的士匄却自得其乐,大有“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那种意思。 因为首个目标没有达到,显然让熊招放弃了接下来的路数,现场也就成了茶话会的氛围。 多方在后面换了聊天的对象,也有几个人一块聊同一件事情的时候,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才下了山。 这样一看,相王肯定会对天下局势造成重大改变,过程中也就在越国的都城“会稽”城外阅兵算是大节目,登台进位为王意义重大,看着却是略显平淡了一些。 那是熊招根据形势裁掉了节目,其余四位新鲜出炉的“王”根本不想搞事。 后面还有什么节目吗?有也是各国内部自己的事情,甚至要等回到国内才会进行。 几年前从人臣获得侯爵变成一国之君的吕武,几年后变成了“王”有什么感受吗? “个人而言也就那样吧。”吕武知道对于汉国众臣百官,乃至于黎庶的影响会很大。 活动结束啦! 吕武一点都不想多呆,打算找个机会跟其余国君道别,要带上队伍回国了。 南边的空气太潮湿,幸好不是雨季时节过来,要不然会更潮湿。 当地的地理环境对于中原人来说也不适应,其中包括蚊虫远比中原那边更多。 吕武要求汉人不能喝生水,蚊虫叮咬什么的则是防不胜防,一个月待下来已经有数百人病倒。 其他的几国人员? 因为汉国、范国和荀国是同出一个营寨,吕武能知道范国和荀国的情况,两边病倒的人数量更多。 齐人也是中原人,汉国、范国、荀国出现的问题,齐国那边一样也不会缺。 要说五个国家之中谁的麻烦最少,没有任何疑问是楚国了。 毕竟,楚国也是南方的国家,不说这一次,楚军入侵吴国的时候就没出现什么水土不服。 吕武决定第一个找熊招,并且还是亲自去楚军营地拜会。 并不是吕武的胆子突然大了,他的胆子其实一直不小,要不然也不会十四岁就纳赋出征。 他会一直表现得那么惜命,纯粹是有太多的事情没做,不能拿自己的小命不当一回事。 这一次吕武亲自去楚军营地,一来是笃定楚国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出现一个万一的话,不是有长大成人的太子了吗? “汉王。”熊招亲自到军营辕门迎接。 如果熊招没有出营,吕武进去楚军营盘也就进去了。 既然熊招出迎?吕武也就笑着邀请到周边走走。 这是胆小?跟胆量无关。 熊招一看就是个胆大的人,怎么没见他去汉军营地? 所以了,到了他们的身份地位,一些事情是真不能做的。 吕武没有第一时间跟熊招说要回国的事情,聊起了吴国的时过境迁。 “寡人亦不想三位吴君阵亡,实是战阵之上戈矢无眼。”熊招是真心唏嘘。 楚军弄死了三个吴国国君,在当前时代没人觉得是一件好事,哪怕是楚人都会心中揣揣。 熊招略略感慨地说道:“今次来越,寡人若是未能迎归吴君,放阖闾归国为君也。” 说到阖闾这个人,吕武总觉得听着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阖闾都干了一些什么事情。 而这个叫阖闾的人真心是牛逼大发了。 阖闾没有继位之前一再率军伐楚,后来亲自迎接从楚国逃亡到吴国来投奔的伍子胥,某次为“将”抢了楚国的王后。 以为阖闾就只是牛逼到这种程度而已吗?他干了春秋时代极少人会做的事情,也就是戕害国君夺位,给历史上多了“专诸刺王僚”的故事。 成为吴国一国之君的阖闾,他倒是干了非常多的实事,对内不但举贤用能,某种程度上解决了江河海水的侵害,也加大了对农田的开垦,修筑了好些城池;对外方面,他一再兴兵讨伐楚国和越国,攻占了楚国的大量城邑,甚至攻进了楚国的都城“郢”。 阖闾为什么能那么牛逼?首先是他真的有雄心壮志,并且有足够的胸怀,再来就是先接纳伍子胥,后来又获得了孙武。 既然提到了吴君季札,装模作样什么的都好,总要让吕武顺着说上那么几嘴。 熊招一脸的不开心,说道:“夫谭拒不释放延陵季子,寡人恨不能擂鼓攻城。” 看看熊招对吴君的称呼呗。 延陵季子是季札作为公子时期博得的名号,以前那么叫是一种尊重,等成了一国之君还那么喊,其实就是一种轻视了。 当然,吕武才不在意熊招对季札怎么样。 两人又东聊西扯了有一会,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条小溪边上。 辛亏是上午,换作到傍晚时分,信不信走到哪都有几千上万只蚊子聚在一起飞? 天晓得蚊子为什么喜欢到傍晚聚在一起飞,可能也不止到了傍晚之后蚊子才有那种节目。 吕武和熊招下了车,来到溪畔很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仪,地找个地方随便坐下。 “初见汉王便知不凡,汉王为晋‘卿’时便一再败楚,两国相争自无对错之分。”熊招看上去很豁达。 吕武知道重头戏来了。 果然,熊招收敛笑容,一脸正色地问道:“汉、范、荀出自同源。然,岂有不顾国祚之邦交。” 是啊,亲兄弟都要明算账,父子都有反目的时候,讲什么一衣带水的友好不是搞笑吗? 熊招脸上重新有了笑意,说道:“我在南,汉在北,两国虽有比邻,土乃蛮荒之土。范夺郑膏腴之地,我亦可夺之。” 来了,来了,远交近攻的理念。 只是不知道熊招自己想出来,还是有人给的建议。 吕武记得子产还活着,并且得到楚国某种程度上的帮助。 现在不是没有郑国了,子产统治的郑国在原先许国的地方安家落户,近期的沉寂肯定是在蓄积实力。 范国那边当然知道还有郑国,碍于跟楚国大战无法彻底解决而已。 吕武今天必须给熊招一个回应,也就说道:“享位日短,不好轻动。” 熊招立刻懂了,并且脑补吕武陷入某种犹豫,想了想觉得不着急逼吕武表态,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而吕武这边却是对熊招起了很大的忌惮。 那可是远交近攻啊! 战国的某个阶段。 不管是熊招自己想出来,还是某位楚国大臣提出那种理念,真真不能忽视的! 第793章:维新之难 吕武并不矫情,也难以矫情。 现在的局势是那样,而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汉国不但在某一天会跟楚国结盟,甚至连远在东边的齐国只要不灭或颓废下去也有可能结盟。 这个是地缘政治的因素,不取决于统治者个人的感情。 说白了,一个国家想要扩张只能沿着疆域往外推,哪有隔着异国去打下飞地并统治的道理。 历史上魏国那么搞过,他们后面发现飞地的统治很难维继,强行坚持对国力的消耗很大,付出与收获根本不成正比。 走了,吕武先后向熊招和吕光辞别,然后跟士匄和中行吴结伴踏上北上之路。 齐国那边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按照道理他们之前没机会跟楚国好好交流,汉国、范国和荀国离去不就给齐国君臣跟楚国君臣亲密接触的机会了吗? 齐国君臣应该是暂时没有领悟远交近攻的道理,单纯是认为汉国、范国、荀国和韩国的多国一体还会维持很久,只能选择跟楚国一块玩耍。 这一次南下,交战仅限于遭到了越人的袭击,其它并不见血。 一直来到虎牢时,吕武让下面进行统计,南下没人战死,倒是有十七人死于疾病。 范国和荀国的情况绝对比汉国这边糟糕,只是三方现在已经不再一位国君治下效力,吕武也不是他们的元戎,两方病死将士的精确数字无从得知。 吕武自己猜测,范国和荀国怎么都要病死三百人以上。而这还是因为在包括赶路和逗留只在南方待了不到三个月。 他们在经由“新郑”时,接受范国那边的邀请入城参加各种活动,少不了就是一顿又一顿的吃吃喝喝。 在吕武看来,有九道防御链的“新郑”并不是那么适合作为范国的都城,一来是城池有点小,再来就是以范国的实力并不需要九道防御链。 “新郑”之所以有九道防御链,纯粹是当时的郑国在面对晋国或楚国时,没有把握也无力保证能打赢野战。 想象一下长三里、宽三里的一座城池有九道层层环绕的城墙是什么样,防御倒是足够强了,却是牺牲了民生的需要。 “‘虎牢’为雄关,为范国门户之地。”中行吴已经察觉到吕武越来越冷淡,找机会就想改善一二。 只是吧,中行吴哪怕再怎么伏低做小,好像也只是让吕武表面上多了更多的客套。 这一座“虎牢”关隘差不多是拦在范国的“腰部”,很直接地让范国分出了关南与关北两地。 范国在关北的城邑是从晋国分家而来,关南则是从郑国那边夺取,源于两个区域本来就是两个国家,从语言和思想到认知上存在差异,有“虎牢”这座关隘让那种差异变得更为明显。 吕武前前后后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来玩弄秦国,谈不上改变了一代人,起码有足够的时间让秦人接受汉氏子姓的存在,再过上几年关中的新生代也将成年,等第二代成长起来,那种晋人和秦人的隔阂将会被降到最低。 郑国没有灭亡,他们在“湛阪”那边苟延残喘,士匄没有接纳熊招休战的提议,接下来很大概率是子产不断在楚国的逼迫下找范国的不痛快了。 单纯以实力而言,子产统治的郑国很难从军事上对范国造成什么威胁,存在的问题是范国才统治从郑国夺来的地盘多少年? 现在这么个年头,黎庶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他们很难形成一个团结的集体,从而也就无法对国家时势起到什么影响。 士匄设局将五氏给解决掉,没有凶残到杀光治下的郑国贵族。 五氏死得稀里糊涂又足够憋屈,算是给那些投降或归附了范国的郑人贵族敲响了警钟。要说没有造成离心离德,郑人贵族的心该是多大? 吕武觉得范国未来几年会得到一个不堪其扰的下场,国中也会有郑人贵族不断闹事或干脆起兵,举国上下闹得人心惶惶,范军必将因为需要频繁出战而疲于奔命。 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子产才不会带着残兵败将跟范国硬刚,他会一方面袭扰范国的城邑,另一边不断派人联络那些郑人贵族。 吕武跟中行吴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一直到出“虎牢”也就分别向西和向东了。 “汉王不再吝我?此后恐难有倾力相助之时。”荀会对此是一种茫然外加担忧。 荀国强吗?说强也强,要说弱也是弱,搞得这么复杂跟范国的境况几乎无二,他们吞并了卫国,荀氏化家为国一帮宗亲变成了公族。 相对于范氏那边家族内部没几个小宗,哪怕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彘氏也是很轻易就被解决掉,荀氏的几个小宗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智氏的智盈长大了,即便没长大之前也是一个很能搞事的人。 中行吴以中行氏宗主的身份成为一国之君,他们内部实力最雄厚的却是荀氏。 只能算是监管荀氏的中行吴,他要不要让荀氏有属于自己的宗主?那样的话,荀氏的资产又要不要转给荀氏的新任宗主? 仅仅是这个问题没有解决,中行吴面临的麻烦就够大,别提还有一个齐国专心致意要跟荀国过不去。 “我家需变法。”中行吴权衡了很久,还是提出变法的意向。 这一下,不管是荀氏,还是中行氏、智氏、程氏,有一个算一个要么是沉下脸来,不然就是一脸的担忧。 现在有例子的变法不多,提到最先变法就不能漏了齐国。 齐国在管夷吾时代变法了一次,让齐国一跃变成霸主;当下是晏婴在主持齐国的新一轮变法。 只要看一看齐国给荀国造成的压力,能够猜到齐国新一轮的变法肯定是有成效的。 “并卫国、侵长狄,我家并未因此而盛,乃至多受牵绊。”中行吴知道变法会有阻力,自己也没有在实力上能压制公族,只能依靠说服了。 他一脸愁容地说道:“汉并秦虽日久,行新政使之原有属民、旧秦人同有晋身之路。如此,再无晋人、秦人、狄人、义渠人、乌人之分,皆为汉人,愿共奔大道。” 一句话,说出了吕武到底兼并了谁,又把谁灭掉再纳为治下。 那样算的话,也就能看一看近二三十年来吕武完成了多少壮举。 荀家呢喃道:“汉王兼并之多,治下并无祸乱?” 并不是阴氏之前其实有出现乱子也很轻松镇压下去,化家为国之后则是没听说再出什么乱子,能够从这一点来推测汉国执行新制度的效果。 中行吴问道:“汉国、齐国维新,楚国似有效仿之意。当世大争之局已显,维新可图强,我家岂可顿足不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中行氏的人可以紧闭嘴巴,荀氏、智氏、程氏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辅氏不讲点什么? 荀会很是为难地说道:“子产变法逼反贵族。” 什么? 中行吴要的又不是子产的那种变法。 子产的变法是侵害非公族那些贵族的利益,小小肥了国家的同时,大多数的好处其实是落到了一帮郑国公族的口袋里。 一样在场的孙林父偷瞄了一眼荀会,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中行吴,内心里一定后悔为什么要投奔荀国了。 荀国的公族数量众多,非公族的贵族数量占比大概是三成左右。 有了子产的变法在前,荀国搞子产那一套的话,荀国非公族的贵族会坐着等死? 中行吴不太能够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讲了一些先效仿汉国和齐国放宽征兵条件的事情。 “齐广征民壮,来年必将侵我。我家便是‘尽于徒’,举国之兵不过七万,不可使之全数向东,多地需有留守。”中行吴的那个‘尽于徒’指的是所有够资格上战场的人都进行征召。 荀会又不是傻子,很清楚中行吴大概是想将变法缓缓图之,一旦征兵条件的更改得到通过,下一步是要搞汉国的兵权归于中央,还是玩齐国那边的路数? 汉国的贵族还有自己的私兵,但是贵族没办法再带着成建制的私军进入军队服役,对外和对内的征战权力都在中央了。 齐国则是依然搞老旧的那一套,国君作为命令的发布者,征兵和提供物资的还是贵族。 “君上,何以成法?”荀会问道。 说呗,军权收归中央,还是任由贵族乱来? 汉国那边征战权力归于中央,士兵的装备以及后勤补给是国家来出,作为条件是获得爵位之后的产出要交税。 齐国其实是在用爵位诱使加入军队征战的民壮付出更多。他们需要武装自己,连带后勤也是自己承担,同时还让贵族有了更多的私兵。 所以了,吕武得知齐国变法是怎么回事,甚至亲自跟吕光和晏婴详谈,认为齐国或许能强盛一时,得出日后必有大患的结论。 从本心上来讲,中行吴当然更愿意效仿汉国,要命的是荀国的武器装备和粮秣储备不足。 “公族扩招罢。”中行吴选择了单方面对公族封主下放权力。 所以,中行吴搞的是拿子产和晏婴的变法中和一下,要在荀国搞自己特色的变法? 作为听众的孙林父低下脑袋,脸上表情看上去很决绝,心里的想法是:“尼玛!荀国不能待了。” 第794章:不混一,寡人死不瞑目 吕武、士匄和中行吴三人之中,能够算是创业者的只有吕武一人,士匄和中行吴有今天离不开祖先的蒙荫。 那好吧,士匄是范氏某位先祖的子孙,难道彘裘、士弱、刘明等等范氏族人就不是吗? 中行吴这边的情况同理。 一个家族还有分嫡庶,嫡系掌握的权力大一些,好处得到更多一些,之类的没法说清楚,祖先创下的基业总归是大家伙一起的吧? 范氏是一大家子。 荀氏那边也是一大家子。 都是一大家子,艰难时期还能够同舟共济,到了享福的阶段才是最考验向心力的时刻。 士匄和中行吴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还想把所有的好处都攥在手中?其他族人肯定就不乐意了。 那些族人会有什么想法?必定是:同一位祖宗,大家一起打拼,到最后只有我做出牺牲?凭什么啊! 已经回到“长安”的吕武不会知道中行吴努力着挣扎了一次,遭到了荀氏、智氏、程氏、辅氏的明确反对,甚至连中行氏内部都有反对者。 所以是,中行吴想在荀国变法,没真正展开就胎死腹中了。 中行吴历经这一次之后,清楚且明白一个事实,除非荀国遭到了很大的打击,沦落到那种不求变就会死的地步,要不然就别想着变法了。 其实,中行吴还能使用其它的办法,例如这一段时间搞点花样,等再过上一些时候再搞点花样,用细润无声的方式进行变法。 回国后的吕武并没有立刻往“长安”赶,他先去了“阴”那边视察,转道北上到了“吕梁”。 这个“吕梁”是汉国北部最大的城邑,原先是属于狐氏的地盘。 也就是历史出现了变动,要不然等智氏扩张过来,狐氏一样是被灭掉,随后智氏在这边建了一座城,取名叫“汾阳”。 不是赵氏?还真不是赵氏。 原历史上,到了春秋中后期阶段,为晋国扩张最多的是智氏和范氏,相反赵氏、魏氏和韩氏一直都是打酱油的角色。 汉国的“吕梁”再往北还有城邑,只是规模上要小很多。 按照行政划分的话,“吕梁”以及周边的城邑被归纳为“梁郡”。 没错,就是“郡”这个行政单位。 吕武不是搞了新制度吗?对地方行政区域进行了划分。 “长安”以及很广区域内的非常多城邑划定为京畿。 “阴”、“吕”、“霍”、“彘”归属为“吕郡”。 “杨”、“高粱”、“昆都”、“平阳”、“贾”、“郜”归属为“上党郡”。 “魏”、“屈”、“耿”、“葵”、“董”、“稷”、“少梁”、“采桑”归属为“河东郡”。 近八十余城邑,划分为数个郡,其中以京畿的地区最大。 算是京畿区域,最西边从“陈仓”开始,一直到东边的“大荔”,最长度跨越了一千四百里,最宽度大约一千两百里。 那个“上党郡”和“河东郡”、“陇西郡”、“北地郡”、“上郡”、“南阳郡”都还算“正常”,为什么会有“梁郡”和“吕郡”呢?这个是吕武就想用“吕郡”这个名字,实际在原历史会用“太原郡”命名。 “吕郡”和“梁郡”有合并的计划,不过是以后了。 吕武在置郡时,其实也没整明白后面的君王是怎么弄,以汉国当前的行政需要进行划分。 不过吧,诸夏这边在划分行政单位,里面的智慧真不是白皮照着子午线拿笔一画那么简单。 所以了,看诸夏历朝历代,包括到了现代,划分行政单位压根就不存在什么简单粗暴,一般是以当地的地理环境来做依据,里面也充满了各种政治考量。 最为简单的来说,“甲郡”和“乙郡”相隔一座山,那一座山的肯定是按照地形让两个“郡”去公平分。这里的“公平”不是一个郡一半,要看交通允不允许。“甲郡”对那座山的交通方便,得到的就会多一些,反之“乙郡”也是亦然。 如果是政治方面的考量?还是那一座山,“甲郡”本身的各种实力就很强,中央才不管交通现状是怎么样,必定会将那座山划分给“乙郡”。说白了就是某个“郡”已经够强了,还是不要再增强为妙。 白皮在行政单位划分上面,他们才不管前面是悬崖还是峭壁,也不会去管某个单位九成是沙漠,只有一成环境还行,拿笔一画就算完事了。 汉国目前有七个郡,其中的“南阳郡”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需要汉军将三戎和残余的魏氏驱赶或是灭掉,到时候才会完整。 吕武到北边是为了视察汉人的游牧情况,亲地了解一下楼烦有没有袭扰,或是其它什么异动。 目前楼烦人已经察觉到汉国这位新邻居,部分部落第一时间向北龟缩,少量用武力试探,也有寻求贸易的部落。 楼烦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林胡和代国,汉国不对楼烦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之前,双方处在陌生阶段只是会用各种小动作进行试探。 几年下来,尽管吕武很不愿意承认,实际各种考察和试验得出一个事实的真相,越是向北边就越是不适合用来农耕。 有些区域就是那么个情况,能够农耕不那么确定的一段时间,可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或者更久,但是很快就会让当地出现水土流失,慢慢再变成沙漠的环境。 “大汉如今为重京畿,它处可暂为放下。”吕武回来肯定会举行朝会。 他已经抽空将该看的文牍看了,大致了解自己离开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要说有什么需要让吕武特别关注,无疑是“渠”的修建进度过慢这一条。 两年的时间过去,汉国对“渠”的修建仅是二十四里长度,远比之前预想的进度要慢了不止一倍。 那是因为第一年出现了数据错误,第二年也就更为小心谨慎了一些,搞得第一年明明能修十四里,到了第二年却只修了十里。 葛存出班讲了一些困难,随后说道:“若是王上允准,臣多方计算,一年修二十里,需再增十二万劳力。” 当然,修渠不可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去修,雨季需要停一停,到了下雪季节也要停,等于说一年之中能够确保有两百三十天在修建,算是挺不错的了。 出远门一趟让吕武得到了很多的收获。 不是说出去一趟进位为王,其实是吕武前往“会稽”中间途径了不少国家,看到了那些国家的现状,又跟楚王、范王、荀王、齐王接触下来,能够大致判断出几个国家的未来几年走向。 “范与楚今岁抑或明岁必有大战;荀与齐今岁便有大战;余下诸侯亦是蠢蠢欲动。”吕武这些话就一个意思,大争之世真的来了。 解朔出班,问道:“王上,大汉可需出兵襄助于范、荀?” 吕武没有正面回答,说道:“诸侯相争,大汉仅需陇右、三戎用兵,乃有时日固本,修渠正是首重。” 也就是说,不一定会出兵支援范国或荀国。 对付陇右的主力是骑兵,连带传统军队,规模会控制在两万以内。 三戎那边的麻烦大一些,主要是魏氏成了伊洛之戎、陆浑戎和蛮氏的智囊,汉国用兵不能低于四万。 尽管至少要动用六万大军,跟以前动辄征召十来万相比,再考虑到三戎极可能避战,从用兵规模到所需花费,还真是比较轻松的。 这个轻松是需要计算国家产出以及战时消耗,不是其它什么方面。 葛存想了一小会,再次出班,说道:“臣以为若是修渠乃首重,请王上增劳力二十万。如有三十万劳力,臣每年定可使修渠增至二十五里。” 话说,“渠”的总长度有多长来着? 汉国修建“渠”,取的连贯泾水和洛水,总长度超过四百五十里。 做什么都讲究一个熟练,一开始可能手生一些,导致进度不怎么样,熟练起来之后进度肯定会有所加快。 大殿之内一时间陷入寂静无声。 王座上的吕武在思考很多事情,第一件事情是盘算汉国能拿出多少劳力用在修渠,再来就是思考各国之间的战争烈度,杂七杂八要想的事情真的不少。 “前三年便以三十万劳力之数,可增至五十万劳力。寡人仅言一事,‘渠’耗时不得过六年。”吕武说道。 原历史上,秦国修郑国渠也不是动工就没有停下来过,一样是要将雨季、雪季考虑进去,并且中间还一再爆发大战,常年动用三十万以上的劳力,总耗时十年。 汉国现在还有范国和荀国、韩国顶在前面,并且从晋国分到的地盘产出不俗,能够拿出足够的粮食用在修渠的消耗。 当然也不是说汉国六年时间内除了修渠,其它什么事情都不干了。 哪怕是汉国真的能得到六年的和平时间,哪能不做好交战乃至于大战的准备呢?只能说吕武认为修渠比其它事情重要,国家大部分的精力会花在修渠上面。 “六年修渠,中间肯定需要支援范国或荀国,甚至大汉本身要图谋巴蜀……”吕武心里想着事,目光看向了还在思考的葛存身上。 葛存怎么敢打包票?尤其是“渠”对汉国的重要性不用过多言语。 吕武也不催葛存,点名解朔敦促练兵,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六年内练出足够的士兵,中间还能拉出去见一见血,极可能在八到十年之内,汉国肯定是有超级大动作的。 “渠修成会对产粮大有增益,八年的时间也够汉国控制巴蜀,到时候我肯定要尝试能不能宇内混一的!”吕武心想。 第795章:十年,需要十年! 公元前549年,吕武称王的第二年。 临到夏季之时,两道消息传到“长安”。 第一件事情是范国主动集结大军攻打陈国,楚国得知之后出兵援救陈国。 第二件事情则是荀国清楚战争无法避免,主动出兵进入鲁国。 关于范国和荀国的军事行动早在“相王”的归途中,士匄和中行吴都有跟吕武进行沟通。 范国和荀国为什么主动出击?尽管是建立了新的国家,说到底他们曾经是霸主晋国的卿位家族,明知道会爆发战争为前提,没有可能等敌军杀入国境才被动发起反击。 范国对楚国以及一众盟友的战事打得怎么样,大概需要秋季消息才会传到“长安”了。 同理,荀国与齐国、鲁国、曹国等等诸侯的战争也需要到秋季才有消息传到吕武的耳朵里。 归途中的沟通过程里,吕武并没有给士匄和中行吴什么承诺,也就是不一定会派兵相助。 事实上,一旦战火燃烧到范国或荀国境内,汉国和韩国再怎么艰难都应该出兵,不止是为了维系“多国一体”的表面,纯粹是目前范国或荀国被削弱对汉国和韩国没有任何好处。 “如有所需,范国、荀国绝无顾及脸面而无求援。”吕武站在田埂之边,看着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的麦田。 从“长安”赶过来的解朔闻言,说道:“楚国出兵七万,其盟友约两万;范国起兵五万。两军去岁已是疲师,今岁当无大战?” 其实,士匄也是怕楚国主动出兵北上,要不然才不会出兵入侵陈国。 今年再征召五万大军出征对范国有压力,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范氏吞并了郑国,尽数控制了原来属于郑国的城邑,在那之前郑国却是一再遭到劫难,使得范氏仅仅获得三十万左右的郑人。 郑国原本的人口约在八十万左右,其中的三十二万落到了吕武手上,七八万人口则是被当时还是晋国的多家贵族瓜分。 吕武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原本的几个卿位家族,其它方面或许比较难以窥探,肯用心则是能大略窥知那些卿位家族到底有多少人口。 “范国举国上下口众二百余万,不知‘士’、‘徒’几多,‘羡’多则多矣。”解朔说道。 吕武理解。 一支军队肯定需要有足够多合格的军官,再配上数量合适的骨干,才能形成战斗力。 他们的家族都是出身晋国,换作四十年前其实也就那么样,轮到“鄢陵之战”后各个家族的“羡”才多了起来。 所谓的“羡”就是半农半兵,一般在晋国是作为最后的“后备役”,每个家族或多或少有一些。 之所以在“鄢陵之战”后各个家族的“羡”才增多,无非就是后面每年用兵,很多家族的“士”和“徒”消耗太大,国家的用兵数量也一直在增多,只能选择增加“羡”,顾不上兵源素质了。 范国和荀国的情况比较相近,荀国的人口略略少于范国。 这一次要是范国的五万大军丢在战场,必将使范国伤筋动骨,哪怕后面的军队数量再次补充上来,质量方面绝对要素质大降。 以历史阶段来说,战国时代才刚刚开始,各个诸侯并没有不顾兵源素质进行大肆征兵。 另外,像是楚国、汉国、范国、荀国、齐国、韩国……等等一些诸侯国,春秋时代的兵源多少有一些,看就看谁先将“老兵”给消耗一空了。 真的将春秋时代的士兵消耗没了,肯定是要到了以数量代替质量的时代,每个国家的军队数量是增多了,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未必有之前那么强。 “荀国出兵七万,已连克鲁国四城;齐出兵八万,与众诸侯合兵十万,大军已然入鲁。”解朔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吕武。 “韩国如何?”吕武问道。 这个却不是解朔能够回答的。 跟解朔一块过来的梁兴当即答道:“韩无有举动。” 也是。 韩起现在应该忙着压制晋国公族的反扑,内部必然也有非常多的事情亟待处理。 新生的韩国才是真正意义上踏着晋国的尸体,几乎将晋国仅存的血、肉、骨……浑身上下吃了干干净净。 这点的区别在于什么?吕武、士匄和中行吴只是从晋国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韩起是一种夺占。 晋国仅存的贵族,两成死于内乱,三成逃国离开,剩下的五成归了韩氏。 这样一来,以晋国的底子,新生的韩国尽管疆域不大,要说军事实力其实不会比没有历经几次损失的宋国少多少。 吕武问道:“范、荀使者何在?” 梁兴事无巨细开始说起来。 战国时代降临,远比之前更依靠邦交手腕。 汉国在现阶段不能说弱,吕武却不会忽视了邦交这一层面。 毕竟令人纳闷的是,各诸侯对汉国略微冷淡。 吕武并没有久待“长安”不动弹,他在发布了一些政令之后,先去视察修渠的工程,后面一直在京畿范围内巡视。 等待成为一国之君,吕武才能明白有些帝王为什么总是喜欢巡视领地,并不是为了浩浩荡荡去感觉爽,实际上有威慑不服的作用,再来就是亲自到地方了解某地的实情了。 当前汉国京畿区域的城池并不算多,夺自秦国的大城只有六座,分别是“雍”、“陈仓”、“吴阳”、“小虢”、“秦②”、“郿”;掠夺自魏氏的十一座大城,它们分别是“泾阳”、“麻隧”、“棫林”、“高陵”、“戏”、“郑(县)”、“武城”、“渭汭”、“芮”、“王城”、“辅氏”;再来就是以前作为阴氏时就获得的“甘泉”、“侯丽”、“大荔”、“毫”、“丰”、“北征”这六座大城。 算是“邑”级别一共有五十六座,其中只有二十一座原属于秦国,剩下都是晋国西扩之后建立。 在当前历史阶段,秦国真的是一个很穷很困顿的诸侯国,哪怕是秦国曾经的军事实力达到一流(兵力)水平,拥有的城池数量比山东二流诸侯国却是要少。 事实上,没有一个叫卫鞅的入秦变法,秦国永远都会是那个穷兵黩武的国家,本国城邑没有多少,动辄拉上全家老少上战场去送死不提了,秦人还尤其喜欢内斗。 卫鞅在后面得到了一块叫“商”的封邑,史书上也就称呼为商鞅,他用自己的生命以及尸体喂养了秦国,使之从今以后走向强大。 在这个平行时空,吕武在晋国崛起之后就一直在针对秦国,又用秦国当养料建立起了汉国,以后自然就没赵氏嬴姓什么事,也不会再有秦人,有的只会是汉氏子姓领导下的汉人。 现在周天子绝对后悔分封了吕武,不单单是他跑去“会稽”相王,还有从林姓追溯其祖重新改为子姓。 话说,子姓是什么姓?往前一再追溯的话,不就是殷商的“国姓”吗?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河南地有一个殷商余孽,也就是子姓宋国,河西这边多了一个子姓汉国,想搞死灰复燃那一套,完成最终的殷商复国吗? 真实情况是什么?宋国长久被打压之下养成习惯性装瞎,根本没有因为汉国是子姓而就去联络感情。 吕武当然不会主动去提那一茬,也许会等待某天汉国扩张到与宋国比邻,会去找宋国认一下亲戚。 若是认亲戚无法以汉氏子姓为主进行国与国的合并?那没得说,汉氏子姓就不认宋氏子姓这个亲戚啦! 讲真话,吕武一点别扭感都不会有。 当前这个平行时空哪怕有一个孔丘,大概率也不是原本的历史成长轨迹。 孔丘是殷商后裔来着,他平生以黑殷商为乐,甚至是历史上第一个首倡“先发制人”的人。 什么意思? 听说过少正卯吗? 孔丘想要诛杀少正卯这位政敌,找不到少正卯的罪证,少正卯着实是贵族,以当时的鲁国法律并没有犯过什么罪行。 然后,孔丘告诉大家:真哒!少正卯以后一定会犯罪,心里肯定没有少在构思怎么干坏事,还是先杀了吧! 孔丘也真的那么干啦。 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腹诽之罪”,反正孔丘就是用这个罪名杀死了学说上有冲突与政见不合的少正卯。 比较讽刺的是,以后的儒门徒总是用敌人讲“诛心之言”来为自己自辩。 孔丘这个根正苗红的大佬都能往死里黑殷商了,凭什么吕武不能为了实现大一统而灭掉子姓宋国,是吧? 关于修渠,增加到三十万劳动力的政令吕武已经签发,初步会调集国属奴隶,后面则是采取跟服徭役的国人进行轮换,反正就是能动工时会一直保持三十万人在修渠。 所谓的国属奴隶,也就是汉氏子姓名下的奴隶,男女老幼的数量之多超过八十万。 这样一来的话,初期不会影响到国家的练兵,后面等国人被教出了纪律性再以团队模式参与修渠,效率上肯定也会得到帮助。 天下诸侯战争不断对汉国还是起到了一些影响,远不止汉国随时需要开拔支援某国,负面影响是汉国对外进行粮食采购变得困难,好的事情则是汉国的军事装备卖得挺好。 话说,明明都是竞争对手,汉国怎么还会不分阵营一再销售军备呢? 没什么复杂的道理,卖出去一件甲胄得到的利润,能够多打造两件,代表有两名汉军士兵有甲胄能穿。 汉国这边的外售军备和自用军备还是存在区别,总的来说就是自用版和外贸版。 吕武则是没有对外销售弩、戟、陌刀等一些兵器,连带箭矢也没有外售。 陌刀?这玩意在两汉时期被称呼为三尖两刃刀,柄的长度约一米五,有五十厘米的双边开刃金属。 如果这种兵器只开了一遍的刃,金属再有弯曲幅度,会变成斩马刀;金属的面宽一些也短一些,并且带上弯曲幅度,一下子变成了关刀。 吕武在一万五千常备军里面挑选了两千五百人,教导他们使用陌刀的方法。 而在随后,汉国又补充了两千五百人到常备军,使得常备军的总数量达到了一万七千五百人。 当然了,挑选出两千五百人,不一定就能全部成为合格的陌刀兵,过程中会出现淘汰以及从常备军再次挑选补充。 汉国建立陌刀大队并不是用来针对骑兵,当前游牧诸胡还用不着汉军做出这种针对。 打从事实上来说,身穿重甲又配置陌刀对付起步兵一样犀利,才没有区分专门用来针对骑兵或是步兵。 得益于现在的诸夏人种优势,一米八左右的壮士并不难找,并且一个个绝对是身宽体大,耐力方面肯定也是优秀,懂得怎么使用陌刀,打造出陌刀再训练成军,难度大的仅仅是纪律上面的要求。 必须说明的是,冷兵器时代并不追求士兵一身的腱子肉,有多一些的脂肪才是首选。 当然,有一身脂肪不代表是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胖子。 之所以是有脂肪更好,原因是冷兵器时代一般战争爆发就是需要硬熬,谁能熬得更久也就成了优势。 现在的四百多万汉人,有大约一百七十万是晋人的出身,其余的来援就很是复杂了;两百三十万汉人,他们可能是十多年前作为齐人时被俘,后来从奴隶的身份变成自由民;也有几年前明明是郑人,后来郑国大败被掳,大部分还是奴隶的身份;更有来自白翟、义渠、赤狄、狐氏的人。现在他们共同的身份都是汉人。 吕武为什么执着于一统?他是真心不想给汉人这个名称丢脸,只有完成大一统,之后再向外开拓,才会不负汉人这个称呼。 而汉国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整顿好内政,花六年的时间修渠,其它方面该抓紧也不能放松。 吕武有一个计划表,长渠修成之后,等两年看看渠给农耕带来的成效,能夺下巴蜀也该有开发计划,不能光是占了地盘,让疆域图好看而已。 十年,应该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汉国的基础得到巩固,该练的军队也练起来了。 吕武需要等十年,耐心的等待! 第796章:匆匆三年 吕武并不喜欢当前的时代,哪怕是成为晋国贵族,再进步到获得卿位,后来成了一国之君和称王,依然是不喜欢。 为什么会不喜欢?一切都享受过了之后,就好像是进入到贤者时间,什么都会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不是一路都有目标,享受过现代的各种物质,耍过那么多的娱乐,吕武穿越后最大的概率会是进入到自我毁灭的时刻。 任何人到了要什么没什么的年代,懂得的“发明”弄完,一定会精神状态一再消磨,人生失去目标也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当前吕武的目标是将汉国建设好,为尝试进行宇内混一做准备。 这个过程很繁琐也非常枯燥,亲自能干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多,无非就是该露脸巡视就去某地,其它时间一定是被各种文牍埋了。 自然了,吕武想要达到宇内混一的目标,自身得到巩固与发展,国外少不了要搞东搞西。 范国跟楚国阵营杠上,荀国与齐国阵营没完没了的打,里面并没有吕武插一杠子。 不过,既然态势成了那个样子,吕武肯定希望他们没有休止地纠缠下去,少不得会在暗地里搞点什么的。 打从事实上来讲,几个国家互相对上没有汉国的手笔,其实就是一种懈怠。 想要完成宇内混一?怎么可能安份等待机会,不及早行动起来去创造机会,不是一种懈怠又是什么。 “不论何国,不问出身,如能使战事胶着,予金可也。”吕武来到了陇右。 一国之主不待在都城,重大的事情不是监国的太子能做主,肯定需要大臣来回奔波了。 这个也是吕武不是漫无目的瞎跑才能找到,他想去某地不是拍拍屁股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事先需要做的准备比较多,包括派人通知都城的监国太子以及众臣。 现在开始收买各国能收买的人并不算晚,只是现在想收买贵族的难度有点大。 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春秋时期的贵族绝对要比进入战国时代之后更有节操,使得收买需要讲究技巧,一般就是拿捏住把柄;换作是明晃晃带上钱去拜访,给再多的钱都没有用,甚至会被认为是一种侮辱。 梁兴来汇报的事情挺大,提到孙林父寻求投奔到汉国,一同愿意迁徙到汉国的贵族超过二十家。 如果说战国时代是三个新国家的诞生给打开大门,那么卫国的孙氏以及齐国的崔氏外奔就是递上打开大门的钥匙。 吕武已经嫌弃本国的外姓大贵族有点多,打从心里不愿意再接纳有贵族拖家带口来投奔。 或许会有人说,拖家带口过来,日后再吃干抹净就好了。这个说法没考虑到时效,对吕武这种有紧迫感的人来讲,时间很宝贵的。 现在吕武就想要内部的纯洁性质,因为他太清楚一个纯洁而又团结的集体,远比一个看上去无比肿胖却乱糟糟的集体,强上不止一百倍那么多。 汉国有哪些外姓大贵族?担任国尉的解朔算是其中最强的一家,解氏虽然是吕武的臣子,其实就是带资入伙的性质,不光是有近三十万口众,属于解氏的城邑也原封不动照旧归他们。 吕武在计算汉国人口时,得到四百万左右的这个数据,并没有将外姓贵族算进去,真要算进去也要等外姓贵族治下口众用个体身份的方式参军,不然以任何修饰文字讲述都无法改变是一个国中之国的实情。 如果将外姓贵族治下的人口一块算在内,汉国的总人口应该是四百五十万左右。 现在孙氏和二十来个贵族要拖家带口到汉国?先不说会带来接近十八万左右人口的红利,他们为汉国立下了什么功劳,不安排肯定是不合适的,吕武给没有功劳的人安排地皮合适吗? 所以了,吕武需要梁兴好好操作,要孙林父待在荀国,却是为了汉国的事业继续待。 这件事情让梁兴很难办,单纯拒绝孙林父有难度,不立刻接纳孙林父还要让其随时当二五仔不止是有难度了。 梁兴愁着一张脸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了有一小会,不那么自信地说道:“臣勉力为之。” 讲真话,源于没有相关的例子,梁兴真心不知道该怎么搞,打算回去之后绞尽脑汁努力想。 吕武看梁兴那副模样,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臣下有点抓瞎,管却是不会去管的。 说难听点,什么事情都要一国之君去给方案,要那么多的臣子做什么? 吕武目送梁兴远去,对着远处的茅坪招了招手。 “‘冀’地复为我家再添一牧马地。”吕武说道。 这一片区域之前并没有被秦国完全拿到手,秦人涉及到西边最远的是到后世的“甘谷”附近,也就是渭水中上游地段。 “此处胡人多也,以犬戎甚众。”茅坪现在是‘陇西郡’的郡守。 而“陇西郡”是吕武近期新设,以“冀”为首府,下辖“秦①(也称呼西犬丘)”、“邽”、“绵诸”三城,人口是汉国最少的一个郡。 犬戎是一个很古老的民族了,他们也会一直古老下去,直至被消灭或吞并的那一天到来。 当前的犬戎跟豲戎合居,双方组成了一个“二巨头联盟”,不到活不下去根本不会向东。 “二者略显温顺,未有袭扰之举。其头人入‘冀’求我与之易物,彼可供马、牛、羊、皮毛、牛筋,与我易盐巴、青铜、布匹。”茅坪心里好奇刚才梁兴怎么会一脸愁容离去,问那是不敢问,也不该问的。 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一个部落会有一个头人,管理几个部落的领导才被称呼为首领。 至于说什么“大汗”之类,反正现在是没有这个称呼的。 管理陇西郡对茅坪有几个难处,首先是人口的数量太少,再来才是大部分人是移动放牧状态。 没错,汉国现在也是一个农耕和游牧都有在做的国家,只是有固定定居在农耕的人口占了八成。 现在大多数北方诸侯国,其实都存在以放牧为生的群体,区别无非就是或多或少罢了。 秦国没有灭亡之前,总人口里面有四成是移动放牧的生活姿态,算是诸侯里面的一朵奇葩了。 吕武站在山坡之上遥望西边,轻声说道:“大汉现今无有西扩之心,如二者可挡狄戎,与之易物可也。” 根据情报收集,豲戎和犬戎的人口合起来也就三万多,能操家伙的人约有六七千。而这六七千能作战的人并不区分男女老幼,能拿得动武器就算。 事实上,北方游牧民族在冷兵器时代真的是全民皆兵,他们才没有战争让女人走开那么一回事,南下打草谷的大军里面不会缺少女人。 诸夏这边?看是什么情况吧,反正到西汉时期还有女人在军中,干的并不是后勤工作,也能操刀子上阵的。 至于说老人和孩子?贯穿历史也就到现代才是精壮年作为军队主力,其余年代下到十来岁的孩子,上到五六十老兵,占了军队的不小比例。 汉国其实是继承了晋国的军制,哪怕是吕武都无法要求孩子或老人不能进入军队。 为什么?原因在于规则就是那样。 家中实在没了大人,孩子不纳赋就要交税,不纳赋也不交税,贵族的权益白白享受啦? 而到了五六十还纳赋的情况比较少。毕竟现在这种年代,能纳赋的也就那几类人,除非是个人不愿意,要不然怎么可能成了鳏夫。 吕武唯一能够精益求精的也那一支就常备军,其它哪怕是一国君王也不是那么顺心如意。 “陇右每岁可为大汉供给良马两万匹。再有三五岁,或可增至四万匹。”茅坪看着挺有干劲。 汉国不是消灭了乌氏和空同氏吗?肥了一波的事不提,又增加了三万多的国属奴隶。 游牧部落的生活环境不比诸夏,他们要是干不动活基本也就进入到等死的时刻,能动弹就要有一技之长,通常就是跟放牧有关。 所以,一旦从游牧部落捕捉到奴隶,种田可能教了还是不会,用来放牧则是非常合适的。 吕武在脑中计算:“原本每年能够获得三万多匹战马,再有陇西每年提供两万匹?每年能够获得的战马应该能增加到三万五千左右吧?” 为什么陇西提供两万匹,战马却是只增加了五千匹左右?那当然是因为并非每一匹马都能成为战马,除了体格、耐力等等的要求之外,驯服也是一个关键。 想要训练出一匹战马,可能过程中会淘汰掉三四匹。 汉国目前要是进行征召,能从从北地和汉地征召到约六万名骑兵,止于目前为止吕武还没有一次性动用超过五万名骑兵,一来是没有必要,再则也是用不起。 有那么一点,汉军对战马的消耗一直挺大,原因当然是没有细养。 如果是精细了来养战马,所耗花费会非常重,用后世的说法就是照顾一匹战马的花费会是五名步兵的量。 汉国没有太在乎,一来是相关的经验不足,喂养方式是诸夏与诸胡相结合,并不像后面那些朝代会在草料里面加肉沫、油等等东西,又或是完全喂谷物。 事实上,光是吃草的马永远不可能成为优质战马。 茅坪用着满是期盼的表情说道:“如王上可迁徙口众而来,亦可操持农耕。如此,此地便可自给自足。” 吕武收回看向西边的目光,转为看向了北边。 他们所处的位置,向北并不是阴山区域,以后世的地理明明是青海。 现在诸夏的脚步没有走那么远,能够知道的是那边有着大量的无人区,地貌以草原状态为主。 迁徙人口到陇西?这个在宇内混一之前,不会出现在吕武的计划之内。 京畿范围内先将人口充实起来不好吗?边疆区域要那么多的人口做什么。 吕武没有记错的话,从东汉灭亡……又或者说是五胡乱华之后,陇西这片地方一直是造反的主力来着? 当然,吕武并不是因为鞭长莫及才不愿意迁徙人口到陇西,主要是迁徙往京畿以北,远比陇西这边更加重要。 汉国的京畿以北就是北地郡,再往北就是阴山。 吕武有专门派人去侦查过,阴山附近目前属于林胡的地盘,什么月氏、匈奴当前是不存在的。 目前林胡的势力范围其实就是后面月氏人和匈奴人的活动区域,使得吕武很好奇林胡到底是月氏的前身,还是匈奴的前身。 然而,这个林胡不是月氏的前身,也不是匈奴的前身,历史记载李牧大破林胡与楼烦,随后林胡不知所踪,倒是后来楼烦成了匈奴的一部。 暂时阶段,吕武没有打算找周边诸胡的麻烦,集中所有的实力致力于宇内混一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不学秦国先把各种狄和各种戎吞了,再寻求东出? 真实情况是什么?是秦国吞了太多的戎与狄,自身的风俗都差点“去诸夏化”了,并且秦国也没有因为吃掉那么多的戎与狄就东出得无比顺利,没有商鞅变法前也是一再受挫,不是当时的魏侯心没那么大,早就没有秦国这个国家了。 吕武什么时候会将目光盯上诸胡?要么是尝试过后无法宇内混一,不然就是完成宇内混一。 还是那一句话,以汉国现在的人口总量,真心不是版图越大越好,没有这个清醒认知的话,任何国家都会被统治者玩没了的。 吕武在公元前549年外出,差不多在外待了三年,也就是到了公元前547年才回到“长安”。 在这三年之中,小事由太子和留守大臣处理,大事则是报到吕武行辕处。 本来吕武没有打算回到“长安”,主要是范国那边传来消息,范军在“湛阪”遭遇大败,统率联军打赢范军的是子产。 范国那一败,直接丢了颍水周边二十余座城邑,导致“新郑”暴露在联军兵锋之下。 比较严重的是,范国三年来跟楚国大大小小打了十余战,连带“湛阪”一败,前前后后丢进去的兵力已经让范国伤筋动骨,顺带还让韩国没了一个前往增援的“师”。 “范王之使刘明已在‘未央宫’外哭嚎两天一夜。”吕阳看上去有无奈,更多的是气愤。 这个消息吕武没回到“长安”就已经得知,内心里也是挺无语的。 第797章:范使哭汉庭 闹啥呢?玩了一出“范使哭汉庭”的戏码。 对这事,吕武有点熟,历史上就出现了“申包胥哭秦庭”的事,后来变成了“请兵抒国难”的必演节目。 申包胥是楚国的贵族,当时吴国已经灭掉了楚国,统率吴军灭掉楚国的就是伍子胥,而伍子胥与申包胥其实是朋友;申包胥在楚国被灭之后跑到秦国求援,遭到秦哀公的拒绝,随后申包胥就在秦国宫外哭嚎了七天,《春秋左传》有云:“申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 矮油?我了个去! 一个人七天七夜不睡觉,不是没人能够办到。 有那么件事情突破常理了!也就是一个人竟然能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并且还能大声哭嚎,后面更是能活蹦乱跳,牛逼啊!!!(此处破音) 当然啦,谁不知道《春秋左传》是后面儒教一些人随便瞎几把乱写的话本,里面的故事其实也就只是故事,不能当真的。 吕武知道这一次范国有些惨,甚至连带韩国一起坑了。 早在当时士匄要出兵跟楚国打,态势明显就是对范国不利,才有了吕武不待在“长安”外出巡视疆土。 为什么吕武不待在“长安”呢?不就是为了躲嘛! 如果士匄用了一次兵就收手,楚国肯定也需要时间舔伤口,两国肯定就能消停喘口气了。 要命的是士匄打了一场没输也没赢的战役,第二年还是继续出兵。这不是逼着楚国跟范国继续干吗? “子产收复故土,重得二十余座城邑,郑人重归治下;范国余下城邑,原属郑国城邑皆有躁动。”解朔说道。 不得不说,子产这个人一直都挺有本事,看待事物的眼光准,个人的政治能力以及军事能力也是一流。 算一算的话,范国占夺郑国那些城邑也才过去五年,他们还没有怎么用心去经营让郑人产生爱戴,并且还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歧视。 要是范国一直强势,郑人迟早有一天会忘记身份,老老实实从此当一名范人。 现在子产带着各国联军重新夺回二十多座城邑,不但增强了解放区郑人的自信,明摆着也会让范国统治区的郑人心里有想法。 梁兴说道:“子产学我,比之齐国更甚。” 早先郑国就在子产的主持下进行变法,只是当时郑国的变法是剥夺贵族的利益,狠狠地肥了郑国公族。 现在子产不搞以前那一套了,一方面顾及贵族的利益,另一方面给黎庶更多的甜头。 吕武心想:“子产现在只差大喊‘迎郑君,盼郑君,郑君来了不纳粮’了。” 先不管口号什么的,这是诸夏历史上有一国之君首次放下身段讨好黎庶,为的当然是号召黎庶站起来反抗,再将自己迎接进去。 当然,真的信了脑袋上换人作威作福能不交税、纳粮,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真的不用交税或纳粮,国家哪来的钱维持统治,有敌人入侵了又该咋整? 不管怎么说,子产开了历史先河,很难令人搞明白的是楚王以及其他诸侯怎么能同意。 子产为了收复失地,能够放下身段,并且什么承诺都敢开口,肯定是对郑国的事业有帮助。 关键点是什么?是子产打破了原有的游戏规则! 解朔皱眉说道:“子产现有八万之众。” 连“军队”这种字眼都不提起?足以说明解朔一点不拿子产麾下大军放在眼里,并且心里对子产无比鄙视,可能还充满了愤怒。 八万之众,经过正儿八经训练的有多少?里面多少人有武器,又有多少人披甲? 只是能够确定一点,加入子产麾下的那些人,他们绝对会被子产忽悠得找不着北。 解朔继续说道:“子产放言,如能收复城邑,麾下之人必得封赏,如胜得田不下一‘井’之数。” 现在的一“井”是多少亩?就是九百亩。 好家伙,那可是九百亩土地,有这种奖赏,谁不是卯足了劲,卖命也要把战争打赢了。 吕武摇头说道:“倾尽原郑国之土,未有七千二百万亩农田。” 七千两百万亩是按子产现在只有八万之众来算,到底是需要更多,还是更少,有点不好说了。 汉国也有自己的功勋田,依照汉律功勋田在前三年是不需要交税的。 子产简直太牛逼了,画了一个人获得九百亩的大饼,要不要交税的事一点都没有提及。 事实上,哪怕后面跟着子产干的人能够获得九百亩土地,没有数量足够的亲戚或奴隶,得到土地又怎么耕作来着? 汉国这边就人性多了,爵位会获得什么奖励都写的清清楚楚,外加派人念的明明白白,土地、奴隶、财帛……物资类,乡里特权、县特权、郡特权和去都城谒见君王的权利,每级有什么递增,几乎是人们所有想要的,国家基本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缺的只是人们立下功劳去换了。 付出有收获,获得了收获又有其它义务和责任,挺正常的一个流程,缺了这些玩意,说破了天就是一场骗局。 他们人在后殿进行小朝会,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哭嚎声。 刘明是谁?他们是范氏的小宗刘氏呀。而刘明是刘邦的祖宗之一来着。 现在,刘明知道吕武回到“长安”了,哪能不扯着嗓子努力大声嚎呢? 刘明这么干,一来是向汉国祈兵,再来就是表演给各诸侯看了。 信不信走近了瞧,嚎得撕心裂肺的刘明脸上没有半点湿润,只光出声了。 刘明嚎一会就抬头看向未央宫,只看到了宏伟壮观的宫阙,还有那些像雕塑一般的站岗卫士,偶尔会报时走过的队伍,一点看不出有召见的迹象。 算一算时间,刘明已经在这边待了两天一夜,人来“长安”却是有两个月之久。 刘明之前不叩阙,不是知道吕武不在嘛。 后面,刘明得知吕武在回来“长安”的路上,才有了先在宫城外哭嚎,又请求入宫死皮赖脸“钉”在未央宫外面干嚎的事情。 宫殿里面出现了一些人影?刘明看到后赶紧用更大的声音哭嚎,眼角余光发现是带着案几、圃团和食盒的宫女,心里真的是无比失望。 “大夫,王后赐食。”不知名的女官说了这么一句。 自然有宫女赶紧地案几和圃团弄好,再摆上各种食物。 汉国的王后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吕阳的生母(女竞)嬴啦。 这种事情在这两天一夜已经发生了七次,算起来除了第一天刘明来得比较晚没赶上早饭,其余到了用餐时间都有这么一出。 刘明吃了没有?听一听刚才的干嚎,再看看除了被日晒得浑身汗水,没看到身子骨变得虚弱,肯定是吃了的嘛。 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要不然时日短还没什么,几天不吃食物没事,超过四天或七天滴水未进的话,人绝对会是凉透了。 吃完了的刘明等女官带着宫女收拾东西走人,像是形成惯例了那般,继续扯着嗓子干嚎起来。 或许刘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这种有表演性质的戏码不应该进入宫城,应该在宫城门外的广场干。那边人来人往,能让在职百官或是其余贵族知道得更清楚一些,常驻汉国的各国使节以及探子之类也能看到演出。 宫阙的某处拐角,吕阳就站在拐角处看着在不断哭嚎的刘明不断皱眉。 汉国与范国是盟友关系,士匄之前只是通知性质的告诉吕武说会出兵继续跟楚国打,范国并没有要求汉国出兵一块打。 各自归国之后,双方哪怕是有使节团往来,干的也是逢年过节互相问候。 士匄开打之前那么信心满满,一副范国才是汉国、荀国和韩国的大哥作态。 范国之所以明明内政还没有理顺就一直跟楚国过不去,哪怕是有楚国援助子产的关系,更多的可能性是想用打败楚国来将自己是四个国家中的老大哥地位坐实。 现在好了,范国的损失达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还牵连到了韩国,求援就好好讲道理,再将付出和获得的事情谈清楚,嚎什么嚎嘛。 吕阳在之前就已经多次回复刘明,汉国出不出兵需要国主做决定,没有太直接地表达不出兵相助的态度,语言艺术上暗示的就是这个意思。 在吕阳看来,范国属于是装逼不成反被草,不说活不活该,一副汉国救范国是天经地义的嘴脸,着实是太可恶了。 “殿下,王上有召。”霍兵尽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他是霍擅的长子,目前在宫城担任郎官。 所谓的郎官,其实就是宫城卫队的军官之一,管理着五百的“郎”。 而“郎”说白了就是御林军的士兵,他们从各种功勋贵族的家庭中进行挑选,担任守卫宫城以及保护王室成员的重任。 不一会儿,吕阳来到了开小朝会的后殿,先问候自己的父亲,再一一对各位大臣行礼。 “范国受挫,太子以为我家需出兵襄助否?”吕武问道。 吕阳看着自己这位满是威严的父亲,有些话本来要脱口而出,脑子自己让嘴巴把上门,拒绝的话变成了:“父上,臣以为当出兵援救于范。” 吕武问道:“为何?” “楚乃两伯之一,尽管父亲率军削弱,楚仍是当世大国,其幅员辽阔,口众之多,冠绝诸侯。若使楚有喘息之机,楚再行变法,必成我家实现宇内混一之劲敌。”吕阳一开始说得比较慢,后来语速越来越快。 是的,吕武已经将要一统天下对高层进行了宣示,一开始只在高层中流传,后来渐渐向贵族阶层扩散。 对外,吕武使用“马甲”发表了关于天下一统的重要性,主要是阐述几百年来诸侯相争带来的战乱之苦,又提到近几年战争开始波及黎庶,认为应该有一个国家站起来承担消弭战乱的责任,使得天下之人得以享受和平。 必须说的是,大一统理论传开之后,不但各国诸侯反应平平,连带大多数贵族听了都不当一回事。 为什么这样?首先是分封早就深入人心,再来是当前的战争还不够残酷。 春秋的战争跟平民无关,他们一来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再则根本没资格当兵,天下一统不一统关他们什么事? 大一统理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一些历史记载是董仲舒首倡。而当时的历史书写权被儒家掌握在手里,就跟很多事情那样,儒家又将别人的功劳给放在自己脑袋上了。 事实上,大一统理论出现在春秋中前期,是法家先驱、圣人之师、诸夏文明保护者、诸夏第一相的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谥敬首先提倡。 管夷吾认为“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治之至也”。 在这个基础上,管夷吾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主张:使天下两天子,天下不可治也。一国而两君,一国不可治也。一家而两父,一家不可治也。夫令不高不行,不专不听。尧舜之民非生而治也,桀纣之民非生而乱也,故治乱在上也。 什么意思?也就是管夷吾阐述并且提出了自己关于大一统的思想和理论。 那么问题来了,首倡大一统的管夷吾是儒家的人吗?肯定不是啊。 后面倒是有孟子、荀子也先后提过大一统理论,但是有个排行也是老二、老三了,哪怕是吕不韦都排在董仲舒之前,什么时候轮到大一统理论是董仲舒首倡呢? 大一统显现出威力,需要“东方世界”足够乱,并且还要祸害到起码一代人,使得他们感受到切肤之痛,才能明白和平的可贵。 当然了,哪怕真的完成大一统,和平什么的也不会有。 内部是一统了,面对外部的压力难道就束手就死吗? 吕阳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没有得到吕武的当即表态。 吕武环视了参与小朝会的众臣一圈,说道:“众卿以为呢?” 汉国的大臣和贵族,他们之中明白大一统意义的并不是太多,纯粹是身为一国之主的吕武想干什么,得到任务尽力去办成罢了。 要不要支援范国?这件事情在将吕阳召唤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了决议。 现在,大臣们看到的是吕阳能压下自己的好恶,选择对国家最有利的一面,先称颂了一下吕阳,再先后回复自己的意见。 “如此,征召两万精骑,一‘军’之众。”吕武再次环视众人一圈,目光落到了吕阳身上,说道:“汉阳为‘将’,率军出征。” 吕武已经在外面巡弋了三年,怎么可能刚回到都城就又马上出国的嘛。 得到率军出征重任的吕阳一时间愣在原地,脸上有着掩盖不足的惊喜。 第798章:给脸,特么不要脸! 玛德呀! 自从当上了太子,权力遭到了极大的压缩,人也没办法轻易再瞎胡逛,心情极度不美丽,人也快被关成傻子啦! 能够率军出征?吕阳不止是心里惊喜那么简单,将狂喜都表现在了脸上。 汉氏子姓立国了嘛,早期吕武一大帮子嗣待在“长安”不动弹,后来被安排出去一些“县”当封主。 也就是说,吕武其实还是走了周王朝的老路,给自己的孩子进行了分封,不但儿子有,女儿也有,一般就是一位子嗣一个“县”。 要说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汉国这边的公室成员权力遭到压缩,每年不光要交税,能够组建的私军也有上限。 那一些公室成员,他们每年都要到“长安”一趟,搞的是宗亲大会。 这几年吕武长久不在“长安”,主持宗亲大会的人并不是吕阳这位太子,是担任宗正的吕去病。 没办法的事情,吕去病跟吕阳是一母所出,两兄弟感情非常好,吕武选择吕去病担任宗正一来是历练,再来就是约束了。 太子吕阳在浮想联翩,另一边会议还在进行。 吕武又说道:“上将军为‘佐’,葛存为‘长史’,霍擅任‘中郎将’,卫睿为‘司马’。” 点到名的人之中只有霍擅不在现场,其余人皆是站起来称:“诺!” 这一套班子看上去很豪华,明眼人一看就是奔着“保驾护航”而去的。 吕阳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要说有意见仅仅是自己的东宫所属没有捞到出征大军中的一个高位显职了。 不过吧,吕阳也清楚东宫所属只能算是国家的储备体系官员,等某一天他们真的站上前台,要等到太子成为国家的主人之后了。 要是老君王仍在,给予太子体系的小伙伴高官职位,等于是君王在撬太子的墙角。 吕武安排好了职位,让大部分人去偏殿商议出兵路线,再将维持后勤的体系搞起来。 在外面干嚎的刘明得到吕武的召见。 刘明看到吕武又是一阵子的干嚎,断断续续讲述范国的惨况。 总的来说,范国在三年之中前前后后折进去了大约四万的战力,其余的损失有点不好进行计算。 范国才多少人口?他们也没有学习汉国、齐国、郑国,对黎庶开放参军入伍的权利。 损失四万?以前范氏能拉出多少军队来着?好像能够有个十三四万,真的伤筋动骨啦? 吕武听得专注,只是刘明述说得有些颠三倒四,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听明白。 范国在兵力上的损失不是太大,考虑到化家为国之后需要驻兵的地方增多,损失了四万就需要从其它方向抽调,会搞得其余几个方向一旦出事没有可征召兵源,要么就是出兵时效过慢。 真正让范国伤筋动骨的是生产方面,他们以低下的生产力支撑了连续三年的高烈度大战消耗,耗费的粮食以及其余各种物资太多太大,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国帑消空,库无存粮。 吕武有点不明白地问道:“范国纳赋无需国库支应,因何如此?” 刘明有点傻了眼。 那些就是一点点的修饰用词呀。 再则说了,哪怕是贵族承担消耗,难道就不是损失吗? 话说,范国是范国,汉国是汉国,光是讲范国有多么凄惨关汉国什么事呀? 如果不是出于同源,再加上需要维持多国一体,刘明阐述范国有多么多么的凄惨,该是被听了个笑话吧? 刘明见吕武可算主动提问,转而开始讲起了作为阴氏时跟范氏的友谊,特别提到了士匄对吕武的让贤一事。 这是在挟恩图报吧? 在世人看来,没有晋国就没有现在的汉国,倒是范氏和荀氏的日子会滋润到晋国内部的卿位家族倾轧落败之时。 那一句话很对,没有晋国就不会有吕武的建功得爵,再获得立国的资格。 所以了,吕武很克制自己,绝不会亲自动手又在明面上对晋国公室干点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恰恰是吕武的懂分寸,又有手腕进行操作,导致哪怕是阴氏、范氏和荀氏凭借功劳联合瓜分了晋国,名声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差劲。 这个跟历史上赵氏、魏氏和韩氏分裂晋国是两种模式,吕武等人是因功获爵,赵氏等那一代人则是用武力分裂晋国,真的不相同。 韩氏现在的名声非常差劲,就是因为韩起先当了一段时间的权臣,再凭借武力干了取而代之的事情。 阴氏、范氏、荀氏好歹是击败了楚国,进行了兵逼楚国都城和饮马大江的伟业,韩氏干成了什么? 没有,韩氏什么屁事都没有干成,要命的是当时吕武立下不朽之功,韩氏也不是卿位,要不然还能多多少少分润一点点功劳。 有了韩氏当最大的出头鸟,搞得汉国、范国和荀国被彻底洗白,拿汉国为例子,一下子在对外邦交方面顺利了很多。 吕武静静地听刘明罗里吧嗦地说完,再说道:“寡人已决意出兵。” 刘明本来以为还要再多次请见,并且付出极大的努力,可能还要有足够的代价,才能换来汉国出兵,一时间给愣在了当场。 “汉王……高义!”刘明回过神来,脸上呈现狂喜。 吕武多少有些无语,问道:“贵使有何教我?” 尼玛! 汉国愿不愿意出兵救援范国是汉国的事。 范国竟然又特么想白嫖!? 刘明就知道没有白嫖的好事,非常为难地说道:“我已无存粮,汉王出兵援我,需自带粮秣,维续后勤。” 这一下,吕武的脸色变成了不悦。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老子派出了武装到牙齿的军队,还特么要自己保证后勤辎重? 那么就是,不但上了战场死了人算老子自己的,还要自掏腰包??? 刘明当然看到吕武脸色很难看,低声说道:“如夺回失陷城邑,协心同力击败暴楚,寡君必有重谢。” “寡人想到一事,出兵之事或不可行。”吕武真的是有点被气到了,当场反悔出兵救援范国。 这特么叫什么事吧! 吕武都表态汉国会出兵了,范国难道不感动,再以高规格进行回报吗? 范国对汉国前往救援的军队一毛不拔,连事后怎么进行感谢都一字不提,有这么求援的!? 如果汉国出动一个“军”和两万骑兵,等于说有至少五万七千五百个家庭今年不用交税了,再加上维持后勤体系需要至少七到八万人,基本也就是十三万个家庭完成了今年对国家的义务。 好了,十三万个家庭不交税,国家还要担负出征的一切花费,将士战死沙场甚至要担负体恤,并不是简单一出一入的问题。 以后世的经济体系来算,比如汉国每年能够收上来一亿钱,出兵五万七千五百人需要耗费三亿钱,一次出兵就是三年的国家收入没有了。 当然了,目前时代的经济体系不是那么算的,真要算钱币,汉国一年的收入并不止一亿钱。 当前真正交纳钱币反而是少数,大多是粮食和布匹。而粮食和布匹其实不利于长久储存,要不然就会发霉掉,还有各种虫子、老鼠之类的祸害。 在吕武决定出兵援救范国之前,大臣们就将出兵的耗费计算了出来。 这一次汉国出动一个“军”和两万骑兵南下,头一年的用兵会消耗大约汉国一年的收入,要说出兵初期的耗费倒是没怎么大,要看战争会打多久,打得越久的话,后续的耗费就会越大。 为什么打越久耗费会越大?总是会有一个补充兵源的过程,再来就是大量劳动力服务于战争,减少了国内的生产。 关键在于现在讲究出兵必须有收益,不赚就算是亏。 现在,刘明说范国很艰难,汉国出兵救援范国,范国什么回报都无法给汉国,算什么事? “汉王,汉王,汉范一体……”刘明看到吕武已经站起来,扫视在场汉国大臣看到的是全部一脸愤怒,赶紧大声喊道:“寡君愿赠三戎之地!” 啊? 范国是在三戎那边有一块飞地,以面积来算并不算小,约有个三五万平方公里。 只是,范氏在三戎那边的地盘都是“生”地,也就压根没有经过开发。 现在这么个年头,只有筑城了又开垦才算是疆域范围,其余都只能算是无主之地。 拿无主之地当成对汉国出兵的酬劳,还是没有人烟的无主之地,确认不是在搞笑的? “寡君非落井下石之人。”葛存慢悠悠地说道。 刘明愣住了。 什么意思嘛? 意思就是说,范国对汉国的好意非但不够重视,并且范国的回应惹到汉国啦? “汉王,若我极弱,无以抗衡于楚,乃至我灭,使郑得复,不利汉国多也。”刘明说道。 吕武脚步顿了顿,继续迈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进入走廊才看到吕阳躲在这边偷听,两父子还差点撞上。 “父亲?”吕阳赶紧跟上吕武,低声说道:“不若合楚灭范?” 早就有楚国的使节团来到汉国,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得到汉国足够份量的大臣接待。 吕武闻言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深幽幽地盯视着吕阳。 第799章:公子被流放啦! 现在汉国联合楚国能把范国灭了吗?可以的。 如果汉国跟楚国结成靠谱的联盟,两国不止能够合力将范国给灭掉,甚至再灭掉宋国、蔡国、陈国、徐国、钟离国、钟吾国……等等一些列国,基本也能够办到。 像是韩国、荀国、鲁国、齐国、莒国……等等列国,灭掉一些也不算是事。 比较关键的是什么?看看那些能够灭掉的国家,有多少个会成为楚国的碗中肉,又有多少个是汉国能够吃下,只要扫一眼地图就能得出楚国获利会更大的结论。 一旦汉国与楚国联合起来灭掉范国,其余国家会怎么看? 首先,汉国与范国、荀国、韩国的多国一体肯定是要没了,荀国和韩国必然联合起来针对汉国。 齐国、鲁国等列国估计会很乐意荀国和韩国跟汉国打生打死,再在之后捡便宜,不但双方会消弭战争,甚至齐国、鲁国等等诸侯还会给予荀国和韩国力所能及的帮助。 那样一搞,汉国或许能在灭掉范国时获得一些利益,接下来就该是被荀国和韩国死死缠住。 在汉国被荀国、韩国缠住的那一段时间,且先不论汉国有没有能力吃下荀国和韩国,又或是花多少时间来将荀国和韩国吃掉,楚国绝对已经灭了好几个国家,吃得一个满嘴流油了。 以当前的国力而言,汉国有能力灭掉韩国和荀国吗?这个并不能单纯算国力或军力,要看的是国际环境。 之前提到齐国、鲁国等国会很愿意看到荀国、韩国挡住汉国,其实就是大局上的不确定因数之一,更要将楚国会不会中途反水考虑在内。 但凡楚国聪明,以他们从来不在乎脸面的性格,吃掉了周边几个能够轻易吞下去的国家,很大概率会跟汉国悖盟,站到荀国和韩国那一边去。 这样一来就必然形成所有诸侯联合起来对抗汉国的局面了! 汉国能不能那么玩?明显不能。 原因是汉国先跟范国悖盟,联合楚国灭掉了范国,将导致荀国和韩国不再信任汉国,并且还会有极大的仇恨感。 “你……”吕武觉得自己对吕阳的教育有点失败,低叹了一声,讲述国际局势,也就是将上面那些讲给吕阳听,不顾吕阳听得发呆,继续说道:“隐姓埋名,携人周游列国罢。” 倒是看到了灭掉范国可以让汉国得到的好处,无视了汉国真的那么干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外交窘境,这么没有战略眼光的太子无疑是不合格的。 回过神来的吕阳看到父亲已经走得有点远,快步追了上去。 吕武再一次停下脚步,想听一听吕阳会说什么。 要是吕阳认错,却是拒绝离开汉国,会让吕武考虑要不要某一天让吕阳病逝。 作为一名父亲,那么做无疑是残酷到了极点。 作为一国之君,吕武那么做则是在为整个国家负责。 “孩儿错矣。”吕阳的双目与吕武形成对视,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保持跪姿继续与吕武对视,说道:“孩儿辞别阿母便启程,不得学,不得召,不敢回。” 吕武没有多余的话,道:“去罢。” 是吕武没有用心在教导吕阳吗?用心肯定是用心教导,然而就像以后的大多数人都能读书,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当优等生那样,不光是教导者用不用心的问题,还要看受教育者到底学不学得会。 “挺聪明的一个孩子,怎么思想有点偏激,也太在乎眼前的利益了呢?”吕武注视着吕阳离去的背影,心里其实有点难受。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绝对不能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多少青山绿水就是被这种人毁了,日后再耗费百倍千倍的代价想要改善环境而不得。 而作为一个国家未来的统治者,一旦轻易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看不到更久远的危害,时时刻刻被群臣戏弄还是轻的,国祚不知道哪一天就不保了。 吕阳被“流放”只有少数人得知。 在当夜,家族被灭没有闹腾,唯一亲弟弟失去踪影没有求助,儿子被迫要隐姓埋名周游列国,一直不轻易出声的(女竞)嬴跟吕武闹了一场。 不是吕武喜新厌旧,只是他跟(女竞)嬴的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一切该有的雍容则是一点没缺的全给了。 话又说回来,见面次数少绝对不是吕武一个人的锅,一来是吕武事务太多太多,再则就是过了三十岁之后(女竞)嬴刻意避着,理由是她已经人老珠黄,不想吕武看到她失去颜色的模样。 三十岁就叫人老珠黄?现在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观念。换作是在现代,三十岁才是一个女人从青涩步入成熟的开始,也是最为诱人的年纪。 吕武打拼上来之后就是位高权重的状态,讲一句非常难听的话,有钱有权还能随意任性,身边不可能缺了女人。一旦社会不对这样的人有所约束,除了千年不遇的情种之外,哪个男人会始终如一? 别说是男人了,换作是女人有了那样的权力、财力,保准也是面首几十上百成千。 代表人物不是武曌,她快被两宋读书人给黑出翔了。 真正的代表人物是西汉汉景帝一朝的长公主刘嫖,也就是汉武帝刘彻第一任皇后陈阿娇的母亲。 这人啊,一旦见面的次数少,再浓厚的感情说淡了也就淡了。 面对闹腾的(女竞)嬴,吕武直接沉下了脸。 父亲对儿子教育不说完全失败,作为君王对太子的教导无疑是不成功的。 心里堵得要命,还要为国家的未来担忧,再被女人扯着衣服闹腾,甩袖走人而不是动手打人,算是这个男人有涵养了。 另一层面,吕武是一国之君,很现实的一件事,仅仅是(女竞)嬴的那些举动,足够让吕武起了换一个女人来当王后的念头。 当然,吕武没有起那样的念头,甚至还想着等自己(女竞)嬴冷静下来,再去好好地沟通,讲清楚太子应该有什么的素质,要不然国家会怎么样之类。 至于说去好好哄?又或者去服软?神经病吧! 吕武真的是一国之君啊!他今天敢对王后服软,信不信很快就会有所谓的“后党”出现,再让朝堂被搅合得乱七八糟,并且还会害了第二代的君王。 知道西汉以孝道治天下是怎么来的,又对每一位皇帝制造了多少制肘和麻烦吗?孝道很不错,应该提倡,事实却是从吕雉开始,后来被汉武帝刘彻的奶奶窦猗房(太后)玩出花来,为的就是把持权力。 遭到以孝道为名义进行压制的倒霉蛋并不止刘彻一人,西汉到东汉直至灭亡,外戚干政乃至把持朝政就是一种属于两汉的特色。 不是说什么大男子主义,社会给予男人的重任更多,男人的意志只能鼓励,不能去进行消磨,动辄服软的男人别想有什么出息。一个男人没出息,能够扛起养活一家以及保护一家的重担吗?估计是挺悬的。 总是说什么少年强则国强,真实的情况是社会根本没有给予图强的机会,再加上一种莫名氛围产生,等待少年成年了,再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一般想强一些,信不信媳妇以及双方父母会压得这个男人变得像史莱姆一样软绵绵? 走了,吕阳仅仅是带上二十来人,轻装出了“长安”往东而去。 “王上,太子时刻有人看顾,必不使歹人有可乘之机。”霍兵是一副平常贵族的打扮,来跟吕武辞行的。 吕武怎么可能真的让吕阳带着二十来人周游列国,暗地里安排了很强的护卫力量在保护。 如果吕阳能发现,聪明的做法是当没有发现,蠢一点则是驱赶走暗中保护的人。这个其实也是对吕阳的一个考验。 对了,现在其实应该称呼公子。 在汉国这边,喊吕阳太子的也就吕武,其余大臣则是称呼吕阳为“国家”,官职低一些的老老实实喊公子。 吕武不再交代什么,挥挥手让霍兵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 “楚使如何说?”吕武问道。 今天又是进行小朝会的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范国使节刘明一再求见,就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楚国的使节屈荡则是多次得到梁兴的接见,关于这点不但范国那边知道,其余有在“长安”明里暗里部署人手的列国都清楚。 梁兴答道:“如大汉愿与楚盟,楚王愿以洧水为界,以北归汉,以南归郑。” 哈!? 挺大方的嘛。 那就是包括“新郑”在内,范国三分之二以上的城邑给了吕武,留下不到三分之一给了子产。 梁兴又说道:“如王上允准,郑国亦贡于大汉,且楚王保证不动宋国一分一毫。” 吕武颔首,道:“且跟楚使商谈,不必给予答复。” 梁兴懂的。 本来汉国是要马上出兵援救范国,结果范国真心是给脸不要脸。 那好,汉国就保持看戏的姿态,坐看范国跟楚国为首的联军继续拼命,等着范国真的要挨不住了,汉国再纠集韩国一块出兵救援范国。 范国当然也有派遣使节去韩国,韩国的做法是派使节到“长安”请示吕武。 上一次韩国因为助战范国丢进去一个“师”的兵力,事后范国没有对韩国有什么补偿,老实说韩起对士匄的怨念很大。 至于说荀国?他们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兵力去顾及范国。 “耗着吧,两边一起耗,不逼一逼,怎么能知道有多大的潜力呢?最好等我这边的长渠修成,再看看能不能把这几个强国一块收拾了。”吕武心想。 第800章:时不待我! 一个国家怎么来证明自己强大呢?除了时不时逮个强国揍一顿之外,无非就是有一大帮的小弟了。 晋国已经跟消失在历史舞台差不多,全国上下就只剩一座城。 压在中原列国身上的大山没了,隐隐约约中齐国有崛起的趋势,努力着想要接过晋国的班,举起大旗当中原霸主。这个就是齐国为什么会跟荀国过不去的理由之一。 没有了晋国,中原也就没有了公认的盟主,从实际上让中原列国变成了一盘散沙。 然后,楚国还在,他们依然当着自己的南方霸主。 “楚不可信。”吕武看待事物总喜欢往更坏的方向思考。 楚国要拉拢汉国一起灭掉范国,即便是将郑国原有的地盘全给了汉国,吕武也不可能同意的。 很明摆着的道理,楚国要的是汉国自绝于同出一源的其他诸侯国。 可以是汉国独力灭掉韩国、范国和荀国,再使得原先晋国的地盘重新归于一个政权之下,真的不能是他们其中的一国跟某个诸侯国结盟去做,尤其是关系没有破裂之前不能跟楚国结盟。 一旦汉国、范国、荀国和韩国中有一个诸侯国跟外部联合,等于是一种勾结“外人”的行为,必将遭到其它三国的仇视。 吕武让梁兴尽量拖着跟楚国的谈判已经是能做的最大极限,越过“红线”则是不被允许的。 跟预料中的差不多,楚国正使屈荡将条件越开越好,从答应把原郑国三分之二的城邑给汉国,到后面不但整个郑国归汉国,楚国还愿意出力将子产的政权消灭掉。 也就是说,为了能够让汉国“上船”,楚国愿意打死自己的小弟。 到后来,楚国继续开出价码,包括汉国不用大举出兵,只需要做出一个姿态,原有的整个郑国都是汉国的碗中肉,再加码到陈国可以归汉国,条件是汉国和楚国一起把宋国瓜分了。 要是让子产和子成得知楚国正使在“长安”开出那种价码,肯定是要瑟瑟发抖外加仇恨楚国了吧? 吕武一直没有亲自接见屈荡,为的是不给予最终答复。 汉国这边没有出兵援救范国,实际上对楚国就是一种好事。这个也是屈荡没有得到接见,并且汉国没有给予最终回复,依旧愿意待在“长安”继续扯皮的原因。 “我闻屈荡日日寻列国之人饮酒?”吕武讶异楚人的适应性,进入战国时代立刻明白了游戏规则。 崔杼说道:“臣亦被多次邀请,往之一次。” 不可能是没有保密意识,然而屈荡找谁喝酒都会提一嘴在跟汉国商谈结盟的事,用这种方式塑造一种楚国马上跟汉国会成为盟友的氛围。 屈荡这么一搞,范国、荀国和韩国都很紧张,偏偏吕武近期谁都不见,使得范国、荀国和韩国无从窥探吕武的真实想法,连带其余列国也猜不透汉国到底想做什么。 今天,崔杼来汇报各种财政支出。 说是财政支出,实际上也就是什么地方动用了多少徭役,又耗费了多少粮食。 身为右相的崔杼只管物资输出,核实物资有没有被用在哪里是左相葛存的活。 汉国目前对物资耗费最大的是修建长渠这个工程,占了汉国每年总支出的六成,其余才是各处战事的花费,以及维持国家统治机器的运作。 吕武翻看了一下文牍,着重观看关于巴蜀的支出相关。 在四年前,吕武制定了窥探巴蜀的计划,随后军方开始派人寻找从京畿和陇右郡进入蜀地的通道。 不知道多少人找来找去,证实了陇右郡被群山挡住,还是那种连绵不绝的大山,压根就不适合从那边进入蜀地;由陈仓那边入蜀的通道倒是被找到了,关键是需要修建栈道。 陈仓这边有两个可以进入巴蜀的通道,一条在西,一条在东。 西边的那一条看似更好走,需要修建的栈道里长不多,但是因为没有水源能够获取的关系,根本不适合大军行军。 东边这边最好沿着褒水修建一条长达两百五十里的栈道,才能够作为主干道。不修栈道也不是不能走,但是别想快速行军,大军会像是蜗牛在爬的速度那样慢。 从陈仓入蜀,其实并不是第一时间进入蜀地,翻过南山(秦岭)第一个抵达的地方是汉中,进入汉中还要再跋山涉水才能进入蜀地,甚至某些路段要穿越巴地。 吕武观看文牍,主要是看投入修建栈道的支出,再对比修建进度,计算修建栈道的耗费,得出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才能修好的答案。 “栈道之事不可停,如需耗费,右相优先支应。”吕武说道。 崔杼应:“诺!” 投入三千人修建栈道,花了一年的时间只修了两里,敢信? 以当地的地形,想加大投入的人手,暂时根本不合适。 先期还是以积累经验为主,等待有了足够的经验,基层管事也被历练出来,后面可以搞分段施工的方案。 因为前期投入的人手不多,耗费方面也就不大,考虑到占领巴蜀对汉国的重要性,肯定是费时费力去将修建栈道的工程进行到底的呀。 吕武看向了解朔,问道:“现今葵蚕国之君为杜柰(nài)?” 这个古蜀国的名字是后世给予,他们称呼自己为“葵蚕国”。 古蜀国现在正值“开明王朝”时期,他们在约公元前666年称王,但凡一国之君薨逝得到的谥号必然有“帝位”。 什么意思? 就是古蜀国的国王死翘翘了,然后死掉的国王就晋级成了“帝”。 在“东方世界”这边,古蜀国称帝是独一份,哪怕是周天子都没那么干。 也就是其余列国不知道古蜀国搞了那玩意,要不然绝对会组成联军教古蜀国做人。 古蜀国的国君前缀,也就“杜”是姓,他们的氏是“开明”,因此当前的历史阶段也被称呼为“开明王朝”。其余别说是后世的人搞不清楚,哪怕是吕武这个时代的人也弄不明白。 原因?巴国人至少还跟周王室以及有限的几个诸侯国接触过,古蜀国的人则是窝在群山过自己的小日子。 解朔已经汇报过古蜀国称帝的事情,并且打探到了当前的统治者名字。 杜柰是“开明王朝”的第六世,他的祖先杜灵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杜灵人称“鳖灵”,成功治理了蜀地的洪水,又建都郫邑。看那个“鳖”字就能知道水性有多好,毕竟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外号。 正是因为杜灵的功劳,才有了“开明王朝”的诞生,也让古蜀人有爱戴之心。 “王上,蜀地非有一国,另有昔阝、平周二国,后二国占蜀地平原,臣得闻‘开明’垂涎平原已久,三国常有战事。”解朔说道。 什么玩意? 以前吕武只知道一个古蜀国,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昔阝国和平周国,得到蜀地的消息越来越多,讶异地发现很出名的古蜀国原来大多居住山林,很像是一种狩猎民族,相反昔阝国和平周国是农业比较发达的农耕民族。 当然,也就吕武才会有多种区分,要不然现在的人们才没有农耕民族、游牧民族、狩猎民族的概念。 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大多数人不会陌生,可能对狩猎民族会陌生一些。 所谓的狩猎民族就是不农耕也不游牧,他们依靠采集和狩猎为生,最具代表的族群就是女真人以及建州各族(有明时期的建奴)。 北美大陆那边,相当多的印第安部落其实也是所谓的狩猎民族。他们最多时期有多少人口没有数据,后来被白皮杀了个血流成河,光是漂亮国一杀就是一千八百万,差点亡了印第安人的种,导致全世界在评价农耕民族、游牧民族和狩猎民族时,也就几乎将狩猎民族踩进了泥里。 不知道是邪门还是什么情况,反正“东方世界”这边的狩猎民族都比较凶悍。 讲的不止是前后女真用野蛮击败了文明,一样是狩猎民族的古蜀人也干挺了群山包围之中的几个农耕为主国家,后来甚至还出山攻占了秦国的都城“雍”,并且能将强盛时期的楚军在战场上摁在地上摩擦。 在历史上,古蜀国跟秦国打了将近一百五十年之久,大部分的战事发生在汉中那边,又以“南郑”为主要战场。 解朔派去的人探查到的情报是,汉中那边有人烟,只是跟真正意义上的野人差不多。 说是野人有点过份了,纯粹是那边依然是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形态,几十、数百、上千人聚居为一个部落,少有超过千人的部落,每一个部落各自为政,没有一个“共主”能将所有人扭成一股绳。 “臣以为可先派遣一‘旅’入汉中,征讨当地部落,掳掠男以为劳力,女则归国发配。”解朔说得风轻云淡,内涵却是那么的血淋淋。 吕武问道:“葵蚕国若是得知,岂非得不偿失?” 解朔一想也是。 古蜀国现在一直主要针对昔阝和平周二国,一旦汉军出现在汉中,肯定会惊动昔阝国或平周国,几乎也就等于让古蜀国知道有新的外来势力介入了。 吕武又问道:“葵蚕国与大蛇国可和睦?” 解朔有点为难了。 能探查到古蜀国频繁跟昔阝和平周二国爆发交战已经很不容易,要是近几年古蜀国和巴国没有爆发交战,哪能知道古蜀国和巴国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吕武之所以会那么问,无非就是历史上古蜀人自己作死。 当时古蜀国碍于打不过巴国,想起了自己在秦国那边吃了亏,派人去秦国各种说好话,没曾想闹出了“引狼入室”的大戏码。 听说过“便金牛”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秦国文献中的古蜀人很傻,竟然相信牛拉出来的不是粑粑,是黄金。 纳了个闷啦!古蜀国没有“牛”这种生物吗?不应该啊! 另外一点,秦军入蜀的道路,还是蜀人自己主动修的! “也罢,便遣一‘旅’入汉中!”吕武经过计算,得出哪怕惊动古蜀国,鉴于修栈道会死很多人,还是抓原始人当劳动力为妙的结论。 不是自己人,死再多也就死了。这个跟能不能好好当个人没关联,圣母真不是这么当的。 身为一国之君,死了数兆外人都不可惜,死了一个治下之人才是大事。 解朔比较明显的愣了愣,还是行礼说道:“诺!” 那啥,汉国的人口哪怕算上各贵族治下也就四百五十万左右,真的是太少啦! 吕武还想着尝试有生之年宇内混一,日后只有四百五十万“老汉人”,一再灭掉他国却是会增加数十万、上百万,几百万的“新汉人”,老旧比例差距太大,统治能安稳才是怪事。 所以啦,汉中那些部落的男人为汉国贡献劳动力,女人为汉国贡献子宫,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为什么只出动一个“旅”的汉军?还不是没有办法再多,一多不光是后勤供应不上,采取“就粮于敌”的策略估计也够呛。 汉军一个“旅”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对付汉中的“原始人”简直是太足够了。哪怕是跟中原列国开战,一个“旅”的汉军对上两个“师(5000士兵)”都不带会怂的。 吕武已经问过相关人员,修建褒斜道动用的人力不用太多,着实也多不起来,物资的消耗则是会非常大,再来就是会产生多到惊人的死伤。 耗时方面,少府那边给出的答案是,想要全段修成至少需要耗费十三年。 需要那么久简直是要了吕武的亲命啊! 栈道不修成,大军开进根本就是个笑话。 先将汉中占了,就地取材建城,再开垦农耕,弄出一个“桥头堡”也就成了吕武当前能选择的唯一方案。 吕武不知道的是,原历史上的秦国也是这么干的,先经略汉中,再吞并巴蜀。 到时候汉中有了出产,怎么都能减少对巴蜀用兵的后勤压力。 现阶段,汉国不但要再汉中有所行动,还要主动创造机会,要么是让古蜀国和昔阝国、平周的战争打得更激烈,不然就是将巴国给拉下水,反正就是不能让他们有联合起来抵制汉国的可能。 “现阶段想要大军扑灭巴蜀各国根本办不到,再有五六年我又要尝试挥师大军东出,顺序被我弄了个颠倒了?”吕武心想。 历史上秦国是先拿下巴蜀,还大肆修建了水利,使得蜀中平原成了一个粮仓,用以当成秦国攻灭各国的助力。 现在,吕武根本等不了二三十年那么久! 第801章:百家之医家问世 如果是从战略角度作为出发点,先巴蜀再东出肯定是汉国的最优选择。 原因是巴蜀的出产并不贫瘠,将蜀地平原经营起来就是粮仓,矿产方面也算丰富。 人口对汉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鼓励生育吧?以现在的卫生条件,吕武一旦强制每一个女人必须生多少胎,无疑问就是在草菅人命。 不鼓励生育?其实现在的人不知道是没有娱乐节目,还是对造人十分感兴趣,成家之后的夫妻其实一直都在生,关键问题是不但产妇危险极大,婴儿的夭折率也着实太高太高了。 不开任何玩笑,医疗卫生艰难的时代,普通家庭生五六个只活下来两三个孩子,可以算作是父母很用心在照顾子女了。这种事情即便是到了近现代的二十世纪依然常见,绝不是在耸人听闻。 好了,生民本来就对生孩子很热衷,需要特别去鼓励吗?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吕武还不如赶紧加强普及卫生知识,再耗费巨资去培养医疗体系的人才。 在医疗方面,吕武一直以来都无比的重视,要命的是他对医疗知识太匮乏,能懂的也就是很少的一些外科知识,比如处理伤口的工具必须消毒,怎么去缝合伤口等等,涉及到更高端的医疗知识则是两眼摸瞎。 现在是公元前545年,很负责任的讲,哪怕是曾经盛产名医的秦国,也就是那个“扁鹊”组织,懂得的医疗手段也仅是那些。 什么望、闻、问切基本没有形成体系,对药物的利用可能有许多,只是没人去编写一本“药物百科全书”,导致这个中医或许知道哪些草药有用,其他中医就不知道了。 吕武建国之初就发出了求贤令,不是要征集什么善内政善军事的人才,针对懂得医疗体系的人表现出求才若渴的态度。 比较尴尬的是,响应汉国征集令的人少之又少。 吕武将这一部分集中起来,不是养着随时随地给达官贵人看病,而是请求他们进行深度的交流,再将自己掌握的药方贡献出来,一一经过验证再列在书籍之上。 话说,吕武那么干就是一种强盗行为。 现在是一个讲究“专利”的时代,能够有一手医术,谁还不是贵族?而贵族的恒产和其余资产,包括所懂得的知识,算是他们家族的“传世之资”,哪能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道德绑架那一套?比如为了亿兆苍生什么的,谁谁谁必须贡献之类的?当前用道德绑架去胁迫,会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待。 所以了,吕武搞的是一种利诱外加等价交换。 拿出知识,不但给予重金,爵位方面也不吝于赏赐,并且还会帮其扬名,还是流芳百世的那种。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大部分人也就都妥了。 肯定也存在一些不愿意将“传世资本”拿出来的人,哪怕是一国之君的吕武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甚至还要刻意去进行保护,免得出了什么事搞到破坏大局。 好家伙!不贡献就要死翘翘,没得说,跑吧! 啥?不贡献会死全族,贡献倒是贡献了,是不是真的,你猜? 哪怕贡献的知识是真实的,心里极度不爽,咱们是不是要耗费巨资,才弄到验证成功? 所以了,在诸夏数千年的历史之中,医术高明的人绝对不少,能够流芳百世的人也就那几个。 为什么?拿东汉末年的两位名医来说吧。 华佗能够流芳百世并不是简单因为被曹操弄死,还有华佗经年走动行医,有教无类地教导“五禽戏”,最大的贡献点则是将“麻沸散”的药方公布出来。 张仲景其实更加伟大,他撰写出诸夏历史上第一本理法方药兼备、理论联系实际的临床着作,也就是《伤寒杂病论》,并且没有私藏,选择了向世人传播。这本《伤寒杂病论》为什么会出现?主要是东汉末年发生瘟疫的次数着实是太多了! 明明张仲景的贡献更多,却是华佗因为一本《三国演义》更加出名,跟谁说理去? 很多对东汉末年历史一知半解的人,以为东汉末年的人口锐减主要是直接死于刀兵之下,其实并不是! 东汉末年死在战争间接带来的瘟疫散播的人口最多,几乎占到了三分之二! 有明一朝的几位,为什么能流芳百世?李时珍编写医书的。刘纯、吴有性、汪机、徐春甫、杨济时等人,他们一样留有著作。 在吕武看来,为了民族强健体魄减少病痛的几位,贡献其实并不输给开疆拓土的名臣名将。 对了,汉国在编写“医书”时是以吕武为“总纲”,以后要是出现百家并且有个“医家”的话,尽管吕武只是教导并传播一些外科小手术的知识,有了那本“医书”绝对遗漏不了吕武的名字,还会占比较重的“成份”。 没办法,有权和有钱,稍微这么任性一下下,没有对内干什么残暴的事情,不过份吧? 当下的时局,范国和楚国集团在打生打死,战火已经波及到了宋国;荀国跟齐国、鲁国、曹国等等联军的战争已经进入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后继莒国、莱国、杞国、牟国等等列国也被卷了进去;后面被卷进战争的列国,有的作为荀国的盟友,更多则是站到了齐国和鲁国为首的联军那一边。 在荀国方面,汉国虽然没有出兵,像是莒国和莱国对齐国开战,里面就是汉国的功劳。 而范国那边,一再被求援的汉国依然不为所动,还是那种连在邦交上使点劲都没有的状态。 国外打生打死,汉国内部则是抓紧了建设。 修渠的事不用多说,反正就是让汉国投入最多的人力物力,保证工程计划中进度的同时,能加快工程进度则是努力去办到。 吕武时不时会去长渠那边视察,更多的时间则是待在“长安”,处理朝政的空档再关注医书的编写。 今天,当代扁鹊正在验证把脉。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吕武对把脉这种事情都带着极强的好奇心,因为不懂也就纳闷怎么能从手腕的脉搏看出那么多呢。 为什么是“当代”扁鹊?只因为“扁鹊”一直都有,一代一代将这个名字用下去。 现如今的在任扁鹊在为人把脉,可能是因为吕武在场的关系,低声说道:“脉为血之府,贯通全身,因而体脏腑发生病变,往往反映于脉,有时症状未显露,脉象已然可见端倪。” 啊?是这样吗? 吕武至少懂得基本常识,知道人的血液会流过心脏,因此脉搏听的其实主要是律动。 脉搏除了会显示心脏的律动之外,跟一个人的肺部也有关系,也就是血气旺不旺盛方面的问题。 中医有一个说法叫“肺朝百脉,肺气敷布”,讲得通俗易懂一些就是,血液其实是通过肺部布散的。 其余脾、肝、肾也能从脉搏律动上察觉出端倪,因此把脉也就形成了一个体系。 现任的扁鹊是一位老者,老代表活得够久,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以及施展所学;长相普通,气质却是一点都不普通。 话说也是,不是个贵族,怎么可能获得知识,而贵族有属于自己的教导,气质方面肯定不差。 吕武在看到当代扁鹊时,第一个产生的想法是“幸亏不是女的”。 绝对不是吕武看不起女性,而是他没穿越之前看小说,先秦时代十本写到扁鹊的小说,里面至少有七本将扁鹊写成了女性,并且主角绝对还会跟女扁鹊发生一些不能详细描述的夜间……可能也是白昼跟颜色有关的故事。 有那么一件事让吕武异常的印象深刻,也就是他刚刚踏上晋国政治舞台的初期,恰好是晋景公病重的当口。 当时的晋国跟秦国一再开打,晋国的国君生病了,还是向秦国请求了医疗帮助。 秦国并没有因为在跟晋国交战而拒绝,派出了当代的扁鹊到“新田”为晋景公看病,得出了一个“病入膏肓”的结论。 后续的发展则是很有戏剧性,反正晋景公不是薨逝于疾病,天晓得上个茅厕怎么会掉下茅坑得了一个饱死的下场。 这样一来,扁鹊那个“病入膏肓”的病情诊断无法得到证明,近一步使得晋国和秦国的外交关系更加恶化。 说!扁鹊是不是故意吓唬晋景公,要搞乱晋国朝政的? 死无对证,没法说清楚了。 在接下来,吕武又看了接骨、正骨等等,哪怕是亲自到场,还是看到了不成功的案例。 还是没办法,从零开始总是最为困难的阶段,等待什么都摸索出来,看着挺难的事,专业人士做来却是水到渠成的那般简单。 在妇科方面,吕武遭遇到了难题。 现在的医者自己研究时,各方各面可以很杂,独独对妇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呢?不是什么男女有别的授受不亲之类,反正就是没有医者感兴趣。 当然,目前也没有男科,所以不注重妇科算不上是什么歧视,只能说是时代的落后。 吕武一圈走下来,没有进行什么不懂装懂,安静看的时间远比开口瞎哔哔要多得多,有开口也只是询问有什么困难,表示会解决之类。 “军中伤口处理之法多矣,器脏难也。”扁鹊紧皱眉头。 吕武刚才在讲遇到难产可能遇到难题的办法,比如难产时可以适当地“开个口子”之类的,结果是扁鹊当做没有听到…… 第802章:可为,可不为 吕武说的“开个口子”并不是指剖腹产,其实是在女性的生殖器……也就是婴儿降世的“出口”适当地进行割开加大。 会有那个建议,主要是吕武特别了解到现在的接生很粗暴,子宫中的孩子能不能出母体来到人世间,依靠的是母亲有没有劲,又或者有没有将“劲”用对地方。 产婆?现在当然有这个职业,只是一般人根本用不起。原因是产婆的数量极度稀少,名门贵族还会养上至少一位,民间的普通人反正是没有产婆助产的待遇。 普通人家的妇女生产,除了婆婆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帮点忙,其余都要产妇自己去挨。多少产妇就是因为婴儿被卡在“进出口”给出入不得,活生生疼死或大失血搞得一尸两命。 汉国想要增加人口,第一个需要实现的就是医疗方面,减少可救治病痛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生,或者是医术不怎么样,产生不必要的人口减少;再来就是研究产妇需要注意的相关,培养出一批合格的产婆。 好像是有那么一句顺口溜,还是什么俚语来着?想要富先修路,多子多孙仰赖婆。这个“婆”指的就是产婆。 诸夏在历史上长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族群,并不是因为太能生。其他族群的夫妻到了晚上,难道不是除了造人无事可干,有很多娱乐节目很多么,又或者早早普及了避孕了?其实是诸夏的医疗手段远比其它民族更加发达和普及,其中产婆的作用不容忽视。 好像诸夏从久远时期的婴儿夭折率和产妇事故就很多,谁又知道其他族群的婴儿夭折率和产妇事故远比诸夏要多得多呢。有相关的调查就显示出上述这点。 吕武无法强制性要求那些会医术的贵族研究怎么生孩子更安全,采取的做法是给安排学徒去学习医术,再从学徒中挑人来研究和攻克生孩子方面的医术。 任何的知识都不会是凭空得来,涉及到生物研究的过程中会显得极度残酷,也就是必然有“研究对象”提供被研究,医术的进步就是有无数的“临床患者”做出贡献,他们未必自愿就是了。 利用大自然每一种智慧生物都会尝试,试图从各种植物中去寻找能够治病的种类,类似的行为不太好说到底是哪个民族最先开始。 诸夏这边有神农的传说,这位神农一生研究大自然,不光是寻找可作为药物的植物,能不能作为粮食种植其实才是他一开始的初衷。 其他的民族,肯定也有类似神农的伟人,差别只是想去获取那些知识的时间早或是晚。 “不唯女子?”吕武又一次被拒绝了。 刚才,吕武提出需要有人跟着这一些医者学习,一开始医者并没有拒绝,后来听到还有女人立刻婉拒。 搞什么啊?是传男不传女吗? 吕武问道:“为何?” 医者给出了差不多的答案:“唯女子难养也。” 啊?这句话缺了个“小人”,要不然就是孔老二说的。 其实人孔老二也不是骂人,只是讲清楚有那么几类人很难相处而已。 吕武听懂了医者们的意思。 现在的女性超过九成九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没有开智也就无法明理,身为医者必须要识文断字。 所以了,医者拒绝的理由是:“她们不识字,识字的人一听就明白,不明白也能记录再去吃透。医者看病需要写药方,连字都不认识,怎么作为一名医者呢?” 吕武又说道:“我之女识文断字,可学否?” 不知道是因为吕武的女儿们的身份特别,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医者这一次同意了。 吕武的儿女数量众多,近三十年的“耕耘”下来,达到了八十八位,其中儿子三十六个,女儿五十二个;最大的就是吕阳三十五岁,最小的子嗣三月大。 数量夸张吗?吕武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在不进行刻意避孕的年代,八十八位子女的数量一点都不显得夸张! 儿女一多,汉国的高官显职家庭,几乎全跟吕武成了亲戚。 这个不能说是吕武刻意联姻。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吕武的嫡出儿女一般就是跟其他诸侯进行嫁娶,庶出的儿女根本无法嫁给没有爵位的人。 有一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经常接触到的是什么人,一般就是身份地位差距不是太大的群体,婚嫁方面自然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咯。 近五六年的时间努力下来,汉国的医疗水平不说突飞猛进,医者的数量快速增加则是一个事实。 后面才跟着学医的人群,只有五六年肯定还没有到出师的时候。 事实上,中医想出师真的太难太难了,哪怕是出师了都不一定是个好中医,后世将“老中医”这个名称都快玩坏了,哪里能知道“老中医”的难能可贵之处。 吕武并没有出宫,也就是说宫城在汉国不但是一个充满政治活动的地方,还是一个大型的“科研中心”。 事实上,吕武还是挺有信心能够在有生之年宇内混一的,只是一些东西拿捏不好是立刻拿出来,还是继续藏着掖着。 比如说军事用途的火药。 为什么要加个“军事用途”的词?主要是火药配方的差别,火药无非就是一硫、二硝、三木炭而已,关键是三种的比例,有些火药就是放个烟花或弄成炮仗,有的则是威力方面更大。 在黑火药方面,最佳的比例是硝石约占60%、硫磺约占20%、木炭约占20%。这些吕武肯定能记住的。 想要玩得更高端一些则是在火药上做更多的文章,比如弄出颗粒火药。 讲到这些,说明吕武已经开始在做,并且还有了一定的储备量,只是暂时没有拿出来用。 制作出火药是一方面,搞枪械、炮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以现在的工艺水平,枪械其实很难制造出来,炮也会是管子很厚的青铜炮。 那么问题来了,火药既然已经被弄出来,汉国有没有能力一统天下?这个问题问得从实际上就很傻。 吕武需要考虑的是用不用,用了之后会产生什么影响。 他初步得出的结论是,一旦汉军使用了火药,必定改变战争的形式,进而影响到整个世界的格局。 那么好了,有大杀器为前提,完成宇内混一不存在问题,大一统形成之后呢? 吕武能够拿出很多新鲜玩意,独独没办法短时间内“变”出那么多的人口。 他不可能长生不死,轮到“二世”当家作主,是稳定内部搞休养生息,还是继续征战不休? 扩张肯定是要持之以恒进行扩张,用以增加民族的生存空间,但是如果丝毫不考虑内部的各种因素进行扩张,穷兵黩武这个词算是用对了。 拿吕武选择等长渠修成,再看看长渠对农耕的增益,再决定出兵东进来说事,不就是汉国的“武力值”其实不差,差的是后勤供应能力嘛。 “王上,栈道有事,山体坠落死伤四百余人。” 吕武刚要喘口气,结果是卫睿来告知坏消息。 修栈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先秦时期修栈道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没有相关的文献也就无从得知。 到了李唐时期,也就是李二当政阶段,他们仅仅是要重新栈道而已,从开工到结束拢共超过七万人死亡或是失踪。 吕武很清楚死伤四百人还不足够卫睿这么慎重其事来汇报。 如果前年汉国出兵援救范国,卫睿自然会跟随吕阳出征,问题是那次出征最终未能成行。 身为太子的吕阳被流放。 一众被安排了出征事宜的众臣多多少少也遭到了牵连,卫睿被派去监督修建栈道就是其一。 “山体塌陷致使它处有异,多处栈道亦有裂痕……”卫睿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 山体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塌陷,除了开掘的方式错误之外,还能是地震导致。 汉国修栈道就是遇到了地震,哪怕级别不高,影响就在那里。 吕武其实挺感谢修建期间有地震发生,级别不高的地震就能让山体塌陷,代表着选取的路段和施工存在问题。 他宁愿现在出事,也绝对不想看到费时费力又费命修好了栈道,使用期间再发现问题。 “如此说来,修建延期?”吕武的脸色有些不善。 卫睿赶紧说道:“入蜀非有栈道一途。臣得报,‘陈仓’之南有大河,或可为入蜀水路?” 吕武愣了一下。 诸夏这边有几条叫汉水的河系,汉中那边就区分西汉水和东汉水两条水系。 “陈仓”那边就有西汉水的一部分河段,上一次派人去探查就有找到,只是没有确认能不能当成入蜀水路。 吕武之所以愣住,主要是想到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个故事。 就是嘛! 刘老四接受建议烧掉了栈道,后面要出蜀明里修复栈道,暗里则是打造舟船,玩了一手很好的欺骗,等大军杀进秦地时,章邯直接傻眼了。 吕武看待卫睿的眼神还是有点不善,说道:“你往而确认,若是不成……”后面喂鱼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说到底,卫睿是负责督建栈道,没有担负寻找其它入蜀的道路,出了事再多方打探来报告有其它入蜀的通道,讲多少或许寻找到新方案,反正都是借口。 第803章:经略巴蜀之始 找到了新的入蜀通道?虽然是水路,并且还需要进行实地勘测,证明的确能够得以让大军通行,无疑是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好消息。 入蜀的栈道当然还需要继续修,只是证明水道能够利用之后,修栈道的工程就不用那么赶了而已。 勘探那条水道需要时间,最短也需要两个月左右。 吕武召开了一次特别的会议。 “如水道可用,入蜀之军不可为一‘旅’,或可增至三‘师’。”吕武说道。 三个“师”的汉军就是两万两千五百名士兵,看似好像是有点少,取决于巴、蜀、汉中那边各势力的军事实力,老实说实际上是有点多了。 在历史舞台上活跃的几个诸侯国,也就是近一二十年来用兵的数量越来越多,不然之前用数千兵力相抗衡才是常态,只有一些有限的强国才能动用过万以上的兵力,能拉出三万以上大军的诸侯国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可以动用十万以上大军的诸侯国仅仅是晋国和楚国而已。 汉国要对汉中、蜀地、巴地动用两万两千五百规模的军队?解朔的脑子赶紧开动起来。 “王上,如此一来需动用两万熟悉水性之民伕。”解朔还要感谢是依靠水路给大军维持后勤方面的供应,要不然需要动用的民伕会更多。 对于这一点,解朔有了一些联想。 用水路来维持后勤供应可以减少人力上的需要,那么是不是能够针对各区域的水系,部署接下来东出的战略呢? 必须要说的是,解朔的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 如果每一条水系都能提供大军方便,历史上的几个王朝为什么要专门搞运河? 事实上是,绝大多数天然形成的水系,它们绝对不可能全程能够提供舟船行使,有些是河段过浅,也能是植物纵横交错,更可能是河中有礁石,甚至还能是水流湍急外加密布礁石。 所以了,运河不止是将两个天然河系挖通的作业,其实是需要将天然水系进行改造。 民间用途还能凑合一下,使用于军事用途则是绝对马虎不得。 吕武现在担忧的就是西汉水河系需要改造才能投入使用,更怕需要改造的河段太多。 一旦西汉水需要大肆改造,耗费的人力物力绝对不会比修建栈道少,可能在耗时上也会比修栈道更多。 勘探西西汉水的重任被交到了少府这个部门。 少府是什么玩意?在汉国就是管营造的一个机构,他们直属于君王,其余官员无法下达任何指令。 汉国的少府是一个人员非常庞大的部门,其实并不是归于国家体系,算是君王的个人“财产”。 少府现如今管辖着之前阴氏的大部分产业,包括冶炼业以及制造业,下辖奴隶的数量超过八十万之多。 目前的少府令是成甲,而成甲之前是宋彬的副手。 如果能换一个身份的话,其实宋彬会更愿意担任少府令,不是作为上将军。 原因?阴氏化家为国之后建立汉国,上将军是公职,少府令才是君王的家臣。另外,从实际的权柄方面比较,少府令的权柄实际上要比上将军更大。 在汉国,少府令不但能管营造,他们还拥有“国防军”之外的一支常备军,硬要给个称呼就是“君王私军”了。 心里再怎么着急,吕武也不得不用最多的耐心来进行等待。 终于在两个月零八天之后,西汉水的状况得到总结,汉国只需要改建其中一段长度约一里的河段,能够使西汉水变成汉军入蜀的通道。 需要改造的河段,主要是河床太浅了一些,舟倒是能够通行,但是吃水深一些的船则会搁浅。 这一条西汉水其实是被群山包围,并不是处在什么开阔区域。这边的山都不是什么名山,也就是当地人随便给取了名字,并不见于任何历史片段。 吕武后来才知道西汉水其实跟“陈仓”有点距离,并不是能够直接在“陈仓”附近进行登陆。 西汉水的源头在“西犬丘”,以汉国的行政划分就是“陇西郡”境内。 吕武还不知道一点,日后这一条河系会被命名为“天泽水池”。 虽然是用“水池”来命名,但它真的不是什么湖泊性质,河面的宽度也不是太宽,主要是有相关的政治意义。 “左近并无人烟,动工无需忧虑暴露。”成甲来汇报抽调人手前往改造河床的事情。 对于水利这种事情,汉氏子姓花了三十年的时间来积累经验,尤其是“长渠”开始修建之后,更是累积起了足够多的水利相关的人才。 跟成甲一起来的还有安生。 这个叫安生的人追随吕武已经二十七年之久,原先主要是负责农桑,一再参与对水利的修建,挖掘出了水利方面的才能,“长渠”开始分段修建之后,他担负起了其中的几个河段。 “修建水坝需耗时半月,期间若无水汛,挖掘半月便可成。唯有忧虑之处,恐被下游得知。”安生说道。 那个“天泽水池”的总长度其实不长,也就三十来里而已;西汉水的总长度就有点长了,一共超过了两千里以上的长度,经由的区域非常多。 西汉水还有一条支流叫“白水”,昔阝、平周两国的地盘就有在白水边上,一旦西汉水和白水的水位降低,两国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 吕武的身份地位决定了一点,看待事情不用过多去注重“过程”这个步骤,只需要关注“结果”也就好了。 臣下进行事无巨细的汇报,无外乎就是让君王明白干什么事情会存在什么风险,再来就是记住自己的功劳。 河段需要改造是吧?吕武同意并签发命令,一旦出了什么事,责任也要挑起一部分。这个在当前时代很是合情合理,才不是后面那种送死属下去,黑锅属下背,所有的功劳都归于领导的时代。 国尉开始向各个郡县下达了征召文书,再由郡县的郡尉和县尉落实来自中央的命令,比如挨家挨户通知谁得到征召了之类。 同时,右相崔杼也签发了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哪个郡需要准备多少种类的物资,哪一种的物资又有多少,等等很多的事项。 既然已经确认西汉水可以作为入蜀的通道,汉国首要就是打造一批舟船。 大批大批的人得到征召命令,除了士兵和民伕之外,就是工匠被大批集中到“陇西郡”那边。 士兵和民伕到了地方立刻变成伐木工,他们弄来了适合的木材,交给专业的工匠打造成为舟船。 在各种匠人方面,汉国的数量绝对是冠绝于各个诸侯国。 没有太特别的原因,无非就是吕武知道各种匠人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国力高低,很早就不断进行搜罗,后来又尽心尽力培养罢了。 当然了,不是每一位匠人都会打造舟船,汉国对于打造舟船的匠人培养其实也不怎么重视。 没有办法的事情,汉国境内也就大河与渭水算是两条大河系,大河实际上大多数河段不适合用来水运,渭水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所处的环境会决定一个国家在某个“专项”上面的投入,汉国能够利用的水系不多,没有特别去重视舟船建造,着实是太正常不过了。 “攻汉中先期,舟数量不得少于三千,船不低于五百。”吕武为了计算这些没少劳心劳力。 舟的制造没什么大难度,要是不讲究一些,木排捆绑结实了,其实也不是不行。 船也不是什么大船,长八米、宽四米五也就行了。 汉国的技术储备并不是无法造出长二三十米的大船,着实是入蜀的这一批船只,真心没有那个必要啊。 这种等级的“船”其实不能叫船,称呼“艇”更合适一些。 打造那些舟船需要耗时约一年三个月,征召起来的民伕和工匠可以先各归各处,入蜀序列的军队则是要操练起来。 这一批入蜀汉军,他们其实不用刻意操练舟船作战技巧。 毕竟,水战什么的,当前玩得比较溜也就楚国和吴国,其余诸侯国连像样的水战都没有历经过。 入蜀汉军需要的是先把游泳给学会了,不用在水里多么能打,掉进水不会淹死就行。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赶紧把乘坐舟船给适应起来,别搞得到时候达成舟船行军走一路吐一路,晕乎乎上了岸再任人宰割。 “编甲之事,如何?”吕武问道。 汉中和蜀地是个什么情况?地形方面就是山地居多,担负入侵任务的汉军将不会大批列装铁甲了。 士兵不穿甲,面对远程武器的攻击时,失去甲胄的防御会产生极大的伤亡,轻便的藤甲就成了选择之一。 成甲汇报道:“已编甲五万副。” 正儿八经的藤甲制作起来并不简单,少不得过桐油的一道工序,并且从制作到成品的周期并不短。 少府制作的藤甲没有那么正经,能保证防箭的防御力,使用周期则是不会太长,穿着估计也不会怎么舒服。 吕武已经命人实际试验过,一套铁甲在那边,放着不保养也就半个月的功夫,铁甲会开始生锈。 这个是地理环境决定了的事情,空气里的水分子太多,气候湿润就会让铁甲的保养变得非常麻烦。 不独独是铁甲遭遇到了难题,皮甲其实也没有好到哪去。 皮甲要是水份过多,不但会变得软绵绵,它还会出现一种自我“膨胀”,导致该有的防御力下降速度无比之快。 所以啦,别看历史上很多蜀军大多不使用铁甲或是皮甲,并不是当地的政权在财力方面不足,其实是采取“更适用”的道理而已。 铜甲?家里有再多的矿,着实也是经不起那么造啊! 因为足够重视的关系,汉国关于蜀地那边的情报收集得越来越多。 现如今古蜀国正在与昔阝、平周二国交战,战事的爆发地点在大江上游周边。 无法得知确切位置,还不是那边根本就没有城池,再来是没有能够作为“地标”的名山。 说是三国两个阵营的大战,其实三方合起来的兵力还不到一万,分成两个阵营在山林里面打打停停,大多数时候玩的是“游而不战”这种战术。 其实挺能理解的。没有必须防御的城邑,空间方面不够开阔,会战真心是打不起来。 汉国这边,吕武首先提出了军事思维方面的问题,提醒即将入蜀的各级军官,入蜀之后不能拿“中原”那一套在蜀地去用。 什么堂堂正正列阵交战,蜀地那边的军队估计是没有这种概念的吧? 汉军入蜀之后就只有一个打法,攻打各个政权必救的城邑,优先抢到立足点,再压缩敌人的生存空间,力图完成围而歼之的战略。 为了让各级军官更加了解,吕武特别让人去收集楚国跟吴国历来的交战案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国并不是靠硬实力抗衡楚国,玩的就是游击战的战法。 当然了,书上学来终觉浅是一种必然,吕武只是让他们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好在遭遇到什么事情之后不至于连个对应的方法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汉军展开对蜀地的入侵,还是需要他们自己用脑子去应对所会发生的各种突发状况。 总耗时将近一年半的各项事宜准备就绪,汉国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中原以及南方并没有被摁下暂停键,只是汉国仅仅关注,没有去进行太多的干涉而已。 来到新一年的夏季,吕武准备要前往“陇西郡”为入蜀大军壮行之际前,有来自“河东郡”的急报,说是士匄没有事先打个招呼,带着约五千左右的护卫力量直接入境了。 士匄这是要入侵汉国吗?并不是的。 范国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都城“新郑”直接面临以楚国为首的联军威胁。 再则说了,哪怕是士匄亲自率领,只有五千范军而已。 汉国有自己的边防体系,五千范军突袭之下也许能攻占汉国的一些“邑”或“邦”,接下来就该面临汉军的重兵合围了。 “范王邀韩王、荀王将来‘长安’拜访?”吕武知道士匄急了,可能中行吴也有点急,韩起则是被拉来凑人头的。 第804章:函谷关前 涉及到一国之君就没有小事。 毕竟,一国的首脑出了事,受到影响的不会只是一个家庭,恶性事件将会让全国陷入动荡不安的状态,乃至于是爆发战乱使得生灵涂炭。 士匄事先邀请了中行吴和韩起,比较关键的是没有通知吕武要到汉国拜访,算是打了一次“突袭”了啊! 这种事情在一国之君身上很难看到,除了不附合邦交礼仪之外,还有点逼迫的意思。 大家都是一国之君,哪怕是有强国和弱国的区分,又有谁在身份上比谁低贱呢?搞邦交形式上的突然袭击很不好,极容易使人轻看,再进一步再让国家失去信誉度。 历史上,秦国没有收到相王邀请,自个儿跑到了相王现场,不止是秦君一人遭到了嘲笑,哪怕是秦君的目的达成,还是使整个秦国为天下所不耻了。 好家伙,士匄不止玩了一手“先斩后奏”,还带上了荀国和韩国,到底是想逼迫,还是在展现自己的能量? 更有趣的是中行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吕武的忠实伙伴,结果所谓的“忠实伙伴”是这样做事的? 当然,那是站在汉国的立场去看待事情。 换作是站到了范国、荀国或韩国的立场又是另外几个样子。 首先,站在了范国的立场,他们会认为汉国是见死不救,坚定认为只要能够获得汉国的支援,采取任何的做法都是没有问题的。 荀国或许是会有些心情忐忑,决定跟随范国一块逼迫汉国,一定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韩国这边更多是抱着跟随蹚浑水的心态,认为“法不责众”什么的那一套,免得以后韩国需要汉国帮助,得到了范国或荀国相同的下场,也就是汉国见死不救。 那么问题来了,各家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国,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义务”那么一说,讲的该是一种等价交换吧? 即便是作为盟友,范国、荀国和韩国有起到对汉国的正面作用吗?别说帮汉国挡住了来犯之敌什么的,他们各自的地理位置就在那里,楚国、齐国等等诸侯国想扩张,还能采取不抵抗政策呀! 如果非要讲什么道理,不如直接提一个“唇亡齿寒”更有说服力,除此用其它理由或说法都是强人所难。 “此关修建之期六年,已然成型。”士匄在说的是函谷关。 他们在韩国的都城“新田”完成会合,一路向西并没有遭到阻拦,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来到函谷关这边。 说起来汉氏子姓也着实是牛逼,立国之前在干些什么没多少人清楚,建国之后连续启动了不少工程。 那些工程之中,修长渠无疑最大,再来就是筑“长安”之城,修函谷之关了。 到后来,汉国更是多了一个修建入蜀栈道的工程。 数一数,再认一认,有哪个不是大工程啊? 这里只是说明一点,吕武之前的物资积累足够多,再来就是汉国在管理和技术上方面无比牛逼,要不然哪怕是有足够的资源,没有相关的知识也办不到。 汉氏子姓的资源只有大概五成是自己慢慢积累,其它则是一再出战的掠夺,等于是天下诸侯以及原先的晋国贵族帮助吕武完成了积累的过程。 简单的来说,光是灭掉一个魏氏,哪怕魏绛在事前极尽地进行了资产转移,当时的阴氏还是狠狠地肥了一波,获得的物质类战利品相当于阴氏十年的生产。 “代我王问候诸位大王。”苦成毅在函谷关前拦住了进关的队伍。 这个叫苦成毅的人,之前叫郤毅,他是三郤之一郤犨的儿子,郤氏灭亡之后得到吕武的庇护。 距离郤氏被灭已经是二十多年了,导致士匄和中行吴见到根本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苦成毅是谁。 苦成毅看到诸王脸上的不悦,心态稳得很,复道:“我王已在赶来途中,请诸王在关隘外驿馆等候。” 中行吴多少觉得苦成毅看着有点眼熟,迟疑了一下下,问道:“你何人也?” 也对,二十多年过去,苦成毅后面一直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从不出现在什么大场合,着实是该被遗忘了。 苦成毅没有介绍自己什么姓什么氏什么名,答道:“在下乃此处关尉,已为诸王准备休息之所。” 中行吴在苦思凝想,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个人。 实际上,中行吴不是认出了苦成毅,纯粹是苦成毅跟郤犨长得太像了。 时间会抹去很多记忆,别说是二十多年没见过,有个五六年的话,原先不是太过熟悉,该忘记长什么样也就忘了样貌。 士匄原先还不太在意,看到中行吴那模样,才定眼注视苦成毅,一看就跟记忆中模糊掉的郤犨重合了。 认出来了又怎么样?反正士匄并没有说点什么。 现在,士匄重视的是吕武正在来函谷关的路上,得知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住汉国给安排的驿馆?大家又不是什么没排面的人,不可能的事情嘛。 士匄率先提到自己会准备休息之所,转身离开这个狭长地段的时候,才跟中行吴提起那个“关尉”是谁。 “郤氏?”中行吴觉得这个称呼好遥远啊。 另外,韩起看到苦成毅的第一眼就认出是谁了。 没办法的事情,之前韩氏跟苦成氏是邻居,身为贵族掌握周边邻居都是谁,记住各家之主长相是必做的功课。 郤氏被灭之初,韩氏还是挺警惕苦成氏,后来一再观察下来看到苦成氏低调,慢慢也就减少了关注。 “如此说来,汉王重其诺。”中行吴不知道是真心感慨,还是另有所指。 这一次中行吴并不是那么想到汉国,不止是荀国还撑得住的关系,还有汉国在邦交上对荀国进行了支持,更多的是明白寻求支援不是依靠强逼,应该是一种互利互惠的模式。 说到底,汉国、范国、荀国和韩国同出于晋国,后面大家都觉得在天然上是盟友,问题是并没有正式结盟呀。 现在这么个年头,想结盟就该约个会盟的地点,筑个会盟台搞一次大活动,过程中祭拜天地与四面八方神灵,再互相交换盟书。 那么搞不但是一种仪式,还是将确认盟友的关系昭告四方,形成一种人尽皆知的共识。 缺了那么一道“手续”,有私下的共识是一回事,遇到事了要不要友善互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范国一直觉得汉国应该支援自己,先不问凭什么这一点,认真来说就是属于一种“一头热”了。 他们向后退了七里才停下来。 为什么要退那么远?还不是关城之外的地形太复杂,无法容纳一两万人安营扎寨。 手下各种就地取材搭建营寨,三位君王则是爬上了就近的小山。 他们注视着西面的关隘,一眼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条狭长的通道,并且通道里面的地表植物被清理干净,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地表坑坑洼洼也就不说了,各种怪石和水池还到处都是。 狭长的过道约有七里,最多能够容纳不超过一万人,再一多就是该人挤人的状态。 韩起很关注函谷关的修建,十分清楚这座关隘建成之后,不打破这座关隘想向西的难度。 只是吧,韩起着实有点不能理解汉国为什么要修建这座关隘,它并不是在汉国的边疆区域,起不到边防作用。 要说保证汉国的关中汉地安全性?只要前面不是一下子在很短的时间内沦陷,以汉国的动员能力和军队战斗力,韩起真的想不出谁能一下子让汉国失去半壁江山。 “关城高约十丈,另有‘汉楼’,顶约十六丈?”士匄看得眯起了眼。 现在的一丈约是一点六米,那么就是连带城楼算进去,函谷关建筑物的最高超过二十五米。 两边的山体陡峭,高度不是绝高,大多数山体的高度超过一百七十米,函谷关的最高位置仅是二十五米,以人力建造来说挺高,跟山体高度比起来则不算什么。 士匄口中的“汉楼”就是城楼,而函谷关的城楼三层,城墙高度就是十六米左右。 “此处雄关,汉国六年筑成?”中行吴并不是感到难以置信,是在思考吕武怎么建国之后就开始修建关隘。 没有将“老巢”赠送出去之前,韩氏的封地就在附近,要说三人之中谁最关注函谷关的修建,自然是韩起无疑了。 韩起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看起来函谷关好像是修成了,实际上函谷关并不止眼前所看到的关城以及前方建筑群,没有将周边山体的一些防御设施算进去,不算是完整的函谷关。 完整的函谷关包括一座主关隘,还有其它位置卡住谷口的四处小关隘,另外就是山上的屯兵堡垒,以及战时布置的各种床弩、投石车等大型军事器械,更不用说招之则来的众多弓弩手了。 真的有敌军来攻打函谷关,主要入关谷地也就能容纳一万多人,他们在前进的过程中不但要注意脚下,两侧山体之上绝对会有远程武器覆盖。 韩起稍微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浑身控制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想:“想要攻破函谷关?要死掉多少人才能将守军的箭矢消耗完啊!” 不知道士匄和中行吴有什么想法?他们遥望函谷关的脸色明显就不对劲。 “汉王为何修建此关?”士匄本以为范氏修建虎牢关就够牛逼,跟函谷关一比,虎牢关有点不够看了。 中行吴看上去有些失神。 这几个晋国的卿位家族分别建国之后,不止汉国在修建关隘,范国、荀国和最晚建国的韩国,其实也都分别挑选有利地形加强关隘或修建新的关隘。 范国先修了虎牢关,后来跟以楚国为首的联军战事陷入不利,有了加强虎牢关防御设施的动作。 士匄这么干是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也就是一旦从郑国那里夺来的城邑失去,范氏好歹能凭借虎牢关挡住敌军,保住从晋国分食而来的城邑。 荀国则是在“壶口”那边修建关隘。他们选择“壶口”修关再合适不过了,一旦守住“壶口”就能挡住西边的来犯之敌,敌军不走“壶口”则是要绕上一两千里路。 韩氏立国的时间最晚,他们却是修建关隘最多的诸侯国。 原先的晋国是四面环山的地形,玩取而代之的韩氏,他们军队的战斗力不比几个老大哥,要是再不懂利用山川地势的优势就傻了。 对于韩国来说,非常要命的地方在于两个方向的山川地利全面被汉国占去了。 哪两个方向? 第一个就是“新田”的东北方向,那边的出入口属于汉国,不但卡死了韩国的可扩张方向,只要汉国愿意还能一调动河东郡大军就能在半个月内兵逼“新田”的城下。 另一个方向就是西边。这个方向还是韩氏自己将地盘拱手相让,搞得“新田”东北边至少还有一个占地很广的“贾”作为缓冲区,汉国想从西边兵逼“新田”,从跨过边境线到抵达“新田”,花费的时间都不用超过三天。 韩起一直想着要迁都,思来又想去没找到什么好位置,愁得都要满头白发了。 “生于不义,死于耻辱?”韩起近期一直在想这个。 没有疑问,韩国的诞生不论还是在当前,还是到了以后,一个篡国绝对是跑不了的。 当前韩国的风评很烂,偏偏韩国从军事实力上也有点弱,要不然挨了骂揍回去也就是了。 韩起成了一国之君,看待事务的思维有了变化,尤其是当前天下局势一再动荡,产生了一丝丝的觉悟。 “我闻陈、蔡皆已不存?”中行吴率先打破安静。 士匄说道:“暴楚灭人国、绝其嗣。” 啊? 陈国和蔡国不是跟在楚国这位老大哥后面找范国的不痛快吗?怎么说没就没了,还是被老大哥给吞啦。 士匄又说道:“不独陈、蔡,沈亦亡也。” 范国有想过趁机会反攻,没想到陈国、蔡国、沈国等等诸侯国一点水花都没有冒起来,使得范国的反攻没开始就结束,并且还使得范国要为自己的生存感到担惊受怕。 现场又安静下来。 好吧,楚国不愧是春秋战国时期灭国最多的国家,他们这么干其实也就向诸侯讲透一个事实:灭人国,互兼并,朝夕不保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第805章:结盟?那是不可能结盟的。 吕武赶到函谷关时,士匄等人已经在关外待了十八天。 倒不是吕武故意拖延时间,纯粹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入蜀大军那边出现了状况。 这里面有吕武的锅,他忘记了木材需要晾干才能用作造船器材。 所以了,汉国先期打造的一部分舟船,它们因为木材干燥之后体积缩水,不但船型出现了扭曲,连带着也漏水了。 有工匠懂得湿木头干燥之后会体积缩水的道理吗?肯定有的。 什么是人祸?没有人敢于提醒吕武,导致发生了那种事情,其实就是人祸的一种。 入蜀肯定是要入蜀,决定了大军出征的时间,不可能完全罢止行动。 吕武待在“长安”进行补救,挪用了要修建“别宫”的木材,冒险利用渭水进行分段水运,又增派了工匠的数量,要求在两个月内打造至少一百五十艘船只。 这个命令要是没有增派工匠为前提,事实上就是一道乱命。有增派了工匠,再加上之前已经有了打造船只的经验积累,赶是赶了一些,不是无法办到。 在出现状况的情况下,汉军入蜀的前期只能依赖于舟,后面急赶快赶出来的船只则是主要用来运送辎重。 期间,解朔有建议另改出征时间,遭到了吕武的否定。 倒不完全是吕武心太急的关系,主要是范国那边明显支撑不住,真的要等新一批船只被打造出来,中间会不会再发生点其它什么状况,今年一拖就要拖到明年,明年要是赶上汛期也就不用出兵。 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出兵固然存在风险,大不了就将出征的目标调小一点,不直接以攻占巴蜀全境为目标,改为占领汉中就行了。 吕武敢这么做的原因是,三五千汉军想全面占领巴蜀属于不可能,攻占汉中则是不存在什么疑虑的。 汉国在山东那边有飞地,有尝试过打造船只吗?并没有。 那么,汉国全国有人去打造船只了吗?肯定有的。 为什么没有人事先提醒吕武?他并没有责难任何人,该有的反思则是必须要有。 一个人的权威太重,再独断专行一些,慢慢也就没有人敢讲真话了。 不管是作为阴氏时期,还是变成汉氏子姓并且建立国家,想做什么计划和实施行动,一直都是由吕武一个人来说了算。 因为每一次都获得成功的关系,吕武的威望之高和权威之重,到了一种超乎想象的地步。 这一次入蜀出现那种状况,吕武固然是感到不爽,多少也觉得是一件好事,仅仅是发生那种情况,不是更恶性的事件,吕武正式在汉国添加了“卿”的职务。 这个“卿”不是原先晋国的那种“卿大夫”,不但没有掌管一军的权力,连带其它职权也是少的可怜,说白了就是“顾问”的一种,用来当君王的智囊,再干一些查遗补漏的事情,纠正错误等等的一种职位。 吕武来到函谷关,自然会有人前往邀请士匄、中行吴和韩起会晤。 地点就设在函谷关之外的某处山头。 时至今日,由于距离太过于遥远的关系,再加上一些刻意的保密,范国、荀国和韩国根本不知道汉国将有出征蜀地的大动作。 “来之迟也。”士匄也不知道是在调侃还是抱怨。 吕武才不会道歉,笑了笑也就算是回应。 现在是范国需要汉国,还是很需要的哪一种,士匄却依然是这般模样,不清楚是在展现熟络,还是性格就是这样。 中行吴和韩起老老实实先对吕武行礼,态度上很恭敬。 这一下让士匄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也跟着行礼。 吕武肯定要一一回礼,才不会因为汉国过于强大,范国、荀国和韩国变成破落户,在一些礼仪上有多余的埋汰。 之后,士匄又是一连串的咳嗽,看样子是真的有病,不是因为刚才尴尬才出声的干咳。 吕武听出了咳嗽声里面的不对劲,观察起了士匄的脸色。 怎么说呢?士匄看上去是瘦了不少,再则是眼袋非常大,从脸上肤色无法再看出更多。 安静一段时间后,中行吴率先打破安静,说道:“北方有狄,遣人告知于寡人,赵武病逝于‘山北’。” 什么? 赵武病死了?还是病死在太行山的北边??? 那么,赵武活了多少岁? 不管赵武享年多少,这个版本的历史,又或是原历史的版本,反正都算是短命。 可以确认的是,赵武比原版本的历史更早死。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他在原历史上当了晋国的元戎,该版本的历史却是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吕武看着已经显现老态龙钟的士匄,用玄乎的说法就是从士匄身上看到了死气。 那么,士匄今年多少岁?他比吕武大上一岁,今年五十四岁。 五十四岁的士匄,要说以当前的生活水平会显得更老一些,看上去老态也着实是太明显了一些,看样貌说是六七十岁都有人相信。 反而是今天五十三岁的吕武,仅仅是看样貌的话,看着也就四十来岁的外貌。 他们之中以中行吴最年轻,今年三十九岁,只是样貌看着也跟实际年龄不符,显得更老态一些。 吕武感觉士匄要死了,而原历史版本上士匄也就活到公元前548年。 以纪年来算,今年是公元前543年。 原历史上的士匄生活比较如意,这个历史版本士匄有过大喜,当前面临着困顿的局面,过度的操劳让身子骨更差,好像挺合情合理的? “为何如此看我?”士匄说着又是一串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旁边有人端来了汤药。 “些许风寒罢了,无甚大碍。”士匄将汤药一饮而尽。 吕武想起了解朔。 到今年,解朔已经是六十七岁高龄,平常看着却是身子骨依然康健,倒是他的长子解武已经病死了。 吕武将众人一一扫视过去,心中有所感慨,不禁说道:“我等相识于年少,如今皆老矣。” 当初,智朔显得意气风发,一副在智慧上舍我其谁的架势,却是偏偏被魏相压得不得翻身。 那个时候,三郤风头一时无两,尤其以郤琦最能惹事,每每搞得郤犨和郤至需要帮忙擦屁股。 公认的老好人韩厥看似人缘不错,实际上却是被大家敬而远之。 看上去很贪婪,实际上也真的是够贪婪的智瑩,他的风评属于两极化,喜欢的特别喜欢,讨厌的也特别讨厌。 中行偃年少时倒霉,成年后更倒霉,一度差点带着荀氏和中行氏跌入深渊。 在那个时代留下最深痕迹的栾书,属于是一个公认的老阴逼,哪怕没有因为弑君被程滑杀死,后面也绝对会是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还有谁? 这些人曾经厮杀风云,一言一语能够影响千人万人,还能使得列国动荡不安,大多数骨头已经能够敲鼓。 吕武脑海中出现了魏琦和魏相的长相,慢慢一个更年轻的少年面容更加清晰,这人叫魏武,一个本来不会出现的人物。 “说甚老矣。”士匄一阵‘哈哈’大笑,结果又是一串咳嗽,摆出不服老的姿态,却是话说得有气无力,道:“当年我等可楚都阅兵,饮马大江,如今亦可!” 还说不服老?年轻才不会动不动追忆过去,不老回忆什么峥嵘岁月。 感慨也就让吕武稍微伤感那么一下下,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情波动而去变更家国的发展策略。 韩起率先说起了陈国、蔡国和沈国被楚国吞并的事情,重点提到楚国没有留下三个被灭国家君王的子嗣。 这种断人传承和绝其祭祀的事情,在整个春秋的过程中不是没有,只是非常的少见。 时代已经进入战国时期,以后除非是遇到气量大的君王,要不然灭人国和绝其祀会变成常态。 吕武对于陈国、蔡国和沈国被楚国吞并其实并不感到意外,消息很早之前就收到了。 说起这三个国家,以实力来算也就是三流,他们之前还遭到了楚国的各种渗透,没有吕武率军南下“解放”了一波,迟早也是要被楚国消化掉的。 要说有什么改变,无非就是渗透陈国、蔡国和沈国的楚人被吕武命人杀掉或驱赶走,三国并没有抓住机会自强自保,甚至又让楚国派人轻易渗透和控制,自己找死又能怪得了谁? 吞并了陈国、蔡国和沈国的楚国,他们一下子能够增加约四十万左右的人口,到底是能够消化掉成为国力的一部分,还是遭到陈人、蔡人和沈人的抵抗变成麻烦,应该是前者的机率更高一些。 吕武过来接触士匄、中行吴和韩起,要说没有担忧楚国经过新一轮扩张变得更强大,那一定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话。 “齐国复灭莱国,莒国心生退缩,愿与齐国和谈。”中行吴说了一件吕武暂时没有收到消息的事情。 莱国覆灭了一次,国家的高层遭到了极大的重创,要说人口的损失倒是没有那么严重。 在任何时代,一个国家的精英阶层遭到重创,必然会使得那个国家就此出现走下坡路的状况。这个就是为什么大胡子要下令集中大波波各阶级精英,再去卡廷全部喂花生米的原因,主要就是哪怕无法进行彻底吞并,也要让大波波就此一蹶不振。 以当前的时代而言,齐国弄死了绝大部分的莱国高层,其实就是让莱国的统治力极大下降,明摆着就是哪怕能集结出一支大军,没有足够多合格的军官之下,大军想不成为乌合之众都难。 事实就是那样,有再精锐的士兵,缺乏合格的军官,失去了协调能力和配合度,基本也就等于不存在组织度。没有组织度的军队,士兵的个体战斗力再强,以集体而言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中行吴讲那话就一个意思:汉国的邦交实力被削了一国。 排除掉盟友的损失,荀国当前的状况其实挺好。他们一边在跟长狄交战,另一边已经攻克了鲁国的大量城邑。 鲁国很难受,最为难受的是齐国竟然没有拿出全部实力援救,跑去把莱国灭了。 齐国再一次灭掉莱国,没有学习楚国搞灭人国和绝其祀的事,挑了莱君的一位子嗣给予一块封地。 有意思的是,齐国给莱君子嗣的封地是一座小岛,现代被称呼为“大黑山岛”。 这一次,莱国的贵族被齐国杀得更严重,近乎于被杀绝了。 楚国和齐国搞出来的动静,无疑是在为时代的变动背书,诸夏这边已经抛弃掉了旧有秩序,进入到更为血淋淋的时代。 士匄又是一段咳嗽,喘息了一小会,笑着说道:“我等多国一体,未曾昭告天下,何不寻地会盟,以昭世人?” 想起这一遭啦? 展开正式的结盟,能够选出一个老大,再来就是让彼此的关系得到确认,不再是依靠默契。 中行吴和韩起当然赞成,三个人也就齐刷刷看向了吕武,等着吕武进行表态。 结盟啊?对汉国有什么好处吗? 士匄说道:“阿武可为‘伯’,二位以为如何?” 中行吴和韩起又不傻,当然是同意啦。 当盟主啊?吕武其实不是那么想当。 结不结盟什么的,对汉国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正式结盟,汉国东出还能是放着韩国、范国或荀国不动,跑去玩开拓飞地?这样的话,岂不是走了历史上魏国的老路啦。 吕武已经初步制定了一个东出计划,第一个要灭的国家就是韩国,接下来会是范国还是荀国,看当时的情况而定。 当然,汉国能先灭掉荀国,绝对不会去选择范国,理由是不想那么快跟楚国面对面扛上。 吕武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今次会盟,可是为出兵楚国一事?” 结盟?没几年汉军就要东出,能不背上一个悖盟的坏名声,为什么要背呢! 士匄就跟中行吴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我等可置换城邑,由我割于韩,韩赠城予汉,以作汉军出征之资。” 这件事情吕武还真不知道。 不过想来也是,韩国早就不想将“新田”当成都城,寻找其它出路很实在。 吕武听了下来,士匄要将“原”割让给韩起,作为韩国的新都城。 “这是韩起没有安全感,想跟士匄抱团取暖了?”吕武心想。 第806章:宇内混一,舍我其谁? 以城池作为出兵酬劳?士匄进步了啊! 以前,士匄就是一副吕武出兵救援属于理所当然的态度,不仅把自己当成了老大哥,剥削和压榨起小弟也是竭尽所能。 当时的范国真的够资格当汉国的老大哥吗?从声势上去看,源于吕武的低调,范国在跟楚国较量,好像范国的声势是比汉国更强一些。 真的计算各方各面的实力,范国哪有汉国的强大?需要大约五个范国才能有一个汉国的实力。 所谓的五个范国才有一个汉国的实力,不单纯是比拼人口和军事实力,需要将生产力算进去。 说到生产力,其它区域不太清楚,在“东方世界”这一边的话,无疑是汉国处在领先地位。 汉国大肆建设了水利工程,又搞了肥料灌溉的法子,其它诸侯国一亩能产出一石,汉国这边至少是三石起步。 有了肥料灌溉还带来了一个新的改变! 耕作的话,其实有轮耕的规矩,也就是一块地耕作几年又休耕几年,好让那一块地恢复“地力”这么一种玩意。 有了肥料之后,土地的“地力”可以人工增肥,前几年不但会增加粮食的产出,休耕也成了一种非必要。 肥料是什么?以当前的技术,能做到的就是收集各种粪便施肥咯。 粮食的产出只是一方面,因为吕武极度重视“奇技淫巧”的关系,汉国对工匠的培养可谓是竭尽全力,不但在工业产能方面得到加强,各种有用没用的东西也是层出不穷。 一个国家想要强大,需要干些什么? 要是时代走到一定的程度,自然是“以商强国”啦。 在封建时代,国家的强大首先需要粮食的产出得到保证,进而需要到各种工具的不断更新换代,以好用的工具来增加粮食的产量。有足够的粮食,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人口大爆炸又保证口粮,想不强大都难。 呃……也许也不一定?毕竟,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那种过亿人口被几百万人口打趴下并死死压住进行统治的例子。 以大概率来说,只要不是烂到一定程度,智能工业化时代来临之前,人口多就会代表强大。 说白了就是:人多力量大! 用经济的说法:人口红利。 只要吕武能搞出一套靠谱的医疗体系,汉国必定会迎来人口大爆炸的时代,再加上汉国远比其它诸侯国更高效的产出,一统天下舍汉国其谁? 所以了,吕武真的不想搞什么结盟,哪怕是能够用结盟来搞一些花样,还是不想背上悖盟的坏名声。 大家不是盟友,打你也就打你了,顶多就是再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成为盟友之后的某天再攻打,有再好的理由也无法抹去悖盟的事实。 说到了联合出兵攻打楚国,士匄一下子就“忘记”了结盟的事情,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吕武愿意出动多少军队了。 “汉王可出兵几多?”士匄问道。 中行吴和韩起注视着吕武,等待一个答案。 吕武假装沉吟了一下下,说道:“可出一‘军’、两万骑。” 以汉军的编制,一个军团再加上两万骑兵,数量绝对不能说是少了。 现在不是汉国面临实际威胁,出兵帮助范国而已,很够意思啦。 士匄皱眉说道:“仅‘新田’便可使汉国出兵一‘军’,余下诸城邑不抵一‘旅’、一‘师’之力?” “我之一‘军’可抵楚军十万之数。”吕武说得霸气。 以前的晋军,一个“军”就能够压着五万楚军胖揍。这个是一种真实的事实。 各家从晋国分家而出,一开始范国的一个“军”也能压着五六万楚军在打,随着战争进行越来越久,战斗力的优势一再丧失,当前一个范国的“军”也就能扛住四万左右的楚军。 士匄明显的一阵愕然,好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不服气,问道:“果真?” 这话问的。 吕武要出动的那一个“军”,里面常备军就占了一个“师”又一个“旅”,其余算是汉国的二线部队,说是二线部队,问题是在战斗力上面跟之前的晋军对比,好像是能强那么一点点? 这个“强”是从兵源年龄、体格到训练度和装备层次的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哪怕是以前的晋军,还能少了白发苍苍或是年少的士兵吗?不可能的。 汉国有了自己的制度,征召士兵可以优而选之,大多以二十岁到三十岁为征召对象,还能专门选择以“徒”或“羡”为征召目标。 以前,晋国的“士”、“徒”和“羡”是一种在家自己练的方式。 轮到汉国这边,每年至少有一个月是大家集中在一块训练,排兵布阵一练再练,默契才不是各自练自己的能比。 汉国有爵位制度,谁不是卯足了劲想要建功立业,有点抱负的人,谁不是在家有空就勤练杀人技? 另外一点,以前的阴氏就以甲兵之强冠绝天下,好些年又过去了,肯定会有新的利器出现。 因为制度方面出现改变,受到征召的士兵在入伍时可是有硬性要求,无法自己出资备妥相关物资,要被强制向国家借贷配齐兵甲器械,搞的就是全军一体化,不会出现那种一部分装备良好,另一部穿破烂的情况。 从训练度,再到装备优良程度,以及想要建功立业的决心和劲头,说汉军比晋军更强,那是有其原因的。 曾经,吕武想过是搞汉时的“良家子”从军制度,还是搞唐时的府兵制度,又或是在原有基础上弄明时的兵户制度,后来想明白什么合适就怎么来,慢慢再形成自己的制度。 顺其自然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现在,士匄在怀疑汉军的战斗力? 吕武淡淡说道:“届时可知。” 士匄还是很不放心,说道:“楚日渐强盛,今次若是不能大败之,范危矣,韩亦触其兵锋,荀或会腹背受敌。” 还有其它的事情,比如宋国就是下一个楚国会吞并的国家。 咦?人家宋国扛了楚国那么久没事,怎么轮到现在会被楚国吞并呢? 道理并不复杂,以前不是有晋国能威胁楚国吗?间接也就让楚国不敢竭尽全力去攻打宋国,楚国只拿出一半或更少实力去攻打宋国,宋国自然是还能撑得住,一旦楚国能拿出更多的力量去攻打宋国,事情就说不准了。 而一旦范国不行了,“东方世界”又没有国家去抗衡楚国,不止宋国会倒霉,其余徐国、钟离国、钟吾国等等诸侯国,一样是逃不过被楚国吞并的下场。 吕武很清楚士匄的担忧,又看出了韩起和中行吴的顾虑,笑着说道:“如若不敌,汉再增兵便是。” 这一时间,士匄、中行吴和韩起绝对在想:“为什么不是一下子拿出最强的力量,要等着事态恶化再增兵?” 如果汉国出兵,他们还是打不过楚国,后面汉国再增兵能不能反败为胜先不提,范国绝对会倒霉,韩国可能也要损失一波,间接又影响到荀国对齐国、鲁国的战事。 士匄说了上面的事情。 “当今天下,何人助战可出五万之众?”吕武问道。 这特么。 别闹出给脸不要脸的事情来。 虽然是有获得城邑上的收获,说到底汉国不是一定要出兵,愿意出兵已经是一种善意,要闹到汉国不出兵相助,或是干脆摁住他们打,才开心吗? 几人感受到了吕武的态度,脸色不断变化,心有顾忌也就改了个话题。 说到底,大家不再是一国之臣的同僚,没有什么是必须进行的义务,求助就该有个求助的样子,商量不是不能商量,不想拿出更多的“雇佣金”又想获得更多,没那个口才来讲事,非闹到一拍两散吗? 后面,几个人各自散去。 吕武当然是回去函谷关那边。 士匄几人先回去自己的营盘,后面又聚到了一起。 “汉王非元戎矣。”中行吴说道。 他是在埋怨士匄要求太多,能拿出来的酬劳太少。 韩起看着脸色很臭的士匄,说道:“汉王愿意助战,已是顾念旧情,不可使之不悦。” 中行吴立刻看向韩起,怎么都觉得有点火上添油。 果然,士匄脸色更臭,一阵咳嗽之后说道:“荀或日短无忧,韩或成汉口中之食,范亦或将为汉、楚瓜分。” 喂喂喂! 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讲啊! 士匄并不止是在讲气话,又说道:“言及结盟,汉王一再搪塞。此便为明证。” 肯定是那样的道理呀! 以前大家追求的是成为霸主,当老大作威作福,再快快乐乐地向各个诸侯国收取保护费。 几年前不是有什么大一统的说法出现吗?各诸侯以及贵族听了的反应不大,不代表真的完全不当一回事。 楚国那边在吞并陈国、蔡国和沈国之后,对大一统理论做出了回应,说是愿意承担达成天下止戈的愿望,吞并三个国家是为了共建美好家园来着。 他们哪怕不愿意承认,以“东方世界”当前的格局来看,硬要有个档次的话,楚国和汉国无疑是第一档,荀国和齐国、范国应该是第二档? 楚国已经回应了大一统,有同等实力的汉国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士匄的一句话,说得中行吴和韩起陷入了沉思…… 第807章:怎么才能坑到汉国? 当今天下诸侯但凡有点忧患意识,他们肯定是存有求变之心,有没有将想法付之行动,看的是情况到底允不允许而已。 作为近十来年第一个变法的国家,也就是汉国,没有大举参与诸侯之间的征战,变法的成果到底是怎么样,属于暂时没有经过检验的类型。 另一个摸着汉国过河搞变法的齐国,他们尽管不是全面模仿汉国的变法,仅仅是学着搞了二十等爵,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是有目共睹。 也就是一二十年之前而已,看似非常强大的齐国屡屡被晋国摁在地上摩擦,好几次晋国只是玩闹一般地派出一个“军”再多一点的兵力,能够收拾得齐国不要不要的。 荀氏从晋国分家出来,由于还没有过去一代人的时间,按理说荀人的生活习俗与观念该是跟作为晋人时差不多,军队战斗力哪怕是没有了阴氏、范氏、魏氏……等等家族的配合,出现下降趋势也不应该是断崖式才对。 然后呢?齐国展开了变法,军队数量一再膨胀是一回事,像不像之前的军纪那么散漫也是另外一回事,事实却是证明齐军的战斗力得到了不俗的提升? 人还是那些人,军纪也是那种军纪,齐军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能打呢?无非就是战场上的斩获可以换到晋身之资这一点,使得参战齐人的战斗欲望更高了而已。 范国也是分家自晋国,他们经过数年的大战,一再将兵力消耗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士兵一再消耗,范军的战斗力肯定会出现下降趋势。 楚国喊变法喊了几年,真正的行动却是一点都没有。 老旧的楚国碰上了从晋国分家出来的范氏,有点理智的人都清楚一点,仅仅依靠范国或许能跟楚国抗衡一段时间,拖得越久却是一定会对范国更加不利。 随着局势变得极为不利,士匄变法的决心越来越大,换作是身子骨好一点,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压住公族来展开变法。 现在比较要命的是士匄的身子骨非常差,哪怕他再是怎么莽,必须思考一旦展开变法,内部的公族和贵族会怎么样,要是变法进行到一半自己死了又会是怎么的一个状况。 由于身体撑不住,士匄想要变法的念头也就成了奢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范鞅身上了。 范鞅是谁?他是士匄的嫡长子,也是范国的公子,未来的范国之王呀。 如果要问一问范鞅怎么样?笼统一点的来说,他在各项能力上并不比同等岁数的中行吴差多少,有意思的是他还有点智瑩的影子,也就是非常贪婪。 “不至于此罢?”韩起自己想了一圈,老实说自己也无法确定。 士匄断言道:“定是如此。” 以前作为阴氏时,吕武很乐意跟各家亲近,轮到自行建国却开始保持起了距离。仅仅是这一点,吕武的表现就跟士匄和中行吴不一样。 另外说点更难听的话,汉氏子姓其实很能占便宜,仅仅是韩氏玩一手取而代之,汉国没有付出什么实际的代价就获得了韩氏的“老巢”了。 当然,范国和荀国也是各有所获。 拿荀国来说,一下子让“潞氏”那边不再为飞地,也就是将“黎②”和“五氏(寒氏)”拿到手,完成了对“邯郸”的包围。 中行吴盯上“邯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思思念念将“邯郸”拿到手,改建成了荀国的都城,再对“甲氏”进行图谋。 那个“甲氏”很大,当前有十分之七左右落到了汉国手里,还有大约十分之三属于无主之地。 好像也不能说是无主之地,当地有一些狄人部落在栖息。他们在诸夏的史书上被统一称呼为“东山皋落氏”。 原历史上,这个“东山皋落氏”是被智氏解决掉,后来则是被赵氏接收了遗产。 韩起有点怕了,看向士匄问道:“可有与楚止戈可能?” 搞得韩起忌惮汉国是士匄所愿意看到的。 只是吧,当前想跟楚国休战,范国需要付出的代价会非常大,除非将原郑国的城邑交出去,可能还要加上虎牢关,要不然楚国怎么可能干休? 一旦连虎牢关,也就是“祭”地都弄没了,范国不但要就此沦为三流国家,门户洞开之下什么时候死,几乎是看周边国家的脸色了。 真成了那样,范国别说是害怕楚国,说不准到时连韩国都要刻意逢迎。这样的话,士匄宁愿范国灭亡得轰轰烈烈,也不想某天范氏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中行吴说道:“日后事,日后忧。且大败楚,再行谋划。” 韩起知道中行吴说得对,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目前汉国愿意出兵合力攻打楚国,先将当前的事情办好了。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坑汉军一波?”韩起想到了削弱汉国的实力,争取更多发展自身的时间。 士匄和中行吴肯定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他们谁都不会述之于口罢了,免得有谁拿这个当投名状去讨好吕武。 几个国家的君王在函谷关之外会面,谈了该谈的事情,没有多余的耽搁就各自回国。 这一次会面,吕武表态会出兵,还是出动一个“军”外加两万骑兵,换取“新田”、“贾”、“荀”以及所属的十七座城邑。 韩国将会出动两个“师”,除了从范国那边获得了交给汉国的城邑补偿之外,他们还获得了“樊”、“台谷”、“温”等六座大城以及二十三座城邑。 一旦置换完成,韩国将会将都城定在“原”。 那么一交换,汉国又向东扩张了接近三百里,保证了关中与关外的畅通,同时想要东出再也不会被穷山峻岭给挡住。 韩国并不吃亏,甚至是大赚特赚,就此不用让都城直面汉军的兵锋,尤其重要的是获得了“原”和“温”这两块粮食高产的地皮,更需要注意的一点是离周王室足够近了。 要说占便宜,这一次荀国从韩国身上占的便宜才是最多。 荀国正在跟齐国、鲁国等国交战,只是出动了一个“旅”帮助范国意思意思。他们却是从韩国这边获得了大量的城邑,完成了跟飞地的衔接,还彻底包围了“邯郸”。 既然已经决议出兵,考虑到一年四季中也就那么几个月的气候适合用来大战,汉国的军队开出函谷关,顺道接收了该获得的城邑,大军径直往“虎牢”那边去了。 等待吕武率军来到“虎牢”这边,得知韩起早早带着两个“师”抵达,荀家则是带着一个“旅”也早到了,并且有一个“军”又三个“师”的范军已经在“宛”跟楚国等联军形成对峙。 范国负责接待友军的是刘明,他是当前范国的元戎,士匄则是亲自在“宛”那边领兵。 “敌军为数超十五万,由楚王亲自统兵。”刘明一脸的忧愁。 又是十五万?楚国真心牛逼啊! 楚国连续好几年用兵,中间还吞并了陈国、蔡国、沈国和吴国,一再损失还能拉出十五万兵力,就是不知道兵源素质怎么样。 是的,楚国宣布吞并了吴国,只是有很多吴人躲在山林里跟楚国过不去。 吕武一听,心里不忧反喜,想道:“楚军越多越好,这一次哪怕我的损失会大一些,只要能吃掉这一支楚军,怎么都能让楚国衰落个十来年的吧?” 到了汉军损失惨重的地步,范军、韩军不可能能独善其身,吕武一旦到了地方,要干的第一时间会是获得联盟军队的指挥权。 当然,遭到侵犯的是范国,作为东道主的士匄在天然上会是联盟大军的指挥官。 吕武想要获得大军指挥权,过程中肯定是会出现一些波折的。 因为汉军刚刚抵达的关系,怎么都需要休整个两三天的时间,他们才会启程行军。 重新开拔之后,吕武刻意观察范国的状况,发现经年大战下来的范国,有一样算一样都进入了萧条的环境,贵族心态仓皇,原本作为郑人的黎庶在精神气方面显得像是一座火山。 那是因为范国处在战争爆发后的不利地位,致使郑人对于重归母国有了更多的自信,心理上肯定也就生出了抵抗范氏统治的想法。 “郑君产率军攻‘密’,请韩王率军往而击之?”刘明在某天找到了正在闲聊的吕武和韩起,说了这事。 这个“密”在哪?它在“新郑”西北方向,一旦失守不但会让“新郑”面临威胁,连带洧水也有可能会被利用起来实施水攻。 韩起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郑军多寡?” 刘明答道:“约有十一万之众。” 啊? 一个几乎亡了国家的郑国,子产麾下竟然有十一万人? 那不是子产画了大饼,忽悠郑人、许人、顿人、狄人、戎人加入麾下去拼命嘛。 根据子产的变革,加入郑军就能够获得九百亩的土地,别说是一些破落国家的黎庶,对楚国、范国、等等一些没有自己土地的黎庶吸引力也是极大的。 子产能不能拿出那么多的土地?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有的。还是那种光复郑国全境,乃至于是杀进虎牢关以北,还是土地绝对不够的状态。 事实上是,越来越多的黎庶加入到子产麾下,只要子产不败亡或是画饼的虚幻被捅破,会有更多的黎庶被吸引,滚雪球一般的状态之下,子产要将统治范围扩张得多大,才能兑现一人九百亩的诺言? 韩起并不是担心带两个“师”无法击败子产那群乌合之众,他现在着实是不愿意离吕武……又或者说离汉军太远,免得很多想法无法得到实施。 什么想法?猜呗。 第808章:范王匄,薨。 吕武所在的大军靠近“宛”之前,范军已经跟以楚国为首的联军展开交战。 也是随着越来越接近战场,一些新的消息传了过来,使人意外的是宋军出现在了楚国的阵营之中。 那么就是说,宋国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对范国进行了悖盟。 换作是以前,结盟而又悖盟必定会遭到天下人的唾弃,经常那么干的郑国成了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郑国的境遇再怎么悲惨都没有人同情。 现在,世人对宋国对范国悖盟却是反应比较平淡,骂会骂几句,鄙视也绝对在心里鄙视,要说理解倒是也能理解。 这个无疑证明了一点,时代已经走进了不同的阶段,以往的游戏规则已经成为了过去。 宋国为什么要对范国悖盟?无外乎就是范国的境况太糟糕,楚国在范国失去大量城邑之后声势渐盛,宋国担忧范国从此一蹶不振,导致楚国将宋国给收拾了,说是委曲求全什么的都好,反正宋国屈服了楚国。 “联军增至十七万。”刘明说道。 往十几万的数量用兵,足以证明楚国还是那个巨无霸。而楚国内部的情况怎么样?其实他们没有看上去那么顺心如意,内部也在酝酿着动荡。 吕武率军停在了“长葛”,希望刘明能先联络士匄,对当前的情况进行必要沟通。 汉军一路走来,国境内的行军耗时一个月左右,进入韩国再到范国,仅仅是在“虎牢”那边休整了三天,来到“长葛”又花了二十来天,要说成为疲惫之师肯定是有点的。 大军疲劳状态直接奔赴战场,十成的战斗力能发挥出七成就算是不错了,甭管有没有空档怎么都要休整上一段时日。 作为原郑国的疆域,也就是范军正在跟楚国联军交战的“宛”那边,地势方面是一种相对平坦的地形。 那个“宛”只是一座小城,士匄并不是以“宛”为防线,约四万左右范军在平原驻营,再以“宛”为辎重囤放点,他们跟楚国等国的联军打的是一种野战。 哪怕是已经进入到战国时代,大多数诸侯开战玩得还是面对面摆阵开战的模式,没有去搞太多的花样。 历史进程都是有波澜的,需要有谁先去玩新鲜花样,渐渐让人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悟,随后形成了所谓的“战争艺术”了。 什么是战争艺术?讲透了无非就是各施手段,只要能赢就别讲什么正大光明,玩的就是一种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兵力处在绝对的劣势,范军跟以楚国为首的联军打堂堂正正之战,士匄手头的兵力每天都在快速减少,以交换比例而言,哪怕范军消灭的敌军要多一些,实际上战况对范国来说是越来越不利的现状。 吕武停驻在“长葛”的第二天,有刘明不断请求汉军开拔奔赴战场,随后的每一天都要催一催,一次比一次更着急。 一直到了第四天,刘明再一次找到吕武,一见面就是哭嚎,嚎够了才说道:“我王麾下已不足两万,请汉王速速发兵援救!” 吕武有派自己的斥候前往刺探战况。 情报显示熊招充分发挥了手头的兵力优势,一再使用车轮战消耗范军,有时候甚至到了夜晚都不消停。 从开打到吕武率军抵达的第四天,不管当天的气候怎么样,“宛”那边的交战没有中断,交战一个月下来搞得范军疲惫不堪,后面范军因为疲劳的关系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吕武问道:“范国援军何在?” 刘明愣了一下,心说:“你们不就是援军吗?” 吕武又问:“范国再无集结?” 刘明总算是反应过来,说道:“经年之前五氏叛乱,东北近来反叛不断,再有子产蛊惑人心,余地皆有乱象。” 那么就是说,范国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用兵,搞得士匄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汉国、韩国和荀国的支援上? 这是在搞笑的吧! 哪有将国家安慰寄托在友邦之上的道理?不该是自己在面临危急的时刻,竭尽所能地去动员,挖掘出更多的潜力,好来渡过当前的危机吗? 刘明苦笑说道:“公子四处奔走招来万余……” 公子?范鞅是吧?只有一万,奔赴战场基本也是送菜。 吕武走到了山川舆图前面,扫视着又思考着,有那么一小会才说道:“‘宛’之局势溃烂,你亲往劝谏范王退兵,诱使敌军往之‘新郑’城下。” 刘明惊了,说道:“我王麾下不足两万,敌军尚有十四万之众,若是……” “我出骑兵以为奥援,必可使范王全身而退。”吕武说道。 道理就摆在那里,“宛”周边的地形适合大兵团作战,范国兵力处在劣势,偏偏还将战场设在了“宛”那边,真心是不知道在“宛”的交战是意外,还是士匄脑子昏了才选的那么个交战地点。 刘明还是迟疑。 吕武说道:“寡人身经百战,未尝一败也。” 先不提汉国现在是范国的救命稻草,范国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急,范国君臣自己又没有什么扭转局势的能力,吕武愿意出招他们还不懂珍惜? 只是吧,范国君臣有顾虑也算是理所当然,他们不但要害怕局势颓丧到无可挽回,还要担心汉国会不会悖弃范国。 刘明一咬牙,郑重地对吕武行了一个大礼,道:“范国安危托付汉王之手,万请汉王吝惜。” 吕武颔首道:“去罢。” 事情的发展已经到了这一步,刘明还能怎么着? 吕武却也不是让刘明带着小部分范军前往,下令霍擅出动六千骑兵一同前去。 等待队伍出发,解朔才说道:“王上,‘宛’为平原,正当我之骑士发挥之时,因何……” 吕武解释道:“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人和在楚王招,地利无可凭借。” 可以想象即将获得战役胜利的楚国一方联军是多么的士气高涨,他们结营在平原之上,军队并没有进行分散,哪怕是身处平原,吕武将带来的两万骑兵投入进去打的也会是消耗战,不可能出现什么马踏联营一击而溃的场面。 “于‘新郑’交战,范人处不胜则亡态势,怎敢不舍生忘死?寡人需消耗敌军锐气,届时自有破敌歼灭之机。”吕武说道。 解朔其实还是不那么理解。 另外,解朔不理解也就对了。他们这一代人玩得就是堂堂正正,率兵交战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军队本身的素质,不是看某个谁能够计谋百出。 因为玩的是堂堂正正的交战,强国会永远是强国,弱国则是几近没有翻身的机会。所以了,取决的是必须玩堂堂正正交战的规则被建立之前,哪个诸侯先吃了个满嘴流油。 当然了,人口多和疆域大不一定就是强国,要不然最先发达起来的卫国不该是那副模样。 要么是像晋国先找到强军的方向,不然就是像楚国怎么耗都耗不死,走卫国那种得过且过并不爱惜自强的路线就是灭亡了。 刘明出发后的第二天,有楚国的使节来到“长葛”求见吕武了。 楚国的来人是屈荡,他是楚国的“连尹”,说白了就是楚王熊招的侍卫头子。 “拜见汉王。”屈荡行礼问候,没等吕武有所回应,径直又说道:“范以不义灭郑,幸有公孙侨留存。如今我王救郑于倒悬,在‘宛’败范,将一扫郑土于尘夜,汉王何不共襄盛举,灭范于今朝,得郑伯之恩情?” 唉? 楚国灭掉了那么多的国家,还能是用仁义的方式去灭亡的吗? 这种大哥别说二哥的事,能够那么冠冕堂皇说出来,只证明楚国不那么在乎脸面。 屈荡见吕武没有发怒,或许是觉得有戏,复道:“子产本为公孙,郑不幸惜亡,方有继位为君之日。其多次感叹郑不幸,无有持国之德,我王或可吝惜之,邀汉王联袂于予解脱?” 亲,来呀,一块把范国灭了,咱们再坐下来谈一谈怎么瓜分地盘的事情。 来自荀国的荀家就在帐内,一听就霍地站起来,骂道:“楚果为蛮夷也!” 屈荡之前就看到了荀家,并且很清楚荀家是谁。他挨了骂,用嘲讽的脸色看了荀家一眼,再将视线转到吕武身上,说道:“我虽蛮夷,仍有仁德之举,荀自认礼仪之邦,敢问有所足以言道之举?” 荀家突然来这么一出,实际上已经是冒犯到了吕武。 毕竟,楚国使节来找的是汉王,聊的是楚国和汉王可能进行的合作,作为外人的荀家有什么资格跳出来骂? 问题是荀家很害怕吕武动心,真的跟楚国联合起来灭掉范国,一旦成真对荀国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无有功业,窃居其位;无有德行,内不安民,外无善行,乃为荀氏是也。”屈荡回击了,并且击中了荀氏的痛点。 说白了,他们没有从晋国分家之前,荀氏、中行氏等等家族也就跟在吕武后面占便宜,击败楚国并且干出“郢”城外阅兵、饮马大江的人是吕武,跟中行吴的关系真没有多少。 阴氏可以成为汉氏子姓,有些人哪怕是骂归骂,不承认吕武做出的历史贡献,算是一种对所有建立功业者的否认,骂也就骂一句“不当人臣”罢了,其余还是守着点口德。 荀家想反击,要命的是没有无耻到能够否认事实,再则是反击可能把汉氏子姓卷进去再得罪,一时间有那么点进退两难。 吕武开口说道:“范,我之友;荀亦我之友也。” 荀家行礼。 屈荡也跟着行礼,却是说道:“友善互助为友,为祸友人为害,无甚助益为陌人。请问汉王,楚可助汉获利,范、荀仅有索取而无回报,何人当为友也?” 道理好像就是这样的道理。 作为朋友没有利害关系也就罢了,不能一直单方面的索取吧? 只要能够给予好处,哪怕之前是路人,慢慢也能变成朋友,哪怕是酒肉朋友也是能当一当的。 成为朋友之后再各取所需,以后是再次形同陌路,还是反目成仇,一开始就互相了解对方,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咯。 吕武沉默一小会,能发现荀家看上去非常紧张,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才说道:“今次我率军救范,怎可行不义之举?如有将来,汉楚再行叙说,唯今刀兵相向可也。” 以后怎么样,等以后再说。 现在什么都不要多说,战场上见吧。 屈荡寻思了一下下,好像是试探出了一点点的意思,又再讲了一些闲话,随后告辞离开了。 “楚乃蛮夷,毫无信义,汉王明鉴。”荀家心里为汉国未来的选择感到无比的忧虑。 吕武摇头说道:“任其口若悬河,为瓦解多家友善罢了。” 荀家重重点头:“其心可诛!” 诛不诛什么的,荀国倒是出兵来诛呀?很现实的是荀国连齐国都难以解决,哪有余力找楚国的不痛快。 吕武等来了士匄率军后撤的消息,再次派出汉军前往接应。 在“长葛”这边的汉军、范军和荀军则是早早做好了撤退的准备,等着士匄过来就放弃营地,溜着联军的一部分追兵,有序且稳健地撤往了“新郑”的方向。 “阿武,我命不久矣。”士匄看上去双眼都凹了。 他们花了四天的时间撤到了“新郑”城下,大军并没有全数入城,选择在城外的有利地形安营扎寨,等着敌军逼上来。 士匄肯定是要入城,当天就邀请吕武和荀家、韩无忌来到宫城。 众人的确是从士匄身上看到了死气。 士匄之前身子骨就不好,又在“宛”那边吃了败仗,精气神历经再一次的打击,一口气真撑不住了。 “我之一生灿烂,亦有黑暗之时。若时光可回转,真想归回少年。”士匄很神奇地不再一直咳嗽,能看出陷入了回忆。 吕武就坐在病榻的不远处。 范鞅以及士匄的其它儿女倚在病榻周边,一个个看上去十分悲戚,还有人在无声地哽咽着。 “那时年少,无有忧愁,我等走马狩猎,好不快活啊。”士匄说着看向吕武给了一个笑脸,视线扫视了子女一圈,目光停留在范鞅身上一小会,重新看向吕武,说道:“如有一日,阿武定当善待我之子女,可……否?” 吕武心里思考着怎么回答,又在想有没有埋伏刀斧手什么的,猛然间发现士匄的腹部不再起伏,并且士匄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了。 公元前542年,范王匄兵败于“宛”,归都薨。 第809章:危若累卵 所有人,包括士匄自己在内,没有人知道他多活了六年。 范王薨逝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君王没了的范国人,公族当然悲戚,贵族则是更加心中惶惶,对普通人的影响其实也就那样。 按照惯例,范鞅接手了范国一应的事务,第一件做的事情是派人广布四方,包括周天子以及列国之君,还有率军逼近“新郑”郊外的敌对一方。 随后,“新郑”满城布白,公族的女眷赶紧到宫城之外哭丧,男子则是入宫一一参见守灵的范鞅,以这种姿态表示效忠王位继承人。 原本在“密”统兵与郑军作战的韩起紧急赶到“新郑”,他们过来时并没有遭到袭击,倒是“密”那边的战事并没有停下。 另外,得知士匄薨逝的楚王招没有攻打“新郑”,楚军留下约六万在“新郑”城外,其余的楚军以及其盟军四散袭击范国的其它城邑去了。 在中间,知道士匄薨逝消息的宋君提议退兵,理由是“国有丧而不伐”,遭到了楚国令尹公子午的极力反对。 公子午讲了很多的道理,主要提醒众人时代已经改变,进入到大争之世没有那么多讲究,再则楚国也不是周天子体系下的国家,没有遵守周王室礼乐的义务。 那么也就是说,不但楚国要继续攻打郑国,连带要求宋国等等小弟也不能退兵。 吕武并没有插手士匄的丧礼,插手了才是一种怪事。 士匄的亲儿子那么多,公子范鞅也在“新郑”,怎么轮都轮不到外人去给士匄操办丧事。 同时,汉军这边没有给士匄披麻戴孝,有也是营盘中多了一些悬挂的白布条,多余的衣着穿戴则是一点都没有。 如果吕武和士匄还是同为晋国的“卿”,大家伙肯定是要“披白”,不再为同僚为前提,有各自的国家,即便是有点沾亲带故,披麻那是不用披麻,戴孝也就是吕武手臂缠上白布条而已。 “事已至此,如之奈何?”韩起来不及洗去风尘,得知韩无忌和荀家都在吕武这边,立刻赶来了。 战争已经爆发,以楚国为首的联军也逼到了“新郑”郊外,看楚国摆出来的架势,明显没有罢战的意愿。 范国遭遇国丧,有没有举国哀痛有点不好说,内部出现不稳则是一定的事情。 现在就看范鞅能不能控制住局面,最好是让范国进入到化悲伤为力量的阶段,要不然多种矛盾一起爆发,不但范国要完蛋,前来支援的汉军、韩军和荀军一定会被坑了。 “楚王遣人而来,言之停战七日,届时再启大战。”吕武说道。 这么说,楚国也不是完全不要脸,至少还主动提出停战七天。 现在有“头七”的习俗吗?有点不好说。 以吕武自己的所闻所见,当前的殡葬习俗跟日后还是存在区别,反正没有“头七”这个说法。 而后世的很多习俗,实际上是到有明一朝才完善起来。到了有明一朝,也是各种话本最为盛行的时代,连带宗教也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自我改良。 到后世,很多习俗其实就是用的明代小说来做范本,很多历史人物也被“封神”,其中包括关二爷。 韩起说道:“我来时,见闻敌军攻伐‘邑’、‘邦’。此便是楚王所言停战?” 要不还能怎么地? 人家楚王熊招不立刻展开对“新郑”的进攻,某种程度上就是给了面子,趁范国处在国丧群龙无首的阶段大肆攻城掠地,真的是联军的好机会呀。 荀家说道:“范危矣!” 老王死了,新王能不能扛得起重担? 之前,范国就已经无力抽调大军对敌,轮到范鞅来做范国的主,短时间内能不能理清政务,无疑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若招柯裘归国?”荀家问道。 吕武就看向了荀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大约是两年前,士匄用了计谋将彘裘驱离,使得有内乱之忧的范国重新稳定下来。 士匄有嫡子范鞅能接大位,哪怕是范鞅年轻一些,使得所有人不是那么看好范鞅有能力处理当前危局,也好过彘裘回来吧? 到时候彘裘归国,能够帮的忙也就那样,一旦使坏的话,是怕范国还不够糟糕吗? 吕武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安插彘裘在范国当棋子?” 韩起的表情也不好看,几乎是跟吕武想到一块去了。 几个人还想着要帮范国出招,有范氏的公族封主过来邀请,说是范鞅请各位叔伯入宫商谈大事。 当前范鞅并没有登基,依然是以公子的身份示人。 按照习俗,范鞅要等三个月后,也就是诸侯丧礼最短可用三月,一来是让周天子那边进行完该有的手续,再则也是邀请诸侯观礼,到时候再举行登基仪式。 吕武走在众人最前面,一路上肯定是要对范鞅邀请入宫进行猜测。 如果吕武没想错的话,估计范鞅已经顾不上一些礼法,不等丧期结束就要继位了。 理由还是明摆在台面上。 范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为了使黎庶有主,公族与贵族能有效忠对象,事急从权不等丧期结束就继位,好像有些道理的。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有先例,该被诟病则是一定会被诟病,看范鞅愿不愿意承担不孝名声吧。 “诸位叔父。”范鞅先行礼,问候之后,又说道:“我家商议,当前事态危急……” 接下来说的跟吕武所猜测的无二,拿范国的国祚随时有倾覆的危险说事,再提到“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阐述范鞅尽快继位的重要性。 这个时候实力就显得很重要了,反正韩起或代表中行吴的荀家在吕武没开口之前,他们是不会进行任何表态的。 “我继位,愿奉汉王为假父,从汉为‘伯’。请‘伯’吝惜。”范鞅说着跪拜了下去。 吕武身体很利索地退开,不接受范鞅的这个大礼,口中说道:“范王薨逝,范国余事未了,寡人怎可有乘人之危举动。” 这一下,范国的公族都是齐刷刷跪下,再异口同声地呼道:“请汉王吝惜。” 这是一帮明白人啊! 范国经年大战下来,兵力以及资源的损失太大,还有国内五氏残余蠢蠢欲动,再有子产蛊惑人心,一个没扛住就要失去国祚。 没听到士匄临死前请求吕武照顾子嗣吗?要是过度理解的话,算得上是一种托孤了。 那么,范鞅认了吕武当干爹,无非就是遵从父亲的遗愿,非但一点都不丢人,还抱住了粗大腿。 一旦范鞅成了吕武的假子,范国也成了汉国的盟国,讲道理汉国要不要倾尽全力救援范国于事危累卵啊? 本来因为士匄过世而有悲伤情绪的吕武,一下子所有的悲伤被驱逐掉了。 老实说,认识了那么久,哪怕是存在互相算计,没有彻底撕破脸也就代表交情摆在那里,人没了感到悲伤是人该有的情绪。 当然,悲伤归于悲伤,一些利益纠葛总是不能遗忘,能够占便宜的时候,该有的手下留情会有一些,着实是留不了情的话,谁也别怪谁太狠。 毕竟,一国之君不能有太重的私人感情,要做到大爱无疆的嘛。 现在,吕武的脑子在快速地运转,思考接下来和拒绝哪个对汉国的好处最大。 涉及到权力,什么假父和假子,双方都认,或是一方强势,不认也得认。 至于什么老大哥和小弟,只要是国与国,融为一体都有再分裂的危险,何况是两姓两国。 以当前的状况,吕武肯定会在某一天吞并范国;而范国大概知道汉国的野心,却是不得不依靠汉国来抵御楚国等联军的入侵危急。 听说过“认贼作父”和“虚与委蛇”吗?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韩起低声说道:“阿匄临终时拜托……汉王何不成全美意?” 韩无忌和荀家都看过去,表情看上去很是复杂。 吕武在沉默,继续思考着。 韩起又说道:“楚强,多家一体方可抵御。汉王何有迟疑?” 是吗?楚国已经强大到需要让汉国、荀国、韩国和范国做到精诚团结,才能够堪堪与之抗衡的地步啦??? 光从楚国能跟范国纠缠那么久,并且还抽空吞并了陈国、蔡国、沈国和吴国,压迫宋国等一些国家屈服,声势上好像是挺强的。 另外,说吴国被楚国吞并,某种程度上比较不靠谱。 原因是延陵季子被越王夫谭杀了,但是僚接手了吴国的权力,他们面临楚国和越国的压力退向了淮夷国的边境喘息,失陷在楚军和越军手里的区域也还有大量吴人在反抗。 以吴国的邪性,不到没有吴人反抗的那一天,吴国君臣也不是一次两次玩绝地反击并取得成功。 所以,楚国宣布吞并了吴国,其实事情说不准还会不会出现什么反转呢。 “假父!”范鞅挪着膝盖来抱住吕武的大腿,哭得泣不成声。 韩起、韩无忌、荀家……等等一众外人,他们齐刷刷对吕武行礼,喊道:“汉王成全。” 成什么全啊! 范国无力抗衡敌军,摆明着就是要死死抱住汉国,确认关系之后再以道德绑架的方式,逼迫吕武出动更多的军队投入范国战场这个大坑。 如果没有那层关系,汉国要不要救范国,救范国又是出几分力气,一切都是情份层面的使然,不是责任更不是义务,有那层身份会变成一种理所当然。 对吕武来说还有更麻烦的后续。 好了,吕武成了范鞅的干爹,范国也成了汉国的小弟,哪怕是会让汉国吃掉范国变得更简单,以后汉国吞并了范国在道义上首先就讲不通,必然是会使天下人哗然的。 现在虽然已经进入到礼崩乐坏阶段,一直以来吕武都在避免当那个“始作俑者”,怕的不就是像李二那样,所作所为变成国家的惯例,报应在子孙后代身上嘛! 吕武看向了韩起,说道:“韩再出兵三‘师’,以成一‘军’。” 韩起有些愣住,估计是在心想:“什么情况,坑人把我自己坑了?” 吕武改为看向荀家,说道:“遣人告知荀王,出二‘师’援范,限期三月之内抵达。” 荀家直接就是一脸的瞠目结舌。 拜托,荀国正在与齐国、鲁国等等联军交战,即便是国内还有余力,增派到前线打以齐国为首的敌军不香吗?救什么范国啊! “寡人命人归国再调三‘师’,一个半月之期必将前来。”吕武环视众人一圈,示意还跪着的众人赶紧起来,又说道:“既是多国一体,范如今已是危如累卵,各国安能不倾力来救?” 范国肯定是希望援军越多越好的。 韩国和荀国未必就乐意再增兵了。 吕武的心思挺简单,其它的什么先不用多说,实际行动干起来。 他想到了什么,对韩起说道:“楚非周天子之臣,周天子为我等共主。范事危,天子安能无所表示?” 别闹。 以前大家都知道周王室不行了,玩出了三戎那边的不败而败,周天子的颜面都被丢在地上践踏,谁还真的拿周王室当一回事呀。 还有非常现实的一点,上一次周天子出兵都要向诸侯借贷,好不容易组建了两万大军又被各诸侯明里暗里玩死在三戎那边大半,不肯拿出私房钱的周天子可是欠了诸侯以及王室公卿一屁股债,哪天就要重演躲避到“高台”去了,哪来的军队援救范国呢? 吕武很清楚周天子当前是什么样子,提那一嘴无非就是再让周天子丢一次脸,击碎一些还对周王室有奢望的诸侯心中的执念,为汉军东出的某天灭掉周王室做伏笔而已。 “汉一‘军’三‘师’、两万骑;韩一‘军’;荀二‘师’一‘旅’。”吕武看向了范鞅,问道:“范尚有可战之兵多寡?” 范鞅却是看向了刘明,示意回答吕武的问话。 刘明用不是那么确定的语气说道:“各处动荡,兵力多寡难定,‘新郑’驻军两万余……” 那就是实际能够投入到主战场的兵力,连三个“师”都凑不起来? 吕武有些愣住了。 别说是吕武,连韩起、韩无忌、荀家等等一些事先不知情的人,多少是对范国的现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嘛! 曾经的范氏能拉出十多万的兵力,轮到国祚危急的时刻,沦落到只剩下两万的兵力能救急??? 第810章:汉军威武 有时候时间走得很慢,一些时候时光流逝的速度惊人。 七天一晃而过,薨逝的士匄却是并没有下葬,停棺在宫城某大殿之内,慢慢等着尸体被冰块冻成一块冻肉。 在这一点上,范鞅并不是没有遭到责难,他以敌军兵临城下,愿使士匄亲眼看到敌军被击退为名义,坚持不让自己的父亲下葬。 事实上,范氏的祖坟不在这边,他们要回去旧有封地,才能让士匄跟列祖列宗在某种程度上团聚。 如果范国要运士匄回去祖地,想来楚王招是不会有任何阻止的。 楚国的很多风俗跟中原不一样,那个“死者为大”则是多少有点共识,不至于连运送士匄的遗体都要截击。 吕武没有经过竞争,一点手段都没有使上,如愿成了联军的统帅。 说是联军,实际上汉军的数量占了绝对的多数! 韩军在“密”那边抵御子产率众侵袭,一时半会无法投入到“新郑”这边的交战。 在“新郑”这边,汉军有一个“军”和一万九千左右的骑兵,另有一个“旅”的荀军和两万左右的范军,合起来约是七万八千战力。 汉军骑兵怎么只剩下一万九千左右?上一次吕武不是派去接应士匄了么,产生损失是比较正常的。 停战之日过去,清晨时分就听到了楚军营地内喧哗声不断,东方出现了一缕光亮时,很大很杂的战鼓声被敲响,营地辕门被打开之后,楚军出营列阵了。 在这七天里,范国都城“新郑”周边有多个城邑陷落,村庄不知道被破坏了多少,一直有敌军带着俘虏来到“新郑”郊外,还能看到一车又一车的战利品。 同时,一部分敌军回流,使得“新郑”城外的敌军数量增加到十万左右。 汉军的营寨跟“新郑”间隔约是十里左右,荀军则是进入了城池,从布局上来看营寨跟“新郑”形成了一个对点,再有一个“点”就能成为掎角之势了。 比较可惜的是,荀国不给力,范国自己也不争气,明明是本土作战,兵力方面却是要比敌军少,无法让吕武有更多的安排。 吕武会玩花样吗?那肯定是会的呀。 这是不管兵力处在优势或劣势,时代已经出现改变,不再需要刻板僵硬地比拼硬实力啦。 当然,吕武暂时没有玩花样,一来是手头的兵力有限,再来就是打堂堂正正之战对汉军有利。 楚军出营列阵。 随后,汉军也在战鼓声中出营,一样是在营寨前方摆开阵势。 吕武并没有出场,他跟韩起、范鞅等人在“新郑”的城墙之上,从这里能够借高度观看到战场全局。 “楚出三万,亦出‘左右广’。”韩起说道。 楚国那边的编制一直挺乱的。一般是一个贵族一个建制,不是恒定的多少士兵组成一个单位,看就看某个贵族带来了多少战兵。 他们的“左右广”原本也就三千多的数量,到了熊招手里得到扩建,数量增加到了八千。 那么,这一波楚军就是出动了含“左右广”在内的三万八千士兵。 汉国、范国、荀国的联军,明显范军和荀军都是打酱油的定位,能跟楚军打野战的也就只剩下了汉军的五万六千多人。 吕武进行近一步的了解,在“新郑”城内的两万范军,质量方面真的无比堪忧。 如果没有汉军来援,依靠那两万的范军,天晓得“新郑”能不能在十多万敌军的攻势下,将“新郑”给守下来。 汉军这边,有两个“师”和近万骑兵出营。 两个汉军的“师”摆成了两“彻”,骑兵各分为五千摆在左右两翼。 双方列阵完毕之后,先后向前进行了推进,互相抵近到间距一里地时,不约而同停下。 楚国那边的联军没有击退“新郑”城外的汉军前,他们傻了才会展开攻城的动作,让城外的汉军和城内的守军有合击的机会。 所以,楚军必须先解决“新郑”城外的汉军,要不要接着攻打“新郑”则是要看损失情况,又或者是后方的援军有没有抵达了。 范鞅在注视静立不动的汉军,主要是看装备怎么样,没有过多在意兵源的素质。 他们都是出自晋国,只要不是临时拉出来凑数,哪一家的军队不都是军纪严明该有的模样吗? 长久以来,吕武的麾下就以兵甲之利闻名天下,以前和现在都是着甲率最高的军队。 现在,能够看到排在最前面的汉军,他们在金黄色朝阳的照射下,身上在反射着阳光。 汉军的甲胄一再出现变更,从最开始的环片甲,到某段时期的板甲,又到后面列装鱼鳞甲,范鞅现在看到的变成了板甲与鱼鳞甲的混合套装。 怎么个混合法?汉军胸膛前是板甲,脑袋上、两肩、手腕、手臂、两肋、裆部、腰围两侧、膝盖、小腿则是有鱼鳞甲部件。 范鞅有些发愣,不止是因为汉军士兵的装备之豪华,还有某一部分汉军手里的兵器有点怪。 那一部分汉军不是持戈,也不是后来汉军很喜欢用的一手盾一手戟,更不是四米长的矛,远远看去很像是一种大衩。 那玩意被吕武取名叫陌刀,柄长一米五,刃长五十厘米,听说舞起来能够做到所向披靡。 楚军那边有一乘战车独自向前,看旗号并不是楚王招本人。 命令驭手向前的是蒍子冯,他是这一波交战的楚“将”。 汉军这一边,霍擅单人匹马向前。 二者在两军阵前互相抵近到三米左右,进行了春秋时代遗留的战前致师。 这一次致师,没有人发起挑战,分别代替自己的君王问候对方的君王,问一问对方要不要投降,完事后各自回到本阵。 要是往前推上个一二十年,单骑走马这种事情是要遭到嘲笑的,后面随着骑兵一再发威,天下人的观念已经变了,不再视单骑走马是一种狼狈的行为。 游牧部落的单骑走马看似声势浩大,对上诸夏军旅会变成一种实际上的送人头。 不管是作为阴氏时期,还是现在变成了汉军,一次又一次的战绩让诸侯明白吕武麾下的骑兵跟异族的单骑走马压根就是两回事。 比如说现在,汉军的骑兵分布在左右两翼,整得蒍子冯刚才不得不将“左右广”调整位置,将他们临时调动到本阵的左右两翼,怕的就是汉军又凭借机动优势玩两翼突击或是包抄。 吕武并没有给麾下大军发布什么命令。 这一战,又或者说这一波,吕武想亲眼看看霍擅的成色。 现在各国吧?大多数统兵作战的不是一国之君就是执政、令尹、右师这种国家的二把手,极少才能看到二把手之外的人物成为一支大军的统帅。 其实楚国还要好一些,他们的很多公子都有独自统兵作战的机会,倒是绝大多数中原列国不是君主就是执政领兵,也就曾经的晋国是“卿”来“将”军。 晋国那么一搞,能够统兵作战的人倒是多了,要命的是“卿”长久把持兵权,弄得国家也没了。 吕武搞出了“国防军”,不担忧军队成为某个臣子的私军,一直以来就有意培养大将,万般不能搞到要大举东出的时候,一次次需要自己御驾亲征。 当前指挥出战汉军的霍擅就是吕武物色的大将之一。 霍擅跟吕武的时间不短了,当时吕武刚刚获得晋国卿位不久,后来开拓北疆就多次带兵清剿赤狄。 “锐士出击!”霍擅说的锐士就是陌刀兵了。 约两千左右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的汉军开始缓缓向前,看他们走路的姿态,再看每走一步深陷的地表,负重真的不轻啊。 蒍子冯也在下令,他对楚军的第一“彻”发出了攻击的命令。 这楚军的第一“彻”约有四千多人,他们一个个身上绝对有带盾,只是区分盾牌的大小和材质不同。 别问为什么一个个要带盾,问就是吕武麾下的远程攻击能力着实是让楚军长久以来吃透了苦头。 比较奇怪的是,楚军冲锋之后并没有遭到箭阵覆盖,使得一个个心里做好迎接箭雨覆盖的楚军士兵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离得越来越近,冲锋中的楚军,战车兵最先看清楚对面汉军是个什么模样,一看不免错愕。 那是什么样的兵种?一个个好像是移动的金属怪兽。 不愧是阴氏,不愧是汉军,类似的重甲在楚国也就家资富裕的贵族能穿得起,轮到汉国那边竟然对士兵进行了列装! 汉军那边传出了一道道的口令,推进中的陌刀兵止步,后方的列队中有一些蒙布被掀开,露出了一架架的床弩。 一串串的标尺、定位、瞄准之类被喊出来,最终在一声“放!”的呼喝声中,长度接近一米五的粗大弩箭被射了出去。 驰骋中的楚军战车兵,他们看到了远处地面突然升空的黑点,目视应该绝对超过了两百个黑点,随后不久看清楚是什么。 那是弩箭,很粗、很长的弩箭! 蒍子冯就看到己方的不少战车被射中,命中人或是拉车的马、牛绝对一下毙命,命中车体不是直接磕得散架,就是穿透又给钉在原地。 汉军这边发射的车弩和床弩不多不少两百架,事先分好序列针对楚军战车,多架集射其中的一辆,一轮齐射让楚军还在冲锋的战车变成个位数。 楚国知道汉国有很多新式器械,巨弩、投石车等等是早就获得情报的玩意,以前汉军用来攻城,今天见识到了能够针对战车。 能射战车?那肯定也能射步兵的咯。 蒍子冯看向了成密集阵型冲锋姿态的己方部队,下一秒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短小弩箭与粗大弩箭一起落下。 常规弩箭覆盖,个人蹲下去顶起盾牌,又或是几个人合力组成盾墙,挡住还是有机率不会受伤的。 长度一米五的弩箭?蒍子冯看到的是己方士兵的盾牌被磕开,床弩发射来的弩箭射中一个人还不够,后面几个来不及闪躲被窜成了糖葫芦。 当然,现在的时代并没有糖葫芦这种小吃食,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常规劲弩和床弩、车弩几次覆盖,四千多发起攻势的楚军,能站立的不足千人。 蒍子冯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恐惧感。 而霍擅没有让陌刀兵继续推进,从两翼各出五百骑兵,插入战场对那些惊骇破胆的楚军幸存士兵展开了杀戮。 从双方阵型推进,一直到第一波出战的楚军士兵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耗时绝对没有超过两刻钟,算得上是一种神速。 城墙上的韩起、范鞅等人,他们的眼睛一直在汉军与吕武身上来回扫视,看精神状态不太好分辨是被吓坏了,还是对吕武的畏惧或崇拜加剧。 待在营寨箭塔的熊招也观看到了全程,脸色阴沉地问道:“我军竟如土鸡瓦狗,如此不堪汉军一击?” 同样在箭塔上的几位楚国大臣,他们这一刻也对楚国军队的战斗力产生了动摇。 公子午说道:“王上,晋以韩氏善射冠绝天下,阴氏后来居上,如今不过更为善射。以往楚不畏晋,今日亦不畏汉。” 其它什么先别讲,先稳住心态,哪怕今天是惨败,以后找到克制的办法就好了,反正楚国绝对不是败了一次就再也站不起来的国家。 熊招看向公子午笑了,说道:“不谷深感欣慰。” 战场之上。 蒍子冯有些举棋不定了。 他已经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战车根本冲不到汉军跟前,看样子汉军也没有打算出动战车对冲,经过两刻钟四千多人全军覆没,剩下的楚军明显不愿意再次主动出击,要是强制发起进攻,天晓得会不会有士兵原地不前,或是冲到一半转身往回逃。 楚军不展开攻击是吧? 霍擅下令全军缓慢向前推进,连带床弩、车弩也跟着往前挪动。 大军向前,抵近到常规弩机和床弩、车弩射程,停下来分配覆盖区域,一声令下再发射也就是了。 连续那么几次,蒍子冯感到了极度的憋屈。 楚军原地不动弹就是挨射,发起冲锋则是连汉军的弓手都加入到射击的队列,冲上去的人少了被汉军近战兵轻易解决掉。 能咋办? 蒍子冯没有勇气,也没有那股底气,下令出战的楚军全面发起冲锋。 “鸣金,退兵!”蒍子冯紧咬牙根,嘴角都涩出了血迹。 作为参战一方的楚军,“新郑”城墙上,楚军营寨内,看到交战过程的人一片沉默。 吕武以及众多的汉军将士,他们并不觉得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无非就是按照训练,遭遇到了可选择的战场,使用了训练科目的战法而已。 他们面对的还是以步兵居多的敌军,要知道在数百年之后,有那么一支军队以五千的数量面对十余万敌军骑兵,给敌军带去了数万的死伤,一直到后面没有箭矢才在主将的约束下投降。 对于其余人来说,他们更加深切地认识到时代起了变化,不止是人心,还有军事上的变革…… 第811章:差距超乎想象 败了?又败了! 这一次,楚军败给了汉军,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惨! 在以前的交战中,楚军哪怕是败给汉军都能获得一些战果,然而这一次楚军死伤超过三万,沉重的伤亡只是狠狠地消耗了汉军的一波各种箭,给汉军带去的伤亡却是微乎其微。 汉军从开始不断用远程武器覆盖,一直到楚军撤退,两翼在游弋的骑兵出击,一共消耗了多少各类箭矢?粗略一算,短暂的一个时辰左右,他们消耗的各类箭矢达到四十万有余。 辛亏弩的操作不困难,即便是未成年的孩子都能扣动扳机发射,一再持续投入射箭作业的汉军从正儿八经的五千弩兵,到弓箭手和其余兵种加入进去变成一万八千人充当弩手,要不然仅仅是五千弩兵要射四十万发弩箭,弩机崩坏了都办不到,时间方面也不允许。 出战的三万八千楚军,直接被射死的人数约有一万左右,只有不到六千人退回了营寨,剩下的那些变成伤患或失踪人口被遗留在交战场地。 直至楚军的残兵退回营寨,一场战事被涂写了一个“逗号”,观战的大多数人还是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太尼玛恐怖,也太尼玛惊悚了! 今天那一幕幕地形线有“乌云”升空的画面,必将会一再出现在很多楚人的梦境之中,使之不断地做噩梦;观战的范人、韩人、荀人以及一些其余列国人,他们的感触会轻一些,见证到汉军远程武器的使用,多多少少会留下心理阴影。 “如果是我军面对这样的远程覆盖,怎么应对?”韩起在思考。 韩氏玩远程玩得很溜,他们先人一步研究出了箭阵这么一种战法,能够更加“科学”地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覆盖射击。 不要以为玩箭阵不需要技术,总是需要判断当时的风力,再很有眼力劲地计算攻击哪里能够获取最大战果,再来对战局起到作用。 如果善射只是组织箭阵对人多的地方射就叫掌握或玩得溜,能玩这种战法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有时候并不是远程覆盖更多的敌军就是正确,特定的时间覆盖需要的位置,哪怕是没有对敌军产生多少伤亡,对整个战局能提到的作用也许比杀死更多敌人大得多。 韩氏就是掌握了什么时候应该覆盖,又是覆盖哪里,不是因为制作出的弓精良,大多数韩人也将射箭玩得很利索,才得了一个善射的名声。 韩起对箭阵覆盖简直是太熟了,然后私底下一再偷偷研究汉国那边的弩,早就窥探了弩箭的射速和着力,不难窥知弩射出的箭比弓射出的箭更有穿透力这个结论。 简单的说,一样是远程武器,射出的箭矢飞行速度是不一样的,也就给了他们不同的穿透力。 当然了,要有什么穿透力,离不开对箭镞种类的了解。 韩氏偷偷试验过,汉国的弩箭装载三棱箭镞,二十步以内能够穿透三层甲,六十步以内还能够起到破甲效果。 一步是多远?一般是指一点五米。 那么就是,汉军的弩使用三棱破甲箭头,三十米以内直接怼金属怪能起到杀伤效果,九十米左右还可以射穿一层甲。 夸张了吗?要看是跟谁比。 知道传说中大怂的神臂弩,最远射程达到一千五百米,几百米内还有破甲能力吗?天晓得是不是真的,以大怂文人那嘴炮无敌的尿性,估计是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是真的,拥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还一直怂,那真的不是科技实力和国力的因素,是人的问题。 好了,仅仅一战,楚军出动三万八千,只有不到六千人逃了回去。 该怎么说? 韩起和韩无忌心态最为复杂,以前阴氏就有超过韩氏成为善射之族的迹象,到今天彻底证实在玩远程武器方面,韩国已经玩不过汉国了。 玩近战,韩氏一直以来就是弱势,再有连善射的优势都没有,韩国的前路在何方? 范鞅脑子里先产生了“汉军牛逼”这个想法,随后则是控制不住心生怨念:“为什么不早点来救啊!” 知道范国跟楚国打得多么辛苦吗? 老父亲为了抗衡楚国,活生生地累垮的身体! 范国几年间一再丧师丢土,国力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旦“新郑”被攻克,面临的就是失掉国祚的危险。 是吧,汉国为什么不早早发兵救援范国? 有新的问题出现了,汉国又凭什么要早早出兵救援范国呢??? 用一个说法,范鞅现在的心态就是一种“唯利于己”了。 出战的汉军并没有随着楚军撤回营寨而鸣金收兵,他们逼到了楚军营寨的百步左右,常规弩机和床弩、车弩又开始了持续不断的漫射。 什么叫漫射?就是不刻意进行瞄准什么目标,往大范围区域瞎几把射就行了。 观看了全程的吕武对这一战的感觉一般般,甚至觉得霍擅是个败家玩意。 那可是四十万发各类弩箭,哪怕是有一部分在后续能够回收再利用,常规弩机和床弩、车弩的“耐久度”是这么消耗的吗? 不是玩游戏,但“耐久度”这玩意对什么都有,任何东西用的次数多了,必然会减少其“寿命”的。 这一次南下,汉军带来的各类箭矢也就三百万左右,后面是能够再获得补充,问题是消耗了就是消耗了。 丝毫不夸张的来讲,出征携带三百万各类箭矢,在当前能够办得到的国家绝对不多,哪怕是有些国家能做到,天晓得要事先储备多少年,又是一次性掏空了武库。 汉国在吕武的坚持下,达不到“工匠之国”的高度,常规生产速度之下,一年产出七八十万箭矢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是得益于吕武搞了非常原始的“车床”,能够便利地生产箭杆,至于箭镞直接用“浇铸模具”生产,一个模具生产几十个根本不成问题,后续再打磨去掉铁砂就行了。 另外一点,其他国家是取材于自然,汉国已经开始玩人工种植军工材料啦。 那个原始“车床”是个什么玩意?说白了就是诸夏早早就研究出来的玩意,一般是木工进行使用。 那样的“车床”会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平台,再加装一些用来固定物体作用的工具,配上锋利的其余玩意去切、削、剥、断等等,想要打造什么,尤其是一块木材变成箭杆,过程会非常快,并且只要“车床”一致,使用的材料再一样,生产出来的箭杆在规格上的差别绝对不大。 事实上,那种“车床”在两汉时期就有了,其它民族出现的时间或快或晚,反正基本都有相似的玩意。 汉军在不断的射箭,到底取得多少杀伤效果,不是那么好判断。 话说,汉军都已经怼到了楚军营寨在射箭,为什么不使用火箭,玩一把火烧连营? 这个问题简直奇妙,会让负责指挥作战的霍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约是汉军怼到楚军营寨前面射了一刻钟之后,楚军辕门升起了免战牌。 霍擅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停止射箭,他的选择是派人到“新郑”城墙之上,请示吕武得到指示之后才下令鸣金收兵。 “此番甚是打击楚军气焰。”范鞅做出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讨好地对吕武笑着,又说道:“假父,如需辎重,范可应也。” 大家都看到了,汉军在两个时辰左右射出了海量的各类箭矢,用膝盖骨思考都知道对箭矢的消耗量很夸张。 汉军表演出了强劲的远程攻击能力,他们不免会忽视了汉军的近战实力,思维变成了想方设法来补充汉军的箭矢,保持该有的远程攻击力度。 “辎重?”吕武并非是瞧不起范国,轻声说道:“如可供应肉食,甚是好事。” 由范国来打造汉军的箭矢就免了,哪怕是能制造,产量估计也是惨不忍睹。 用一种讲事实的态度来说,汉国肯定没有进入到工业化的时代,对于制造业怎么都利用上了更多的便利工具,其余列国还完全在依靠匠人凭借经验的“手搓”呢。 范鞅有点懵了。 肉食是吧?哪怕是贵族也不是天天能吃上荤腥,才不是黎庶想象中每顿只吃肉不吃其它类型的食物。 “没有记错的话,汉军带来了二十余万头羊,约五千只牛?”范鞅想到。 之前得知消息的范鞅还多少笑话,占了秦人地方的汉人,慢慢跟秦人一样在胡化呢。 现在吕武特别强调到了肉食,还用多想吗?携带牛羊不光是为了生产奶酪,还会宰杀了吃肉。 营养跟不上的任何高强度训练都是一种透支生命力的行为,也就有谋杀嫌疑。 想要训练精兵?光是让受训者吃糠咽菜,其实就是一种残酷的淘汰过程,能熬过去就算合格,过劳死什么的视而不见。 当前的时代中,汉国各阶层一年吃的肉,不敢说超过全球各族群一年的量,反正吃肉频率绝对是远超诸夏其余列国的。 想要有一副好的体格,营养必须跟得上呀! 汉国那边,吃肉来增添人体所需的营养只是其中的一种,作为一个半农耕和半游牧的国家体系,牧养的马、牛、羊数量那么多,不搞奶制品就是一种过错。 在搞奶制品方面,吕武只是进行了必要的敦促,人们自然会有各种办法来推陈出新做出各种玩意。 随着时间的一再流逝,新一代的汉人在身体健康度和体格方面,肉眼可见的比老一辈更健康,身高上的差距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了,喝牛奶能长高这种说法,要说效果肯定是有的,只是跟钻石营销一样,有那么点过度夸张了。 范国当然也有贵族养马、牛、羊,只是在数量上绝对跟汉国没得比。 范鞅一咬牙,决定收集两千只羊和两百头牛奉献给吕武。 这么做就对了,尽管时代已经在变革,一些规矩则是还在。不能是范鞅直接犒劳汉军,唯一能犒劳汉军的人只有吕武,其余人干了就是挑衅。 韩起说道:“退往营寨之楚军,我观之‘左右广’不足三千。” 那个“左右广”可是楚国精锐中的精锐! 用一个比较实际的说法,曾经的三千“左右广”可是能直接跟晋军的一个“军”正面交战而不败的。 曾经的晋军能征善战是各诸侯都承认的事情,通常出动一个“军”就能打的山东诸侯满头包。 楚国历代国君建设“左右广”不留余力,数十万之众进行了精挑细选,再配以精良的武器装备,很漫长的时间里也就将“左右广”的数量维持在三千。 吕武还在等待近一步的战果汇报,听到韩起那么讲,视线移动过去。 “楚王或将退兵?”韩起用了疑问句。 今天的交战是任何人事先都没有想到的,其中包括了吕武在内的汉人。 床弩和车弩是汉军首次使用在野战之中,着实没有想到会给楚军带去那么强的威慑力,以至于让指挥作战的蒍子冯出现了进退失据的状况。 但凡是蒍子冯决心大一些,直接下令全军突击,哪怕一样是会战败,不至于己方折损了那么多,对汉军人员的杀伤只有可怜巴巴的不足三百。 现在,楚国精锐中的精锐以一种非常憋屈的方式折损惨重,肯定是会打击到楚国君臣的自信,再有那漫天有如飞蝗一般的箭雨覆盖给予的恐惧,他们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之前,不想再继续打下去,只能说是一种理智,不能绝对的说是丧胆了。 范鞅还在思考,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试图组建骑兵,可惜的是马匹质量堪忧,再来可能是训练不得方法,反正后来放弃了对骑兵的探索。 刚才汉军展现出来的远程攻击能力是很强悍,范鞅却是注意到了汉军骑兵的重要作用。 别的不说,仅仅是汉军骑兵能够速度极快地插进战场,还是那种寻找到楚军薄弱位置,近乎是一击要命的打击方式,换作步兵的机动性,哪怕将领一样能找到敌军的薄弱位置,以步兵的速度肯定是办不到骑兵能做到的事情。 吕武也在思考楚王招会不会撤兵,近一步再思量现在停战合不合适等等的问题。 不用多想,战争还没有达到预期,吕武才不会这样就想结束! 第812章:必有四晋归一雄心 熊招的心态很复杂,一方面是对偶像那边的强悍早有预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兵力的损失心中滴血,认为自己还是不够重视汉国,才有了这一战的惨痛教训。 其余封主的部队损失会让熊招心疼,达到心里滴血程度的是“左右广”只剩下三千不到。 一名“左右广”的士兵需要花多少资源来进行武装呢?别的不用说,穿在外面的一套精装皮甲,价值应该能达到一名小贵族的一两年产出的总和,里面还有两层甲胄也是有点价值,再来就是那面盾,还有一柄短戟,一副弓以及一囊箭。 用经济数据来说话,五千“左右广”丢在战场之上,一下子让楚国两三年的税白收了。 仅仅是装备的损失其实还好,未来多收重税一年的时间也就补上来了,打造装备需要费点力。 主要是一批精锐的士兵没了,哪怕楚国再怎么人口众多,真心不是那么好挑选出五千名称得上精锐的兵源啊! 楚国君臣一片愁云惨淡,一众小弟看着却是要好上一些。 小弟嘛,跟了谁不是还当小弟?必要的时刻,及时换个带头大哥就好了。 作为老大,尤其是像楚国这种老大,他们当惯了大哥,怎么可能会去当别人的小弟?尤其是楚国和中原列国的各种习俗以及规则根本不一样,不止是心态上接受不了,连带各方各面也很违和的呀。 “臣有罪!”蒍子冯低着脑袋跪在了地上,使人无法看清楚脸上表情。 熊招嘴巴张了张,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处置。 楚国有“败军杀将”的传统,哪怕是令尹率军出征落了个惨败,一样需要用死亡来给楚国国君以及万众一个交代。 其余的战败?只要不是败得太惨,闹出太大的笑话,或是遭受到的损失过于惨重,楚国也不是每战败一场就要让统兵将领自杀。真的是这样,楚国有多少统兵大将够死的? 刚才的那一战无疑是惨败,并且楚军还败得非常难看,一下子折损掉三万多战力不提,最为重要的是使得士气原本旺盛的联军出现了心态上断崖式的雪崩。 不管干什么,心态都显得无比重要! 哪怕是装备比不上,战斗力也差劲一些,能够对己方获得胜利深信不疑,有十分的战斗力都能发挥到十二分;反而言之,有再好的装备,战斗力本身也强悍,认定必输无疑的话,交战那时十分的战斗力能发挥一半都算是好了。 蒍氏是大族,不止在楚国显得很庞大,以当今时代而言,可能也就略输原先晋国有限的几个卿位家族。 熊招看着跪在地上的蒍子冯,说道:“不谷,应该如何处置?” 那个“不谷”是什么意思?一般是楚国称王之后,国君的一个特定用词,会在心态傲娇或恼怒的时候使用。 君王提问应该怎么来处置有罪之人?代表内心里也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处置。 旁人要是想力保,肯定要马上给戴罪之身的人找理由,戴罪之身的人也能赶紧表演一波自救。 不知道是还处在被汉军远程攻击能力强悍威慑心神的状态,或是蒍子冯的人缘太差,反正没人站出来为蒍子冯说好话。 即便是有人想要帮蒍子冯说好话,蒍子冯统兵败得着实太过于惨不忍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开脱的理由吧? 蒍子冯先站起来,又重复对熊招行了一次大礼,随后再行躬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没有一小会,有人进来汇报,说是蒍子冯自裁谢罪了。 熊招已经知道会是这种结果,表演了一下下痛失爱将的态度,才问道:“如今奈何?” 蒍以邓站出来,说道:“免战之期可有三日,三日之后或战、或退?” 楚军高挂免战牌,汉军也守规矩不再进攻。 免战牌只是处在劣势一方能够喘息几天的工具,并不属于绝对的保命符。 停战期限结束之后,看挂出免战牌的一方是想投降输一半,还是继续打,又或者想花招撤离战场了。 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蒍以邓。 刚才蒍子冯自裁,再有蒍以邓站出来,大家伙其实已经接收到信号了。 想来,蒍以邓是要洗刷属于蒍氏身上的耻辱,使得原本想要建议退兵的人需要思考自家能不能扛上蒍氏,不敢再轻易表态。 有那么一个人能做主,熊招完全可以对继续作战或撤兵一言而决,只是他一时半会需要琢磨的事情太多,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决议。 “如若再战,胜固可喜,败之如何?”熊招发出了灵魂一问。 长久沉默的公子午说道:“王上,臣以为汉军当不再以箭雨逞威。” 熊招不是那么好奇地问道:“为何?” 公子午说道:“箭矢制之不易,汉新兴之国也,即便经年不战留有库存,此番救范而非本国有生死存亡之危;再则言,汉非范、荀、韩之辈,臣料汉王定有‘四晋归一’雄心。” 哪四晋?从晋国分家出去的汉国、范国和荀国,还有后面玩取而代之的韩国。 他们一开始可能会安分守己,等某天哪个国家强盛了,不免会心生吞并“同为一源”的国家,完成小范围的“大一统”,也就是所谓的“四晋归一”了。 公子午又说道:“天下大一统之说,虽无凭证出自汉氏,臣以为当是无误,乃有‘四晋归一’之说。” 说实话,熊招对“大一统”非常感兴趣,加速了楚国吞并陈国、蔡国、沈国和吴国的操作,要不然其实应该还有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 这个“大一统”对有为之君无疑是深挖不绝的宝藏,不但能够完美的阐述一名有为之君的野心,还能对所作所为进行美化。 曾经的列国一再骂楚国,其中就包括楚国吞并的国家着实是太多了。有了“大一统”这个论点,楚国干的就是一件“自己好,大家也能一起好”的美事,不再是单纯为了扩张而扩张的残暴举动。 说者可能无心,听者却是有意。 熊招心中一动,环视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说道:“寡人决意再战!” 想再继续阐述观点的公子午明显有点懵逼。 公子午的话还没有说完,先前那些话听着像是力主再战,其实只是为后面的撤军建议埋伏笔。 这一下,伏笔还没有得到延伸,一下子将所有人给埋了进去? 按照公子午的想法,既然汉国有吞并范国、韩国和荀国的野心,他们这一战已经处在劣势,该玩的就是撤军回去,再寻求与范国达成和解,此后一再使劲干扰汉国,不使汉国有能够成功吞并范国、韩国和荀国的机会。 现在是怎么回事?公子午话没讲完,那些话到底让熊招想到了什么才决定继续打??? 熊招又说道:“遣使谒见范公子,再寻韩王,荀公族,揭露汉王之雄心意图。” 公子午最先反应过来,赞道:“王上圣明!” 看看能不能瓦解对方的联盟,乃至于拉拢其中的几个,联合起来坑一波汉国,是吧? 手段上面可能肮脏了一些,但是楚国从来不在乎这一方面的嘛。 熊招看向了一众小弟,说道:“不谷,仰仗诸位多也。” 众小弟的态度是:可别! 当老大的一旦需要用到小弟,超大概率不仅仅是小弟需要小小地奉献一波,极可能是最大程度的要命。 熊招的目光定格在宋国统军大将向戎,说道:“明日宋军出营,邀战韩军。” 被点到名的向戎有点纳闷,说道:“韩军在‘密’,不在‘新郑’。” 这事该知道的人,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另外,楚军的营地挂起了免战牌,楚军和其余小弟并不共处一个营寨,护身符的光环可没有笼罩在他们身上。 熊招不再说话,示意公子午给向戎好好解释解释。 公子午说道:“正因韩军主力不在,方有邀战之举。” 要不然,以为汉军会对那些没有挂免战牌的各国之军视而不见? 宋国等列国,他们其实也能选择挂免战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免战一波了。 愿意遵守规则其实都有一个前提,也就是双方要有足够的尊重,等于实力的差距不能太大。 以熊招看来,汉国根本不需要去尊重宋国等等的那些国家,理由是大象才不会去管抬起脚踩下,会踩死什么小动物。 向戎觉得还是楚国君臣会玩,邀战一支实力弱小的敌军,避免被更强大的敌军进行打击。 众小弟离场,熊招说道:“令尹方才有不尽之言?” 公子午心态复杂,之前的话肯定不能再讲,转为说道:“汉王既有‘四晋归一’雄心,无非两种作为。展露汉军强悍之姿,抑或使范、韩、荀兵力于战场消耗。” 熊招说道:“强汉之姿?” 公子午点头。 也就在今天,汉国的确已经展示了什么叫强汉,不止楚国在一波损失之后心里滴血,想必包括范国、荀国、韩国、宋国等等诸侯国也被吓得小心肝噗通乱跳吧。 熊招没有说什么“我楚国地大物博”之类的废话来自我催眠,沉默了一小会,挥手让公子午该干点什么去干。 翌日。 宋国的向戎按照楚国君臣的指示,派人去邀请韩军交战。 因为士匄薨逝的关系,从“密”那边快赶到“新郑”的韩起只是带来了两个“旅”的韩军。 韩起遭到邀战,心里什么想法很难说,当即接受了宋使的邀战,能看到当时那个宋使明显傻眼了。 知道韩王同意出兵交战消息的向戎倒是没有半点意外。 宋军来了多少?也就六千左右的兵力,合约晋国编制的四个“旅”,周王室制度下的不到三个“师”。 韩氏再怎么也是曾经晋国的一个家族,他们还有成为晋国卿位家族的历史,尽管是三千对六千,还是跟宋军交战,怂是不可能怂的。 “韩王亟待展现实力,不至为汉军震慑心神无有日后,应战乃是预料当中之事。”向戎说道。 宋军出营了,还是倾巢而出的那种。 向戎没有去找楚国君臣抱怨,比如“埋怨不是说好韩军不会应战的吗?”之类,准备拿出看家本领展露一下属于宋国的价值。 这么干很现实,宋军对上传闻中战斗力是原本晋国卿位家族垫底的韩氏,只要能够打得稍微漂亮一些,能够展示属于宋国的战斗力,未来不管是汉国一方阵营强势,还是楚国一方阵营强势,不至于不堪一击的宋国才会显得有所价值。 统率韩军出战的是韩无忌,他以韩起兄长的身份显得超然一些,实际上在韩国并没有明确的职位。 不太好说韩起是忌惮才没有给韩无忌安排官职,还是两兄弟的感情非常好,反正比士匄跟彘裘最后闹成那样,场面上无疑是要好看太多了。 应该是韩氏两兄弟有过交心的沟通,否则韩起也不会给韩无忌兵权? 韩军与宋军的对阵,采取的是那一种“守礼”的方式。 两军各自互不干扰地摆阵,开战前大将上去互相问候,开打之后也是中规中矩的场面,拼得是两军的兵源素质,没有太多的花活。 以善射闻名的韩氏,他们今天尽管还是组织箭阵,有了昨天汉军那种箭如飞蝗的震撼画面,今天韩军弓箭手的射箭场面只能说是画面效果一般般。 韩军的远程部队好像也就那样?懂行的人看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射箭场面不那么浩大,韩军弓箭手每每进行箭阵覆盖总是能够起到关键作用,或是掩护己方冲阵部队得以更轻松地上前,也能是阻断宋军的后续部队推进,必要时对某个区域的宋军进行覆盖打击。 范鞅观看的同时,感慨道:“如韩军可使弩,必当更盛。” 韩起听到了,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吕武。 而吕武看了一眼范鞅,再看了看韩起,给出了一脸的蜜汁微笑。 试探的方式很傻逼。 有了期待的心思更傻。 以前同在一国效力,各家玩各家是一种规矩,换成了有各自的国家,想要取得专利权,想多了喂。 有胆子,侵犯专利呗?到时候汉国东出都不用再找其它的借口了。 韩起见吕武没有任何表态,谈不上有什么失望,想起了昨夜求见楚国使节讲的那些话…… 第813章:各自的心怀鬼胎 韩起能不知道从晋国分裂出去的几个都有一颗“统一”的心吗?正因为原本都是晋国的一员,他简直是太清楚了! 曾经的晋国哪怕跟楚国的争霸战争打得比较辛苦,不还是能够以一己之力震慑天下诸侯? 而那还是因为晋国内部卿位家族互相忌惮,时不时再互相争斗一下,导致晋国无法拿出全部的力量对外,一旦晋国能够做到真正的团结,又该是能够爆发出多么强大的力量。 各家都玩了一手化家为国,先期还有一颗作为强者的心,精神状态完好,再加上有不俗的底子,范国和荀国不但各自吞并了一国,对周边的列国也能形成压制。 天下局势出现转变是以楚国干涉开始。 楚国的地盘很大,人口方面也不少,他们还是曾经的两大霸主之一,或许会在一两次交锋中落败,但凡没有在虚弱的时候被灭亡,一段时间之后总是能够再次复兴的。 事实证明楚国不愧是曾经的两大霸主之一,他们已经拖垮了范国,就是自身的资源消耗和兵力损失肯定也不小。 范国的老兵几乎伤亡殆尽,楚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用数据说话就是兵力可能有所增加,质量方面则是绝对出现了下降。 如果说近几年几大强大一直出现战事,有哪几个国家用兵的数量稍微少一些呢? 汉国绝对算其中的一个,他们从四年前就不再出兵东征,有战事也是跟三戎或西北的狄戎、北方的楼烦在小打小闹,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休养生息的空档。 另外一个有实力而又没有大举用兵的国家则是韩国,只是韩国吃吞吃了汉氏、范氏和荀氏不要的一些“残羹剩饭”,先天性上面有点不足,着实也是强大不到哪去。 “汉王有消灭韩国、范国和荀国的心思,我们又何尝没有?”韩起心想。 这个根本不用熊招刻意派人来提,韩起一直也有这样的念头,只是现实逼迫韩起更多的精力去思考要怎么自保。 就说士匄为什么会选择跟楚国对上,无非就是想用击败楚国来提升范国的声威,再压服荀国和韩国,使三家能够力气往一块使,进而再使汉国屈服嘛。 一旦范国、汉国、荀国和韩国形成了有约束力的同盟,不止是曾经的晋国各项软硬实力,别忘记汉氏吞并了秦国,范氏吞并了郑国,荀氏吞并了卫国,他们真的能一条心的话,爆发出来的力量必定比曾经的晋国更加恐怖。 “士匄的雄心很足,只是没有认清现实,国内的局势无法稳定,轻易跟楚国对上了。”韩起觉得要是自己,必要时刻对楚国认怂也是可以,将子产解决掉比什么都重要,才不会傻乎乎跟楚国闹什么不死不休。 这算是马后炮了。 谁能猜到已经成为孤军破落户的子产能玩得那么大,别人玩的是有可能成功的变法,他则是玩起了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忽悠大法,偏偏还蛊惑了一大帮人给卖命。 另外,范国并不弱小,仅以纸面数据来说话,范氏一度可用的兵力超过十二万,辎重方面也能跟得上,认为对上陷入衰弱期的楚国能打赢,公道而言不算是什么白日做梦。 现在说那么多没用,事实就是范国没能耗过楚国。 韩起想到了荀国,思考起中行吴在见到楚王招的使者后会进行什么样的选择。 “荀国一边跟齐国、鲁国等联军交战,另一边还能对长狄用兵,不像是筋疲力尽的样子?”韩起觉得如果发生了最恶劣的状况,也许韩国要依靠荀国来抵抗汉国的东出,或是楚国的北上了。 韩起有想过阵前背刺汉军来打击汉国吗?有的,并且这个想法很强烈,一再努力克制才压制住念头。 想要做这件事情?韩起必须跟楚王招、荀王吴、范公子鞅取得绝对的共识,商议出一套周密的计划出来,到时候大家伙的力气往一块使,最好是不但消灭东出的汉军,还要将吕武给当场解决掉。 要命的是,韩起不敢作为发起人来进行周旋,一来是怕消息泄漏让吕武带上汉军开溜,再则就是担忧被范鞅或是中行吴给卖了。 中行吴不在“新郑”这边,想卖也会有时间延迟性。 范国当前的状况很糟糕,范鞅跟楚国有杀父之仇?与之汉国可能在某天兼并范国相比,范国一定要灭亡的话,范鞅估计宁愿遭到汉国的兼并,也不会跟有杀父之仇的楚国合作? 所以了,韩起思来想去,不再犹豫赶紧亲自过去找吕武。 结果是,韩起来了吕武这边,发现范鞅果然在场。 “楚王招派人寻我,已被我斩杀。”韩起说道。 吕武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倒是范鞅先是错愕,随后有那么点小惊慌。 范鞅的表现被韩起看在眼里,使得后者的脑子一懵。 “范鞅没有提到楚国使节的事情?”韩起这一刻简直是后悔要肠子都要青了。 吕武笑呵呵问道:“可曾言及何事?” 韩起说道:“来者危言耸听,言及汉王欲攻韩而并之。为破我等之盟,使此小人伎俩。” 那什么,范鞅为什么来吕武这边,到底有没有将楚国派来使节的事情说出来呀? 吕武理解韩起说出来是一种试探,露出了稍微诧异的表情,说道:“楚亦有使者前来,告知韩、范、荀欲与我悖盟,合楚、宋诸国之兵,行郑军‘沫’之故事。” 那个“沫”有什么郑军的故事?就是郑军作为楚军的盟友,搞出了临阵倒戈的事情。 然而,假的。 楚国是有派使者来见吕武,谈的事情却不是那些。 那位楚国使节来提的是休战一段时间,各自再从本国摇人,要打就打一场大的;另外就是谋求赎回被俘的楚军士兵,尤其是属于“左右广”的那一部分。 韩起大声说道:“果为蛮夷!” 尼玛! 真的还是假的? 一方面派人来俺这里提出联合起来一块坑汉国,另一方面却告诉汉王俺要坑他!? 骚,果然还是楚人骚呀!!! 吕武说道:“当下礼崩乐坏,楚人亦不尊周王室礼乐,使之然也。” 现场有那么一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人就是范鞅了。 范鞅来吕武这边没太复杂的原因,简单的来联络感情而已。他现在就想将“假父”与“假子”这层关系确定下来。 有楚国的使节找到范鞅吗?有的。 找范鞅的楚国使节讲了不少话,寻求跟范国的和解,为此愿意解决掉子产,再归还从范国抢夺的城邑,作为回报需要让范国一块对付汉国。 范鞅没有答应下来,却也没有拒绝,礼送走了楚国使节。 那么问题来了,士匄算是死在楚国手里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定义起来很是模糊。 士匄的病是因为操劳国事,范国一直在跟楚国交战,他却不是直接死在楚军的利器之下。 如果范鞅觉得自己的父亲是楚国害死的,那就是;换而言之,范鞅觉得老父亲的死不能全部推给楚国,道理也能圆得回来。 吕武展现出来的态度就一个,楚国已经开始在玩骚手段,大家伙要将眼睛放亮一些,可别在这个时候内讧呀。 当然,吕武对自己的安全没有过多担忧,哪怕是韩国或范国想搞事,在“新郑”这边的汉军结营固守到后续援军过来的问题不大,乃至于是付出一些代价进行突围也能办到,只是局势会变得对汉国相当不利而已。 韩起赶忙就是一连串的保证,只差诅咒发誓来证明自己不会对汉国悖盟了。 刚才吕武的那一句话对韩起的影响超乎想象的大。 在韩起看来,楚国一边联系自己,另一边又联系汉国,搞出了那种骚操作,无疑就是一个完全不能相信的国家。 说起来,韩起没有想过是不是吕武骗自己。并不是吕武的信誉值有多高,其实是对比起来楚国的信誉值比吕武低,下意识就让韩起有了选择上的偏向。 吕武问起了韩军跟宋军的交战结果。 现在韩起的心态乱得很,心里跟猫抓似得,偏偏要克制着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简要地提到了交战结果。 那一次交战,三千韩军对阵六千宋军,结果当然是韩军获胜,军事物资上的消耗韩起没讲,只提到韩军出现千余人的伤亡,俘获了八百左右的宋军。 “宋军未退。”吕武说道。 宋军败了,他们并没有脱离战场范围。 当日,吕武有在城墙上观战,目测宋军退回营寨的兵力应该是还有个四千左右。 那么就是说,韩军和宋军的交战其实很克制,尤其是宋军见事不可为立马撤退,韩军也没有过分的追击。 跟汉军与楚军的那一战相比,韩军跟宋军的交战不但场面更小,打起来也跟幼童打架似得,互相挥舞粉嘟嘟的拳头呀。 汉军仅在那一战俘获的楚军就达到一万七千余,光是“左右广”就有将近三千。 只是吧,那一批楚军俘虏中有太多的伤患,要是汉军这边不进行救治,可能在十天到一个月之内会有五六千楚军俘虏先后死去,死因绝大多数会跟伤口感染有关。 认真论起来,被俘的“左右广”士兵伤患最少。这个跟他们身穿重甲有关。 遭到俘虏的“左右广”大多是被友军溃兵冲散,他们又穿着太重的防具,没有及早开溜肯定是会被汉军骑兵拦截下来,没有战斗到死肯定就要被俘了。 辛亏现在还不是人们习惯礼崩乐坏的年代,要不然战场这边只有五万多汉军,却是有一万七千余的俘虏,一旦这些俘虏暴动起来,吕武会做的事情绝对是立刻率军撤离。 守规矩的年代,遭到俘虏的士兵一般不会有太强的反抗意识,他们的认知和思维决定被俘之后的选择,要么是当奴隶,不然就是期盼能被赎回去,发起暴动或私自逃跑不在多数俘虏的选项之列。 喜欢凡事防一手的吕武,他已经抽调出部队在做押解俘虏归国的动作,防的就是俘虏可能出现的暴动,也是在防范国、韩国、荀国可能会搞事,到时候平白无故让获得的战利品又弄丢了。 这种“守财奴”的做法在吕武身上已经是一种习惯,谁让他一开始作为小破落户贵族,崛起的资本是一点一滴自己挣来的呢。换作是继承祖业,恐怕吕武不会有那种心态了?这个大概就是白手起家和继承而来的区别。 吕武后面请来了荀家,人都在场也就做了后续的安排。 首先,停战是不可能停战的。 韩军与荀军的兵力略少,不要直接跟楚军过不去,三天两头邀战楚国阵营那边其余诸侯国的军队开片。 对此,韩起和荀家有意见也不敢提。 韩军和荀军的战斗力未必比楚军弱多少,数量方面过少,欺负其余列国很合适的。 汉军专门针对楚军?这个更是韩国和荀国,可能还要加上范国,反正是乐见的事情。 吕武见决议通过,询问起了各国后续援军什么时候到的问题。 “我尚需一月半。”韩起其实真的不想再增兵,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 荀家答道:“或需两月之期?” 这个也正常,毕竟荀国的距离比较遥远。 吕武问韩起,道:“韩王停留此处,抑或归‘密’统兵?” 现在韩起一点都不想跟吕武多待,说道:“无忌留此,我归于‘密’。” 吕武点了点头,说道:“子产看似麾下人多势众,战力不过尔尔。盼韩王早日歼灭,率军重归‘新郑’会猎。” 韩起可不敢保证什么,他甚至都决定接下来慢慢跟子产玩,才不跑来“新郑”跟比较强势的楚军玩什么血肉磨坊模式。 接下来的日子,楚国想要的休战没有实现。 两个阵营但凡天气允许,每天清晨就各自出动军队列阵,早上打到傍晚,休息一夜隔天又再继续。 值得楚国君臣庆幸的是,汉军可算不再玩疯狂射箭模式。他们甚至发现汉军打得时候收着力,猜测吕武是想等后续的韩军、荀军或范军过来消耗,还是有其它事情让吕武产生了忌惮。 这一打,拖拖拉拉打了一个半月。 后续开来的韩军没有抵达“新郑”,跑去了“密”那边参与对子产的攻击。 又是半个月之后,只带来三个“旅”的荀会见到吕武告知一个消息:他们在东线战场败给了齐、鲁、曹、杞、等国联军。 中行吴战败了?早不败,晚不败,偏偏这当口战败? 吕武心想:“可真败得是时候嘛。” 第814章:这才是战国时代啊 荀国有可能战败吗?这完全就是废话了。又有哪一个国家敢说自己一定会百战百胜,不会在某天品尝到战败的苦楚呢。 只是吧,荀国战败的时间很有灵性,发生在了“新郑”这边极度需要支援的时间节点。 现在荀国战败,荀会只是带来三个“旅”的荀军不但显得合情合理,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一种仁至义尽。 看一看,瞧一瞧呀! 俺对外战败,还抽出三个用来保家卫国的“旅”去帮助盟友,不是一个合格的盟友又是什么,称赞一声守信义重承诺,没毛病吧! 然后,荀国败了,损失了多少兵力,又丢了多少座城邑呢?这一点荀会没有提到一丝半点的消息。 事实是什么?荀国真的败了,却是中行吴刻意选择了撤军,不是那种力战不敌的失败。 他们多少有点讲究,撤军之后丢出三五座城邑让鲁国收复,再将战线稳在了“大野泽”一线。 鲁国收复了之前失陷的城邑,他们为了提振军民士气,该不该大肆宣传战局出现扭转,取得了对荀国的一次大胜呢? 等于说,齐、鲁、曹等国联军打赢了荀军,在鲁人以及其盟友的宣传下,肯定是会广传四方,宣传里的内容别想多么靠谱,十分能信三分都算多。 荀国不会站出来辟谣,君臣只会默默忍受那些以自己为丑角的各种段子,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用更少的兵力援救“新郑”的盟友,而不被嫌弃或其它。 吕武本身对后续到来的韩军来了去“密”那边有点意见,再碰到荀国这种事情,心里跟明镜似得。 “公子,韩王、荀王未有致力援救范国之心,奈何?”吕武没那么烂给韩起和中行吴下烂药,纯粹讲出实情。 汉国的援军已经抵达,在“新郑”这边是以汉军为主力在对抗楚国等联军。 如果以一国都城陷不陷落来裁定一个国家是否被灭亡,范国的存亡无疑是依靠汉军来守住“新郑”这座范国的都城了。 范鞅现在对韩国和荀国是什么感官?不取决于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现实就是只有汉国派来大军救援,韩军离“新郑”远远的,荀国干脆只是派来了应付式的少量援军。 那么不管汉国以后到底会对范国干出一些什么事情,吕武至少摆出了对范国的必救决心了。 还有更现实的情况,因为韩国和荀国的所作所为,使得范鞅只能依赖和倚重汉国。 范鞅没有表现出什么仇恨,有点懦弱地说道:“如事不可为,可要迁都向北?” 他们这一边的后续部队开到,楚国那边也不是没有援军。 在这两个月中,先后有大约六万左右的楚军抵达战场,另有其余敌国约四万左右的军队,以至于让“新郑”周边的敌军数量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万有余。 而那还是在哪两个月时间中,汉军、韩军、荀军和范军一再消耗敌军之后的数量,要不然敌军的数量会显得更多。 “韩军与郑军在‘密’酣战,交战两月有余,战事仍然胶着。”吕武这次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有点嘲讽了。 韩国在“四晋”当中的实力不算强大,但是也不至于跟子产麾下的乌合之众打成了胶着状态吧? 职业军队跟乌合之众打,战斗力对比用一比五会过分吗? 历史上,两三千职业军队逮着十多万乌合之众一顿猛揍,出现的例子可不要太多。 最有名的就是东汉末年的一些战例,比如卢植只是带着三千“北军”就一再击败数量数万、十数万、几十万的黄巾军,跟郡县兵配合着就将黄巾军压缩到很小的活动区域,再一战歼灭黄巾军的主力。 还有明末的卢象升,不一样是带着数千朝廷的军队,办到将“闯王起义军”撵着到处跑的情况吗? 对了,“闯王”并不是单指李自成,有过好几代的“闯王”,其中李自成最出名罢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韩国的军队可能没有汉国的常备军精锐,再怎么样也是一些平时锻炼杀人技巧,有着很高组织度和配合度的大军,他们怎么只是跟一帮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打了个五五开呢?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韩起不到“养寇自重”的程度,利用子产麾下乌合之众拖着,不想到“新郑”来玩血肉磨坊程度的交战绝对会是一个事实! 这个道理其实不用吕武去跟范鞅讲,范鞅一听到韩起得到援军都无法击败子产麾下的乌合之众,一下子就该醒悟过来了。 “楚王招狡诈,使计离间我等,以至于此!”范鞅一脸的咬牙切齿。 吕武笑了。 楚国使用邦交战术?多么合情合理的事情。 更多的问题是韩起和中行吴早早就有什么想法了吧?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再来就是楚国使用邦交战术的时间,跟韩起、中行吴的种种应对,时间上好像存在了落差,韩起和中行吴更像是一种早有图谋的顺势而为。 对于这一点,吕武其实非常能够理解。 哪能只允许吕武算计韩国和荀国,不允许韩起和中行吴玩自己的手段进行抵制或反抗呢? 只是论起来,尽管吕武有点想法,然而他在道义上并没有被抓住把柄;韩起和中行吴的应对则是显得下作了那么一些,更容易受人诟病。 “我为今次战事之‘将’,‘将’全军,可发号施令?”吕武问了一句像是废话的问话。 范鞅肯定要承认,并且主张吕武对战局有完全的指挥权。 吕武又说道:“我可施令于韩王?” 范鞅猜到了一些什么,答道:“正是。” “如此,我下令韩王半月之期击败郑军,率军赶来‘新郑’亦是职责之内。”吕武说道。 这个命令在一天前吕武已经发去给了韩起。 接到命令的韩起当不当一回事,要不要严格执行,取决于有多大的胆子。 目前范鞅还只是公子,并没有成为范国的君王。 荀会带着荀军过来,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物也来了。 那人是彘裘,一回到范国就求见范鞅,得到接见之后讲了不少话,大意上就是范国遭难,愿意共舟共济,等等吧啦吧啦之类的话。 随后,彘裘一再接触范国公族的封主,人倒是见了不少,谈了什么传得云里雾里。 吕武得到彘裘的求见并没有接见,甚至还让人传话,劝彘裘既然已经别出,好好回去“柯”过自己的日子。 正是因为这样,范鞅好像是更信赖吕武,导致更多的时间来到汉军营盘,很多事情也乐意听取吕武的意见。 到底是彘裘得知范国的惨况,主动要来“新郑”呢,还是荀氏的手笔? 另外,彘裘是回国共赴国难,还是想搞什么东西? 关于彘裘到底想搞什么,一时半会很难有个判断,原因是他一再强调自己的回国是为了同舟共济,暂时也没有针对权力方面提出什么诉求。 吕武不见彘裘的理由很简单,并不是刻意讨好范鞅或给予安全感,纯粹是范国现在没有一国之君,而彘裘有被士匄驱逐的历史,再来是范国正在面临险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才不见的。 如果彘裘回国是中行吴的手笔?吕武会很看不起中行吴。 范国的境况都那样了,极度需要一个安稳又团结的内部环境,好挖掘出更多的潜力来进行抗战,多了一个彘裘来搅局,中行吴是多怕范国这一次不灭亡啊? 范国灭亡了对中行吴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中行吴认定范国不会灭亡,并且彘裘哪怕无法夺得君王宝座,也能在范国成为位高权重的人物,日后会对荀国有所助益? 吕武很能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荀国和韩国已经对汉国产生了足够的警惕,到了近乎于撕破脸的地步,差的就是楚国或汉国给予他们的压力太大,导致他们硬生生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要说起来,汉国有意吞并其它“三晋”,并且已经在制定相关的计划,致使吕武没有指责韩起和中行吴的资格。 可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韩起和中行吴的行事手法方面真心跟吕武没得比。 人家吕武有想法也有计划,做法方面却是让盟友无可指摘。 在汉国没有将想法与计划付之行动前,甚至都没有显露出明显的端倪,仅仅是一些传闻就让韩国和荀国搞出了实际的动作,带来的后续影响还是很恶劣的那种,手段的孰高孰低,用得着细品吗? 现在最开心的绝对是楚国了。 楚国君臣站在自己的角度,认定只是小小施为了手段,一下子就让“四晋”内部产生那么大的裂痕。 他们没有看到大股荀军和韩军抵达主战场,肯定会觉得是一个重创汉国的好机会。 一旦楚军真的能够重创汉军,哪怕只是打了一个平手,前提是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后继必定还能使用邦交手段玩弄韩国和荀国,说不准能联合起来一块针对汉国? 在这一段时间,楚国的使节出动非常频繁,不止是对韩国和荀国的动作,他们没有忘记齐国、鲁国等等一些国家,大有要联合全世界一起对抗汉国的动作。 在楚国使节的嘴中,汉国是一个强大到令所有诸侯都需要产生足够警惕的国家,并且咬定“大一统”就是吕武提出的理念,再用“大一统”理论来阐述吕武是有多么大的狼子野心,用这个作为“基点”来规劝所有诸侯一起对付汉国。 没有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战场的吕武,他对楚国在搞什么不是没有窥知,猛然间发现真的要让楚国宣传的舆论形成基调,恐怕汉国会渐渐成为历史上的秦国,遭到天下诸侯的一致敌视。 吕武肯定是要做出相关的反制,不就是派出使节吗?汉国还能缺了能说会道的人? 汉国的使节四处出动,渲染楚国有自己的文化与制度,反正楚国跟中原诸侯就不是一路人。这个是除非楚国愿意“诸夏化”,要不然就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然后,汉国的使节在齐国、鲁国等等一些国家那边,会提到对韩国、荀国不好的言论,没有讲得太露骨,大意就是汉国其实跟韩国、荀国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其实可以跟齐国、鲁国等国做好朋友,某天也不是不能合作一起针对荀国或韩国。 汉国使节到了楚国,阐述的是“四晋一体”的说法,用以表述汉军为什么会大举南下,并不是汉国与楚国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出于对盟友应尽的义务而已。 汉国能为了盟友尽出大军,不能证明汉国在信义上面的可靠程度吗? 再话锋一转,提到韩国和荀国的一些所作所为着实是让汉国感到心冷,要是楚国愿意撤兵离开范国,汉国对范国的盟友义务也就达成,今年或是明年就没有什么“四晋一体”的说法,汉国也许能跟楚国当朋友呢? 在这一点上,楚国君臣尽管是对汉国使节的话将信将疑,不耽误他们感到心情振奋。 没人愿意看到一个团结的“四晋一体”,那可是比曾经晋国更恐怖的存在。 能让“四晋”自己内斗起来,对包括楚国在内的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老实说,当时就有楚国的大臣提议退兵,附和的人还不少,却是遭到了熊招的一票否决权抵制。 以为出动大军是那么轻易的吗? 知道有多少贵族忙得虚脱,又是拿出了多少资源,对国家造成什么影响吗? 集结起大军,刚抵达战场却是马上撤退?什么混账才能干出这种事情啊! 即便对胜利没有信心,明知道会出现损失,该有的损失也是要付出,远比玩弄军队的心态,代价上面要小得多了。 多余的话熊招没有说,只是表达了一定要开战的意志。 他为什么非打不可?除了不能集结大军就玩撤退之外,展现出楚国的强大是一个目的,再来就是盟友的军队怎么能回去,还有那些对自己的意志贯彻不彻底的贵族是不是也该削弱一波? “此战罢了,诸事再议。”熊招太明白楚国内部也在酝酿风暴,一起让风暴在内部肆虐,不如用外战来释放。 第815章:汉国危矣! 不要以为内部矛盾太大,用开启外战的方式释放压力,或是压制内部矛盾,等等的思维到了现代才有。 实际上自文明出现之后,用外战来压制内部矛盾的例子不要太多,只是没有总结出一个成体系的“论文”或观点。他们之中有些人成功了,更多的人玩成了内困外交的境地,再把自己给玩死了而已。 楚国那么大的一个国家,熊招哪怕是开国之君都不可能统治一个完全没有内患的国度,继承而来的国家有矛盾,作为继承之君不像开国之君有叠威望“Buff”能更轻易镇压,面对内部矛盾肯定会处理起来更加困难。 范国耗了四五年几乎将自己耗死。 楚国的底子比范国更厚一些,不至于耗到要被耗死的地步,内部矛盾一再加剧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亲儿子都能因为父或母病重太久,在病榻前伺候到耐心尽失,产生一种“不如死了”的心态。 楚国的制度虽然跟诸夏列国有所区别,内涵方面其实是一样的。他们有一位元首,中枢有一套领导班子,下面则是由众多大大小小的贵族统治各方。 人一多思想必然也就多种多样,再产生各自的利益诉求,不可能倾尽所有为元首付出,尤其是付出不一定得到回报的时候。 吕武在穿越前并不是能够玩政治的阶层,多多少少会因为信息的发达而目濡目染到一些,潜移默化之下懂得的套路也就多了。 他知道楚国跟范国一样是在硬抗,内部的矛盾一点都不会少,窥知这个为前提,选择了更稳妥的方式,打算慢慢来跟楚国耗,哪怕不将楚国逼得爆发内乱,过程中也能起到消耗诸侯的目标。 在这个过程中,汉国肯定也是被消耗的一份子,但是从汉国的需要和立场来说,耗着无疑对汉国的处境会更好。 所以了,速速决战在当前不会成为吕武的选项。 汉国得到了四年的喘息之机,再有两年就能将“长渠”修好,攻伐汉中也进行得相当顺利,眼见着就能玩“得陇望蜀”的游戏。 在这种情况下,吕武更想要将诸侯耗得筋疲力尽,等待汉国开始东出致力于大一统事业,难度方面再怎么都会下降一些的吧? 对了,汉军出动了一个“军”、两个“师”和四万骑兵,算士兵就是接近十万,还没有算上该有的民伕,好像也是正在被消耗的一个国家吧? 当前汉国的制度已经跟其余诸国不一样,其中包括了对军队的改变。 若是在以前,无外乎就是国君对贵族发出征召命令,贵族带上自己的军队纳赋,服役期限内的消耗都由贵族来承担。 在汉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武器装备还是由参战人员自己准备,战斗中出现的损耗则是由国家来修补,缺失了则是士兵向军需处购买,粮秣全面由国家来出。 这种情况之下,参战人员的在后勤方面的付出和麻烦变少,国家的消耗却是大大增加了。 所以,如果汉国的国库空虚,实际上是比其它诸侯更经不起消耗的。 关键的问题在于吕武要完成大一统,怎么可能没有进行累积呢?他成为晋国的“卿”之后就在做一系列的准备,再有四年的喘息时间进行粮秣积累,还是有一定家底的。 “我征召六万,须以时日教之。”范鞅肯定要征兵的! 比较要命的是范国的“士”、“徒”和“羡”在士匄当政时期消耗过大,轮到范鞅当家作主之后只能将征召对象放在黎庶身上。 另外,士匄死前的一两年已经产生了追随汉国、齐国等等展开变法的心思,碍于身体状况不允许才没有付之实际行动。 现在的情况是范国已经被逼到墙角,哪怕范鞅没有举行登基仪式,还是冒险在战时干了变法的事情,也就是开始征召黎庶进入军队。 出身自晋国的思维还是挺关键,范鞅并没有将黎庶征召入伍,立刻将他们拉到战场上拼命,选择临时抱佛脚一般的操练。 吕武并不看好范国的“新军”,理由就摆在那里,范鞅只是征召了黎庶,没有开出让黎庶拼命的价码。 简单的说,范鞅打破了一些原有的界线,却是又遵守了原本的规则,想让黎庶拼命,碍于贵族阶层可能出现的反扑没有执行“爵位制”。 范鞅说道:“再有二月便入冬,敌军会否撤兵?” 关于这一点吕武也在思考。 楚国在主战场的军队将近九万,其它地方也有个四五万,再加上其余的盟友,总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七万。 那二十七万之中,子产麾下占了八万。而子产的队伍是个什么情况,懂的都懂,只是数量看着唬人,实际战斗力十分低下。 二十七万人,再加上马和牛的消耗,每天会吃掉多少粮食? “如我所料不差,敌军近期必然大举邀战。我决意避而不战,耗其士气。”吕武说道。 十来万的汉军也不是全部在“新郑”这个主战场,一样是分为几个部分,有的驻扎着养精蓄锐,有的则是四处出击。 在“新郑”这边的汉军有三个“师”和两万骑兵,他们每天分批跟楚军小打小闹,打得不激烈,损失也很小。 现实就是这样,战场总是区分主战场与其它战场,不一定是主战场两军的数量最多,能是位置显得重要才作为主战场,交战也不会限制在主战场,完全可以是清除掉周边的“零零碎碎”才对主战场进行合围。 范鞅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能做主,范国当然更想速战速决。 毕竟,交战是在范国进行,开战后的各种破坏不说了,战事没有停止下来,范人怎么进行耕作和其余的生产呢? 从年初到临近冬至,范国的半壁江山是陷入战火笼罩的范围,等于说一大半个范国不但变得处处废墟,人口也出现了锐减,连带产出几乎也是没有,哪怕有产出也不一定是属于范人的。 所以了,这一波之后,范国还能作为一个二流国家都算是好的,一旦搞到需要撤往虎牢以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连三流国家都当不成了。 面对这种现状,范鞅急在心里,能够做的事情却是不多。 反正吧,范鞅现在一点都不敢惹吕武,怕的就是吕武撤军,任由范国自生自灭。 “短短几年,范氏沦落自此?”范鞅着实是心理落差极大,同时也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跟楚国交战而已呀,哪个诸侯国没有敌国,耗时日长的交战挺正常的,没看到哪个诸侯国短短几年闹得这么惨。 如果范鞅请教吕武,其实吕武多少是能给范鞅一些答案。 无外乎就是范氏张开大口吞并郑国,偏偏没有将吃下去的转为实力的一部分。他们对楚国的交战不顺利,交战过程中损耗的不止是范氏的老家底,还有范氏统治的郑人一再出现心理变化,形成了一种内困外交的局面而已。 看看人家荀国,一样是建国之后跟齐国、鲁国、曹国时不时就开打,问题是荀军掌握了战事主动权,战场在鲁国境内,也就对卫人形成了一种心里上压制,源于整体态势上的良好状况,荀国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汉国吞并秦国?整个过程耗费了十多年,谋求复国的秦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再被清除,秦人也被汉国的各种新政策吸引着想要过好日子,慢慢他们将自己当成了汉人,肯定没有范国和荀国面临的那么多危机了。 “寡人给予韩王期限还余四日。”吕武的目光变得比较深邃。 十多天过去,韩军还是跟郑军在闹着玩,一点见不到有大决战该有的迹象。 吕武有理由相信韩起是想抗命,并且韩起还会找到看似和平合理的理由进行搪塞。 用忽悠大法忽悠来那么多人的子产,以他的智慧肯定发现了韩起的异常,才会配合着玩闹吧? 他们现在无非是在等“新郑”的战事出现结果而已,汉军获胜会让韩军开始对郑军玩真的,楚军获胜则是让韩军撤退,使得子产不用耗费多少伤亡去光复失地。 又或者,韩起是不是跟子产有了什么沟通??? “韩王如此作为,陷己于不义,亦深害我也!”范鞅说道。 是啊。 所以,你是不是该三天两头派人去哭一哭。 然后,范国要不要将韩起的所作所为通报天下,使得天下人来一起唾弃韩起的装模作样呢? 韩起那边已经连脸都不要了,搞得吕武已经放弃与之沟通。 同时,吕武为了不给荀氏有对自己做什么的机会,早早就让荀会和荀家带着荀军离开“新郑”这个战场,给了一个绕道去攻打宋国的任务。 不管荀军会不会听取吕武的命令去攻打宋国,还是他们直接转道回国,有了韩军的举动,再加上荀军离开“新郑”主战场,明摆着的事情就是“四晋一体”变成了笑话,还是天下诸侯都知道了的笑话。 他们喊“四晋一体”才多久?也就两三年的时间。 范国眼见着要不行了。 然后,楚国看似军力鼎盛,内部怎么样也不难猜。 是不是因为楚国的衰落已经无法避免,又有汉国逐渐展露出来的强势,才导致“四晋”分崩离析? 交战仍在继续,不止是在“新郑”开打,大半个范国的南方都是战场。 楚军表现得很急切,他们在“新郑”这边遭到汉军挂起免战牌,选择了罢战三日,其它地方的用兵一看就是越来越着急,遭到汉军避战的之战,甚至做出了兵逼“虎牢”的意图,吓得范国不轻。 “仅剩一日,韩王亦无与郑君决战姿态。”彘裘是伴随范鞅一起过来见吕武的。 这也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之后,吕武再一次见到彘裘。 这一次彘裘过来,主要是范鞅对迁都决议举棋不定,他们需要来自吕武的意见。 “汉王。荀王使我归国不安好心,我乃范氏子孙,不可祸害宗族、国家。荀、韩皆是背信弃义之国,唯汉倾力助我。”彘裘说得很动情。 范鞅已经在一边无声哽咽。 彘裘又说道:“此战过后,范如何境地,我必将韩王、荀王丑恶嘴脸示以天下人。” 这个好。 就是吧,时机好像不是那么合适? 吕武沉默了一小会,说道:“我知楚使时时出入韩王大帐,亦有楚使往‘沫’来回。” 什么意思,懂吗? 范鞅和彘裘应该有渠道知晓那些消息的。 所以是,韩国和荀国暂时没有做出反戈一击的事情,实际上已经有悖盟之实了吧? 吕武又说道:“我之辎重需过境韩国,些许事情不得不防。如事不可为,二位当有弃‘新郑’行新都于它处觉悟。” 范鞅与彘裘对视了一眼。 迁都啊?哪怕知道迁都代表着国势急转直下,范国内部经过一再的思考和讨论,他们根据现实得出一个结论,迁都或许势在必行。 彘裘问道:“韩国有悖盟攻汉之胆?” 吕武说道:“韩王已深信汉有兼并之心。韩不如我,先发制人乃是首选,亦可与楚同盟,两者合着有利,荀等诸侯或将会盟,共讨于我。” 范鞅和彘裘该说什么? 局势到了这一步,再看汉国所展现出来的军事实力,结合汉国以往的一些所作所为,事情好像就是明摆在那里呀。 吕武笑了笑,看着脸色复杂的彘裘和范鞅,说道:“如范愿屈从于楚,或可苟活?” “我于荀多岁,深知荀王有‘四晋归一’雄心,碍于齐、鲁假意奉汉为伯。”彘裘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诸王皆有使‘四晋归一’雄心,汉王以为然否?” 吕武很直接地点头,应道:“如事有可为,当为之。” 彘裘看了一眼范鞅。 而范鞅行礼说道:“汉王于范氏有大恩。待此危机化解,我必举国归汉,可成一家也。” 这一刻,吕武心动了。 有这个可能性吗?不能说完全没有。 吕武的脑子却是很清醒,知道掌握了至高权力的人,他们哪怕是到了死前的那一刻都不愿意放掉手中的权力。 没错,范国现在看上去岌岌可危,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活路,可以屈从楚国得到苟延残喘的时间,说不定能够玩一手复兴呢? 吕武结合韩起的一系列作为,再有范鞅和彘裘今天来玩这一出,察觉到了危险…… 第816章:不讲武德啊! 范国、韩国和荀国有可能联合楚国、齐国、鲁国、宋国、郑国……等国家,一起来对付汉国吗? 考虑到汉国本来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就很强,再加上好些国家近几年一再大战产生的损失很大,独有汉国能够最大程度的休养生息,他们就有联合起来坑汉国一把的念头。 道理就摆在那里,大家都过得挺惨的,凭什么有个家伙能过得那么滋润,是吧? 另外就是范国、韩国和荀国认定汉国有“四晋归一”的想法,他们无法猜测吕武的决心有多大,听说“大一统”理论是从汉国传出,一下子就有点慌了。 吕武给予韩起的最后期限到了。 韩起果然是找了个各种理由,反正韩军没有按照吕武的意愿解决郑军,甚至还往后进行退却,让出了“密”这个“新郑”的侧翼防御线。 “今夜寅时二刻攻楚营寨,申时一刻战事如何皆退兵。”吕武脸色并不好看。 凌晨三点半展开进攻,打到下午三点左右停止。 也就是,吕武决定夜袭偷一把,不跟楚军玩堂堂正正之战了。 至于说撤军?当前的氛围之下,吕武决定继续耗下去才是真的傻。 韩军打不过郑军是有可能的事情,关键问题在于韩军和郑军并没有展开殊死较量,轻易放弃“密”就是某种信号。 这里不管韩起是不想韩军出现消耗,担忧军力受损导致后续变动无力保住国祚,或是其余的什么原因,反正吕武就是应该做点什么了。 在韩起干出那种事情之后,吕武连派人前去训斥都没有,后面也拒绝了范鞅的求见。 现在还见个毛线,要是出现“专诸刺王僚”的戏码,就太特么的搞笑了。 吕武倒是有派人去见楚王招,谈的是合作的可能性。 不管楚王招给了什么回复,今夜汉军的夜袭战都会进行,打完之后汉国和楚国还能不能有什么合作,以后再说的事了。 霍擅说道:“王上,两万骑兵已到位,是否……” 这两万骑兵所在的位置在“阴坂”,向西北可以攻击郑军后翼,向东南则是能直插楚军左翼。 本来吧?吕武的部署比较倾向于让那两万骑兵攻击郑军,一举将郑军击垮,好使韩军能够参与到“新郑”战场的交战。 现在,摆在“阴坂”的两万骑兵多了一个可有的选择,也就是击垮郑军,再将矛头对准韩军。 “停驻三千于‘阴坂’,余下明日攻营之时,由左翼择机攻击楚军。”吕武说道。 当然不止那两万骑兵在“新郑”的战场之外,在“新郑”这边的汉军也就三个“师”和两万骑兵,代表还有四个“师”是被摆在其它位置。 外围的四个“师”里面,有一个“师”已经被吕武调到“新郑”的西边,另有一个“新郑”北面的“郐”附近,最后两个在向“虎牢”急行军。 同时,吕武已经派人赶回汉国,做必要的动员是一方面,再来就是赶紧地联络暗中保护吕阳的队伍,让他们把吕阳带回国。 吕阳在两年前出国,虽然没有明令流放,实际上还是跟流放差不多的。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吕阳一直在游历列国,先去韩国,再到荀国,后面去了鲁国、齐国等东面列国,目前是在楚国境内。 有没有列国的人知道吕阳在游历?有点不好说的。 之前的局势也就那样,再来吕武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没人做点什么,不代表各国要联合起来对付汉国之后不做什么。 吕武为什么要将吕阳接回国?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个万一啊! 到战国之后,多少强国是因为公子争位损了国力,自己将自己搞到一蹶不振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一旦吕武真的出了什么事,作为嫡长子的吕阳再不合适继位为君,好过君位悬空不定,闹到一帮公子互相攻伐。 “你往‘郐’,天明时分攻韩。”吕武看向了霍擅。 韩起想玩是吧? 吕武从来都没有被动挨打的习惯,哪怕韩国没有马上想跟汉国撕破脸,仅仅是韩起做出那些行为就是实际对汉国进行了悖盟! 霍擅没有迟疑,应:“诺!” 吕武视线在霍擅离开大帐之后才收回,看向了帐内的其余人,目光落在了魏武身上。 魏武今年二十六岁,跟吕阳同辈,年纪上却是小非常多。 当吕武的目光看过来再也没有移开,立刻让魏武产生了期待。 对了,称呼魏武有点不合适,可以叫栎阳武,最好是称呼毕武。 魏氏被吕武灭了,但是吕武留下了毕氏。这样一来,变成了吕武灭掉的魏氏是小宗,又让魏相的儿子魏武成为毕氏的宗主。 吕武说道:“你往‘彭戏氏’,约见毕游。” 这个毕游才是正宗的毕氏一脉,他是毕阳的曾孙,小了魏武一辈,当前是魏氏残余的首领。 按照习俗,毕游是“身处于外”的类型,魏武接收了毕氏的封地变成了宗主更符合当前的礼法。 魏武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极力镇定下来,行礼应“诺”之后也离开了。 吕武不再发布什么命令,沉默了比较久的时间才让帐内众人退下。 现在并不是汉国发力的最佳时间,关键在于时局出现了恶化。 事实上也是那样,太阳不是围绕着吕武在转,宇宙的中心也不是吕武,哪有可能事事顺遂如意呢? 在等待夜幕降临的时间里,吕武一再收到各方各面的汇报,包括一再遭到拒绝接见的范鞅分别派人去了韩军和楚军那边,又有宋军的主将向戎隐秘来到汉军这边见了吕武又匆匆离去。 如果说之前吕武只是有所猜测,得知范鞅派人去见韩起和熊招,成功截杀了要去见韩起的范人截获密信,范国和韩国要对汉国进行悖盟不但被确认,还掌握了密信这种证据。 拿到密信并观看之后,吕武确定遭到背叛并没有多么恼火。 同为晋国之臣时,大家玩的就是有利则合的游戏,轮到有了属于各自的国家,国与国玩背叛就显得更正常了。 有那个闲工夫发怒,还不如保持冷静的心态来应对突变的局势。 “丑时命人往‘新郑’见范公子鞅,怒斥其悖盟背信。”吕武还是需要道德制高点的,拿捏好时间也能给范国和楚军那边在高层制造思维上的混乱。 没有掌握荀国也对汉国悖盟的证据?那就暂时不把荀国扯进来呗。 吕武知道荀国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盘算,需要认清的是暂时非但不能把荀国怎么样,还要用最大的努力来稳住荀国。 不止是荀国,吕武将要夜袭的楚国,以及以前就打得几次半身不遂和以后一定会灭掉的齐国,一样需要进行最大程度上的拉拢。 当夜,吕武派去“新郑”骂范鞅的人出发,汉军营地内也开始为夜袭做最后的准备。 打完就要跑?该毁的东西需要事先破坏,其余能用的东西则是往死里用,不然还要留给敌军用来在某天打自己啊! 汉军营地在白天就大肆宰杀牛羊,以至于营盘里面先是充斥着血腥味,后面变成满营飘着肉香了。 宰杀掉的牛羊全部煮了,一时半会吃不完就收起来等撤退路上再吃。 战马往舒服了伺候,必要的热身也不能停,接下来轮到它们出死力的时刻了。 饱餐荤腥的将士,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员,其余人早早入睡,就等着凌晨玩一波大的。 汉军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楚军当然不是瞎子。 楚军紧张了一个白天,等着汉军邀战,结果是一整个白天过去,猜测中的大战根本没有发生。 “汉王或许已有察觉?”公子午可能是火气有点大,一开口说话就让浑气狂喷,坐得近一点的人都能闻到口气的味道。 熊招立刻点头,说道:“必定如此。” 那可是寡人的偶像,能当寡人的偶像怎么可能是蠢货。 比较受局限性的是,他们刚刚进入战国时代,思维方面还是放得不够开。 拿军队调动的事情来说事,换作是各国君臣的思维得到解放,派出斥候、侦骑、探子什么的变成常态,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该引起警觉,哪里轮得到吕武调动军队不被得知,即便知道了也没有让他们多想。 认真论起来,一直跟吴国交战的楚国,他们并不是没有遭到过突然袭击,甚至连夜袭都遭遇了几次。 当然了,夜袭的事情很少发生,规模上面也比较小。 熊招要说点什么,帐外有人大声通报,说是彘裘求见。 现在是什么时辰?差不多是丑时七刻,也就是将近午夜三点。 楚国君臣这么晚没有睡的理由是汉军在白天显得很反常,他们肯定要进行相关的讨论,好在后面有能够应对的办法。 “见过楚王,诸位。”彘裘脸上带着惶恐,行完礼,又是语速极快地说道:“汉王遣人训斥我王,已知我、韩悖盟之实。” 所以,范鞅还是选择给出了士匄怎么死的说法,认为杀父仇人不是楚国啦? 另外,彘裘回到范国是中行吴早就决定悖盟,回来说服范鞅以及一众范氏公族吗? 而这时,帐外又有新的通报。 来求见熊招的是宋国的向戎。 “代寡君问候楚王。”向戎好像是没有看到彘裘,又或者是视而不见。 熊招皱眉看着向戎,问道:“深夜来此,为何?” 没有让向戎等着,也没有让彘裘事先躲避,里面有文章呀。 向戎说道:“楚行霸道,非宋可奉,特来解盟。” 熊招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一脸的若有所思。 倒是公子午怒声道:“宋可知此举将有何害?” 向戎抿了抿嘴,沉默了几个呼吸才说道:“便是我诚意侍奉于楚,又将如何?楚灭我之心早有,断不会因我侍之以诚,吝惜于我。” 熊招看了一眼公子午,可惜的是后者没时刻准备接收信号,导致熊招需要亲自上场,问道:“宋可是与汉互盟?” 向戎又是一小会的沉默才说道:“汉王乃是信义之君,亦是不朽人物。” 总之吧,可能世界上没有好人了,比较现实的是哪怕汉国要对宋国干点什么,反正不会比楚国更快。 熊招没有给向戎什么反馈了。 有些事却是一定要有人问,公子午充当了这个角色,问道:“宋退兵,抑或挪营,续而会猎?” 这一问让向戎看上去非常纠结,却还是回答道:“我军今夜便会攻击。” 啊? 什么意思? 这一刻,包括熊招在内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愣在当场。 向戎又说道:“汉王信我,予我权柄。我今次前来,便是代汉王宣告夜战之事。” 刚刚有点回过神来的众人,脑子又是一懵,整个人都有点麻了。 说完话的向戎行礼,不等熊招等人有所回应,转身就迈步离去。 “方才……他所言何事?”熊招不是耳朵有毛病,完全是感到难以置信,以至于一时间怀疑自己听到的跟理解的是不是一回事。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彘裘很多话没来得及说,要讲点什么,有人给抢先了。 薳罢声音很洪亮,听着却是有些抖,喊道:“王上,汉军将效仿吴人故事!” 这么一说,在场楚人就都懂了! 玛德! 汉军要搞夜袭! 只是吧,汉人好像比吴人更要脸一些,夜袭之前特地……又或是让想要解除盟约的向戎顺带告知了。 “快快快,传寡人之令,唤醒众将士……”熊招猛然间停下,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模样,下一秒铁青着脸,吼:“速速备车,亦召‘左右广’护送寡人撤离!” 时间已经来到当夜的三点十一分。 出现的喧哗声来自楚军本身,他们是有人发现汉军那边一片光亮,可能还经过了一再的确认,有人反应过来开始示警,慢慢让营盘内的同袍出现惊慌。 熊招的大帐肯定不是在边缘位置,前方有什么动静需要一段时间才会传过来。 然而,等前方的动静传到熊招这里,代表他们想做点什么可能就有点晚了。 相当多在熟睡中被吵醒的楚军,他们衣衫不整地跑出军帐,看到很多同袍在到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叫着什么鬼玩意。 大多数楚军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同袍那么慌乱,下意识跟着慌起来,再成为混乱大军的一部分。 在外围的楚军,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汉军的骑兵,并且离得越来越近了…… 第817章: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范国为什么要对汉国悖盟啊?其实道理非常简单,范鞅是王位继承人没有错误,错的就在没有正式成为范国臣民的王,有彘裘回国搅局,再有荀国和韩国的意志相逼,汉国和楚国的威胁也摆在那里,一时间让包括范鞅在内的所有人都有点进退失据了。 在一切都显得不利的条件下,范鞅无法拿全部的主意,范氏公族进行了意见上的整合,得出一个让汉国跟楚国先死拼一阵,造成多方实力受损的局面,范国再用邦交的办法求存。 中行吴能够控制住彘裘吗?其实当彘裘真的回国,中行吴能不能将彘裘控制住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理由是范国剩下的选择不多,靠拢向荀国会是对范国最有利的一个选项。 站在范国的立场,他们深深知道汉国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可靠,楚国同样不是一个能够信任的国家,保持跟荀国、韩国的步调一致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范国已经对汉国进行了悖盟,有了荀国和韩国的支持,极大的可能性能逼得楚国不敢灭掉范国。 道理还是不复杂,楚国总要顾着点荀国和韩国的意见,只要楚国想要将荀国和韩国拉到对抗汉国的阵营,范国哪怕境遇会很糟糕,灭亡则是不可能在短期内灭亡的。 而到时候范国就有自己的作用了,比如玩左右逢源那一套,极力创造机会和找机会再让范国重新变得伟大? 很难,非常难,范鞅现在也只能不断催眠自己,范国在某一天还是会在自己的统治下恢复实力,乃至于变得更强。 此时此刻,范鞅站在“新郑”的城墙之上,眺望南边各处的点点火光。 那些点点火光代表着血腥,有传过来的厮杀声音为证。 “非我愿为,实不可不为!”范鞅觉得自己真是有够不幸的。 刘明说道:“待天明,臣便往汉王处。” 去干什么?去哭啊。 范鞅说道:“必使汉王得知,非我悖盟,乃是柯裘夺权。” 刘明重重点头。 那么,彘裘夺权了吗? 士匄才死多久,前一次还是范氏一致驱逐了彘裘,怎么可能彘裘重新现身就能成功夺权。 “此番弄险,恐难欺骗汉王?”范鞅看上去很担忧。 刘明说道:“我并未灭亡,仅是时局所迫。若有喘息之机,我自有用处。” 着实没有其余办法的范鞅只能接受这个说法了。 进入到不讲信义的时代,大争之下的局势,看待一切事务会变得更加真实。 只要范国还有利用价值,怎么都还能依靠各国的各种盘根错节再挣扎一下的。 范鞅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一丝丝勉强的笑容,说道:“相较而言,韩国不胜则亡。” 刘明勉强地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有了更惨的,他们多少能有一丝丝的心里安慰? 韩国跟汉国有着很长的疆域边界线,绝大部分的山川地利也被汉国所掌握,韩国最为惧怕汉国也就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如果汉国只是有称霸的想法,没有“四晋归一”乃至于进行“大一统”的决心,韩国当然愿意跟汉国一起快乐玩耍。而汉国要不要“大一统”暂时无法断定,想要“四晋归一”则是明摆着的事情。 这样一来,韩国选择跟荀国、范国抱团取暖,或是选择靠拢向楚国,一切也就不显得那么令人意外了。 范鞅在了解局势之后,很理解韩起的选择,想道:“汉国强横,筑关于韩边境,夺韩山川地利,灭韩之心已显。” 刘明应该也是想到了韩国,一些话不得不说,也就低沉声说道:“如韩可御于汉,我或有生机。若韩亡早,我归于汉亦为出路。” 范鞅的脸色尽管难看,还是点头表示认可。 范国真的会失去国祚的话,落到楚国手里绝对没有好下场。 范氏跟汉氏同出于晋国,但凡汉氏想要干点面子工程,归了汉国的范氏可能短时间内无法再掌权,生命安全总归还是会有保障的。 刘明说道:“如今且看荀王罢。” 范鞅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了,心想:“什么时候变成心里肮脏的人才能过得更滋润呢?世道真的是不公平啊!” 不怪范鞅有这样的想法。 上一辈的人,士匄表现得最莽,看着也就显得有些智慧不足,致使“三家分晋”之后的范氏大有成为第一个倒下的家族;中行吴很早就成为吕武的跟班,一直以来也口口声声说是汉国的小弟,一有机会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给了汉国这么一下。 老实说,范鞅多少是有点埋怨自己那死去的父亲,玩什么正大光明,还选了楚国这么个老牌霸主,玩到范国现在这般的半死不活。 “如果父王能够像荀王那样阴险多好?”范鞅看着汉军已经攻进楚军营寨,宋军所在的区域也开始对周边楚军以及其盟友展开攻击,心态显得老复杂了。 现在的天下人怎么看待荀国? 只要汉国、荀国、韩国和范国关系破裂的消息传开,肯定会有聪明人能够从一些线索来揭开四个国家的老底,再得出中行吴是个能伸能屈的人的结论。 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认识到“能伸能屈”的重要性,成为中行吴第二、第三、第四……乃至于无穷。 荀国想要的更简单,他们不像韩国那么弱小,也没有像范国在一连串的战争中出现过度消耗,肯定觉得自己哪怕没有资格玩“四晋归一”,当韩国和范国的老大总是够资格的。 一旦荀国能够成为韩国和范国的带头大哥,等于有了跟汉国和楚国抗衡的资本,进而对齐国、鲁国、曹国……等等诸侯的战争可以取得更多的优势。 要是荀国能够继续扩张,比如将鲁国和曹国等诸侯进行吞并,荀国何尝不能一跃成为楚国和汉国那样的霸主呢? 三足鼎立的态势一旦形成,以地理位置而言的话,荀国可以继续吞并的国家更多,完成了对山东诸国的兼并和整合,到时候谁来做到“大一统”还犹未可知! “我未尝不能效仿中行吴呢?”范鞅低声嘀咕了一句。 正在观看汉军以势不可挡姿态杀进楚军营地的刘明听了个半句,诧异地扭头看了范鞅一眼,然后继续关注战局的发展了。 趁着夜色发起攻击的汉军是以骑兵打头,几乎没有遭到抵抗就轻易突进了楚军的营寨。 打头阵的汉军没有干四处放火的事情,他们做的就是冲锋再冲锋,只要攻势不被打断就一冲到底。 事实上也是那样,作为第一梯次冲进去的人,他们玩到处放火是为哪般?断绝自己的退路,还是给后续上来的友军制造麻烦??? 道理就摆在那里嘛!水火无情,营地一旦起了火,交战状态下谁有闲工夫去控制火势。 另外,一开始就到处放火,能打击到的也就是敌军的外围营区,哪怕火势会蔓延开来,愚蠢地把自己的进攻路线给切断,再断绝第一波攻势部队的后路就是一个事实,还会让大多数没有遭到攻击的敌军能够更悠闲地进行撤退。 所以是,以骚扰为主要目的放火倒是没有关系,玩一波大的则是绝对不能乱放火! 发起冲锋就是一往无前姿态的汉军骑兵,马背上的骑士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机会使用武器,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身躯伏低下去,免得遭到敌军攻击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战马踏蹄狂奔的速度太快太颠簸,哪怕有马鞍和马镫想保持平衡都有点困难。 他们一开始的时候还有队形,随着越来越深入楚军的营地,受限于地形的关系,再来也是夜色中难以辨物,骑士能操控战马的机会很有限,更多的时候是任由坐骑踏蹄驰骋,慢慢再无队形可言。 在汉军骑兵的冲击之下,一座座营帐被马蹄践踏,营帐里面没人还好,有人则不是死伤于马蹄之下,便是被驰骋状态的战马撞得倒飞。 侥幸没有死伤在汉军骑兵下的楚军,他们还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下,迎来了后续跟上来的汉军其余部队,聪明又反应快一些弃掉武器投降还能活命,傻愣愣站在原地又或是采取抵抗则将被汉军杀死。 范国这边,他们并没有加入交战的打算,能做的就是作为看客,再想方设法加固“新郑”的防御。 作为看客之一的刘明思来想去,没有找到简便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受。那是他的字典里面没有“摧枯拉朽”这个成语。 “汉军攻势如狼似虎,今夜过后……楚军可存多寡?”范鞅一脸的震惊。 范氏曾经也想要组建骑兵,迫于很多困难自己放弃了。 范鞅多了一个埋怨士匄的理由,想的是哪怕有那么多的困难,自己那位老父亲怎么就没有想着排除万难弄一支骑兵出来。 有了今天晚上的汉军骑兵冲营,战绩再广传天下,各个诸侯国对骑兵的存在价值会有新的认知,但凡是有点条件的诸侯绝对会尝试组建属于自己的骑兵部队。 身份不再是一名战将的吕武,他当然不会去干自己冲营的事。 不惜身的君王绝对不是一名合格的君王,优秀的君王应该懂得掌控全局,远比亲自去杀掉几个敌人更加重要。 吕武现在待在营盘大帐,听取汇报上来的战况,再根据局势的变动做出新的调整。 对了,沙盘这种玩意早就被吕武口述,再让人做出来了。 那一座很大的沙盘上面,战场的山川地势,敌我的分布,一切是显得那么的清清楚楚。 有了沙盘这个玩意,不但统帅看一眼就能省了费脑子凭空想象和构思的步骤,面对一些变化绝对能够更及时地做出反应。 “骑兵冲进十一里?”吕武目光停在沙盘上的楚军营区,上面摆着一些木雕道具,代表汉军骑兵的兵偶散得到处都是,代表楚军的兵偶同样显得乱七八糟。 吕武亲自挪动了一些兵偶,拿着楚军营区外的汉军兵偶,摆出了一个合围的态势。 当然了,外围有正在等待命令的汉军,除非楚军自己撞上去,要不然天没有放亮之前也就是继续待命的份。 “‘阴坂’骑兵……”吕武移动了一下位置,来到能够将‘阴坂’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这个“阴坂”之前并不显得重要,战局出现新变动之后,那边的汉军驻兵成了一把致命的匕首了。 当前正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有最多一刻钟的时间,东方天际就将迎来鱼白的变化。 吕武问道:“‘新郑’可有异动?” 暂时担负‘书记’角色的上邪找人确认了一遍,答道:“并无异常。” 吕武觉得也是那样。 倒不是范军完全失去一战之力,仅是从人心的角度来猜测,他们现在更愿意看到汉军和楚军打生打死。 这一次吕武开始不讲武德收拾了楚军,会顺便把“新郑”收拾了吗?答案是不会,要不然也不会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明确安排了撤军的时间。 其实吧,吕武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不跟楚军打,带着军队安然回国。 只是吕武真的那样做,楚国接下来肯定会假借帮子产复国的名义灭掉范国,又或是将范国压缩到仅剩下“虎牢”以北的疆域。 楚国已经兼并了那么多国家,以他们的虎狼心态不可能真的让子产复国成功,再获取“虎牢”以南疆域的楚国该是变得多么强大? 所以,吕武哪怕是被范国、韩国和荀国的背叛给恶心到了,还是要忍下这波恶心,更要承担必要的伤亡代价,狠狠地给楚国来那么一下子。 吕武事先对战胜楚军有足够的信心,得到回报说是熊招第一时间带着残存的“左右广”逃跑,稍微有那么点愣神过后,基本上知道这一次夜袭将会取得多大的战果了。 要不要特别针对熊招? 吕武进行了很慎重的思考,派人去给“阴坂”的骑兵传令,分出一万骑兵专门追击熊招,能干掉就别俘虏了。 “不管能不能杀死楚王,楚国内部的矛盾爆发都会成为必然。如果让熊招回不去,是会帮了楚国,还是进一步加剧楚国的动乱?”吕武一时半会很难判断得出来。 第818章:又一个退出历史舞台 吕武就是一介凡人罢了,无法判断每一个选择的对错,更无法保证自己不出错。 说到底,他由于在信息时代接触到太多,拥有更多的套路经验,来到这个“世界”占了一些眼光上的优势,又有了三四十年的历练,智商方面没有先天缺陷,怎么都该历练出来了。 东方已经出现鱼白,夜间开始的交战仍然在继续。 有了光亮之后,人们总算是能够目视战场,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楚军营地。 昨夜凌晨遭到突袭的楚军,很多士兵在汉军骑兵没有杀进营寨前就自己乱了起来,因此能够看见遭到践踏的营帐大多只是脏乱,没有由里往外涩出血迹的情况。 交战场地里面,到处都是马蹄印,肯定少不了死去的士兵尸体。 看去能发现绝大多数的尸体很惨,倒在过道的尸体不知道被马蹄踩踏了多少次,只有从残破的衣物遗留才能猜出混着泥巴又有碎骨的深色玩意是一摊肉泥。 越是营地的外围,不管是战死的楚军士兵,或是战死的汉军士兵,遗体的状态都比较糟糕,随着越来越深入,看到的尸体总算看上去正常一些。 失去生命迹象的尸体从楚军的营寨往南边蔓延,越是距离营寨更远,地上的尸体在逐渐变少。从这里也能得出一种判断,汉军一直在追击楚军。 一队又一队赤手空拳的楚军士兵,一百人就能被十来名汉军押着走。 楚军士兵看着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太明显的反抗迹象。至于内心的不甘情绪,多多少少都是会有的。 “汉王。”向戎竟然是一副浴血后的模样,只是看不到明显的伤势,身上的血应该是楚军或是其盟友的? 吕武知道向戎是来做什么,说道:“寡人已遣人调回荀会所部。如荀会抗命,寡人予宋必有其它补偿。” 荀国暂时没有明面上对汉国做什么,问题是范国之所以会对汉国干出悖盟的举动,里面肯定有荀国的操作。 向戎行礼致谢,看上去很是期盼,又有着很明显的忐忑,问道:“楚军……” 昨天夜里汉军并不算是偷袭,向戎去跟楚国解除盟友关系的同时,有向楚国转达汉军要发起攻击的通报。 向戎帮汉军向楚军进行交战宣告刚做完,汉军就已经发起攻击。 要是向戎再耽搁个一两刻钟,汉军无疑就是干了不告而战的事情。 只是吧?明显汉军就是早就决定夜袭,玩“时间差”这种操作,纯粹就是一种遮羞布,哪怕是汉军打赢了楚军也很难让楚国君臣服气。 吕武决定不讲武德之后,要的只是重创楚军,已经不在乎楚国君臣会不会服气这一点了。 现实是时代已经变了,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也注定会出现新的变化,以前那一套不再适用于新时代,服不服气打从事实上变得不再重要,玩的就是打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打死。 “我俘获楚军约有三万,楚王招带‘左右广’奔逃,余下楚军或死或散。”吕武说道。 楚国的那些盟友?汉军昨晚的主攻对象是楚军,楚国的盟友只是顺带打击。 宋军昨夜也有参与交战,他们负责对付的就是楚国的盟友,吕武就没有必要费什么口舌介绍了。 向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闻汉王派军追击楚王?” 是啊。 吕武派出了三千经过休息的骑兵进行追击,还有从“阴坂”那边出发的一万汉军骑兵在等着熊招,暂时还没有接到相关的汇报,一时半会不知道熊招的境况到底怎么样。 如果不出现意外,吕武会在临近正午的时间接到汇报,到时候就能知道熊招是逃了还是被杀。 被俘?吕武的命令很明确,追击的汉军不存在俘虏熊招的选项。 也许诸侯看到熊招领导下的楚国一再败给吕武,然后产生熊招是个废物的错觉。 一个能够跟世界级选手对弈的人,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是个垃圾呢?没有这种道理的嘛! 不能因为楚国对上养精蓄锐了四年的汉国吃大败仗,来认定熊招就是个无能之辈呀。 诸侯觉得很垃圾的熊招,他在位期间无限接近彻底打败吴国,完成对陈国、蔡国和沈国的吞并,几乎将范国给活生生的耗死了。 向戎有心问吕武其它交战区域的战况,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控制嘴巴不该问的别问。 其实,向戎过来拜见吕武,主要是来请求退兵的。 有明确目的?向戎却是不敢玩什么有事说事,事情说完拍拍屁股告辞的把戏。 向戎犹豫再三,不该问汉军的动向,问问宋国以后该怎么办总是可以的吧?也就真的开口问了。 吕武内心多少感到诧异。 老兄,还没有发现时代变了的事实吗? 以前大家还要脸,再来是有某个国家能够让列国产生忌惮,无力去破坏既定的游戏规则,或者破坏了的代价会很大,玩的才是遵守规则的那一套。 现在,一直作为规则维护者的晋国没了,暂时没有产生公认的霸主来制定新规则。 现实就是大家都已经不认以前那一套,宋国怎么还没搞清楚状况呢? 吕武想到了宋襄公的旧事,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宋国数十年来的办事手法,明白向戎为什么会有那么一问了。 说白了,宋国一直以来作为殷商残余,只能比任何诸侯更加遵守周王室制定的游戏规则,久而久之宋人把自己成功洗脑,有点走不出思想方面的禁锢啦。 “楚军主力尽失,南方诸侯兵力折损亦重,或有数哉和平?”吕武只能给出这么一个提示。 如果宋国聪明,他们的上上之选是赶紧进行变法图强,次之就趁周边诸侯兵力受损严重进行扩张,下下之选则是搞休养生息。 向戎想再多问点什么,帐外传来了汇报。 来人报告吕武,说是“新郑”西面的汉军已经跟韩军展开交战,却是没有汇报交战的态势走向。 之前并不知道太多信息的向戎有点发懵,估计是在想:“汉军怎么跟韩军打上了?” 事实上,向戎会答应背刺楚军,很大程度上是觉得“四晋”同心协力能够压制楚国,根本不知道范国和韩国已经对汉国进行了实际的悖盟举动。 向戎还在奇怪怎么看不到范军或韩军在战场上的身影,一听汉军跟韩军爆发交战,瞬间脑子里就开始各种猜测和分析了。 信息差嘛?没有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向戎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有人前来汇报,讲的是追击熊招的汉军已经追上,他们在“长葛”的西北面附近进行交战。 那么就是说,熊招花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跑了将近三十多里路? 逃命呀,跑得快一些,很是能够理解的。 吕武不再理会向戎,自顾自出了大帐来到摆放沙盘的另一个帐篷,有了沙盘可以目视,对战况进展也就更为明晰。 没有将来意讲出来的向戎求见,入内请求很纳闷地遭到了拒绝。 沙盘这玩意现在是汉国的独有物,看一眼就能知道沙盘的作用,模仿起来也就是费劲探勘地形的事,怎么可能任由外人观看? “追上了?”吕武看着沙盘上的‘长葛’,目光移动到黄水下游的位置,做出了昂头看帐顶的动作。 他实际上是要昂头看天来着,看帐顶也不是无法接受,心里在想:“昨天夜里遭到夜袭,熊招带上多少楚军逃跑呢?‘左右广’还剩两千多,绝对会全部带走,其余就不好判断了……” 逃跑状态下的“左右广”,他们出现丢盔卸甲是一种必然,不可能穿戴重甲跑路的。 没有了重甲的“左右广”,他们还一路逃窜,再能打也经不住体力的消耗,导致战斗力出现下降。 负责追击的汉军,要看是在什么地形追上熊招,山地或林区的话,很难一眼就看出熊招身边带着多少护卫力量,需要交战之后才能慢慢窥探出来。 吕武布置在“阴坂”的两万骑兵之中,有一万五千骑兵在昨天夜里就开始向“新郑”移动,没有来得及从左翼攻击楚军营寨,其中一万骑兵得到新命令前往追击逃跑的熊招。 沙盘上有山川地势的显示,“长葛”的西北面也就是黄水中游东岸,意味着熊招可能是要渡过黄水,后来估计是发现追兵才作罢,选择沿着黄水东岸继续逃。 吕武目光在移动,看到了代表“鄢陵”的模型,心想:“遭到追击无法渡河,他们‘赖泽’河系一直往东南退却向‘鄢陵’了。” 说起来,当地的水系真的有点多,除了一些有名字的河系之外,还有更多没有名字的小河或小溪,交错纵横着让山川地貌显得比较复杂。 水系多,意味着草甸植被和森林植被会更茂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有充足水源为前提,植物想不多都难。 “长葛”跟“鄢陵”可是有一段距离,要死不死的是黄水阻拦了熊招的撤退路线。 如果没有遭到追击,熊招当然能够优先地做渡河的相关准备,再进行渡河做业。问题是熊招正在被汉军追击。 “熊招完了。”吕武无比肯定这一点,哪怕会有后续的楚军开到,最多就是加大汉军干掉熊招的难度。 现实就是,熊招要是大军环绕,走上几百里路回国当然有安全保障,目前他们却是战败之下的逃亡,又遭到追击并且还给追上了。 可能会有后续的楚国援军?难道吕武就不会调动军队前往支援呀! 得出熊招完蛋定了结论的吕武,注意力转到了“密”那边。 根据吕武的安排,用来攻打韩军的汉军也就是一个“师”和三千骑兵,而得到国内三个“师”援军的韩起手里则是有一个“军”的兵力。 考虑到韩起之前跟楚国和郑军都有过交战,他手里的那个“军”肯定是没有满员的状态。 吕武的心没有那么大,想要重创楚军的同时,还要歼灭约一个“军”兵力的韩军。 他的目光转向了“虎牢”的位置,脑子里过一遍当前得到的汇报,嘴角渐渐勾了起来:“控制住‘虎牢’也就等于控制住了门户。不用歼灭韩军,甚至不用重创,他们想回国首先要将‘虎牢’夺回去。” 向戎等了大约一个时辰,重新看到吕武时,讶异地发现吕武心情很好的样子。 已经多耽搁一个时辰的向戎没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浪费,问候之后直接对吕武提出带着宋军撤回国的请求。 吕武问道:“昨夜宋军收获多寡?” 啊? 大家不是同一国,盟友虽然是盟友,直接问不好吧。 向戎倒是想回答,要命的是宋人可没有汉人的效率,再来是双方在数学的认知上有着明显差距。 直白说就是,向戎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收获,时间也不允许宋人去进行点算。 吕武其实不在乎宋军有多少收获,见向戎没有领会,选择将话讲得明白一些,说道:“如宋军不急于归国,楚军已然大败,足下可率军转道陈、蔡、沈尽情收获。” 玛德! 也就是汉军在时间上不允许,要不然才不会放过楚军囤积的那些物资。 另一方面,现在的人力资源非常宝贵,换作人口过剩的年代,吕武才不会明知道抓那么多俘虏有风险,还想着将战俘全数押送回国,不是选择原地释放俘虏,或是选择将俘虏全杀了。 这么说吧,前往攻击韩军的那些汉军,他们就是吕武用来争取时间,好转移战俘和其余战利品的。 向戎一点都不想带着宋军继续转战,只想安全地将宋军带回去,为了能让宋军安然归国,甚至愿意在必要时刻丢掉到手的战利品以及战俘。 没办法的事情,几年前宋国遭到天灾,一下子葬送了两万大军。后来的几年时间里,宋国不是被楚国打,就是被范国打,不光资源方面的消耗很大,兵力的折损也挺惨重的。 向戎没有回应吕武的建议,反而问道:“汉王将择何处与寡君会盟?” 宋国要当汉国的小弟,总该举行正式的会盟,再昭告天下的呀。 吕武心想:“会盟?接下来就是对韩国进行全面战争,我哪来的时间去跟宋君佐玩会盟游戏啊。” 是的,宋国的国君又换人了,变成了子佐。 吕武正要措词来拖延几年,大帐外面传来禀告。 “楚王招战死,‘左右广’覆灭?”向戎怀疑自己听错了。 吕武要用放声大笑来展示自己的喜悦之情,想到向戎在场给硬生生忍住,改为一脸的悲戚,道:“历代楚君皆勇,楚王招尤甚也!” 人都死了,给个美名又咋地啦? 而这一刻,向戎感觉到了大恐怖,无法进行表情管理,满脸的扭曲,心中想道:“汉国竟然杀死楚王招?这下出大事了!结盟?还结个鬼!楚国不会放过汉国,宋国千万不能成为楚国怒火下的牺牲品!” 第819章:都是无耻小人 向戎真心是被吓得不轻! 春秋数百年的交战历史中,死在战场上一国之君的数量并不多,大多数还是死于流矢之下,并不是被刻意杀死。 按照惯例,哪怕是一国的国君之间,战场碰上了也就是各自致意再分别退却,不会去玩什么不死不休。不太好说他们为什么不针对对方,可能是要保持一国之君的“特殊性”吧? 在春秋的守则之中,不是贵族不能杀死贵族,贵族对上贵族不能俘虏也会放走,贵族对上一国之君需要行外臣之礼再识相地走人。 曾经的郤氏对上楚君熊审来来回回五次致意再退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实际上就是受限于规则,或是维护规则,好达到维持“王侯将相有种”永远不变的目标。 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是利益受益者,破坏规则也就等于是在掘自己的后路,何必呢? 楚王招死在了战场上,到底是汉军刻意杀死,还是死于流矢?不管到底是怎么死的,楚国并不是吴国,只要熊招的子嗣继位绝对会进行复仇的。 向戎太了解楚人的性格了,非常明白楚国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汉国,必然会将气出在汉国的盟友身上,很想开口对吕武讲一讲宋国还是不跟汉国结盟了。 而吕武在大喜之后,情绪稳定下来多少是感到了一丝丝的感伤。 其实,对于吕武来说熊招不是非死不可,只是熊招死了能让汉国在短期内得到更多的好处,从长期来看则是一项坏处。 事情的进展都已经是那样,吕武多想完全没用,稍微感伤了一下下,注意力转到向戎身上,说道:“楚王阵亡,汉与宋互盟之事……或该延期?” 向戎呆住了。 有这种好事? “汉王仁厚,宋举国上下必将铭记!”向戎只能这样表态。 吕武已经知道宋国陷入衰弱期,哪怕楚军这波北上的大军损失惨重,宋国还是扛不住楚国的怒火。 再则说了,向戎虽然事先找楚王招解除盟约,宋军当夜加入交战,尽管打的是楚国的盟友,遭到楚国痛恨还是一种必然。 所以,宋国跟不跟汉国结盟,一样会遭到楚国的报复,只是宋国没有跟汉国结盟,遭到楚国的报复会轻一些。 向戎现在归国的心情很迫切,不再过多耽搁,多次感谢之后告辞了。 当天,宋军拔营向东,他们要是没有被其它事情耽误的话,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回到“商丘”了。 也是在当天,进行追击的汉军在申时左右放弃了对楚军的追杀,他们押解战俘回撤,或是玩了掉头干脆走人。 在“新郑”之外的各战区,除了针对韩军的汉军之外,其它几个局部战场的汉军并不是往“新郑”赶,他们目的地非常明确,直奔“虎牢”而去。 从昨天夜里到天亮“新郑”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打开一面城门,刘明单乘出城直奔汉军营寨而去。 刘明来到汉军这边,得到吕武的接见时发现彘裘也在,并且彘裘看上去无比的狼狈。 彘裘为什么会在吕武这边?那是因为彘裘昨天晚上在楚军营地。 楚军遭到汉军夜袭时,彘裘并没有跟随楚王招跑路,选择的是出营要回到“新郑”去。他在半路上遭遇汉军立刻表明身份,然后被邀请到汉军营寨作客了。 吕武也是得知刘明过来,才会命人将彘裘给“请”过来。 “代寡君问候汉王。”刘明的用词有点意思。 什么是“寡君”呢?也就是不提爵位,单纯指一国之君。 吕武像是早有预料,笑着说道:“范去王号,重归侯爵,于昨夜继位为君?” 范国现在已经没有称王的资格,他们要学吴国或越国也不是不行,只是没那份实力偏偏要称王,一些事情远没有自降侯爵之后好办。 实际上,范鞅将自己的登极弄得很简陋,仅仅是通知内部接管国家,几个重要人物跪拜再被重新敕封,定了君臣的位格,算是仪式完成了。 刘明没有正面回答吕武的提问,一脸祝福地恭贺道:“恭喜汉王,贺喜汉王!楚军大败,汉王大胜,‘伯’位触手可得。” 别闹。 时代已经产生变化,玩什么争霸游戏,霸主地位早就无法满足大有为之君了。 昨天夜里范国君臣对汉军采取夜袭感到很意外,能模糊看到楚军被汉军打得很惨,等待天亮才看到楚军到底是多惨。 清晨的那一段时间,范鞅仓促地继位,本来是要派刘明立即出城,后来还是觉得应该商议好应对方法,一再耽搁下来就到下午了。 吕武不相信范国没有看到汉军正在准备撤军。 情况是,范国君臣已经看到汉军营寨正在被拔除,他们只是无法判断汉军要向南追击,还是向北撤军。 范国君臣现在知道楚王招阵亡的消息了吗?那肯定是暂时还不知道的。 别说是范国那边,哪怕是汉军这边知道楚王招被杀的人也不多,甚至楚军那边大多不知情。 吕武才不会大肆宣扬干掉楚王招的事情,他应该做的是当做不知情,某天“突然”得知消息乃至要派人去向楚国道歉和致哀。 在一时半会之内,吕武对战局的发展还暂时无法全面掌握,仅是能够掌握大概的战局走向。 在“新郑”这边的楚军,汉军俘虏了其中的三万左右,杀死了多少楚军以及其盟友要等汉军将士自己报功。 那么,汉军折损了多少? 吕武现在对己方出现了多少伤亡也是一些大概知情,能够肯定的是作为夜袭先锋的骑兵部队损失绝对最多。 “元戎此来,乃是宣战而来?”吕武问得笑眯眯。 刘明却是立刻脸色大变,期期艾艾了半晌,说道:“寡君乃是汉王子侄,岂会宣战于汉?” 吕武也就不拿出范鞅给韩起的密信了,看了全程沉默的彘裘一眼,转头看向刘明,满脸诧异地说道:“柯裘昨夜前往楚营……” 刘明立刻说道:“寡君不知也。” 吕武又说道:“如此说来,韩王与郑君桥(子产)密谋,合兵攻我之事,范国亦是不知?” 汉军已经跟韩军展开交战的事情,“新郑”这边的范国君臣还真的暂时不知情。 吕武也不等刘明再说点什么,很是感慨地说道:“时至今日,礼崩乐坏,再无仁义也。我来援范,范待我于诡,寡人不敢逗留,已决意退兵。我出兵援范,遭悖盟多也,暂取‘虎牢’以保退路,想必范可理会?” 这一下,刘明开始玩起了“川剧变脸”,短时间内脸色一再变幻,显得无比精彩。 汉国要是控制住了“虎牢”的话,范国没有亡国也跟亡国差不了多少。 “汉王……”刘明要说点什么,遭到吕武抬手的阻止。 吕武说道:“韩予我不宣而战,已成悖盟事实。寡人不过问范将如何,取‘虎牢’势在必行。如范不愿,亦可来攻,寡人绝不使大军安危寄于范之行事无常。” 一直沉默的彘裘可算说话,道:“事已至此,多事无需再言。敢问汉王如此处置于我?” 吕武答道:“荀王使你归国,有何深意,寡人不加理会。如何处置,寡人杀你不成?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这是要放了彘裘?那肯定是放了呀。 吕武又不是图一时痛快,先有中行吴让彘裘回国搅局,那就让彘裘继续自己表演好了,反正范国多一个彘裘或少一个彘裘对汉国也就那样。 彘裘没有什么死里逃生的喜悦。 要是按照以往的规则,以彘裘的身份不至于被杀死,顶多就是被掳走,认定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现在嘛?各国的行事手段在进行演变,处在那种破坏规则,又是不破坏得那么彻底,一种很复杂的现状之下。 “我归国,为效力范国,绝不做荀王棋子。”彘裘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吕武其实已经不想再聊下去了。 彘裘又说道:“韩王如何行事,行了何事,请汉王相信与范无关。” 吕武真想把那封密信甩到彘裘脸上,考虑到现在拿出来无法达到利益最大化,决定忍住了。 “寡人尚有要事,如二位无事,请归各处。”吕武干脆赶人。 乱了方寸的刘明站起来。 彘裘却是继续坐着,问道:“汉王决意灭韩?” 是啊,怎么地啦? 现在韩起和韩无忌都回不去,又有一个“军”的兵力在外无法自救,难道不是灭掉韩国的最佳时机吗? 所以,吕武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彘裘继续说道:“我归国前,荀与齐、鲁、曹诸国停战,荀王调兵向西。” 这个消息有点意思。 吕武很是平静地说道:“此事我已尽知。荀军向西助力于韩,抑或合汉灭韩,尚在犹未可知。” 韩国正式与汉国撕破脸。 范国处在跟汉国撕破脸也没撕破脸的阶段。 荀国还自认是汉国的小弟,以中行吴的行事手段,能帮韩起保住国祚会帮,一旦发现事不可为也不是不能伙同汉国一块瓜分韩国。 “荀王……实为多变之人。”彘裘讲了这么一句。 所以吧,活得最明白的还是中行吴,有利可图该当孙子就肯低头,轮到想发狠也愿意不要脸面。 彘裘站起来,在刘明以为要一起离开时,说道:“如范助汉灭韩,汉王能否饶恕范?” “这……”刘明有点懵,讶异于彘裘的大胆,考虑到这一波汉军折损不严重,范国的境遇很糟糕,一时间拿捏不定主意要不要训斥彘裘了。 吕武说道:“时局已变,大争之世变幻无常,各自珍重罢。” 以后的事情,现在谁能有什么保证? 国家与国家之间各出手段,今天当朋友,明天变仇人,无外乎就是为了求存、图强,看谁能够笑到最后而已。 吕武之所以还愿意跟彘裘和刘明扯几句,主要目标还是稳住范国,不要让范国给汉军的撤退造成麻烦。 现在,吕武不是那么能够断定韩起和中行吴事先有做了什么针对汉国的部署。 中行吴调兵向西?哪怕荀国暂时跟齐国、鲁国、曹国等国停战,他就能真的放心,敢倾巢向西吗? 韩起带了一个“军”南下,国内还有多少兵力? 反正吕武一直到发动对楚军的夜袭之前,没有收到韩国境内大举动员的消息,却不知道是通信渠道被消灭,还是韩起做得够隐秘了。 公元前541年,十月。 汉军夜袭大败楚军,是役楚王招败亡,逃回楚国的楚军仅有两万余,余下被俘、被杀、失踪。 同年,回到楚国境内的公子午得知楚王招战死,扶持熊招之子熊员继位,随后自裁谢罪。 也是在同一年,熊员成为楚王的第二个月,成为楚国令尹的熊围先诱杀了熊员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公子慕和公子平夏,后面带兵杀入宫中再勒死熊员,完成了弑君自立的动作。 自立之后的熊围干的第一件事情是收买各地封君,尤其着重于拉拢蒍氏和薳氏,暗中则是扶持斗氏;他干的第二件事情是选派使节出使汉国,没有提为楚康王熊招报仇雪恨的事,干的是邀请汉王吕武进行会盟,说是要对天下未来的走向进行商讨。 一样是同年,汉军突兀夺取“虎牢”,对此范国上下噤声。 去到“虎牢”的吕武向天下昭告,痛斥韩王起背信弃义的举动,正式宣布与韩国进入战争状态。 随后,荀王吴出声,希望汉王武冷静,愿意当中间人来调解汉国与韩国的矛盾,遭到了汉国的无视。 汉军从“杨”、“断道”、“虞”、“虎牢”分别出兵,四路大军在公元前540年一月份攻城掠地,一直到荀国正式干涉汉国与韩国的战争之前,韩国幸存的城邑仅剩“黄父”以东区域。 而韩王起统率的不到四个“师”以及大约七万郑军,他们被“虎牢”挡在了南边,没有能够阻止汉军对韩国的征讨。 一连串的事件让天下诸侯眼花缭乱,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楚国闹出了争位的大戏,并且新任楚王围非但没有表态为先王报仇,甚至还邀请汉王武会盟,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时代变了。 因此在汉国与韩国反目成仇之后,冬季时节还在交战;荀王吴名义上援救韩国,干的却是控制韩国城邑的事业,各诸侯倒是没有觉得多么诧异了。 “汉王欺我,荀王负我,皆是无耻小人!”某得知举国城邑被瓜分的人,站在冰天雪地,吹着寒风发出了怒吼。 第820章:大争之世,唯论强弱存亡 韩国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被汉国攻夺三分之二的城邑,喊着要救援韩国的荀国大军在中行吴的统率下控制了韩国的三分之一城邑,自此韩国已经进入名存实亡的阶段。 吕武在“新田”见了韩须、箕襄等一众韩氏的族人,没有干出杀人子嗣的事情,好言安慰之后让他们暂时前去“长安”住下,等候下一步的安排。 韩须是韩起的嫡长子。 箕襄则是韩无忌的嫡长子,他顶了箕氏家主的位置,算是一种过继式的别出,成为小宗之主。 当然了,“箕”这个地方很早之前就归了吕武,后来作为大宗的韩氏则是依然保留小宗箕氏,封地却不再是“箕”地了。 在过去的一年里,原本只是楚国和范国的大战,随后各自摇人让战事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搞到后面互相背叛又各自相攻,发生的众多事情真心令天下人看得眼花缭乱。 其中,韩国背叛汉国在天下诸侯看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们纳闷的是韩起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敢背叛汉国,以至于落得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被汉军攻夺三分之二城邑的下场。 韩起的悖盟真不是一件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汉国没有对韩国开战,可是汉国一再获得韩国的城邑,韩国的山川地势全面对汉国洞开,汉国怎么又可能不给韩国一种芒刺在背的威胁感呢? 在各诸侯看来,汉国与韩国结盟又背叛算是一种狗咬狗一嘴毛,谁死了都是一种活该。 他们最为在意的是中行吴喊着救援韩国,真正干的却是谋夺韩国城邑的肮脏事,认为中行吴的这种做法太过于卑鄙无耻,所作所为称得上是诸侯的公敌了。 老实说,中行吴那么做的危害确实很大,那么一搞之后,以后谁跟谁结盟都会互相小心提防,势力范围不再可能任由第二方的军队过境,喊援军也变成了一种需要深思熟虑才敢干的事情。 要说中行吴那么干之后起到了什么贡献,大概就是让诸侯对势力范围有更明确的概念,少不了要公示哪哪和哪是自己的地盘,埋个界碑什么的之类。 吕武在“新田”也接见了中行喜,拒绝了中行吴邀请前往少水边上见面的请求。 汉国东出的步骤被打乱,很多事情需要吕武进行即时的调整,哪有闲工夫去跟中行吴假惺惺演戏? 这一次攻夺韩国三分之二城邑,必须说是韩氏玩“取而代之”出现的恶果,导致非韩氏公族在抵抗汉军入侵的时候并不尽心尽力,甚至很多韩国的贵族没有等来汉军兵临城下就先行派人前往投降了。 韩氏取代曲沃一系并不名正言顺,再来是韩国没有展露出什么霸主之资,相反刚刚建国就显露出了颓势。 晋国才灭亡多少年?别说是老一辈,即便是新生代都无比怀念曾经作为霸主一员的荣光。 他们的认知中汉氏子姓也是晋国的一员,韩氏无法给予他们作为霸主国一员的骄傲和各种福利,投奔汉氏子姓并不是一件什么背叛的行为,无非就是换了一位带头大哥而已。 那种心理不独韩国的贵族有,汉国、范国、荀国的非公族贵族其实全有。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韩国那些贵族干脆利索的投降,投降之后也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一下子给吕武的心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说到底,老一辈的人还没有死光,不是那种汉氏、范氏、荀氏和韩氏各自持国上百年后的阶段,新生代生长在各有一国的环境下,忘记了百年前同为晋人的曾经,哪怕没有忘记其实也不会当一回事。 “现在是谁强势就得人心呗?”吕武刚接见完投降的韩国贵族,有了更清晰的明悟。 吕武目前在哪?他原本在“虎牢”统筹,后来去了“新田”进行一些必要的处置,然后再一次来到了“虎牢”这边。 作为晋国曾经都城的“新田”对一些“老人”有着很重要的政治意义,韩氏取代“曲沃一系”之后有给晋公室留了封地,却是将姬彪养在了“新田”进行控制。 吕武在“新田”见了姬彪,重新将“绛”还给了姬彪作为封地,也算是对得起曾经作为晋国之臣的经历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影响却是很大,首先是怀念晋国荣光的那些贵族,他们觉得吕武是一个怀念旧情的人,再来就是各诸侯认为吕武至少还愿意遵行礼节,然后就是韩氏变得更加像是乱臣贼子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隐患,比如可能会让有些头脑不清醒的贵族想搞“复辟”,只是相较于隐患而言,吕武觉得利大于弊。 在吕武重新来到“虎牢”的消息传开后,率军驻扎在“荣泽”附近的韩起派人前来邀见。 吕武没有接见韩起的使者,只是让梁兴出面与之接洽。 “韩王愿割土求和,再请我王互盟共讨于荀。”梁兴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很奇怪。 汉军已经控制了那些城邑,当地人对汉国的统治并没有反抗情绪,足以证明汉国统治那些城邑并不存在什么大的困难。 现在,韩起想用服输讨回一些城邑,再用割土的方式求得汉国帮助韩国对荀国展开复仇? 看着好像是韩起的脑子坏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韩起玩得是春秋的规则,也就是投降输一半,再让韩国成为汉国的附庸。 “且先使韩王发布讨伐荀国檄文。”吕武毛病了才答应投降输一半。 梁兴答应下来,复又说道:“范侯遣使节而来,询问王上何时撤军?” 当前汉军控制了“虎牢”,也就是将范国直接一切两半,很现实的是汉国并没有攻打“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 就是吧,汉军已经将“原”、“台谷”等一些范国之前赠送给韩国的城邑给占了,直接让汉国的疆域扩展到了“温”边上。 撤军?吕武为什么再一次来到“虎牢”这边?除了韩军和郑军驻扎在“虎牢”南边之外,“虎牢”所处的位置也决定了挥军向东就能威胁到荀国。 所以,吕武进行动员夺取了韩国三分之二的城邑,当前有三个“师”和三千骑兵驻扎在“黄父”附近,有两个“师”驻扎在了“断道”,其余一个“军”又两个“师”以及三万骑兵都在“虎牢”了。 那些并不是吕武动员起来的全部兵力,刚刚攻占的区域都在要道屯有驻兵,同时三戎之地那边还有两个“师”和五千骑兵。 如果有必要的话,吕武其实也能对刚刚从韩国那边改换门庭到汉国的贵族进行征召,大约是能再凑出两个“师”左右的部队。 以为三个“军”又一个“师”和三万八千骑兵,没有算上出征“汉中”的三个“师”,他们就是吕武能够动员兵力的极限了吗?那肯定不是。 汉国执行了新制度,那是一种比曾经晋国更军果主义的制度,不过日子了为前提,以汉国约五百万的人口动员出七八十万数量的大军,绝对能够做到的。 要是这一波能将得自韩国的三分之二城邑吞下去,汉国应该是能增加四十万左右的人口?那样汉国的总人口应该是接近五百五十万了。 吕武说道:“如需会盟,韩王、荀王、范侯、宋公、郑侯,皆可来也。” 现在真的不是汉国大举东出的好时机,别看一波吞了那么多的城邑,实际上是打乱了吕武的很多部署。 首先,长渠还有三分之一左右没修,保持原有的人力物力投入,怎么都还要修两年。 再来是,汉国修栈道,梳理“天池水泽”,并且攻占“汉中”之后正在图谋巴蜀。 虽然说两线用兵是兵家大忌,其实也看两线是怎么个用兵方式。 巴蜀那边撑死了也就拖住汉国不过超过一个“军”的兵力,关键在于会让攻占巴蜀的时间被拖得比较长,或者因为汉国高层的注意力不在那边,导致出现战败的可能性。 “我需要时间……”吕武对这个认知很清醒。 韩国名存实亡了对不对?汉国却是没有宣布灭掉了韩国。 然后,汉国现在有那个能力夺取范国“虎牢”以北的城邑,一样没有付之行动。 吕武太清楚疆域的扩张是怎么回事了,并不是短时间内疾速扩大地盘就是好,讲究的是能不能有效消化再为己所用。 “郑失其土……”吕武看向梁兴,接着往下说道:“范、韩皆可居之。” 归还城邑给韩起是没有可能的。 韩起还想有自己的国家,跟范国和郑国挤一挤吧? 子产玩忽悠大法有了一支大军,后勤供应则是仰仗楚国,一旦失去楚国的粮秣支持,分分钟大军四散。 范国现在半死不活,没有实力来保证自己疆域不变,他们需要时间来整合内部的力量,该受的委屈就必须忍着。 当然,那些是吕武自己的盘算,能不能成事非常不好说。 梁兴觉得自己就是再能说会道,中行吴、韩起、范鞅、子产、子佐也不会是傻子吧? 吕武说道:“苟且罢了,无需事成,延时为上。” 短短时间之内风云变幻,吕武不相信只有自己应接不暇,实际上被卷进来的各个诸侯脑子肯定更乱。 吕武想了想,说道:“你还需奔走列国,唯重齐国。” 成体系的纵横术还没有出现,以前梁兴干的活其实已经有点相似的影子了。 有些事情就是不为个人的意志而左右。 吕武想要尽可能地拖时间,着实没有想到范鞅会将韩起带进“虎牢”来到自己的面前。 算不上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一时间相对无言而已。 韩起的胆子也算是大,敢进“虎牢”来见吕武。 在韩起进“虎牢”之前,其实吕武已经事先知情,多少算是有一些心里缓冲了。 “坐罢。”吕武能怎么地?干掉送上门来的韩起吗? 范鞅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下,看了一眼韩起,又看向吕武,说道:“未先请谒,请叔父恕罪。” 吕武不搭理范鞅,看着韩起问道:“为何叛我?” 那什么,是汉军先攻击的韩军,还顺带连郑军一起揍了,搞得还想掩饰一下的韩军和郑军,不得不合流抗击汉军的攻势。 只是吧?韩起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实力不如人,他跟子产的联合也是一件既定事实,不辩解可能还能谈,一辩解说不定就要被赶走了。 吕武根本没想让韩起回答,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如言谈城邑归属,且待荀王来此。” 连裤子都输了的韩起敢来见吕武,家底看起来很厚的中行吴未必敢。 中行吴想见吕武是在会盟环境之下,也就是双方带上认为可以自保的兵力,再在天下人的瞩目下进行聚首,才不是玩孤身赴会。 韩起发现自己事先酝酿的话变成笑话,一时间一再欲言又止,就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吕武看向范鞅,说道:“寡人暂管‘虎牢’为防楚军复来,亦观荀军是何动向。” 关于楚国出现弑君夺位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 倒是中行吴带着大约两个“军”的兵力在“宁”附近,一旦向西北就能进军汉国势力范围,向西则是逼近“虎牢”。 那个“宁”其实是范国的城邑,也就是中行吴没有征得范鞅的意见就率军入境了。 范鞅问道:“叔父,能否使我军过‘虎牢’南下?” 什么鬼? 自从“虎牢”落在汉军的控制之下后,范鞅什么时候派人去了“虎牢”北边调兵? 不是范国再也无法联络“虎牢”北边的贵族,纯粹是汉国没有窥探到“虎牢”以北的范国贵族有汇流集结的迹象。 吕武短时间内思考了很多,应道:“自无不可。” 来呗。 范鞅还能集结多少兵力,哪怕数量超过汉军在“虎牢”驻扎的一个“军”又两个“师”以及三万骑兵,质量方面也绝对没得比。 达成某种试探目标的范鞅明显松了口气,看向韩起说道:“叔父自可逗留范国。郑君桥与我是敌非友,不可留也。” 吕武眉头一挑,心想:“有意思,借我来压韩起。” 现实就是那么种情况,范国除非愿意归还郑国城邑,不然跟郑国根本不可能存在和平。 就是因为这么的错综复杂,才会让吕武认为可以拖时间。 毕竟,他们想联合,一些尖锐矛盾该怎么理清楚?事实上也不可能理清楚的! 第821章:错综复杂的局面 公元前539年的诸侯还没有深切地领教到什么叫成王败寇,他们因为身上的血统而感到骄傲,认定哪怕过得再惨也是一名人上人,历经再大的失败只要一时肯低头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当前的岁月,有姓氏还真的就是人上之人,没姓没氏的那一批人才是路边野草一般的存在。 不太好多说些什么,有姓氏的人也不是平白得来,他们的祖辈一定是干了什么,活得比其余另外那些人成功,才使子孙后代得到蒙荫。 祖上打拼,后代享福,其实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能算是一种过错。 没有办法当上“二代”过享福的日子,努力成为“一代”给子孙留资本,应该是这样的想法才对,也显得足够励志。 有人能力的人无法使才能得到伸展,获得与之能力匹配的身份地位,才是一种错误。 春秋时代有阻断普通人的向上通道吗?并没有完全阻断,只是普通人的向上会是一种无比缓慢的过程,源于知识垄断的关系也很少有普通人可以翻身。 只是时代已经在改变,子产那种忽悠人的不算,齐国不完整的变法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汉国将会成为第一个给予普罗大众改变自己命运机会的国家。 韩起是地地道道的春秋人,认定自己的姓氏就是输得起的资本,不是他的想法错了,其实是没有真切感受到时代带来的变化,人依然活在过去。 不独独有韩起有那样的想法,老牌贵族的想法都是那样,尤其以各诸侯最为根深蒂固。 没有吕武来给诸侯们上一课,类似于勾践有“卧薪尝胆”机会的战败诸侯真心不要太多,之所以勾践最为有名,无外乎就是勾践将复仇的事业给办成了而已。 汉国获得韩国三分之二城邑向东进行了扩张,荀国向西吞了韩国三分之一的城邑,使得韩国进入到名存实亡的阶段。 如果不是韩起还活着,手头也有四个“师”左右的兵力,其实已经能够断定韩国灭亡了。 四个“师”左右的兵力是韩起保证国祚延续的资本,要让他攻下“虎牢”再回去收复失地,困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汉王并无归还城邑诚意。”韩起无法理解,心里有不小的怨气。 话说,要有什么诚意啊? 韩起现在有吕武想要的什么吗?光是接受战败的事实,就是诚意咯? 换作汉军夺占的城邑遭遇到韩人强烈的反抗,韩起用接受战败割让城邑来讨回一部分城邑,倒是有那么点说法。 为什么?挺简单的。 韩人想反抗,结果是君王接受了战败的事实,将城邑割让给了汉国,等于也就将他们抛弃。君王都把自己抛弃了,还反抗个什么鬼。 这个就是为什么一些战胜国明明攻占了某国全境,又或是有能力去攻占某个国家全部的领土,愿意接受对方承认战败再割让土地的原因,纯粹就是为了消除新增疆域的当地人的反抗意识。 韩起不知道一点,也就是吕武曾经考虑过让韩须上位,建立一个傀儡朝廷再慢慢将韩国吞吃个干干净净。 建立傀儡朝廷是楚国的惯用手法,也就是公元前六百多年就在诸夏出现这种玩法,并不是一些“公知”、“叫兽”宣传的欧罗巴给世界各国的政客上了一课,教聪明的什么玩意之类。 某些人吧?他们自己跪下也就罢了,胡说八道之前能不能查阅一下史书呢? 韩起在某种程度上真的要感谢中行吴。 没有中行吴对韩国的城邑下手,说不定吕武就让韩须上位,一下子让还活着的韩起变成“太上皇”了。 不过吧,韩起现在恨中行吴不得好死,眼见吕武不按套路,偏偏要想办法联络上中行吴,尝试一下联合荀国夺回被汉国占去的城邑。 至于说中行吴控制韩国的城邑?目前中行吴还让那些城邑飘着韩国的旗帜,暂时没有进行实际的吞并。 中行吴的做法只是一种遮羞,就是不知道韩起到底看明白了没有? 范鞅说道:“时过境迁已成定局,不若叔父先往‘雍梁’以观时局?” 这个“雍梁”在“新郑”的西南面。 子产完成了复国,得到楚国的帮助先夺回“湛阪”一线,再有楚军大举北上击溃了范军,导致范国失去了南面的大量城邑。 现在的情况是子产光复了原先郑国大约五分之一的城邑,楚国又吞并了陈国、蔡国和沈国跟范国成了邻居。 范国面对郑国想要夺回疆土,还有楚国在侧虎视眈眈?范鞅现在需要一个缓冲区的存在,安排韩起带着约四个“师”韩军去驻扎“雍梁”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韩起现在的确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对范鞅提出韩军驻扎“雍梁”也不是无法洞悉范鞅的用意。 之前,韩起跟子产只是存在默契,双方不愿意血拼削弱自己便宜了别人,直至先后遭遇到汉军的攻击才顺势进行了结盟。 而韩起跟子产结盟,然后子产是范鞅的敌人,范鞅又跟韩起是盟友,三方的关系看上去还真是够乱的。 “汉王果真归还‘虎牢’于范?寡人以为绝无可能。”韩起现在积累的事情太多,着实也是筋疲力尽,想着去王号,暂时没有做而已。 范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 相较于韩起岁数有点大,思维方面僵化了,一时间难以观察到时代变化的快速,倒是相对年轻的范鞅深刻察觉到时代真的变了。 当然了,也是士匄教得好,很早就让范鞅明白什么叫吃进肚子没有吐出来的可能。 范鞅有进行过换位思考,想的是自己坐在吕武的位置上,占领了“虎牢”有没有归还的可能性,几乎不用费脑子立刻知道自己不会归还。 “叔父,可有重归一国意愿?”范鞅比较突然地问了一句。 “甚?”韩起先一愣,然后满脸错愕,问道:“范氏欲归汉,为汉氏子姓之臣?” 范鞅不答。 在之前,有鉴于范国的现状在亡国边缘,彘裘提出需要稳住吕武的建议,也就有了两人去见吕武提出范国跟汉国进行合并的探讨。 当时他们只是想要稳住吕武,再让汉国为范国的安全做出最大保障,也许还能得到汉国的极力支持反攻楚国。 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那个时候范国还有“虎牢”以北能够指望,目前“虎牢”却是落在了汉国手里,致使范国被一分为二,偏偏范鞅根本无力使用暴力手段将“虎牢”进行收复。 汉国轻易攻占了韩国三分之二城邑,荀国不费工夫得到韩国三分之一城邑。这件事情给范鞅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震动,看明白一些贵族认定大家身出同源,有效忠韩氏、汉氏、荀氏、范氏都觉得一样的思维。 范鞅怎么能不明白在那一种思维之下,几个从晋国分裂出来的国家,谁强大就能更得人心,或者叫使之向往,根本没有攻占异国会带来的那么多麻烦。 一句话让韩起先觉得不妙,后来还真的思考了起来,有一小会之后才说道:“我观当今态势,汉、荀必有相争,再有楚在侧,韩、范并非无再起之机。” 范鞅当然知道接下来的局面是汉国与荀国相争,还会有一个楚国时刻窥探中原,关键怕的就是一旦汉国跟荀国打起来,范国给亡在了楚国的兵锋之下。 那是几乎可以预见的未来结果啊! 毕竟,汉国跟荀国打起来,哪里还有闲工夫管楚国打不打范国,甚至汉国或荀国为了拉拢楚国极可能将范国当礼物。 范鞅觉得倒是韩起还可能有重新振作的机会? 汉国一再痛击楚国,以楚人的性格有点不太好说是崇拜居多还是痛恨居多,估计楚人的心态会很复杂。 而楚国有机会给汉国造成麻烦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能支持子产抗击范国,就能支持韩起重夺城邑。 “荀有齐、鲁在东,荀王不似行险之人。”范鞅还是觉得韩起看待事情太简单了。 韩起有点气闷,想道:“我竟然被小辈教育了?只是中行吴没有彻底解决东面的威胁之前,恐怕不敢跟汉武撕破脸。现在就看汉武愿不愿意吃亏,坐视中行吴的不劳而获了。” 汉国吃了什么亏?以四路汉军齐出的攻击态势,好像是能够办到将韩国的城邑全部拿到手,结果中行吴跳出来搅局了呀。 尽管已经醒悟了一些什么,韩起还是不愿意直接认输。 这个是韩起真正品尝过权力的甘美,哪像范鞅没有接手权力就面对那等困局。 而范鞅就真的认命了吗?他只是在给范氏寻找退路而已,但凡还有挣扎一番的可能性,其实也不会那么快就认命的。 在接下来,韩起带着自己的部队赶往“雍梁”,下一步又马不停蹄约子产在“狐人”私密见面。 范鞅则是回到“新郑”处理烂摊子,一面派人去“虎牢”北边的各城邑下达征召命令。 当前的范国就真的是烂摊子遍地,大量的郑人在子产卷土重来之后反抗范国的统治,再有五氏的残余到处宣传范氏的残暴,导致的是“虎牢”以南的城邑不是失守就是失去了有效控制,哪怕是勉强控制住中枢也难以获得地方上的产出和兵力等方面的支持。 春暖花开的季节到来。 汉国跟荀国暂时看不到大动干戈的迹象,吕武和中行吴也没有昭告将举行会盟,关于汉国和荀国怎么来相处的事情被两国刻意的淡化了。 作为聪明人的子产没有逼迫范鞅太甚,他在干的事情是兑现一部分承诺,也就是丈量土地给追随自己的人。 子产的做法一下子造成了很大的轰动,他是第一个大肆给非贵族分田的一国之君,很难不遭到天下诸侯的侧目。 因为子产在兑现承诺,一下子给周边的几个国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想要拥有属于名下土地的各国黎庶纷纷投奔过去;范国遭到的麻烦最大,近乎于是雪上加霜;楚国在发现大量黎庶投奔郑国,威胁不归还逃民就要断掉对郑国的粮秣支持。 作为郑国邻居之一的韩国,暂居在“雍梁”的韩起发现麾下也有投奔子产的现象,派出韩无忌前往与子产进行沟通,翻脸什么的则是一句没提。 心态惶恐的韩起,他还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茫然,再是郁闷都要暂时忍着。 季节来到春季下旬时分,楚国那边熊围成功篡位的消息被传出,熊氏内部因为大位之争搞得血淋淋,刚继位不足一个月的熊员被杀,连带子嗣也近乎于被熊围杀了个干干净净,不止令天下诸侯感到震惊,还吓得很多原本在“郢”的楚国公族逃回自己的封地。 同时,关于新任楚王,也就是熊围派出使节出使汉国的事情,范国是作为第一个知道的国家。 原因?楚国使节团没有躲躲藏藏,他们要前往汉国选择的是范国的路线,不但让范国知晓,连带子产和韩起也先后知情。 楚国负责出使的正使是公子罢敌,他是熊围的第二个儿子,以楚国的制度会是下一批手握很大权力的第一梯队。 公子罢敌接受沿途贵族招待时没有隐瞒前往汉国的使命,一下子让得知楚国想要跟汉国停战的消息传得满天飞。 那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感到失望,又觉得汉国简直就是运气逆天。 怎么会有那种想法?楚康王熊招死在与汉军的交战之中,以楚人的性情怎么可能会不想着报仇,偏偏熊围干掉了熊招的子孙后代,等于最想报仇的那一部分楚人没了。 楚国轮到得位不正的熊围当家作主,熊围因为得位不正肯定要先稳住内部,要不要找汉国报仇将是后面的事情了。 已经回到“长安”的吕武接到来自“虎牢”的八百加急快马汇报,得知楚国爆发夺位之争,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 吕武哪里知道熊招早早就该薨逝,熊招的儿子熊员上位四年被叔叔熊围干掉。 “这样一来,楚国三五年内没有大举北上的可能性了?”吕武需要思考这是不是运气,汉国在这三五年内又该做点什么。 第822章:大汉太子 国家与国家的相争哪有什么运气之说。无外乎就是小事和大事一块积累,有一个快速或缓慢的酝酿过程,再形成最终的大势罢了。 即便是某个国君病死,不还有个“忧虑成疾”的理由吗?为什么忧虑,肯定是国家局势不好,想一想怎么会不好,里面或多或少会跟外患有所关联。 所以了,吕武并不相信什么运气,面对气运之说倒是有点拿捏不准了。 “你往楚境,可有见闻?”吕武问话的人是吕阳。 自从四年前……不,现在应该是五年前了。吕阳在五年前离国,途径辗转的诸侯国很多,逗留时间比较长的有韩国、齐国和楚国,其中楚国足足待了两年之久。 那一段时间吕阳去了哪里,见了一些什么人,干了些什么事,事无巨细都有人进行记录,再汇报到吕武这边。 在吕阳游历时期并不是没有遭遇危险,只要不是某个势力刻意为之,一般是由吕阳等人自己处理。 事实上,吕武“流放”吕阳就是为了让这个嫡长子品味世间百态,有派人暗中保护是一种必要措施,事事给完全挡住也就没有了历练的味道。 现在这么个年头,四处游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旷野的野兽不要太多,再来是医疗技术太过于落后导致小病都会变成大病得个病亡下场,总之哪怕是没有势力刻意针对,还是会让游历充满了各种风险。 长达五年的游历,哪怕吕阳之前不是过着泡在蜜罐的生活,在外的种种依然在他身上留下了足够的痕迹。 皮肤被晒黑以及变得粗糙是一种必然,以至于四十一岁的年纪看去像足了五十多岁,显老只是一方面,气质上也能看出历尽沧桑。 现在让吕武和吕阳并列,问陌生人两父子是什么关系,源于两父子的五官非常相似,极可能得到的答案会是,吕阳是吕武的大哥之类。 吕武到了公元前539年已经五十七岁,也就等于吕阳是在吕武十六岁时出生,说实话父子相差的年纪有点少了,很不利于国家的传承。 当然了,刚刚归国的吕阳只是看着显老,身体方面没什么毛病,稍微养一段时间总是能抹去一些岁月痕迹。 有那么件事,吕武一直以来健健康康,一帮儿女的身体也是倍棒,连带后宫诸女也是安康,四十多年过去一家人都健在。 一家子整整齐齐,第三代看着也是极为健康,事实上在当前简直就是一种奇迹。 看看其余的家庭,条件再好也不免有婴儿夭折,又或是长辈早早疾病缠身,汉氏子姓一家子的状况过度解读肯定能品出一些什么,想玩花样搞一些神神道道的玩意,真心不要太简单。 吕武觉得自己起码能活到八十岁,甚至活成“人瑞”的可能性极高,随着岁数越来越高,一些担忧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谁呐喊的了来着,反正就是“天下岂有三十年之太子”这句话。 哪怕是皇帝,也是一位父亲,听了儿子那句话,悲伤肯定比恼怒更多。 吕武在担忧自己要是活得够久,会不会活得令人生厌,自己册立的太子会不会讲出相同的话来,又或是搞出儿子造老爹反的事情。 “孩儿在楚,游历大江沿岸,南及杨越之地……”吕阳在慢慢讲述。 楚国的疆域很大,西边占了一部分巴地,最南到后世的洞庭湖周边,东面则是将吴国朝廷驱赶走之后一直到大江出口的大海,最北面则是都快逼到“新郑”鼻子下了。 按照吕阳的讲述,楚国的疆域很大,聚居点却是相对比较集中,绝大多数城邑集中在大江中上游以及汉水、清发水等一些水资源丰富的区域,其余更多的地方属于荒无人烟。 因为楚国境内的河系实在太多,陆地交通也就显得非常不方便,倒是对农耕有着很大的好处。 之前楚国最大的产粮区在汉水周边,只是吕武还是晋国元戎的时候进军攻打了一波楚国西北境,慢慢逼得楚国开发其余产粮区,有点要向大江沿岸发展的趋势。 数年过去之后,汉水周边的农耕已经得到恢复,再有楚国去大江沿岸的开垦,要是给楚国更多的时间,以后想要用漫长的交战来拖垮楚国会变得更难。 “孩儿窥得楚人大肆转移口众往‘鸠兹’而去,已然着手开垦事宜,主持之人原为公子平夏。公子平夏遭诱杀,更为公子禄。”吕阳说道。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逃过汉国的探子,也就是吕武等中枢重臣早就知道了,并且情报方面比吕阳口述的部分还要详细。 那个公子禄是楚国新任楚王熊围的嫡长子,不出意外会成为楚国的太子,能不能顺利继位则是犹未可知。 “开垦‘鸠兹’之地?”吕武没记错的话,那边是长江中下游的平原之一,也就是后世的苏州平原。 总是说什么诸夏地大物博,泛泛之谈显得无比空洞,以封建时代而言能作为产粮区的平原其实少得可怜。 一直到工业时代,哪怕是到了工业时代之后,诸夏的各种资源其实都算不上丰富,尤其是各种山简直多到要命的程度,给予各种建设和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说白了,哪怕是某地有什么珍贵资源,没有一条路能运得出去吗?运不出去,再珍贵的资源都无法变现,其实也就是堆在那里而已。 而诸夏就是个多山地的地形,修路将会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想要有所收获之前的投入成本会显得很夸张。 吕武现在有着很大的地盘,还没有办到“大一统”就深深感觉到了地形带来的恶意,深切地感受到统治的脆弱,猜测想要维持统治需要投入的成本会有多么的惊人。 中枢朝廷有威望又能服众,维持人心上的向心力,有一个安定的社会,哪怕是这样统治力都显得脆弱,一旦搞得人心思变再出现处处烽烟,立马就会变成困守一地的“京城天子”了。 所以了,在诸夏想要单纯依靠暴力维持统治就是个笑话,以至于一直以来一再强调名正言顺或众望所归的重要性,原因当然是受限于交通的因素呀! “依你之见,楚国开垦需以几年?”吕武问道。 从无到有去开发一个地方并不简单,哪怕是动用国家力量,没有一个合理的开发方案,再配上一个能做事的班子,会变成做越多错越多。 吕阳答道:“‘鸠兹’地势平缓,其地多水系,开垦极易。如公子禄不加肆意妄为,快则五年,慢则八年?” 这么说,耗时也不是太长。 本来吧,想拖垮楚国就有点难,有没有多一个产粮区,区别方面其实不大。 吕武一开始就没想过用拖垮的方式来解决楚国,他即便对春秋再不熟悉,还能不知道楚国是个在粮秣供应上拖不跨的国家吗? 事实也是那样,无论在春秋还是到战国,任何史书上都看不见楚国军队缺粮的记载。 历史上秦国有试图拖垮楚国,结果是秦国自己差点被拖垮,认清拖不跨楚国的秦国冒险选择了毕其功于一役的方式。 吕武现在需要庆幸的是徐国和钟吾国的疆域没有落到楚国手里。 一旦徐国和钟吾国成了楚国的疆域,楚国又清醒地认识到需要增加产粮区,泗水那边被开发成为粮仓,以后汉国想击败楚国的难度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倍。 吕阳又提到了楚国的权贵。 在晋国仍然为中原霸主的时间段,周王室的众分封国是一个体系,楚国自成一个体系,吴国的体系跟楚国很相近。 周王室阵营的列国,权力架构大概是分为一国之君、公族、贵族,一国之君无法也办不到肆意杀戮贵族,双方是一种互相平衡的状态。 楚国以及吴国则是一国之君像个“奴隶主”,其余治下的任何都是“奴隶”,君王想杀谁就杀谁,想干点什么缺乏约束。 所以了,曾经的晋景公想干掉赵氏满门需要布局,再花费心思拉拢其余各卿位家族;换作楚共王想杀死自己的令尹,一道命令就能将令尹拉出去砍了,再清算令尹一家子,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或许是因为楚国跟中原列国交流多了,可能也是楚国的国势衰弱,反正就是“王权”遭到了极大的削弱,地方上的贵族出现了联合自保的趋势。 “楚新王作乱时,孩儿恰好在‘郢’,亲眼所见楚贵族连夜逃奔壮举。”吕阳说道。 逃跑还能被称为壮举?场面该是多么大呢。 吕武有相关的情报,那一夜楚国都城“郢”举家逃跑的贵族不少于百家,一家之主以及亲人、护卫、随从数量成百上千,搞得原本挤了六万多人的“郢”在一夜之后只剩下三万多一点人口。 “此些贵族返回封地大肆招兵,切断道路不允他家往返,局势之烈可见一斑。”吕阳说道。 楚国是“公族政治”阶段,超过八成的贵族其实是某一代楚君的子孙后代,只有极少数贵族是因功获爵,更少部分的贵族则是遭到吞并的亡国遗族。 比如养由基这位天下第一神箭手,他就是养国的公族后代。 别看养由基很牛逼的样子,能够从楚共王的处置看去,楚国对那些亡国遗族的信任感很一般,再牛逼也就是个“打手”的角色,压根就不可能手握大权。 熊围干了弑君夺位的事情,他却不是芈姓熊氏第一个干这事的人。 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吓得一帮亲戚跑回家玩“结寨自保”,是不是能够侧面证明楚国公族的矛盾无比尖锐? 吕武想道:“历史上屈、景、昭到底是怎么得势,甚至能够操控王位变更的呢?” 现在有屈氏,景氏和昭氏的出现要等个几十年或一百多年之后了。 楚国的“封君政治”阶段就是从屈、景、昭三氏掌权为开端,当前的成氏、蒍氏、若敖氏(斗氏)虽然势大,却是不知道有没有玩点其它花活的胆子? 秦国的大一统并不单独依靠武力,其中没少玩收买和离间的手段。 吕武比较苦恼的是,汉国即便愿意搬出金山银山去收买,愿意收钱的列国贵族估计也是寥寥。 说白了,不是当前的贵族操守太好,他们要的是土地和人口。 到战国阶段之后,随着时代的进步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原本的一些“寒门”也能手握权柄,高门贵族的思想出现变更,使得钱这玩意的用处越来越大。 “荀陈兵于‘壶口’,使我需以大兵进逼‘潞氏’。我闻荀王出兵‘邯郸’,若是赵氏前来求救,太子以为当如何?”吕武问道。 这个“壶口”已经变成荀国抵御汉国的重要关隘,它以太行山为屏障,建立关隘切断了交通路线。 之前韩氏取代曲沃一系,邯郸赵成了韩国的贵族。 眼见着韩国已经名存实亡,中行吴盯上“邯郸”也不是一年两年,先在“壶口”屯兵三万,后面派人去要求邯郸赵让出“邯郸”。 “邯郸”是邯郸赵经营了近百年的老巢,他们除了“邯郸”之外也没有其它封地,从“邯郸”搬离必定会伤筋动骨,离了老巢也将全家性命交付他人之手。 邯郸赵有“邯郸”坚城作为依靠,还有汉国能够指望,会甘愿连挣扎一下都不做,认命交出“邯郸”吗? 吕阳问道:“邯郸赵有兵多寡?” 没有立刻提出放弃或支援,先问邯郸赵能撑多久,成为一国之君至少有点能守成的样子了。 邯郸赵有多少军队?要是换作其他人或许答不出来,一直在“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吕武即便没有精确数字,怎么也能讲出一个大概。 “约有三‘师’。”吕武说道。 一个邯郸赵就有三个“师”的兵力?要看他们憋了多久,面临生死存亡的阶段又肯多么不计代价去拼命。 吕阳的媵之一有来自邯郸赵的女人,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比如能不能让有邯郸赵血缘的子嗣玩一手“取而代之”。 “父上,大汉如今首重乃是经营得自韩氏之地,进而取范氏之土。荀攻‘邯郸’或可坐视,缓和荀氏,不至乱我东出大局?”吕阳说得小心翼翼。 第823章:急君父之所急 位处太行山以东的“邯郸”不但是一座坚城,它还具有山川地势之利。 邯郸赵经营了“邯郸”近百年之久,从赵旃到目前的赵胜虽然对赵氏大宗薄情寡义,两父子对内则是极尽笼络,打造了一个犹如铁桶一般的邯郸赵氏。 恰恰是因为邯郸赵内部太过于稳定,导致很喜欢先跟人交朋友再尝试吞并的吕武及时停止对邯郸赵的相关行动,转为提供方便以及其它方面有限的支持。 中行吴想要拿下“邯郸”没有那么容易,只要邯郸赵内部没有出现大问题,哪怕目前的攻城器械已经更新换代,荀军对“邯郸”的城池攻坚战打起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攻克了。 当邯郸赵的使者来到“长安”求见,吕武第一时间进行了接见。 代表邯郸赵过来的使者叫赵琦,他是赵胜的第三个儿子。 取名叫“朔”、“武”、“琦”……等几个名字,一个大家族里面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会是这些名字,吕武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免疫力。 “拜见汉王。”赵琦看上去是一名英俊小伙,以外臣之礼见礼之后,又说道:“荀王无道,名曰为盟友解忧,实则行霸占之举,当为天下人公敌也。” 喊着帮盟友守城,干的是夺取城邑的事情,中行吴的这种做法的确遭到了天下人的诟病,甚至荀国内部都有不小的反对声音。 赵琦见吕武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说道:“汉王乃不朽人物,四晋无不期盼汉王重振霸业,邯郸赵亦然。” 求援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有点不切实际了。 随着韩国名存实亡,谁还看不出原先从晋国脱离的诸侯有重新统一四晋的雄心呢? 当前汉国是原先四晋中看上去最为强大的一国,只是汉国跟楚国的纠扯比较多,使人难以判断汉国能拿出多少力量来完成四晋归一。 荀国当然也不弱小,尤其中行吴还说服了齐国、鲁国、曹国等诸侯停战,弄得好像荀国能拿出全部的力量来跟汉国较量,甚至有可能跟齐国结盟共同对付汉国,使得荀国和汉国的实力对比好像差距不是那么大了。 楚国连续多次败在汉国手里,以楚人的性格绝对思思念念想要报仇。所以哪怕熊围派出使节团到汉国商议停战,天下诸侯依然不相信楚国会忘记先王死于与汉军的交战之中,楚国必然不会真的跟汉国存在什么和平。 按照大多数诸侯的猜测,得位不正的熊围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和清洗内部,一旦熊围解决了内部的麻烦就会立刻对范国动手,到时候汉国即便不救范国,等待范国完蛋之后,楚国毫无疑问会对汉国开战。 大家已经将楚国安排得明明白白,有诸侯想着给楚国添堵,或是做实际行动干扰楚国吗?想要那么干的诸侯实力不够,有点实力的诸侯则是有自己要干的事情。 当前进入到大争之世已经成为诸侯间的一种共识,他们不是忙着自保,便是想要图强,导致更愿意站在旁边看别的诸侯打生打死损耗实力,一个个就想着要当那个“渔翁”了。 赵琦说了很多,包括邯郸赵愿意投奔汉国,开出了符合自己底线的价码,得到的是吕武不咸不淡的一句“容寡人思量”就再没有其它话了。 没有收获的赵琦很心焦,不顾外交礼节立刻求见吕阳,想从吕阳这里影响吕武,进而使汉国出兵援救邯郸赵。 “实非不为,乃无以为之。”吕阳接见了赵琦,面对嚎啕大哭的求援显得很是无奈。 赵琦说道:“荀王以大兵攻我,如若‘邯郸’城破,我家绝无幸存可能。我家若亡,荀王便再无忧,于汉亦为险也。如今援我实为汉之利,有我家牵制荀王麾下六万兵马,汉军破‘壶口’便可与我家合兵歼灭荀军主力,怎可失此四晋归一绝佳时机?” 汉国想打荀国只有“壶口”那边的路线吗?肯定不是的呀! 赵琦只是站在邯郸赵的角度,讲一些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 对,没错,要是汉军能攻下“壶口”再去援救“邯郸”,确实有可能跟邯郸赵联合起来歼灭六万荀军,只是“壶口”有那么好打吗? 目前“虎牢”被汉国控制住,等于范国北境的城邑遭到威慑,汉军在范国境内可以畅行无阻。 如果汉国想要歼灭荀军主力,不是非要攻克“壶口”,还能借道范国走大河沿线,到时候先威逼荀国都城“沫”,有很大的几率让攻打“邯郸”的荀军回撤援救“沫”,再使汉军寻找机会歼灭,远比先攻打“壶口”再去“邯郸”面临可能出现的三面夹击要安全多了。 这个要从地形说起,“邯郸”的西边是太行山,荀国在太行山修建了“壶口”这个关隘;然后“邯郸”的东边是大河,北边是沼泽遍地的“甲氏”,南边则是一片平原。 在那种地形之下,汉军攻克“壶口”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得胜再进军到“邯郸”必然成为疲惫之师。 到了“邯郸”的汉军,他们会在跟荀军主力对上,荀国还能从“邯郸”的东面和南面调兵,那么抵达“邯郸”的汉军也就有可能陷入遭到三面合围的窘境。 所以了,到时候是荀军被歼灭,还是汉军被歼灭,着实有点不太好说。 另外一个,邯郸赵一直以来的风评非常差劲,他们背叛赵氏主宗并未能够洗白,后来面对晋国一再变动也无动于衷,明明能够及早加入到吕武的事业却刻意避开,谁能保证赵胜会不会玩一手与中行吴合谋或进行交易,把汉军给卖了呢? 赵琦再一次带着失望离开了。 “大汉如今首要乃是休养生息,与外邦交勾连,怎可吞韩便再有出大兵举动,哪怕用兵还有比吞并范国更合适的对象吗?”这是吕阳自己的想法。 上一次,吕阳跟吕武聊到汉国的未来,提到可以找机会把范国吞了,面对的是吕武似笑非笑的回应。 那么一件事情让吕阳认为自己看待事情还是太简单,不断思考自己的那位父亲到底有什么想法。 “公子,王上当前专注‘长渠’之事。”虞平提醒道。 虞平是虞显的儿子,很早就送来汉国,当前是吕阳的“仆”,也就是负责太子出行车马的一个职位。 吕阳当然知道“长渠”的重要性,说道:“正因如此,诸侯安能使我如意?” 他有自己的一众属僚,就是被“流放”五年的时间,太子臣属也跟着在外流浪了五年,尽管在内没有能够经营其它,倒是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一身武士打扮的人叫葛康,他是葛存的嫡长子,任中盾,也就是太子内卫官。 吕阳回到汉国,除非吕武要废了他的太子位,要不然该给的待遇肯定要给。 所以,吕阳的一众属僚,他们是什么职位,回到“长安”之后在很短的时间内都配齐了。 因为有被“流放”的经历,不止吕阳回国之后想要有所表现,太子所属也有着很强的紧迫感,一致认为应该对国家起到作用,能够立功当然最好了。 他们只是“预备役”而已,实际能干的事情太少,建言、纳言也就成了立功的渠道了呗。 “公子,不若向王上请命往‘高陵’督建长渠?”虞平提议。 君王不是重视“长渠”吗?太子很懂事的急君父所急,肯定能加分的。 葛康却是说道:“我等前往或有夺功之嫌?再则言,长渠按部就班即可,岂能显我等本事?” 宋豪颔首,说道:“大军征战‘汉中’,有窥探蜀地之意。大汉极重军功,公子若有所为,臣以为请命往‘汉中’方是首选。” 这个宋豪是宋彬的二子,他的大哥早逝之后,成为顺位继承人,在太子这边担任卫率,也就是太子卫队指挥官。 军功这玩意?吕阳并不缺。 尽管只是名义上,吕阳还是主持吞并秦国的人,后来也在征战义渠和乌氏一再立功。 只是吧,有那么一个成语叫“时过境迁”,五年的流放在外让很多事情在人们心中变淡,再则以前的功劳其实都是吕武安排得妥妥当当,让吕阳去当那个“摘桃子”的人罢了。 现在肯定没有“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一些该有的觉悟,到了一定身份地位则是一定要有。 吕阳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我去求见父上。” 众太子属僚赶紧慎重其事地站起来,齐刷刷对吕阳行礼,盼着能够马到功成。 正在接见楚国公子罢敌的吕武得到请示,想了想让吕阳过来。 楚国的使节团抵达“长安”已经有一段时日,早先与之接洽的是太行令梁兴。 这个也是一种必然步骤,汉国需要先搞清楚公子罢敌的来意,双方先将该谈的事情取得共识,再让一国之君出面来最终敲定。 “公子有往‘姑苏’经历?”公子罢敌好奇地问了吕阳一句。 所以吧,吕阳遭到流放,其他诸侯国不太好说,楚国好像知道那么一回事,并且还对吕阳的行踪保持关注,只是没有针对性做点什么。 那个“姑苏”在五湖东面,是一座位于“吴”西边的山。 当地算是吴国的腹心之地,目前却是被楚国控制了。 吕阳去那边为的是了解楚国对吴国的军事行动进展,无法看到太高层面的东西,了解到的事情却是不少。 公子罢敌得到回应,又问道:“如公子所言,吴人还有复来可能?” 如果没有意外,等待熊围将局势稳定下来,公子罢敌就会成为楚国的核心高层之一。 吕武已经跟公子罢敌谈得差不多,有吕阳过来求见,索性也就让吕阳和公子罢敌有交流的机会。 按照楚国对外宣布的消息,吴国算是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只不过并非灭亡在楚国手里,他们的说法是最后一任吴王季札被越国戕害,导致了吴国的灭亡。 季札的的确确也是死于越王夫谭的加害之下,问题是吴国十分之七的疆域落到楚国口袋里,有大约十分之二遭到越国侵占,剩下的十分之一变成三不管地带。 目前还有大批的吴人不愿意接受亡国的事实,他们反抗楚国和越国的统治,另有余眛的儿子僚带着吴国的残兵败将去了泗水一带苟延残喘,得到钟吾国和淮夷国的暗中庇护。 吕阳说道:“吴人愚昧、好斗、无信,公子想必尽知?” 以当前的时代来说,那么描述吴人还真不是贬低,就是讲得太绝对了一些,锅需要国家统治阶层去背。 公子罢敌对吕阳那么定义吴人肯定接受,说道:“公子实熟吴人秉性。” 换种角度,他们其实很羡慕吴人对吴国的忠诚,家国沦陷之后依然反抗不止,很希望自己治下的黎庶也能像吴人那样。 所以,同样的一件事情,站在各自的角度也就有了两面性啦。 “依我所见,吴僚怎会坐视,必有复土决心;越亦非易与之辈,可联吴抗楚,复扣押延陵季子加以戕害,垂涎吴土之意昭然,岂会坐视吴土归楚?”吕阳说道。 当前楚国和越国的关系并不好,随着吴国的疆土沦陷之后,楚国和越国的摩擦日益增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大战。 原本楚国已经觉得吴国够不讲规矩,等楚国对上了越国才知道什么叫根本没有规矩。 楚国正在开发“鸠兹”,想要开垦出一个产粮地。 公子罢敌跟自己的兄长公子禄书信往来间,没少从公子禄那里看到抱怨,说是原本就遭到吴人的袭扰,连带也出现了越人的身影。 楚国开发“鸠兹”面临麻烦的事情,公子罢敌当然不会跟吕阳提起,既然吕阳提到了越国对楚国的威胁,多多少少也就抱怨起了越人更加无耻的一些行为。 见完了公子罢敌的吕阳再次找到老父亲。 “父上,楚国内部未净,复有吴、越之扰,范将有喘息之机,韩、郑亦有变局。”吕阳停下来小心翼翼观察一下老父亲的态度,看不出什么,非常犹豫要不要提出想去‘汉中’那边主持征讨蜀地的事情。 第824章:爷孙三代 公元前539年,荀王吴出兵攻打“邯郸”,派兵三万固守“壶口”关隘,做出了挑衅汉国的实际举动。 偏偏在诸侯以为汉国和荀国的大战无可避免时,汉国那边却是没有对荀国驻军“壶口”起什么太大反应,仅仅是派出军队屯驻“断道”。 在楚国使节团,邯郸赵使者到达“长安”之后,又有范国使节团和韩国使节团、郑国使节团、齐国……等等各国的使节团来到“长安”进行邦交。 局势变幻之下,那么多诸侯的使节团赶到“长安”拜见,一下子让汉人真正体会到自己的国家是何等的强大。 汉国强大吗?以疆域范围而言,汉国的疆域跟楚国其实是差不多的。 而汉国在西边和西北边其实有着大片的无人区,原秦国本身就没有多少城邑,吕武治下的城邑相当部分是自建,再来就是从魏氏、韩氏两个家族获得。 楚国则是吞并了陈国、蔡国、沈国和占了吴国的疆域,狠狠地增加了一批城邑,要不然楚国原先人口的数量或许不少,城邑方面的数量远比中原列国要少得多了。 “楚扩张迅猛,远比我内患多也。”吕武在给自己的长孙上课。 吕武的孙子挺多,长孙肯定是吕阳的嫡长子,他的名字还是吕武亲自取的,叫政。 现在取名字还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一般不带什么特殊含义。 吕武给自己的长孙取名叫吕政,多少有点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完成大一统,寄望于孙子辈的意思。 今年吕政十五岁,小小年纪的个头已经有一米七,身板倒是还没有彻底长开,看不到什么虎背熊腰。 “陈、蔡、沈皆为无志之人,唯吴人可期。”吕政说道。 吕武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那可不是嘛! 陈国、蔡国和沈国的灭国过程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高层甘愿让楚国一再渗透和控制,后来更是水花没有渐起半滴,乃至于水面没有半点涟漪,有那么点悄声无息又风平浪静就亡国了。 吴国是因为战败导致疆域沦陷,他们的高层用三位国君的性命来作为反抗的代价,黎庶不太好说是爱戴吴国公室,还是楚国将吴人逼得太狠或杀得太狠,反正吴人对楚国的统治根本就不接受,长久以来一直在反抗楚国的统治。 吕武觉得对吕阳的教育有点失败,主要是吕武在阴氏崛起之初太过于忙碌,几乎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吕阳进行悉心教导,后来想要深度教育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事实上不就是那样吗?第一代因为要打拼事业的关系,有多少空闲的时间能够陪伴家人,哪怕有时间也是在进行诸多算计,很难有过多的精力用在家人身上。 所以了,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他们的事业除非是用躺赢的方式获得,不然对第二代的教育一般会比较缺失,继承人到底怎么样就看开国之君托付的老师怎么教育了。 一般情况下,开国之君对继承人都不会感到满意,又迫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易储,搞得自己满心郁闷,带着忧虑给入了土。 吕武事业稳定下来,重新教育吕阳没有获得成功,选择将吕政给带在身边,然后干脆将吕阳流放了。 “我会不会成为老朱第二,吕政成为建文第二?”吕武其实有过相关的担忧。 什么意思? 细细品下来可以解读为吕武的心肠有点狠,一旦觉得吕阳不适合继承大统会下狠手,把国家交到吕政手上。 为什么不是选择其他子嗣?承前启后的道理摆在那啊! “祖父,吴君率臣民客居于淮南,可要遣人往而勾连?”吕政问道。 这个可以有。 其实也不用吕政讲出来。 吕武才不会放过给楚国找不痛快的机会,并且哪怕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 吴僚跟楚国有国仇家恨,天然上就是楚国的死敌,只是他手中的实力太过于弱小了。 “政儿以为当如何行事?”吕武问道。 吕政几乎连想都没有想,说道:“祖父可支应财货、兵甲,使吴僚有谋夺钟吾国、淮夷国之实力。如吴僚夺两国城邑、口众,与楚可持久而战。” 啊? 谁教的! 办事手法这么狠。 吕武却是露出了老怀大慰的表情,看吕政的眼眸满满都是宠溺。 现在让吴僚南下谋夺光复吴国的失地,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显得极为不现实。 战败逃奔的吴国君臣得到钟吾国和淮夷国的庇护,他们会干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吗? 那可是吴国的高层,根本不用汉国去建议或提醒,哪怕吴国没有得到来自汉国各方面的支持,他们一样会将目光盯上钟吾国和淮夷国,朝思暮想吞掉两个恩人来壮大自己。 钟吾国和淮夷国为什么要庇护吴国君臣?不是他们有多么同情吴僚等君臣,其实也是想要让吴僚继续找楚国的不痛快。 大家都有自己的盘算,又是上升到了国家的层次,尔虞我诈这种事情就不要简单的用对与错来衡量了。 现实就是这样,人可以分好人和坏人,国家只看需要来决定采取什么立场。在国家与国家的交往层面夹带私人感情,事实上才是一种最大的错误。 吕武一再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为朱元璋第二,吕政得到朱允炆的下场,在吕政提出那个建议之后,思考道:“能不能让吕政出使吴庭?” 如果说吕阳岁数很小的时候就承担起一些重任,先是去北疆带兵和治理地方,后来又到秦国主持吞并事宜,那么吕政到了十五岁一直都是处在被严密保护和悉心照料的环境之中。 “太子仅是外出五年,回来之后有诸多的改变,不排除是刻意装给我看。老子能装,儿子也能装,政儿可千万不要在我面前装,真正到了任事的时候各种废物啊!”吕武想着,心里不免会出现焦虑。 以为朱允炆之后,老朱一家子就没有演帝了吗? 老朱家的演帝简直不要太多,朱允炆在朱元璋面前装,后面轮到朱瞻基在朱棣面前装,看着好像都挺牛逼,轮到当家作主立刻露馅啦!前面是孙子装给爷爷看,后面轮到皇帝装给朝臣看,没点演技可是要落水而亡的。 吕武一瞬间想到了许多。 不都说以史为鉴吗?吕武觉得不能再让吕政泡在蜜罐之中,光是进行教育还要有所实践,再则十五岁在当今年头,又是生长在统治阶层的家庭,真心不能算孩子了。 吕武看着吕政,笑眯眯说道:“政儿既有此建言,可想往淮南,亲自成事?” “可、可行?”吕政看上去充满了惊喜,只是或多或少有一些自我怀疑,深呼吸一口气,稳定好情绪,才一脸坚定地说道:“孙儿必不使祖父失望!” 少年郎想做事,又害怕无法将事情办好,其实是太正常不过了。 另外,吕政第一次得到办大事的机会,心情紧张乃至于情绪有点失控,只要不变得脑袋空空就好。 吕武怎么都能算阅人无数,还有着非常复杂的人生经验,哪能不将吕政的心态看得清清楚楚呢? 他说道:“政儿可先一一写下,先予祖父掌掌眼。” 隔辈亲?有一点。 更多的是身为一国之君在担忧国家的未来。 说到底,吕政也就是一个少年而已,有了任务就顾不得其它,兴匆匆从吕武这里离开,要好好研究淮南之行了。 结果是吕阳某天夜里回到自己的寝宫,一问吕政今天的事情,又问人在哪里,又是在做些什么,听到吕政召集了一大帮小伙伴来“未央宫”,一批半大不小的孩子在研究怎么去淮南,听得有些呆住。 目前当然没有“淮南”这个地名,又或者说这个地名只存在于汉国,一样的土地在其它列国有别的名字。 葛康作为中盾负责太子内卫,必然需要掌握太子“势力范围”内的各项动静。 当前,汉国的王室成员,除了一些早早就分封出去的成员,岁数小的二代,吕阳这一支的三代,皆是住在“未央宫”这边。 所以“未央宫”并不是单独一座宫殿,它是一座宫阙,有着数量相当多的宫殿。 “臣闻公孙政得令出使吴国……”葛康话说到这里就被截断了。 “甚!?”吕阳先是错愕,随后有了怒意,又给硬生生将怒意吞了回去,脸色却是不免有些难看,问道:“何人所言,我怎不知?”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了。 在五年前,吕阳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点夸张,作为二代中的绝对焦点则是必然。 那种环境之下,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不往死里巴结吕阳呢? 后来,吕武让吕阳外出游历,说是游历,解读为遭到流放也不是不行,众臣以及各地贵族没有胆子落井下石,不想惹上麻烦还不懂敬而远之吗? 现在吕阳是回来了,太子的位置也没有被撸掉,只要有了遭到流放的经历,再有多种层面或明或暗的警告,中低层不知道的事情太多,高层又有谁敢往吕阳身上靠? 他们哪怕是没有恶意,管好嘴巴总是该懂得,也就让吕阳有些消息闭塞了。 “淮南?”吕阳当然知道那里的局势,马上也就想到了汉国对淮南有动作是为了什么,低低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等游历时长,于外经验充足,你选人往政儿处,务必悉心照料,若有差池,勿谓言之不预。” 能给吕政下达指示的还有谁,除了吕阳这个爹,只剩下吕武这位爷爷了。 葛康懂了。 只是派人不需要警告,再则如果是君王下达命令,压根就不用太子再安排人手。 既然太子要照顾自己的儿子,怎么样才能表达出足够的关心,只有葛康这个中盾,又或是宋豪那个卫率亲自出马,才能充分表现出重视。 只是有一点让葛康着实思绪迷惘,什么时候君王开始对太子感到不满意,又是因为什么而不满意太子,闹到王室一家子的相处关系开始变得这么复杂。 “父亲,吴人无信,政儿往而亲去,是否不妥?”吕阳本来已经躺下,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清楚吕武没有那么早睡,尝试请见得到接见,第一句话就讲得有些冲。 年纪小的时候不用说,哪个孩子还不是父母的宝?渐渐长大相处的方式会慢慢出现改变。这也是吕阳自从流放归来,第一次明确表达出要违逆吕武的态度。 吕武没睡是在查看淮南的山川地势,然后让人搬来了关于钟吾国、淮夷国以及吴国的情报。 得到接见的吕阳一进屋就看到吕武在干什么,知道应该怎么来展现自己的态度了。 吕武的视线从文牍转到吕阳脸上,沉着一张脸,问道:“因何不妥?” 换作是没有得到流放的经历,吕阳才不会害怕吕武,一些该讲或不该讲的话,从来都没有什么心里忌讳。 时至今日,吕阳多少想明白吕武为什么会不满意自己,只是父子俩的相处方式不可能再像从前。 “政儿并无理事经历,亦无曾经踏足远门,任事便担当邦交要务,事关牵制楚国,吴国君臣并无信义、道德,欲行钟吾、淮夷存亡大事,托付政儿,是否担子……过重?”吕阳现在就是跟吕武在以理据争。 吕武对吕阳能将事情琢磨明白并没有感到意外。 无论吕阳是不是表现出残暴和缺乏耐心的缺点,说到底他没有缺了吕武该给的教导,连这点眼光都没有的话,就不是汉氏子姓的一员,对不起汉国太子的这个身份。 吕武心里想什么,有什么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还是沉着一张脸,问道:“接见列国使节,无甚禀告与我?” 汉国的一国之君没有亲自出马,接待列国的事情是由吕阳和梁兴在主持。 汉国讲究在其位谋其政,哪怕吕阳是主事者之一,说到底太子的身份也就那样,甚至比其它大臣在面对君王时还要难以自处,一个操作不当就不止尴尬那么简单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子看儿子不顺眼,明明该由太行令梁兴干的活,老子拿来当做教训儿子的借口? 尽管是有些年纪了,吕阳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委屈从心底深处泛出来,怀疑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父亲能对自己这样。 第825章:痛失栋梁 母亲可能会永远宠溺儿子。 父亲会在儿子小的时候各种疼爱,随着儿子越长越大则是会变得逐渐严格。 吕阳自己已经是多个孩子的父亲,没有道理不明白作为一名父亲的责任。 当父亲的为什么会随着孩子的年龄增涨而变得越加严格?无非就是希望子嗣不要一直幼稚,能够成长起来担负属于自己的责任,慢慢变成一名能够自立乃至于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这个世界对男性历来就是充满了各种恶意,他们也不能允许自己永远幼稚,免得在这个需要付出的世界活得窝囊。 五年被流放的时间不是没有让吕阳得到成长,成长肯定是有了,只是未必全是好的。 “汉氏子姓的一切全是来自父亲的奋斗,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之比拟。我虽然是太子,并无实际权柄……”吕阳的心思变得越来越沉重,今天要不是为了嫡长子的安全问题,诸多境遇下哪敢违逆自己的那一位父亲。 汉国从上到下,谁不知道国家的成长到成为当世一霸,全部是来自吕武的谋划? 贵族的利益遭到损害,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要反抗,一些念头刚升起来就被自己掐灭了。 触摸到贵族门槛的阶层,换作是在老旧时代,他们不过是贵族的附庸,处在一种贵族可以任意生杀予夺的环境之中。后来汉国执行新制度才给了他们独立自主的空间,上升渠道不再被头顶贵族死死拿捏住,变成了国家监督下一种相对公平的竞争之下。 黎庶得到来自汉氏子姓的恩惠多不胜数,仅仅是被打开了明确的上升渠道,恩情方面就是比山还重,不要说还有其它各种实惠了。 人们其实是在一种无意识的情况下遭到改变,等待发现社会规则出现变化,他们才恍然大悟地知道原来生存规则已经不一样了。 变法嘛,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湿润无声完成变革才是变法的最高境界,仅是这点吕武就足以青史留名。 新的变化对有些人是好事,肯定也侵占了某些人的利益。 不管是得到好处,还是利益遭受损害,往往是他们察觉到变化,接受或反对已经形成定局,真要做点什么绝对是入土下场。 当然了,吕武从来不指望“士”阶层和普通黎庶对自己的感恩戴德能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 说白了,目前或许有模糊的国家意识,民族意识什么的则是空白。 所以,吕武有意加强中枢权威,一直以来也在那么做,主要是清楚先搞个人崇拜比较容易,集体意识能够发挥作用,要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了。 在这种现状下,贵族阶层依然掌握着社会话语权,他们成为一盘散沙也就那样,一旦勾连起来则是能够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某天,吕武接到了汇报,听后先是一愣,表情复杂地问道:“国尉卧床不起?” 汉国的国尉是解朔,前几天还正常参加朝会,没有几天过去就卧床不起了? 不过,老人家的身体很不好说,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倒下,说实话不会令人感到太过于意外。 解朔今年七十一岁,以当前年代的条件而言,无疑是非常高寿了。 国尉病了?吕武可去可不去,还是选择前往看望。 “我跟解朔认识多久了?好像有近三十五年……”吕武不是骑马,更不是坐轿子,乘坐马车来到解府。 事先已经有谒者前来通知,解氏在家的男性族人都到大门外等待,为首的是解朔的孙子解平。 解朔的长子解武英年病亡,解武其实有不少兄弟,源于解武病亡时解平已经十三岁,解朔并没有让解氏的继承人的位置落到二代身上,解平成了名正言顺的解氏家主未来继承人。 当前解平二十七岁,履历方面有点复杂,去过汉国边疆当过县长,有到边军当过尉,然后吕武考虑到解朔年纪有点大了给调回来。 吕武没有让解平去当太子的属僚,安排了一个玄武尉的职位。 那个玄武尉其实就是个城门尉,以汉国的制度绝对不是什么小官,管着一千五百的宿卫部队呢。 不要看只是一个“旅”,要看这个“旅”驻扎在哪里,又是担负着什么样的责任。 作为汉国都城的“长安”有十二个城门,每一个城门都有一名城门尉,解平是唯二以大门大户继承人身份担任城门尉的人,另一个是霍擅的儿子霍青担任朱雀尉,其余城门尉则是吕武提拔于微末的小家小户。 要不是以前参加纳赋有门槛,吕武其实更想提拔一些从真正底层一路立功上来的人担任城门尉,可惜的是春秋时代并非人人够资格上战场立功。 汉国立国的时间才六年,新制度的执行也就五年,哪怕是一再对外用兵,还是不足以让一些真正底层的人升上来。 吕武下车。 等待迎接的解氏一干人等并没有跪地迎接,由解平带头行弯腰鞠躬礼。 “王上,家祖……去了。”解平在哽咽。 什么!? 刚传出卧床不起的消息,那么快就过世了??? 解氏族人没有披麻戴孝,并不是来不及,纯粹是大臣过世举哀需要先禀告君王。 “惜哉!失我栋梁!”吕武不可能哭,脸上的悲切则是无比真实。 自从解朔带着解氏靠拢向吕武,一开始双方或许还会有点掰腕子,慢慢解氏成了吕武最忠实的拥趸,无论是担任卿位,还是放弃卿位,又或是做其它什么事情,皆是无条件配合的态度。 所以,吕武不想汉国有大贵族,尤其是那种拥有多个城邑作为封地,有着几十万人口,还能征召出一支三个“师”兵力的家族,一再掐熄对解氏动手的欲望,想着君臣能够有一个善始善终的结果。 手里有权、有钱、有兵的解朔不改初衷,长久以来还是对吕武保持无条件的配合。 现在解朔去了。 吕武进入府中,来到大堂看着已经死去并变得冰冷的解朔。 人老了就会出现老人斑,人死了那些老人斑会最先变得乌青,慢慢全身也会显出一种青色,并且因为血液不再循环导致遗体变得僵硬。 所以了,战场上的尸体只要超过两个小时不去处理,两个小时之后再去处理就跟抬木头那般,才不会是抬着依然有软度,会是那种从躯干到四肢全部硬邦邦的状况。 尸体要是放上两天,烧起来的速度极快,甚至尸体还会发生爆炸! 战争处理尸体,为什么都是挖坑给埋了?其实就是不能轻易烧,要不然就会看到尸体一再“诈尸”,那是刚烧的时候脊柱的筋会聚到一起,尸体会坐起来一下,会把活人吓死的! 吕武的悲痛真实不虚,视线从解朔的尸体转到解平身上…… 第826章:一人死,多事生 随着年龄的渐长,越来越多熟悉的人离世,将会变成一件需要慢慢习惯的事情。 吕武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其实感性的人也干不成大事,只是非感性不代表冷血,熟悉的人永远离去了,一时的哀痛肯定是会有的。 “丧事若有需,皆可告于太子。”吕武哪怕感念解朔的功劳,不能无功而加爵于解平,后续官职的提升则是需要办的。 毕竟,解朔哪怕没有大功劳,跟随吕武长达三十多年也有苦劳。 再则,汉氏子姓需要一个榜样,解氏无疑非常合适。 为什么让太子吕阳来负责帮忙办理解朔的丧事,不是吕武自己出马呢?只因为吕武是君王。 作为君王的吕武亲自出马操办解朔的丧事,情谊方面倒是到了顶,对解氏则会是一种烈火烹油。 如果吕武想要折腾解氏,倒是能亲自参与到解朔的丧事中。 到时候不管解平是因为恩出于上变得骄纵跋扈,还是众人看到吕武对解氏的重视而去捧着,反正并不是一件好事。 由吕阳帮解平就显得很合适,充分展现出了汉氏子姓的重情重义,规格上也不超过,还表达出了一种解氏仍然有美好未来的态度。 至于说给予解朔“国葬”待遇什么的?当前年头这种事情可不能乱玩,显得荒唐无比的同时,完全是在逼解氏下一刻就造反。 国尉去世,不是大朝会和小朝会的时间,重臣依然齐聚建章宫。他们开完会,该去凭吊解朔了。 “解武子去后,何人可为国尉?”吕武问道。 没错,解朔也是够资格获得谥号的,得到了“武”这个谥号。人们从今以后提到解朔,带着尊重的称呼就会叫解武子。 汉国的国尉相当于后世的总参谋长,还是武将第一人,地位方面很显赫。 众臣下意识看向宋彬。 国尉是总参谋长,不实际带兵,国家肯定需要带兵将领的呀。 宋彬担任上将军就是一个带兵将领的头牌,以汉国制度来排名,地位在国尉之下顺位。 以前……也就是晋国的卿位制度变更,一般是上一级的“将”或“佐”死了,由下一级的在任者顶上。说白了就是一种顺位递补制。 汉国建立的时间只有六年,解朔是第一名在任上过世的重臣。 新任国尉怎么安排,也许会成为一种“祖制”之类的玩意,再成为后面来安排缺失职位的规则。 吕武希望“顺位递补制”在汉国出现吗?除了王位的继承之外,不可能让官职的变动出现那样的情况。 某一方面来说,没人提出让解平担任国尉,也就是父死子继那一套,其实已经很不春秋了。 春秋讲的就是老父亲担任什么职位(爵位),儿子就会全面继承,还是那种不看儿子能力到底能不能胜任的情况,反正父亲死了儿子就是必须顶上。 “王上。”宋彬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行礼之后说道:“右相可胜任。” 汉国的右相是崔杼。 在这个贵族皆是允文允武的时代,能操持政务就会管理军务,偏科的情况不可避免,只是一般不会太严重。 崔杼比较明显的一个愣神。他着实没有想到会得到宋彬的推荐,回过神来并没有拒绝,反而是产生了期待。 现在这么个年头,大争之世的局面之下,操持民事政务就是一种干苦活累活的工作,涉及到军务则是各种高大上。 现实也是那样,扯到军事会更有存在感,因缘际会建立功劳也比较快捷。 当然,涉及到军事的风险会更大。只是对于曾经的晋国和现在的汉国来说,能管军事就没有贵族愿意完全扑在民事政务上面。 随后,葛存、梁兴、茅坪、卫睿等重臣,他们不是沉默,便是开口赞同,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王上,臣愿担此重任。”崔杼也进行了自荐。 不要以为国尉没有带兵作战的权力,权柄方面就是很小。 实际上,国尉担负全国的训练督导,外出征战汉军攻打哪里,打到什么程度,战后的军功核实与评定,都是属于这个职位的权利范围。 吕武没有立刻确认国尉的人选,问道:“如右相离职,何人担任右相?” 看吧,一名重臣离世,国家就可能出现多个职位的变动。 这一次没有人开口。 文职的官员需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巴望一下右相的位置,没有希望的话谁担任右相对自己最有利。他们要是真的有那样的想法,初始的“官僚主义”其实也就在汉国出现了。 所谓的“官僚主义”当然是负面性质,与春秋的规则相比较却是一种进步。 毕竟,以前是父死子继的玩法,换成了变动方式,说成是一种社会体系的进步并没有什么错。 吕武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同时也不是理想主义者。他从来不认为世界将以自己的意识而运行,遇到了需要扭转观念的时候从不避讳,发现事不可为也不会干撞得头破血流还不及时醒悟的蠢事。 所以在发现一代人完成大一统或许不可行之后,吕武开始为国家的未来而铺路,不单单是继位之君的培养方面,怎么来保证汉国能够有效运转也是相当重要。 “寡人已命孙林父撤出荀国,待孙林父来汉,使之担任右相可也。”吕武说道。 对这件事情,事先知情的人并不多,导致大多数人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本来吧?吕武想要孙林父在未来汉国对付荀国时出力,荀国那边的一系列动作有点凶猛,大有孙林父不识相,荀国解决完邯郸赵就要动手的架势。 孙林父一再恳求吕武能够接纳,后面吕武仔细思考一番决定让孙林父撤出荀国,并且也跟中行吴进行了私下的交易。 交易内容就是汉国不干涉荀国对付邯郸赵,荀国付出的代价是对孙氏以及一些要到汉国的家族放行。 其实吕武也能让孙林父带着一帮卫国原先的贵族起事,只是汉国在等“长渠”修完,暂时没有大举出兵,乃至于一打就是打“四晋归一”的战争,他们有很大的几率会成为一次性的消耗品。 在败坏人品与当一名信守承诺的君王上面,吕武的选择是后者,得到孙氏等家族给汉国增加人口等等,再留下一些“尾巴”在荀国,也就是干从明转暗的事业。 汉国什么时候会对荀国开战?当然是等“长渠”修好。 那么,荀国以及其它国家,他们会等着汉国的“长渠”修好吗? 第827章:三年后,东出! 汉国修“长渠”的事情,哪怕各诸侯一开始不知情,后面肯定也会从各个渠道知晓消息,暂时看来并没有国家用实际行动去做些什么。 吕武一直在利用“超前”的思维欺负人,其中就包括修灌溉系统的大工程。 现在是几几年?时间已经来到公元前539年。 尽管列国已经发现很多事情发生改变,思维方面其实还是存在没有跟上时代的状况,没有太多的阴暗心理,即便有心理阴暗也缺乏行之有效的手段。 汉国修灌溉系统会有什么后续,不懂自然没有什么,懂的人怎么都懂。 那么懂得了的那一批人,他们有想过破坏或打断汉国的工程吗?或许十个人里面有三个想做但是无能为力;再有四个觉得战争只是军队间的较量,不应该涉及到其它;剩下的三个看明白了只想跟着干。 春秋时期列国一再开战,他们的交战仅限于军队,不会波及到黎庶,更不会刻意去破坏敌国的花花草草。 历史上的战国初期,列国尽管开始玩阴谋诡计,战争也不再是约个地方开打,只是依然保留战争不波及黎庶以及不破坏敌国民生的节操。 当然了,凡事都讲究一个无绝对,像是管夷吾作为诸夏第一个玩经济战的人,他就用经济的手段去打击敌国。 比较令人纳闷的是明明有管夷吾在前,后继却是没有人进行效仿,搞得需要到了战国中后期列国之间的竞争才会刻意去针对黎庶以及敌国的民生,其中以秦国做得最为彻底。 秦国在商鞅没有变法之前,他们外出征战的军队就有杀死或俘虏敌国黎庶的传统,并且还会故意破坏敌国的生产设施。他们那么干的时间节点是什么时候?是在公元前600年左右,针对的对象是当时还没有成为中原霸主的晋国。 到了商鞅变法之后,秦国有了军功爵制度,秦军出征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杀光交战区的人,还是那种不区分是敌军或黎庶的见到就杀死,拿他们的脑袋去报功。 所以了,军功爵的出现对于秦人来说是美事,对于其余列国来说则是天大的灾难了。这种灾难不单纯体现在双方将士的求战心态差距,死在秦军利器下的黎庶根本就是多不胜数! 汉国也有了军功爵制度,因为时代刚刚改变的关系,很多的恶果还没有显现出来,汉军征战“汉中”则是已经有了相关的苗头。 只是“汉中”那个地方有点复杂,当地的政权在架构上非常模糊,交战发生之后属于军民不分,导致吕武察觉到军队开始有杀死黎庶拿脑袋报功的例子,处置方面却是无从谈起。 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汉军在“汉中”遭到了抵抗,很多“汉中”原住民的男女老幼上一刻看似没有威胁,不久之后可能就操家伙袭击汉军,又或是干出投毒和其余破坏的事情。 中枢下令不得骚扰黎庶?捆起出征将士的双手,任由那些存在敌意的原住民去袭击和各种破坏吗??? 这种情况是汉国第一次遭遇到,有那么一个国家则是早就受够了。这个国家就是楚国。 楚国跟吴国打打停停,面对的就是很难区分敌人的局面,搞到后面楚军将所有吴人视为存在威胁的对象,大肆的杀戮肯定也就免不了,结果是让一些原本想要屈服楚国的吴人不得不进行反抗。 “孩儿愿往‘汉中’主持大局。”吕阳对这件事情已经拖了有些日子,他在解朔丧礼结束后正式提了出来。 各国之中仅有范国、荀国和名存实亡的韩国派人参加解朔的葬礼。这个也是应该的,中行吴和韩起有跟解朔共事的情谊在,范鞅的父亲士匄刚死没有多久也需要顾着点人情。 其余国家没有从官方形式上派人参加解朔的葬礼,纯粹是春秋时期在规格方面的限制。 春秋时期的列国之间只有一国之君薨逝才会互相派人凭吊,像是“臣下之臣”的层次则是没有那种规矩。 到了国家与国家之间会派队伍参加一国重臣的葬礼,需要到战国中期,也就是历经了近百年的混战,邦交层次一再发生改变之后了。 解朔的死不止是让汉国出现了高层的职位变动,负责谋划征战事宜的主官逝亡,影响到的还有汉国对外的征战。 目前由崔杼担任国尉,他在短暂的时间内难以理清的事务简直不要太多,导致的是一些征战缺失了计划性。 吕武盯着吕阳看了有一小会,看的吕阳心里产生了不安,才问道:“彼地反抗不止,太子如何处置?” 既然提出要去“汉中”的请求,吕阳肯定会事先了解“汉中”的情况,再与众属僚商议可行性方案。 吕阳说道:“臣以为可迁徙当地之人,攻下一地便迁徙一地,亦可差人告知出山便可往易于农耕之地栖息……” 一套又一套被吕阳讲出来,核心就是将“汉中”的当地人用各种手段迁徙走,再从汉国的其它区域转移人口到“汉中”定居。 吕武还以为吕阳会提出分化收买再消化的建议,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想道:“他还是没有改掉粗暴的性格,遇事缺了一些怀柔思维啊。” 单纯的暴力只会引发更多的暴力。 单纯的怀柔则是会令一些群体觉得软弱可欺。 吕武耐心听吕阳讲完,说道:“太子岂不知刚柔并济之道?” 吕阳答道:“彼不知我,我欲谋划蜀,无甚时日耗费。” 好像也是呀! 刚柔并济需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还不一定能够取得什么成效。 汉国要在大举东出之前拿下“汉中”、“巴”地和“蜀”,没有几十年的事情去进行操作,一味的强硬变成了最能节省时间的手段。 吕武又问道:“太子欲将迁徙往何处?” 吕阳答道:“臣以为彼为奴,可赏赐于有功将士,余者国属。” 哦,原来不管是使用武力抓捕,还是骗出来,反正那些人都会成为奴隶,不是要迁徙到一个集中的地方让他们过日子? 单纯从手段上来看简直是残暴到没边了,根据汉国当前的形式来看则是最为快捷有效的处理方式。 会不会逼“汉中”当地的全部人反抗汉军?当前的情况是,现身的汉中人几乎全是汉军的敌人,没有出现的汉中人跟不存在没区别。所以吕阳的处置看似粗暴,实际上是最为符合汉国当前需要的策略。 如果吕阳想要将“汉中”的当地人迁徙再集中安置,作为君王和父亲的吕武会感到无比失望。 认清的确应该快刀斩乱麻的吕武心态变得有些复杂,认识到吕阳越来越符合自己继承人该有的模样,一方面又会产生另外一些疑惑。 “为父予你三年。”吕武给三年的时间不管是处理好已经攻占的‘汉中’,还包括了吕阳夺取古蜀国的国祚。 吕阳得到能出战的机会,一脸自信地说道:“孩儿必不使父上失望!” 历史上司马错花了十个月的时间攻占巴蜀,前提是古蜀国和巴国早就有了长久消耗,并且还是古蜀国主动邀请秦军入蜀。 当前的年代,古蜀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们还没有完全消灭蜀地的敌人,实力未必比历史上司马错进军时期强多少。 吕武之所以给吕阳三年的时间,觉得吕阳发生了好的转变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因为时间提前,蜀地的交通远比司马错带着秦军攻略巴蜀更加糟糕,巴蜀的形势也是更加错综复杂,再来就是汉国动用的兵力更少了。 因为吞掉了韩国三分之二的疆域,使得汉国向东扩张了三百来里,原先的布局等于有了新变动。 目前汉国需要提防楚国可能出现的反扑,还要对荀国造成足够的压力,再来就是防止韩起狗急跳墙,更有范国的范鞅在选择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最多出动一个“军”征讨巴蜀已经达到极限。 攻占下的“汉中”已经有两个汉军“师”了,另外一个“师”则是在“天泽水池”的上游待命。 吕武赐予吕阳兵符和节牌,一个月后吕阳带着自己的属僚出发了。 那啥,三年后吕阳会不会玩一手带兵进京逼宫的戏码? 而在吕阳出发之前,作为三代的吕政也带着队伍东出。 在吕政出使吴僚的这一件事情上,吕阳多次表示担忧,还是没有能够让吕武改变主意。 第一次出使的吕政并不独要前往吴僚处,他将先去范国,再去荀国,然后才是前往吴僚所在的淮南。 这也是汉氏子姓第三代的首次亮相,吕政能取得成功固然可喜,没有什么成果也是在向诸侯昭告汉氏子姓的政权稳固。 什么意思?没有太特别的意思,吕武早就不是那个孤家寡人,国祚方面能够选择的继承人非常多,能够任事的子孙也是不少。 只是汉国跟其余国家真的很不一样,其余诸侯几乎全是公族政治,吕武对待自己的子嗣则是显得很不一样,把他们丢到中枢之外,压根就没有二代在中枢掌握权柄。 因为这一点,不少诸侯等着看吕武笑话,一些诸侯则是好像发现了强国的“密码”似得。 熊围就是有自己解读方式的诸侯之一,他看到汉国没有公族大肆掌权,国家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在发展壮大,得出一个公族是害虫,阻止中枢掌握更多人口和资源的结论。 在那种认知下,也是熊围面临的情况不一般,他在朝堂上展露出谋求变法的态度,不等公子罢敌从汉国归来,派出另一支使节团前往“长安”要获得汉国在楚国变法上的支持。 简而言之就是,熊围知道楚国跟汉国是一种竞争关系,然后他还是请求吕武能够派出人手指导楚国进行变法。 那种想法和做事手法很奇葩吗?一点也不呀。 反正熊围的做法在春秋以及战国阶段显得很正常,不止一名君王做过类似的事情,一开始跟异国借人,到后面从异国招揽人才,熊围只是第一个那么干的君王而已……好像也不对? 晋国还健在的时候,吴国就不止一次向晋国借人,晋国也真的派出人手帮助吴国发展。 所以,熊围并不是第一个向异国借人的一国之君,其实寿梦才是。存在区别的是吴国跟晋国属于是盟友的关系,楚国则跟汉国是一种竞争关系。 吕武并不知道熊围已经搞出骚操作,一些事态的改变让他需要新增一些职务。 汉国目前是一种三公九卿制和三省六部制的混合体系,庆幸于吕武早就在培养人才,不至于官职多了却出现空缺,存在后患的是在职官员超过八成不是贵族就是贵族的二代。 这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两汉时期的“寒门”谁不是家资富足,缺的不过是朝堂上的人脉罢了;哪怕到了有唐一代,当官的那些人,他们谁还不是先天上或后天抱大腿,一个个有着深厚背景;即便是号称只要读书就能当官的两宋,也不想一想能读书需要的前置条件,别拿一些极个例的事情说事,用“幸存者偏差”的那一套来忽悠人。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需要一件又一件慢慢办,吕武没有那个条件在短时间内消灭贵族,事实上贵族也不可能被消灭,没有明面的贵族,还能完全没有权贵? 吕武能用近三十年的时间在建国后有两成官职落在非贵族手里,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寡人欲增‘中郎将’一职,为上将军之下。”吕武承认自己又抄老刘家的作业了。 在吕武的计划中,除了中郎将之外,还有将军级别的军职。 汉国在未来会一再发生大战,新增军职是一种刚需的需求,以其到时候发现原有制度不顶用再干着急或是临时改变,不如事先就将一切安排妥当。 众臣没有多么诧异。 新增官职是吧?国家制度都是新的,搞出另外一些职位,有什么值得一惊一乍的。 随后,吕武让人公布了一些职位的调动。 核心高层的官职人选没有变动,军队的中上层则是一下子增多了五个,其中解平成“五官中郎将”了。 又双叒叕……抄老刘家作业啦! 军队结构出现改变,众臣好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一下子变得亢奋起来…… 第828章:汉王高义啊! 历史的进程一再证明了吕武的目光之长远,所作所为之睿智,再加上汉国蒸蒸日上,可以想象吕武的权威该有多么重。 只要汉国没有发生极大的失败,哪怕出现了一些意外,汉国的臣民绝对还是会对吕武有一种盲从的心理。 当前的时代讲究“祀”与“戎”的重要性,之所以是“祀”在前,主要是关乎到了周王室制定的宗法;“戎”与之并列则是关乎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在周王室制定的宗法依然行之有效之前,一国之君掌握“祀”与“戎”基本上也就稳了。 那么,目前周王室制定的宗法还有约束力吗?其实还是有的。 吕武、士匄和中行吴用功劳跟周天子交换了得爵立国的资本,哪怕干了实际分割晋国的事情,打从实际上并不能算是乱臣贼子,篡位之说更是无从谈起。 汉国吞并了秦国,范国吞并了郑国,荀国吞并了卫国?这些事情跟篡位没有关联,只是纯粹的列国兼并而已。 韩起有晋国公族的身份,哪怕韩氏一度淡化身为晋国公室的事实,既然是事实就无从否认而起,韩氏将曲沃一系踹下君位,哪怕是改了国号也仅是一种取而代之罢了。 毕竟,之前有过曲沃代翼,晋国原先也叫唐国,韩氏改为韩国又怎么地啦? 所以了,近百年内也就等于没有发生过篡位事件。 因为没有爆发过“大事件”对人们的思想造成毁灭性的冲击,以历史进程来说就是时局在往崩坏发展,周王室的一些制度远没有达到完全崩坏的程度。 拿那么一件事情来说,汉国现在完全有能力将周王室给灭了,真正展开军事行动,从出兵到灭亡周王室估计不用耗费超过三个月的时间,然而吕武从来没有想过付之行动。 现在把周王室灭掉是一件很不理智的行为,甚至会显得吕武很蠢。 列国都知道汉国要谋求四晋归一了,以当前的思维以及道德观念来讲,其实绝大多数人认为吕武想做的事情很合情合理,要是能够将姬彪重新扶上位的话,无疑吕武会成为一名可以与日月争辉的伟人。 当然,吕武毛病才重新将晋国建立起来,进行四晋归一则是不免需要借到姬彪的一些光环。 今天,吕武请来了姬彪,两人畅聊了一些往事,其余什么话题都没有提及。 吕武不止一次邀请姬彪,表现出了一种值得解读的善意。 这一些事情很快被汉国传播到列国,不出意外没有多久周天子就会派公卿到“长安”慰问姬彪,列国也会开始思考吕武那么对待姬彪想干什么。 吕武增加了“将军”和“中郎将”两个军职,下一步对常备军的数量进行了扩增,将原本一万五千数量增加到了三万。 这一个动作对于汉国群臣来说无疑是一个信号,再有吕武刻意亲善姬彪的行为,谁都明白汉军东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在这一种现状之下,作为范国正使的刘明频繁求见吕武,得到接见的次数却是不多。 一样是作为使节待在“长安”的韩无忌急到跳脚,很清楚光是用言语无法让汉国归还城邑,似乎汉国归还城邑的可能性也是极低,选择离开“长安”要赶往“沫”求见中行吴谈事情。 荀国的使节团在解朔丧礼结束后就已经离开“长安”归国。他们的这一举动只证明一件事情,也就是荀国知道跟汉国再无亲密可能,以其在汉国浪费时间,不如回国再奔走列国争取支持。 公元前539年在各国的频繁动作中离开,迎来了公元前538年的岁月。 年初,楚国新的使节团来到“长安”,随后公子罢敌求见吕武。 “汉国日强,我王实为羡慕,今命我求道于汉王。”公子罢敌进行了该有的礼节,又东拉西扯了一会,讲出了来意。 什么求道?不是要玩修仙,明白讲就是寻求汉国的支持,帮助楚国进行变法。 辛亏吕武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十年,不说是被完全同化,怎么都该懂得一些当代人的思维,听到公子罢敌的请求才没有觉得楚国上下都疯了。 “楚王欲变法,不知可有章程?”吕武问道。 近些年来寻求变法的国家相当多,实际展开变法的国家则是没有几个。 诸侯们已经明白不求变不行,有些诸侯尽管万分想要变法,可是受限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难以实施。 现在展开变法的国家有汉国、齐国和郑国,其中齐国是模仿汉国,郑国则是在子产的计划与操作下玩自己的一套。 喊出要变法的国家非常多,包括了名存实亡的韩国,国势过分衰弱的范国,还有看着发展良好的荀国,其余诸侯心里想要变法嘴巴则是紧紧闭着。 以国家层次来说,一国之君肯定是发现国家出现问题才会想要变法,有些诸侯则是连想要变法都不敢说出来,唯恐惊扰了公族以及贵族,致使国家出现动荡。 这件事情并不搞笑,每一个国家都有一群利益既得者,变法肯定会出现利益变动,利益既得者可不想刀子砍到自己身上,不敢明面上反对变法,还不会玩私下破坏的事情吗? 公子罢敌讲了非常多,楚国的一些事情对各国并不是什么秘密,比如公族与君王的矛盾,公族与贵族的矛盾,君王被迫只能亲近公族无法扶持非公族的贵族,疆域足够辽阔却无法进行有效利用等等。 吕武听完,搞懂了熊围想干什么,实话实说道:“如楚王欲收回权柄,楚必大乱。” 楚国当然是楚王的权柄最高,但是君王的权柄能不能得到伸展,看的是群臣到底配不配合。 熊围干了弑君篡位的事情,吓得一众贵族逃离国都,不是有蒍氏和斗氏力撑的话,楚国连基本的运作都无法维持了。 “汉王仁德!”公子罢敌一脸的佩服。 这也是吕武的明智之处,大家都能明白的事情,不会去强行胡说八道。 吕武想了想,说道:“如楚王果真寻求变法,或许可对外征战,得大胜以获威望,进而力压群臣。” 公子罢敌从座位上阵站起来,对着吕武行了一个弯腰九十度的礼,重新直起腰来,有那么点崇拜地看着吕武,说道:“汉王所言无错,只是不知出征何处?” 这个问题?吕武可以回答,但是没有必要去回答。 第829章:寡人真的太难了 楚王围想要有威望,途径当然是出征获胜,想要获得更多的威望则是进行亲征。 要不,楚国再北征试一试? 楚国来向汉国问计,想要吕武派出人手帮楚国进行变法,适合再跟汉国交战吗? 现在已经是战国初期的阶段,大多数人的思维则是依然留在春秋时期。熊围能够向吕武请求帮助,不等于出兵跟汉国交锋会存在心理障碍。 说白了,其实就是春秋时期人们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的思维结构,才不会将所有事情混为一谈,也就个人交情归于个人交情,涉及到国家大事则是该怎么就怎么着。 吕武一开始对春秋人们的思想很不习惯,一度还觉得他们有精神分裂症,慢慢也就习惯了人们的思维层次,不再浅白地区分友情与背叛。 目前熊围的处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异常糟糕。 偌大的楚国不说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君王与公族决裂,公族与非公族贵族大有玩自治,一个不慎楚国就要提前进入“封君政治”的历史阶段了。 这是弑君篡位的一些过程过于恶劣,熊围不但杀了刚继位的熊员,并且还将熊员的子嗣杀了个干净。 熊围那么干是为了保证不遭到反扑,索性让熊员一家子整整齐齐。 然而,楚国公族与贵族看到熊围那么狠辣,他们能不感到害怕吗?怕肯定是怕得要死,认为熊围连自己的近亲都能下狠手,杀起他们来就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不跑还留下来等死啊! 公族与贵族一跑,熊围几乎成了光杆君王。 没有了臣民的君王,他还是君王吗?一定会变成了只有君王名份的孤家寡人。 若是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君王也就得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估计是离“被”薨逝不远了。 说起来,楚国离奇死亡的国君可不少,国君之位从芈姓的这家换那家一度成为一种常态,只是从来没有谁像熊围那么狠,一下子让被害者一家子整整齐齐入了土。 “汉王所言,需对外征战获取威望?此寡人知也,需知汉王是否有意助我变法。”熊围问道。 现在是公元前538年的春季下旬。 公子罢敌在汉国待了将近四个月,前一个月就是正常出使,后面有一个月在向吕武讨教变法事宜,剩下的两个月则是游历汉国各郡县了。 没错,汉国已经置郡,县这个行政单位则是早就有了。 郡就是由数个县组成的行政单位,汉国算是首创。 只是吧,汉国虽然置郡县了,一些分封却是依旧存在,算是一个郡县制与分封制共存的国家。 简单的解读,郡县算是中央直属,它们其实原先就属于汉氏子姓的“产业”,改革之下变成了国有;一些公族和贵族享有封地,他们拥有城邑的所有收益权,执法权则是被收归于国有。 要知道一点,依照周王室的“宗法”来论,讲究的是臣下之臣非君之臣,连带一国之君也不能对贵族封邑随意指手画脚,抓捕和颁布法令什么的权力也是没有。 那么,史书上记载一国之君颁布法令,到底是颁布给谁看,又是在什么范围执行呢?其实就是在国君直属的“县”以及愿意执行的公族封邑,外姓贵族并不被包括在内。 另外,当时只有城邑以及周边的村落算是领地范围,其余都算是无主之地,也就是说国君的“恩情”无法泽被苍生。 所以了,仅仅是收回全国的执法权而言,也就让汉国疆域范围内执行同一套律法,将所有人给包括了进去,算是吕武迈了一小步,让诸夏前进了一大步。 这种事情一圈看下来,无疑问只有吕武能够做到,其余国家的一国之君根本没有吕武的资本,想效仿就等着举国皆反吧。 吕武有什么资本?威望什么的太虚,光有威望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最为主要的是吕武不但有威望,还有一二十万为之效命的大军。 君王有威望以及兼具了对暴力机器的掌控,汉国的贵族不从心又能怎么样? 公子罢敌亲眼见证了吕武对汉国在执法权上的收回,用非常佩服的表情和文字讲述给了熊围听。 熊围现在是一国君王,想法肯定跟其余阶层不一样,极度羡慕之下脱口而出,道:“汉王乃当世奇人,为万世不朽伟人也!” 作为一国之君,谁不想像吕武那样?口含天宪是多少一国之君的追求,能够对全国作威作福必定更爽。 不出意外的话,君位跟公子罢敌不会有什么关系,坐上楚国王位的人会是公子禄。 只是不要忘记公子罢敌有一位好父亲,而这位父亲用实际行动好好地给公子罢敌上了一课。 “汉王虽无明言,如我攻范,汉必出兵相抗;如我攻宋,亦然;父王,臣以为现今不可与汉敌,静待汉行‘四晋归一’再行作梗;如我出兵,或可征战钟离、徐、钟吾之国。”公子罢敌当然希望楚国对外用兵,作为公子就能领兵建功立业啦。 熊围脸色沉了一下下,很快说道:“寡人有朝一日必洗去屡败于汉之耻辱。” 换一句话来说,熊围现在也知道不能主动招惹汉国。 “外战谋获威望,寡人怎会不知?如今我不可用兵也!”熊围看到公子罢敌露出困惑的表情,低叹一声解释道:“内不稳,外用兵,必有其祸。” 事实是,楚国先王熊招葬送了太多的军队,属于楚王的直属军队需要时间来重建。 另外,当前楚国绝大部分贵族不跟熊围愉快玩耍,熊围想要集结军队只能寄望蒍氏和斗氏,一旦把蒍氏和斗氏的兵力抽空了去打外战,内部有谁想搞事可怎么整? “寡人问你,你如实应答。”熊围觉得出使归来的公子罢敌有某种变化,一时间难以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变化。 公子罢敌很明显的一个愣神,随后摆出了恭谨的姿势。 熊围问道:“汉王为人如何?” 公子罢敌还以为是要问什么,纳闷的同时,答道:“乃是大有为之君,亦为我之劲敌。” 熊围点头,又问道:“汉王可与我互盟可能?” 公子罢敌想都没想,说道:“此,取决我强弱也。” 一问一答,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答得迅速果断。 熊围当然知道跟汉国不可能成为好朋友,想知道的是能不能互相利用一下,楚国该付出一些什么,能从汉国身上来破解自己当前面临的困局。 第830章:该拿楚国怎么办? 吕武屡次击败楚国并不是依靠阴谋诡计,采取的是在战阵上堂堂正正的较量。 楚国屡次败在吕武指挥之下,无论是吕武还作为晋国之臣,还是吕武已经成了汉国之主,因为交锋是堂堂正正的关系,楚国的忌惮其实远比憎恨更多。 毕竟,堂堂正正之战输了就是输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借口好讲,纯粹就是实力不如罢了。 春秋时代讲究的是输了要认,实力不如挨打要立正,回去后再谋求变强,期望某一天能够扳回一局。 所以了,翻阅史书能够看到一点,春秋时期国与国的战争输赢都不会产生太大的仇恨值,看的是输方能不能励精图治,某天在战场上雪耻成功。 到战国之后,各国的战争不再仅限于军队之间,对黎庶和对方国力造成的破坏渐渐增多。 另外战争不再是一种公平竞技,变成了各种手段齐出,赢的一方或许侥幸,输的一方觉得对方胜之不武,能够产生仇恨值的方面绝对变多了,以至于后来的战争不再那么单纯,更多牵扯到了仇恨相关。 到公元前538年夏季,吕武得知楚国又派来使节团,听到消息讲实话有那么点愣神。 “如今楚国唯有蒍氏、斗氏听命于楚王围,实有崩坏之势。我欲谋‘四晋归一’伟业,当如何对楚?”吕武问道。 今天又是小朝会。 吕武对楚王围派人问计自己,有着太多的想法,可行性的操作方案也非常多。 对于一个有现代思维的人来说,敌人来找自己求解决难题的答案,不该是各种挖坑吗? 只是,吕武知道每一个时代都有局限性,在现代理所当然的诡诈手段,用在战国初期未必就是正确,极可能坑了别人也把自己埋了进去。 这个跟吕武知道封建时代的体制进化到三省六部是极限,没有一下子在汉国执行三省六部制度是一样的。 说白了,吕武想搞三省六部,有那么多的官员吗?没有的。 所以,并不是最先进就是正确,合适才是最重要,尤其是对体制而言! “楚之乱与我有利,楚求助置之不理恐不适合。”葛存的思维中,得到楚国的求助对汉国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该帮还是要帮。 刚来到汉国就任右相的孙林父也说道:“汉助楚或有害,利亦多也。使诸侯知王上之德,邦交便可无往不利。” 看吧,左相和右相代表着这个时代精英的思维,可见其余人是怎么想的。 楚国现在的时局非常不稳,看着不像有国内爆发大型内战的迹象,君王与众贵族有了很深隔阂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崔杼说道:“我征蜀,亦有东出计划,维稳楚便我行事。” 是不是将话说反了?难道不是楚国发生内战,才能更让汉国便宜行事吗??? 葛存非常赞同地说道:“楚乱而不战,范不敢轻动。我可先攻荀而并之,届时范不征可得。” 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一个内部脆弱但是没有爆发大乱的楚国能够威慑范国,不让范国在汉国攻打荀国的时候搞东搞西。 甚至可以说,楚国不止能够威慑范国,还能看住其余国家,使得汉国与荀国的较量更大程度上不受外部干扰。 葛存认为只要把荀国灭了,到时候范氏便会自行归汉,话不是空口无凭乱讲,源于范鞅派来的使节团有提议相关话题,目前正在商议阶段。 当然了,一旦荀国能扛住汉国,范鞅会一直拖时间,等到汉国与荀国分出一个胜负再做决断,期间必然也会暗中帮助弱势的一方,好让相争一直持续,范氏才有重新振作起来的机会。 吕武需要重视他们的意见。 说到底,一个人再有能耐,不要想着自己就是绝对的正确,要能够从别人哪里听取意见,思考自己的想法合不合实际。 “寡人以为可拖,若事态亟待,助力于楚未尝不可。”吕武是真的一时间没拿定主意,顿了顿又说道:“奔走荀、范诸人,右相需时时关注。” 孙林父当然是慎重应命。 曾经的两大霸主,中原霸主晋国只能在史书上回忆峥嵘,时不时被汉国拿出来让“四晋”的人怀念;南方霸主楚国哪怕一再并国,连续败了几场陷入颓势。 汉国派出人手奔走在荀国和范国,想要让一些人追忆晋国曾经的荣光,为的是勾起他们的美好回忆,好在接下来打“四晋归一”之战有民心基础。 事实上,吕武想要在有生之年办到大一统很难,看看范国和荀国的遭遇就能知道了。 子产光复郑国,一下子勾起了范国统治之下没有几年的人们回忆,使得他们记起自己曾经是一个郑人。 再则就是子产玩得太大,并且他已经开始在兑现诺言,一下子就让郑人更加迫切想要加入到子产的事业中去。 那些河南地的人们在荀氏的统治下,小日子其实跟在当卫人时期没有太大的区别,该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继续,没有上进的渠道也一样。 他们为什么会怀念当卫人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人心思变罢了。 人心啊,最为不可琢磨的玩意,吕武喊出了“四晋归一”的口号,有了范氏立国没几年陷入颓势,再有韩氏持国不到两年玩蹦,在两国人心的带动下,汉国和荀国的人们心中肯定会产生思考。 只是晋国就能够成为霸主,有了汉氏吞并秦国,范氏吞并郑国,荀氏吞并卫国,不管汉国或是荀国能够完成“四晋归一”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没错,某种程度上,之前处在韩氏和范氏治下的原晋人,他们不是那么在乎是汉国或荀国完成“四晋归一”,反正韩氏已经完蛋,范氏看着也没有办到“四晋归一”的能力。 在大多数原晋人看来,荀国压着齐国、鲁国、曹国等盟国在打,其实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很久以前晋国只是出动一个“军”一样能够办到。 倒是汉国能一再击败楚国,给予了原晋人更多的认可,他们对汉国完成“四晋归一”也就更加看好。 在这个信息传播速度极慢的时代,吕武预计用两年的时间来造势,中间说不得还要诸多收买,力求东出能打出一个摧枯拉朽的气势,才不愿意在“四晋归一”战役中折损过重。 第831章:匆匆数载 时间来到了公元前536年的春季上旬。 在过去的两三年之内,汉国进入了一段相对的沉寂期。 之所以有“相对”这个字眼,当然是因为汉国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没有按照列国所料想的那样在吞并韩国三分之二城邑后,对范国或荀国展开军事兼并。 汉国从公元前539年开始进军“汉中”,仅仅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就对汉中形成压制,后来却是花了七个月的时间才遏制住当地的反抗。 吕阳抵达“汉中”只干两件事,继续征剿当地部落为其一,再来便是不计伤亡和耗费将汉中人徙离了。 中枢为了配合吕阳对“汉中”的经略,一再将战争中俘虏的郑人、沈人、蔡人、乌氏人和义渠人分批转移到“汉中”定居,采取的是一种混居的安排,再安置相当数量的老汉人。 这些人,除了原本就是汉人身份的那一批之外,他们要么是参与了“长安”的修筑,不然便是参加了修渠,完成了“劳动改造”和“思想改造”的程序,充填到“汉中”去了。 汉国对“汉中”置郡,规划出了两个“县”,一个县在汉水上游,筑城取名为“南郑”;另一个县则是在汉水中上游,筑城取名为“郇阳”。 那么就是虽然有了“汉中郡”,治下却是只有两个县,两地相隔还长达四百里,以“郇阳”作为首府。 置县的位置和命名并不是吕武亲选,工作交给了左相和右相一同完成,实际的操刀人则是作为汉国太子的吕阳。 为什么会选择相隔四百里的两个位置筑城,又是为什么将城池取名叫“南郑”和“郇阳”,里面肯定有一段很长的故事?作为君王的吕武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了解,知道汉国增加两县一郡也就够了。 事实上,作为君王要不要事无巨细什么事情都管,有没有那个精力是一回事,有没有必要就是另一回事了。 吕武不是始皇帝,也不是洪武帝,内心里很明白人与人的差距,一直以来皆是选择抓大放小,将有限的精力放在认为更重要的事情上面。 汉国在吕阳的主持下完成了对“汉中”的规划,也就是选定了置县的地点,下一步并不是马上筑城,选择了向蜀地进军。 哪怕事先派出人手探勘地形,汉国进军蜀地还是进行得无比艰难,第一批的一个“旅”穿过群山抵达一个满是怪石的盆地时,没有与敌人发生一次交战便折损了三百余人。 这些折损的人手是在爬山涉水的开路搭桥中牺牲,有些人连遗体都未能找到。他们的牺牲则是让后面开进的四个“旅”不再出现折损,所以才是用“牺牲”的字样,不是用“死亡”的字眼进行记录。 攻略蜀地怎么行军又怎么打,别说是担任国尉的崔杼了,吕武都极少插手。 理由相当现实,蜀地离“长安”太远是其一,再来是不身处当地很难对地形有直观的印象。 所以了,吕阳请命前往担任统帅,某种程度上是解决了中枢的困难。 为什么那么说?只因为吕阳是太子,作为君王的吕武肯放权,太子吕阳临机专断起来比其他人更加显得名正言顺。至于说吕阳的心理负担方面?两父子自己去处理吧。 “寡人已派人召回太子。”吕武在大朝会上通知了一下。 众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他们看来,哪有一国太子长期在外的事?即便是统兵征伐,事情也显得太过于怪异了一些。 既然吕武要召回吕阳,肯定代表着汉国对蜀地的攻略已经完成,有其它事情也是缓慢进行,很难以短时间内一蹴而就。 右相孙林父出班,行礼后说道:“长渠将成,国家应在列。” 那个“长渠”前前后后花了汉国将近十一年的时间,长期有不低于三十万人在各种劳动,耗费的各类物资更是庞大。 现在,耗时十年以上的“长渠”已经临近竣工,君王与太子亲自前往观看通水算是一件很重要的政治活动。 有了孙林父带头,其余大臣也都表达了相同的意见,少不得对汉国吞并古蜀国和“长渠”即将竣工歌功颂德一番。 当然了,说汉国吞并了古蜀国其实比较笼统,古蜀国的政权是被消灭了,各地的反抗却是还在持续,汉国需要拿出一个实际可行的方案来进行处理。 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崔杼一再犹豫还是不得不站出来扫兴,说道:“王上,诸位同僚,荀国已然攻克‘邯郸’。” 这件事情发生在公元前537年的冬季中旬,对“邯郸”实施包围又攻打了两年多的荀军可算是耗光了邯郸赵的最后一丝力气,完成了破城占领的军事行动。 实际上吕武并不想干瞪眼看着,只是事情方面比较复杂。 汉国在攻略蜀地,又在三戎那边用兵,军事行动上这两个显得比较重要,其它方向还有西北跟狄戎对上,北面则是楼烦的侵袭变得频繁,其中还有乌氏残余勾结绵诸袭扰汉国的“陇西郡”各牧场。 不要忘记汉国还有几个大工程,修建“长渠”是重中之重,后来增加了褒斜栈道的工程,攻略巴蜀又多了一个金牛道的工程。 多处用兵再加上大型工程一再被迫增加,打从事实上让吕武的心理产生了极大的压力,深怕玩得过头了会步上隋炀帝第二的下场。 值得庆幸的是,吕武所处的环境更好,并没有大肆征发徭役,工程劳动的主力是各个时间段收获的各国俘虏。 另外一点,汉国与战俘约定完成哪处工程就放归自由,源于汉国十足守信用的关系,战俘有太多的例子可见,愿意相信汉国的信用,汉国自然也就不用耗费太多的兵力看守。 因为在进行太多的“大动作”让吕武心生忌惮,汉国也就眼睁睁地看着荀军攻克“邯郸”而没有什么军事干涉了。 无法做的事情在吕武的操作下,变成了能干涉而不去干涉,为的是跟荀氏在“四晋归一”的较量中有足够的公平公正环境。 吕武的这个骚操作得到了广泛的赞美,一下子也安抚了汉国、荀国和范国的人心,事态变成了汉国和荀国终有较量,无论谁输谁赢都还是一家人。 在这种翘首以盼的氛围中,大家都希望汉国和荀国能够公平公正分出一个胜负的大势之下,中行吴好意思寻求齐国、鲁国……等等国家的介入吗? 中行吴若是寻求外力介入,荀国内部就该出现问题了。 所以说,吕武这人是真的骚啊! 第832章:大汉的敌人们 汉国现在有正式的盟友吗?以双方正式交换盟书,并且还昭告天下的形式,汉国并没有盟友。 隐性的盟友方面?宋国算其中的一个,只是宋国的处境有点糟糕,很难在实际行动上帮到汉国什么。 似敌似友的国家对汉国来说有点多,包括了处境同样不好的楚国,以及作为荀国敌人的齐国和鲁国。 曹国不是大国,他们却是表现得立场分明,对于导致晋国分裂并灭亡的汉国、范国、荀国和韩国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传闻中,继任的姬滕秉承了先曹君姬负刍的意志,每每听到范国败于楚国就要举行一次宴会庆祝,韩国灭亡时更是举国进行了饮宴。 像是大小邾国和滕国、薛国、颛臾、鄅国等等一些不入流的国家,他们不论跟了谁也只是能起到摇旗呐喊的作用,别奢望其余的地方能帮上什么忙。 而莒国、徐国、钟离国、钟吾国等一些国家,其中还包含了跟中原列国失联了上百年的北燕(燕国),他们只能算是中立方。 “最迟两年之后,大汉便将东出。如非诸事耽误,今年为佳。”吕武站在了‘长渠’的边上。 今天是“长渠”正式通水的时间,因为“长渠”对国家太过于重要的关系,一国之君与太子肯定要参加通水仪式。 这一条耗时将近十一年的“长渠”总干渠总长度将近四百里,分干渠五条支渠、分支渠二十六条,斗渠五百九十五条,真不是只有总干渠而已。 那么多的工程就是为什么要花费十一年之久,并且工程启动之后一直使用不低于三十万的人力,哪怕中间汉国有所困难也没有从“长渠”的工程抽调人手,物资的供应更是从未短缺。 有点眼光的人,谁不知道“长渠”的修成意味着什么? “父上,此后京畿便是天府之国。”吕阳看上去很振奋,并且对未来有着太多的遐想。 那个“天府之国”就一个意思,表达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缺粮。 吕武当然也是振奋,说道:“此为我汉氏完成大一统之基业。” 有了那条“长渠”作为灌溉系统,再加上周边一再开垦出来的农田,汉国每年的产量绝对会比之前激增至少五倍! 粮食的出产的增多不管会让启动大战没有缺粮的忧虑,民间人口的增加也会成为一种必然。所以“长渠”的修成不止对汉国大举东出能保证粮秣供应,还会从各方各面增强国力。 “蜀中亦有平原,其地若是兴水利,亦可为天府之国。”吕阳说的应该是后世的成都平原? 如果蜀中的平原真的兴建水利再进行开垦,还真的会成为天府之国,只是汉国最迟两年就会大举东出,不管军事行动顺利与否,反正暂时没有那种余力了。 吕阳说道:“灭荀非外战,得之俘虏难为劳力,荀氏失国亦有封侯待遇。” 这个就是为什么汉国短时间内,很难以在蜀中平原兴建水利和开垦农田的原因。 哪怕蜀中的汉军在清剿古蜀国残余,又对山林里面的人展开军事行动,有抓到俘虏也会是押解出蜀地,弄去修建从“长安”到“新田”的大道。 未来汉国跟荀国交战,不出意外会进行的是君子战争,不会刻意去为难黎庶,也不会去破坏对方的生产设施。 当然,一开始的氛围是那样,打急眼了会演变成什么样,谁又能打包票呢。 一阵阵的欢呼声响彻,原来是“长渠”正式通水,引来了两岸人们用欢呼表达激动情绪。 吕武一脸的欣慰,却是说道:“大汉之敌亦多,北疆威胁愈加明确。” 汉国肯定有敌人的。不算注定会交战的荀国,汉国明确的敌人实际上一点都不少。 吕阳不是长在深宫的太子,没有遭到吕武的流放之前还在北疆很活跃,哪能不知道汉国北边出现威胁会是谁。 “楼烦疆域实广,大汉只将东出,父上……”吕阳迟疑了一下下,继续说道:“不若东出之前,起兵扫荡?” 吕武也在思考和盘算可行性的呀。 经过数年的接触,北面的楼烦在接触汉国数年之后,双方的摩擦越来越多。摩擦并不独独是一方的锅,双方都有实际责任,原因是汉国并不是一个单纯农耕的国家,再来是汉国对外比较强硬。 拿一些事情来说,汉国有自己的游牧部落,他们想去哪里放牧就去哪里,才不会去管那块牧场本来属于谁;属于楼烦势力的部落牧场遭到侵占,他们派人跟汉国游牧队伍进行交涉,无法用语言确定牧场归属,是不是该进入到用武力确认牧场归属的步骤了呢? 汉国才不会因为要东出而就对楼烦采取软化态度,宁愿吃亏也要为大局让步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双方没有大战一场来明确分出强弱,谁都不服谁,大规模的交战没有爆发,小规模的摩擦哪能少了。 如果汉国要扫荡楼烦,怎么都要出动不低于两万骑兵和一个“军”的兵力。 吕武现在有顾虑的是,一旦对楼烦展开军事行动,能不能及时收手?若是开打就无法收手,无疑会成为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而到底打不打,不耽误楼烦和汉国来回袭扰,一样是需要用兵,差别是打了一场会不会引发更大规模的交战。 “太子以为当伐?”吕武问道。 流水声越来越大,沟渠里面浑浊的水正在奔腾而过,带来了一些杂物飘浮在水面之上。 仔细观察会发现一点,地平线高矮并不一致,水渠的河床则是一定会出现幅度不大的倾斜。 吕阳没有半点犹豫,说道:“当伐!” 不是还有两年才要东出吗?哪怕两年的时间无法彻底将楼烦打死,以汉军的战斗力还不能逼得楼烦远遁呀。 吕武又问道:“两年之期不过大汉私定,非与荀王相约。如大汉与楼烦激战,期间荀军来攻,当如何?” 既然力主征讨楼烦,吕阳怎么可能没有相关的思考。 吕武又问道:“狄戎、绵诸与大汉为敌,亦要征讨?” 关于狄戎和绵诸则是秦人、乌氏人、义渠人等等一些被汉氏子姓打崩逃人带来遗祸,一些失去了自己家园的人,他们逃到狄戎和绵诸势力之内,不管是用了什么方法,反正成功地让狄戎和绵诸对汉国产生了敌视。 周边的楼烦、狄戎、绵诸和三戎都是汉国很明确的敌人,然而汉国都已经制定了东出的时间点,做事是不是要有个缓急轻重,不是头铁想打谁就打谁? 第833章:因为他是吕政呀 事实上,但凡摊子变得越来越大,作为操舵手处理起来就会变得顾虑越多。 那也是一种必然,摊子大了需要应对的事情肯定增多,手头能用的力量就那么些,能不能将资源进行合理分布利用就变成了考验。 单独以实力定论,楼烦、狄戎、绵诸、三戎的单独一个跟汉国相比,无论哪一方面来看都算不上强大。 如果硬要说里面谁能让汉国正视,应该只有楼烦了。 “太子,我本欲使你监国。”吕武看向吕阳,比较勉强地笑了笑,才说道:“太子往‘吕梁’常驻,谨防楼烦,亦可率军出征。” 吕阳这一下知道自己又惹到老父亲了,有点不知所措,说道:“父上,非孩子不知东出为首要……” “无需再言。”吕武也许觉得表情和口气太硬了一些,脸部表情变得柔和,语气也放缓,说道:“楼烦不可不防,寡人予你三千骑兵、一‘师’之兵。处事如何,太子可自决,需援兵可增两千骑兵、二‘师’之兵。仅有一事,不可深入。” 五千骑兵再加上三个“师”,也是汉国东出之后用来应对楼烦的兵力了。 那么,等吕武对荀国展开亲征,该是由谁来担当监国重任?当然是吕政啦! 吕武能怎么办?眼见的第一“小号”有点不符合期望,只能再养一个“小小号”了呗! 明确察觉到又让老父亲失望了的吕阳并不后悔刚才讲那些话,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觉得父亲老了,做事给自己预设的障碍增多。 汉国对楼烦足够重视的原因就如同吕阳所说的那般,楼烦的活动范围太大,他们的各部落分得到处都是,几乎没有一战将楼烦打崩的可能性,正式进入到国战阶段,分出胜负不知道要耗费多长的时间了。 是,没错,换作汉国不东出着手来解决掉楼烦并不具有太大风险,哪怕是耗时长一些也是很没有所谓的事情。 问题就出在作为一国之君的吕武认为先完成“四晋归一”比什么都来的重要,为此愿意跟三戎干耗着,面对跟楼烦越来越频繁的摩擦也能忍受着不驱大军深入征讨。 吕阳心想:“我一定做出一番成绩,使父亲得知自己错了!” 有这种觉悟……又或者是产生了励志目标的吕阳,他肯定不觉得是一种自大,要说蔑视楼烦也是没有。 楼烦就是一个部落联盟罢了,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部落之间分得非常散,先期用极快的速度解决掉靠近汉国的楼烦部落,等楼烦名义上的共主召集起一支大军,吕阳很有信心能够用有限的兵力将之击败。 如果到时候战况处在绝对优势,吕阳认为要求老父亲增加有限的援军会显得很合情合理,说不定能像解决白翟和狐氏那样,做到了一劳永逸的程度。 也就吕武没有读心术,要不然窥视吕阳此时此刻的想法,没有可能会让吕阳去“吕梁”负责楼烦。 至于说受到一帮战败遗民蛊惑来跟汉国作对的狄戎和绵诸,其中狄戎想在短时间内解决一样不容易,倒是那个绵诸着实是有点找死了。 这个绵诸是一个部落联盟,秦国还在的时候,绵诸跟秦国的关系很融洽,不止是那种高层之间能互相理解的层次,还包括秦人与绵诸人民间的通婚无障碍。 说到底,秦人跟诸夏的其余列国人就是那么不一样,其余列国哪怕是处境极度糟糕的北燕都不乐意跟异族通婚,出现通婚也是燕人掳走了异族女人,根本不是那种地位平等的通婚模式。 秦国则是高层鼓励黎庶跟异族通婚,男子可以娶异族女人,女子也能嫁给异族男人,算是某种层次上的平等。 就燕国那种跟异族的不平等结合,后来还给燕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也就是出现了歧视混血儿的情况,倒是秦国根本没有因为血缘混杂的情况出现什么波澜。 只是吧?秦国太后都能跟异族首领生孩子,还大摇大摆养在秦宫,甚至秦太后跟异族首领的孩子能在秦国当封君,民间的血缘混杂又算得上什么。 那是秦穆公对戎狄展开兼并遗留给秦人的观念,只要愿意生活在秦国治下,并且为秦国效力,什么血缘根本无关紧要。 至于说秦太后跟异族首领生孩子这种事情,秦人很愿意相信那是秦太后一种“为国奉献”的付出。 有了秦宣太后的榜样,轮到赵姬在丈夫死后找情哥哥,其实还真不算什么事,并且秦国不独秦宣太后和赵姬干出那种事,相关的例子还有几个。之所以赵姬会被拿出来大讲特书,无非是秦二世玩崩了,有那么些人拿出来强调针对始皇帝而已。 吕武心想:“儿子去跟楼烦玩耍,是不是也该趁着还没有正式东出让孙子去找绵诸试一试锋芒?” 数年前,吕政得了出使的任务,与齐国、鲁国的邦交成绩已经显现,对吴僚那边的邦交成绩则是一时半会看不见。 齐国和鲁国没有与荀国合流就是吕政的成绩,吴僚会不会在得到汉国物资帮助下对钟吾或徐国动手,估计也是近期就能得知的事情了。 曾经的阴氏能够壮大和崛起,依靠的不止是吕武很会交朋友,没有相关的战功根本不具备基础。 第二代之中,吕阳一再展现了自己的军事能力,几位坐镇边疆的公子对上外部威胁也能一一自己解决。 到了第三代?吕武最为关注的只有吕政,其余三代有自己的父亲去操心。而子孙一多的话,吕武能记住所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的名字就很不容易了,哪有可能每一个都关心到位。 “长渠”顺利通水,一国之君和太子露面收获人望,后继的狂欢则是属于黎庶。 该参加的政治活动完毕,吕武带着吕阳又在附近逛了一圈,回到“长安”已经是秋季上旬。 而他们回到“长安”等来的是诸侯派人前来恭贺,还是那种一国不落的盛况。 从这一件事情来看,无不证明诸侯很清楚“长渠”对汉国意味着什么,没有进行各种阻扰和破坏要感谢春秋时期的时代特殊性了。 进行完一系列社交活动的吕武看上去多少有些疲惫,回到“未央宫”招来了吕政这位宝贝孙子。 “绵诸屡屡犯我,不可不伐。寡人予你‘将’兵一万骑、一‘军’之数,可有一战而灭之志?”吕武问道。 绵诸的总人口才多少?绝对不会超过五万! 吕政还没有回答。 同样在场的吕阳从里到外的哪哪哪都感觉酸溜溜…… 第834章:公孙初领兵 驻扎“长安”的常备军有三个“旅”得到通知,他们将在吕政的统率下前往与绵诸交战。 得到点名的人,其中地位和爵位最高的是上邪,他是吕武努力了三四十年中以原先非贵族身份爬到中郎将和获得第十等爵的唯一人。 上邪的奋进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励志,一度也是各种险象环生,没有吕武在汉国执行新制度的话,其实上邪到死也就从普通社会地位进阶到“士”的阶层,不会有更高的成就了。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得进为“士”之后,他们很难再有寸进,随后就是看子孙后代能不能保住“士”的地位,再抓住机会更进一步成为“大夫”,到了“大夫”这个阶层才是真正的贵族。 当然了,汉国已经没有“大夫”这个爵位,换成了自己的二十等爵。 那么,在汉国到了第几级爵位才能算是贵族呢?根据吕武新颁布的爵位补充,增加了关内侯和彻侯两级,也就等于到了关内侯才能算是汉国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了。 “上‘上尉’,今次劳烦上尉助我。”吕政初次统军出征,老实说除了兴奋之外就是紧张。 上邪虽然以“上”为前缀,然而这个“上”不是姓也不是氏,是他在上进阶段给自己的励志,后来没有打算再改了。 另外,春秋有氏不一定有姓,有氏可能是个贵族,有姓才是祖上真正阔过。 上邪对于自己被点名出征也感到意外,内心的紧张不比吕政少多少,有些拘束地应道:“职唯用命耳。” 大约是在公元前56X年阶段,成功稳固自己地位的吕武就开始举办各种“学前班”了,目的是教导一些因功上进的人。 上邪有幸参与了三次“学前班”培训,那也是后来他能够一再上进的基础。 这个“基础”不是参与培训就等于镀了层金,成为谁谁谁夹袋中的钦定人物,培训期间能不能学习到知识并消化为己用才是最主要。 吕政率军离开“长安”已经半个月,他们将要前往“吴阳”与当地集结起来的骑兵部队会合,再前去“冀”与其余的部队会师。 为什么是用“会师”的字眼?当然是因为早有汉军在跟绵诸交战,只是汉国先前对绵诸的用兵数量不多罢了。 那个绵诸跟秦国的关系真的很好,好到那种几乎跟穿同一条裤子差不多的程度。 如果能给秦国更多的时间,秦国也许能够做到和平兼并绵诸? 绵诸的活动范围在渭水周边,以势力范围定论的话,其实绵诸算是秦国的国中之国。 算地理位置,“冀”还在绵诸诸部落的西边,绵诸则是在“邽”的东北边,绵诸各部落的放牧区域也就一度成为秦国跟乌氏诸部落的缓冲区。 来到“吴阳”的吕政接见了部队的各级军官,得知绵诸已经退往了曾经乌氏的活动区域。 “公孙,当是国中有人透露我军将剿消息,使绵诸逃奔。”汪进说道。 他是之前率军跟绵诸诸部落交战的主将,以官职来论是“都尉”,也就是某个地方驻军的最高长官,品阶方面仅是低于中郎将。 所以了,吕武一再抄老刘家的作业,越抄越过分啦。 汉国毕竟是消灭且兼并了秦国,哪怕花了将近十五年的时间清除掉露出反意的那批人,肯定会有一些人藏得很隐蔽。 “缇骑已在搜捕。”吕政说道。 缇骑是什么玩意?他们是汉国直属君王的特务机构,职权相当于大怂的皇城司以及大萌的锦衣卫。 吕武虽然弄了特殊机构,针对的却不是百官,主要用来针对被并国的冥顽不灵份子,还有对外进行情报刺探。 不是吕武有多么信任百官,事实上是现在能获得高位的人,他们远比后世的权贵更有节操,并且他们懂得的花样着实也是太少,干点什么总是能够很轻易被吕武窥探出意图。 吕政没有带过兵,带兵是怎么样则是有专门接受过教育,到了“吴阳”首先视察全军,接见军官的同时,阅读一些之前留下来的文牍。 讲人话就是,因为吕政没有实际上带过兵,处在“纸上谈兵”的阶段,能不能将所学变成实际的能力,看接下来的实际行动了。 “绵诸向大河逃窜?”吕政能够得到关于乌氏原有活动范围的山川地理情报。 怎么这边也有大河?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事实上,狄戎的西北面也有大河,河水从高原上流下,形成一个很大的弯曲幅度往东奔流,“长安”以北大约两千六百里就是所谓的河套了。 吕政看了一会沙盘,走到放着文牍的架子抽出一本记录,看了一小会,问道:“绵诸可有与狄戎汇流可能?” 绵诸的活动区域除了北边之外,西、东、南被汉国几个城邑包起来,他们逃窜肯定是选择往北边逃窜。 只是往北边的话,在乌氏和空同氏被汉国消灭之后,不存在什么势力了。 已知范围内的北边没有其它势力,那里不过大河就不算安全,过了大河则是算未知范围。 之所以是未知范围,不是汉人没有前往探索过。汉人前往深入两百余里探索,游弋了比较大的区域,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显示出了极度的荒凉。 而事实上,算作是后世银川市的那片区域,它在当前还真处于势力空白,没有任何有史记载的民族在栖息,有没有什么未开化的野人在生存,未能找到也就等于没有。 上邪细细思考了一番,说道:“公孙,绵诸能战不过数千,必寻求狄戎庇护。” 吕政本来就觉得有很大可能性,得到附和就更觉得会是那样,问道:“如我军先往于‘豲’,可会惊动狄戎?” 这个取决的是狄戎,汉国无法控制狄戎会不会聚众来战。 众军官可以从沙盘来思考吕政决定进军到“豲”有什么用意,不用过多猜测也知道是想截住绵诸。 那是建立在笃定绵诸会前去找狄戎庇护为前提,一旦绵诸向北之后渡河迁徙往其它区域栖息,不但消灭绵诸的军事行动失败,源于判断错误导致更进一步刺激狄戎,局势的改变未必会对汉国造成太大困难,关乎吕政没有领兵才能则绝对会让吕武产生困扰。 现在,看的是吕政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第835章:大汉的好圣孙啊 吕政对自己的爷爷一句话印象相当深刻,那一句话叫:关乎军事行动从来没有十足把握,准备再是充分也有出现意外的可能,任何一次军事行动都在赌博,有相关倾向且脉搏清晰,即便输也不会满盘皆输,便是值得赌一把。 用文言文来概括,其实就是“未谋胜,先算败”罢了。 而事实也是那样,哪有什么十拿九稳的军事行动,在军事行动上认为可以依靠精心算计来保证全在掌握之中,敢觉得自己能办到掌控全局的人,他们要么是自大狂,不然就是运气太好了。 依靠运气来筹谋军事行动,一百次的好运气都不如一次输个精光。这是因为对自己产生了谜一般的自信,一次次都是拿出全部的身家在赌,输一次也就一无所有了。 吕政第一次统兵作战,源于不自信会更愿意听从他人的意见,觉得可行也会一再重新审视。 “出兵罢!”吕政还牢记自己爷爷的另一句话:当断则断。 上位者一个命令,其余人就要忙死忙活。 现如今“吴阳”拢共集结了两万骑兵和三万五千七百名战车兵以及步兵,后勤人员约有一万左右。 由于汉国改了制度,要不然其实是战士自己携带仆众,战兵再加上辅兵的数量会显得更多。 随军当后勤人员在汉国也记功劳,还算是履行了自己的徭役份额,以至于没有被选入军中当战兵的黎庶参与热情度非常高。 这些后勤人员中,绝大多数并不是老弱病残,相反壮年的数量占了多数,他们还因为汉国每年会进行的夏季练兵而多少掌握一些杀人技巧,只是列阵没有长年累月训练下来的战兵熟练罢了。 因为有组织度,得到命令之后骑兵最先行动起来,他们先进行集合再一共开往牧马场,找到自己的战马骑上去,成队列在小范围适应一下下,随后在苍凉的号角声中作为前导先行开拔了。 汉军的骑兵确实是使用号角来传递声音上的指令,原因是战鼓这玩意着实太大不好携带。 当然,其实也能做小腰鼓,只是腰鼓太小能传播的声音会比较有限,再也没有牛角做成的号角携带方便,声音大小上就更不能比了。 第二批开拔的是为数两个“师”的战车兵以及步兵、为数一万的骑兵,同时吕政也在这一支部队中。用军事术语来说,他们就是所谓的中军。 最后开拔的是三个“师”的传统部队以及五千骑兵,民伕和辎重。 现在的汉国跟其余诸夏列国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国度,没有其它太玄乎的地方,光是汉国大肆使用骑兵就是最为明显的区别,其它列国还是在玩战车与步兵的协同作战。 不能光从战车与步兵配合作战就觉得是一种落后,其实还是看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比较诡异的是战车与步兵协同在骑兵横行之后被淘汰,到了近现代有条件的各国又重新玩起了那一套,研究起来会发现战法大致相同,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轮回? 汉国目前最为繁荣的当然是“长安”,哪怕郊外都是布满了村庄。而这是一种以国家意志建设起来的繁荣,并不是自然规律形成。 在其它地方,作为汉氏子姓龙兴之地的“阴”,还有原先作为晋国都城的“新田”,两地的繁荣度相差无几。 目前“虎牢”只是被汉国军事控制,不能算是汉国的疆域,否则那里的繁荣其实不输给“新田”。而“虎牢”之所以繁荣是占了地利优势,像“长安”、“新田”和“阴”都不处在什么道路交汇处,纯粹是政治意义给强撑了起来。 现在汉国最为重视的是东出,对于西境置郡县委派官员,随后其实也就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了。 以现在的年月而言,在“东方世界”这边越是离中原越远的地方就会显得越蛮荒。这个其实跟欧罗巴那边离希腊文化圈越远也野蛮一样,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欧亚交汇处,远离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地方都叫“世界尽头”了。 大军开拔之后的第六天,行军状态的吕政接到来自先导部队的报告,说是前锋骑兵发现并与绵诸某部落展开交战,随同而来的消息还有绵诸各部落正在向狄戎所在方位移动。 “汪都尉禀告,敌军亦察觉我军到来,为不使求援狄戎,面而战之。”上邪觉得汪进做得很对。 那边是一种地势相对平坦的地形,没有什么广袤的森林,只有数量多到吓人的杂草以及不高的灌木丛,人数少了还能躲藏,数量一多就是那种“我能看见你,你也能发现我”的情况。 吕政只知道自己赌对了,精气神一下子就提振起来了。 也就是现在不讲究,要不然一众属僚是不是该吼嗓子“恭喜太孙、贺喜太孙,为王上贺,为大汉贺”之类的话。 “都尉与绵诸久战,我怎会不信?”吕政按耐住心中的某种冲动,问道:“如今,我可否分兵接战绵诸各部落?” 说起来,吕武并没有给吕政安排来谋士一般的人物,军中绝大多数军官都是普通人的出身。 吕武这么做当然有其理由,嫡系公孙算是汉国的未来,而汉国的未来会逐渐削弱贵族对国家的影响力,要的就是新贵崛起,哪能让老牌贵族来干扰吕政的成长轨迹? 一名‘帅’职衔的人,他叫阴休,看前缀就知道是个什么成份,提醒道:“公孙,我与绵诸交战临近狄戎,不可不防。” 这个“帅”也就是一个“师”的最高长官,汉军还没有对军制进行更改,编制是以前晋国的编制,衔职的名称也是一般无二。 吕政当然知道,又没有想过要将全部的部队拆分。 在接下来,这一支汉军被拆成了十来队,每一股都是混编,采取的是骑兵利用机动优势找到并拖住敌军,后续抵达的传统部队再加以总攻。 有两个“师”在吕政的亲自统率下逼向狄戎,形成切断绵诸可向狄戎靠拢的路线是其一,更多是为了震慑狄戎。 一直在关注西境战事的吕武,每天都会接到加急汇报,对于吕政做什么干什么,什么时间阶段吕政的选择是怎样,几乎是事无巨细了。 某天,吕武将吕阳召唤来,先将一份战报递过去,再来一段畅快的大笑,满是喜悦地说道:“大汉未来可期啊!” 第836章:父子谈心 吕政出征获胜,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才能?作为父亲的吕阳其实比作为爷爷的吕武更加高兴。 事实上,因为现在是战国初期,只有极少的国家发生过储君被废或被夺位的例子,父死子继才是社会的主流,绝大多数继承人都不会过分担忧自己被撸掉。 另外一点,继承人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既然已经被确认为继承人,哪能有点小错就撸掉,真那么干不止像是儿戏一般,甚至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脑子糊涂到什么程度的家主才会干出这种事呢? 所以了,吕阳知道自己某些方面让父亲不满意,也知道了是哪些方面致使父亲不满意,改是已经有在改了,内心里却不觉得自己对一些事情的处理和看法有什么错,要说担心被废倒是没有多少。 至于说吕政会成为威胁?以当前的道德伦理和社会环境来说,吕阳一点都不那么觉得,相反因为吕武越来越重视吕政之后,使得吕阳认为自己作为继承人的地位稳当得很。 如果说谁对继承人的位置有威胁,又会让吕阳警觉与在意,仅仅是胞弟吕去病而已,其余兄弟根本没有资格窥视那张宝座。 “政儿领兵稳重,有专断之智,大汉未来如实可期。”吕阳脸上的笑容打从内心深处泛出来。 根据战报,西征的大军在渭水上游,差不多靠近“豲”的区域截住逃窜状态下的绵诸,双方在很广的范围内连续爆发交战。 期间,先是有小股的狄戎部队被大战吸引过来,吕政一点都不带怂的连狄戎一块攻击,再用一个“师”的兵力做出向狄戎“王庭”逼近的动作,威胁得狄戎进行了势力缩收。 失去狄戎救援的绵诸,并且绵诸各部落是分散转移再被截住,同样分队进行攻击的汉军将绵诸的部落一个又一个吃掉,等待狄戎共主集结起两万多战士想东进,汉军已经将绵诸各部落吃得差不多了。 吕武当然满意,不说吕政表现出色,仅仅是表现出来的足够谨慎和该断则断,足够令吕武感到由衷喜悦了。 “太子,些许事务,需有长远眼光。”吕武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 吕阳有点迷糊父亲指的是哪方面,口中却是应道:“父上所言极是。” 不要以为吕政指挥的一系列军事行动看上去好像挺顺利,期间光是侦查就是天大的麻烦,怎么选择对兵力的调动,做出前往攻击的波次,非常考验作为统帅的洞察和调度能力。 在那期间,吕政不但要消灭绵诸,还要针对狄戎,算起来应付的是绵诸和狄戎,进行的还是多线作战。 吕武看到吕阳没听懂,说道:“政儿有洞察全局之智,殊为难得。” 哦,原来是这个! 吕阳露出了惭愧的表情,说道:“孩儿不如也。” 这弄得吕武很是无奈,心想:“知错,但就是不改啊!” 父亲愿意承认不如儿子?其实也很难得。 比较要命的是明知道了,后续还是我行我素。 吕武觉得应该找机会跟吕阳深入好好谈一谈全局观的话题,说道:“太子且说说西北一战于汉家有何益处。” 拿孙子来刺激儿子,结果儿子受到的刺激好像很有限啊? 随着“豲”以北的一战落下帷幕,绵诸变成了史书上的一个名字,不用有任何的疑问,尽管吕政在一些指挥上显得有些稚嫩,交给爷爷和父亲,包括汉国臣民,一份答卷无疑称得上优秀。 之前吕武不是要让吕阳去“吕梁”负责对楼烦的各项事宜吗?那是等吕武率军东出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不发生意外,汉军东出将在一年之后进行,届时吕阳就要前往“吕梁”,监国则是交给了吕政。 当然了,不能说吕武这样的安排没有异常,明明有太子却让公孙监国,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因为吕武做出了不合理的安排,汉国群臣要说没有觉得心中揣揣不安,肯定是假的呀。 为此,一些原先作为阴氏家臣的大臣,他们从小心翼翼地试探吕武,到后来直接开口询问为什么。 汉国是汉氏子姓的家业不会有任何的争议,只是大臣们同样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保证汉国的传承稳定,哪能愿意出现什么幺蛾子。 吕阳在提这一战的意义,比较浅白的无非是让一个“国中之国”成为历史,并且还对狄戎产生了足够的震慑,至少两三年之内会让狄戎不敢侵犯。 这说法有点意思,其实在狄戎的问题上,不是狄戎一再袭扰汉国的问题,更多的时候是汉国这边的放牧队伍过界侵占了狄戎的牧场。 在吕阳的嘴里,明明是比较霸道的汉国变成了受害者,算是自己永远无辜的那一套嘴脸。 老父亲吕武对吕阳的无耻感到欣慰,只是依然虎着一张脸。换作是吕政来说那些话,作为爷爷的吕武绝对会立刻开口称赞。这个也是作为父亲和当爷爷的区别。 吕阳早就习惯吕武极少开口赞赏,讲得再好听也是一副严厉嘴脸,说错了则是免不了遭到训斥。这就是成年之后父与子的相处日常了。 “太子亦有大局眼光,为何屡教不改?”吕武语气算不上好。 看看吧,吕阳能够将事情看得很清楚,没道理不知道汉国面临的时局会在哪一方面显得更重要,为什么会在一些事务上总是给出缺乏大局观的意见呢? “非孩儿不改,乃是……”吕阳没有什么委屈,甚至都没有一丁丁点的害怕,低声说道:“并秦之时,杀戮为不二手段,治理地方亦然。” 总结来说,非常之时用非常手段。 对于敌人无法从精神上感化,使用消灭肉体的办法无疑最省事也最直接,并且还极度的有效。 按照吕阳的说法,杀掉了秦国的所有贵族,吸纳黎庶将不会存在任何障碍与后患;要是能够将韩国、范国、荀国……以及有能力吞并的国家,所有的贵族全部弄死,一定能够让汉国安稳至少一百年。 第一次听到儿子愿意解释的吕武给一下子愣住了。 这……说得好特么有道理啊! 第837章:君父太难当了! 无法解决问题,解决掉会制造麻烦的人是吧?思路上很直接,不能说是一种错误,然而真的秉承那样的想法并且去做,无疑会成为一个暴君。 首先,一国之君不是那么当的。一个只会用杀戮手段来解决麻烦的君王,落个残暴的名声事小,使得全国陷入恐惧则是大事。 真的闹到全国上下都恐惧那名君王,又有谁敢对君王说真话的了呢? 另外,依靠杀戮来统治国家,绝对免不了变成君王与所有人都形成对立,好一些的发展趋势是国家遭到割裂,坏的发展后继则是闹到众叛亲离再使得国家分崩离析。 “儿子愚蠢如斯,着实令为父如坐针毡。”吕武用词很犀利,脸上则是呈现了哀伤。 吕阳愕然。 愚蠢?还气得老父亲快要吐血? 自己有这么差劲??? 吕武一度都要讲出那句预言,也就是“乱我家者,必太子也”这句话。 现场一时间安静下来。 幸好也就吕武和吕阳独处,没有旁人在场,不然早先关于君王与太子不和就有传闻,再有眼前的这一幕被传出去,汉国势必会有所动荡发生。 “国有敌,为国之幸哉。寡人有敌,不敢使寡人懈怠。国有无能臣,民间无有忠烈,何唯君王可用之人?奸佞不可缺也!”吕武说道。 杀戮可以解决难题,也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缺少怀柔手段的一味杀戮则是必定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现在没有中庸之道,某些中庸策略也未必正确,但近乎于偏执的强硬绝对属于错误。 吕阳多少岁了?早就到了能听懂人话的岁数。 “父亲不欲使旧有贵族于我家长久……”吕阳说一半被吕武抬手打断。 “解氏于我有大功,杀之,灭之?”吕武问道。 吕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以国家需求来说,汉国不需要有强大的家族,甚至应该发现一个就灭掉一个。这个是为了避免国祚遭到篡夺,玩一手未雨绸缪或叫先下手为强。 那么,汉氏子姓能把解氏灭了吗?很明显一旦真的那么做,汉国马上就要出现贵族大举逃国的事件。 吕武一直以来都在避免和平接收他国贵族,为的就是想让土地和人口尽可能地掌握在国家手里,不是成为某个贵族的封地。可是他从来没有要将解氏灭掉的想法付之行动,一两代人内还因为需要做给其余的人看,甚至只能对解氏进行特殊的优渥照顾。 吕阳说道:“解氏唯有富贵不过三代可行。” 是吧,解氏自己没有干找死的行为,汉氏子姓只能从解氏的后代入手,不给予有立大功的机会,慢慢让解氏自己衰弱乃至于消亡。 吕武又问道:“你可知为父为何接纳孙林父,亦赐予右相权柄?” 吕阳答道:“孙林父乃卫国公族,亦为卫国旧有强族,当世仍有亲朋故旧健在。大汉与荀国必有一战,届时孙氏可为助力。” 什么道理都懂,为什么秉承一味杀戮来解决所有难题的信念呢? 吕武说道:“荀王吴岂不知孙氏归我留有祸患,为何仍使之附汉?” 这个吕阳还是能懂。 荀国将卫国灭了,大部分的卫国贵族成了中行吴的臣下,中行吴前期接纳孙林父不过是为了快速整合卫国的力量,好跟展露出敌意的齐国、鲁国、曹国等国家相抗衡。 中行吴很清楚借用孙林父的力量必将使孙氏对原卫国贵族的影响力增加,只是相比马上可以用卫国贵族的力量去抗衡齐国、鲁国、曹国等国家,还是决定先无视后患顾着眼前。 不能光从中行吴的选择去区分对错,要看当时的格局究竟是怎么样。 很多人观看史书,用“上帝视觉”去评判某位历史人物,他们觉得某件事情一眼了然,十分不理解那位历史人物为什么会做出那么蠢的选项。 那完全是用已经知道答案的眼光,去恶心当时因为很多原因不得不去做的历史人物,粗俗点就是马后炮,文雅点则是事后诸葛亮。不想想当时面临选择是自己,受限于那么多的不利因素,能不能做得比那位历史人物更好。 其实啊,哪里存在那么多的“我上我也行”,更多的是“立刻现原形”。 这算是吕武给吕阳布置的“作业”,离开“长安”前往“吕梁”之前肯定要交的。 到时候,说不定吕阳交的“作业”太优秀,使得吕武一看不让吕阳去“吕梁”了呢? 针对绵诸的战争已经呈现结果,吕政甚至还大大震慑了狄戎,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西征大军还在班师途中,汉庭就已经有人开始在准备迎接的礼仪。 目前汉国最为紧要也是迫切的事情,除了明年即将东出,其余的什么事都要靠边站。 这是哪怕魏武去三戎处理毕氏的事情进展不顺利,乃至于魏武可能出现跟毕氏同流合污的倾向,依然不会干扰到汉军明年东进与荀军会猎。 魏武要反叛?这个是汉国这边的说法,以魏氏的立场则是上演“大团圆”戏目。 哪怕魏武真的判了汉国跑去三戎那边发展,一时半会汉国也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举动,作为一国之君的吕武顶多就是感叹一句:“想找死的人,怎么拉拽都救不活啊。” 汉国并不是无法解决掉三戎,纯粹是相比彻底解决掉三戎跟其它大事一比,不值得汉国在当前环境下耗费太多的国力去解决。 三戎那边,伊洛之戎基本就剩下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陆浑戎和蛮氏本来就不强,得到魏氏残余去搅和到一块才有自保能力。 他们目前被汉军压缩困在固定的区域,一度还被汉军吓得差点冲进周王室地盘。当时范国危急,需要汉国的拯救,为了救援范国导致汉国对三戎的压迫减缓,才让三戎继续待在原地苟延残喘下去。 吕武除了不想耗费更多的代价来解决三戎之外,有三戎这个敌人还能让好些列国感到安心。至于里面有什么道理,其余人不用吕武来教,教了吕阳好像效果不大,倒是吕政很好地理解了吕武的意图。 “先跟荀吴来个了断,再来看其它事情的后继吧……”吕武想道。 第838章:举世瞩目 吕武对中行吴会不会跟自己进行没有私下动作的较量,打从内心底不抱任何的期待。 不是什么自己内心龌龊,看待别人也会觉得是个龌龊人,纯粹是事关国祚这种大事,谁面临困境的时候不会进行各种挣扎,事先也进行多方面的努力和准备呢。 所以了,汉国与荀国还没有正式开打,双方在邦交上面的交锋已经进行了两年之久,各凭本事去争取列国,来回交锋着谋求列国帮助以及阻扰列国参与进来。 总体来说,汉国对比荀国的优势更大,邦交交锋上也一直在欺负荀国这个弟弟。 “大汉并无显现颓势,公孙攻灭绵诸,震慑狄戎,为大汉增色不少,使之楚、齐、鲁诸国得见大汉强盛,有心阻我大业也需思量后续。”崔杼讲了一句大实话。 只要汉国没有出现太大的失利状态,当今天下有哪个诸侯敢于轻易与汉国为敌呢? 这个就显示在汉国于东面有飞地,那边并没有多少汉军驻扎,周边各国依然不敢窥视。 换作是汉国呈现颓势,信不信那块飞地很快就不属于汉国了? 汉国持续保持强势,飞地不会有失去的可能,哪怕是一再败在汉国手上的楚国也没有表现出明显敌意。 现在楚国自己内部麻烦一大堆,关于楚王围要在楚国执行变法,并且一再派人寻求汉国的帮助,相关的事情在诸侯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连一再败于汉国的楚国……也就是南方霸主都那样,其余国家就更不敢对汉国龇牙了。 “齐必助力于荀,为我不可阻也。”崔杼是齐国的公族,尽管因为跟齐灵公闹翻,搞到了出奔的地步,他身为齐国公族的身份是永远不会变的。 曾经的吕环……也就是齐灵公各种作,他的儿子吕光继续作,闹到现任的齐君吕杵臼就更能作了。 可以说,要是齐国没有晏婴的话,以当前的局势而言,极可能早就领饭盒了,哪有再次蒸蒸日上的景象。 是的,吕光已经在公元前547年薨逝,比原历史上多活了一年,现任在位的齐国国君是吕杵臼,也就是历史上的齐景公。 根据汉国这边在齐国刺探的情报,吕杵臼是一个十分爱好享乐的一国之君,矛盾的地方在于他能够信任贤臣,本人享乐不干事也能让齐国显示出了中兴的迹象。 当前总理齐国军政事务的是晏婴,另有司马穰苴以及梁丘据充当左右手,三人配合得很是愉快,尤其在变法上面并没有太大分歧,使得齐国上上下下变得井然有序。 这样的齐国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不止恢复了原先吕武作为晋国“卿”时的各方面经济打击,还爆发出新的生产热情,尤其是在军队建设上得到了较大发展,以至于拉上鲁国、曹国以及几个三流诸侯国就能与荀国正面抗衡不落下风。 那可是荀氏,他们虽然立国,曾经好歹也是晋国的卿位家族,武力方面再弱也不会弱到哪去。 变法之后的齐国拉上几个列国就能跟荀国抗衡,还不足以显现变法的成果吗? 吕武说道:“我闻齐国由济水至沂山修筑长城?” 齐国的确是在着手干修建长城段的事情,他们打算先修泰山一带的关隘,慢慢向西北扩展到济水边上,随后又朝东南方向修,要打造出一条长度不少于七百里的长城防御线。 这件事情在公元前555年已经有所迹象,齐国也的确开始修建各处关隘,一直到战国中期才将齐长城修成,目的是为了防范楚国。 在吕武的这个历史版本,齐国并没有在公元前555年就着手修建长城,原因当然是吕武两次率军将齐国打得挺惨,齐国哪有那个人力物力去搞大工程。 这不,晏婴主持变法,历时六七年让齐国的经济重新缓了过来,考虑到接下来进入到汉国与荀国大战不休的阶段,齐国有想要横插一杠子操控风云变幻,另一方面不得不为接下来汉国和荀国分出胜负做事先准备,结果是让齐国君臣将修建长城的方案拿了出来。 作为太行令的梁兴出班,说道:“王上,齐确实有遣使相告,并求大汉使之能匠相帮。” 什么情况? 楚国要变法寻求汉国派人去帮忙,连带齐国要修长城也派人来请求汉国派出人手进行帮助??? 这不算什么太诡异的事情,大家有来无往而已,只要汉氏子姓的国祚存在一天,各方打归打,派人互相寻求帮忙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某种程度上,齐国未尝不是在告诉汉国:大佬,俺要启动大工程了,你就跟荀国安心打吧。 楚国请求汉国帮忙变法也是相同的意思,隐晦表示无力干涉汉国想做什么,汉国只要不继续为难楚国,双方其实可以当很要好的朋友。 在“东方世界”这边,汉国无论是在国家制度方面,还是在一些科技相关,无疑处在领跑地位,各诸侯想装瞎子都不成,不想落后太多又不知道怎么追,直接找汉国抄答案就成为一种可行手段了。 吕武已经发现“东方世界”进入到诸侯谋求变法的时代,之前因为各种顾虑而没有付之行动的各国,好些国家已经展开实际行动,差别在于动作或大或小罢了。 当下“东方世界”的变法模板只有两个,一个是汉国这种,另一个是郑国那种。 排的上号的国家,大多数选择了汉国当“模板”进行模仿,一些很清楚自己底子的不入流国家则是选择学习郑国。 什么郑国模式?就是像子产那样画饼,先吸引他国黎庶过来,能不能完成嘴巴说出去的某个伟大目标,反正将人骗过来变成国力的一部分就行。 吕武对各诸侯求变并没有什么看法,不入流的国家求变,哪怕是变得强了一点点,后面也逃不过被兼并的命运;强国变法有可能变强,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进行变法的过渡期,可能得到一个“外敌来犯内部不稳”的下场。 变法啊,哪有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列国又不像汉国是个新建立的国家,没有太多的历史包袱拖累。 “如此说来,天下皆在等候大汉与荀国大战?”吕武说完笑了起来。 举世瞩目啊?这待遇可真是高。 吕武这边没有任何压力,不知道中行吴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第839章:难兄难弟 中行吴现在是什么情况?用四个字来概括就行了:压力山大! 荀国跟汉国立国的时间相差无几,能够立国则是因为跟对了人,中行吴本身也不是完全没有功劳,用荀氏自家的军队打赢了楚军一次(第一次沫之战),算是给世人证明中行吴领导下的荀氏依旧很强大。 荀氏在家族历史上远比曾经的阴氏现在的汉氏要悠久,当然……前提是吕武没有再次扛起殷商的大旗,要不然追溯起来子姓也有属于自己的辉煌,只是后面姬姓发达了,子姓成了前朝余孽而已。 荀氏也是姬姓,他们还是晋国的公族,只是血脉关系上比较远罢了。所以论起来的话,荀氏和韩氏其实是出自同宗。 现在,中行吴正与韩无忌面对面坐着,两人从见面时互相问候,到后来坐下一直没有吭声。 韩无忌是在一年半以前来到荀国,当时荀国正在攻打邯郸赵,作为一国之君的中行吴进行亲征,使得韩无忌来到“沫”只是跟荀氏的一些公族进行接触,等中行吴班师回朝了才见了一面。 那次见面纯粹就是走个过场,双方没有实际谈点什么有用的话题,后来中行吴就避免再接见韩无忌了。 并不是中行吴瞧不起失国的韩氏,也不止是担忧韩氏要求荀国归还名义上还属于韩国的城邑,怕的是韩氏既要求归还城邑又要荀国马上攻打汉国。 荀国将“邯郸”攻克了下来,耗时却足足有两年以上,面对“邯郸”这一座坚城,邯郸赵又是进行决死抵抗,打从事实上给荀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物资耗费上也远超中行吴的事先估计。 这么说吧,中行吴集结了一个“军”又三个“师”来打攻灭邯郸赵的一战,仅是这些部队人吃马嚼掉的粮秣,想象一下两年会耗费掉多少,别提国家进入到战时阶段对生产的影响了。 等邯郸赵被灭亡,中行吴知道攻城产生的伤亡会很大,看到伤亡总汇还是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刨除掉下雪季节和一些雨季,两年的城池攻防战打下来,荀军阵亡将士达到六千三百零七人,终生残废五千零一人。 这里的残废指的是无法再上战场,像是什么手指、脚趾、耳朵、鼻子没了之类不被算在残废之列,要是算上后面的身体残缺类型,数量恐怕要再翻上两三倍。 打一个邯郸赵让荀国没了一万一千多的战斗人员?可以想象“邯郸”被经营成什么样,邯郸赵又是何等的拼命。 然后,发生在战国初期有预谋并且真正实施的屠城也就展开了,包含邯郸赵的族人以及城内所有人员,原本数量应该有个三万左右,仅有四十八人在交战终止后幸存。 别误会,不是荀军愿意留下那四十八人,他们之中很多是早就逃离,个位数躲在城内等荀军一直撤军才从躲藏的地方出来。 所以,关于荀军对“邯郸”展开屠城已经传播出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传播的范围变得越来越广。 中行吴当然事先知道会对“邯郸”展开屠城,没有同意也不拒绝,同时不会留下任何文字记录,某方面来说也是想要让军队泄愤。 毕竟,荀国在攻灭邯郸赵上的付出太多,收获方面却是非常少,怎么都要发泄一下的。 韩无忌暂时不清楚荀军屠戮了“邯郸”一座城,不然他绝对会马上离开荀国。 “韩与郑纠纷多也?”中行吴率先打破现场的沉默。 韩无忌也不避讳,说道:“郑君桥行诡道,惑乱人心,掳人离国。非独我忌惮,楚亦多次警告,且已断其粮秣。” 说子产掳走人就有点强行挽尊了,其实就是子产在履行诺言,有家回不得的韩人看不到韩氏有夺回国家的希望,一些韩人私自脱离韩氏麾下,跑去投靠了子产分田地去啦。 楚国确实也断掉了对子产的粮秣支持,一下子让子产更加放飞自我。 郑国本来对范国就有夺国之恨,子产派出小股部队一再袭扰和抢劫范国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仅是让想翻脸又不敢翻脸的韩起更加郁闷而已。 韩氏现在是被迫跟郑国抱团取暖,另一方面也不敢断掉跟范国的关系,别说是跟范国为敌了。他们因为郑国跟范国重新干了起来,一下成了两头都针对的受气包,再有麾下越跑越多,再不寻求出路的话,过上几年就该自己消亡了。 跑掉的韩人并不全被子产的忽悠大法吸引过去,大概百分之六十是跑到“虎牢”找汉军自首。 汉国对跑过来的韩人并没有什么刻意针对,也就是不抓起来当奴隶,韩人张口就想拿回以前的财产也别想,为汉国效力来赢回一切呗。 中行吴心情好了一些。这个是自己过得不好,有比自己倒霉的人存在,多多少少会得到一些心理安慰。 “韩王意欲如何?”中行吴问道。 到现在韩起都还没有去王号,估计是差不多输了个精光,只有一个名不副实的名号能起到安慰作用? 韩无忌苦笑道:“不瞒荀王,如汉王既往不咎,韩氏愿降。” 这个答案并不使中行吴意外。 韩氏算是输得连底裤都没了,他们没有马上向吕武投降,大概是身为历史悠久的贵族一时半会拉不下脸面,再则是需要等待时机,比如汉国对荀国的战争出现受挫情况。 现在韩氏比较惨的是,他们知道汉国和荀国马上就会爆发战争,韩起想要带着仅存的韩军来到荀国助战,由于“虎牢”被汉军控制,再来是缺乏粮秣进行长途绕路行军,并且不确定绕道宋国和曹国会不会遭到攻击,有心干点什么,无力去办到。 中行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荀国攻打邯郸赵的折损超乎预料,汉国那边的使节团已经抵达“沫”,可以猜想到汉王武派来使节是想做什么,肯定是邀请中行吴率军前往某地进行会猎。 当前荀国的处境很艰难,不止是两年的兵力损失,其实跟所处的位置也有关。 东面有鲁国和齐国,东南有一个国君脑子有病的曹国,正南还有一个想要讨好汉国的宋国,再有很快就有实际行动的汉国,说是遭到群狼环视一点都不夸张。 所以呀,吕武放话要跟荀国单挑,某种程度上让中行吴觉得可以挣扎一下,就是依旧担忧一旦荀国跟汉国打起来,有些国家会捅荀国不止一刀。 “也许子产的一些作为值得借鉴?”中行吴在思考动员全国投入战争的可操作性。 第840章:殊死一搏! 实际上,中行吴说什么都不会愿意让韩起带着大军来到荀国。 理由方面非常简单的,一旦韩起来到荀国,到时候韩起想要带着韩军去名义上还是韩国的城邑,从礼法到道理一些方面怎么让中行吴去阻止? 韩起去了那些名义上还属于韩国的城邑,当地的荀军是将城邑交出去进行撤离,还是把控住城防不让韩军进入? 所以了,别说是韩起带着军队来到荀国,哪怕是韩起只是带着少许人来到荀国,对于荀国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荀家已经代表荀国一再拒绝韩起的到来。 今天韩无忌再提起,会轮到中行吴亲口去拒绝。 中行吴乘人之危侵占了韩国三分之一的城邑,他们又不好直接进行兼并,等于那些城邑的韩氏力量并没有遭到消灭或是瓦解,韩起露面哪怕没有轻易夺回那些城邑的控制权,届时除非荀国轻易放手,不然肯定会让矛盾爆发的。 为什么韩无忌无法达到韩起来到荀国的效果,道理不是很直白吗?韩无忌只是韩国公族,不具备名正言顺的资格,换成一国之君的韩起出现就不一样了。 “韩王可有交涉汉王,谋求放归世子家人?”中行吴问道。 汉国攻占了韩国三分之二城邑,顺带将韩氏在国的族人一锅端了,韩起和韩无忌的家人都落到了吕武的手里。 遭到俘虏的韩氏族人并没有受到恐怖的凄惨待遇,他们被汉国安置在“长安”城内,该有的礼遇一点没缺,想要更多的待遇则是别想。 如果韩起愿意去死,其实韩须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甚至会让吕武承认韩须作为韩氏的新一代家主,赐予韩氏一块封地让韩须去经营。 以上的做法是春秋的套路,哪怕是到了战国阶段都没有被遗弃。这一点即便是完成了“大一统”的始皇帝都照办,并没有因为兼并了列国而将各国王室成员杀了个干干净净。 韩无忌愣了一下神,答道:“并无。” 是真的没有,乃至于连过问也无,像是遗忘了韩氏大批族人落到汉国手中了一样。 这里也是韩起和韩无忌的聪明之处,他们笃定吕武不会祸及家人,两兄弟本身想要绝地反击重新复国,现阶段去找汉国谈族人的事情并不合适。 也许到了某一天,韩起和韩无忌发现没有重振国祚的可能性,到时候韩起会赴死,将韩氏交到韩无忌手上。 到了那个时候,韩无忌会亲自去向吕武赔罪,承担起所有的矛盾根结,任由吕武进行处置,换取韩氏子孙后代还有将来。 中行吴露出了玩味的表情,说道:“汉王与韩王并无私仇,韩王若降不失富贵。” 汉氏与韩氏不是因为私仇才搞成现在这般模样,一方彻底认输之后,生命安全方面短期内绝对不会遭到什么威胁。 中行吴其实挺看轻韩氏两兄弟,认为韩氏一开始就不应该搞什么建国,安安分分当晋国的“卿”也就是了,哪怕后面晋国灭亡,韩氏还能缺得了富贵与高位吗? 后来韩氏玩取而代之,偏偏还一再算计汉国,整到后面汉国攻占韩国三分之二城邑,了解内情的任何人都不会觉得韩氏可怜,某种程度上甚至认为是韩氏不自量力和咎由自取。 韩无忌沉默了一小会,说道:“荀王与汉王亦无私仇,事关国祚可愿不战而降?” 能一样吗? 现在的情况是,韩氏已经明摆着输掉底裤,荀国看着好歹情况还不错。 韩无忌又说道:“荀王不必试探,韩氏绝无相助汉王攻荀之意。” 所以是,中行吴认为一旦韩氏站到汉国那边,荀国从韩国谋夺的三分之一城邑会出现大问题? 中行吴确确实实也该有那样的担忧,他们之前受于很多制约无法解决掉三分之一城邑的韩氏势力,轮到马上要跟汉国交战就更不能处理了,要不然没有跟汉国正式交战之前,荀国内部就要闹得烽烟处处。 “我可归还城邑,只是……请韩王先手书,命贵族征召入我麾下。”中行吴开出了一个空头支票。 这也是中行吴今天见韩无忌的主要目的,为了让原本的威胁变成跟汉国交战的助力。 韩无忌问道:“集结之军可由我统率否?” 中行吴很直接答道:“不可。” 尼玛。 那三分之一的城邑怎么都能集结起三个“旅”到四个“旅”的兵力,相较起汉国和荀国会出动的兵力是没法比,一旦落到韩无忌手里却是能整出不少事情。 不说别的,先有郑军背刺楚军,再有宋军背刺楚军,后来更是韩军背刺汉军不成,弄得哪位诸侯都要防止被背刺的情况,中行吴哪敢将军队交到韩无忌指挥之下嘛。 中行吴不理会变了脸色的韩无忌,继续说道:“我欲动员全国青壮,与汉王一战决胜负。” 这套路韩无忌熟悉,被整到穷途末路的子产就是这么干的,并且还用忽悠大法去忽悠其他列国的人卖命,极短时间内有了一支大军,很是有点要重新站稳脚跟的迹象。 荀国有多少人口?估摸着应该有个两百七八十万的样子。里面的青壮,以相对靠谱的数量来计算,十三岁到四十岁的男性怎么都要有个五十万吧?考虑到现在行政结构非常简单,只要下达命令给贵族,随后的事情是由贵族去操办,五十万青壮集结起其中的三十万人,应该是有的吧? 中行吴补了一句:“健妇亦征。” 韩无忌听得张大了嘴巴,算是听明白中行吴要进行殊死一搏了。 真的连健壮的妇女都征召,她们承担起后勤工作的话,给中行吴能用来参战的人员必定会增加,乃至于一部分健妇都能参与到厮杀之中,兵力增涨到四十万不成问题的。 韩无忌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说道:“如此若败……” 中行吴当然有想过战败会怎么样,但是不那么做,荀国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我需如此,不能胜,亦不可大败,谋求国祚得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中行吴下了很大的决心,像是在说给韩无忌听,实际上是在给自己鼓劲。 第841章:汉王邀荀王会猎 荀国已经没有多少用来准备的时间了。 来到“沫”的汉使求见中行吴,尽管是被拖了一段时间,在汪涵表示不接见就要回国之后,不得已之下中行吴进行了接见。 汪涵是代表汉王向荀王发出会猎邀请,地点定在了“原”跟“温”的中间区域。 目前“原”属于汉国,等于吕武得到“原”换给了赵氏,赵氏将“原”跟范氏进行置换,范氏又将“原”跟韩氏交换封地,倒腾来又倒腾去最终“原”还是归了吕武手里。 那个“温”当前是属于范国的城邑,是那种从居住人口到防御军队依然属于范氏的情况,不像荀国控制了韩国的城邑,名义上却还是属于韩国。 “战场定于该处有利大战,亦无需破坏两国民生。”汪涵说道。 那边地势广袤且相对平坦,要说对荀国有什么不利的话,战场东北面是太行山脉,荀军想打一半就跑会遭到地形限制。 中行吴敏锐地发现战场在那边对自己的危害,尤其不止是地形方面的劣势,还有战场就在周王室公卿国边上,很容易让列国窥知到战局的走向。 如果荀国有得选,他们更乐意让汉军去攻打“壶口”这个关隘,只是他们清楚吕武才不会去啃硬骨头,大可以走大河边上直插“沫”,乃至于可以去原先的卫地各种肆虐。 汉国的骑兵部队有很多,机动性上的优势是荀国的军队所无法比拟的,导致中行吴陷入了犹豫。 中行吴问道:“范侯无有意见?” 汪涵就直接笑而不语了。 这件事情还轮得到范国去选? 汉国并没有去控制“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不光没有派遣大军尝试夺取,连带也没有联络那些城邑的贵族。 并不是吕武好心,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种步骤,汉国跟荀国的大战无可避免,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去更加刺激范国呢? 荀国控制了三分之一韩国的城邑,他们未能进行有效的消化,轮到跟汉国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不就是成隐患了吗? 只要汉国能够战胜荀国,哪怕一时半会无法兼并整个荀国,不用汉国去夺取“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到时候恐怕是范鞅求着吕武拿去范国的大部分城邑,给范氏留下合适的封地了。 当然了,吕武知道不夺取同样留有隐患,比如范国站到荀国那边,因为“虎牢”被汉军控制无法从南向北调派军队,集结“虎牢”以北的范国军队一样能给汉国造成麻烦。 只是相对来说,不被逼急了,又或是没有看到荀国有获胜可能的范氏,他们只会继续等待,哪敢轻易进行下注嘛。 “如此……”中行吴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说道:“我愿往,与汉王会猎。” 汪涵行礼,告退。 接下来的阶段,中行吴召唤全国的贵族到“沫”,对他们发表了举国危急的演说。 可惜了,中行吴不知道什么叫“荀国的疆域虽大,但我们的身后就是‘沫’,我们已经退无可退。祖国母亲在召唤你们!”,不然倒是可以煽情一下。 当然,跟贵族玩煽情一点屁用都不会有,用君主权威去命令,拿出足够的利益去诱惑,远比搞东搞西更实在。 中行吴就向贵族进行了保证,可以战胜汉国必定会进行重赏,一旦能够击败汉国并夺取城邑,谁夺取便归谁。 当时的场面很热烈,看着就好像荀国的贵族迫不及待要去厮杀,把汉军击败再杀进汉国各种发挥。 一脸欣慰的中行吴心中却是在想:“有多少人会在开战前跟汉国安暗通款曲,又有多少人会临阵倒戈?” 中行吴为什么会那么想?原因当然是汉国那边也有贵族在跟荀国联系,超过九成九是从韩国投奔到汉国的那批贵族,个别汉国贵族则是觉得在汉国待得不舒服想改换门庭。 汉国看上去那么强大都能那样,看着不太妙的荀国又怎么可能会缺了投降派呢? 这就是同出一源的麻烦,尤其是分裂的时间还那么短。只有被顶在最高层的王室投降会失去太多,贵族阶层改换门庭能保住家业才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会猎的时间确认下来,便是在公元前537年的春季下旬。 在公元前538年,汉国因为“长渠”完工的关系,到了收获季节收粮之后进行统计,全国产粮量相比去年增加了六倍。 之所以是六倍,原因当然是“长渠”周边开垦出来的农田全部栽种粮食,后面则是会进行轮休,也就是有计划地让一些农田空出来养地力,只耕作愿意栽种的那一部分。 不出意外的话,因为“长渠”的完工并投入使用,相比没有“长渠”之前的全国粮食总产量,应该是会维持在增涨三倍左右。 激增的产粮量不止让吕武欣喜,得知消息的臣民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如此,我大军出征无忧也!”吕武说道。 吕武想要的是大军无有缺粮的困扰,其余人则是欢喜粮食增多不用害怕饿肚子,有足够的粮食也敢更努力造人了。 汉国没有“伟大母亲”的勋章,从第三胎开始则是会有相关辅助,等于哪个家庭生的孩子越多,得到的辅助就会越充足,并且丈夫还能获得爵位提升。 说白了,汉国需要更多的人口,哪怕是医疗条件依然没有跟上,还是采取了资励多生育的政策。 在当前时代,人多代表力量大,真不是为了卖房子。 “王上,荀王召贵族往‘沫’,命各人广征于众,似不计于‘羡’皆为可战之人。”崔杼觉得情报显示的一切太荒谬了。 荀国那边不但大肆征召青壮年男子,还对妇女进行了征召,完全就是一副疯了的模样。 吕武看完了相关的情报,必须说一时间有点懵逼。 干么呢! 没有经过训练,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人手一把武器,征召那么多人是要干什么? 如果说是打游击战,参战人员素质倒是不用过分讲究,玩的也是适者生存,能一直活着就能创造价值。 现在是汉军要跟荀军会猎,打那种堂堂正正的阵地战,中行吴集结了那么多人,作用方面很有限的吧? 吕武想到了什么,满脸怒气地说道:“荀吴该死!” 第842章:不过日子了呀! 站在中行吴的立场,他认为以现有兵力打不过汉国,想要竭尽全力拼一把,有错吗? 各有各的立场和需要,中行吴肯定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甚至还觉得自己非常有魄力。 “应征之众当有五十余万?”吕武说的是荀国年龄和身体条件达标的出征人数。 诸夏历史上有出现过统率五十余万众出征的例子吗?根据一些无法证实的历史片段,殷商末期帝辛屡屡出动二十余万众南征北战,某次征讨东夷甚至带上了三十多万大军。 那可是殷商,生产力比姬周更落后的时代,屡次出动二十余万大军,最后一次动用三十余万大军,怎么听都令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吕武就在想:“出动五十多万,荀国的后勤能够供应得上?哪怕短时间内后勤能支撑,一战打完他们是不是该举国上下一块吃土?” 从这里也能让吕武判断出一点,也就是中行吴狠下心要拼命了。 这种不看参战人员素质的征召模式,且先不论能够起到多大的实际作用,不管打赢还是战败,事后这个国家绝对会进入艰难时期。 吕武愤怒的是,那一战不管汉国输赢是输,上了战场必定会有杀戮,仅是军士之间的拼杀也就那样,一旦对临时征召上战场的黎庶造成大量伤亡,会对战后汉国的统治造成很大的麻烦。 远不止是因为流血而产生的仇恨值,还有汉国打赢之后攻占荀国的疆域,需要对中行吴不顾一切造成的一些列后续影响买单。 比如说,中行吴不计后果征召黎庶参战,生产停滞以至于许多家庭吃不上饭,一旦那些家庭变成汉国治下,难道吕武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饿死? 比较现实的还有,没有实际上战场的黎庶,国战输赢其实跟他们的关系不大,遭到谁的统治都是那个样,换成汉国统治也许还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要是有家人死在跟汉军的交战中就会让感官上变得不一样了,才不会去管上了战场就是你死我活,只会记得自己的家人被杀这么一回事,进而对汉国产生怨恨。 崔杼问道:“大汉可需增兵?” 荀国要动员五十万人以上参战?且不提这样一支大军的质量,光是听数量就挺唬人的。 仅有两百六七十万人的荀国能动员五十万人参战,人口数量将近五百五六十万的汉国该动员多少人参战? 如果吕武发狠,不用再进行深度动员,只要将各处工程的人集中并武装起来,一支数量约在三十万的人马就能开拔前往战场。 这三十万人的质量绝对比荀国动员起来的“大军”在质量上更好,原因是三十万人中很多原先就是各国的士兵,汉国以军管模式约束他们劳动,早就存在组织度了。 吕武派汪涵去向中行吴邀请会猎,期间已经开始在动员,第一批为数三个“师”的军队集结到“长安”经过检阅,出函谷关前往“原”。 而“原”那边本来已经有一个“师”驻扎,再有“断道”调过去两个“师”的兵力,极短时间内就凑了一个“军”又一个“师”出来。 汉国在“虎牢”有驻兵三个“师”,不出意外这支驻军不会加入到对荀国的战争,将被用来牢牢控制住“虎牢”,一边监视“虎牢”以北的范国贵族,另一边防止可能会搅局的任何人从南边通过“虎牢”到北边捣乱。 吕武的计划中,会动用两个“军”和三万骑兵来跟中行吴进行会猎。 因为其余方向也需要用兵,比如“虎牢”驻扎三个“师”,“断道”最少要有一个“师”防备荀国可能从“壶口”进军汉境,还有三戎那边的两个“师”,西北和北部合起来约两个“师”,算上用来跟荀军会猎的两个“军”和三万骑兵,汉国在同一时间段其实已经保持动用将近十三万的兵力。 全国人口五百六十万左右,动用十三万的兵力,类似的情况要是换作其余时代,以那么多人口又整出这么一支大军,其实是一种很不合理的现象。 要是一些动员能力差劲又国库能跑马的时代,比如到了有明一朝的后期,全国人口近亿的情况下,某个战场投入数万兵力就让各方各面受不了啦。 倒是在战国时代,战国七雄动辄出兵数十万显得很正常,不提动员能力方面的强大,各国竟然也没有频繁出现大规模的饥荒就很神奇。 汉国要用两个“军”和三万骑兵跟荀国会猎?以参战人数来看,就是汉军用十万五千士兵对阵五十万的荀军??? 吕武问道:“荀军之‘士’、‘徒’、‘羡’几何?” 这个崔杼哪怕没有准确的数据,不那么靠谱的猜测一定要有,也就答道:“约一‘军’、四‘师’之数。” 那就是中行吴手中有六万七千五百经过训练的参战人员? 这个数字对当前的荀国来说倒是挺合理。他们跟齐国、鲁国、曹国等诸侯打了四五年肯定会有损失,又在邯郸赵那边伤亡了一万多,比之立国之初能拉出十万左右的兵力,下降到不足七万,说明中间还是有在进行增补。 一再进行消耗,爆发大战还能有那么多经过训练的士兵,该说点什么才好?不愧是晋国分裂出来的国家啊! 不独荀国,汉国也是一再有兵力损耗,只是吕武的经营方式更先进,才让汉国越打越强。 另一个经营不善的范氏,他们几年下来,从一开始能拉出十三万的兵力,到目前能拉出来两三万经过训练的士兵就算顶天了。 吕武还真的需要好好思考要不要增加参战部队。 且不论中行吴拉出来的五十多万人质量怎么样,数量真的是有点夸张了。 数量怎么都能弥补质量,要是中行吴用答应打堂堂正正之战来麻痹汉国,一开始也真的守规矩,中间突然玩点其余花样,搞成吕武手头兵力有限难以应对,会让战争演变成什么样的走势? 要不要再征召军队需要再好好想想,一些盘外招则是该先预备起来。 “遣使往齐庭。”吕武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太行令梁兴出班应“诺!”,对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心中有数。 第843章:出征!出征! 荀国要跟汉国玩命了,仅是暂时停战的齐国不逮着机会做点什么? 吕武也清楚一点,汉国与荀国的战争初期,一些有想法的诸侯不会付之行动,他们更乐意看着汉军和荀军打生打死,发现汉国或荀国出现颓势才会有所实际行动。 占便宜的心理而已,历史上的山东列国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眼见着秦国吞了这国灭掉那国才感到心慌,他们却是因为之前太多次见死不救将信用透支干净,搞到最后谁也不信任谁,有所联合也是充满了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搞得最后被秦国各个击破。 “王上,齐有进取之志。如我与荀大战,齐袭荀攻占城池,或会使荀人输而不服。”崔杼在朝会之后私下找到吕武,提出了上述的担忧。 现在的态势是汉国看着很强大,中行吴绝对有私下联络诸侯想要联合抗衡,遭到了拒绝或是拖延,不得已才进行全国动员。 即便是中行吴真的拉出了五十万人的队伍,他也没有可能将五十万人全部投入到与汉国的会猎,防着齐国、鲁国、曹国和宋国是必定会做的事情。 所以了,中行吴拉起来的五十万人,顶多拉其中的四十万左右前往与汉军会猎,其余的人马一定会放在与列国的边界处。 汉国的邻居不多,东南边与楚国相邻,西南边攻占古蜀国之后有着太多叫不上名字的民族,西北边是狄戎,正北面是楼烦。 当前汉国对蜀地和楼烦那边搞得是“联防”机制,也就是当地的汉人亦兵亦民。 另外,吕武率军东出之后,会有吕阳先期带着两个“师”和一些骑兵去“吕梁”驻防。 考虑到楚国现在内部的问题很大,汉国还是给驻扎三戎区域的两个“师”抵御楚军可能北上的任务。 不过,总得来说楚国现在应该不会主动招惹汉国才对?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该是汉国与荀国的会猎进入关键的时间段了。 那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并且不止楚国会有动作,目前有实力干点什么的列国都会进行干扰。 道理简单又直接,有点实力的诸侯都不会愿意看到新的霸主诞生,以前只是晋国都搞得大家挺难受,真让汉国和荀国分出胜负再进行整合,诸夏就真的要进入到“大一统”的历史进程了。 “齐有晏婴,此人堪有管夷吾之才,不可小觑。”崔杼对晏婴的评价很高。 吕武当然不会小觑晏婴。 那是一个能把齐国从灭国边缘拉回来的人,尤其只是花十来年的时间重新让齐国在山东那边成为无可争议的区域性强国。 “如晏婴果真有才,我料他当必趁此良机谋求吞并周边小国,行悖盟攻鲁之举。”吕武说道。 目前山东那边的国家还挺多的,以齐国的实力吞并小国没有什么难度,之前麻烦的是有强国不允许齐国去那么干。 汉国跟荀国展开大战,等于荀国不再会威胁到齐国,要是晏婴足够聪明就会找鲁国进行约定,齐国吞并哪几个小国,鲁国又是吞并哪些小国,各自吃得满嘴流油的同时,齐国已经在准备对付鲁国了。 毕竟,齐国跟鲁国的矛盾本身就不小,完全是因为荀国表现得太强势,再有卫国遭到灭亡来刺激两国,才让他们面和心不和地走到一块,不代表互相之间真的就成为永远不再互相侵犯的好朋友了。 崔杼一想,齐国还真的极可能会那么干,不由感慨道:“大争之世,无所不为。” 也就是现在的各国权贵还没有适应时代产生变化,否则绝对没有不入流小国的生存空间。 历史上的卫国为什么能活到其余强国都灭了还依旧存在?起初是卫国够怂,谁去攻打都能干脆利索地投降再割地赔款,大家见卫国这么识相,搞到都不好意思去欺负,将卫国当成“取款机”也就行了。 到后面,卫国一再给各个强国输送人才,国防实力缺失之下,前往各国的卫人得到重用,列国看在某人的份上就更不好将卫国灭了,一直发展到灭不灭卫国都一个样,才让卫国能够存在下去。 现在那些不入流的小国,一来无法给强国输送人才,再来就是不存在什么值得考虑的香火情,同时没有了一个维护秩序的带头大哥,能不能活着完全是看运气。 出征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尽管吕武早就在做准备,临出发前还是需要做多手准备。 在某一天,吕武来到郊外进行阅兵,也是送一送要前往“吕梁”的吕阳。 “此去不知经年,不可以太子之躯,再行亲自冲阵之事。”吕武已经得到了吕阳交上来的作业,感觉也就一般般,才有了吕阳会去‘吕梁’的安排不变。 吕阳恭敬应了下来。 “我知你绝无常驻可能,若对楼烦用兵,且先考虑汉与荀大战,有无兵力再援北疆。”吕武又说道。 吕阳欲言又止,最终又是应道:“诺!” 这算什么事嘛! 所以,吕武就要说重话了,问道:“若因你而使局势失控,可知将有何处置?” “孩儿必将审时度势,不行祸害大汉之举。若因我而势败……臣唯有……”吕阳的肩旁被吕武重重地拍了一下。 一些事情可以想,却是绝对不能用嘴巴说出来。 怎么着?吕阳要说自己搞砸了,要一死谢罪吗?这话真的说出去,是逼吕武当场把吕阳的太子位撸了。 吕武的心态很复杂,既有作为一国之君对太子的失望,又有作为父亲不想完全放弃孩子的舔犊之情,选择了等待事情后续。 “父亲,我与政儿说说话。”吕阳请示道。 能怎么着? 父亲五十八岁,儿子四十二岁,相处起来不会有太多的温馨了。 吕武主要是来阅兵,给予将士进行鼓励,送吕阳只是顺带的。 而吕政则是前来送即将出征的父亲,暂时没有资格对军队邀拢人心,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已经是吕武给予的优待了。 做完了必须做的事情,要前往“吕梁”的军队开拔,吕武没有逗留等待吕阳出发,更没有等着吕政一块回城,带着队伍先行离去。 而在两个月后,又有大军来到“长安”城外接受检阅,吕武这一次带着吕政一块检阅部队,随后留下吕政监国,率领大军出函谷关而去,为“四晋归一”事业而奋斗! 第844章:风云变幻啊! 出函谷关来到河西之地对吕武来说不止是重返晋地,对荀国的战争能够进行顺利,还将是一次人生进入到“后璀璨”的阶段。 吕武将自己的一生规划得很清楚,青年阶段就是奋斗再奋斗,吞并秦国建立自己的国家算是得有基业,进行“四晋归一”之战的顺利与否,会让他决定要不要在有生之年开启一统之战。 起初,吕武可能是太顺利的关系,以为自己能够并掉晋国,有望稳定三五年便发动统一战争。 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局一再发生变幻,玩成了阴氏、范氏和荀氏相继建国。 有那么一段时间,吕武以为也就那样了,新的国家建立,互相之间相安无事并且联合起来继续跟楚国对抗。 在这一阶段,他都已经在计划削弱齐国、郑国、卫国、鲁国、宋国等等二等、三等强国,又在中间变了计划推动荀国灭掉卫国和范氏灭国郑国。 当时,吕武一度又燃起了有生之年能开启一统战争的希望,楚国也果然趁着范国内忧外患有所动作,比较可惜的是荀国跟齐国、鲁国、曹国等国的战争打得不残酷。 再来是,楚国对陈国、蔡国、沈国和吴国的吞并着实过快,一下子又让局势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这个不因为楚国内部矛盾爆发,又或是熊围弑君篡位,有让楚国失去干涉外部的能力。 楚国出现内乱的次数并不算少,很多次诸侯以为楚国陷入内乱泥潭难以动弹,偏偏楚国总是能给那么想的诸侯带去惊吓。 “如若楚王围愿意妥协,余公族、贵族亦会让步。这般之下,楚国对外用兵无有难事。”梁兴要出使齐国,会跟随吕武先行前往‘原’再走大河沿线穿过宋国、鲁国抵达齐国势力范围。 吕武说道:“楚王围变法未有实施。” 前几年楚国王庭就一再派出使节团到“长安”,一次次都是喊着要获得变法的经验,回去后又再来,令人纳闷的是喊着要变法的楚王围也只是喊一喊,并没有真正付之行动。 这就很那什么了呀! 是不是可以认为楚王围要用变法吓唬公族与贵族,逼迫他们返回“郢”进行谈判呢? 喊口号吓唬人这种事情,发生在其它国家会显得很诡异,在楚国发生则是见怪不怪了。 已经将近四年过去,楚国没有爆发内战,回到各地的公族与贵族喊着要自立,每年该缴的税却是按时派人送往“郢”。 这种事情也就在楚国能发生,换作是中原的国家,牵扯到国家可能出现分裂的风险,一国之君早就按耐不住寻找他国支援收拾那些公族和贵族;有心自立的公族和贵族不可能再给中枢交税,会将所有收获用在武装自己和交好他国权贵上面。 所以说了,中原列国很多时候看不懂楚人是什么脑回路,从而很难猜测楚国面对某种选项时会做出什么选择,屡屡发生了判断上的错误。 “臣出‘临淄’可需往‘郢’?”梁兴问道。 闹不懂楚国现在是个什么走势,亲自去看一看就成了必要,是吧? 现在吕武需要思考的事项太多,要做出方案防止山东诸侯对汉国与荀国的战争进行各种干涉,又要防着楚国、范国、郑国以及还有两三万军队的韩氏,连带三戎那边也要时刻关注。 不要问有没有诸侯会不会干涉汉国与荀国战争这种傻问题,必定会有外部干涉,区别是干涉力度到底有多大,又是以何等方式进行干涉。 最有可能的是诸侯联合起来,又找到汉国或荀国在对战中出现的弱势一方,一开始可能不会立刻出兵,将使用赠予物资的方式提供帮助,时机到了则是出兵进行武力干涉。 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吕武已经料想到外部的干涉军是何等规模,届时就是一场“东方”的世界大战爆发,一旦开打不会有任何国家身处事外,谁不选边加入就是两边共同的敌人。 现在汉国和荀国都有在对列国进行邦交,一同清楚当前状态下,暂时不会有诸侯选边站,努力的方向是争取更多的好感,还在诸侯将要做出选择时能够从感情上得到更多的加分。 大批汉军开出函谷关,得知这一动向的各方立刻高度关注。 在吕武率军出函谷关的消息传到“临淄”时,对于要不要趁机会吞并周边小国的齐国来说,显得位高权重的晏婴蛮横拍板:必须打! 在晏婴的提议下,齐国需要同一时间发兵杞国、牟国、铸国和郕国,争取在三个月之内灭亡这四个国家。 只享乐不实际管事的齐君吕杵臼非常信任晏婴,没有再过问其他大臣的意见,赐予晏婴兵符以及旌节,齐国开始进入到动员阶段。 在齐国四处出动大军的时候,妫姓田氏的当代家主田盘作为使节前往鲁国。 田盘去鲁国就一个目标,说服鲁国跟齐国一同瓜分掉山东的那些小国。 而在田盘出发之前,齐国实际上已经对杞国、牟国、铸国和郕国进行了不宣而战。在他抵达“曲阜”之前,铸国和牟国已经灭亡,仅剩杞国和郕国还在抵抗。 目前已经是战国初期,一再吃亏的各诸侯才不会像春秋时期没有遭到宣战就在家过安生日子。 鲁国一开始就察觉到齐国在集结大军,有派遣使者前往“临淄”进行询问,派出的使者还没有返国,倒是从“临淄”发出的田盘已经抵达“曲阜”了。 田盘直接说明来意,可算让鲁国君臣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时候,得知齐国不是要打自己的鲁国君臣,他们应该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鲁国君臣对齐国要兼并小国的行为感到了双重担忧,第一层是齐国不讲武德,鲁国要是速度慢点就连汤水都要喝不上;第二层则是齐国不再遵守周礼,鲁国君臣害怕齐国某天偷袭自己。 不管怎么说,鲁国还是加入到了兼并的盛宴,他们对鄅国早就垂涎三尺,并且有想法要对分裂的邾国动手。 田盘就对鲁君稠讲了大实话,道:“如今无霸主干涉,若鲁有意兼并三邾乃是最佳时机,错过则不再有。” 邾国很早之前就分裂了,除了大邾、小邾之外还有一个娄国,期间娄国遭到大邾吞并,大邾又遭到齐国和鲁国的共同威胁让娄国复国。 现如今大邾的城邑最多,也是三邾之中最有希望完成“统一”的国家,就是一直没有那个外部环境。 齐国很希望鲁国能去攻打三邾,并且认定以鲁军的战斗力根本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功吞并三邾。 到时候齐国已经解决完杞国、牟国、铸国和郕国,完全可以趁着鲁国的大军陷在三邾战场,争取机会尝试一波将鲁国带走。 而在齐国和鲁国相继有动作之后,立刻被荀国、曹国、宋国等国家发现。 当时收到情报的中行吴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齐国和鲁国带头变卦,要趁大批荀军前往“原”与“温”的交界处,想捅荀国的菊花。 齐国和鲁国的军事行动实际干扰到了荀国的军队调动,一度让正在向西的荀军掉头回转。 后面中行吴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定留下十万大军防备山东诸侯,变成只是留下五万防着,其余大军全部调往西面。 这个是齐国和鲁国对周边小国动手,使得中行吴判断齐国和鲁国短时间内无法威胁到荀国。 同时,中行吴派人前往汉国,要讲的不是会猎的什么事,礼貌地请示吕武,再去“长安”求见姬彪,告知齐国攻打杞国的消息。 姬彪的生母是杞君的女儿,目前她还健在。 荀国将杞国有可能灭亡的消息告诉姬彪,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无法干扰到汉国跟荀国的会猎,纯粹是中行吴想要表现出顾念旧情的一面。 对了,姬彪现在是汉国的关内侯,封地是他们一家子的祖坟所在地,也就是“绛”。 姬彪能够那样的待遇,一样是吕武顾念旧情的一种表现。 在齐国和鲁国相续有自己的动作之后,另一个局势出现风云变幻的地方在淮南。 得到汉国帮助的吴僚,他在设宴款待徐君衡的宴会上玩了一手刺杀,成功杀掉了徐君衡又控制徐国诸多大臣,用盖上国玺的文书传檄各方,表示徐君衡愿意让国,此后他们头顶的国君不再是徐君衡,变成吴王僚啦。 历史上徐国也是被吴国灭掉,只是时间提前了二十五年。这个历史版本的徐国灭亡,实际上比原版历史要好上太多了。原历史上吴国很轻易就灭掉徐国,原因是徐军在吴军的兵锋下着实是太过于不堪一击。 吴僚再次称王,使用刺杀手段谋夺了徐国,随后尽起旧部对钟吾国发动了偷袭,不到两个月便兵临钟吾国的都城“司吾”之下,使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完成攻克,自此吴国在淮南复国成功。 由于吴王僚的手段太黑暗,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灭亡徐国和钟吾国的动作,以至于不但宋国得知后君臣一致满脸懵逼,消息传到楚国那边也让听到消息的楚国权贵一个个目瞪口呆。 楚王围得知消息邀请强力公族回到“郢”商议怎么应对,可惜的是愿意去“郢”的公族太少,导致楚国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对吴国的复国成功采取什么行动。 在绝大多数楚人看来,吴王僚只是用龌蹉手段灭亡了两个小国,他们也都知道徐人和钟吾人的成色,认为只要吴王僚没有率领大军夺回故地,很难对楚国造成实际威胁。 那种看法之下,楚国权贵才不乐意冒着风险去“郢”,怕的就是楚王围再次玩手段,像解决“一月国君”熊员那般送他们入土。 换作是汉军入侵,哪怕是宋军来袭,楚国权贵的看法肯定就不一样了,也能笃定楚王围的脑子不会坏掉蒙骗他们去杀掉,至于吴王僚的威胁,等吴军有新的动作再说。 率领抵达“原”的吕武,一路上就一再收到关于各国的情报,对“东方世界”时局变幻之快,讲实话没有任何内心波动。 那些都在吕武的预料之中,也是历史进程到这一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 汉国与荀国的大战就是“东方世界”一系列变幻的引子,谁都想要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干自己的事情,追求的是赶紧进行壮大,好在未来更艰难的时局中有更多的自保实力。 抵达“原”的吕武看见的是众多贵族前来迎接。 这些并不是汉国的贵族,他们大多是范国那边的贵族,少量来自周王室的公卿,另外就是一些其他列国的贵族了。 以今时今日而言,吕武完全够资格得到这样的待遇,不是为了减少麻烦的话,甚至还能让周天子专门派来“天使”进行大战前的祝福。 “兼并在加速,一些失去国家的贵族,他们不愿意生活在仇敌的统治下,会成为流浪贵族。诸夏很快就要迎来诸子百家的时代了吧?”吕武心想。 关于吴王僚使用刺杀手段弄死徐君衡的事已经传播开来,那些前来迎接吕武的贵族,绝大多数也就能够远远对吕武行礼致意,上前搭话什么的对大多数贵族来说根本不存在。 对了,历史上好像是吴僚被谁玩刺杀来着?开启了各诸侯不敢再随便参与宴会,举办宴会也不敢胡乱请人,反正就是不那么好的一个阶段。 原历史上的受害者是吴僚,在这个版本的历史则是变成了吴僚对有恩的徐君衡玩刺杀,着实是…… “荀王身在何处?”吕武没有跟来迎接的贵族接触,派了梁兴过去,随后又唤来了早在等待的荀会。 这个荀会是中行吴的族叔,看年纪和身体健康状况,大致上是没有几年好活了。 荀会毕恭毕敬地答道:“外臣禀汉王,我王驻军于‘阳’。” 吕武听说了就笑起来,道:“未曾想荀王如此迫不及待,早早便入场扎营。” 那个“阳”就是汉军与荀军的约定交战场地。 中行吴早早过去,除了结硬寨之外,又能是做什么呢? 同时也说明一件事情,中行吴对这一战的信心很是不足啊! 第845章:要当乌龟的中行吴 提早抵达约定地点不但能够及早修筑营盘,还能优先根据地形挑选对己方有利的位置。 中行吴是在十七天之前抵达,到来之后立刻占据了东面的几座矮山,他还命人将位处东面的树林砍伐干净。 大军所到之处砍伐树木是一种常规操作,建立营寨需要用到木材,再来就是生火造饭也需要到,刻意清除树林则就是为了安排防线纵深了。 荀军抵达战场的人数达到三十七万左右,他们没有被限定战兵和辅兵的身份,也就是有必要时人人都会被投入交战。 军队的人数那么多,需要的营寨肯定也就增多,占地面积小不到哪去。 中行吴在附近的山头都有建立营寨,根据地形需要安排驻军屯兵。 如果从高空向下俯视,能看到抵达的荀军分布得略略有些广,外围分出了不少卫星军寨,每一个军寨的屯兵不会低于三千人。 这些外围军寨在中行吴的料想中可以有效防备汉军骑兵,亦能在汉军采取突然袭击时起到示警和拖延作用。 荀军除了那些作为卫星的军寨之外,中行吴安排了三个大营,大致上是一种“品”字形的部署,区别是“品”的下两个“口”顶在前面,上面的那个“口”也就是主大营被放在了最后面。 前方两个营盘各有五万人马,荀国所剩的七万多“士”、“徒”和“羡”各自放了一万,剩下就是临时武装起来的黎庶了。 五万跟职业军人能靠得上边的荀军被中行吴安排在主大营,他们将作为中行吴手中的精锐来在有必要时进行使用。 “荀军军寨多设拒马、鹿角,挖有沟渠并埋下尖锐木刺,乃是为防我军骑兵突击夺营。”崔杼此前没有在其余诸侯国身上看到这种动作。 这里有汉军骑兵的锅。 汉军骑兵以高机动能力而闻名诸侯,列国有对汉军骑兵进行过研究,彻底明白以前的驻营措施难以防备汉军突袭。 常规的营盘是什么模样?大概就是在外围埋下栏栅,更多是一种限制己方士兵不知不觉跑出营地和防止野兽蹿进营地捣乱的作用,根本就防不住敌军冲杀。 事实上也是那样,敌军要是能够杀到营寨,为什么一定要从辕门攻进营盘?哪怕是有栏栅,推不倒还不能使用利器砍伐吗?树木都能被伐倒,何况是栏栅。 当然,对付栏栅一般是使用拴住绳套用畜力拉的方法,用武器去砍不会是主流。 以现在军队的情况,本身就有战车这个兵种,战场上是绝对不会缺了畜力的。即便是没有畜力,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摆在那里,合力拉拽还不懂吗? 上一次汉军夜袭了楚军,尽管有事先让向戎代为通知楚军,实际上还是一种偷袭的行为。 其他国家或许会忽视了汉军的所作所为,楚国和荀国则是绝对不会遗忘的。 楚国本身是受害者,他们跟吴军交战时经常会遇到类似的情况,要说感觉或感悟也就那样。 荀国的中行吴很清楚吕武的能力,更有那么点看得懂吕武一直以来在压抑自己使用一些不合常规的手段,汉军那一次夜袭楚军明显是让吕武打破了自己的界线。 所以,中行吴这一次安排构建营寨,不止要防着汉军骑兵利用超高机动性袭击,还要防备吕武可能使用其它的手段来破营,自然是要挖空心思来构思怎么建立营寨了。 荀军在三座大营盘前方挖了沟渠,宽度约是五米,深度在两米左右,明显就是用来防备骑兵攻打营寨的。 什么道理?不是单指挖了沟渠又在底部插上削尖木棍,还要看清楚宽度挖了五米,不就是在防着战马轻易一跃而过嘛。 只是吧?战马跳跃而过的距离可不止五米,挖出五米宽的沟渠除了防备步兵攻打营寨之外,想用来防备骑兵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换作是吕武来构思防备骑兵突袭营寨,挖掘沟渠最多会选择三米宽,然后相隔不足两米再挖掘出一条沟渠,一挖就是三条。这样做的话,战马能跳跃过第一条沟渠,没有空间再次助跑,一纵或许能跳过第二条沟渠,但是绝对会栽倒在第三条沟渠里面。 现阶段吕武不会花心思去研究防御相关。 汉国要的是主动进攻,用攻势去解决敌人,远不到思考怎么进行防御的那一天。 不止是这一次汉军与荀军的两军交战,还有国家与国家,国家与势力,等等方面。 吕武才不想给予中行吴更多的时间打造乌龟壳,大军在“原”的郊外休整了两天,开拔前往“阳”了。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想要就近观看汉军与荀军交战的列国人士,他们或是来到吕武这边请示,又或是去了中行吴那边沟通。 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大概就是军事观察团了呗。 并不是这一次汉军与荀军的交锋才出现“军事观察团”这种玩意,诸夏很早已经就出现了这种活动。 某诸侯关注哪两个国家的交战,派出使者去光明正大的看。因此仅以“军事观察团”出现的历史时间点,诸夏这边是远远早于那帮白皮的。 尽管事先已经知道荀军将有利地形占了,吕武来到战场观察环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皱眉。 预设战场地势开阔,其实也是有着不小的矮山,树林什么玩意的就更多了。 另外,它的南边便是大河,东北方向有一条少水,中间地带还有一条没名字的河水。 汉军来了十万左右的大军。 荀军已经抵达战场的人数约有三十七万。 想象一下,人数是如此之多,空出必要的交战场地之外,两支大军用来驻营的区域又该是多少? 简而言之又言而总之,合起来差不多四十七万大军仅是驻营,再加上中间留作交战的场地,可能会爆发交战的区域很难不超过七十里。 要是汉军和荀军再发生运动战,很说不准会不会打着打着将交战地点一再扩大,即便是进入到周王室的公卿国也不令人意外。 “约见荀王罢。”吕武还是想在开战前跟中行吴见一面的。 第846章:陈年往事 春秋时期,两国交战的话,若是各自的君主有亲临战场,再是怎么厌恶对方都会见一面。 吕武邀请中行吴战前见一面不是为了什么情怀,更不是为了单纯的叙旧,概因汉国和荀国都是从晋国出走的家族建立,算得上是同出一源,不管随后要怎么打生打死,一些事情还是需要战前做个约定的。 站在吕武的立场,要的肯定是一场适可而止的战争,不是那种一打就没完没了,打到某一方仅剩一兵一卒还在抵抗的模式。真是这样的话,赢家必然是付出太多又获得太少,后面也该轮到其他列国来找麻烦了。 那么中行吴是怎么看待这一场战争的? 荀国不止之前一直是处在大战不断的状态之下,不久前也刚跟邯郸赵血拼了一场,能选中行吴才不愿意这个时候跟吕武一决高下。 以中行吴的睿智,自然也清楚不是自己拒绝就能避免爆发战争,答应下来能让战争处在某种限度的可控范围,拒绝再让汉军杀进国境则是被动挨打,哪怕是成功将入侵的汉军赶跑,荀国又能经得起几次打击? 更为现实的是,这一次中行吴不接受吕武的会猎邀请,荀国与汉国的战争将变得没有丝毫公平可言,到时候就别怪汉国跟齐国、鲁国等诸侯结盟,一块攻击荀国再进行瓜分了。 讲难听点,中行吴明知道接受会猎邀请会输的概率很大,明知道会输还愿意搏一把,无非就是战败了还能让荀氏有未来,不像是遭到瓜分会彻底将荀氏葬送掉。 吕武约中行吴见面的地点在大河边上,以疆域范围归属来定论是单国的土地。 目前的单国君主叫姬讷,他作为见证人一样来到现场。 大河现在还很清澈,绝不是带着从西北高原冲刷下来泥沙的黄色,只是河面上不免会有一些漂浮物,大多是树枝、树叶之类,少量动物的尸体。 “此处为‘孟津’,曾几何时晋军多次由此处过,南下与诸侯争锋。”吕武说道。 从“孟津”南下会进入“王野”,就是周天子的直辖区,晋军一次次在那里接受周天子的检阅,再去跟楚军或郑军进行交战。 中行吴站在吕武身侧约两米不到的位置,眼睛注视着奔流的河水,不知道是在回忆一些什么,瞳孔竟然是没有焦距的状态。 现任的单公讷距离姬朝四代人,年纪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他纯粹是以身份来作为见证人,处理或干涉想都别想。 中行吴在回忆自己的祖辈荀林父,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中行偃,中间脑海中一再闪过智瑩的身影,感叹智朔死得太早,要不然荀氏极可能轮不到自己做主。 “智武子死于何人之手?”中行吴比较突然地问了这么一句。 公认的是智瑩死在魏氏手里,并且魏绛也没有进行反驳。 吕武说道:“魏氏或有牵扯,智武子实非魏氏所杀。如我所知,悼公、邯郸旃、范武公(士匄谥号)、中行献子皆有参与,只是几人或许未知。” 简单的说,想要智瑩死的人太多,有进行实际部署的人就上述那些,再加上同样死于刺杀的中行偃。 “汉王未曾谋划?”中行吴没有因为吕武提到自己的父亲也有份,有什么激动的表现。 吕武说道:“当今之世,汉之强诸侯皆知,我何须为所作所为隐瞒。” 话很霸道,然而是一种实情。 中行吴说道:“汉王既知为何未曾示警于智武子?” 吕武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后苦笑说道:“当时阴氏不过如此,何以招惹国君、范氏、荀氏、魏氏?” 邯郸赵被排除在外,那是因为当时的阴氏不比邯郸赵弱小。 另外,吕武也就懒得问中行吴知不知道中行偃要弄死智瑩的事了。 那是很明摆着的事情,当时智瑩对元戎宝座虎视眈眈,智氏的发展非常迅猛,完全有能力吞掉荀氏、中行氏、辅氏和程氏,并且智瑩在担任元戎之后也真真切切是付出行动了,中间要不是智朔英年早逝,说不定后面还真没中行吴什么事啦。 “从始至终,阴氏便是有所谋划,与国内无有诸多牵扯。若我有何亏欠,或唯悼公耳。”吕武说道。 是姬周任命吕武当了元戎,才有阴氏能够名正言顺一再壮大起来,不会被那些老牌家族拦住前路。 姬周想要的是吕武配合着削弱那些老牌卿位家族,然而吕武根本没有配合姬周的行动,以至于后面姬周忧劳成疾,最后更是干脆撒手人寰了。 吕武当时一心扑在对外开拓方面,还真的没有去谋划那些老牌家族,真的有所行动也是在担任元戎之后,每每也是让他们先获利,至于以后会出现的坏事,他们自己没看出来,怪吕武啰? 清澈的河水依旧在奔腾,“轰隆”之声听着其实有些大。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见面地点是在一个视野开阔的矮山之上,对周边一目了然,不用害怕有埋伏什么的。 当然,吕武不会去干约见中行吴再弄死的事情,那么干会陷自己于不义,杀了或劫持住中行吴也不会让荀国投降,何必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死了一个中行吴,还有好几个中行X能接班,更会让荀国举国愤怒,诸侯也会跳脚,真心没必要的。 “前次公子阳往‘沫’,我与之一会,乃是有为之人。”中行吴说道。 来了,开始进入到PY交易阶段。 吕武笑了笑,说道:“此战无论如何,你亦不失侯位。” 假的。 仅仅是中行吴搞军民不分,没有死在交战之中,等待吕武兼并了荀国,再有一段时间中行吴绝对会得到一个“被”病逝的下场。 当然,吕武不会杀绝中行吴的后人,一批荀氏大宗和小宗的人则是会流放一批和杀掉一批,做到最大程度的防止死灰复燃。 中行吴听了脸上出现尴尬。这是有心反驳,没有那个底气去互呛。 站在一旁当见证人的单公讷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估计是在心想:“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第847章:谁会赢呢? 如果说周天子之前还能指使一下天下诸侯,轮到韩氏玩取而代之的之后,天下诸侯其实已经彻底不将周天子当一回事了。 现在的周天子连“天下共主”的名份都已经失去,仅仅是有些诸侯想到需要使用裹脚布,才会将周天子拉出来溜一圈。 为什么韩氏篡国会对周天子的影响那么大?原因是周天子自己将法统不当一回事,自然也就没有诸侯将维系周天子统治的法统当一回事。 直白一点的就是,周天子能纵容乃至于鼓励韩氏篡国,也许哪天也对某个诸侯那么干,尤其是周灵王一朝想要崛起连续遭受打击,彻底让天下诸侯对周王室失望了。 是的,姬泄心驾崩了,得到了一个“灵”的谥号。 现任的周天子叫姬贵,也就是那个历史上骂晋国“数典忘宗”的周天子,起因是晋国在忙着对付戎狄,没有按时按量送“礼器”给周王室。 新的周天子登极,列国自然是有所表示,只是相较于以前基本是一种应付了事。 汉国当然也有送礼祝贺新任天子登基,还特别谈到了汉国使得“四晋归一”之后周王室的待遇问题。 总得来说,吕武派人暗示会加强周王室的待遇,并且继续扛着周王室的大旗管理天下诸侯,搞得现任周天子对汉国完成“四晋归一”很是期待。 汉国就是瞎糊弄周天子的,一旦真的“四晋归一”,没有多少年就该让周王室成为历史,完全把控住对汉军东出可能会造成麻烦的区域。 事实上,周王室的地理位置显得很重要,仅是“洛邑”就是个交通枢纽,算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 吕武跟中行吴见面的时间很短暂,取得了默契的PY交易后,没打算再多闲聊一些什么,分别带领队伍回到营地。 设下埋伏干掉对方什么的?两人都没有去做,不是心中不想,仅仅是不能去做罢了。 单公讷跟着吕武来到汉军营地,并且在交战出现最终结果之前,不会离开了。 他将作为天子的代表,也就是俗称的“天使”待在吕武身边,必要的时候能用上周天子的招牌帮到汉国。 只是荀国会不会还将周王室当回事,又或者说其余诸侯能不能因为单公讷在汉国阵营,察觉到周王室亲善汉国的态度,而去做出偏向选择,估计周王室旗号能起到的作用会非常有限。 不过吧,吕武深切知道会有所作用,不是周王室来左右这一场“棋局”的胜败,仅是周王室站在汉国一边会在汉军得胜之后,为全面占领荀国,乃至出兵范国,起到一些名份上的作用。 所以,是汉军赢了才会让周王室的旗号有用,不是周王室的旗号能帮助汉军打赢这一战。这一点必须要明白。 周天子并没有派“天使”去荀军那边,却不知道是单独下注汉国,还是荀王吴没有邀请? 同在汉军这边的列国使者有楚国、宋国、齐国、鲁国、莒国……等十七个,他们其实就是所谓的“军事观察团”代表,并且一个国家不独往汉军这边派人,荀军那边也有他们的使者。 与之纯粹的军事观察团有所区别的是,他们还带着邦交的责任,比如汉军或是荀军觉得战局对己方不利,可以向哪个诸侯开出价码,邀请他们对战争进行干涉。 将要进行会猎的两国军队抵达战场,打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就打起来。 现在是战国时代了没错,一些春秋的礼仪规则依旧还在使用。 按照一些老规矩,汉国和荀国应该商量一下由谁来筑造一个会盟台,等会盟台建好了再去举行面对面的会盟仪式。 到时候列国的使者也会参加,见证两国互相递交战书的过程。 也能是另外的一种场面,比如荀国觉得没有必要打这一战,愿意付出足够的诚意来使吕武撤兵。 所以了,面对面的会盟能是一个正式的宣战流程,也能是一个投降输一半的国君见面会。 历史上齐国和鲁国一再会盟,好多次是鲁君认怂不打了,选择割予城邑让齐君罢兵班师回国。 “此战,谁胜谁负?”田盘问的是鲁国的季公鸟。 这个季公鸟是季孙行父的孙子,他这一次作为鲁国的代表来汉军这边常驻。 现阶段齐国和鲁国的关系相当不错,尤其是齐国邀请鲁国一块对周边小国采取兼并行动,搞得两国更加哥俩好了。 田盘又是谁?他是陈国妫姓某个小宗的宗主,祖上从陈国离开,最后安家到了齐国,一开始就在齐国获得“大夫”的爵位,得到一块名叫“田”的封地,才有了齐国田氏。 田盘除了是齐国田氏的当代家主之外,他还是执行了“田氏代齐”那个田和(与姜子牙并列为齐太公)的祖父。 因此是历史还存在惯性的话,田盘的孙子会完成“田氏代齐”,使得陈国从某角度上完成复国。 他俩是一起从鲁国出发,先去拜访了荀王吴,再到“原”拜会汉王武,最终留在汉军营区。 “荀军多达四十万之众,汉军仅有十万余。以兵力论,荀国尤甚。”季公鸟懂个屁的军事,干脆用人数多寡来猜测谁优势最大了。 已经开始在玩“大斗出小斗进”的田盘一听就有点迷了。 曾经的齐国也以为人数多就代表胜算大,然后二十多万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被吕武带着不到一个晋军的“军”打得全军覆没了。 从那之后的齐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连历代国君非常喜欢战前征召民间技击之人都不干了,想要的是军中至少是经过训练的“羡”,其余什么人决不允许往军队的编制塞。 因此,齐国的军队规模没有增加多少,质量方面却是越变越好,又因为齐国变法让参战将士有“信仰”了,乃至于都能跟荀军打得胜负五五开。 现如今的各国以心态论,楚国和齐国对跟汉国最为发怵,原因当然是一再经过毒打,导致已经出现了心理阴影。 田盘琢磨着,从晋国分裂出去的荀国出现战斗力下降的趋势,倒是汉军对上楚军依然能够获得大胜,一点都不觉得数量是汉军三四倍的荀军有获胜的希望,极可能还会因为荀王吴搞军民不分,得到一个荀军跟汉军对阵弄个一触即溃的下场。 第848章:王师东进中原日 会盟台由汉国和荀国共同派人修建,规模方面与平时的会盟台别无差异,仅是花了七天就筑成。 随后,汉使和荀使频繁来回走动,商议会盟时要采取什么样的规格,各自带上什么礼器之类。 所谓的规格就是两位君王带多少军队。 礼器之所以是礼器,肯定是用于祭祀的东西,一般就是鼎器之类。 以春秋的生产水平来说,能造出多大的鼎就能说明国力强弱。 原因是要有相关的技术,再来就是铸鼎会需要用到很多蜡,统治范围不够大连收集蜂巢来用于制蜡铸鼎都办不到。 在数百年之后会出现抬棺而战,用以来表示将要决死一战。 春秋初期要是能运着一个很大的大鼎出征,只要那个鼎够大,说不定摆出去就能吓得敌军统帅当场就投降了。 到春秋中期能展现国力的方式变成了拉出众多的战车,有多少乘战车不仅代表着其附属的兵力,其实跟一个国家有多少贵族是分不开的。 贵族多代表可战之兵越多,后续兵源也能跟得上,举国上下仅能出动百乘战车的诸侯,拿什么去跟能出动千乘战车的对手打?还不赶紧认输,求个能够继续苟延残喘的机会。 在万里无云的天气之下,到了汉王武与荀王吴举行会盟的那一天。 大清早便有两军的人到会盟台边上,他们干的是平整地面以及砍伐掉各种树木,清理掉灌木丛、大石头,等等的活。 “听闻在汉无有出身之限,征战可获爵,耕作亦可获爵。” “传闻自是无错,得爵便可获私田,为‘士’方可征战。” “你为‘士’否?何时为‘士’?” “我自当是‘士’,大汉元年便是‘士’。” 不同国家,可是好多人口音都一样,见面了没想分生死,好奇对方过得怎么样,聊一聊总是可以的。 那个“口音都一样”,不单纯是晋语的同音,也能是卫语、郑语……等等,原因是原先晋国很牛逼,出征每每能带一大票人当俘虏归国。 以前阴氏就一再释放奴隶,后来中行吴也跟着学,只是荀氏释放的奴隶数量远比阴氏少太多。 到了这一次荀国危急,中行吴一咬牙没喊着要变法,干的却是变法的事情,对奴隶宣告若是他们愿意为荀国而战,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获得爵位、土地、女人等等。 刚才在跟荀人交谈的汉人,他原先其实是一名卫人,大概是在九年前被阴氏抓了回去,当了三年奴隶得以重获自由,自由之后并没有返回卫国,留在阴氏的治下生活。 阴氏变成了汉氏之后,汉国也建立起来,建国之初就制定了黎庶每年在什么季度集结训练的国策。 所以,自称是“士”的这名汉人,他的确是“士”的阶层没有错误,只是汉国的“士”跟列国的“士”有区别。他是因为耕田交税获爵,得到了一个“下士”的爵位,也有了优先入伍的资格,并不是战场上挣的军功来获得爵位。 不算谎话的地方在于,他的确是在汉国建立的第一年获爵,尴尬的地方在于他这是第一次被安排在比较重要的梯队序列进行出征。 也正是那样,好些有爵位的汉人,他们才会跟辅兵来干这种整理场地的工作。 像他们这样的人,对自己有爵位是一件异常在乎的事情,不止是身份上的高人一等,还有爵位给予的拥有私田资格,后者比较令他们看重,而必须是有前者才能得到更好的上升渠道。 “我若此时投奔汉氏,可会成为奴隶?”某没忘记自己卫人身份的中年问道。 刚才强调自己是一名‘士’的汉人愣了一下,认真地寻思了一小会,才答道:“我实不知也。” 毕竟现在才是战国初期,并且汉国跟荀国打的是堂堂正正之战,不是贵族又以个体投降这种事情会得到什么下场很难说,贵族带着成建制的部队投降才算是一种拨乱反正。 汉人倒是有点看出这名卫人是什么成份了,没有猜错的话,卫人之前应该是一名贵族。 这一点不用看卫人现在的穿着与外貌,需要观察的是说话的用词以及神态。 不开任何玩笑的讲,一般的黎庶会使用到的词汇其实相当有限,对事态的认知也比较懵懂,哪有观察时局再做出选择的能力。 所以是,这个卫人在荀国那边过得并不开心,甚至可能早就想要逃离,苦于没有找到认为合适的出路罢了。 交谈并不止发生在两人身上,处处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尤其是用晋语交流的人最多。 使用晋语交谈的人,变成汉人的会用骄傲的表情和话语各种吹嘘自己过得多么好,询问变成荀人的生活水平,免不了各种埋汰。 祖上都是晋人,变成了汉人或荀人,生活质量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肯定会有一方感到十足的糟心。 结果啊,等两边将活干完,各自收队的时候,汉人这边莫名地增加了不少人,荀人肯定就数量变少了。 带队的荀人贵族肯定要找汉人带队官确认人数,互相之间少不得理论一番,当场干起来则是没有的事,他们都没有开战的权利,需要禀告给上司,再由上司一级级上报,该是有什么处理后续,看上报到哪一层了。 轮到吕武得知仅仅去整修会盟台,出发时是三千,回来人数变成了三千六百零七,着实没控制住笑出声来。 说骄傲,吕武肯定是感到骄傲。 毕竟,人心所向什么的,没有任何一名上位者会不喜欢。 “此些人等安置一处,告知需以严厉看守,绝无性命之忧,待遇亦不可缺。”吕武高兴归高兴,该有的警惕心可不会缺失。 而那并不是今天唯一一批投到汉国这边的人,第一批投过来的人像是开打了什么“大门”,后面又有荀人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跑来汉军这边求收留,整得中行吴派来使者请求会盟提前举行。 吕武派人大致了解了一下,投奔过来的荀人以原晋人和卫人为主,晋人是怀念晋国曾经的霸主荣光,卫人则是知道汉军的强大不想死在战场上。 “也许只需要我登高一呼,荀军便会土崩瓦解?”吕武不知道有这种想法,算不算是飘了。 第849章:大汉之强 吕武有了想法,再有中行吴不讲武德在先,当即就将想法付之行动了。 其实,吕武还能让过去荀国贵族那边走动的汉国贵族做点其它事情,例如让他们跟荀国贵族约定当内应,必要时刻战场反水什么的。 吕武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承诺有荀国贵族投过来,该给的待遇会给,保证其原有财产不受汉军侵犯掠夺。 两军已经要开战,还有贵族互相走动吗?有的,并且不止发生在这一场战争之中,也不是因为他们好些人原先作为晋人,其余列国交战也是相同的情况。 所以了,后人看到类似的记载,基本都感慨一句:算什么事嘛!压根就是一帮贵族亲戚互相干架,苦了当兵的。 正式的王对王时间到来。 吕武带上三千部队前往会盟台,里面是两千骑兵、七百常规士兵、三百甲士。 因为是事先约定的关系,中行吴当然也是带着三千人马抵达现场,他带来的则是以传统的战车兵配步兵了,就是着甲率上面比较高。 现在能算是甲士级别,穿三层甲是常规操作,最为重要的是体力和耐力要跟得上,全副武装急行军五十里,必要时能急行军百里,负重跑不了五十里的人当不成甲士。 所以,不是个身穿厚甲的人就能被当成甲士,还是有严格素质需求的。 各自的君王到来,事先在等待的两国臣子以及列国代表,他们肯定是要有所礼仪上的表示。 一系列见礼回礼下来,脸上还要带着笑,其实很是烦人的。 会盟台是一种三角体结构,顶上留出了一片平台。 关于座位方面,汉王武和荀王吴的作为被摆成了正西和正东,也算符合汉国和荀国各自所处的方位,其余列国的人座位统一在正北方向。 所以,登台的阶梯是在正南边。 吕武先上去,来到会盟台上方,在台阶尽头转身,一手按这腰间的剑柄,另一只手缓慢地抬起了起来,放声喊道:“汉军威武!” 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下方三千将士以及来自汉国的臣子,他们皆是异口同声地呐喊:“大汉威武!” 吕武再次喊道:“汉军威武!” 众汉人回应以:“王上威武!” 吕武第三次呐喊。 这一次汉人给的呼应变成了:“大汉万年!” 喊口号呀,可以增强向心力,又使外人看到一个国家的上启下效。 如果经常搞思想教育,再时不时喊一些口号,策应以严厉的赏罚制度,搭配起来在思想建设上的效果会高得惊人。 正在登台的中行吴脸上满是阴霾。他倒有心上了会盟台效仿一下吕武,只是很清楚没有经过事先的排练,极可能会闹出笑话。 到时候中行吴也喊“荀军威武”,结果下方一片稀稀落落的回应,将士和臣子喊的还不是同一句口号,该是多么丢脸和尴尬? 站在会盟台下方的列国代表都在注视中行吴,等着荀国是不是也会壮一下声势。 结果中行吴上了会盟台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没忘记朝对面已经坐下的吕武行礼致意,等吕武回礼才坐下去。 “荀军人多,汉军势大。”田盘还是跟季公鸟并肩而行。 季公鸟感慨道:“世人皆言汉军之强,亲眼所见方知其势为大,难与敌也。” 不止是刚才汉军以口号跟君王呼应,还有到场的汉军摆列出了像极刀切一般的整齐队列。 别小看队列整不整齐,排除掉专业的仪仗队,能够随时随地将队列保持整齐,还不足以说明平时的训练力度很高,并且配合度、组织度方面高得惊人吗? 楚国、齐国、鲁国、郑国、曹国需要心惊汉国的强大,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在战场上跟汉军对阵。 宋国看到汉军这么牛逼,心里只有喜悦,琢磨着有这样的老大挺好。 作为难兄难弟的范国与韩氏割据势力,他们心态方面则是会非常复杂。 “荀军便是有四十万之众亦难敌十万汉军。我闻荀人未战便已大肆投奔于汉?”彘裘一脸的复杂。 也就在今天而已,先有六百多去平整会盟台的荀人跑去汉军那边,后面不到两个时辰之内又有两万多人投奔汉军去了。 还是中行吴下令紧急封闭各营辕门,哪怕有这个措施都让三个卫星军寨成建制跑去请降。甚至因为有人想出营,有人阻止出营,导致发生了内讧,整得中行吴以及一众荀氏公族心里极度郁闷的同时,越来越有不好的预感。 韩无忌能说点什么?总不能说韩军已经跑得只剩下不到万人,其中超过六成跑去了汉国当顺民? 早前彘裘对吕武崇拜到不行,到后来遭到士匄的算计才得到成长,对吕武的崇拜变成了害怕。 “韩氏何时归汉?”彘裘问道。 韩无忌也敢答,说道:“我随后便会请见汉王。” 韩氏跟吕武接触的时间很早,尤其韩起在吕武的崛起过程中是作为战友的角色。 有那些情份做底子,只要韩起不要有太多的妄想,乐意就此当个安乐侯,即便是吕武想要树立个榜样,怎么都不会亏待了韩起。 彘裘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重归一家,再现霸主辉煌。” 韩无忌觉得彘裘有点想多了,汉国的制度跟曾经的晋国不一样,压根不会再有什么手握大权的家族,去了汉国还想干大事业,绝对会死得很快,不懂这个道理还是另谋出路为妙。 作为这一次会盟的主角,吕武已经跟中行吴在对线。 说是对线也不对,两人并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言语交锋,甚至连这一次为什么要打,统一的意见就是两家为了再次合一,进行友谊赛之类。 列国代表慢慢就品出味来了,两家在战场上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汉国那边为了能更好的兼并荀国不会在语言上放狠话,相反会好生安抚与安慰。 荀国则是高层心虚干的是竭力反抗,语言上则是更趋向于服软,怕就怕输了遭到全面清算。 在这种气氛下,明明很快就要打生打死,两国的君王却是不见一丝火药味,相反看着交谈甚欢。 田盘皱眉心想:“要把这里的情况赶紧汇报国内,希望晏婴能够想出好办法,让荀国和汉国打得更惨烈。” 第850章:不见血的交锋 列国当然巴不得汉国与荀国打得更惨烈一些,最好是打到双方精疲力竭,要不然他们怎么有机会捡便宜? 所以,诸侯看到中行吴对全国进行了动员,高兴得跟什么似得。 齐国和鲁国自己在用兵,他们还是派出使者密会中行吴,答应给荀国粮秣上的资助,必要时还能提供武器。 哪怕是非常痛恨将晋国瓜分的诸国,曹国也在跟荀国当粮食生意时愿意折价出售。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鼓励荀国跟汉国拼了,拼得越凶狠越好的那种。 中行吴当然知道这些诸侯什么心思,没有拒绝他们的暗中资助,心里则是觉得异常的屈辱。 荀国从各方各面来看都是一个强国,不止人口有两百五六十万,军事实力其实也并不弱小。 如今“东方世界”的非常多国家,他们从人口、资源到军事实力根本比不上荀国,早先荀国一家就能扛住齐国、鲁国、曹国和其余四五个国家的联军。 不就是跟更强的汉国对抗才让荀国显得可怜吗?中行吴愿意接受列国的资助,想的却是不管跟汉国打起来是输是赢,有机会一定会教训这些看不起荀国的人。 受到帮助还起了怨恨显得思想很奇葩?那是不懂强者是什么心态。 强者嘛,对上更强的对手,哪怕不敌也有自己的尊严。 弱者看似在帮助强者,实际上却是巴不得出现两败俱伤,行为上是侮辱,精神层次就更是在侮辱强者的智商了。 如果本身弱小,受到来自强者的帮助,会产生不同的心态。 所以,中行吴感觉受到侮辱跟尊严被践踏有关,再来就是不允许智商被低估了而已。 有哪个国家资助汉国了吗?仅有宋国的使者表达了相应的关心,再无其他列国来对汉国“嘘寒问暖”了。 绝大多数的列国,要点脸就祝福汉国能够获胜,不要脸则是提前祝贺汉国获胜。 他们一致开始在讲的事情跟汉国成为新的霸主有关,请求汉国在成为新任霸主之后,能够维持“东方世界”的秩序,防止国家与国家之间出现兼并,能时不时主持公道什么的。 那些是曾经中原霸主晋国在干的事情。 晋国作为中原霸主时,不允许列国之间出现兼并,谁敢欺负弱小,会有晋军前往主持公道。 作为代价,也是各国保平安必须的付出,列国每年向晋国交“保护费”不算过分吧? 吕武听到列国使者的各种期盼,肯定是开始阐述大汉为“伯”之后的各种理念,什么“大一统”之类完全不存在,一定会让各国保持“王侯将相有种”的格局。 大致上,吕武对外释放的态度就是会延续晋国的国策。 实际上?吕武傻了才会永远像曾经的晋国那么干。一开始可能会当“伯”,利用列国承认为“伯”的身份,干一些挑唆谁打谁,必要时自己再上场“维护正义”的事。 这一套是学的“欧洲搅屎棍”……也就是大不列颠帝国,先整一段时间的“制衡政策”,好使汉国继续为进行“大一统”做准备,汉国则不可能永远玩制衡,时机到了就干活的开始。 王见王的活动结束,没人整什么幺蛾子,各自离去。 中行吴本来是想提一提大批荀人逃奔的事情,王见王时的气氛不对,再来是提出来丢面子的是自己,硬生生忍住一字没提。 回到军营,中行吴请来了彘裘,问道:“范侯如今在何处?” 彘裘先一愣,然后不解地说道:“寡君自是在‘新郑’。” 中行吴随后不再理会彘裘,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出将彘裘搞得有点懵逼,事后想了很久才有点回过味来。 范鞅在哪里重要吗?当然很重要啦! 如果范鞅不在“新郑”的话,代表范国还是想要搞点什么事情,一直待在“新郑”则是有点要坐以待毙的趋势了。 得知范鞅一直待在“新郑”的中行吴内心其实有点凉,一想则是比较不确定范鞅的心态是什么。 以己度人的话,中行吴觉得掌握了权柄,谁愿意失去一言而决的尊贵,选择去当别人的臣子呢? 现在范国的情况很糟糕,是那种远比受到楚国威逼更糟糕的局面。 子产统治下的郑国有点要重新起来的趋势,每天都能从周边好几个国家吸引黎庶过去,其中受到影响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国家无疑就是范国了。 范国毕竟是吃下郑国的国家,时间方面也没有过去多久,换作是范国一直强大,又或者没有发生士匄设计五氏并消灭的事情,范氏统治下的郑人也许还会认命。 比较关键也是最为要范氏命的在于范国式微,再有五氏被灭的事件,肯定是两方面合起来发酵的结果更恶劣,使得原本就不好的范国情况变得更危急。 现在范国要阻止黎庶不断逃向子产治下,他们又要承受小股郑军的不断袭扰,连带宋国也有要夺回被范国强占的城邑,甚至还要小心韩氏残军会不会想做点什么,反而是曾经最大的敌人楚国不用去在意了。 范国不用在意楚国的理由很显示,不是因为楚国内部矛盾很大,纯粹是楚国发兵范国会惹到的是汉国与荀国,说不定能让汉军和荀军暂时休战,结成临时的盟友南下一块去揍楚军呢。 在这种情况下,范氏现在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挑衅楚国,偏偏楚国又不傻,才不会上当。 因为当天有王见王的节目,汉军和荀军开战的时间被定在了隔天。 也是在当天,哪怕荀军一再发生内讧,吕武还是没有乘人之危发兵攻打。 “王上,前来投奔者已超四万之众,荀军内讧亦有折损,未战荀王便有失六七万人可能。”崔杼深深觉得这一次的胜利必定属于汉国,说话时也就不免会一脸的兴奋。 吕武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大家都以为是荀国经不起态势不利,才会发生当前的情况。 事实是什么?一开始六百多人来投奔汉国算是意外,也让吕武决定发动“人在荀营,心在汉”的那些人,造成一种大批荀人热切迎合汉军的现象。 实际上,绝大多数荀人一开始并没有想要跑,只是事态引爆之后的人心浮动,一些人晕懵中会产生既然打不赢,要不就投奔汉军的从众心态。 所以了,不要以为两军正式见血才叫开打,自有荀人跑到汉军这边玩弃暗投明,交锋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第851章:用兵最高境界是什么? 吕武对哪个国家都能玩心理战,独独对上荀军、韩军和范军玩心理战会有更好的效果。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韩国、范国、荀国和汉国原先就是一个国家的人,互相之间有着强烈的认同感,想要创造归属感和向往心态比较有基础。 换作是对楚国、齐国、宋国、鲁国玩心理战?九成九的人连民族是什么都不知道,用什么同一民族来争取基本没有太大作用,还不如谈一谈待遇呢。 其实别说是民族了,连国家的概念都还模糊得很,不然也就不会出现后面各战国雄主为了防止黎庶到处乱窜,采取各种设关立卡,诸多看上去挺有意思的事情了。 处在愚昧阶段的黎庶见日子过得不好想跑,一些读过书有能力的人跑到异国或是敌国谋求出路就更容易了。 人对美好生活产生向往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难以用什么方式去阻止,能阻止得了一时,除非是将那人杀了,要不然是阻止不了一世。 所以,建立稷下学宫培养人才的齐国,君臣对培养出来的人才不留在齐国,跑去了自己的敌人那边各种效力,阻止是有在阻止,杀人来阻止则是极少发生,更多的时候只是眼睁睁看着。 吕武听完了崔杼的汇报,说道:“明日交锋以威逼为主。” 现在荀军的军心已经乱了,汉军采取强势攻击有可能会对荀军造成极为惨重的死伤,却也是逼荀军改换心态要拼命。 毕竟,有些人迟疑着要不要投奔汉军,结果自己死了,父、兄、弟死了,朋友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想着投奔,该是要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报仇啦。 吕武的一句话,不知道要让崔杼死多少脑细胞。这也就是上位者动动嘴,下位者就要各种难受了。 崔杼退下,需要找自己的属官,再喊来一些实际领兵将校,好好合计合计一些,看看能不能商议出实际可行方案。 到后面,孙林父都受到了崔杼的邀请,到了地方听了一阵子才明白在商议什么。 “我或可使原卫人战场倒戈。”孙林父没有大大咧咧说出来,仅仅是小声跟崔杼咬耳朵。 崔杼压着声音,无法掩饰其中的诧异,说道:“今日投奔卫人多也,仍有义士可左右战局?” 对汉国来说,荀军能弃暗投明的都叫义士。 这些“义士”在荀国那边则是绝对的叛徒,还是性质相当恶劣的那种。 孙林父没有半点骄傲,说道:“荀与齐、鲁、曹诸国久战,荀氏之‘士’、‘徒’、‘羡’大批消耗,自是需补以卫人。” 战争肯定会死人,出现了伤亡想要继续打下去就要增兵。所以除非中行吴不利用卫人,要不然有许多卫人得到中行吴的重用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那么,卫人上战场为荀国而战,他们立下了功劳算是功劳吗?中行吴再不愿意也要有功就赏,不然就是国将不国了。 崔杼知道荀军中有不少卫人,就想汉军中有不少秦人,只是真的没有想到已经成为荀国利益既得者的旧卫贵族那么干脆就能反水。 如果心态还是停留在春秋时代,真的会使人感到意外。 崔杼尽管是汉国的国尉,并且已经实际参与了相当多的大小事务,心态还是停留在春秋时代的人之一。 倒是孙林父因为人生经历较为坎坷的关系,心态完全能够跟得上时代的变化,以至于看到崔杼那副样子,心里止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崔杼的经历也坎坷只是在决定跟随吕武之后,开始以解朔为榜样,越混越好的同时,人都成为汉国的国尉了,不出意外崔氏怎么也能成为汉国的显赫家族之一。 “如无差错,大汉一年兼荀,两年使各晋归一,绝非难事。”孙林父看上去很有信心的样子。 崔杼除了赞同点头,还能怎么着? 因为他们职位的不同,接触到的政务其实也就不同。作为国尉的崔杼仅仅想到汉国玩命能拉出五六十万大军,着实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不使汉国成为霸主。 要知道曾经的晋国出兵最多也就是十五万,牢牢占据中原霸主的地位,还一度成为当世唯一霸主。 汉军的质量并不比晋军低,某方面来说甚至强大许多。曾经的晋军着甲率也就一两成,现在的汉军着甲率可是达到七成之多啊! 翌日。 天还没有亮,各处就开始飘起了炊烟。 而汉军与荀军不约而同地派出人手,先行前往战场各处进行查探。这种动作在以前根本不会有,然而吕武很清楚地知道时代变了,中行吴同样跟上了时代的潮流,肯定会防着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 东方放亮之后,黎明前去战场侦查的双方斥候各自归回,数量上都有减少,受伤的人也有,说明他们遭遇时发生了厮杀。 汉军这边最先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各处的辕门打开,涌出了诸多的人马。 大概是汉军出营后的两刻钟,出营的汉军已经摆开了阵势,荀军那边才慢吞吞有军队出营。 从高空俯视,其实就是各处军营不断涌出军队,整理好队形之后,再向同一个位置汇聚而去。 慢慢的,也就是东方的太阳上了三竿处,已经有双方的部队相隔不足三里在各自活动。 差不多是辰时三刻的时间,汉军的王旗出了军营,吕武乘坐战车在大批甲士和骑士的护卫下,缓缓地向交战位置前进。 这一次中行吴又是慢了吕武一刻钟的时间,他一样带上了自己的王旗,朝着己方大军的前方运动。 来自列国的观察员们,他们或是自己,又或者几个国家的代表一块,鸡贼地带上人手去了战场附近的山头,也不管山头上的汉军或是荀军,开始搭设场地等着观看厮杀了。 吕武来到己方阵前,注视向了对面的荀军,从一个个旗号来分辨来自哪个家族,发现中行吴将自己的嫡系部队摆在了阵型的前列,出战的非荀氏部队也比较少。 “这是发现了军心浮动,不信任外姓贵族了吧?”吕武得出了这个猜测。 可以想象的是,待在营盘的外姓贵族麾下,一定也有中行吴信得过的心腹在监视? 第852章:汉王,你不讲武德! 哪怕之前在会盟台已经有过王对王,来到战场身份足够高的人上前致师依旧是免不了的事情。 吕武改换成了骑马。 中行吴依然是乘坐战车。 两人间距不到五米,互相行礼之后,该约定要不要出几个武将单挑,或是直接大军交锋了。 吕武洪亮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将士何辜!不如你我对决,胜者享有一切?” 中行吴一听傻眼。 谁特么不知道吕武是公认的当世第一猛人,哪怕是年纪近六十,吕武也有好些年没有展示个人武勇,世人恐怕也不会忘记吕武那些惊人的武力展现。 从来没有展露过个人武勇的中行吴有点被拿捏住了。 这一场战争是有点不一样,虽然是两国的国战,舆论上已经变成了“四晋归一”的战争,能够用两位君王的拼杀来决定胜负,初听好像有点儿戏,认真一想的确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历史上有过类似的例子吗?也就是两位君王单挑,赢的获得全部。 诸夏这边不太好说,同时代的希腊文化圈则是相当流行,没少发生国王单挑的事情。获胜的国王也的确能够享受一切,输了的不一定会死亡,极可能是输的国王变成获胜国王的臣子或附庸。 吕武的声音很大,要说传遍到整个战场则是没有可能。 会有人将听到的话传下去,荀军这边太多人窃窃私语,慢慢形成了一片“嗡嗡嗡”之声。 “汉王说笑了。”中行吴倒是很想,只是清楚自己在单挑中哪怕是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两军瞩目之下拒绝有点丢脸,总比送命好,是吧? 中行吴也知道自己拒绝会打击到军心士气,之前若说挣扎的成功率还有四成,一句话之后可能就掉到了三成,何等心情很是可想而知了。 这个就是诸夏为什么在开打前有致师的原因,武将单挑其实只是表层,更多的是为了达到提振士气的作用才是内在。 中行吴不给吕武说更多话的机会,低声催促御戎赶紧调转战车回去本阵。 走了,荀王吴的战车看着有些慌张地掉头,使得荀军本阵的喧哗声更大了。 换作是以前,有谁骑马出场,少不得会受到敌人的嘲笑,让本方将士觉得很丢面子。 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汉国的骑兵一再逞威,太多能够拿得出手的战绩让世人知道一点,诸夏……或者说汉国的骑兵跟异族骑兵虽然都是骑马作战,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认识到骑兵的凶猛,春秋到战国时代的人们又不是怂人,才不会玩那种自己骗自己的游戏,发现什么强大想要学习,难以学习则是尊重现实,忌惮就表现出态度上的尊重,努力找克制的办法,才不会玩嘴炮自嗨就回家当鸵鸟了。 吕武就在看荀军中数量有点过多的长矛兵,他知道那些手持长矛的荀军士兵就是用来针对汉军骑兵的兵种了。 其实,要是懂得使用长柄戈矛来对付骑兵,戈矛比长矛用在对付骑兵的效果会更好一些。可惜的是荀国那边没有人找到诀窍,他们又无法组建数量足够的骑兵。 说荀国没有足够的骑兵,原因是荀军之中也能看到骑兵部队,他们被安排在军阵的左右两翼,看数量合起来约有三千左右。 要是在仔细观察,能看到荀军马军装备了马鞍和马镫,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装备马蹄铁? 并不是所有的马都能作为战马,有一二十年的时间让荀氏去摸索,怎么都能摸索出那个道理。 所以,荀军马军的战马绝对是经过层层挑选,看去却是依然显得马背高度不足,战马的其余体态也全面劣于汉军骑士的战马。 汉国这边开始组建骑兵是在二十三年前,起初为了寻找合适的战马,吕武还不断向北以及向西北探索,灭掉狐氏以及白翟可以称作“夺马之战”,比刘彻为了获取西域良马发动战争的时间提早了五百年以上。 现如今汉军的战马是经过一再择优培育,马背高度普遍在一米三十左右,足足高了荀军战马约十厘米左右。 汉军战马与荀军战马在体态上的差距挺大,耐力、爆发力等等方面需要打过才知道了。 一阵阵的战鼓声被敲响,两军的传统战车兵以及步兵开始缓缓推进。 比较突然的,战场上传出了号角之声。 吕武看向了号角声传来的位置,确认是荀军那边吹响,并不是己方。 号角声中,荀军左右两翼的骑兵加速向前,不是对着推进中的汉军进行逼近,各自往左右两翼进行游弋。 “还真被中行吴学会了?”吕武心想。 荀军仅仅是出动了三千马军?这么点数量要是对上纯粹的徒步敌军,还是能够在关键的时刻发挥奇效的。问题是汉军这边骑兵数量超过三万,今天上阵的骑兵达到了六千。 中行吴明显是要用三千马军来牵扯汉军骑兵,率先去两翼游弋是一种勾引,也是抢占先机。 如果荀军马军能将汉军骑兵吸引过去,不是汉军骑兵有突然间给荀军传统部队来一下狠的,算是一种胜利了。 为什么说荀军是马军,不以骑兵来称呼?马军是马军,骑兵是骑兵。马军一般又被称呼为马队,说白了就是一种对骑马作战不怎么熟练,又或是没有骑兵该有战斗力的骑马作战部队,一种次级的称呼。 吕武并没有对两翼有荀军马军在游弋做出什么回应,他在等待交战场地之外出现变化。 汉军与荀军互相迫进到相距大约一里的时候,荀军的后队突然乱了起来,看去像是陷入了互相残杀。 发现这一情况的中行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从没有开战前就有大批人投降汉军察觉到不妙,有想过可能出现临阵倒戈的事情,有采取了针对措施,没想到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汉王,你如此胜之不武!”中行吴放声大吼。 自然有中行吴周边的亲随重复那一句话,一直喊啊喊的。 吕武听到了必须做出回应,喊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唯此罢了。你军内讧,非寡人所为,乃是你无持国之德。” 同样会有人将吕武的话重复喊出去,让对面的中行吴听见。 中行吴正要提议今日休战,对面的汉军已经得到冲锋的命令,大批大批的汉军骑兵为先导,后面跟着传统部队。 而在中行吴思考应对方案时,有人前来禀告,说是几处营盘皆有人反叛,更多的卫星军寨改换了汉军的旗帜…… 第853章:四晋归一无可扭转 打内战最怕是什么?不就是人心在敌不在我嘛! 吕武否认了中行吴的指控,然而荀军发生大规模的内讧,怎么可能是荀国的贵族自己弄的,里面肯定有汉国去人穿针引线,少不得再做出种种承诺。 荀国的大势本来就不妙,尤其中行吴还搞了全国动员这种操作,一下子让荀国贵族对战胜汉国的信心再次遭受打击。 很现实的事情,目前的贵族深知出兵作战不能光看人数多寡,一个打一个或许胜负难料,十个打十个就能显示出经过训练以及没有接受训练的差距,对阵数量超过一百以上正规军分分钟吊打一群乌合之众。 中行吴不懂那个道理吗?他怎么可能不懂!他依然选择那么干,更多的是想要达到一种鱼死网破的效果。 所以了,真的不要怪吕武后面玩那么多的小动作,他与中行吴到底谁才是那个失去贵族应有品德的人,事实上是一件非常需要争论的事情。 待在某个山头观看汉军与荀军对阵的列国代表,他们看到荀军后队出现内讧,起初有点没有能够反应得过来。 在春秋历史阶段的大多数时间里,军队在战时出现内讧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哪怕是同一国的贵族有再大的矛盾,到了战场也只能咽下心中的不平,一致为了胜利而去协同奋斗。 哪怕是进入到战国阶段,战场上真的矛盾大到无法调和,一般也是贵族带上自家的部队脱离,为了名声或是国内家人、产业等方面,反正不会干出攻击友军的事情。 “这是……”田盘再聪明面对荀军发生内讧也是懵了。 季公鸟想了想,说道:“荀人盼汉王久矣?” 只有那个解释了呗。 也就是荀人觉得由汉王武当自己的国君好,愤恨荀王吴为什么不答应汉王武单挑分胜负的提议,受不了当场发作啦。 鲁国人很喜欢讲人心那一套,几乎什么都能扯着扯着开始争论人心的重要性,季公鸟是鲁国公孙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不擅长侃人心的嘛。 偏偏战场上……又或者说战局的发展有点诡异,好像是能跟“人心论”扯得上一些关系,使得所有听到季公鸟言论的各国代表陷入了思考。 “或是如此罢?”华元心里闪过一些思考,琢磨着汉氏是子姓,自己也是子姓,算不算一家人呢? 楚国的代表芈远则是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别误会,不是芈远发现荀军无力招架汉军,纯粹是听了季公鸟的话,想起了楚国现在也是一片人心混乱。 田盘苦笑说道:“若汉国轻易兼并荀国,想来范国亦是不保,新‘伯’再现已成定局?” 玛德! 齐国一点都不希望汉国和荀国的交战那么快出现结果,他们非但还没有来得及吞并周边所有小国,连带长城也没有修建好,真的招架不住得胜后可能乘势东征的汉军。 芈远从自己的思考中退出来,说道:“你等可有甚想法?” 好了,各国代表开始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一种莫名的气氛就开始弥漫开来。 而战场之上,汉军骑兵冲到一半进行拐向,直扑因为两军互相发起冲击而在靠近的荀军马军。 双方的见血是从骑马互冲的位置开始,正面迎上再互相不断交错而过时,能看到有些荀军坐下战马跑着跑着竟然出现失蹄,并且还不止是个别情况,是大批荀军马军跑到了碎石子多的路段,战马的马掌可能是磕疼了,搞得人马都是摔得犁地或滚葫芦,好一副人仰马翻的壮观场面。 那么就是荀军的马军并没有装备马蹄铁,才会是那种情况? 看看一样是在冲锋状态的汉军骑兵,战马的四蹄奔腾,马掌踩到石头一点事都没有,足以说明战马有没有装备马蹄铁的差距有多大。 事实是什么?有马鞍和马镫是重要,但是跟马蹄铁一比,马鞍和马镫的重要性就比不上了。 游牧民族为什么会在各个历史阶段谋求铁的来源?除了打造兵器之外,还有打造铁锅的需求,能不能让游牧民族发挥出高强战斗力的则是极度需要铁来制作马蹄铁啊! 两军的骑兵在交战,战车兵和步兵迎着头顶的箭雨发生了接触。 战车兵面对密集步兵其实不会冲上去,他们该做的是游弋着不断射箭,找到合适机会,又或者明知一冲会让自己没了还是必须冲才会冲。 双方步兵又是成了那种“战列线”的交战模式,拿着手里的长兵器不断捅,他们的头顶则是来来回回激射看上去无比密集的箭矢。 这样一来,两军的远程部队一直在射箭,能处在“战列线”位置好像显得更安全一些? 吕武没有冲锋,他已经改换位置来到一辆巢车之上。 正面对上的两军,没有那么快分出胜负。 这一场战争的模式也不是正面交锋来分胜败,有荀国贵族决定反水,变成了吕武需要总揽战场全局,调动正面交战区域之外的汉军前往某处。 在刚才,吕武就一再下令,调遣哪支汉军前往哪里,寻求汉军一到能够配合反水的荀国贵族逼降其余荀军,或是可以攻占某处营盘。 这种交战现状之下,战局态势会显得非常复杂,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因势应变得来。 中行吴已经在退往后大营,一路上保持阴沉脸色,路过爆发内讧的区域没有尝试上去依靠威望弹压。 反水的贵族肯定是一再权衡才那么干,不是中行吴露面就能使他们回心转意,极可能中行吴露面会让反水的贵族大喜,搞得他们想俘虏中行吴去向吕武邀功呢! “我们败了!”中行吴回到‘中军’,将自己的儿子中行寅喊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了那么一句。 中行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安静等着自己的父亲继续往下说。 “便是汉王武不杀我,我亦决不做韩起第二。”中行吴说的是态势最糟糕的情况,顿了顿问道:“你愿归‘沫’待汉王武兵临城下,抑或往楚都?” 中行寅答道:“智盈在北,我便往南罢?” 那什么,中行吴是太悲观了吗?绝对不就是! 现在的情况是,荀氏本来就打不过汉国,中行吴进行了彻底的垂死挣扎,没想到因为时代的差异性,搞得变成让荀国的崩盘加速。 之前,魏绛觉得无法抵抗吕武,开始就安排了后路。 现在,中行吴怎么可能比魏绛差,绝对也是早早就为荀氏安排了退路啊。 第854章:生如夏花,岂可无灿烂之日 觉得在某个国家混不下去了,又或是提前察觉到危险,抢先安排退路是春秋贵族的固定思维。 将这种事情做得最露骨也是据有长远目光的是陈国妫姓,他们很早之前就一再分家,好多妫姓的小宗前往各国谋求发展。 所以,陈国被楚国兼并不代表就此灭亡。这种没有灭亡指的是血脉延续下去再创造辉煌的可能性,历史上田氏篡夺齐国王座也让陈国从某种程度上完成了复国。 在很早之前,吕武察觉到魏氏在安排后路,可以进行阻止却没有去做,不是吕武心软了,纯粹是真的不能去阻止。 当时还是春秋阶段,两个家族进入到敌对状态,其实都可以事先安排家族的退路,进行阻止会让其余贵族看轻,乃至于产生不好的风评,再来就是为了减少更多的抵抗了。 道理不复杂,有退路的家族才不会决死抵抗,没有任何退路则是逼着他们玩命。 以军事角度来说,不将人逼到绝境会是减少己方伤亡的做法;换了家族私斗的角度,某种程度上是允许敌对家族开枝散叶,想在减少更多反抗的前提下收获胜利果实。 那么,逃走的敌对家族成员,他们会日思夜想报仇吗?春秋人们的脑回路跟现代人存在差异,反正春秋阶段极少发生为了报仇而报仇的事情,一般哪天大仇得到也是一种顺手施为,绝不是处心积虑为了报仇去经营和设局。 “荀军降者十五六万,坚决抵抗仅是荀氏公族,余下闭营悬挂免战牌坐待分出胜负。”崔杼一点都不觉得战况的进展演变成这样有什么好奇怪。 对于非公族的原晋国出身贵族来说,为了再次恢复曾经晋国荣光的舆论已经定型,战争就成了一种“内战”模式。 晋国出身的贵族对“内战”熟悉得很,反正就是其他人不想占便宜就别插手,让两个家族自己去分出胜负,他们等胜负有了结果再决定要不要去跪舔胜利者就好啦。 另外那些原先作为卫国公族或贵族的家族,他们其实一点都不想为荀氏卖命,跟齐国、鲁国、曹国等敌人交战也是履行作为贵族的义务,轮到“内战”模式乐得看戏,反正交战方死了多少人都不关他们屁事,自己别死人就行。 至于说最后是汉国赢了还是荀国赢了?他们没有资格自己当国君,卫国原地复活,又或是归入到胜利者的统治之下,他们难道还能得到什么天大的便宜吗?不一样还是作为贵族,该交税就交税,该纳的赋也不能缺。 真正会产生变化的是,变成了霸主国的一员,以后就能凭借霸主国贵族的身份对其他列国作威作福啦。 所以了,荀军之中反水的贵族很多,他们战前已经知道了汉国的强大,很希望能够成为其一员融入,能带着功劳改换门庭肯定是最为理想。 吕武现在就知道一件事情,荀氏进入到垂死挣扎的阶段,汉国这一边面临的情况也没有多么美妙。 降军已经快是汉军的一倍首先就挺令人糟心,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郁闷,用吧不能马上就用,不用就放在那里成为隐患。 说不能马上用跟忌惮再次反水无关,其实还是春秋规则留下来的一些小问题。 反水阶段的交战是一回事,重新确认归属的短时间内无法再对旧主下手,算是春秋贵族给自己留下的最后脸面。 那么,反水了的那些部队,他们会再次反水攻击汉军吗?其实按照春秋守则也不会。 这一些事情发生在诸夏的公元前三世纪之前,到后面还会发生在倭列岛的公元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左右,也是在这一阶段倭列岛那边搞出了武士道精神。 对汉国好的一面是,降军的粮秣根本不用汉国去供应,也就不算增加了后勤方面的负担。 崔杼说道:“荀军可战之兵已不足四万,我等是否……” 吕武截断,说道:“遣使谒见荀王,约见再次会盟。” 剩下的四万荀军不投降也不撤离战场,明显是带着一种死磕的意志要走完人生的最后旅程。 当然,想战死的是荀国公族,士兵大多数能活着没人会想寻死。在那种上级不投降的情况下,士兵受于道德和忠诚约束也只能跟随。 对上了这么一支带着拼死意志的敌军,吕武其实觉得会比之前更加难打。 没什么太复杂的道理,荀军之前看着数量众多,大多数是乌合之众也就不提了,人越多心态肯定也就越杂;现在荀军的数量减少,思想方面却是达到了某种程度的一致。 军队一旦思想一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会有多么惊人,还用得着多说吗? 吕武又说道:“可使归附大汉贵族先行返回封地。归乡之余勿使之互相攻伐。” 那么多降军,好多还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农夫,待在战场上做什么? 吕武给了一个不得互相攻伐的约束,主要是不想看到有贵族趁机搞事,会给汉国后面兼并荀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如果中行吴带着四万大军绝地反击获胜,回到各自封地的那些贵族还会是荀国后续的有生力量,必定会再次踏上战场,并且不会再轻易投降汉国了。 “王上壮志雄心,臣敬服!” 一大群汉臣发誓自己不是在拍马屁,是真心诚意的。 从吕武的安排,他们看出了自家君王对这一战有获胜的绝对信心,已经开始在干着手兼并荀国的事业。 那种安排不但能减少战场出现变化的隐患,也是对那些归降的荀国贵族解除武装,进一步达到收拢黎庶人心的作用。 讲一句天大的实话,要是能够就此改变身份,黎庶还是很愿意踏上战场的。只是纯粹上战场拼命而无法用战功改变自己的命运,没人愿意的吧? 荀国黎庶这一次被征召踏上战场,要是能赢倒也算了,后继会有一部分黎庶获得好处,失败不可避免回去继续当农夫等着成为汉人,有鉴于汉国执行的新制度,日后总是会有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吕武邀请中行吴再次见面的提议被拒绝了。 中行吴给的回复是:三日后,一战决生死。 那么,汉国与荀国的战争就是在三天后将出现结果。 第855章:尘埃落定 汉军与荀军将在三天之后展开最后决战的消息传开,列国的人无不心情复杂。 很多人看待这一战原以为会是旷世大战,事先着实没有想到荀氏持国那么不得人心。 两军抵达交战场地仅仅是过去二十余天,会有十多万荀军投降,又有十多万荀军采取中立态度,仅是剩下三四万荀军还想接着打,不得不令许多人感慨:荀国泄势有如尿崩。 用尿崩这个形容词很贴切,战前各种声势浩大,像是一憋再憋,真正开打却是双腿颤抖着一下子泄了。 好多想要学荀国搞全国动员的列国,他们的代表赶紧翻找好不容易从汉国购买到的纸张,写信回去警告自己的国君:千万不要学荀国,会把自己玩坏的! 时代的改变需要一个过程,一种正确的做法不一定能够适应所有时代。再好的方法在错误的时间使用,极可能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相反把自己折腾死了。 中行吴做的事情就是没有契合时代特性,弄得本来还能挣扎,搞到加速了败亡。 其实,在荀国这么干之前已经有两个国家当做反面教材,他们是鼓励黎庶参战的秦国和齐国。 而那么干了之后的秦国和齐国,他们都是败在吕武手下。 这一次再有荀国当例子,不少人困惑子产怎么能玩得那么溜,不像秦国、齐国和荀国一样玩崩了。 如果有人找吕武要答案,吕武还真能够给出合理的答案。 无外乎就是子产虽然画饼,但也在慢慢实现自己许下的诺言,等待子产拿不出土地去分配,崩盘会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种事情其实历史上有出现过,哪怕是完成了大一统的始皇帝无法满足秦人的需要,一样会搞得秦人跟王室离心离德,等待威望足够的始皇帝驾崩,到秦二世整出了秦人面对入侵者各种无动于衷的状况出来。虽说秦二世各方面的作,耕战制度瓦解却是最大原因,要不然之前好几代秦王也不是没有各种作过呀。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又是新的一天,汉军一大早出营列阵,荀军那边却是辕门依旧紧闭。 列阵完毕的汉军,大多数人感到了茫然。 今天已经到了约定的开战时间,为什么不见荀军出营列阵呢? 一开始吕武也有相似的困扰,后来得到汇报,说是荀军在营盘里面各种动作,明白了中行吴要依靠营寨来对汉军造成更多伤亡。 说来也是,荀军事先废了那么多大的劲建设营盘,大批贵族投降或持中立态度,汉军都还没有打过攻寨战呢。 中行吴清楚跟汉军野战的劣势,约战之后又想打营盘保卫战,他也派出使者邀请吕武挥军攻打营寨了。 “垂死挣扎,不外如是。”吕武不是生出轻蔑的态度,纯粹是觉得中行吴着实有点想多了,以为汉军会去强攻。 推进中的汉军被叫停。 汉军营寨之中则是有大批的器械在紧急拉出来,它们是车弩、床弩、投石机,本来只是带着等兵临城下才会大肆使用,得知荀军结硬寨也有能用得上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还真没白事先忙活。 中行吴上了营中的箭塔,看到推进中的汉军停下,后方有汉军拉出众多器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重新恢复推进的汉军,队形进行了必要的调整。 他们变换阵型之下,队列拉成了更长的横线,军阵却也是变得更薄了。 在汉军变阵的同时,营寨中再次奔出一万左右的骑兵,战场上的汉军骑兵总数一下子变成了两万四千。 这是吕武防着己方变阵时,荀军有突然出营的举动。 既然中行吴想玩固守营盘,有着很强远程投放能力的汉军为什么不奉陪? 吕武现在要做的是将荀军困在营寨里面,享受被箭雨一再洗礼的乐趣,少不得会有各种石块往死里砸,准备妥当后还会有大量的火油罐被投掷进去。 因为要大量投射远程攻击,汉军这边还有其余更多需要忙碌的地方。 先有弓弩手调动前往荀军营寨辕门位置,专门用来被针对想要从辕门出来的荀军,一次次将想出营的荀军重新逼了回去。 后面大批的弓弩、箭矢、弩箭、石块、火油罐被运到前方,在此之前已经有床弩、车弩和投石车在开始投放。 等待弓和弩被临时下放,一朵朵“乌云”开始从汉军的军阵升起,飞向了荀军营寨之内,引发了各种的声音。 “如果荀军出来野战,还会是一场互拼意志的苦战。这种攻打营寨的交战模式,比的是后勤资源。”吕武一点都不带对打资源战发怵的。 汉军开始了自己的各种覆盖,只是暂时没有看到投掷火油罐的情况。 看到战局演变成这种的列国代表,他们对于汉军远程投掷量能达到那种恐怖的程度,一个个看看小心肝发颤。 这时候他们就该扪心自问,自己国家的远程攻击部队怎么样,遭受这种远程武器覆盖又会是什么下场。 芈远想起了楚军跟汉军交战的往事,对于这一次变成荀军挨汉军的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发笑。 田盘找到了韩无忌,问道:“公子以为荀军可坚持日久?” 韩氏善射的名声还在,就是有那么点明日黄花的意思了。 作为时代变革受害者之一的韩无忌,该有的眼光怎么都要有,答道:“若是荀军出营决一死战,或许可扭转战局。如荀军无法出营,不出两日必……” 一声声的惊呼打断了韩无忌继续往下说。 原来是汉军用投石机投掷了火油罐,本来就在燃烧的火油罐在没落地之前就各种撒着燃烧的液体,沿路点燃了不少荀军士兵,落在帐篷或木材上立刻就冒出大火。 成了火炬的荀军士兵跑动让局势出现混乱,大片区域起火则是让更多的荀军乱跑起来。 汉军并不止在一个方位攻打中行吴困守的营寨,攻势是从四个方向在同一时间展开。 这样一来,汉军开始投掷火油罐之后,看到的就是偌大的荀军营寨四个方向同时大片起火。 可以想象的是,荀军没有及时灭火或突围,顺着风势的那个方位会先让火势大作,随后整个营盘陷入火海。 韩无忌声音干涩地说道:“汉王何其狠绝……” 要是让吕武听到了,他会反驳:不不不,这是寡人给中行吴最大的体面。 第856章:来到关键的历史时刻 大火烧了整整一个黑夜和一个白天才有变小的趋势,产生的烟雾则是让周边区域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下,连带灰烬也是各种飘。 中间当然有荀军从营寨里出来,前期大部分被汉军射死,后来汉军开慢慢进行纳降。 吕武一点都不担心中行吴会不会乔装打扮逃命。 事实上,这一战分出胜负之后,中行吴死或没死都那个样,不会再对汉国兼并荀国有颠覆性的阻碍。 如果中行吴还有一丝自尊,又或者知道怎么做对荀氏有好处,他都不会继续苟活下去。 对于一名君王来说,明知不可扭转被火烧得尸体谁都认不出来,其实是一种最大的体面。 这个也是王朝末期的人主,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焚的原因之一了。 历经劫难的荀军将士,他们的精气神全没了,任凭汉军做出安排,压根就没有一丝的抵抗表现。 在这一战之中,汉军的损失可以说微乎其微,出动十来万,战事出现结果进行伤亡统计,战死不到千人,轻重伤不足三千人。 以战果论,汉军招纳和俘虏的降军则是多达近三十万,杀死的荀军估计不会超过两万,后面接纳的伤患约有一万一千余人。 “荀王吴已薨。”吕武定下了这个基调。 中行吴死了是对家族的负责。 吕武再次强调中行吴死于焚营则是对荀国剩下公族与贵族的震慑,再来就是警告想做点什么的列国了。 事实上,汉国与荀国的会猎用一种列国事先没有猜到的速度结束,并且还是战况出现了一边倒的战况,一定会让列国惊讶的同时想做点什么。 联合起来出动大军立刻跟汉军交战的可能性不大,齐国或鲁国很有可能出兵荀国夺取城邑,楚国也有可能出兵攻打范国。 他们当然知道从汉国嘴边抢食会惹得吕武震怒,但是吕武会不会怒是一回事,他们要不要赶紧增强自己也创造出一片缓冲区又是另一回事了。 再则,汉国兼并了荀国之后,怎么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消化期,届时的格局会是怎么样还很不好说。 得胜的汉军在“阳”逗留三天不到,随后开始向东出发。 吕武并没有随军前往,汉军前往荀国是进行接收,只要荀氏够聪明就不会做无谓挣扎,倒是一些看不清楚局势的贵族可能会抵抗一下下。 总之,于大局来说,汉国兼并荀国已经不可逆转了。 在这种情况下,吕武想要的是前往“虎牢”那边,用自己出现在“虎牢”提醒范国做出抉择。 另一个失国了的韩氏,他们得知中行吴战败,怎么也该做出最后的选择。 韩无忌事先有得到韩起的交代,讲的是一旦汉军得胜,韩氏需要马上跟吕武进行接触。 不知道是吕武在拿捏又或是真的没空,反正抵达“虎牢”之前根本没有接见韩无忌,使得韩无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来到“虎牢”之后,吕武收到了范国贵族的热烈欢迎。 这些范国贵族是听说“阳”那边的战事结果,谁都不傻能猜到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事,他们不会立刻改换门庭,要是范鞅想垂死挣扎则是不会奉陪。 总的来说,范国的贵族还是希望在范氏举国投降之后顺理成章变成汉国一员,能不做背主的行为是真心一点都不想做。 说到底,时代是改变了没错,贵族则还是很要脸面的。 “郑军势大,范国沦陷多处城邑?”吕武听了有点诧异,一想却也觉得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子产是一个挺厉害的人。 在原历史上,接近春秋末期的阶段,各个二流或不入流的国家公族面对国家一再衰败毫无办法,仅有子产用变法来使得郑国得以中兴。 在这个历史版本中,子产的确也进行了变法,只是刚取得一些成效就被晋国用绝对的武力打断,乃至于将郑国一度覆灭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子产极度需要扩张,只有不断的扩张才能获得更多的土地去实现画下的大饼。 在那种现实需求下,子产不敢也不会去动其它国家,逮着侵占家园的范国玩命怼是一种必然。 比较要命的是范国跟楚国耗了很久,耗到筋疲力尽又在最后大败亏输了一次。 另外,汉国允许范国从“虎牢”以北调动军队,但是有那么一件非常现实的事情,汉国允许范国调动军队,不代表会让数量极多的范军一次性经过“虎牢”南下。 所以了,范鞅一次次调动一个或两个“旅”从“虎牢”南下,每次不会超过两个“旅”的总数量,并且时间方面还需要一段间隔,花了一年多才从“虎牢”以北掉了一个“师”又三个“旅”南下。 那些兵力也是范鞅所能调动的极限了,好些范国的贵族看出范氏即将失国,哪里愿意将家族有限的实力去投入到跟郑军的交战之中。 讲一句大实话,哪怕是跟郑军交战,他们也要等汉国兼并掉范国之后,不然立下再多的功劳又有什么用,死了人白死,汉国没理由去认可范国贵族立下的那些军功嘛! “你可归去,邀韩王往‘新郑’为说服范侯,达成四晋归一便有韩氏功劳。”吕武对韩无忌说道。 这等于是白送韩氏一个功劳,也算是吕武还记得曾经跟韩氏的交情了。 韩无忌满脸的感激,说道:“必不负汉王所托。” 吕武又说道:“郑君桥逞凶?若阿起仍有余勇,可往而战之。” 改称呼了呀。 要是韩无忌足够聪明需要能听出改变称呼的用意。 韩无忌这一次的感激更加真心诚意,行礼说道:“代阿起谢汉王美意!” 汉国要首先完成对荀国的兼并,也需要一段时间用来消化,起码将原本属于荀国的城邑纳入统治并有产出,还需要能够抽调兵源。 那么在短时间内,汉国不会立刻兼并掉范国,也不会出动大军去跟郑军交战。 在吕武想来,天下诸侯必然会有一次针对汉国的动作,能不能扛住又或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扛住,会对将来的世界局势起到关键性的影响。 第857章:果真是好儿子 吕武目前陷入了某种被动。 他需要看清楚列国对汉国兼并荀国将采取什么动作,紧要的还有汉国将范国也进行兼并。 至于失国的韩氏?以为吕武真的是顾念交情才有那些安排吗?或许顾念交情是有,更多的是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 说白了,当今天下以残酷霸道来统治国家不足取,还是需要有足够的人情味,要不然国家会陷入恐怖气氛不提,别想列国有任何的取信。 汉国看着是足够强了,吕武要是愿意拿出所有的底牌,好像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目标,只是一统之后呢? 历史上诸夏完成大一统有两种区别,一个是疆域大一统,另一个则是思想大一统。 始皇帝完成了最大程度的疆域大一统,然而他驾崩之后的没几年,秦帝国轰然倒塌了。 秦帝国的灭亡有许多原因,比如耕战制度的崩坏,再有秦二世领导班子的各种瞎玩,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人心不稳定。 做到思想大一统是在西汉,历时长达百年之久,也就从刘邦一直到刘彻才最终完成,使得诸夏这边开始有了大家同属一个民族的观念。 汉帝国的国号为什么在之后会变成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里面需要解释的太多,思想大一统留下的遗泽绝对是其一。 吕武固然可以做到疆域大一统,对于思想大一统则是很清楚绝非一代人内可成。 首先,想要做到思想大一统的前置条件是人们至少听过一些言论,有了一定的认知基础还要老一辈人死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新生代还是会时时刻刻受到老一辈人的思想污染。 那并不是在开玩笑,历史进程都到了二十一世纪,不一样还是有人在怀念“我大清”吗? 坐公交喊着额头有通天纹,骂外地人是乡巴佬,了解一下? 想要达到思想大一统也不是没有办法,吕武能够将所有贵族包括他们的家人一个不剩地干掉,再将教育铺开,改造从血腥清洗和塑造新一代人的三观开始,绝对是能办成的。 比较要命的是,吕武觉得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够,当前的社会观念估计也会出现极大阻力。 事实上,贵族怎么杀都不会杀绝,消灭了一批贵族总是会出现新的权贵,如此周而复始直至人类灭亡。 吕武真的那么干,无非是杀掉其他国家的贵族而已,并且汉国的贵族还不一定能接受那种事情的发生。 是君王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一个人将所有事情办了? 君王没有了愿意听从命令的臣民,屁都不是! 吕武也不是没有在培养新的阶层,只能说效果方面比较有限。 汉国那些从底层立功爬上来的人,不管他们接受到的教育是怎么样,阶层的绝对多数是老旧贵族,他们也是在老旧贵族的统治下长大,成为特殊阶层的新权贵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思想观念? 大环境的影响之下,接受什么教育很快就会被遗忘,向往认知中的贵族是个什么模样,慢慢被老旧贵族所同化,变成老旧贵族同样的做派。 关于这点吕武已经敏锐的发现,失望肯定会有,更多的是不愿意接受输给现实。 所以,吕武在完成四晋归一之后,要做的事情是用有限的时间来改变汉国的现状,起码要让汉国有一批新式贵族出现。 也不是说在那一段时间里汉国将不再扩张,该有的扩张哪能少,抓住机会该吃掉谁就吃,只是不再抱以有生之年完成大一统的目标罢了。 “王上,楼烦大军南下,国家请命率军北上歼敌于国门之外。”崔杼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只是又不好多说些什么。 吕武好像是早就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听了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很现实的情况是,吕武知道楼烦受了自己那位好儿子的刺激,才有了这一次楼烦集结了两万多人南下。 正是因为早早知道那位好儿子会做什么,才搞得吕武在跟中行吴的会猎中玩起了更露骨的手段。 吕武面无表情地说道:“寡人出征在外,诸事有公孙论断。” 崔杼也就是不得不过来汇报而已,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君王的家事纷争中。 在“长安”监国的是吕政。 而吕政与吕阳监国时得到的权柄有点不一样,吕武在吕阳监国时下放的权利并没有多少,绝大多数的大事都要吕武的“行在”做主才能办;到了吕政这边却是拥有调兵权力,并且还有对各处施政的干涉权。 先不提吕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反正众臣再一次体会到父亲对儿子以及孙子的明显区别。 至于说众臣有没有往吕武是在提防吕阳的方向思考?他们应该是没有的。 毕竟,子弑父上位这种例子太少,再则儿子真那么干的话,得位不正是会让国家陷入内战的。 在那种现状下,不是被逼到毫无退路的太子,他们即便是熬死,也只能等着被熬死的那一天到来。 普通情况是那样,汉国是由吕武创建,要说吕阳能得到大臣或将领的支持搞政变,需要吕武昏聩到什么程度呢? 当然,如果吕武做了太多不符合当代实情的变革,哪天防备不慎,又给吕阳逮住机会,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上演赵武灵王的故事。 崔杼得到了意见回馈就告辞了。 现在看的是吕政怎么来处理自己那位父亲的任性行为,对此吕武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进军荀国的汉军或快或慢地接收城邑,还真有贵族不怕死进行了抵抗,再遭到汉军以雷霆万钧的攻势消灭。 相反,荀氏公族对汉军接收城邑表现出了极大的配合,健在的几位荀氏高层甚至早早就来到“虎牢”这边谒见吕武,表示臣服的同时,恭贺吕武对完成四晋归一又更近了一步。 换作是在其它年代,亡国了投降可以有,对胜利者表示祝贺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会有点怪。 然而,当下是春秋末期的战国初期,发生那种事情再正常不过,尤其荀氏和汉氏曾经同为一国,不算献媚,也不是一种丢人的行为。 吕武不会因为荀氏的这些人有多么配合而改变原先的处置方案,只是鉴于还有一个范国,一时半会也不能做得太绝,多少是需要玩点手段的…… 第858章:布局将来 汉国兼并荀国的行动在一种乱中有序的情况下进行,相对来说因为有荀氏公族的配合,汉军对绝大多数城邑取得控制并没有遭到太强烈的抵抗。 这里有点小疑问,也就是荀氏公族为什么会配合汉国对自己的兼并?这是不了解当代实情的人才会有的疑问。 那个时候的游戏规则就是那样,再则荀氏公族也很清楚一点,没有他们的配合,汉国一样能够成功接管那些城邑,无非就是他们抵抗给汉军的接管城邑造成麻烦,他们自己则是死在抵抗之中罢了。 现在并不是胜利者动辄杀失败者全族的年代,甚至胜利者还会给失败者足够的体面,不会死还能有体面,抵抗则是会死,决死抵抗则是注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他们的思想观里会放弃抵抗选择图谋将来。 当然,所谓的“图谋将来”并不是要报复或再次复国,谋求的是再次将家族发展壮大起来,极可能失败者的后代还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乃至于保卫国家到战死的最后一刻。 拿养由基来说吧?不管是在原历史版本,还是在有吕武的这个历史版本,养国遭到楚国的灭亡,作为养国公孙的养由基成了楚国的栋梁并且一直效忠楚国到战死。 现代人很难理解春秋战国时期人们的一些行事作为,觉得那些人的脑子简直是有坑,只是忽略了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思想观。 不用扯太远,前几十年讲究淳朴,乐于助人是一种善良;再过几十年淳朴会被视为呆逼,乐于助人则会被嘲笑家里有矿。 仅仅是几十年间的社会认知就能有那么大的变化,时隔两千多年又怎么可能会让思想观和价值观保持完全的一致呢。 “暂未窥知齐国、鲁国有进兵荀境迹象。宋国发布动员,有进军曹国意图。”梁兴刚从楚国回来,中间途经的国家不少。 “楚国仍是一片乱局,亦对吴国复国实在警惕。”梁兴说着说着皱了眉头,理由是吴僚将得到汉国帮助的事情大肆宣传,很是破坏汉国的国际形象。 当前的齐国灭掉几个小国之后,正在加紧攻打抵抗中的杞国。 鲁国吧?他们倒是成功吞并了鄅国,就是接着对大邾用兵吃了一次惨败,后面打颛臾到一半撤兵,打算集中力量先对付大邾了。 总得来说,齐国和鲁国没能够在汉国与荀国分出胜负之前,抢先完成吞并周边小国的动作,可能会趁荀国崩溃占些便宜,就是协调上有点困难。 汉国的外部形式看着还算不错的样子?哪怕是三戎那边有了新变化,许多大臣看来也只是疥癣之疾而已。 那么,楼烦那边的新动静对汉国来说是大麻烦吗?一样不算什么大麻烦。 别说楼烦只是纠集两万多人南下,数量再加一倍对汉国来说也就那样。 对付游牧势力历来的困难在于游牧军队不与诸夏军队打决战,由于找不到游牧势力会让战争拖得太久,致使诸夏这边国力受损又毫无所获。 最为麻烦的还有另外一点,游牧部落想打就打想跑就跑,作为农耕民族的诸夏王朝则是定居状态,一再被游牧部落袭扰会使边疆不得安宁,再对人心方面造成沉重打击。 吕武并不小觑齐国和楚国。 这两个国家都有各自的先天优势,再来就是都有过属于自己的辉煌时期。 一个国家能有过辉煌,对于本国人心的作用不容忽视,每每能够拿祖先的辉煌来激励后代,使当代人怀念祖辈荣光来奋发图强。 “可遣使训斥齐王,警告不得伤害杞君丝毫。”吕武说道。 失国的姬彪现在是汉国的关内侯,他的母亲是杞国国君的姑姑,汉国以国家形式是跟杞国关系不大,吕武则是能用跟姬彪曾经的君臣情谊去干涉到齐国对杞国的兼并。 所以,吕武又说道:“去使杞国、莒国。安抚杞国君臣,激励其抵抗决心;谒见莒君,说服其出兵援杞。” 汉国对杞国的激励效果会非常有限,杞国本身就是个小国,再来是从来不以战斗力来保家卫国,依靠的是来自霸主国的看顾。 现在,汉国兼并掉荀国,哪怕还没有兼并范国,怎么都有了成为新一任中原霸主的迹象。 新一任中原霸主开口了,齐国是不是要卖几分面子?就算齐国没有停止对杞国的战争,变得束手束脚怎么都该有的吧? 另外一点,汉国暂时无法干涉齐国对杞国的兼并,有了这一次派遣使节团过去谈杞国的事情,以后完全可以拿来作为开战的借口,汉军发起东征也将变得师出有名。 莒国一直以来就是山东那边齐国的最大对手,双方没事都会发生摩擦,没道理莒国君臣对齐国兼并小国无动于衷的。 之前莒国没有实际行动,无非就是被吴僚吞并徐国和钟吾国搞懵了,接受淮夷的邀请派驻军队过去帮忙协防。 淮夷传闻是蚩尤战败后南撤各族组建的一个部落联盟,他们长期以来只过自己的小日子,以前受到吴国的侵扰也极少防御之后再发起反击。 这一次吴僚那么搞,离得远的诸侯被那一顿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作为吴僚新复立吴国的邻居,谁不会提心吊胆? 国家的邦交布局必然是配合军事需要。 崔杼说道:“王上,如此大汉便是兼并荀国,着手兼并范国?” 在兼并荀国的时候需要防着齐国和鲁国,尤其汉国刚攻占蜀地。这样一来的话,怎么都需要三年左右的时间来过渡吧? 郑国正在对范国发狠,以范国当前的窘态和颓势抵抗得比较艰难,范鞅向汉国求救的话,汉国要不要加入战争? 如果汉国加入战争,齐国和鲁国却干涉汉国对荀国的兼并,汉国会不会陷入出兵规模较大的两线作战? 崔杼说道:“楚国虽乱,然不可以为无出兵可能。” 是啊,别忘记还有一个楚国。 吕武知道越是到了得意的时刻就越加谨慎的道理。 汉国兼并了荀国固然可喜,万万不能因为对荀国的战争进行顺利觉得自己就此天下无敌,去搞四处出击到处树敌的事情。 吕武想道:“现在倒是可以先吃掉‘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 第859章:生前事,身后名 改变了思想观念的吕武已经不再迫切于一代人将所有的事情做完,有了一种为子孙后代当工具人的觉悟。 比较要命的是,吕武一再发现自己的嫡长子有点问题,没有到那种不处理掉会亡国的程度,只是将国家交到吕阳手上又不会感到心安。 这种心态其实每一个老了的一国之君都会有,每每也会因为这种心态而上演父子相残的惨剧。 在“虎牢”接见完范国来使的吕武吩咐下去,“行在”会在两日后返回“长安”。 范国的来使是士瑕,谈的是范国和汉国和平归一的事情。 什么!?范氏竟然愿意不抵抗并入汉国??? 别惊讶得跟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得,以汉国表现出来的强大,再看范国的颓丧,当代人一听范氏愿意与汉氏再次合一,谁都会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 士瑕来谈的是范氏的待遇,也就是爵位以及封地方面的问题。 在范鞅开出的条件中,他们想拿回范氏的祖地,再来就是享有“新郑”以及周边三十来个城邑的治理权。 同时,范鞅还提出参与到汉国新法的制定,希望汉氏能够足够重视范氏在制定律法上的专业性。 什么情况?范氏要爵位和封邑倒是能够理解,他们又不像荀氏是战败被兼并,愿意主动依附不该得到更好的待遇吗? 范氏在晋国一开始的定位就是立法专业户,长久以来把持“士师”这个职位。 他们太清楚为一个国家制定律法的重要性了,仅仅是某些律法条款留下后门,能够帮助范氏快速补血不提,某个关键时刻还能救命呢。 吕武连给范氏太多封地都不乐意,怎么可能让范氏对汉国的律法制定有关键建议权和否决权? 当然,面对范氏识相想要去国为臣,吕武又不能当场一下子全部拒绝士瑕提出来的交换条件。 最为重要的一点,范国现如今的境遇比较不好,汉国马上和平兼并范国,也就等于接收了原本属于范氏的一大堆麻烦。 汉国还没有完成对荀国的兼并,其它方向的事情也基本留有尾巴,制定的计划是在至少三年后才兼并范国。 到那个时候汉国应该已经完成对荀国从里到外的兼并,其余方向的麻烦也该处理完毕,吞了范国直面发了疯崛起的郑国以及仍然有很强底蕴的楚国,似乎是问题不大。 即便是同样有三年能用来消化兼并小国的齐国和鲁国,他们跟楚国、郑国以及其它国家结盟来针对汉国,汉国应对起来可能会有点艰难,但是遭到针对立刻被压制的情况概率不会太高。 这么说吧,汉国兼并了荀国之后,汉国的总人口应该能增加到七百万以上,拥有的疆域面积不会比诸侯的总合少多少。 在资源方面,汉国拥有的资源可能比不上全部的诸侯,单独跟一个诸侯相比则是会形成绝对的优势。 再则说了,诸侯进行联合,他们毕竟都有自己的国。这种联合模式不可能存在不设防的精诚合作,只能说不要给同盟制造难题就算是好盟友了。 诸侯为什么要联合?当然是兼并了荀国和范国之后的汉国将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就算汉国不对他们之中一国表现出敌意,他们还是会感觉到深深的忌惮。 吕武一点都不担忧自己的后继之君不思进取,有诸侯联合针对,不是绝对的傻子来当汉国的王,还不懂得进行反制吗? 他怕的是继任的汉国之王太过于迫切,行事手段也过于酷烈,并且会有一种急于求成的心态。 真的只是完成疆域大一统,他们这一代人就能完成,只是汉国的“硬件”和“软件”本身不具备成为一个大一统王朝罢了。 回到“长安”的吕武没有开什么大朝会,更没有撤掉吕政的监国权柄。 “将公孙处理公文搬来予我。”吕武当然是住进未央宫,公文的存放地点则是在建章宫。 吕政肯定要迎接吕武的归来,再祝贺出征大军凯旋归来。 出征的大军只是回来其中一部分,绝大部分开进了荀境,一部分则是去了“虎牢”那边。 战后赏罚的事情,需要的是完成对荀国的兼并,到时候除开一些获得驻守任务的将校,其余人都会回到“长安”接受军功评定。 当然,吕武可以将国家交给吕阳或吕政来监管,赏罚这种权力则是不可能下放。 一个国家每天都在发生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换作是以前贵族自治,会报到中央朝廷的事情一般都挺大,几乎也是全跟军事有关。 事实也是那样,贵族的封地自己全权做主,哪里用得着中枢来指手画脚? 然而,汉国不是执行了新制度吗?各地贵族要种什么粮食无法干涉,他们想要在封地内搭桥铺路也能自己做主,但是对黎庶没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连带执法权也没有了。 从中央集权来说,吕武只是进行到收归执法权当然不够,然而做任何事情总是需要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吕武花了七天才将吕政监国的这几个月政务处理看完,心中自然是有一杆秤秤,拿孙子监国来跟儿子监国进行对比,心态不由变得老复杂了。 “太子的军事能力遗传了我,用三千骑兵就能跟楼烦两万人马周旋,设下口袋一举消灭楼烦万余人……”吕武说的是一个月前‘吕梁’那边传回的战报。 而在那之前,吕阳已经率领骑兵先后消灭了楼烦大大小小部落十多个。 “如果太子能把将军当成主业,国君看成副业,再让公孙长久监国,不失是一种解决我全部顾虑的办法。”吕武觉得自己也就是想一想而已。 毕竟,吕阳又不是永乐帝,吕政估计也不情愿当仁宗。 在吕武回到“长安”之后,像是要给自己放假一段时间那般,久久没有收归吕政的监国权柄,弄得汉国上下有点懵逼,知道了消息的列国诸侯也是陷入困惑。 不是吕武觉得累了,兴致来了还能一夜御三女。 他纯粹是需要完成一些事情,比如著书…… 第860章:一些事在悄悄改变 疆域方面的扩张需要一个循序渐进,不是光占领就算完事,还需要能够形成稳固并且有效的统治。 什么叫稳固?就是当地人起码愿意接受统治,不是三天两天玩造反。 有效的统治则是要有所产出,并且还向中央进行纳赋和交税。 当前汉国占领了巴蜀,要说什么稳固是没有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深山老林土著出来袭击汉人村落的事情,从而蜀地的汉人和军队需要时不时合作对某处进行围剿。 蜀地的乱局不知道会维持多久,没有一个稳固的环境,中枢非但无法从蜀地获得产出,甚至可能需要由中枢支援地方。这就是一种占领了土地还需要持续投入的情况,能解决当然对长久有利,要是某天受不了放弃,不光是白忙活,投入的损失也产生了。 开疆扩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那样,中枢有没有足够的决心,又要有那个耐心去等待,想要短时间能看到成果的话,通常是在打内战中才能看到。 不同种族的战争除非是打下来就往死里盘削,要不然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能看到效益。即便当地有再多的资源也要有那个环境去开采,或是开采的成本着实高昂。 吕武有做过相关的盘算,得出的结论是蜀地想平稳下来,首先移民要能够扛住,国家对蜀地的小规模用兵也会很频繁,再加上适当的招抚政策,依然需要花费至少十五年才能达成有效统治。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古蜀国毕竟不是曾经晋国的一部分,也不像郑国遭受过范国的统治和卫国遭受过荀国的统治。 汉国兼并荀国花最多三年就能形成有效统治,那是因为本身就有人心基础,想要蜀人接受汉氏子姓的统治则是一切从零做起。 前置条件的不同,花费的时间当然也就不一样。这是肯定的事情。 “卫国不复有,此是荀氏功劳,我家需得酬谢。”吕武正在跟吕政讲话。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吕武一直在写书,当然也不是埋头写书不关注其它。 吕武先行将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干的事情用文字写出来,过后会进行一些摘要,比如是怎么来发展阴氏,里面包含了军事与民政;后面又是带着什么样的想法向北和向西开拓;少不得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思想感悟之类。 那不能说是著书,应该说是写私人手札吧? 至于著书,吕武打算从再研究一遍汉律开始,之后可能会修改和细化一下汉律,衍生出著作一本法家学术书籍。 吕政经常会过来对吕武进行汇报,再像个孙子那样跟自己的爷爷聊一聊。 “智盈在长狄,探子回报有迁徙再向北迹象。”吕政想到了赵氏,不免又想起了自己那位死于郁郁寡欢的奶奶。 赵氏也是向北转移,赵武一开始有什么图谋随着他的死去变得不再重要,赵氏也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泛起一丝丝的涟漪就消失不见了。 赵武死亡的消息传到当时还是阴氏的这边,(女竞)嬴就开始进入到抑郁时刻,硬撑了三年就病逝了。 阴氏当时还不是汉氏,也就是没有立国,作为主母的(女竞)嬴病逝,自然也就不会将丧礼办得怎么样,谥号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女竞)嬴病逝,夫人之位被谁得去了?没有的事。那些媵还是媵,嬖人也继续当她们的嬖人,不想死就别想着在正牌妇人死后搞东搞西,吕武不会允许,吕阳就更不会了。 什么叫嫡出?就是正牌夫人生出来的孩子。 在正牌夫人死了之后,递补上来的继妇,哪怕是递补的,她也还是夫人。这么一搞,这位继位的夫人有孩子,该是成为嫡出,还是继续作为庶出? 关乎到继承权这种事情,贵族都不会瞎胡搞,何况是已经成了一国之君的吕武呢。 “中行寅流亡楚国,得楚王围敕封为蒲骚大夫。”吕政说的‘蒲骚’可不是骂人。 这个“蒲骚”在楚国中部,它在清发水的边上。清发水可能会令很多人感到陌生,知道是在云梦泽附近就行了。 然后,云梦泽对现在的楚国来说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所在,相反那边的物产非常丰富,绝对能算是楚国比较肥美的封地之一了。 云梦泽变成一个穷山僻壤,主要是从开始盘踞大量的匪盗开始,而那是在楚国灭亡之后的事情啦。 吕政说道:“祖父,可需遣使追回中行寅?” 楚国会交出中行寅吗?还是有一定的几率,只是不那么大。 看似进入衰弱期的楚国,他们只是内部的力量无法得到有效整合,并不是从硬实力上真的衰败不堪了。 只是话又说回来,楚国除了有限的几位国君能有效整合大多数的力量之外,其余国君都没有那个能力。以至于看着很强大的楚国,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没有一个霸主国该有的样子。 吕武点头,说道:“可。” 甭管结果怎么样,试一试楚国对汉国的邦交态度也是极好的。 吕政犹豫了一小会,说道:“祖父既在,孙儿如今以学业为重,是否……不再监国?” 吕武在整理近期写的手札,挑挑拣拣看上去挺忙,一边说道:“治国便是学习。” 他在挑选一些要给吕政看的手札,说治国就是最好的学习也没有错,只是吕阳还健在,得到储君待遇的人不该是吕政啊。 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吕政才多次请求吕武收回监国权力的吗?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又再一次被吕武拒绝了。 “此些你得空可以读读。”吕武将挑选出来的手札放在一个盘子里,一一介绍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吕政总觉得出征荀国归来的祖父有了一些变化,一开始还没有想明白,后来醒悟过来,那是祖父变得更像是一位老人了。 这种变化不是体现在模样短时间内苍老了许多,完全就是一种心态上的转变。 以前的吕武恨不得三天能处理完的事情在一个时辰内做完,面对什么抉择也是一副一代人能解决就必定是一种锐意进取的表现。 现在?吕武做事不但不急不缓,还在择决上少了锐利,多了许多的耐心。 拿吕武对吕阳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以往谈起吕阳不是很快不耐烦,便是谈都不想谈,到后面愿意听吕阳在做什么,几次还表达想要吕阳尽快回到“长安”的情感。 “需得让父亲快些回来……”吕政心想。 第861章:爷、儿、孙 吕阳是在公元前534年才返回“长安”,回去前已经在北方待了差不多三年。 在所有国家的储君中,没有一个像吕阳长久待在都城之外,一般哪怕不是被锁在宫城,基本也没有多少能够离开都城的机会,出去很快也会回去了。 好些诸侯一直在好奇吕武和吕阳的相处模式,又盼着这对父子什么时候能闹上一出,只是他们很清楚吕阳再挣扎也就那样,不挣扎还能把储君当下去,一旦挣扎很快就要“被”病逝了。 开国之君能被自己儿子搞了这种事情,诸夏历史上就没有几例。这是因为开国之君的威望很惊人,没有能力也无法开创出那份基业。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开国之君的李渊怎么轻易就被李世民干挺了呢?里面的秘密绝对多到吓人的程度,少不了门阀与世家扮演着某些关键角色。 然后,赵家两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一个“烛光斧影”就完成了兄终弟及吧。 吕阳回“长安”带上了一万四千军队,其中骑兵数量达到八千。他还带回了近万的俘虏,其余缴获多不胜数。 楼烦被驱赶向北四百来里,汉国边境短期之内不再有忧患,便是吕阳主持下对楼烦发动战争交上来的答卷。 吕阳就是想用行动告诉自己的父亲,他不光只会杀杀杀,更能对外取得胜利,还具有自己的战略眼光。 得胜之师归来是吕政带领官员进行迎接,该有的排场肯定也有,甚至还举行了献俘仪式。 整个过程吕武并没有露面,使得吕阳的心情不是那么美丽。 吕阳来到未央宫见自己的父亲,走进室内被满屋的书籍或文牍惊到了。 一个个架子上都是摆满了书盒,而室内的架子列得一排排,使人一看就会心想:“那该是多少书啊?” 吕武头都没有抬,说道:“来了?” 一时间没看到自己父亲的吕阳还是走了一段距离,才在一个书架后面看到手捧着书在看的父亲。 光线并不昏暗,天上的阳光能够透过玻璃照射下来,使得吕武头上的华发看去更清楚了一些。 吕阳看到自己的父亲,也看到了从来不会松拉肩膀的父亲微微有了一些驼背,一时间有再多想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走过去行跪拜礼,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楼烦远遁千里,寡人如何赏你?”吕武的视线总算落到了吕阳身上。 跪在地上埋首下去的吕阳说道:“无有千里之数,楼烦仅是远离大河,逃往漠北。” 什么“漠”呢?其实就是大河往北两百里左右,那边有一片因为过度放牧而产生的荒漠,面积方面在当前还不大,以现代地理位置算是在达兰札达加德附近。 那边暂时是汉军脚步没有踩踏过的地方,生活着一批还处在原始时代的野人。 不是开玩笑,更不是一种修饰,当前世界各地的很多地方还有非常多的人处在石器时代。他们没有掌握冶炼技术,最锋利的家伙不是骨器就是石器,习性到社会结构真的就是处在原始部落阶段。 以诸夏这边的历史进程记录方式,楼烦人逃去的地方,那边是处在石板墓文化时期。 如果楼烦人不眷恋故土,他们奔向了陌生的环境,也会发现新的世界,看到那里的野人那么好欺负,能放牧的地方又多,不心心念念想着找汉人报仇,大概率不会主动南下,只会在某天汉人北上时再次遭遇到了。 吕武是在问吕阳办到了什么成就吗?给儿子那么一较真,好些事情也得较真了。 “赏罚交予国尉即可。”吕武让吕阳起来,透过书架看到了吕政,干脆也就走了出去。 爷、儿、孙三人来到室外,没有交谈地走了一小会,来到一个花园处才驻脚。 当然了,哪怕是在未央宫走动,有鉴于他们的身份,肯定会有一大帮人跟着。 吕武走进亭子里面就在石椅坐下,示意儿子和孙子也坐,才说道:“荀国兼并将成,齐国、鲁国互盟,有纠结楚国一致犯我之意图。” 几年过去,齐国和鲁国对自己的“小目标”完成得并不好。 主要是莒国及时支援杞国,搞得齐国对杞国的吞并变成跟莒国的交战。 以莒国的实力想打赢齐国不容易,只是双方一时半会很难分出胜负。 汉国在期间一直有干涉,只是有些事情不为汉国的意志而左右,后来齐国和莒国达成瓜分杞国的合作,杞国遭到齐国和莒国的瓜分,莒国也成了齐国的盟友。 鲁国对上大邾则是一种摆烂了。 鲁国先后三次对邾国出兵,得了个一胜、一败、一平的结果,仅仅是攻下了大邾的四个城邑,鲁国就主动提议停战。 继续打下去会被耗死的大邾同意了鲁国的停战提议,要求鲁国至少归还一座城邑,鲁国同意后,两国也就停战了。 楚国内部的矛盾有了几年的时间来解决,楚王围渐渐被楚人所接受,再有就是吴王僚尝试夺回旧地,逼得楚国君臣必须搁置争议,进一步也就让楚国君臣愿意沟通了。 一直喊着要变法的楚王围根本没有付之行动,他趁着局势转好,提议出兵攻打吴国的同时,还要主动谋求结盟齐国和郑国、鲁国、宋国、等一些列国,用意是让“东方世界”形成两大阵营。 这两大阵营,一个当然是以楚国为首的联盟,另一个就是汉国以及其盟友了。 “如此说来,楚王围谋算深远啊?”吕阳一直挺看不起楚王熊围,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吕武说道:“非也,乃是郑君桥提议。” 郑国现在把范国逼得够狠,尤其是“虎牢”以北的范国城邑先后宣布归入汉国,一下子让范国的处境变得更为艰难。 从范鞅对纳入汉国想要讨价还价,已经变成范鞅哭着喊着要主动并入汉国,只是吕武一直在拖着。 去年郑君桥亲自出使楚国,提出组建一个大型联盟,一下子让楚王围来了很大兴趣,消息传到“新郑”给范鞅听到,范鞅对于纳入汉国的心态就显得更为迫切了。 吕武说道:“并范时机已然成熟,寡人需你南下,主持并范之事。” 吕阳答应下来,又问道:“父上,我统兵多寡?” 吕武注视向了吕阳的眼睛,对视了一小会,才问道:“你需以何兵力南下?” 第862章:即将到来的尾声 吕阳刚才就想好了,答道:“南下必与郑军交战,或将楚军北上,仅臣之处不可少于三‘军’之数;齐、鲁亦有异动,大汉或需动用二‘军’。” 是的呢,汉军南下必定会于郑军发生交战,而现在郑国对楚国很有用,楚国才不会坐视郑国被汉国重创。 同样的,楚国想要有所动作必然会联系山东诸国,乃至于争取宋国。 所以了,吕阳这一次率军南下,汉国不止会有一个南线战场,东线爆发战争是一定的事情。 对现在的汉国来说,双线乃至于多线作战会有压力,但只要不演变成旷日持久的大战,压力方面其实也就那样。 吕武看着吕阳一小会笑了,说道:“我便予你三‘军’。此次随行三千骑兵亦仍在你麾下。” 汉国的军制还没有改,三个“军”就是十一万两千五百士兵和搭配的相关战车,骑兵的数量是少了一些,但这一次主要是兼并范国,对郑国的战争也会是层层推进,先期骑兵的数量少一些不成问题。 东线才是汉国需要用到骑兵最多的战场,一旦齐国、鲁国或其他什么国家组成联军主动挑起战争,汉军肯定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联军,需要用到的高机动骑兵数量当然要多一些。 决议拿了出来,吕阳却不是第一时间率军南下。 汉国还需要跟范国那边取得最大程度的沟通,再来就是凭借范国面临的不利局面,最大程度地压缩范氏的待遇。 什么仍然掌控“新郑”和周边三十多座城邑,还要给范氏律法制定权之类,范氏这是在想屁吃呢。 在吕武的底线里,范氏可以拿回祖地,像是“新郑”也可以依然作为范氏的封地,其余地方再挑挑拣拣三五座城邑给他们分家用,其余就不用多想了。 让范氏分家是一种必然,吕武不会允许汉国有第二个那么强大的家族存在。 汉国的解氏情况比较特殊,他们也是汉氏子姓立起来的牌坊,像是崔氏、孙氏、等等一些本来的大家族,没有足够的功劳垫底,该有的待遇会有,想要更多的待遇一样是在想屁吃。 作为被武力兼并的荀氏,中行寅的出逃让荀氏以及各小宗没有了宗主。 成了胜利的吕武肯定不允许荀氏继续强大下去,对荀氏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拆分。 原本偌大的荀氏被一分为八个家族,他们私下是不是还会团结一致,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敢展露出来,时间一久能不能保持团结是相当没谱的事情。 吕武这么对待荀氏并没引起不好的看法,他又没逮着荀氏的男丁就是杀,将荀氏的男丁杀了个干干净净,留下适当的城邑,再进行拆分其实很符合姬周时期的宗法格调。 当然了,吕武对作为汉臣的贵族也不是蛮横地夺走他们的一切,乃至于他们立下功劳没有进行赏赐。 一个国家的赏罚分明要是不存在,再强大的国家也会成为权贵的猎场,再慢慢将国家搞得乌烟瘴气,活估计是活不长了。 吕武无法做到真正的中央集权,压缩贵族的权利则是一直都在进行,没有过去求成采取酷烈手段是为了温水煮青蛙。 他这一代人估计是无法让春秋的贵族待遇全部取消,打下一个足够良好的基础,哪怕是他死后会有反复,只要后继之君手中掌握着绝对强大的力量,到时做到一次性扑灭老旧贵族阶层应该是不难的。 两个月后,大批纳赋的人集中到“长安”郊外,他们来到“长安”之后才进行编制整顿,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在吕武的送别下开拔向南。 相隔一个月之后,宋彬同样在吕武的送别下率军向东。 那么就是说,同一年的时间之内,汉国在南线和东线就动用了五个“军”和四万骑兵的兵力,出征的战兵数量达到二十二万以上,相关的民伕不会少于三十万。 一下子动员了五十万人以上,汉国内部是什么样的看法?硬要有个看法的话,除了欢呼雀跃没有其它形容。 吞并荀国之后,汉国的总人口约是达到七百三十万。汉氏子姓在这些人口中有一定的人心基础,再加上军功爵的诱惑,暂时达不到那种闻战则喜的程度,怯战则是根本就不存在。 想要让汉人闻战则喜,不光要有军功爵的诱惑,还要有太多因为获立军功从而改变了自己人生命运的例子,使得社会各层面知道原来依靠努力就能改变命运,慢慢形成一种集体意志,产生了打从心底泛出来对战争的渴望。 任何社会形态的改变都是有其演变过程,消息传播速度慢的时代,怎么可能一道政令下去,立刻就举国沸腾了呢? 另外,光是有行政命令虚得很,总要让人看到身边的例子,相信做到了什么可以得到相应回报。这个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家延续晋国国策,唯战而强,越战越强,亦可战可罢战。”吕武在给吕政解释什么叫军果主义。 说白了晋国的军果主义跟近现代那些不一样,不是为了扩张而扩张,走上扩张道路的那一天起就无法刹车,一刹车就会弄得自己车毁人亡,又或是没有了征战的目标会导致内部崩溃。 诸夏这边的军果主义其实就是尚武之风,人人不怕战争,需要的时候能够踏上战场。 其实吧,诸夏进入到战国阶段已经让集体主义出现,君臣对国家的管理就是建立在集体主义觉醒的前提之下,要不然中枢要执行什么国策,底下的人不配合,怎么可能有高效的行政效率? 而战国动辄出兵数十万,还不能演示出什么叫高效吗?往后的好多封建王朝,他们的行政效率,以及表现出来的管理素质,好像是连战国某诸侯国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吕政看上去有些不专心?他在想着自己那位父亲的遭遇,刚回“长安”不到两个月又出征了。 仅是从那一点来看,吕政觉得自己的祖父好像没拿父亲当储君看待,好像是当成了一名将军在使用,越想越觉得怪怪的。 要说吕武不信任吕阳又不太像。哪位君王不信任自己的储君,还愿意交予那么多兵马的呢? “政儿?”吕武发现了吕政的精神恍惚。 吕政赶紧从思考中退出来,就实说出自己所想,然后万分不解地问道:“祖父为何如此?” 为什么?吕武其实也没有太复杂的心思,他就是要给吕阳创造环境,像是吕阳有能力驱赶走楼烦就算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今次南下吕阳能兼并范国也能得到政治声望,可以再击败郑军或楚军同样能得到军队的爱戴。 看着这是逐渐年迈的君王老父亲在给储君铺路,谁又能想到吕武是想看一看吕阳会不会玩“赵氏版本的沙丘之变”或“李氏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并不是吕武绝对自信,也不是他心理变态了。 如果吕阳在吕武创造的条件下一再提升威望以及获得军队爱戴,后面没有发生什么不忍言的事情,代表着吕阳接手了统治汉国的权柄,汉国可能不会变的太好,但也不至于弄了个二代而亡的下场。 要是吕阳有点要对自己老父亲下手的迹象?吕武会好好跟自己这个儿子玩一玩,父亲胜了就是儿子退场,儿子胜了老爹只会高兴。 到时候啊?吕武会非常理智,绝对不会给国家留下任何隐患,先一步处置并安置好其余的子嗣,不给他们卷入的机会,包括子嗣以及大臣卷入进来都是要有人间蒸发的心理准备。 吕武胜了吕阳就是病逝,吕阳胜了则是换成吕武病逝,参与的人一切都别想活,留下的是胜利者的绝对伟光正,什么夺位之争是不压根就不存在的。 这是有父亲以及君王双重身份的吕武所能够做到的一切了。 “上将军年迈了。”吕武说的是宋彬,笑眯眯地问吕政,道:“你未有统兵出征,今次可愿往东担任监军?” 宋彬绝对能称得上高寿,换作是现代老早就该退休了,然而现在是有了什么权力抓在手里到临死前一刻的时代。 年迈的宋彬其实已经不适合担任上将军,只是他虽然没有什么辉煌的功劳,资历就是摆在那里,即便是吕武都不好随意更换。 “孙儿愿意。”吕政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对于能外出参与大战则是非常心动,一时间压下了内心的疑问,看上去很是热切。 “此战若无意外,你便只听只看,勿要干涉将校,可明白?”吕武问道。 吕政的热切感降低了一些,口中应:“诺。” 其实吧,东进的汉军名义上是宋彬担任统帅,然而宋彬就是当个招牌。 当然,吕武让吕政去了只听只看别干涉,东征汉军实际做主人也不会是吕政。 实际上,东征大军怎么打是由偏将霍擅拿主意。 不出现意外,霍擅也会是下一任的汉国上将军人选。 霍氏啊?吕武刚崛起没有多久,第一个投靠过来的中小家族,阴氏的第一批骑兵还是在吃掉霍氏之后才组建起来,后来慢慢接收其余家族以及异族牧人一再壮大。 吕武当然不会干出那种将军队长期交予一人,给搞出某支军队变成某人私兵的事情。 一直以来霍擅也是相当恪守本分,很是值得吕武的信赖。 吕武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一抛被吕政给接住,说道:“若必要,你可出示此牌,有何令大军皆会听从。” 君王,怎么可能没有一些小牌牌,其中一块还是各大臣以及大将都认得出来。持令牌的人下达什么命令,他们都需要无条件听从。 吕武笑着继续说道:“祖父再予你五百缇骑。” 那个“缇骑”是什么玩意?他们是吕武麾下最为忠诚之人组成的一个特务机构,也是吕武用来统治汉国的工具,专门干脏活累活不提,必要时还能作为救命稻草。 缇骑的人数不多,明面上仅有两千余,暗地里不光汉国到处都有,连带各个列国都有布置人手。 这个机构吕武除非是只剩下一口气了,要不然没可能交出去。 吕政心脏跳动的速度非常快,他知道缇骑,更知道缇骑是干些什么事情的,又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么说吧,吕阳也仅仅是知道缇骑的存在,对于缇骑担负什么任务属于一知半解。从缇骑建立以来,吕阳受到缇骑的保护仅仅是在被流放的那几年,其余时候别说是获得缇骑的指挥权,问都不能过问。 “这……”吕政知道不能问,还是问道:“祖父,可是将发生何事?” 是东征很危险吗?竟然会有五百缇骑被调动到吕政的指挥之下。 还是说,国内可能会发生什么,吕武不得不派五百缇骑护卫吕阳呢? 吕武摇头说道:“不知。” 这是真的不知道。 汉国这一次对南线和东线动用的军队不少,国内抽出了五十万的人力,其中的三分之二在吕阳的指挥之下。 南征不光要兼并范国,还会对上风头正盛的郑军,以及休养生息了六七年之久的楚国。 东征吧?齐国和鲁国没有主动挑衅,汉国还是会主动出击,免得南线大战到了关键时刻被捣乱,汉军也不会允许战火在自己的家园燃烧。 国家进入国战时刻,即便是平时再风平浪静都能搞出一些幺蛾子,别提吕武还对吕阳带有某种莫名的期待,一些准备肯定是必不能少的。 “你辞行己母、兄弟不必再来见我……”吕武用一种溺爱的表情看着吕政,还站起来走过去摸着吕政的后脑勺,轻声说道:“祖父亦不送行。” 吕政跟吕武相处的时间远远多于吕阳,感情方面自是不必说的。 “孙儿此去,祖父保重。”吕政低声说道。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吕政带上五百缇骑出城,出征后他特意扭头往后面看去,没看到城楼上有自己想看到的身影,心里其实有些小失落。 而在未央宫的吕武又投入到著书之中,得到吕政已经出城向东的消息,停下来静静坐了一刻钟之久,随后才继续动笔。 “儿子和孙子都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863章:传承有序(全书终) 吕武并不是变态,能够传承有序非要搞得父子相残。 他很清楚传承有序的重要性,只是跟后继之君能不能统治好国家相比,汉国能不能完成大一统就变成更重要了。 为什么开国之君的储君每每下场都不怎么好?主要是君王对储君有着太多的期待,但凡储君表现不如意,君王一定会想方设法去逼出储君更多的潜力。 没错,毫无疑问的,吕武就是在诱惑吕阳做点什么。 上一次,吕武率军出征荀国,给了吕阳一支大军,算是一种预演。 这一次,吕武再一次给了吕阳更多的大军,足以用来一搏的精锐大军,不管是南下建功立业,还是去而复返夺取王权,干点什么都会有所底气。 接下来就看吕阳是南下建功立业,还是心理压力太大绷不住干点其事情。 为了方便吕阳行事,吕武甚至将太子所属安排进了南征大军,很大方地给予了要职。 机会吕武已经给了,等于吕武给了吕阳两条路。 如果吕阳能够经得住诱惑?吕武当然不会逼反吕阳,相反从此以后会进入了另一种父子相处的模式。 其实也不是吕武没有跟吕阳好好交流过,只能说效果非常一般。 吕武对吕阳坚持己见一开始非常恼火,慢慢在吕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后,吕武其实也在进行反思。 为人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够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作为父亲甚至想要孩子完全听话,然而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是生长在王室,便是普通家庭,孩子会随着年龄的增涨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才不会像是木偶一般老老实实被操作。 一再反思后的吕武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就是吕阳没有产生逆反心理,其实已经是汉氏子姓的一大幸运了。 “至少没有彻底长歪,近来也是变得越来越成熟……”吕武这么想着。 他著书已经三年多时间,原本的手札被整理成了自传类的书籍。 自传嘛,就是介绍自己人生经历的玩意。这种书籍不可能广为传播,只会属于汉氏子姓内部阅读之物,一般还只有储君能看。 吕武可没有想过要写一本《帝范》之类的玩意,他对自己没有资格去当“万帝之师”还是有足够自知之明,更不会天真地想用一本书去教子孙后代怎么当皇帝。 另外,去教子孙后代当了皇帝要重现分封这种事情,到底是怎么想的?分封血亲自然没关系,能起到巩固自家统治的作用,便是肉烂了也还是锅里。偏偏有那么个傻子给异姓的权力难以想象,搞到整个国家三分之一的疆域纷纷自治了。 如果吕武非要留下什么祖训的话,除了完成疆域大一统之外,便是又完成思想大一统。 其它?比如完成小破球的统一?除非是进入到工业时代,地上的代步工具跑得快,水里有巨舰,天上有飞机,要不然谁都没有那个条件去办到,顶多就是占地殖民罢了。 所以了,吕武在完成法家著作之后,开始写了起了小破球的一些事情。 什么诸夏在哪,以诸夏为中心的周边环境大体怎么样,海洋对一个民族的重要性,国家是陆权主义还是海权主义的观点等等。 诸夏是该注重陆权还是海权?首先当然是陆权为重,开发海洋为辅。 选择陆权为重的道理简直是太简单了! 在公元前的时代,能够被称为文明的势力太少,更多还处在原始时代。 诸夏的外海一直到公元十四世纪左右,有诞生过什么强国吗?一个都没有。 哪怕是更往后的时代,也要等欧罗巴那边完成文艺复兴再开启殖民时代,诸夏才会面临另一个大洲跨海而来的威胁。 而在那之前,诸夏最有威胁的是来自北方的草原,没有找对方法去治理草原,状况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那种轮回就是中原王朝消灭或削弱某个草原势力,大军回撤之后的二十年左右必定会有新型势力在草原崛起,然后这支新型势力又变成了中原王朝的新威胁了。 怎么才能让草原的威胁彻底解除?光是依靠杀戮真的无法办到,并且成本着实也是高得惊人。 首先肯定是中原王朝自强,每每中原王朝强盛,草原的威胁也就不大。总是中原王朝虚弱,或是中原王朝从开国到亡国就没有那个军事实力自保,草原势力才能逞凶。 今天,吕武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派人将本来已经走到函谷关的吕政招了回来,带上吕政来到一个布控严密的所在。 这里是秦岭之内,需要经过很多的关卡才能抵达的一处山谷。 山谷很深,宽度约是两里左右,进去之后就能看到好多烟柱在吐出黑雾。 吕政还是第一次知道秦岭里面有这么一个地方,并且还是修建了不少建筑物,驻扎了一支身穿黑色制服的军队。 汉军的战袍继承了晋军的红色,一支制服全黑的军队,给了吕政很多的神秘感,少不得又有诸多的联想。 “王上。”阴缪问候之后,又说道:“臣已准备妥当,王上与公孙随时可检阅。” 这个阴缪是谁?他是卓……也就是吕武刚穿越过来时那位家老的孙子。 所以了,以阴为前缀不一定是吕武的后代,更可能是吕武发达之初那一批跟随自己家臣的后代。 还有就是,吕武后代的前缀并不固定,他们可以有很多的氏,用阴和吕来当前缀的最多,一些则是用自己获得的封地为氏,可以使用汉的则是嫡出。 其实如果按照春秋规则的话,秦国这一支有自己的国家之后,不再是赵氏,应该是成为秦氏了,也不知道史书上怎么还会将秦国的嬴姓仍然认证为赵氏。 吕政不知道过来是干什么,一听是要检阅,纳闷就算是换了一身的黑色制服,还会跟其它军队有太多的不同吗?搞得需要特地过来检阅。 到了检阅的地方,吕政看到现场摆着一些没见过的“青铜管子”,它们还都被架在一种有轮子的“战车”上面,感到更为迷惑。 那些“青铜管子”其实就是青铜炮,有大有小,有长有短,炮管的厚度也都不一样。 吕武早就研究出了火药,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搞火器,只是没拿出来用过而已。 为什么是研究和制造各种口径的青铜炮?道理就摆在那里,炮的制造难度远远小于枪,傻了才从最难的开始着手研究,肯定是要从简单的先积累经验,再去慢慢研究更困难的呀! 然后,又为什么是青铜炮?这个问题就更笨啦!如果是使用铁,只要炮管会多粗吗?那样一门炮要多少斤,然后开多少炮之后就不能再用了? 除非是钢,并且还要特种钢,要不然在技术未达标之前,使用青铜炮才是最节省成本的选择。 吕武带着吕政就近观看,肯定会一一亲口给吕政介绍。 听是有在听,只是吕政听得跟天书一般,一字又一字拆开知道是什么字,字连起来的句子听着就有些迷糊了。 吕武也不急迫,他认为等吕政看完开炮会明白的。 随后,爷孙俩退到了后方。 尹缪则是亲自操作着装药,包括定量的火药包和尾部的引线,再将弹丸放入炮管,做完了转身看向了吕武,得到示意再去拿起一根火把,点火之后引线燃烧,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声轰然作响,炮身一振再推着轮子往后退,完成了炮弹的发射。 搞不懂是什么状况的吕政在一声炸响之后,哪怕事先有被提醒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看到前方有块白布的区域被什么砸中再发生爆炸,先是有些失神,随后将吕武之前讲的一些话给琢磨明白了。 就是一种武器,依靠火药作为推力,配着青铜管将弹丸发射出去,弹丸飞行过程中不会发生爆炸,遭到阻碍则是会产生偏移,扫中人体则是会带去死伤,等弹丸的引信燃烧到核心火药部会再次发生爆炸,铁珠会横扫周边呗? 糜烂几十里?不可能的,又不是和平炸弹。 开花弹的杀伤范围约是三十米左右,越往外面会随着空间增大而威力越小。讲人话就是铁珠就那么多,空间大肯定就密度变小。 各种口径的青铜炮先后进行了发射,一再看下来的吕政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为何不使用此武器?”吕武做出了一个哑然失笑的表情,才解释道:“我家使用弩,弩为列国私下仿造。若是使用此武器,数十年内或再被仿造。” 不要小看别人的智慧!只要是拿出去用,不可能有永远守住秘密的那一天,被研究出来是迟早的事情。 再则,拿到战场上去使用,以为永远不会被丢上一两件吗?想太多了,不可能的! 吕政一想也对,汉国的敌人没有那能耐逼得自己这位爷爷拿出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肯定是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先藏起来再训练相关的军队,简直是太合情合理了。 目前青铜炮也不多,各种口径拢共两百门罢了,并且还在持续研究阶段。 像是开花弹这种玩意?也就是穿越者才给“一步到位”,要不然缺了灵感,老老实实从实心弹开始玩吧。 吕武今天带吕政过来,一来是掏出一些“老底”,再则就是进行思想教育。 为什么明明能单纯依靠武力兼并列国而不去做,从整体环境到人心方面讲起。 见识过那些青铜炮开炮场面的吕政,思维的开拓不是一点半点,听吕武讲述也就更能洞察里面的含义。 吕政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道:“为何不使知国家?” 这个“国家”就是吕政的父亲吕阳的称号,不是说通常意义上的国家。 吕武说道:“如你父得知,必打一统之战。寡人立国不足二十年,人心并未彻底安定,兼并多国亦需使之……” 很多话被讲出来,包括汉氏子姓建国的时间有点短,从“硬件”到“软件”都不允许太过迅猛地扩张,之所以兼并荀国能够顺利,纯粹就是人们能接受四晋归一,不代表其他国家的人们也期盼汉氏子姓去进行统治。 “如我人口千万,兼并百万人口之国,多数亦支持于我,有所反复以无大碍。如我人口千万,兼并千万人口之国,便是行政有益处于黎庶,多宵小藏于暗处诋毁鼓动,国家亦难有安稳。”吕武说道。 基本盘当然是越大越好,老汉人的数量必须占绝对的多数才是正向的稀释,换作兼并进来的人口跟老汉人差不多,乃至于短期内兼并进来的人口比老汉人多,国家能保持最大可能的安稳才是怪事。 回到“长安”之后,吕政独自思考了非常久的时间,没有被限制,一再思量还是决定写信给自己的父亲吕阳,划时代的武器不会提起,祖父讲的那些话则是必须告知。 书信发出的时间则会是在两个月后。 为什么是两个月后?特别是吕政那时会在东线战场,人并不在“长安”。 这里就是王室子孙该有的沉得住气,又懂得任何书信都会被查阅的事实了。 讲实话,吕政以前觉得祖父不喜欢父亲有点没有理由,到今天祖父往透彻了讲述扩张战略,从里到外也觉得太有道理了。 “祖父没有道理不跟父亲讲那些。父亲为什么依然觉得杀戮可以解决呢?”吕政不明白父亲的心态,只知道杀戮的确可以解决某些麻烦,但是光靠杀戮是治理不好一个国家的。 在范氏的主动配合下,汉国已经完成了对范国的兼并,吕阳当前率军正在与楚郑联军交战,不出变化大约再有半个月就能展开决战,并且是一个稳赢的局面。 同时,吕阳近期才得知自己的儿子吕政前往东面,传来的消息是东征大军杀入鲁国,距离“曲阜”不足百里时,鲁国选择投降输一半,齐国也派出使节求和了。 下午刚指挥军队打了一战的吕阳回到大营,由“长安”发来的信件也到了。 看完后的吕阳内心极度无语。 他二十岁前是一种心态,二十岁后形态出现了改变,一直到遭到流放又是全新的心态。 人嘛,怎么可能永远心态不产生变化,肯定是随着年龄的增涨,遭遇的事情多了,想法一再发生改变。 “阿父,你到底对我多不放心?一再试探,一再放纵,我已经用行动来表达态度,证明已经成熟,能听进你的话了。” 是的,年近五十的吕阳已经不是少年时代的那个他,甚至都接受自己到死都熬不过父亲,极可能无法继位成王的心理准备。 今天吕武再次看到了疆域大一统以及思想大一统,跟以前看到和听到有不同的感悟。而这个其实同一句话,不同年龄听了在理解层次上的区别。 所以,即便是吕阳哪天继位,真的不会蛮打蛮干,有机会就上,没有会尽力让汉国积蓄实力,创造吕政某天能够完成大一统事业的更雄厚基础……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