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们说我是剑侠 作者:先飞看刀 内容简介 她们说我是贱侠,我说不是,她们打我,说我骗人。 千百年来,有人杀妻证道,有人杀婴食魂,不管是道是佛,是人是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这个共同的追求是什么? 美女?男主角小小声地说。 众人狂揍:长生啊长生!男主角说:没有美女,长生个P! 作者狂揍:不长生的话,你就算把这一代的美女全都勾过来,又能有多少个?一百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一千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 男主角痛改前非,大吼一声:我要长生 第一章 唐小峰 唐小峰是个穿越者。 至于在穿越之前,他叫什么名字,那就不重要了,总之,在穿越后,他的名字叫做唐小峰。 他穿越的是周朝,这个周,不是姜子牙“兴周八百年”的周,而是武则天改唐自立的那个周。 他有一个姐姐,叫做唐小山,他的父亲叫做唐敖,他还有一个舅舅,叫做林之洋。 唐小峰前世虽然死得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车撞死,但在撞死之前,他好歹也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上课都要抱本课外书偷偷看的好孩子,所以他知道,他穿越到了《镜花缘》的世界。 对于自己穿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家庭,他只能在心里一边感叹,一边暗骂。 他爹是个拥有复唐大志,饱学多才的文士,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老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整天就知道游山玩水,家也不回,偶尔回回家,还要听他抱怨奸臣当道,朝政日非,恨不得拿只笔杀上长安,把武则天从宝座上揪下来,在她脸上画花。 拜托,你要反唐反周都没关系,别把我这天真可爱的好孩子给牵连进去好不好?非要弄得全家陪着你一起抄斩,你就乐意了? 唐小峰经常拿眼睛斜他爹。 他的姐姐唐小山,按书上说是百花仙子转世,听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满室生香,十里皆闻,以至于连这地方,都被人改名叫做百香衢。 他这姐姐模样长得不错,漂漂亮亮的,就是人太笨。 丫的,前世明明是个神仙,却被嫦娥玩得团团转,结果神仙做不成,投胎到这里做凡人,你说她是不是笨死的? 做凡人也就算了,她这人没什么爱好,整天就喜欢拿着《毛诗》、《郑笺》、《孔疏》在那看,她自己看也就算了,还要逼着唐小峰一起看。唐小峰偷看一些传奇志怪被她发现,她还唠叨个没完,丫的,你前世笨死就算了,今生还想再笨死一次? 偶尔不看书的时候,她就会把凳子叠在一起,拿根棍子跳来跳去,她说她是耍枪弄棒,习武护身。每当这时候,唐小峰就会离她离得远远的……不知道脑残会不会传染? 他的母亲林氏,是一个最典型的中国古代传统妇女,以前看《镜花缘》的时候,唐小峰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很能哭,现在成了她的儿子,唐小峰终于用很无奈的事实印证了他的印象……这个女人真的很能哭。 当然,唐小峰其实也很理解她,嫁给一个整天游山玩水,从来没有赚过一分钱回家的男人,又生了一个喜欢像猴子一样拿根木棒跳来跳去的脑残女儿,换作谁都哭。 终于有一天,他那个秀才老爹开始认识到整天游手好闲是不对的,准备跟着唐小峰的舅舅林之洋去做生意,只不过别人出海是带银带货,他居然带着十二个空花盆……丫的你是去做生意还是去采花啊? 难怪《本草纲目》上说,脑残无药可医。 不过,读过《镜花缘》的唐小峰开始意识到,这次出海,他老爹是不会回来了。当然,他不回来还更好,少了一颗随时会害得全家陪他一起抄斩的定时炸弹。 但问题是,唐敖出海不归后,他的姐姐唐小山也会跟到海外去,想要把他们的老爹找回来,结果去了两次后,连唐小山也留在蓬莱不回来了。在那之后,唐小峰就只能守着他母亲一个人过日子,哪里也去不了。 丫的,你们两个跑到仙境去做神仙,却把我这个天真善良粉嫩可爱的好孩子扔在家里,照顾一个整天就知道哭来哭去的女人,你们两个亏不亏心? 为了防止这种悲惨的结局,唐小峰终于决定下来。 他要离家出走…… …… 唐小峰收拾包裹,偷了些银两,悄悄地就溜出了家门。 对于自己离家出走后要去哪里,他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要去找“女中侠”颜紫绡。 书里所记载的一百名才女中,有几个本事超凡的女剑侠,其中一个就是颜紫绡,书里说她“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拥有顷刻之间来去数里的神奇本事。 唐小峰想要去拜师学艺。 对于书里的这个女剑侠,唐小峰的印象非常深刻,按书上说,她虽是官宦之后,但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虽然有一个哥哥,不过她那哥哥为了参加武试,去了几年都没有回来。 她是跟她八十多岁的祖母住在一起。 “按照时间推算,她现在也才十一二岁,”唐小峰在心里嘿嘿地想,“就算她从小学习家传剑术,本事了得,但我好歹也是多活过一世的穿越者,难道还没办法把她勾引……咳,欺骗到手,让她教我剑术?” 颜家虽然不算太远,但也有十几里的路程,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汽车火车,唐小峰一路走一路打听,好几天后,才终于来到了颜家所住的平安村。 颜家虽然是剑侠世家,住的却是破旧不堪的木屋,唐小峰敲了敲木门,门却一下就往里倒去,倒在地上,震得尘土乱飞。 一个人影从里面移动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唐小峰赶紧解释……他生怕那个女剑侠会拿把剑冲出来。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她拄着拐杖,颤颤抖抖地问:“小家伙,你找谁?” 唐小峰小声地说:“颜小姐在吗?” “啊?”老太婆将一只手放在耳朵旁。 “颜小姐在不在?”唐小峰大声问。 “燕子?”老太婆呵呵笑着,“飞走了,飞走了。”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看来颜紫绡出门了,自己还是等下再来。 他四处乱逛了一下,也没看到长得像是剑侠的女孩子,他心想难道是自己找错了村子? 就在这时,他看到村头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打架。 说是打架,其实根本就是三个大孩子在欺负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虽然处在劣势,他的性子倒是极硬,一次次地跌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握着小拳头朝三个大孩子乱揍,只是他气势虽然不错,但一个打三个,显然只是被揍的份。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唐小峰将双手枕在脑后,漠不经心地从他们旁边走过。 就算多活过一世,但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这种牺牲自己助人为乐的事,他可不想去做。 悄悄看去,那孩子已经被两个大孩子踩在脚下,另外一个大孩子则往他身上乱踢。 那孩子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 唐小峰继续往前走。 那孩子虽然痛得呜咽,呜咽声却又显然受到愤怒和倔强的压制,声音很轻,却又很刺耳。 不关我事啊……唐小峰猛一转身,朝那两个大孩子扑了过去,直接将他们扑倒在地。 那小孩子翻身而起,跟第三个大孩子扭打起来,紧接着就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战。 虽然那三个孩子块头更大,但唐小峰在穿越重生前好歹练过一两年的跆拳道,懂得一些格斗技巧,而跟他并肩作战的这个孩子明明伤痕累累,却像小老虎一样怎么都不服输,让人看着害怕。 一阵乱战之后,两个大孩子终于怕了起来,转身逃跑,第三个逃得太慢,被唐小峰他们追上,揍得嚎啕大哭。 直揍得心满意足后,他们两人才收手放过这倒霉蛋。 “谢了,”那孩子看着唐小峰,声音清脆,“咦,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路过的,到这里来找人。”唐小峰耸了耸肩,瞅了这瘦小的孩子一眼,心想,你这孩子也是笨死的,这时代最厉害的女剑侠可就住在你们村子里,你要跟她学个几招,别说一个打三个,就是一个打三十个,那也是轻轻松松。 “找人?”那孩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脸上的灰尘,“这村子里的人我都认识,你要找的是谁,我带你去找。” 唐小峰说:“颜紫绡。” “咦?”那孩子睁大眼睛看着他,“你找我?你找我干嘛?” 唐小峰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就是……” “嗯,”女孩说,“我就是颜紫绡!” 第二章 颜紫绡 这个女孩就是“女中侠”颜紫绡? 唐小峰傻傻地看着她。 “傻了么?”小女孩拿手在他面前乱摆,“你还没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 唐小峰干咳一声,开始编故事,他说他父母是被朝廷追杀的“李唐余孽”,父母被官兵杀死,他自己则被小女孩的哥哥颜崖救了下来。又说他无家可归,颜崖让他来这里找他妹妹,让他先住在这里。 “是我哥要你来找我的?”颜紫绡疑惑地看着他,“他自己为什么不回来?” “他说他没有拿到武状元,没脸回来。”唐小峰眼睛都不眨一下。 颜紫绡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男孩,觉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小一两岁,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也就多多少少相信了。她把唐小峰带到家中,把唐小峰暂时住在这里的事跟她奶奶说了一声。 “什么,要养猪?”老太婆使劲点头,“好,好。” “是他要住在这里,不是要养猪。”小女孩在奶奶的耳朵大声喊。 “好,好,”老太婆呵呵地笑着,“养猪好。” 于是,唐小峰就在颜家住了下来。 …… 有好一阵子,唐小峰都在怀疑自己找错了人,这个连三个小屁孩都打不嬴的丫头,怎么可能是“幼谙剑侠之道”的那个女中侠? 然而,除了她不会剑术这一点外,其它事却又分明都对得上。 好在,颜紫绡对他这个在关键时候帮助自己打赢那一架的男孩子蛮有好感,并没有将他视作外人。于是,在唐小峰的旁敲侧击下,他开始知道,颜家确实有一本家传剑谱,只是颜紫绡不知道那本剑谱被藏在了那里。 “我哥离开前跟奶奶说过,可是奶奶忘记了。”颜紫绡躺在床上,悻悻地说,“整个屋子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剑谱,看来只有等我哥回来,才会知道它藏在哪里。” 颜家只有两个屋子,颜老太婆住在里间,外间则用布简简单单地分开,颜紫绡睡在床上,唐小峰铺着稻草睡在地上。 外头雨很大,窗户敲着木框,咣当作响。 唐小峰心想,等你哥回来,我恐怕直接就被他赶出去,什么也别想学了。 对于颜崖这个人,唐小峰了解得不多,只知道这个人小心眼。按照书上所说,自己长大后跟这家伙学过几天剑术,只可惜这家伙藏私,根本就不肯多教,连念出来的口诀都故意漏掉几句。 而在颜紫绡跟着他的姐姐唐小山前往蓬莱不再回来后,颜家的剑术,似乎也因为颜崖的密而不授,以致最终失传,没有人会了。 “话说回来,那家伙竟然忍心扔下八十多岁的老人和不懂事的妹妹,一下子走了几年都不回来,这人的德行也是有够差的,如果他稍为顾一下家,紫绡也不会在参加武则天举办的女科时,因盘缠不够而不得不跑到我家来,让我姐带她一起上京,”唐小峰想,“不过按书上说,虽然她那没人性的老哥一直都没回来,但她去见我姐时,却已经学会了他们颜家的家传剑术,这样看来,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她还是找到了藏起来的那本剑谱。所以呢,我只要一直留在这里,跟她拉好关系,将来成为剑侠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小峰,”颜紫绡将布帘拉起一些,探过头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紫绡姐,”唐小峰翻过身趴在地上,双手撑着下颚,笑容满面,“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说故事给你听吧。” “好啊。”颜紫绡兴奋地说。 说完故事后——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歌,我唱歌给你听。” “好啊。” 唱完歌后—— “紫绡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给你喝。” …… 此时的颜紫绡原本就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哪里敌得住唐小峰的刻意拉拢?只是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就跟唐小峰要好得像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当然,除了时时献殷勤外,唐小峰也没有少陪这丫头跟别人打架。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颜紫绡好像把村里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得罪光了,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就算没有打也要跟人对骂个几句。 “还不是我哥害的,”颜紫绡坐在石上,双拳紧握,“自从学会飞来飞去的剑侠本领后,他就到处欺负人。他在的时候,那些人打不过他,不敢吭声,等他一走,就全都跑来找我麻烦。” 颜紫绡挥着拳头:“可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 唐小峰心想,其实这丫头根本就打不过别人,只是她个性太强,打不过也死要打,到后来,总是能够把那些孩子打怕。 水面粼粼地晃动着,两个孩子一同坐在大石上。河的另一边是一口井,再过去就是颜家的一点菜地,和他们住的小木屋。 颜紫绡跳了下来:“我去看看林子里的陷阱捉到小鸟没有,小峰,你去给那些菜浇浇水。” “知道了。”唐小峰也跳下来,心里想着这丫头还真是得寸进尺,已经很会命令人了。 颜紫绡离开后,他提着水桶往菜地走去,才刚走到井边,就看到上次的那三个大孩子围了过来。唐小峰暗道不好,这三个家伙分明就是一直藏着,在等他落单。 唐小峰二话不说,拔腿就要从其中两人中间窜过去,但是他们早有准备,一下子就将唐小峰扑倒。如果一个打一个,唐小峰自忖个头虽小,但绝不会怕了他们,就算是一个打俩,他至少也有逃跑的余地,但是一个打三个,他却显然没这本事。 那三人将他按在井口,问他服不服。 唐小峰这几天啥都没学会,就是学了颜紫绡的硬气,大声喊着不服,还往后一蹬,把身后那个踹倒在地。那家伙爬了起来,大怒,冲上来一脚踹出,偏偏唐小峰还在学驴子后踢,屁股抬得略高,被他一脚踹中,一下子就往井里滑去。 那三个孩子见他落井,不禁也害怕起来,吓得一哄而散,也不敢去跟大人说。 唐小峰落在水里,好在他原本就会水,很快就浮了起来。此时正值夏季,井里的水虽凉,倒也冻不着他。他在水中大喊救命,却没人理会,他暗自后悔,心想他们刚才问我服不服,我说服了就是,何必跟他们过不去? 丫的,我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孩子,难道就要死在一口井里? 虽然会水,但水位高了些,他无法踩到井底,扶着井壁,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一个失神间,他咕噜噜地往下沉。就是这时,他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传来,怔了一怔后,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往光亮游去。 井底竟然有一个暗道,他从水面窜出来,抬头看去,发现这里是一个石室。石室的角落里种着一棵会发光的树,光亮就是来自这里。 他爬进石室,使劲喘着气,休息了好一会儿,这才站起来,四处打量,又见里面还是一间,于是走了进去。 壁上画着一幅幅画,画的尽是舞剑的小人,还有不少口诀刻在壁上。 他心中狂喜,立时知道这就是颜家的家传剑谱,难怪他和颜紫绡翻遍了木屋也找不到,原来剑谱被藏在屋后的井里。 要不要把剑谱的位置告诉颜紫绡? 他想啊想,觉得自己知道就成,还是不要说出来的比较好。 休息了一会儿,他从水道里穿出去,然后就听到颜紫绡的哭泣和大喊。他赶紧回应着,然后就看到女孩儿扶着井口探过头来,哭得梨花带露:“小峰、小峰……” 她还是很担心我的!唐小峰想。 算了,还是告诉她吧…… 颜紫绡用粗绳绑住井边的轱辘,拉着绳子滑了下来。唐小峰扶住她的腰,带着她落入水中。然后,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向井底的暗道游去。 见到刻着剑谱的石室,颜紫绡也是心中欢喜。两人再仔细看去,见壁上有一行大字,上面写着“颜氏紫歌剑诀”,旁边又有一行小字,写着“不得外传”。 唐小峰心想,糟糕糟糕,对于颜家来说,自己就是“外人”。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又想到,管它呢,反正自己已经知道这个地方,这丫头就算不让我学,我自己偷偷跑来,她也拿我没办法。 颜紫绡却没去想那么多,而是欣喜地四处乱翻,在一个柜子里,竟翻出一本书和一把红柄红鞘的剑来。书的封面上写着《颜氏家训》,小女孩顺手将它一扔,连看的兴趣都没有,只将剑取出,用力一抽,剑锋吐芒,精光四射,耀得二人眼花。 “小峰,”女孩儿高兴地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学剑了,不过虽然这里是井底,但进来时还是要小心些,不要让别人看到才好。” 唐小峰指着壁上的小字,提醒她说:“可上面写着,不得外传。” “是这样的么?”女孩儿想了想,也有些犹豫,“那怎么办?” 唐小峰开始诱导她:“其实,既然不能外传,那只要让我不是外人就可以了,我们可以……” “这,这不好吧,”一向胆大硬派的颜紫绡竟然害起羞来,扭捏地揉着衣角,“这种事是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虽然你我都是孤儿,但我还有一个哥哥,怎么也得等他回来,替我做主……” 喂喂,我是说我们可以结拜姐弟,这样,姐姐带着弟弟一起练,也就不算是“外人”,不是说要结成夫妻啊。 那可是早恋啊早恋。 女孩儿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拔出剑来往壁上划,她的力气并不算大,但这剑却有削铁如泥之势,很快就把“不得外传”四个字削得干净。 女孩儿回过头来,吟吟地笑着:“这样就可以了。” 唐小峰使劲点头,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又想起刚才颜紫绡刚才找他时哭成泪花儿的样子,心想自己这两个月还真是没有白献殷勤。 第三章 紫歌剑法 最开始的时候,唐小峰以为修炼剑术的方法,是按照上一世看的武侠书里所记载的,修炼真气什么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除了壁上的口诀,柜子里还有许多记载着解说又或是练剑心得的纸页,原来,修炼剑术的根本在于一个人体内的“灵”和“魂”。 按这些心得所说,每个人自身魂魄都具有足够的能量,关键是要如何将这些能量引导出来。这种能量在口诀中虽然也被称作是“气”,但和那些武侠或是仙侠小说通常所讲的气根本不是一回事。 自从找到剑谱后,每天清晨,唐小峰和颜紫绡都会坐在山里的崖壁上,将灵魂里自有自足的“气”引导出来,最初,引导出来的气不但微弱,且无形无色,根本无法用来炼剑。 按颜氏紫歌剑诀所说,剑气共分四种境界,分别是神华、紫华、红华、黄华。换句话说,至少要将引导出来的气炼至“黄华”的境界,才能够引导飞剑,而要想御剑飞行,则必须要到红华的境界。 练出剑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两个孩子都有毅力,又彼此鼓励,不知不觉地,就这样锲而不舍地炼了半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唐家为了寻回丢失的幼子,也曾找到平安村,不过唐小峰在第一次与颜紫绡见面时就骗她说自己是逃犯之后,为了替他“隐瞒身份”,颜紫绡对村里的其他人宣称唐小峰是她的远亲,又换了个假名,也就没有被唐家人找到。 终于,有一天两人竟同时练出黄色剑气,颜紫绡将手一引,那只红剑立时脱鞘而出,在头顶绕了几绕,搅得树叶纷飞。 唐小峰也跳了起来,眼睛闪动着精光,举止间飞扬着神采。他神气十足地将手一挥,一柄菜刀飞了出去,劈在石上,动也不动。 他蹲在地上画圈圈。 颜紫绡嘻嘻笑地说:“小峰,不要着急,以后我们肯定有机会帮你找到飞剑。” 唐小峰蹲在那里,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空自郁闷。 剑术剑术,光有“术”还是不够,还得有“剑”才行。而且这剑还不能是一般的剑,必须是由玄寒铁加上一些特殊材料制成,只有这样的剑,才能和入神识,用来御剑。 自从炼气以来,颜紫绡天天抱着她的红剑,连睡觉也不放下,又按着剑谱所教日日祭拜,她的神识已经和入剑中,所以一炼出黄华剑气,就能引导飞剑。然而飞剑只有一支,颜家又穷,连一把普通的剑都买不起,唐小峰只能带上一把菜刀,想试试能不能用剑气带动菜刀。 现在事实证明了……菜刀果然是飞不起来的。 颜紫绡见唐小峰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抿着嘴儿笑了一笑,将手指去,飞剑到处乱划,一棵棵树倒了下去。唐小峰瞪大眼睛问:“你在做什么?” 女孩儿道:“虽然还没有飞剑,却也不能让你拿把菜刀当剑用啊。我们劈些木材到城里卖,看看能不能买支剑来。” 唐小峰心想也好,跳到石旁拔起菜刀,将剑气覆在刀上,手起刀落,削木头跟剁菜一样。他心想,就算没有飞剑,这剑气却也不是白练的,以后不当剑侠去当木匠,至少也能养活自己。 …… 县城,城门两边摆着许多摊子,又有百姓来来往往。 武则天虽然改唐立周,杀了不少官员,打了几场战争,但周朝整体上还算政治清明,百姓相对安居乐业。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十一二岁左右,女孩的年纪大概要更大一些,却也不会大上太多。 在他们的背上,各自背着一捆木材,每捆都有八尺之长,高得像座小山,用粗绳绑着勒在两个孩子肩上,而他们居然还能各自扭头,说说笑笑。 众人暗暗咋舌,心想这两个孩子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力气,这么大捆的木柴,就算是大人也无法背动,只怕要用牛车才能拉来。 两个孩子寻了个空地,把木柴放下,开始叫卖。然而木柴劈得实在太长太粗,拿去烧火还得重新劈过,大多数人也就是看看了事。 日头渐渐西移,颜紫绡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把自己这捆也扔给唐小峰,说是难得进城,要去买些东西,一下就窜进了城门,跑得没影。唐小峰看着两大捆木柴,心中叫苦,想着再没人买,难道我还得把它们背回去? 好在没过多久,一个老者过来问起价格,唐小峰也不知该卖多少,随口说了个价。老者见这些木柴虽然劈得不规则,每一个面却都是平滑光洁,跟用刨子刨过一般,心想这些木材稍做修整,倒是做家具的好材料,这小子却只当做寻常柴火来卖,运气、运气,于是要将两捆全都买下。 唐小峰一看就知道这死老头在打什么主意,不过算了,还是把这两捆柴卖掉要紧,他可不想再守下去。老者却又说道:“虽然买去,却是要雇人来拉,颇为费事。” 唐小峰只想把它们赶紧卖掉,他双手各抓一捆,竟将两捆都扛在肩上,一眼看去,他那瘦小的身影几乎被木柴埋住:“你住哪里,我帮你送去。” “好力气,好力气,”老者道,“就住城东半里开外,一会儿就到。” 唐小峰跟着老者走了一段,虽然引得人人侧目,他却并不在意,甚至有些神气十足。就在这时,前方行来三个女孩,其中一个突然叫道:“小峰?” 唐小峰从两大捆木柴间抬起头来,见那女孩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错愕的样子。他赶紧把两捆木紫往那老者身上一扔:“送给你了。” 老者被压在柴下大叫,唐小峰转身就跑。 这贪小便宜的死老头,压死活该。 那女孩想要追他,却又哪里追得上?气得直跺小脚。 “婉如,”旁边一名女孩问道,“他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叫做婉如的女孩恨恨地说:“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离家出走的表弟。这大半年来,我舅妈因为找不到他,整天哭得跟泪人儿似的,想不到他却跑到县城里来。” 这个女孩就是林之洋的女儿林婉如,旁边两个,则是她的好友秦小春和田凤翾。秦小春叫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离家出走,一点都不懂事,他跑城里去了,我们去追他。” 秦小春和田凤翾都是渔夫家的女儿,跑起来快,林婉如却娇生惯养得多,再加上脚又缠得小,跟着她们跑了没几下便已气喘吁吁,无奈之下,秦、田二女也只好停下来等她。 唐小峰一边跑一边暗叫倒霉,他家所住的百香衢跟颜家所在的平安村原本就是在同一个县,只不过这个时代信息并不发达,也没有网络可以让人把他的照片到处发,他原本想着难得进一次城,没有那么容易撞到熟人,没想到却被他的表姐撞个正着。 林婉如也是被天庭谪下人间的百花之一,至于书上说她是什么花转世,唐小峰早就记不得了,《镜花缘》里虽然写了一百个女子,但当初看书时,他真正记住的却也并不太多。 颜紫绡是凌霄花花神转世,这个他是知道的,但也只是因为在看书时,他对这位能够飞来飞去的女剑侠印象极佳,所以多注意了一下,其他人又哪里记得住? 唐小峰左找右找,终于在官府的布告前找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站在那里,看着板上的布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小峰跑到她身边,还没问话,她先已转过身来,看到唐小峰站在那里,兴奋地抓着他的胳膊:“小峰小峰……” “啊?什么事?”难道你突然秀逗了? “我们去打老虎!” 打老虎? 唐小峰往布告认真看去,这才知道,在县城北面的彭岭中出现了一只大虫,经常伤害过路商旅。那彭岭乃是岭南与中原相通之要道,官府虽然多次派人围剿那只大虫,但那只大虫实在厉害,不但围剿不成,反而被它伤了多人,无奈之下,官府只能发出布告,以百两纹银悬赏,希望有民间的打虎人士能够将大虫除去。 所谓大虫,其实就是老虎。 “纹银一百两,”颜紫绡兴奋地说,“卖柴要卖到什么时候才能赚到这么多钱?有这么多钱,我们可以替你买一支很好的剑了。” 唐小峰见颜紫绡摩拳擦掌,知道她与其说是冲着那百两纹银,不如说是想要一试身手。 唐小峰想了想,也有些意动,又看到林婉如和那两个女孩儿正在远处左寻右找,于是拉着颜紫绡就往另一边绕去。 颜紫绡叫道:“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道:“就算要打老虎,现在这么晚了,至少也要等到明天再去。不然的话,我们出来卖柴卖得一个晚上不回家,你奶奶不是要急死?再说了,就算上了山,也不见得一下子就能找到大虫,在山上待个两三天是很正常的事,你难道不该准备些干粮,再跟奶奶说一声?” 颜紫绡觉得是这个理,又问:“那两捆木柴就卖掉了?” “送人了。”唐小峰拉着颜紫绡绕过一个建筑,避开林婉如,出城门去了。 第四章 上山打老虎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头,让我数一数。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唐小峰背着一个大包裹,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边行一边唱。 颜紫绡掩嘴笑道:“什么烂歌。” 切,这丫头一点音乐细胞都没有。 岭南本就是多山多水,虽然风景秀丽,山路却不太好走。两人进入彭岭,虽然遇到不少小动物,却没有找到那只伤人的大虫。 夕阳落在山岭之间,黄金色的柔和光线散了下来。两人寻到一条小溪,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吃些干粮。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们虽然学了些剑侠的本事,自忖就算老虎真的出现也打得过,却终究是第一次跑到山中露宿,心里多少有些发毛,也就没有再找下去,每人裹着一条毛毯,靠着大树,聊起天来。 夜色深浓,弯月挂在天空,散出的光线清清淡淡,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在上头,透不下来。篝火晃动,周围的影幽幽绰绰,就像有鬼魂飘来飘去一般。 颜紫绡有些发困,却又不敢睡。唐小峰见她睡不着,干脆缩进毛毯,睡得香香的,让她在那守夜。 过不多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虎啸,颜紫绡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她不怕大虫,却怕这山中有鬼,想着早些打完大虫,回山下去。 唐小峰被她的动作惊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什么事?什么事?尿裤子了?” 颜紫绡提着红剑在前面跳,唐小峰只好钻出毛毯,提着菜刀在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想:“跑这么快做什么?赶着投胎啊?” 跑到一处土坡,两人一同朝坡下看去,却见坡下不但有只金斑吊尾白晴虎,还有许多小动物。白晴虎半坐在草地上,那些小动物匍匐在它的面前,战栗不安。 还令人怪异的是,其它地方都是幽幽暗暗,唯有这里蟾光明耀,就像是月亮对其它地方都不屑一顾,只把大部分光线洒在了这里。 白晴虎冲着一只白兔吼了一声,那白兔颤着身子自己跳到它的面前,白晴虎一口便将白免吞下,接着又连吞了一只松鼠和一只猴子。其它动物看着它大口吞吃,却是没有一只敢动,也没有一只敢逃。 颜紫绡见识不多,以为老虎都是这个样子的,心想:“难怪人家说虎乃山中之王,果然是这个样子,它想吃谁,那些动物竟要自己送到它面前让它吃。” 唐小峰好歹多活了一世,心中想道:“这哪里是什么老虎?这简直就是妖怪了。” 大概是吃得饱了,白晴虎一声低吼,那些小动物大喜,纷纷散开,一会儿就都没了踪影。唐小峰心想这家伙显然不是普通的老虎,我们还是不要去惹它的好。 他往旁边抓去,想拉着颜紫绡悄悄退走,谁知却拉了个空。 颜紫绡已跃了出去,朝着白晴虎一声娇叱:“大虫受死。” 唐小峰没有出去,而是缩在后头拿眼睛斜她……笨丫头一个。 颜紫绡将手一指,飞剑脱鞘而出,劈向白睛虎。白睛虎见飞剑劈来,也吓了一跳,它虽然还没有修到化形成人的地步,却也如唐小峰所想,并非普通老虎,而是一只虎妖。 它知道能够使用飞剑的都是剑侠一流,赶紧跳开。 颜紫绡遥指飞剑,飞剑划出光芒,转着圈子斩向妖虎。 那妖虎见面前这女孩不过十二三岁左右,稚嫩得很,又见她的剑光薄而不密,分明就是初学,也就不再惧怕,闪开飞剑,朝女孩直扑而来。 颜紫绡没有想到自己的飞剑连这老虎的皮毛都挨不到,又见疾风扑至,自己怎么也来不及将剑回防,不由吓得俏脸苍白。 就在这时,一道光芒破空而来,劈在妖虎颈部。那妖虎被劈得摔向一旁,扭头看去,见落在地上的竟是一把普通菜刀,不由怒吼一声,吓得远远近近鸟兽飞奔。 唐小峰跳了出来,他适才躲在暗处找准机会进行偷袭,然而菜刀明明劈中这只老虎,却只在它的颈部留下一条小小血痕。他暗暗咋舌,也不敢去捡菜刀,抓了颜紫绡就跑。 才跑了一丈,身后狂风扑至。两个孩子分左右滚开,避开妖虎。 唐小峰知道要想逃过妖虎追击并不可能,怒向胆边生,一跃而起,一下就跳到妖虎背上,拳头乱砸。他将黄华剑气贯注在拳头上,虽然远不及飞剑,却也砸得妖虎怒吼不止。妖虎左扑右跳,却无法将他震下来。 颜紫绡滚到草丛中,回头一看,见唐小峰跑到了虎背上,赶紧以飞剑前去相助。然而虎妖跳得厉害,她生怕误伤到唐小峰,飞剑只在周围飞绕,不敢真的刺下去。 唐小峰心知刚才注入剑气的菜刀都无法伤到这只恶虎,自己就算砸再多拳也是无用。要想杀它,恐怕还是要靠颜紫绡的飞剑,于是踩着虎背,气运双脚往上急跳,一下子就跳了半丈有余。 颜紫绡趁机一剑刺下,刺中妖虎。妖虎虽然被刺了一剑,却是不死,抬起头来,朝空中落下的男孩张开巨口,要先将这男孩咬下半截再说。 颜紫绡小手再指,飞剑却卡在妖虎体内,动也不动。眼见唐小峰遭遇危险,她却无法救援,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唐小峰知道生死在此一瞬,也不敢多想,学着电影里黄飞鸿的无影脚,借着下坠之势双腿乱踢,幸运地一脚踹在妖虎的鼻梁上。 妖虎被踹得失去平衡,歪倒在地。唐小峰却也摔在妖虎身上,他死死地抓住嵌在虎身上的剑柄,猛一用力,血光飞溅,妖虎的身子被拉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唐小峰带剑滚向一旁,妖虎却是未死,狂吼一声,凭着怒气疾扑而来。唐小峰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就要被妖虎扑中。幸好旁边的颜紫绡冲了过来,凌空飞起一脚,竟凭着蛮力将妖虎踹倒。 “紫绡姐。”唐小峰将剑一扔。 颜紫绡抓住飞剑,快速一斩,刚好斩在妖虎撕裂的伤口处。妖虎的脑袋滚落一旁,洒出的浓浓血水将两人都溅得浑身血腥。 两人守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见被分尸后的妖虎不再动弹,这才放下心来。想起适才险恶,颜紫绡回过头来,朝唐小峰笑了笑。 唐小峰翻个白眼,抬头看天。 虽然赢得有些侥幸,但毕竟真的杀了这只妖虎,颜紫绡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个人跑回去拿来毛毯,将虎头裹住,好带回县城作个见证。 唐小峰休息完后,想着谁也保不准这山上不会有第二个妖怪,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于是怂恿颜紫绡连夜下山。颜紫绡见自己身上尽是虎血,腥臭恶心,也不想在这山上多呆,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同下山去了。 两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第二天早上,一道黑气卷着风沙落在这里,黑气中闪动着一双巨大的眼睛。看到地上被斩去脑袋的虎尸,黑风中传出一声直冲九霄的怒吼。 山川震动,鸟兽惶惶…… 第五章 祝题花 唐小峰和颜紫绡连夜离开彭岭,找了一条小河,两人隔着两百米之远,各自脱衣入水,洗去身上血迹,又换上包裹里准备的粗衣粗衫,方才会在一处。 之后,唐小峰提着虎头,颜紫绡背着包裹,两人就这样继续赶路,又过了大半个白天,来到县城时,已是傍晚。 唐小峰直接往县衙闯,几个衙吏提棒将他拦住,其中一人瞪着他道:“哪来的小孩,出去,出去。” 唐小峰嘿嘿笑道:“把县太爷找来,我们要领赏。” 那人道:“领赏?领什么赏?” 唐小峰道:“外面的布告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谁能杀得彭岭上的大虫,谁就能领到纹银百两的么?我们已经杀了大虫,快叫县太爷把赏金给我们。” 众衙吏哄然大笑,那人更是摇头道:“小小年纪莫要说谎,那大虫厉害得很,多少人去剿杀它都不能成功。府尹已派人前往河东,请河东燕家派人来岭南除虎,那只大虫,恐怕只有精通剑侠之道的燕家才能除得去。” 唐小峰方自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颜紫绡却已在旁边说道:“什么鹰家燕家的,难道就比得过我平安村的颜家?小峰,把虎头给他们看看。” 喂喂,这样子就没意思了,要先让他们取笑个够,再把虎头拿出来,这样才叫打脸成功。 唐小峰耸了耸肩,将毛毯一抖,虎头滚落在地。那衙吏见这虎头带着金斑,白睛怒睁,死不瞑目,分明就是彭岭上的那只老虎,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将两人请到后院,又告诉他们县令正在城外查案,很快就会回来,让他们稍等片刻。 几名奴仆端茶上糕,唐小峰也不客气,就这样把糕点往嘴里塞。 不多时,却是一名身穿金蝶彩衣,外罩石榴红对襟半臂的典雅少女行了过来,这少女比唐小峰和颜紫绡都要大上许多,她看着座上这两个农家打扮的孩子,暗自诧异,心想:“多少豪杰都未能除掉的那只恶虎,竟然会被这两个孩子杀了,莫非这两个孩子都是剑侠不成?” 少女施礼道:“不知两位英雄如何称呼,又是如何杀了那只恶虎?” 颜紫绡拿眼睛瞪她:“你是县令?” 少女笑道:“我不是县令,我是县令的女儿,姓祝,名题花。” 颜紫绡哼了一声:“既然你不是县令,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祝题花见这女孩儿抿着小嘴,模样可爱,于是笑了一笑。她以前从不插手父亲事务,只是这次听说,为岭南百姓除害的打虎英雄竟是两个孩子,心中实在好奇,忍不住就过来看了一看。 祝题花自幼博闻广记,不像那些衙吏识不得人,她见颜紫绡年纪虽小,眉宇间自有英气,于是也不敢看轻,又转向唐小峰,不由得怔了一怔,心想:“这不就是半年前百香衢唐家报官说,失踪了的那个孩子?” 原来,在唐小峰离家出走后,她姐姐唐小山将他的肖像画出,送往官府,希望官府帮助查找。唐小山本就是百花仙子转世,学书学画,莫不一点就通,画出来的肖像又加入了丹砂和青雘,画得惟妙惟肖。 祝题花亦精于画道,当时无意间看到画像,对画画之人的笔法颇为赞叹,不免多看了几眼。 如果是其他人,就算看了画像,过上大半年,也早已将它忘了,但祝题花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眼看到唐小峰,立时便将这男孩与画中的唐家公子对了起来,于是小心问道:“不知两位英雄如何称呼?” 唐小峰在听到祝题花的名字时,便已知道,这又是一位花神转世。十几年前,因为触犯天条,又输了与嫦娥的赌约,百花仙子带着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一同谪落人间,受孽海无边之苦。 或许是因为百花仙子就是在岭南出生,又或者只是凑巧,单这附近,转世的花神就有好几个。 唐小峰见祝题花口中问着他们两人的姓名,却将眼睛悄悄瞄向自己,立时猜到她多半是认出了自己,赶紧微笑道:“我叫颜黄华,她是我姐姐颜紫绡。” 颜紫绡见唐小峰报出假名,又见祝题花眼带怀疑之色,立时想到,唐小峰说过他是被官府追捕的“李唐余孽”,不由后悔自己大意,不该将小峰带到县衙里来,赶紧跳了起来,牵了唐小峰就走,口中还喃喃道:“县太爷既然不在,还浪费我这么多时间做什么?我们走。” 喂喂,急什么,还没领到赏金呢。 唐小峰惦记着那一百两赏金,并不想走,无奈颜紫绡担心他真的被官府捕去,二话不说,硬是拉着他走。府口的衙吏见他们把虎头留了下来,人却这样离开,愕然相顾,却也不好拦阻。 祝题花追到府外,一下子就看不到那两个孩子的身影,于是更加深信,那“颜黄华”就是离家出走的唐家公子,只是他们既然已经走了,她也就没什么办法,只得等到父亲回来,将事情交待清楚,便回自己屋内,掌灯看了些书后,沉沉睡去。 过不多久,府内突然响起一声怒啸,祝题花被啸声惊醒,惊坐而起,又听到父亲慌乱的叫声,赶紧起身,在诃子外罩件衣裳,赶到衙前,却见父亲被一个高大的黑衣汉子踩在地上,周围衙吏纷纷倒地。 黑衣汉子指着案上的虎头,怒吼道:“是谁杀了吾儿?” 祝县令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他因彭岭恶虎被人除去,正在写上报府尹的公文,谁知这汉子就这样闯了进来,将他踹倒在地。祝题花看到父亲遇险,又惊又怕,却又不敢上前。 “是谁杀了吾儿?”黑衣汉子再问一声。 祝县令颤声道:“听说是两个孩子。” 黑衣汉子冷然问:“谁家的孩子?” 他将视线在周围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那冰冷的杀意,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心悸。一名衙吏受不了这种无形的折磨,面色苍白:“那个女孩说她是平安村颜、颜家的……” 黑衣汉子将脚一踩,竟将祝县令脑袋踩爆,然后身子一卷,化作黑风破顶而起,将屋檐撞出大洞。祝题花见父亲惨死,尖叫一声,扑到父亲尸体上,心碎欲绝…… 第六章 惊变! 唐小峰与颜紫绡离开县城,走在回平安村的路上。 昨夜惊惊险险地杀了妖虎,今天白天又赶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是些疲惫,于是就在河边芦苇间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吃些干粮。 唐小峰仍在为没能领到赏金嗟叹不已,颜紫绡却喜滋滋地说:“虽然没有领到赏金,但那么厉害的老虎都被我们杀了,足见我们这半年里没有白练。”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果然,什么赚钱替我买剑,不过是说着好听,她其实只是想试试身手罢了。” 当然,就算领到赏金,买支剑来,不是那种能够和入神识的飞剑,其实也没啥用处就是。 但它至少比菜刀好看。 休息完后,两人继续赶路,说说笑笑间行了一个时辰,唐小峰突然叫道:“紫绡姐你看。” 前方竟然腾起熊熊火光。 颜紫绡辨出着火的地方是平安村,不禁心急起来。两人急匆匆赶了过去,一到村口,就看到遍地尸体。此时本就深夜,夜色昏暗而又深沉,整个村子除了火烧残木所引起的噼啪声,就再无其它声音。 颜紫绡跑回家中,见自己所住的木屋也着了火,屋外则倒着一个老妇人。她惊叫一声“奶奶”,扑了过去,痛哭不止。 唐小峰看着周围,也是越看越惊。周围血气扑鼻,那些着火的屋子有不少也是刚刚才烧着,换句话说,这些村民被人屠杀不过是适才的事,然而周围并没有看见人影,以前也不曾听说本县有什么山贼盗匪。 就在这时,一座木屋轰然倒塌,紧接着就窜出一团黑风。黑风具现成形,化作一个黑衣汉子定在空中,唐小峰窜前一步,护在哭泣的女孩身前,瞪着那黑衣汉子:“你是谁?这些人是你杀的?” 黑衣汉子冷笑道:“是又怎样?” “没事,没事,”唐小峰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您继续忙,继续忙。” 回过身拉着颜紫绡的衣裳就要走。 黑衣汉子怒喝道:“你二人杀害吾子,还想走不曾?” 化作黑风,狂卷而来。 唐小峰见黑风来势汹汹,暗叫一声“我的妈呀”,赶紧抱起依旧痛哭的女孩,用力往一旁跳去。 黑风所过之处,沙石乱舞,地面被刮伤出一条长坑。 两个孩子扑倒在地,颜紫绡滚了一滚,单手撑地回过身来,见奶奶的尸体被风沙刮得支离破碎,气怒攻心,又知是这古怪汉子害死了她的奶奶和平安村村民,于是叱上一声,飞剑如电,朝那汉子急射而去。 那汉子摇身一变,竟变成一只全身漆黑的巨大恶虎,一口咬住飞剑,就将它甩了开来,紧接着张口一吐,从口中喷出熊熊烈焰。 唐小峰暗道不妙,急忙将颜紫绡扑倒在地,他虽以黄华剑气护身,背上却还是被炙得又热又痛。黑色巨虎纵跃过来,幸好颜紫绡及时召回飞剑,将巨虎挡了一挡。 巨虎一声怒啸,周围房屋崩塌,溅起无数火星。此时,两个孩子都已知道自己绝不是这虎妖对手,同时翻身而起,转身就逃。 没逃几步,唐小峰就已摔倒在地。颜紫绡转身看去,见唐小峰背上皮肤焦黑,又鼓出许多水泡。她知道刚才唐小峰为了保护自己,被这黑色虎妖喷出的火焰击中,心中焦急,赶紧用左手搀住唐小峰,右手一招,飞剑掠来,她抓着剑柄,一下子就飞向远处山头。 巨虎扑了个空,抬头看去,一声冷笑。 它见那女孩只是用单手抓住剑柄悬在空中,被剑带着飞向高处,知道她其实根本不会剑遁,这种飞行方式不可能坚持太久,于是纵身而起,化作黑风紧追不舍。 唐小峰被颜紫绡挟在肋下,已是全身无力。他艰难地回过头去,见那团黑风越迫越近,而颜紫绡的娇躯却是摇摇颤颤,知道这样根本不是办法。 他知道,就算叫颜紫绡把他扔下,这笨丫头多半也不会听从,更何况那虎妖绝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他低下头来,见飞剑刚好带着他们越过山崖,立时叫道:“我们下去。” 颜紫绡往下一看,见崖下是一条大河,立时二话不说,将手一松,与唐小峰一同坠了下去。 等那黑色巨虎追上来时,只听一声扑通,水花坠起,连那只飞剑也射入水中,消失不见,气得一声怒吼,又想着那两个孩子就算被急流带着往下冲去,也绝对逃不了多远,于是沿着水面往下游寻去,等着那两个孩子冒出头来。 …… 县衙后院,白绫飘飘。 祝夫人身披麻衣,哭得呼天抢地。祝题花虽然也是伤心难过,却只得尽心安慰母亲。 祝县令官风颇好,乃是一个清官,他死之后,祝家也没有多余的银两将丧葬办得豪华。 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直到天色渐晚,才慢慢散去。 祝题花欲劝母亲回房歇息,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天外飞来,落在殿上,乃是一个腰插宝剑的锦衣青年。 周围奴仆何曾见过这种飞天遁地的本事?担心又是妖怪杀来,一个个吓得发抖。祝题花虽是女流,胆子却反而大些,见这青年眉峰若剑,一身正气,不像是个妖怪,于是上前施礼道:“这位公子从何而来,有何要事?” 那青年回礼道:“在下河东燕勇,本是受人之托,前来彭岭除虎,只是在彭岭转一圈后,发现恶虎已被人除去,故而来此看看,想知道可还有在下尽心之处。” 原来是何东燕家的人?祝题花叹道:“燕公子来得迟了。” 燕勇见这里挂白灯,悬白绫,分明是在办丧,不由诧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祝题花流着泪,将昨夜发生之事告诉燕勇,又道:“已有衙吏赶到平安村,回来后报说平安村已被妖怪毁去,无一人能活。只是昨日那两个孩子的尸体并未发现,也不知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竟有这样的事?”燕勇诧异道,“那妖怪竟如此滥杀,实是天理难容,在下必定全力将他找出,替小姐报杀父之仇。” 祝题花心知,昨夜那黑衣汉子既然是个妖怪,单靠县里的衙吏,根本就拿他毫无办法,也只有河东燕府这样的剑侠世家,才有可能将它诛杀,于是拜道:“多谢公子。” 燕勇道:“只是,在下对岭南不太熟悉,不知该上哪去找那妖怪。” 祝题花道:“昨夜那汉子将被两个孩子杀死的恶虎称作‘吾子’,他是来报杀子之仇来着。观他摧毁平安村的手段,只怕他不但要杀死那两个孩子,连他们的家人也要牵连进去。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平安村的颜紫绡,另一个,却似乎是百花衢唐府走失的公子。燕公子要寻那妖怪,恐怕还得到百香衢去一趟。” 燕勇问:“百香衢在哪里?” 祝题花将百香衢的位置指给燕勇,燕勇将身一晃,化作剑光,飞了出去。 祝题花走到府口,看着消逝在天际的那道白虹,心想:“我以往只想着读经看典,格守《女诫》,然经典读得再多,又能如何?连父亲的血仇都只能假手他人。” 由此存了弃文习武,寻师练剑的念头。 第七章 宋良箴 乌云遮天,娥眉月的那点光芒被乌云蔽去,到处一片黑暗。 颜紫绡将唐小峰拉上岸来,自己却也是瘫倒在地。昨夜跳入大河后,她知道那妖怪仍在附近寻找,便一直躲在河道里,不敢上岸,直到天黑,才终于上了岸来。 此时虽是夏夜,河水不算太冷,又有黄华剑气护身,但在水中泡了一天,寒气还是不免渗入肌肤,她打了个寒颤,又见唐小峰依旧昏迷不醒,心里替他担心。 她担心那妖怪会找到这里,不敢太多耽搁,将剑插在腰间,背起唐小峰,踉踉跄跄地往林中走去。 走了没几丈,她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唐小峰在草地上滚了滚,脑袋撞在石块上,反而多少清醒了些。 他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妙,于是忍着疼痛,爬过去搂着女孩双肋,把她继续往林里拖。两人跌跌撞撞,滚滚爬爬,渐渐地远离那条大河,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颜紫绡偎在唐小峰胸口,她自己全身发冷,直打哆嗦,唐小峰却是身子滚热,就好像体内藏着火炉一样。两人的肌肤贴在一起,反而彼此好过一些。 乌云慢慢散来,周围魅影幢幢,颜紫绡抬头一看,发现前方竟有一处尼庵。 她见唐小峰的身子越来越烫,脸色泛黑,整个人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心中焦急,爬过去强行推开木门。尼庵内烛光隐现,一个少女坐在佛像前,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而她却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那少女见有人昏在庵外,于是呼了起来,不一会儿,又走出一个女尼。两人合力,将唐小峰和颜紫绡都搬入佛堂后的静室中。 女尼替他们检查伤情。那少女问:“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那女尼道:“这女娃只是耗尽力气,又沾染了些寒气,并无大碍。这男孩背上尽是水泡,皮肤泛黑,分明是中了妖物的毒火。好在庵中还藏了些东海冰玉,良箴,你去将冰玉取来,磨成粉末,再掺入佛灰,替他敷在背上。” 那少女见女尼起身往外行去,又问:“师父,你去哪里?” 那女尼叹道:“今夜外头风沙乱起,虫鸣鸟叫皆不可闻,我本就有些不太放心。现在看来,只怕是周围有妖物出现。这两人想必是被妖怪追杀,一路逃亡到这里。此处虽然隐蔽,却只怕难逃妖物搜查,我先到外头布些迷阵,希望能够躲过妖人注意。” 女尼出去后,那少女便按着师父所教,磨碎冰玉,掺入佛灰,替男孩敷在背上。渐渐地,冰玉渗入男孩皮肌,中和火毒。 没过多久,唐小峰便醒了过来,见旁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少女,诧异地问道:“是你救了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答道:“此处名为间山,山下便是清源县百香衢。我姓宋,名叫良箴,在这山中随我师父末空带发修行。” 唐小峰忖道:“想不到逃了一路,竟然逃到自己家门口来。” 又想道:“宋良箴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难道也是我姐前世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之一?” 虽然有些怀疑,但毕竟不是十分确定,又伸手去推颜紫绡。颜紫绡惊觉,翻身而起,见唐小峰没事,又惊又喜。弄清状况后,两人一同向宋良箴道了谢,商议着要连夜逃离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轰然巨响,整个尼庵都在震动。 宋良箴颤声道:“莫非是妖怪已寻了过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对望一眼,一同掠了出去。来到静室外头,却见一个女尼立在佛像前,念着佛号,庵外则是妖火汹涌,间伴着那黑色虎妖的怒吼声。 宋良箴也追了出来,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末空尼叹道:“我虽在庵外布下迷阵,却还是逃不过这妖怪的搜索,它正在用妖火强攻,这五行阵术,我也只是跟我的亡夫习过一些,并不精湛,最多一个时辰,它只怕就能闯进来。” 颜紫绡心想:“她们师徒一片好心救下我们,我们不要反害了她们。” 唐小峰抬头看天花板,想着:“本来是我和紫绡有危险,现在多了两个人陪我们一起死,蛮好的。” 颜紫绡咬了咬牙,道:“小峰,我们出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心想这样子出去还不就是送死? 心中念头一动,他忽地笑道:“好,我们出去对付它。” 他让颜紫绡走在前边,自己跟在她身后,突然一拳击在她后脑勺上,颜紫绡立时栽了下去。 末空尼见唐小峰竟然出手将自己的同伴弄晕,都有些错愕。 唐小峰却取过颜紫绡的飞剑,回身看着她们,说道:“那妖怪实在厉害,我们根本对付不了它,唯一的办法,就是由我一个人冲出去,将它引开,你们带着紫绡姐从后墙逃走。” 算了,一个人死,总比四个人死要好一点点。 唉,我真是一个好孩子。 就在这时,他看见宋良箴睁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 他察觉有异,立时一个低头,耳边拳风擦过,却是颜紫绡悄悄跳了起来,一拳向他偷袭。 原来,颜紫绡也不是傻瓜,在唐小峰刚才笑上一笑的时候,就已猜到他要弄鬼。她乃是凌霄花仙子转世,机敏过人,在往前走时,就已悄悄用黄华剑气护住自己,而唐小峰担心伤到她,下手又轻了一些,未能真的将她敲晕。 颜紫绡心想,一人引开妖怪注意,其他人悄悄逃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于是脚步一错,扑上去要把唐小峰打晕,唐小峰哪里会让她得手?立马反击,两人竟然就这样扭打起来,看得末空尼和宋良箴甚是好笑。 “小峰,”颜紫绡叫道,“我比你大,有危险的事,也应该由我来做。” “好啊,你去就你去。”唐小峰对颜紫绡已极是了解,知道除非把她打晕,否则根本不可能说服她扔下自己逃走,口中说着“你去”,下手却毫不留情。 末空尼虽然是个尼姑,却颇有一番见识,见这两人虽然滚在地上扭打,就像寻常小孩子打架一般,身上却不时散出黄色剑气,显然都修过剑侠之术。于是问道:“你们既然有剑侠的本事,为何不同心协力杀了那只妖怪,也免得它再为祸一方?” 颜紫绡跨坐在唐小峰身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两个人一同学剑,都知道彼此之间相差不了多少,除非颜紫绡动用飞剑,否则谁也赢不了谁。颜紫绡气馁地道:“那妖怪厉害得很,昨天我们两个联起手来都打不过它,差点就死在它的手下。” 唐小峰也无奈地道:“虽然我们两人都学了剑术,可惜飞剑只有一支,不然说不定可以跟它打一打。” 末空尼道:“原来如此,说起飞剑,我这庵内倒是藏了一支,你二人且随我来。” 说完,她便转身往内室走去。颜紫绡与唐小峰愕然地对望一眼,慌忙起身,与宋良箴一同跟在末空尼身后。几人来到内室,末空尼打开一个暗门,门内有一条向下的石阶。 一直来到石阶尽头的密室,颜、唐二人往室内扫上一眼,见角落里坐着一具尸体。这尸体身披金甲,也不知死了多久,肤色虽然灰暗,身体却还没有腐烂。 颜紫绡见这人腿上放着一口宝剑,心中想道:“以前听我哥说,剑术练到一定程度后,剑气与体内气脉浑然天成,就算死了,尸体也可以保存百年以上,看来这人生前也是一名剑侠。” 末空尼将那口宝剑取在手中,道:“此剑名为飞将,乃是我丈夫生前所用飞剑。我丈夫十多年前便已死去,这支剑也成无主之物,不如就送给你们。” 唐小峰接过宝剑,抽开一看,见剑锋光寒如雪,心中大喜。又往周围看去,见角落里还放着不少金银珠宝,不由暗自诧异,想着她们既然如此富有,为何却要住在这无人知道的深山老林中?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过来,朝末空尼睁大眼睛:“你丈夫莫非姓乔?” 末空尼脸色一变,盯着唐小峰:“我丈夫确实姓乔,你如何会猜得到?” 唐小峰看向宋良箴,笑道:“姐姐莫非不是姓宋,而是姓李?” 宋良箴亦是震了一震,退后一步,眼带警戒。 第八章 破九霄 此时,唐小峰早已将《镜花缘》里的部分情节和小时候听到的一些事迹结合起来,猜出宋良箴的来历。他又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来着。小时候,我曾听我爹说起过,当年武后称帝时,太宗第八子忠勇王李贞带兵起事,与徐敬业、骆宾王遥相呼应,只可惜事败被杀。我爹还说,当日忠勇王府被困之时,有一位剑客闯了进去,救出了两个婴儿,那位剑客正是姓乔,名字叫做乔琴。” 末空尼盯着唐小峰,心道:“此事已过了十来年,记得当年之事的人已是不多,更何况,就连武曌也不知道当年闯入忠勇王府救人的剑客的名字,他又如何得知?是了,刚才这女孩将他唤作小峰……” 末空尼道:“莫非你的父亲,就是住在山下百香衢里的唐敖唐探花?” 唐小峰道:“正是。” 末空尼这才放缓脸色。原来,唐敖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曾跟徐敬业、骆宾王、魏思温等人结为异姓兄弟,徐敬业起事时,唐敖正在四处游历,还没来得及参与,徐敬业就已兵败被杀,而他也幸运地逃过一劫。在那之后,唐敖虽然在殿试中中了探花,但因被人翻出旧事,武则天虽然未能找到他与徐敬业等人合谋的证据,却还是将他革去功名。 而宋良箴其实就是忠勇王李贞最小的女儿,当日乔琴虽然从忠勇府中救出了两个婴儿,却也被武则天派兵追杀,他将其中的男婴托付给河东宋家村的一个旧识,又带着女婴赶到岭南,想要托付给唐敖,不想却在中途遇袭,身受重伤,勉强带着妻子和那个女婴来到间山,就已不幸去世。 末空尼因丈夫死去,心灰意冷,又想着武曌正四处搜索李唐余孽,而唐敖与徐敬业、骆宾王等人结交的事,又恰好在这时被人告上朝廷,自身都未必能够保全,把这女婴交给唐敖,恐怕只会害了唐家,于是干脆在间山建座尼庵,自己带着这个女婴悄悄住了下来。 末空尼在知道唐小峰是唐敖之子后,放下心来,颜紫绡却疑惑地看了唐小峰一眼,想着小峰不是说他父母双亡么?而且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他是住在百香衢。 上头轰声连连,尼庵震动得更加厉害。末空尼心想:“就算有了飞剑,这两个孩子要想除去外头的妖怪,只怕仍然有些难度。” 想到这里,她从角落里取出一张纸卷,道:“这是我丈夫生前得到的一招剑式,他曾说过,这招剑式若是由双人合练,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只可惜我虽然会些阵法,却不通剑术,无法与他合练。你们不妨试一试,或许能够打败那只妖怪。” 唐小峰接过纸卷,将它展开,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风雷破九霄”。 虽然得了飞剑,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使用。 唐小峰手持宝剑趺坐在地,静默于心,将自身神识和着剑气注入剑中。 颜紫绡则趁着这点时间,在那研究剑式。在泣芳亭的那块石碑中,她的点评是“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此时虽然年幼,却已聪慧过人,对剑道一点就通,很快就弄清了这招剑式的奥妙。 她在心中想道:“原来这招剑式,是教人如何将自身剑气与风雷二气混合,在对敌时风雷相交,生出霹雳,重创敌人。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双剑,亦能够将它用出,但现在时间不多,我与小峰只能一个练习风诀,一个练习雷诀,彼此配合,才能将这招用出。” 心领神会之后,待唐小峰将飞剑注入神识完毕,她立时将其中的雷诀教给唐小峰,自己练习风诀。两人的天资本就相当,当日他们一同找到颜氏剑谱,一同修炼,又无巧不巧地在同一天练出黄华剑气,由此可见一斑。 只一会儿,颜紫绡剑气带风,身轻如燕,唐小峰剑光闪动,凌厉异常。两人试着按剑式所教,捏完剑诀,各自出剑,剑尖一个碰撞,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石室震出裂缝,无数碎石洒落。 颜紫绡喜道:“我们只是用了一点点剑气,就有这种效果,如果全力施为,再厉害的妖怪也不用怕。” 唐小峰却道:“虽然只用了一点剑气,但我的手指却有些发麻,如果全力用出,我们自己只怕也会被震得受不了。这一招必须要在关键时刻用出,才能凑效。” 颜紫绡道:“你有没发现,捏着剑诀的时候,就算不用出这招,我们也比以前强上许多?” 唐小峰点头,道:“嗯,单是捏着雷诀,我就感觉自己劈出来的剑气凌厉了不少。” 颜紫绡道:“我也是,捏着风诀时,只觉整个人像是被风吹起一般,看来将风雷二气保持在体内,就算不用出这招‘风雷破九霄’,也别有妙处。跟那妖怪战斗时,我们就维持这种状况,说不定能够胜它。” 唐小峰还要回答,上方却传出强烈震动,两人不敢再多耽搁,带着剑气掠出暗室,只一会儿就来到佛像前。 向外看去,只见妖风已扑至庵门,室内热气滚滚。末空尼低声道:“妖人破阵在即,这座尼庵只怕是保不住了。” 颜紫绡咬了咬牙:“小峰,我们出去跟它打。” 唐小峰看着末空尼,道:“我们出去后,请师太立即带着良箴姐从后门下山,到我家住上一段,我们如果胜了,自然会去找你们,我们要是死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师太和良箴姐。” 唉,我果然是一个替人着想的好孩子! 末空尼见颜紫绡神情决然,颇有一种置自身而不顾的侠气,暗自点头。 又见唐小峰眼睛滴溜溜的,竟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心想这孩子的本质只怕有些问题。 当下,颜、唐二人以剑气带动自身,刹那间飞出庵门,穿透妖火,紧接着就是剑气冲霄,风沙狂卷。 末空尼带着宋良箴从后门溜出,赶下山去。 宋良箴回过头来,见夜空乌云蔽日,星月无光,尼庵腾起熊熊烈焰,紧接着就轰然倒塌,于是在心中默祝道:“佛祖保护,但愿他们两人平安无事。” 第九章 战虎妖 黑衣汉子双手负后,立在草地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各点着一根树枝,以宝剑摇指着敌人。远处火光冲天,映红了他们的脸。 黑衣汉子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阴冷而又犀利。 颜紫绡一声娇叱,纵身而起,旋身斩向敌人。唐小峰同时出手,飞剑一抛,后发先至,闪电般击向黑衣汉子。 黑衣汉子闪开飞剑,口中一团妖火喷向颜紫绡。颜紫绡早已知机飘走,同时将手中飞剑射出。二人一妖战成一团,那黑衣汉子见围着自己乱转的两口飞剑,一支剑光凌厉,一支飘忽不定,心中暗暗诧异,想着这两个孩子逃了一天后,本事竟比昨天又厉害了许多。 只是,虽然唐、颜二人本事见长,但这黑衣汉子却是修炼了两百多年的委羽山虎妖,又哪里是他们这两个才炼了半年剑术的孩子可以相比?只见他时而化作黑风,时而现出人形,唐、颜二人空自飞剑乱转,却无法伤他分毫。 唐小峰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悄悄地向颜紫绡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个怒吼,一个娇叱,同时纵身而起,气势惊人。 那黑衣汉子见他们突然间剑气暴涨,像是要用出什么惊人手段,不由得顿了一顿,眼睛微眯,警戒起来。 颜紫绡却趁他这一迟疑,暗捏风诀,身子一折,一下子就改了方向,小手牵住唐小峰,带着他一个旋身。两人在枝头上同时一踩,暗使巧劲,一下子就纵到远处。 黑衣汉子见这两个孩子作出强硬气势,原来却是要逃,而自己竟然会被他们吓住,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心想要是再被这两个孩子跳入大江大河,找起来又得费事,于是化作黑风,如浪潮般直扑而去,要将他们瘦小的身影直接撕成碎片。 眼看着两个孩子就要被卷入风沙,黑衣汉子一声冷笑。然而就在这时,唐、颜二人却突然转身,飞剑划破虚空,如电光般射了过来。黑衣汉子心道不妙,想要躲避,竟是来不及了。 两道剑光射入风沙,互相撞在一起,只听轰然一声震响,气劲狂卷,风沙乱泄。 颜、唐二人对望一眼,见黑风中洒下艳红血雨,知道已重创了这只妖怪,心里一阵惊喜。两人收回飞剑,只觉体内血气翻涌,气力虚脱……这招“风雷破九霄”威力虽大,损耗的剑气却也非常惊人。 他们轻喘着气,紧张地看着那虎妖所化的黑风,希望能够就此将它诛除。 然而黑风一阵挣扎之后,竟越涨越大,化作一只顶天立地的黑色巨虎。巨虎身上鲜血淋漓,凶恶之相却一丝不减。巨虎冲着他们一声怒吼,喷出狂烈妖火,竟将半里之内的所有树木都卷入其中。 两个孩子的身影一下子就被妖火吞没。 黑色虎妖冷哼一声,停在那里直喘着气。 它本以为对付两个初学剑术的孩子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想不到一时大意,自己竟会被那两个孩子所伤,心中恼怒可想而知。现在那两个孩子既已死去,它也不想再留,想要离开这里,回去养伤。 就在这时,从它腹下突然窜出两条身影,这两条瘦小身影跳得极高、掠得极快,一下就窜到了黑色虎妖面前。黑色虎妖方自一怔,两道剑光暴射而出,同时刺穿了它的两只眼睛。 原来,在这妖怪变成凶恶巨虎的那一瞬间,唐小山便已知道糟糕,但他不往其它地方逃,反拉着颜紫绡往它腹下穿。这恶虎身型变得太大,虽然喷出的妖火范围极大,却未能注意到自己腹下,反被唐、颜二人趁机偷袭。 黑色虎妖被刺瞎双眼,痛得在地上打滚,又将妖火乱吐,巨掌乱扫。 唐、颜二人担心被它伤到,手牵手踩着飞剑,飞到远处山崖,转过身来,见下方火势汹涌,而虎妖兀自在那乱滚乱喷。 唐小山道:“让它再这样破坏下去,只怕山下的百香衢也会被火势波及。” 颜紫绡道:“杀了它。” 两人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黄华剑气提至极致,再注入飞剑之中。 两人同时出手,剑光如雷霆般射出,刺入妖虎体内,一道霹雳穿云而下,击中妖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妖虎四分五裂。两人收回飞剑,在那不断喘气,这招“风雷破九霄”在全力施为之下,竟能引动天雷,着实让他们惊喜过望。 天雷搅动了夜空中的乌云,电闪雷鸣后,阵雨倾盆而下,火势开始衰减。 颜紫绡道:“这下子,看它还死不死。” 话音未了,却听一声怒吼:“你们也给我去死。” 火海中飞出一个黑影,带着绝望和不甘,朝他们狂扑而来。原来,这虎妖虽然被天雷轰碎,却凭着无限的怒气和最后一点妖力,将破碎的身体重新聚合,欲冲上来与这两个孩子同归于尽。 唐、颜二人没有想到这妖虎竟然还能发出濒死一击,尽皆失色。他们适才以全身剑气施展“风雷破九霄”,这下子不但无法作出任何反击,连逃的力气都已失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剑光,刺在黑影身上,那黑影发出一声惨叫,在唐、颜面前爆成无数血肉。 唐小峰拉着颜紫绡向后退了几步,见地上满是殷红肉块,煞是恶心。他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于是抬起头来,却见夜空中飞来一个身影,落在他们面前,却是一个英俊的青年。 唐小峰见这人裹着剑气御剑而来,比他们踩着飞剑迅速多了,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剑遁。他看着来人,问:“这位大哥是……” 那青年抱拳道:“河东燕勇!” 听到这人自报姓名,颜紫绡想的是:“原来他是河东燕家的人,听说燕家是有名的剑侠世家,这人御剑而来,刹那间救下我们,我却连他的剑气都没看清,他比我和小峰厉害多了。” 唐小峰想的却是:“原来他就是燕勇。” 在上一世,唐小峰就对剑仙剑侠这种传奇人物很感兴趣,也正因此,在看《镜花缘》时,他对书里出现的几个剑侠都比较有印象。这燕勇有个妹妹,名字叫做燕紫琼,同样是个本领不凡的女剑侠,只可惜最后下场凄凉,在反周复唐的战斗中误陷敌阵,死于乱马之下。 “刚才多谢燕大哥出手相助,燕大哥为何会凑巧来到这里?”作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唐小峰首先绽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十章 出海 燕勇见这两个孩子虽然比自己小上许多,身上满是尘土,又在与妖怪的战斗中险死还生,脸上却依旧清新,看不到丝毫惧怕,不由暗暗称奇。他将那妖怪曾闯入县衙杀害祝县令的事说了出来,又道:“我本想到百花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却先看到这里火光冲天,又夹杂着妖气和剑气,所以赶来看看,幸好你们没事。” 唐小峰这才知道,为何那妖怪能够找到平安村去,又想着祝题花受到自己连累,死了父亲,心里倒也有些替她难过。 颜紫绡想的则是这只妖怪虽然已被诛除,但奶奶和村里的无辜百姓都已死去,心里也是一阵酸楚。 此时阵雨不但未歇,反而越下越大。燕勇道:“幸好有这场大雨,火势应该不会漫延开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再来详谈。” 唐小峰点了点头,却又说道:“这是什么?” 燕勇与颜紫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见地上的血肉被雨水冲刷开来,露出一个黝黑的令牌。唐小峰将令牌捡起,见上面写着“委羽、十六”四字。 燕勇看到令牌,脸色微变,道:“这是委羽山的通山腰牌,死在这里的,难道是委羽山燚妖门排行十六的‘彻地虎’流离多?” 唐小峰心想:“流离多?这名字倒古怪得很,不过既然是妖怪,取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见燕勇脸色难看,知道这虎妖只怕有些来历,于是小心问道:“这燚妖门又是什么?” 燕勇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再说。” 三人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席地而坐,燕勇问起唐、颜二人与虎妖战斗的经过,益发肯定那虎妖就是委羽山的“彻地虎”流离多。 燕勇在心中忖道:“那流离多乃是修了两百多年的虎妖,想不到竟会死在这里。虽说流离多最后是死在我的剑下,但在我出剑时,它分明已经伤痕累累,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想要跟这两个孩子同归于尽罢了,这两个孩子竟然能够将流离多逼到如此绝境,实是不可小看。” 他道:“委羽山在人间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排名第一的王屋山。而燚妖门,则是一个聚集了中原诸多知名妖怪的妖类联盟,江湖之上,近乎无人敢惹。而燚妖门门主,恰恰就是流离多的父亲,是一只修了上千年之久的虎妖,听说它原本是上界某位仙神的坐骑,后来私自下凡,在下界为非作歹,你们在这里杀了它的儿子,只怕它不会放过你们。” 唐小峰在心里吐嘈无力:“在彭岭杀了一只恶虎,那只恶虎的老爹跑了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把它老爹杀了,它的老爹还有老爹,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他苦笑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勇沉吟片刻,说道:“燚妖门的势力只在中原,你们若是留在这里,难免会被它们找上,到那时,连你们的家人也会被牵连在内。唯今之际,你们恐怕只有远赴海外,暂时躲它们一逃,等日后修成上乘剑术,不再怕它们时,再行返回中原。” 颜紫绡轻叹一声,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唐小峰却在心中想道:“这家伙怕也藏了一些私心,虽说流离多是因我们而死,但最后给它一剑的却是这姓燕的家伙,他让我们远赴海外,表面上是替我们着想,其实也是怕我们被那燚妖门找上,将他燕家也牵扯进去。” 又想道:“管他呢,待在岭南也没啥意思,到海外走走,也挺不错。至于那什么燚妖门,他们不找上我就算,真要找上我,我第一句就告诉他们那流离多流离少什么的,是这姓燕的杀的……我爹从小教育我,做人要诚实!” 当下,唐小峰写了一封书信,让燕勇替他带到唐家。他知道父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反周复唐,于是在信中找个借口,说自己年纪虽小,却知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道理,离家出走是为了学习剑侠之道,希望有一天能够为复兴唐室尽一分力。 燕勇带着书信下了间山,来到唐家,此时,唐敖因幼子失踪,早已打消出海的念头,一直留在家中,接到唐小峰书信后,不禁拍案而起,为自己有子如此,大感欣慰。 唐小山却比唐敖这做父亲的更了解弟弟一些,知道弟弟一向腹黑得紧,这封信多半是写来骗人的,只是唐小峰走都走了,她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也只好听之任之,希望有一天他自己知道回来。 而宋良箴则就此在唐家住了下来。 …… 唐小峰与颜紫绡回到平安村,此时,村里百姓的尸体都已被县衙带人葬在了乱葬岗里,颜紫绡在坟前痛哭一场,才和唐小山进入井底,将刻在壁面的未学剑谱全都用笔墨抄下。 唐小峰觉得既然要走,那不如就将壁上的这些剑谱毁去,颜紫绡却说:“就算把它们留在这里,也没有谁会无端端地跑到井底来,不用担心它们被人看去。再说,万一我哥还没学全,回来后又找不到我,那又如何是好?” 唐小峰耸了耸肩,心想颜崖有没学全毫无关系,只要我学全就可以了。 当然,这毕竟是他们颜家的剑谱,还是得由颜紫绡说了算。 颜紫绡在暗室里留了封书信,让哥哥回来后可以看到,想了一想,又将那本颜氏家训揣入怀中。两人收拾好东西后,各自带着一口飞剑,就这样离开了平安村。 两人来到海边,却见大海茫茫,且不说他们还没学会御剑飞行的本事,就算学会剑遁,茫茫大海,他们也无法整日整夜地飞行。颜紫绡没了主意,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先去我舅舅家,我舅舅经常出海做生意,最多我死缠烂磨,逼着他带我们一起出海。” 颜紫绡点了点头。 唐小峰带着颜紫绡来到舅舅的住处,却见大门紧闭,询问乡里,却原来林之洋前些日子就已带着妻女出海去了。唐小峰无奈,只好再出主意:“实在不行,我们就在港口打听,有谁的商船要出海,就悄悄溜到船上,等船出了海再出来。到时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他们难道还能把我们扔下船去?就算想把我们扔下去,他们也得打得过我们才行。” 颜紫绡瞪大眼睛:“这和无赖有什么区别?” 唐小峰嘻嘻笑道:“带上我们这两个剑侠,对他们来说也不吃亏啊。万一遇到海盗杀人劫货,我们还能救他们一救。” 颜紫绡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又道:“那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唐小峰道:“我们是去避难,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到时找个无人的荒山野岛,就在那里练剑修行。以我们现在的本事,既不用怕毒蛇猛兽,也不用怕海盗山贼,活下来应该问题不大。等学成本事后,我们再回来,到时管它什么委羽山王屋山,只要是住着妖怪的地方,我们全把它一窝端了,还有那燚妖门的妖怪,来多少杀多少,还真怕了它们不成?” 颜紫绡也是豪气顿起,娇声道:“好,就这么办。” 当下,两人就按着计划找了只商船,悄悄溜了进去,商船启动,载着他们远离岭南,驶入了大海…… 第十一章 海盗 两年后—— 海外东荒第一大岭,名字叫做东口山。 东口山左邻君子国,右靠大人国,山势陡峭,又有许多猛虎野兽,寻常人根本难以登上。 在东口山南侧,有两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虽不算粗,却是极高。 此时,在这两座山峰上,分别立着一个身影。 站在南边山峰上的是一个少年,少年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粗衣,右手持剑,左肩裸露在外。经过两年野外生活的风霜和磨砺,他的身型已远比其他同龄人要魁梧得多,眉宇间带着一丝朝气。 站在北边山峰上的却是一个少女,少女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许多补丁的襦裙,她体态玲珑,模样清秀,腰间缠着一件兽皮短裙。这衣裳对她来说已是太小,极不合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裹得曲线毕露,反让她多出一种令人怜爱的天真与妩媚。 她的手中亦持着一口飞剑,与南面山峰上的少年遥遥相对。 忽地,两人同时喝上一声,纵身而起,化作两道红色剑光,在空中撞在一起。只见精光四射,风雷乱起,两道剑光时分时合,彼此纠缠。 又是一道清脆的交击声传来,少女身形一飘,如风一般飘到少年身后,一剑劈出。少年御着剑气,回身一挡,挡住剑光,又在飘退中将剑掷出,迅若雷霆。 然而少女身子一幻,一下子又没了身影。 两人缠斗了一个多时辰,俱都精疲力尽,气喘吁吁,于是一同往下方飞去,落在两峰间的一条小溪边。少女收起飞剑,手捧溪水洗了下脸,然后才看向身边少年:“小峰,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不算很厉害?” 唐小峰想了想,说:“我们半年前就练成了红华剑气,这些日子以来又从来没有间断过练习,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吧?” 颜紫绡看着水中倒影,说:“不过照这进度,要想突破到紫华剑气,恐怕至少还需要几年时间。” 颜氏紫歌剑术共分四个阶段,分别是黄华、红华、紫华、神华。这四个境界,每一个都天差地别,黄华剑气只是能够操纵飞剑,红华剑气就已能够让人御剑飞行。至于神华境界,按剑谱上的记载,已是能够上天入地,于罡风业火中来去自如,不过这个境界,颜家似乎还从来没有人真正练成过。 此时,两人已将红华剑气练得操控自如,又将各自所学的雷诀、风诀混入剑法之中,远不是两年前那初窥御剑之道的孩子可以相比。唐小峰自忖,若是现在再遇到流离多这种妖怪,他一个人就对付得了,就算是两年前的燕勇,自己只怕也不输于他。 颜紫绡跳了起来,道:“这身衣服已经没办法再穿了,我们在这里待了两年多,再待下去,恐怕真的会变成野人。” 唐小峰翻个白眼! 颜紫绡虽是女孩,对缝衣做饭这种事却没有半点天分,能把两年前带来的这几件衣裳缝缝补补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如这样,”唐小峰说,“我们就在这山中打些野兽,然后再看看这几天有没有顺路的商船经过,让他们载我们到君子国去,换些食物和衣裳。” 如果是在唐小峰上一世所处的世界,海外自然没有什么君子国、大人国、劳民国,但他穿越的却是《镜花缘》的世界,海外岛国不知多少,而与东口山最近的就是君子国,据说是个礼乐之邦,国中百姓好让不争,在海外诸国中口碑极佳。 颜紫绡嘻嘻笑道:“我们现在不是会剑遁么?不如我们就这样御着剑飞过去。” 唐小峰咋舌道:“紫绡姐,你是在开玩笑么?君子国再近,也有两三百里,我们途中怎么落脚换气?再说了,我们也只知道它大概的方向,万一飞了两三百里,发现飞错了位置,到时剑气用尽,我们两个岂不是要一起跳海殉情?” “殉你个头,”颜紫绡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东口山与君子国之间的海道本就是商船来往的必经之路,这一路过去,总会遇到一两艘船。就算没有商船,君子国和大人国也都在这附近,出海打鱼的渔船总会有吧?实在是运气不好,连渔船都遇不到,我们两个落在海里,也不见得马上就会淹死。” 唐小峰心想,不马上淹死,那就是慢慢淹死,没什么区别。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吐槽的意愿,不过颜紫绡显然是定了下来。无奈之下,唐小峰也只好跟她一同做准备,两人在山中打了一只山鹿、一只野豹,各自背在身上,纵身而起,御着剑光往君子国的方向飞去。 …… 两人御着剑光飞了数个时辰,却见雾气苍茫,竟是难辨方向。 此时,两人的剑气都快要消耗殆尽,唐小峰叫苦连连,颜紫绡也开始后悔。两人以前在东口山上时,经常都能看到船来船往,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过倒霉,别说商船,竟连渔船也没看到一艘。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将各自所背的野兽抛入海中,手牵着手,坚持着往前飞,希望在剑气耗尽时能够飞到君子国,又或是遇到什么小岛礁岩,让他们落脚休息。 又飞了一会儿,眼看着两人就要坚持不住,颜紫绡突然叫道:“小峰,你看那里。” 唐小峰往下方看去,果然见到三条大船停在海面上。他大喜过望,正要和颜紫绡一同往下落去,却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其中一条显然是商船,但另外两条却没有任何标志,船上有许多持刀汉子沿着钩索和架桥登上商船,见人就杀。 颜紫绡俏眉一挑:“海盗?” 唐小峰心想:“废话。” 显然,两艘没有标志的乃是海盗船,而那艘商船正在被海盗劫杀。 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两人的剑气即将耗尽,不下去也不成。于是,他们二话不说,直落而下,降在商船上。几名海盗杀人杀疯了头,也没去管他们是怎么出现的,直接冲了过来,被他们各自出剑,连杀了好几个。 “什么人?”海盗船上跳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他上身赤裸,胸腹俱是刺青,手持一柄金环大刀。瞅着唐、颜二人,他恶狠狠地道:“鬼斧山好汉在此做生意,不想死的人趁早滚开。” 唐小峰笑道:“虽然我们不想死。” 颜紫绡接道:“但是我们也不想滚。” 那彪形大汉见这两人年纪虽轻,但被自己的手下团团围住,却是丝毫不惧,不禁也开始惊疑起来。他见周围分明没有船只,而这两人又各持一口宝光森冷的利剑,不由忖道:“难道这两个人跟大哥一样,都是能够御剑飞行的剑侠?” 又想道:“就算他们是剑侠,小小年纪,又能够有多大本事?” 于是喝道:“上。” 那些海盗一拥而上,唐、颜二人再行出剑,剑光乱闪,一下子就将他们纷纷挑落。彪形大汉勃然大怒,纵身而起,金环大刀以千钧之势斩向唐小峰。 唐小峰将剑反手往上一架,精光四溅,虽然挡住大刀,自己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彪形大汉双手握着大刀疯狂斩来,斩出道道刀影,唐小峰已知道这人天生神力,于是慌手慌脚,左拙右支。 颜紫绡连踏数步,剑华若花,一下子又杀了数名海盗,回过头来,却见唐小峰已被那彪形大汉逼到退无可退,即将落海的地步,不由气道:“小峰,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随便耍耍。” 出手一剑,一下子就破入幢幢刀影。 彪形大汉发出一声干哑的呜咽,砰的一声倒在船上。 第十二章 好让不争,温良如玉? 那些海盗见这少年刚才还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间,一下子就这么逆转过来,才知道这少年是在耍他们玩。 “三当家死了!”海盗们的惊呼声此起彼落,一个个不敢再战,纷纷逃离商船,只一会儿,就驾着两艘海盗船逃入迷雾,不见踪影。 躲在船舱内的人见海盗逃走,这才胆战心惊地走了出来,向唐、颜二人拜谢。一名身穿锦衣的老者将他二人请入舱中,倒水奉茶,请教大名。颜紫绡娇笑道:“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二人也只是凑巧路过这里,见义勇为,原本就是我辈的本色。” 唐小峰心想,没有遇到他们,这艘船固然难逃劫难,但没有遇到这艘船,他和颜紫绡只怕也会被大海淹死,从这一点说,谁救谁还不一定呢,于是笑容满面,抓着老人的手连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老者问起来,才知道他们原本是从东口山飞往君子国,不由诧异地道:“君子国在东口山的正南面,而这里却位于君子与大人二国之间,乃是东口山的西南,两位可是飞错了方向?” 颜、唐二人愕然相顾,想着自己明明是往正南飞,怎么会飞错方向? 他们却不知道,虽然他们起步时是飞向正南,但人与候鸟不同,在没有明确的参照物下,根本无法靠自身辨明方向。这就好像一个被蒙上眼睛的人,虽然他自认为是在沿着直线往前走,但在别人看来,他却是七扭八弯,如同喝醉酒一般。 他们两人虽然没有被布蒙上眼睛,但大海茫茫,没有一个参照点,再加上雾气又重,他们自以为是飞向正南,其实早已错了方向。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他们虽然学会御剑飞行的本事,却是第一次长距离飞越,没有什么经验,再加上大海不同于其它地方,就算是再有经验的水手,在没有指南车又或是灯塔引导的处境下,往往也会弄错方向。 也幸好他们先遇到这艘商船,要是继续往前飞,左不靠君子国,右不靠大人国,最后的结果,恐怕就真的是掉入海中,做一对落海鸳鸯。 老者笑道:“两位既然是去君子国,不妨就在这船上歇息。老朽正是要去君子国做些珠宝买卖,却不想在这里遇到贼人。两位若是不嫌弃,到了君子国后,再让老朽做东,答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唐小峰嘿嘿笑道:“不嫌弃,不嫌弃。” 这时,一个孩子脑袋从老人的背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唐小峰和颜紫绡。颜紫绡见这孩子很是有趣,逗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大约五六岁左右,稚气未脱,他的眼睛像星星般眨啊眨:“我叫许优优,他们说你们会飞,你们真的会飞吗?” 唐小峰面无表情:“我们会飞,其实我们不是人,我们是妖怪,你见过不会飞的妖怪吗?” 小孩子呀的叫了一声,又缩到了老人身后。 颜紫绡没好气地瞪着唐小峰一眼,把许优优拉了过来:“别听他瞎说,我们虽然会飞,但不是妖怪,等下我就飞给你看。” …… 颜紫绡从后边抓着优优的腰,一会儿飞过来,一会儿飞过去。 唐小峰躺在船舷上,用眼睛斜他们,一会儿斜过来,一会儿斜过去。 许老拂须站在船头,看着颜紫绡跟自己的孙儿玩耍,呵呵地笑着。 此时,唐小峰已经知道,许老是来自最东方的流离岛,那个岛接近东荒之极,珍珠美玉有如粪土一般毫不值钱。 但是在君子国,珠玉奇缺,偏偏又人人都喜欢镶珠带玉,所以他做的,就是以珠玉换丝绸的买卖,做上一次生意,往往利润极高。 当然,这种海上生意利润虽高,风险也大,遇到大风大浪,船毁人亡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唐小峰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就好像在中国古代,把本土不值钱的茶叶和丝绸运到中亚,往往就能卖出上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价格,经常有人出一次海,回来时就成了家财万贯的富商,外人不知道实情,还以为他是在海上捡到个聚宝盆。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就像这次,如果不是遇到唐小峰和颜紫绡,许老这趟生意白做不算,连命都要陪进去。 颜紫绡带着优优在天上飞了一回,突然落了下来:“那边有船过来。” 几人一同看去,却见驶过来的是五艘战船,其中包括一艘斗舰和四艘走轲。战船上翠旗飘飘,画的是一串美玉。唐小峰道:“这是君子国的战船?” “正是,”许老道,“君子国以玉为图腾,意即‘好让不争,温良如玉’。国中无论贫富贵贱,举止言谈莫不恭而有礼,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听说这君子国乃是五胡乱华时,由天朝逃出之官吏百姓合力所建,如今天朝尽染胡风胡气,唯这君子国则依旧保持着天朝上古礼仪,圣圣相传,礼乐教化,便是上古尧舜之时,也不过如此。” 许老所说的天朝便是中原,自五胡乱华及南北朝之后,胡风进入中原,不管是礼仪还是风俗都与汉晋时相差较远,更不用说读书人人人向往的“周礼”,基本已不复存在。 唐小峰见那五艘战船上布满兵甲,勾弩齐满,分明是为剿寇而来。那艘斗舰越驶越近,有一人站在甲板上,朗声道:“船上的莫非是许老?” “原来是吴相?”许老大喜,又向唐小峰和颜紫绡解释道,“来的是君子国的吴之祥吴相爷,他与他兄长吴之和俱为君子国重臣,往日与我见过几次,彼此交好。” 颜紫绡诧异地道:“既是相爷,为何却亲自带兵出海?” 唐小峰笑道:“君子国效仿的不是上古礼制么?上古之时,朝中重臣是没有文武之分的,所谓入则为相、出则为将,相国亲自领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许老笑道:“小兄弟懂得真多。” 唐小峰耸了耸肩,在上一世,他就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这一世又摊了个中过探花的老爹和爱读书的姐姐,耳濡目染之下,懂的东西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 几块板桥架了过来,吴之祥与许老互相见礼。许老向吴之祥诉说了遇到海盗劫掠的事,吴之祥拜道:“愚正是因近日大人国海域流寇四起,担心有人遇害,这才日日率船队巡视海域。许老遇险,愚却未能及时相救,惭愧惭愧。” 许老赶紧回拜:“我等遇险之处,乃是在大人国境内,相爷何须致歉?” 吴之祥再拜:“虽非君子国海域,却也是在我国周边,实乃本相治国无方之错,若是愚与愚兄治理有方,自然德服四海,流寇海盗自行远去,又怎会害得许老遇险?惭愧惭愧。” 许老再次回拜:“相爷苛己过严了。” 颜紫绡见这位吴相国地位尊崇,却不断反省自身,不由赞道:“果然不愧是君子,什么时候我朝的官员也有这般风度,那就天下太平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 吴之祥问:“不知许老又是如何从贼寇刀下逃脱?” 许老这才向他介绍道:“幸好有颜小姐和唐公子二人及时赶到,救下老朽,令我祖孙得以保全。” 吴之祥见唐、颜二人岁数不大,不由暗自诧异,又得知两人都有着御剑飞行、十步杀人的剑侠本事,自是不敢小看,与二人一番寒暄,弄得唐小峰和颜紫绡也只好跟他拜来拜去。 吴之祥问:“不知你们遇到的是哪路盗寇?” 唐小峰耸了耸肩,道:“有一个最厉害的家伙,自称是鬼斧山好汉,别人都叫他三当家。” 吴之祥一震,道:“那人是否满身刺青,用的是一口金环大刀?” 唐小峰道:“正是。” 吴之祥叹道:“那是鬼斧山的‘鬼刀’威震山,在东海之上,一向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想不到二位竟然能够从他刀下逃生。” “原来他的外号叫鬼刀?”唐小峰笑道,“他的刀确实很快,力气又大,让我连生擒他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顺手将他杀了。” 吴之祥又是一震,道:“小兄弟竟然能够将他杀死,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不过鬼斧山一共有三位当家,为首的是‘鬼剑’石中天,听说他练就一口飞剑,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东海之上,几乎无人能敌。排行第二的则是‘鬼水’胡二娘,听说她擅使妖术,神秘莫测,别人往往看她一眼就会化作血水,魂飞魄散。两位今日杀了他们的结拜兄弟,他们日后必定会来复仇,两位可要小心。” 唐小峰和颜紫绡对望一眼,心里也没有太多惧意,他们在东口山上隐姓埋名练了两年的剑术,也想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本事如何,如果那什么石中天、胡二娘真的要来找麻烦,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第十三章 君子国 五艘战船护送着许老的商船往君子国驶去。 在途中时,许老为答谢救命之恩,要送唐小峰和颜紫绡一些金银珠玉,颜紫绡眉头一挑,说她既然出手救人,那自然是不求回报,若是为了钱财,那何不学那些海盗,直接将船劫走? 唐小峰更是自豪地挺着腰杆,说我辈中人,济世救人、惩奸锄恶那是份所当然,你给我们钱,那就是看不起我们。 颜紫绡见唐小峰跟自己想的一样,不禁眉开眼笑。 等她跟优优玩去时,唐小峰却跟许老勾肩搭背地进入舱中,出来时怀里多了一个袋子,至于袋子里藏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摇起来琳琳琅琅,清脆悦耳。 下午时,商船来到了君子国港口。 唐小峰见岛上被城墙围了一圈,城门出用古篆写着“惟善是宝”四个大字,城外有楼亭市集,人烟辏集,作买作卖,一切都井然有序。许老在城外包了间客栈,将运来的珠宝搬了进去,又请唐、颜二人一同住进。 唐小峰不解地问:“既然要住,为什么不在城里找家客栈,却要住在城外?” 许老苦笑道:“君子国民风纯朴,外邦都喜欢来这里作生意,只是外邦之人,各色各类都有,有的只是单纯来做生意,还有不少却是偷鸡摸狗的窃贼或是奸商,后来因事情出得多了,上任国王就定下规矩,外邦之人在夜里只许住在城外。” 住下后,许老就到处下拜帖去了,唐小峰和颜紫绡带着优优,到城里四处乱逛。唐小峰看到一家衣铺,拉着颜紫绡往里面走,颜紫绡因为身上没钱,有些犹豫,唐小峰却笑着从口袋里翻出些银两,说自己早已向许老借了一些。 颜紫绡这才放下心来,跟唐小峰一同进入衣铺。 她却哪里知道,这点银两只不过算是“小费”,在唐小峰的怀里,揣着整整一袋的珍珠。 两人从东口山来到这里,本就是因为身上衣裳已不合身,于是各自在衣铺里选了一套,问起价格,却是便宜得不像话。颜紫绡见这衣裳明明是好布好料,老板娘却在那说自己的货不如别人的好,说着说着又给他们打了八折,于是想着:“难怪他们说君子国好让不争,这样子做生意,难道不会赔本么?” 当下,两人就请老板娘替他们量身修改,借着店里的单房直接换上。走出来时,唐小峰一身小青科纳短衫,异常合身,再转头看向颜紫绡,却见她上身穿着红绸短衫,下身穿着红绸袄裤,头上束着红绸鱼婆巾,腰间缠着大红丝绦,脚上还蹬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她将那只红剑插在腰间,再加上红润润的俏脸,竟有若红玫瑰一般,红得艳丽,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优优叫道:“颜姐姐好漂亮。” 唐小峰心想,这才是书里那个单是出场就让人惊艳的“女中侠”。 颜紫绡见唐小峰看花一样盯着自己看个不停,不知怎的,脸儿竟热了一下,又喜滋滋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与她一同往前走。 两人在山野间独处了两年,彼此间有若姐弟一般,现在不知怎么,彼此间虽然亲密依旧,却多了一种颇为暧昧的感觉。 走了几步,唐小峰突然回过头来。 颜紫绡问:“怎么了?” “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唐小峰左看右看,却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颜紫绡哂道:“你又不是花,谁会跑来看你?” 唐小峰心想:“你是花,是花就很了不起么?” 他们带着优优又逛了一阵,顺便买了一份画有东海各岛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不知不觉,天色渐黑,他们回到城外客栈,与许老会在一起。许老向他们各自递上了一张请柬。 “这个是……”颜紫绡疑惑地问。 许老笑道:“这是君子国二王子姚华殿下的请贴,二王子今晚在朱鹤楼设宴,他听说了二位在海上斩杀‘鬼刀’威震山的本事,故邀请二位与老朽一同赴宴。” …… 唐小峰和颜紫绡在许老的带路下,来到朱鹤楼。 一个身穿大科纳绫及罗长衫的青年立在楼前,许老带着唐、颜二人向这青年见礼,又向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二王子殿下。” “原来二位就是在海上诛杀鬼刀威震山的少年英雄,”王子华抓住唐小峰的手,“幸会,幸会。” 颜紫绡见这位君子国二王子衣衫的布料虽然极好,样式却并不华丽,走在路上,很难分出与普通士子之间的区别,又见他举止优雅,颇有气度,心里顿生好感。 唐小峰却在心里吐槽:“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抓我手干嘛?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男男授受更加不亲?” 王子华亲自将两人引入楼中,又替他们引见其他人。除了吴之祥外,吴之祥的哥哥吴之和也在座上,还有一位叫做枝室的岐舌国通使,以及几个本地商人。 君子国流行的是“古风”,宴席上自然也是席地而坐。而这种坐法不要说是一千年后,就算是现在的中原,也早已不流行了。自从五胡乱华之后,胡风流入中原,各种风俗都已改变,人们日常里也都是坐在凳子上,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胡坐”,也正因此,唐、颜两人跪坐在席边,都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大家都是这么坐的,他们也不好改变姿式。 几个人彼此敬酒,又聊到唐、颜二人杀海盗的壮举,轮流敬了一番,颜紫绡原本就不怎么饮酒,只一会儿就俏脸酥红,益显可爱。唐小峰却没有颜紫绡这么老实,借着上厕所的机会,用剑气将酒逼出,回来后又反敬回去,于是人人都说他海量。 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不免聊起海外各国风情,又得知唐、颜二人来自中土,吴之和道:“我听说天朝有一风俗,凡生子女,逢满月、百日、岁月,必定大宰猪羊,张筵演戏,不知是也不是?” 唐小峰心想“来了”,他微笑地道:“确实有这风俗。” 吴之和叹道:“吾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今上天既赐子女与人,而人不知仰体好生之意,反因子女宰杀许多生灵,是上天赐一生灵,反伤无数生灵,岂乃天之过,抑或人之过?” 唐小峰张嘴欲答,吴之祥却又先问:“我听说贵处宴客时,往往喜欢罗列珍馐,穷极奢华,是也不是?更可怪者,菜肴不论味道之好坏,反以价贵者为尊,甚至有人往菜肴贴上金铂,如此做法,岂非是主人花钱而客人嚼蜡?或将这浪费之钱财用于赈济穷人,不知可令多少人感恩戴德,不知小兄弟觉得,我说得有理没理?” 唐小峰点头微笑:“有理有理!” 这两兄弟见唐小峰赞同,更是你一言我一语,颜紫绡听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天朝上邦”,却是诸多批评,心里有些不快,偏偏这两人字字句句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上举尧舜之制,下用四书五经,讲的又都是时弊,让人辨无可辨,驳无可驳。 好在这两兄弟见他们不驳,久了也觉没意思,又转过头批评其它国家去了,一席话听下来,只让人觉得其他国家就是差啊就是差,他们君子国就是好啊好就好。那位岐舌国的枝通使辩上几句,反被他们从上到下,将岐舌国的各种政策批了个精光,枝通使被批得满脸通红,却辩不过他们。 酒宴散去,诸人向王子华与吴氏兄弟拜别,唐小峰背着已喝得醉醺醺的颜紫绡,与许老、枝通使一同往城外客栈走去。许老叹道:“君子国不愧是礼乐之邦,听他们一番话,果然是巍巍荡荡,无一句不是警世名言,令人自惭不如。” 唐小峰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那位枝通使却冷笑一声,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不知许老大约何时离开此地?” 许老道:“君子国王室急需珠玉,我已经跟二王子殿下和两位相国谈好价钱,以珠玉换他们的金银绫罗,这几日大约便可离开。” 枝通使淡淡道:“恭喜许老做成了笔大生意,不过异国他乡,并非久留之地,许老不妨早些离开。还有唐兄弟,鬼斧山的石中天、胡二娘两位当家并不好惹,你与颜姑娘也要小心才是,这君子国,能不久待,还是不要久待的好。” 许老愕然道:“这是为何?君子国一向政治清明,连那些海贼流寇,惧于君子国之威德,也只在境外犯事,然听大人之意,却似乎觉得老朽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枝通使没有多言,只是回身一拜,道:“在下随口说说,许老莫要放在心上。日后许老若是途经岐舌国,在下再行作东,在下另有要事,需连夜赶回国去,请容在下先行告辞。” 说完,就这样大步离去。 许老与唐小峰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位枝通使适才那句话,分明带着警告意味,却又点到即止,不肯多说,让他们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十四章 海上惊魂! 回到客栈,唐小峰将颜紫绡放在床上,悄悄打量,见她睡态可掬,娇躯玲珑,不由想道:“在这两年多里,她可是漂亮了不少。” 嘿笑一声,到外头借来笔墨,在她左右脸各画一朵花,心里说道:“紫绡姐,你是花神转世,脸上当然要有花才行。” 唐小峰替她盖好被子,关好房门,想了想,并没有回到自己房间,而是悄悄溜了出去,来到海岸边,却见一艘船正悄无声息地驶离港口。他想道:“看来那个姓枝的家伙,真的是要连夜离开君子国。奇怪,就算要走,为何不选在白天离岸,反弄得这么神神秘秘?今晚那个二王子和吴氏兄弟刚请完他,他不在酒席上向他们告别,反在离席之后,急急忙忙地赶着溜走,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对劲。” 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忽地打个呵欠,自言自语道:“其实对劲也好,不对劲也好,这又关我屁事?” 转身欲回客栈睡去,就在这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又回过头来,看到一只小舟借着夜色驶了出去,悄悄缀在枝通使的船后。 看来那姓枝的家伙有麻烦了。 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唐小峰犹豫着。 跟上去嘛,那姓枝的跟自己无亲无故,他是生是死,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不跟上去,心里却又多多少少有点在意。 “多岐国,姓枝,”唐小峰喃喃道,“总觉得这人多多少少有点印象。” 就好像在他看到吴氏兄弟时,就知道这两个家伙一定会讲大道理一样,在《镜花缘》这本书中,他的父亲唐敖出海后路经君子国,和多九公两人就是被这两兄弟讲得一愣一愣的,其实说和做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唐敖是个老实人,总觉得能说出这一连番大道理的,必定是今世大贤。 如今唐敖因为幼子失踪,没有按照书里的情节跑到海外,反而是唐小峰自己跑了出来,唐小峰毕竟是多活过一世的人,知道挥舞着民主大棒的人未必就真的民主,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那两兄弟吼住。 而这“姓枝的通使”,他隐隐记得书里好像也有提到过,只不过书里提到的人太多,连那“百花”的名字他都没办法记全,其他路人甲又或是路人乙的角色,他自然更加记不住。 算了,就看在“似曾相识”的份上,我还是去救他一救。 唐小峰御着剑光,悄悄跟在那艘小船后边。 天色越来越昏暗,弯月挂在天空,将海水晃映出粼粼的光影,几只飞鱼在水面低掠。唐小峰绕过小舟,悄悄溜到枝通使所乘的那条船上。 船驶离了君子国海域,忽地,一道焰火从船后小舟上飞起,蹿上天空爆炸开来,枝通使急急揭帘而出,看着天上焰火,惊疑不定。 十来道黑影从海底窜出,将枝通使围在中央。枝通使长叹一声,问:“尔等可是来自君子国?” 其中一个黑衣人森森然道:“吾等都是鬼斧山好汉,与君子国何干?” 枝通使冷笑道:“真的无关么?” 那黑衣人不再答话,只是低叱一声:“上,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其他人一拥而上,刀光耀目,寒气森森。枝通使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想起家中孤女日后无依无靠,心中难过,却也只能长叹一声,闭口等死。 死亡并没有来临,耳边却听到一连串的交击声,枝通使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身边剑气纵横,光芒四身,只一会儿,贼人便一个个倒地身亡,只剩下那为首的黑衣人立在那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身后。 他蓦一回头,这才看到,在自己右后方的位置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懒洋洋的少年,身穿短衫,腰佩宝剑,看似无精打采,眼角却闪着犀利冷光。 那黑衣人没想到自己带来的手下如此轻易地就被人解决,他看着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淡淡道:“我乃君子国剑客,奉二王子之命,前来护送通使大人……” 黑衣人厉声道:“不可能。” 唐小峰冷然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鬼斧山的好汉么?难道君子国派人保护异国使者,还要通知你不成?” 月色下,黑衣人额头冷汗直冒。他虽然不知道唐小峰的来历,却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少年对手。他咬了咬牙,忽地一翻身,往海里纵去。 枝通使赶紧道:“唐兄弟,不可让这人逃走。” 唐小峰道:“他逃不了。” 剑光一闪,正要向这黑衣人追袭,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箭光不知从何而来,刺入那黑衣人体内,黑衣人一声惨叫,身体爆炸开来,化作血水洒落,竟将海面染出丝丝血红。 紧接着便是一串似有若无的娇笑声响起,笑声若隐若现,有如女鬼夜歌。一道海浪冲天而起,顿在空中,浪尖上立着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虽然体态轻盈、动作惑人,但一眼看去,却有如冰雕一般,连月色都可从她身上穿过。 枝通使抬起头来,看着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脸色大变:“‘鬼水’胡二娘?” 原来她就是胡二娘? 唐小峰看着浪花上的半透明女子,也不知她到底是人还是妖魅。 他看着胡二娘,问:“刚才那人不是你鬼斧山的好汉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胡二娘妩媚地瞅他一眼,道:“我鬼斧山的人,又怎会如此无用?像这么无用的人,还不如趁早死了的好。” “原来他不是你们的人,”唐小峰耸了耸肩,“不过威震山总是你们的人了吧?好像也不是很有用的样子。” “原来老三是你杀的,”胡二娘娇笑道,“看你岁数不大,本事倒是不小。” 唐小峰盯着她:“你不生气?” 胡二娘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无用的人,还是早死早好。老三原本也就没什么本事,我们不过是看在他还算勤快肯干,再加上模样狠恶,走在路上可以吓一吓人的份上,才让他在鬼斧山做个三当家,要不然,就凭他那点本事,又怎会被我和老大看得上眼?” 枝通使踏前一步,大声问:“你们和君子国王室,到底有何关系?”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莫非不知?” 枝通使叹道:“我原本只是有些怀疑。但现在,既然君子国要派人来杀我灭口,连你也无巧不巧地赶到这里,看来我已没必要再怀疑了。” 唐小峰在一旁苦笑道:“莫非君子国和鬼斧山,原本就是一伙的?” 枝通使冷笑道:“鬼斧山贼寇在大人、岐舌、智佳等国肆虐为祸,却从来不曾进入君子国海域侵扰,人人都说是因为君子国以德服人,纵连海寇也不敢侵犯。我国为了剿灭海寇,令我一路拜访诸国,希望各国联手剿杀海寇,却不想凭着我从各国收集到的各条线索,细心推敲,反发觉包括鬼斧山在内的十大寇里,有好几个都跟君子国有所勾结。今晚二王子和两位相国设宴,大概就是因为对我已有所警觉,故而将我拖在国中,好暗中通知你们,在此将我劫杀。” 胡二娘微笑道:“君子国乃是礼仪之邦,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不能让你死在君子国境内。” 枝通使道:“这里已是大人国的海域。” “所以,”胡二娘妩媚一笑,“你可以死了。” 身子一旋,无数利箭从水中飞出,朝枝通使疾射而来。 第十五章 “鬼水”胡二娘 唐小峰踏前一步,飞剑连闪,将这些利箭全都截下。利箭劈落在地,化作海水,又像虫子一般蠕动,向唐小峰和枝通使爬来。 唐小峰一剑刺下,红华剑气散来,将这些蠕动的海水挡在外头。 就在这时,月色突然一黯。 唐小峰抬起头,却见胡二娘化作一条蓝色半透明的巨大飞龙,朝他们疾扑而来。唐小峰冷叱一声,持剑倒迎而上,剑华划出华丽的曲线,飞龙直接被剖成两半。 看似斩杀了飞龙,但唐小峰心中却没有半点松懈,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斩断的不过是一摊海水罢了。海面上波涛乱卷,胡二娘娇美惑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谁也不知道她真人到底藏在那里。 一道道海柱冲击着船身,躲在船舱内的水手惊呼嚎叫。唐小峰心道不妙,这样下去,这艘船就算不解体,只怕也会被海浪冲翻。 他纵上空中,左手暗捏雷诀,将剑一劈。雷声震响,一道闪电冲霄而下,射入海内,整个海水亮了一亮。 一条身影立时飞了出来,飘在空中。 唐小峰落在船上,收回飞剑,看着这个被自己用雷诀逼出的女子,虽然这个女子从外形看去,与刚才显露在他和枝通使面前的“胡二娘”一模一样,但身体却不再是半透明的,毫无疑问,这个才是真正的胡二娘,而刚才那个,只不过是用海水化出的分身罢了。 胡二娘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有点本事,模样儿也不错,让人喜欢,你可要加入我们?我可以说服老大,让你做鬼斧山的三当家。” 唐小峰道:“能不能我做老大,你们做我的手下?” 胡二娘道:“你这娃儿野心倒是不小,只可惜,要想做鬼斧山的大当家,你的本事还嫌不太够来着。” 唐小峰耸肩:“不能做老大,那就没什么意思。” 胡二娘冷笑道:“就算没什么意思……却也比死了要好!” 唐小峰哼了一声,想看看这个女人能弄出什么名堂。就在这时,从胡二娘的双目中竟爆出一种诡异的红光,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唐小峰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她的视线。 但是迟了,就像有一种强大的能量牢牢地束缚住他,让他逃不开,躲不掉。他感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在燃烧一般,炽热万分。他强行用剑气在体内流转,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这种桎锢。 在他旁边传来一声嘶吼,枝通使猛掐着他自己的喉咙,跌跌撞撞地冲了几步,紧接着身子便爆炸开来,碎裂的肉块散落在地,如同被点燃的蜡烛一般,一块块地融化成血水。 唐小峰大吃一惊。 他感到自己的咽喉像是要冒出火来,同时也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跟枝通使一样的下场。但他不知道胡二娘是怎么做到的,仅仅是眼睛,他仅仅是在看着胡二娘的眼睛,为什么却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胡二娘的脸上闪现着嘲弄,下方的这个少年虽然精通剑侠之术,但他显然没有对抗仙术的经验,以至于如此简单地就被自己利用五行之气勾动肺火,发动“洪炎入鼎”之术。 见唐小峰虽然昏昏欲倒,却还能凭着剑气勉强相抗,没有像枝室一样炸开,胡二娘再次冷笑一声,想要发动更多的洪炎之气闯入少年体内,只是还没等她继续,只见剑光一闪,这少年已闪电般跃起,一下子就飞入了海中。 胡二娘暗自一惊,心想这少年明明已被大量洪炎之气侵入体内,居然还能摆脱她的魅术,如此毅力,实在是不可小窥,心里更是下定无论如何要将这少年除去的念头。 她双手一抬,无数水龙冲天而起,又撞向大船,大船立时四分五裂。胡二娘冷笑道:“你若是上天入地,我还拿你没办法,你跑到海里,难道还想活命不成?” 身子一扎,如鱼儿般扎入海中,她心知唐小峰绝不可能逃得太远,于是在水中游来游去,想要将他找出来,然而不管她如何寻找,就是无法找到那少年身影,心里不禁暗自奇怪。 她却不知道,在她入海的那一刹那,唐小峰却又从海里窜了出来。 在落海的那一瞬间,冰凉的海水冲刷着唐小峰的身体,让他多少冷静了一些。他看到胡二娘操控浪花和海水的手段,自然知道躲在海里根本不是办法,更何况他虽然会水,却不是鱼儿,不可能在海中闭气太久,于是马上从船底绕了过去。 胡二娘毁船入水,他把握时机,从船身的另一端跃了出来,落在缓缓下沉的甲板上。 虽然想要御剑飞走,但体内依旧是燥热难支,他跪倒在甲板上,双手撑着身体,硬是咳出了几口鲜血。 逃是逃不掉的。 他深深地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虽然枝室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自己既然已经跑来保护他,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这一点实在是让唐小峰感到火大。 内心的愤怒和活下去的渴望,让唐小峰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胡二娘。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胸腔内的闷热和痛苦,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将自己的神识,以及强行逼出来的红华剑气,全都注入飞剑。 胡二娘在海里找不到他,早晚会飞出来查看。 在她出海的那一瞬间,就是自己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越是绝境之下,越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在这一刻,唐小峰不但没有被体内的洪炎之气击垮,心灵反而冷静到了极点。他静静地持剑半跪在那,任由残船一点一点地下沉。清冷夜空中洒下的月光,深蓝海面上晃动的粼纹,竟全都被他清晰地掌握在心头,一丝不漏。 一小块阴影在海面上浮现,海水漾出几不可察的波痕。 唐小峰突然出手,飞剑划破虚无,连空气都被刺出焦味。在水面分开的那一瞬间,剑尖竟是无巧不巧地从分开的水纹刺了进去。 紧接着听到的就是一声娇呼,胡二娘鱼跃而出,同时洒下殷红血水。 唐小峰一眼判断出,这女人虽被当胸刺了一剑,刺穿的却不是心脏位置。眼见她落在海面上,惊恐地扭头看来,唐小峰召回飞剑,放声大笑:“你中计了。” 怒腾而起,朝胡二娘一剑斩下。 胡二娘大骇,她本以为唐小峰落海后纵然不死,也必定会被体内的洪炎之气压制得无法动弹,却没想到在海里没有找到唐小峰,出来后反被他暗中偷袭,刺了一剑。眼看唐小峰杀气腾腾地斩来,她吓得一个扭身,乘着一朵浪花疯狂逃去,连回头看上一眼的胆子都已失去。 她却不知,唐小峰残存的所有剑气都用在刚才偷袭她的那一剑上,现在这一斩,不过是做做样子。 眼见胡二娘逃走,唐小峰苦笑一声,紧接着就扑通一声,落入海中,连灌了几口海水,快速地往下沉去。 他连游泳的力气都已失去。 就在这不断的下沉中,他昏昏沉沉看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游了过来。是人?是鱼?他已经分不清楚…… 第十六章 廉锦枫 唐小峰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礁石岛上。 他看到在另一边的礁石上,坐着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正在梳弄那瀑布般柔美顺滑的秀发,她穿的是一身深蓝色的束胸长裙,蓝得就跟大海一样,又有着纤细的腰肢和玲珑的曲线,有一瞬间,唐小峰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美人鱼。 少女转过头,看到他醒了过来,于是轻盈地向他走来。 礁石上长满了各类苔藓,她光着脚丫行来,就像是美丽的精灵行走在轻盈的荷叶上一般,没有失去一点平衡。 她的肌肤细腻如缎,洁白如雪,再配上红润的脸蛋和柳叶般的眉,搭配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她的眼眸就像是黑色的珍珠,散出神秘而又惑人的光泽,又像是天上的星辰,闪亮在漆黑的夜空。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奴家廉锦枫,见过唐公子。”少女缓缓下拜。 唐小峰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就是廉锦枫!” 廉锦枫同样也是花神转世,只是跟颜紫绡又或是书里的其他少女不同,在后世,廉锦枫取参救母的故事并不只是出现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连著名的京剧大师梅兰芳,都曾出演过这个人物。 由她取参救母改编而成的戏曲,名字就叫《廉锦枫》! 唐小峰自然不能跟这少女说,自己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他问:“锦枫姑娘,是你救了我么?” 廉锦枫声音轻柔:“公子与胡二娘交手时,奴家恰巧藏在暗处。虽然那胡二娘擅长舞水弄浪,但奴家却也习得一些水性,能够在深海中藏得一日一夜,故而未让她发现。那鬼斧山贼寇与奴家有深仇大恨,幸有公子杀死鬼斧山的三当家,昨夜又刺伤胡二娘,替奴家报得部分深仇,奴家甚是感激。昨夜见公子赶走胡二娘后,沉入海中,性命垂危,故将公子救到这里。” 唐小峰诧异地问:“你跟鬼斧山有深仇大恨?” 廉锦枫垂泪道:“家父廉礼,本是君子国的上大夫,数年之前,被国王派去征剿海寇,不想误中敌计,被鬼斧山海寇围攻,全军覆灭,家父也死于‘鬼剑’石中天的幽泉剑下。父亲死后,家中财产耗尽,仆婢流亡,家母忧劳成积,一年前也不幸去世。母亲去世后,奴家虽有心为父报仇,奈何鬼斧山的三位贼首本事了得,奴家根本没有报仇的本事。昨日,奴家在水仙村听得有人杀了鬼斧山的三当家,故曾进入城内,在城中见了公子一面,只是公子不曾注意罢了。” 廉锦枫是在君子国出生,父亲因带兵剿贼而死,这些书里都有记载,只是她的父亲竟是死在“鬼剑”石中天的剑下,这点唐小峰倒是第一次听说。 唐小峰小声问道:“不知昨夜枝通使与胡二娘所说的话,姑娘有没有听到?” “公子问的,可是鬼斧山贼寇与我国互有勾结之事?”廉锦枫低声道,“其实此事,奴家亦多少有些怀疑。家父性情梗直,一向刚正不阿,当日被派去剿贼时,虽然小心谨慎,但不知为何,所行路线竟会被贼人掌握得一清二楚,这才导致全军覆没,如今想来,只怕是家父在朝中得罪之人太多,这才被人借贼寇之手害死。”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君子国不是礼乐之邦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廉锦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国向有禁令,但凡批评国政,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有辱国体者,不但自己要受重罚,家人也要连坐。这‘君子之风’,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罢了。不过,只要不妄谈国政,不行有辱国体之事,就算跟外人做生意时吃些小亏,朝廷也总会给予补偿,故而国人在与外人做生意时,往往并不拘泥于小得小失,时长日久,也就博得这‘好让不争’的声誉。” 原来如此…… 这所谓的“君子之风”、“好让不争”,对君子国来说更像是用来吸引外族前来做生意的招牌,而在暗地里,他们却又募养和勾结海盗,在东海四处劫掠,用来补贴国民。 此时,金乌已从大海的另一边升了起来,霞光照射在海面上,仿佛铺上了无数的秋枫。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说起来,昨夜那胡二娘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我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睛,就感受身体里像是着了火一样,连枝室也在我身边自燃而死,姑娘可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我只听说胡二娘的这道妖术,名为‘洪炎入鼎’,其它也就并不清楚。昨夜将公子带到这里时,公子全身发烫,仿佛高烧一般。奴家别无他法,只能试着给公子喂些冰菊、海桑等清凉解毒的药剂,好在吉人天相,公子的高烧终于退去,至于是那些药剂起了作用,还是胡二娘的妖术过了时效,奴家却并不清楚。” 唐小峰想:“原来她昨晚,竟是在我身边照顾了一个晚上。” 又见廉锦枫美若天仙,比颜紫绡还要漂亮得多,不由多看了几眼。 廉锦枫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脸不由得红了一红。唐小峰低声问:“锦枫,你说你想要报杀父之仇,但威震山虽然已死,石中天和胡二娘却还活着,你想要怎么报仇?” 少女见他竟直呼起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他一眼后,低下头去:“不管是石中天还是胡二娘,奴家都没有杀他们的本事,这仇……奴家也不知道该如何报得。” 唐小峰大声道:“如果我帮你报了仇,你要怎么报答我?” 廉锦枫没想到他竟然问得这么直接,一时怔了一怔。她在心中忖道:“这人先是盯着我看,又直呼我名,明明还没助我报仇,却先问我该如何报答,毫无君子之风。” 又想道:“我国从上到下,人人都以君子自居,却又如何?暗地里的勾当,其实并不比外面那些男盗女娼之辈好上多少。为人子女,若不能替父母报仇,那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只要他能替我报得深仇,他是君子也好,小人也好,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少女毅然拜道:“若是公子真能替奴家报得深仇,奴家情愿为奴为婢,一生服侍公子。” 唐小峰脱口说道:“我不要你做我的奴婢。” 廉锦枫低低地咬了咬唇,虽说只要能够报得父仇,自己就算纵身火坑,亦是无悔,但唐小峰的色心却还是让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不豫。若不是这人确有剑侠的本事,并非单纯的空口说大话,只怕她现在早已掉头而去。 她生冷地道:“公子替奴家报仇之后,不管要奴家做什么,奴家定……” 唐小峰兴奋地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在上一世,他刚上高中就被车撞死,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个,这一直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穿越到这个时代后,虽说唐代的礼教比起明清要松上许多,但男女之防却也还是存在,不可能男男女女一窝蜂地去上学,自然也没有什么女朋友,虽说这两年有个颜紫绡一直陪在身边,但那更像是一同学习的同学或是姐弟,所以在心里头,他还是想要有一个真正的“女朋友”,以满足上一世没谈过恋爱的缺憾。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他,同时在心中想道:“我错怪了他,原来他是想让我做他的红颜知己。其实也是呢,他要真的对我心存淫念,以他杀死威震山,杀退胡二娘的本事,若要对我强行施暴,我又如何敌得过他?而现在,他只是为了与我结交,便欲助我诛杀仇人,如此作风,倒是颇有侠士之风。” 她感激地道:“多蒙公子厚爱,不管公子能否助奴家报得父仇,奴家都愿意做公子的女朋友。” 她只从字面上去理解“女朋友”三个字,以为这“女朋友”与“红颜知己”是差不多的意思,却不知道自己的理解,与唐小峰的意思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唐小峰高兴得差点跳起脚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真的吗?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可不能反悔。” 廉锦枫想,我只是答应与他为友,他为何就开心成这样?于是微笑道:“奴家自然不会反悔。” 唐小峰牵着少女的手,只觉得细腻如水,握在手中,就好像握着软玉一般,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在虽然开心,他却也知道有些事猴急不得,于是牵着少女在石上坐着,与她谈天说地,培养感情。 廉锦枫虽然被他握着手,但古时候握手言欢乃是常事,虽说这种“常事”一般只在同性之间,异性之间比较少见,但见唐小峰眉开眼笑,却没有更多举动,反觉得他坦坦荡荡,与其他男子不同。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多,一个来自天朝岭南,一个生于海外岛国,聊起身边的各种事迹,自然觉得处处新鲜。这时,唐小峰想起一件事,问她:“锦枫,你说你能够在水中闭气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书里确实也曾提到,说廉锦枫有这种奇特技能,但唐小峰一直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海底待上那么长时间? 廉锦枫道:“家母一向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只有以海参煮食,才能稍微缓解病情。然而在父亲死后,家产耗尽,母亲病情加重。奴家听说海参产自大海,只要有入海的本事,就能在海底取得,于是找一口大缸,天天伏在水中,练习水性,当时只是想着,能够练得与那些能够在水中闭气数刻的水手一般,也是好的,却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竟在误打误撞中,学会了一套内息之术,将一口气藏于经脉之间,时时游走,竟真的就能数个时辰潜在水中,不用上来,自那之后,奴家便时常入海取参,又自学了些剑技,以应对海兽。可惜虽然海参能够缓解母亲的病情,却未能彻底治愈,家母终究还是因病而死。” 唐小峰见她神情哀伤,不由想起书里那句“愿开一面仁人网,可怜儿鱼是孝鱼”,心里也不禁替她难过。 他问:“这内息闭气的办法,会不会很难学?” 廉锦枫拭去泪痕,道:“当初奴家自己练习闭气时,虽觉艰难,但领悟出来后,却又觉得其实也简单得很。你若要学,我便教你。”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那胡二娘外号叫做鬼水,以后我仍然有可能在海上与她相撞,到那时,如果我会这种海底闭气的本事,要对付她时,也就容易一些。” 当下,廉锦枫就将自己悟出来的那套闭气之术讲解给他听,她本是水仙花花神转世,同样有过人天资,这套内息闭气的方法虽然是她自创,却暗合道家内景修炼之法,且别有创新,只是她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罢了。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所教,将一口外气化作内息,在体内循环不休。两人一同跃入海中,廉锦枫带着他在海底游走,唐小峰见这大海深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又看到各种诡魅植物和奇异海兽,竟是流连忘返,直想着,原来海底竟是这个样子。 从海里出来后,唐小峰看去,见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极是难受,往廉锦枫看去,却见她秀发和肌肤都是湿的,偏偏身上这件蓝裳,水珠自然滑落,看上去竟依旧干爽,心中诧异。 廉锦枫见他一脸疑问,笑道:“大半年前,我在海底捕鱼,无意间救下一位鲛族的人鱼姐妹,这件衣裳就是她送我的报酬。鲛族一向善长织绡,她们织出的绡衣遇水不湿,遇火不焚,也不知道是怎么制出来的。”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 此时,日头已移过中天,他心想再不回客栈去,颜紫绡只怕会到处找他,于是向廉锦枫说了一声,又用剑光载着她一同往君子国飞去。 廉锦枫在唐小峰身后踩着飞剑,开始时还是些提心吊胆,谁知飞在空中,却有一种红色的气流托着自己,竟比乘船还要平稳,心里不由得暗暗羡慕。只是她出生自谦恭有礼的君子国,再加上脸儿也薄,虽然羡慕,却不好意思让唐小峰教她。 第十七章 黑剑…… 唐小峰将少女送到君子国水仙村后,急急忙忙回到客栈。 颜紫绡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雌虎般盯着他问:“死小峰,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赶紧举起双手:“你脸上的花不是我画的……” 颜紫绡狠狠地瞪他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我们快走。” 唐小峰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将士便已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吴之祥排众而出,厉喝道:“将凶手拿下。” 那群士兵齐涌而上,颜紫绡剑光一撩,他们手中的长矛纷纷断落。颜紫绡冷然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许你们抓他。” 吴之祥哼了一声,看着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知什么罪?” 吴之祥死死地盯着他:“昨夜,岐舌国通使枝室,在海上遭人劫杀,有人指认你是凶手,你有何话可说?”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们有证据?” 吴之祥冷笑道:“你杀人劫货后,虽然想要毁船灭迹,但有一人在落海后,被渔民救起,将你告发。而经过调查,你昨晚回到客栈后便悄然离去,你去了哪里?”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去了什么地方,好像没必要向你汇报。”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拉着颜紫绡离开君子国,倒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栽赃,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而这也更加证实了,君子国与胡二娘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否则,这些人怎么会知道他当时在场? 颜紫绡见他不吭声,急道:“你们肯定弄错了,小峰跟那姓枝的无冤无仇,绝不会好好的跑去杀他。” 吴之祥面无表情:“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先束手就擒,随我去公堂对质?我君子国乃礼仪之邦,断不会冤枉好人。” 颜紫绡有些犹豫,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 这里是君子国的地盘,真要听他的话束手就擒,到时没有罪都可以被他整成有罪。 “紫绡姐,”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们走。” 颜紫绡问:“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这里,回东口山去,”唐小峰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什么君子国,不过是伪君子国罢了。” 吴之祥脸色一变,冷笑道:“莫以为你们精通剑术,就真有离开这里的本事。” 话音未了,从远处飞来一群异兽,这些异兽俱是人面狮身、长有双翼,狮背上还坐着手持强弩的战士。唐小峰看着这些异兽,暗自忖道:“这些,莫非就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英招?” 数十支利弩对准唐、颜二人,两人挚出飞剑,背靠着背,小心戒备。 吴之祥森冷地道:“现在放下兵器还来得及,最好不要自误。” 颜紫绡见他咄咄逼人,心里也涌起怒意:“不放下兵器,那又怎样?” 吴之祥的目光闪过冰冷的杀意:“放——” “箭”字还没出口,唐小峰突然一声大叫,他叫得惊天动地,就好像突然看到大怪兽一般。所有人都愕了一愕,朝他看去,他却捂着裆下跳脚:“尿急,尿急,你们等等,我去撒下尿。” 抓着颜紫绡的手就往客栈里跑。 少女大叫道:“你上茅厕,抓我一起去干嘛?难道我一个女孩子还跟你一起上……” 吴之祥突然反应过来:“放箭!” 唐小峰却已抓着颜紫绡窜入客栈,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两人从客栈的背面破壁而出,御着剑光朝大海飞掠。 吴之祥又气又怒:“追。”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战士急追而去,然而唐、颜二人御剑的速度太快,他们又如何能够追上? 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往北面的东口山飞去,没几下,就已将那些骑着英招追赶他们的士兵甩在后头。 颜紫绡气道:“小峰,我们这样逃走,以后哪里还说得清楚?” 唐小峰耸了耸肩……不管逃不逃,反正就是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要逃,也不用弄这种花样吧?那些人根本就挡不住我们。”颜紫绡对唐小峰的“尿遁”很不满,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 唐小峰嘻嘻笑着,他当然知道那些士兵根本拦不住他们,但他就是喜欢弄这样的小花样。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怎么能学街头混混一样,整天打来打去? 见颜紫绡还在生气,他正要哄上几句,安慰安慰,就在这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很难说清,就好像是一个盲人在深渊前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并不知道自己面前是可以让人粉身碎谷的险地,他只是在那一瞬间,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了危险,然后停下了脚步。 他一下子拉住颜紫绡。 两人一同御着剑气顿在空中,惊疑张望,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道黑雾,黑雾急速幻化,具现成形,变成一支巨大的黑剑。 一支漆黑如夜,诡秘莫名的剑。 一支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剑。 黑剑一下子就向他们斩了过来。 他们腾身而起,黑剑从他们脚下斩过,将空间撕出黑色的裂口。 眼见黑剑连续不断地劈来,两人各出飞剑,击在黑剑上,交击出绚丽的火花,却无法将它截下。两人大吃一惊,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但这种千里御剑的本事,却是他们比不了的。 他们左拙右支,狼狈闪避。 黑剑在他们身边斩出道道裂缝,连空气都被裂缝的强大吸力拉扯进去。 他们心知不妙,彼此对望一眼,一个手捏雷诀,一个手捏风诀,突然出手。两支飞剑撞向黑剑,再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黑剑被这招“风雷破九霄”撞得抛飞,却又很快定在那里,越涨越大,化作一支直连华山也可轻易劈开的巨剑。 强大的杀意狂涌而来,丝丝寒意直扣人心。两人同时生出无法抵挡的感觉。 少女颤声道:“怎么办?”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直往下沉,黑剑在他们身后蓦然劈落,而他们已跃入了大海。 黑色巨剑劈在海面上,海水立时分开,现出一条深邃的裂口。 紧接着,黑色巨剑有灵识般地在天空飞旋,直到海面闭合,风平浪止,也没有看到唐、颜二人出来,这才化作一道黑影飞向天际,闪电般消逝而去。 第十八章 幽冥剑与家训 唐小峰拖着昏迷的少女,爬上一座礁石岛。 他跟廉锦枫学了内息闭气的本事,就算在海底沉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事,颜紫绡却没有他这样的好运,连灌了几口海水,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他让少女趴在自己腿上,帮她咳出海水,见她终于缓过气,这才安下心来。 将少女翻过身来,见她还没有苏醒,唐小峰嘿笑着,心想上一世从电视上学到的“人工呼吸”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于是低下头去,要去亲颜紫绡的嘴儿。 颜紫绡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见唐小峰的脸越贴越近,不由尖叫一声:“小峰,你做什么?” 可惜……她怎么不迟点醒来? 颜紫绡发现自己被唐小峰抱在怀中,两人的衣裳本就已经湿透,在这样的暧昧姿势下,颇有一种肌肤相贴的感觉,脸无由地红了一红,不知怎的,竟有些扭捏起来。 唐小峰见她居然没有马上跳起,也不管那么多,左手环着她的背,右手从正面搂着她的腰,竟还抱得更紧一些:“紫绡姐,你没事吧?” 他当然知道,颜紫绡的御剑之术跟他一样练到了红华境界,灌上几口海水,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却还是故作关切地问一下。 “有、有一点头晕……”颜紫绡觉得自己的脸热得跟被火炉烤过一样。 她再怎么胆大硬派,终究也只是一个初谙男女之别的黄花闺女,虽然跟唐小峰相处了两年多,却也从来没有“亲热”到这种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羞怯,偏偏唐小峰还抱着她不放,一时间,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颜紫绡脸儿绯红,身上的红衣紧贴娇躯,曲线玲珑,连胸前那发育未熟的纤挺双峰的形状也美妙地勾勒出来,极是诱人。又往她的腰下看去,湿漉的红裙在小腹形成了一个奇妙的三角形,然后便是一条凹线在双腿间直滑而去,那娇小柔美的体态,若隐若现的肌肤,让他的心跳得好快。 颜紫绡当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只是、只是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但并不讨厌,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 女孩子总是喜欢被人看的。 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当然,这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终究不是办法,再加上从昨夜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唐小峰饿得厉害,于是放开颜紫绡,从岛上收集了些柴火。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少女,“湿衣服穿在身上,会感冒的,我们脱下来烤一下吧。” “啊?”颜紫绡瞪大眼睛看着他。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唐小峰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志气的四有少年。 颜紫绡抿着嘴儿……他一定会偷看的。 这是女孩儿的直觉! 颜紫绡问:“小峰,那支黑剑是怎么回事?那么难对付?” 唐小峰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支黑剑,恐怕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的……幽冥剑!” “幽冥剑?” “嗯,”唐小峰道,“那石中天绰号‘鬼剑’,听说他跟我们一样精通剑侠之术,甚至到了能够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地步,恐怕比我们要高出不知多少。除了因为杀死威震山得罪了那伙海盗,我们在东海也没有别的仇敌,那支剑的主人,多半就是石中天。” 颜紫绡问:“那昨晚你又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她,颜紫绡这才知道原来鬼斧山的那伙海盗,跟君子国王室竟是互相勾结的,连枝室也被胡二娘害死,不由义愤填膺。 “小峰,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颜紫绡问。 唐小峰叹道:“我本来以为那威震山没什么本事,鬼斧山的另外两个当家就算比他厉害一些,本领应该也有限得很,现在看来,不只是那胡二娘不好对付,那石中天的本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我们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差点被他的幽冥剑劈死。以我们现在的修为,拿鬼斧山没有太多办法,看来这东海,是待不下去了。” 颜紫绡恨恨地道:“两年前我们得罪了燚妖门,从岭南逃到东海,现在我们得罪了鬼斧山和君子国,难道又要逃到别的地方去?这样子逃来逃去,想想都叫人气闷。” “那又有什么办法?”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不是石中天的对手,不逃还能做什么?那些人已经知道我们住在东口山,我们躲在那里也不安全。虽说东海并不只有君子国和鬼斧山,但君子国在东海之上声誉极佳,他们把枝室的死算在我头上,不只是君子国,连岐舌国恐怕都会来找我麻烦。而石中天听说是那什么十大寇之一,这十大寇纵横东海,无恶不作,单靠我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跟他们作对。” 颜紫绡虽然有些不愤,却也知道唐小峰说的是事实,只好无奈地问:“那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俗话不是说,五湖四海么?东海待不下,我们还可以去西海、南海、北海,总有地方可以去。” 想了一想,又说:“不过,离开这里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颜紫绡问:“谁?” 唐小峰说:“昨晚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说的自然是廉锦枫。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抱歉了,虽然昨晚答应过替你报仇,但现在看来,胡二娘还好对付一些,那石中天的幽冥剑,却实在是难对付得紧。但好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的。” 他想着,就算要走,也无论如何要去跟廉锦枫说一声,最好是廉锦枫愿意跟他一起走,不管怎么样,她可是答应过要做自己的女朋友的。 就这样直接回君子国去,似乎不太妥当,于是,唐小峰跳到海里抓了几条鱼,一边烤来吃一边等天黑。吃鱼的时候,颜紫绡坐在石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把梗在腰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 这是她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那本《颜氏家训》。 唐小峰见她顺手把书扔在一旁,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只是多瞄几眼后,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拿了过来:“紫绡姐,你看,这书好像有些古怪。” “怎么了?”颜紫绡一边啃着半焦的鱼,一边瞅他。 “紫绡姐,你想,”唐小峰说,“你刚才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衣裳都湿透了,可这本书翻起来,居然一点没烂,连上面的墨迹都是好好的,奇怪不奇怪?”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疑惑起来,与他肩并肩一同,开始研究这本《颜氏家训》。从外表看去,这本书书页泛黄,纸质摸起来亦是粗糙得很,完全看不出它为什么没被海水泡烂,唐小峰试着撕它,结果发现,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书页撕开哪怕是一条裂口,放在火上小心烧了一下,却也是连一点边角都燃不起来。 唐小峰上辈子网络小说看得多,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兴奋地说:“紫绡姐,这必定是你颜家先人留下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如果它不是真的重要,颜家的先人又怎么会把它跟紫歌剑法的口诀一同藏在井里?它所隐藏的功法,只怕比刻在墙上的那些剑诀还要厉害得多。” 颜紫绡也觉得,小峰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两个人连烤鱼也忘了吃,一同认真翻看,只是翻看了一两个时辰,却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上面所记载的,确确实实是由北齐颜之推所撰写的家训,虽然《颜氏家训》在后世广为流传,在中国一两千年的岁月里,一直被认作是家教范本,但和武学、剑术根本就没有丁点关系。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这样一本泡不烂、烧不着、撕不掉的书,上面除了每一个读书人都会背的颜氏家训就什么也没有,但不管怎样,反正他就是无法找出其中秘密,而天色已经开始变黑,无奈之下,他也只好暂时放弃,想着以后再来研究。 第十九章 闯王宫…… 天色入黑后,两人悄悄溜回君子国,来到水仙村。 唐小峰知道,既然君子国把他说成是杀害枝室的凶手,此时他的肖像恐怕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于是躲在村外,让颜紫绡帮他去找廉锦枫。 他在月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颜紫绡飞掠而出,他赶紧问道:“紫绡姐,有没有找到锦枫?” 颜紫绡不安地看着他:“村里的人说……她被官府抓走了!” “抓走了?”唐小峰大吃一惊,“官府为什么抓她?” 颜紫绡道:“官府说她结交匪类,说清晨时有人看到她跟官府通缉的要犯在一起。” 唐小峰脑袋轰的一响……官府所说的“要犯”当然就是他,可早上他送廉锦枫回来时,路上明明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什么那些人会知道? 当然,这里毕竟是君子国的地盘,从他现在所掌握的线索来看,君子国外宽内严,表面示人以礼义,事实上对治下百姓却是管得极严,他与廉锦枫走在一起时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甚至有可能在廉锦枫救他时,就已经被鬼斧山的贼人看在眼中,又暗中通知了君子国王室。 一定要去救她……她可是我的女朋友! 此时此刻,这是唐小峰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 唐小峰和颜紫绡藏在女牢外头。 虽然没有看到有多少守卫,但在唐小峰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张开巨口的怪兽,自己和颜紫绡只要一进去,马上就会被这只怪物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唐小峰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陷阱。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就算不靠直觉也能猜到。廉锦枫只不过是水仙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女,就算跟他见过面,也不会有什么危害。王子乔或是吴氏兄弟之所以抓她,就是希望唐小峰为了救她自投罗网。 唐小峰在心中冷笑……这么简单的陷阱,也就只有傻瓜才会上当。 颜紫绡盯着女牢:“小峰,你的朋友肯定在里面,我们闯进去。”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傻瓜还是有的。 唉,其实这世上傻瓜蛮多的,像我这样聪明伶俐又不失天真善良的,才真的是少数。 唐小峰牵着颜紫绡掉头就走。 颜紫绡疑惑地问:“你不去救你朋友么?”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为什么要去救她?说到底,她也就跟我认识了一天不到,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去冒险?” 颜紫绡气道:“小峰,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唐小峰冷笑道:“义气能当饭吃么?是义气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他飞上夜空,东张西望后,又落了下来,拉着颜紫绡七拐八弯,竟然来到君子国的王宫外头,躲在一片竹林里头。 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你在这等我。” 说完,一下子就溜得没了影,没过多久,却又扛着一个被打晕的卫兵跑了过来。少女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唐小峰在远处将那卫兵弄晕,先是用布塞住他的嘴,一剑削下他的左手食指,痛得那卫兵直冒冷汗,然后才把剑横在他的咽喉处,将塞嘴的布取出,狠狠逼问。 那士兵满脸惊恐,有问必答,什么事也不敢隐瞒。 问出想要知道的事后,唐小峰用剑柄将他敲晕,这才掠了过来,跟颜紫绡会在一起。 他带着颜紫绡绕到王宫的另一头,见王宫内外守卫森严。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峰道:“我看那位二王子极不顺眼,不把他狠狠揍一顿就不舒服。” 颜紫绡睁大眼睛:“你不去救你朋友,却跑到这里来找那二王子麻烦?可这里的守卫这么严……” 唐小峰嘿笑道:“紫绡姐,你错了,人人都想得到我们会去女牢劫狱,所以那里的防卫才是真正的森严,甚至连石中天和胡二娘都有可能藏在里面。但是,没有人想得到我们敢跑到王宫闹事,再加上真正的高手都防止我们劫狱救人去了,所以,这里看似严密,其实松懈得很。” “那我们也没必要……”颜紫绡顿了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小峰,原来你是想抓住二王子,用他来交换你的朋友?” 哇,紫绡姐,你终于变成天才儿童了耶! …… 王宫虽然完备森严,但那也只是相对普通人来说,毕竟像唐、颜这种精通剑侠之道的人,普通士兵连他们的影子都别想摸到。 他们两人悄悄地溜入王宫,来到王子华所居住的知礼殿附近,见那里灯火晃动,不时传来浅吟低笑。 数十名骑着英招的护卫来来去去,他们不想打草惊蛇,守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着空隙,从这些护卫间穿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到他们掠进知礼殿,就听到一声兽吼,一条黑色的奇怪大狗从暗处窜了出来,狠狠咬向颜紫绡的咽喉。 颜紫绡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扭,一剑刺向大狗,这只野兽却一下子就闪了开来,放声大叫,它的样子虽然像狗,叫声却像猩猩一样,感觉极为怪异。 它其实并不是狗,而是一种名为遴甲的野兽,在海外经常被人养来看守家院,其感知和嗅觉远比普通家犬超出不知多少。 遴甲这么一叫,那些护卫立时知道有人闯入,齐涌而来。唐小峰和颜紫绡不敢耽搁,化作两道剑光就往殿内闯去。 一名带甲侍卫冲上前来,长戈横挡。 颜紫绡一剑劈断他的长戈,唐小峰一脚把他踢飞。 他们在知礼殿内来回飞掠,快若电光,根本无人能够将他们拦下。 只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王子华。 王子华搂着一个宫女,两人光溜溜地缩在床上,唐小峰抓起被子直接扔开,飞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同时把眼睛在那吓得花枝乱颤的赤裸宫女身上瞄啊瞄。 那些护卫冲了进来,颜紫绡剑横当胸,俏目怒瞪:“谁敢上来?” 第二十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些侍卫看到二王子落在敌人手中,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这不是唐兄弟么?”王子华从苍白的脸上挤出笑容,“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见床上这宫女相貌清丽,身材丰满,不由在心中大骂这位二王子殿下作风腐败,怎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以锦衣玉食,夜夜风流? “两位真是好雅兴,”他朝王子华和赤裸宫女咧嘴一笑,“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子华嘀咕:“这两句不是放在一起的。” 唐小峰没理他,只是将剑尖移到那宫女的心口,还故意在她的饱满胸脯上触了几下,吓得她花容惨淡:“二王子,我如果就这样捅下去,不知你可会伤心难过?” 王子华叹气:“伤心难过是免不了的,但唐兄弟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难过你个屁,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难过。 唐小峰继续微笑,剑尖又点在了王子华的咽喉处:“那么,如果我杀的是阁下,不知这位姑娘,又是否会难过?” 王子华汗如雨下:“唐兄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有道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二王子在这里郎情妾意,恩恩爱爱,却又怎么忍心拆散他人?” 王子华像是直到现在才会意过来一般,满脸堆笑:“原来那位锦枫姑娘是唐兄弟的意中人,唐兄弟何不早说?在下、在下这就让人把她放了。” 唐小峰笑容不减:“也不用劳烦别人,就请二王子跟我们走一趟便是。” 王子华在唐小峰的威胁下颤颤抖抖地穿好衣服,往宫外走去。周围虽然围了一大堆宫廷侍卫,碍于唐、颜两人手中有人质,没有一个敢冲上前来。 吴氏兄弟也赶了过来,知道唐小峰的要求,吴之和冷着脸,命令手下人去女牢提取犯人。唐小峰见他们要把廉锦枫带来,也就懒得再走,胁持着王子华等在这里,同时在心里想道:“锦枫啊锦枫,这样一闹,你就别打算在君子国待下去了,想不跟我走也不成,嘿嘿,反正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先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然后你再嫁给我,我会像二王子疼刚才那个宫女一样,疼你爱你的。” 过了许久,那些士兵果然押着一个少女急匆匆行了过来。夜色本就昏暗,少女穿的依旧是那件深蓝色束胸长裙,像是被夜风吹得冷颤不止,让人心怜。 唐小峰冷哼一声,看向吴之和:“放她过来。” 一名士兵伸手一推,廉锦枫踉踉跄跄地跌撞过来。 颜紫绡正要去扶她,唐小峰却突然心生警戒:“等一下。” 穿着深蓝长裙的女子却像是未曾听到一般,直撞而来,指尖一点,袭向颜紫绡的咽喉。颜紫绡乃是凌霄花转世,平常时候虽然不爱多想,关键时刻却也异常机敏,飞剑一下子就反削回去。 那女子蓦然一退,抬起头来,目光从披散的乱发中射出。 “不要看她眼睛。”唐小峰大声提醒。 颜紫绡赶紧避开她的目光。 那女子娇笑着掠上屋檐,看着唐小峰:“你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这样子都骗不了你。” 她竟是胡二娘。 胡二娘原本想伪装成廉锦枫,趁机偷袭,就算不能救下王子华,也要制住颜紫绡,只是她虽然伪装得好,唐小峰却一眼看出,她的身材远不及廉锦枫纤细窈窕,而且脚步看似杂乱却异常拘谨,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处于惊慌中无力自保的少女。 唐小峰将剑架在王子华脖子上,怒视吴之和:“你们不要他的命了?” “等一下,”吴之和汗水直流,“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他看着那几名士兵,厉喝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囚在哪里?” 几名士兵畏惧地互相对视,其中一人颤抖着身子正要说话,胡二娘却一声冷笑,伸出玉手打了个响指,只见轰的一声,这几名士兵的身体竟同时着起了火,一下子就烧成了飞灰。 胡二娘娇笑道:“你问他们也是没用,那丫头早已经被我劫走,送往鬼斧山去了。” 吴之和怒道:“胡二娘,这里不是鬼斧山,你莫要得意忘形。” 胡二娘淡淡地道:“你冲我吼什么?把那丫头送往鬼斧山,是大当家的主意,你有本事,就冲他吼去。” 吴之和脸色一变,王子华本就惶惶不安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更加苍白。 唐小峰暗道不妥,吴之和的样子不像是在作伪,照这样看,就算鬼斧山与君子国真的有所勾结,胡二娘适才的作为,却也不是君子国控制得了的。 显然,胡二娘原本是藏在女牢里,等着唐小峰去救人,结果人没有等到,却得知二王子被人劫持的消息。 她自然知道,以君子国的立场,只能用廉锦枫去交换二王子,于是竟强行劫走廉锦枫,又用洪炎入鼎之术在那几名士兵体内种下火毒,逼他们执行自己的计划。 就算是唐小峰,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继续挟持王子华吧,胡二娘既然敢在这种情形下劫走廉锦枫,那显然是根本不在乎这位二王子的死活,不挟持的话,却又还能够再做什么? 胡二娘看着唐小峰,流波转动,语声妖娆:“大当家让我告诉你们两个,你们白天竟然能够躲过大当家的幽冥剑,也算有些本事,明日傍晚,大当家会在鬼斧山设宴,你们要是想救那姓廉的丫头,那就到鬼斧山赴宴好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赴宴不能没有礼物,你说,我要是把这位二王子的人头带去做礼物,石大当家会不会高兴?” 胡二娘用手背遮着嘴儿,笑道:“放心,你真要用他的人头做礼物,大当家就算不会太高兴,至少也绝对不会伤心,你要是不相信,问问这位二王子就知道了。” 唐小峰扭头看去,见王子华双腿发颤,面无血色,显然不只是害怕唐小峰真的把他杀了,同时亦是对那位石大当家,有着深深的恐惧。看到这种情形,唐小峰心里也不由犯起嘀咕,想道:“君子国和鬼斧山到底是什么关系?按理说,那石中天再怎么厉害,他和他的手下也不过是一群海盗,然而现在看来,鬼斧山的人可以在君子国内为所欲为,君子国却完全控制不了他们,看来君子国与鬼斧山之间,绝不仅仅是为了做海上生意互相勾结这么简单。” “明日晚上,我与大当家在鬼斧山等你,可不要忘了哟。”胡二娘向唐小峰抛个媚眼,借着夜色飘然而退,一下子就没入黑暗之中。 她一走,所有人都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微微一笑,收起飞剑。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杀了这个二王子,除了跟君子国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不会再有其它任何效果,继续挟持他,又要胁不了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鬼斧山,反而在身边多了个累赘。 “紫绡姐,我们走。” 唐小峰与颜紫绡化作两道红色剑光,破空而起,有如流星般消失不见。 第二十一章 潜入 王宫内—— 王子华喝了一碗安神汤,心神不宁地待在房间里。 外头的夜色依旧深沉,一颗夜明珠置在桌上,发出淡淡光线。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正要上床歇息,就在这时,他猛地一个扭头,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由于今晚的这场意外,殿外护卫幢幢,然而这人却来得无声无息。 这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衣,背上背着一口黑色的宝剑,脸庞像是蒙上雾气一般,竟是谁也看不出他的相貌。 “鬼剑”石中天! 王子华的脸色变得惨白,仿若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王兄……”王子华低低地唤了一声。 鬼剑看着王子华,嘴角溢着一丝嘲弄:“我让二娘把那丫头劫了去,没有用她来换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王子华缩了一缩:“王兄自然有王兄的想法,我、我怎么敢怪王兄?” 鬼剑淡淡地道:“我把那丫头劫走,才是在帮你,你身为堂堂君子国的二王子,落在奸人手中,竟要让人拿一名女囚来交换,若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把廉锦枫劫走,那两人才更不会动你,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朋友已经被送到了鬼斧山,就算杀了你,也没什么用处。” 王子华牵强地笑了笑:“王兄说的是。” “你放心,”鬼剑用手托起王子华的脸,“你可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真的对你见死不救?他们要是真的敢伤你一丝一毫,我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后悔他们的爹妈把他们生出来。” 王子华想要说话,鬼剑却已将他一拉,竟逼得他趴在桌上。他感到自己的后臀突然变得清凉,有什么东西捅了进去。 鬼剑阴沉沉地笑道:“我可是比谁都要疼你,你从小就知道的。” 光影幻灭不休,桌子开始有节奏地摇动。 王子华没有拒绝,不敢反抗,只是趴在那里,看着在他面前散出荧光的夜明珠。 在他的眼眸深处,闪动着无法抑制的火焰,悲哀、怨毒、痛苦、屈辱……应有尽有。 …… 唐小峰和颜紫绡落在海中的一个小岛上,一同看着海天相交处的那一抹光线。 “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颜紫绡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什么事都要问唐小峰意见的,仿佛只要是唐小峰想出来的主意,就一定要比自己好得多。 唐小峰冷哼一声:“去鬼斧山。” 颜紫绡讶异地道:“现在就去?” 唐小峰道:“昨晚,胡二娘显然是临时起意,把锦枫送到鬼斧山去的。我们如果动作快些,现在就赶过去,说不定能够在锦枫进入鬼斧山前就把她劫下。就算无法做到,石中天和胡二娘约在傍晚,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们一离开君子国,连停都不停地就赶过去,必定会有所松懈,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悄悄地潜进去,救下锦枫。” “我明白了,”颜紫绡嫣然一笑,“他们以为你会进女牢,你就偏偏去王宫,他们想让你傍晚去鬼斧山,你就偏偏现在赶去,总之,绝不按着他们的计划走,是不是这样?” “没错。”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们又不是他们手中的木偶,凭什么他们怎么想,我们就要怎么做?那石中天利害得紧,我们光明正大地去找他麻烦,根本没有胜算,倒不如趁着现在悄悄溜去,出其不意,说不定还有机会。” 两人取出昨天逛街时买的羊皮地图和指南针,然后一同御着剑光,往鬼斧山飞去。为了防止再出现他们从东口山飞往君子国,不知不觉乱了方向的错误,他们不时拿出指南针看一看。 就这样子,他们终于赶到了鬼斧山。 鬼斧山位于一个海岛上,上宽下窄,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斧头。周围小轲来回巡逻,构成一个严密的防御圈。 唐、颜两人御着剑气顿在云端,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就算昨晚胡二娘急急让人把锦枫送过来,但以我和紫绡姐御剑飞行的速度,却也未必会比他们慢。如果他们是用船护送,现在,锦枫只怕还没有被送到这里。”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毕竟那胡二娘精通妖术,也许她有什么其它手段,早就将廉锦枫送了过来,这种可能性也是相当的大。 唐小峰观察了一下,见远处驶来一条战船,奇怪的是,这战船残破不堪,连船舷都被烧了一大块。他拉了拉颜紫绡,两人悄悄落了下去,循着船身一个破洞躲了进去。 战船靠近港口,岸上有人大声问道:“赫老六,出了什么事?” 船头一个秃头男子气恼地道:“我们在淑士国海域做生意,结果遇到那姓骆的丫头,生意没做成,还被她狠狠整了一下。” 岸上那人皱眉:“莫非你们闯入了麟凤山的地盘?那姓骆的丫头不讲理得很,连老大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不是一直提醒你们不要捞过界么?” 秃头男子气馁地道:“我们也不想捞过界,实在是被我们盯上的那只船溜得太快,我们要追它,一不留神就冲了过去。不过那丫头也实在太不给我们鬼斧山面子,二话不说,就带人杀了过来,幸好我们逃得快,要不然,只怕真的就要船毁人亡。” 岸上那人哼了一声:“最近东海事多,大当家正忙着替三大家报仇,没空理她,不然,早晚要她好看。” 秃头男子问:“岛上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戒备这么森严?” 岸上那人道:“二当家抓了个小姑娘回来,说杀死三当家的那两个家伙随时都会找上门来救她。二当家让我们警觉些,那两个家伙跟大当家一样,都有飞来飞去的剑侠本事,万一三当家的仇还没报,就让他们把人救了去,那我们鬼斧山的面子都要丢尽了。” 外头动静越来越小,声音也渐渐远去。 唐小峰躲在船舱内,忖道:“看来锦枫已经被胡二娘带到了这里。” 他们溜到外头,左看右看,飚地一下,离开破船,飞入了岛上的一个建筑。 第二十二章 寻死 岛上男人女人都有,男的都是些靠出海劫掠为生的海盗,女的则是他们的家眷又或是被抢来做丫环奴婢的良家女子。 唐小峰先偷来两套衣服,和颜紫绡一同换上,换衣服时,两人虽然背对着背,唐小峰却还是悄悄扭头,偷看少女的蛮腰和翘臀。他们把自己打扮得跟岛上那些贼男贼女相差不多,然后开始往山头潜去。 在山腰处的一个广场上,他们看到胡二娘正在那里指挥着什么。 他们守了许久,直至看到胡二娘做完手头上的事,往一座竹屋行去。两人静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 胡二娘推开竹门,正要进去,却又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却已同时发动,闪电般掠了过去。胡二娘心头一惊,待要闪时,这两人的速度太快,飞掠中剑光暴散,剑势凌厉,让她不得不往屋内退去。 这一退,唐小峰和颜紫绡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冲入屋内,剑光连闪,一个指在胡二娘的心口,一个指在她的咽喉。唐小峰再用脚一勾,直接把门关上。 从强行出手到制敌取胜,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工夫,不但外头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连胡二娘也来不及发出声音。当然,对于唐小峰来说,这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昨夜交手的情形来看,抛开她那古怪的“洪炎入鼎”不谈,胡二娘的本事并不比他更强,而他和颜紫绡在这两三年间,都是一同修炼剑谱,配合默契,两人同时出手,胡二娘自然没有反击的余地。 为了不看她的眼睛,唐小峰强迫她转过身去,将她按在床上,从床头被单撕下一块布,绑在她的眼睛上。胡二娘苦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有一套,我本以为你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到鬼斧山上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早也是来,迟也是来,自然是早来早好。” 胡二娘冷笑道:“我看你们还是早走早好,等大当家回来,就算你们像猫一样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唐小峰耸了耸肩:“那样的话,你最好指望你自己也有九条命,那样你就够死了。”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现在怎么做?用她去跟石中天换人?” 唐小峰心想:“锦枫不过是水仙村的一个孤女,我们昨晚拿那二王子去换她,结果石中天却让胡二娘把锦枫劫走,以那二王子的身份地位,石中天尚且不在乎他死活,现在拿胡二娘去换锦枫,也未必能够成功。” 胡二娘哼了一声:“你们最好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大当家绝不会受任何人要胁,也不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死活,你们拿我去换那丫头,只不过是自讨没趣。” 唐小峰笑道:“难道对石大当家来说,你这个鬼斧山二当家,还没有被抓来的一个丫头重要?” 胡二娘冷冷地道:“对大当家来说,根本没有谁是重要的。” “这样啊,”唐小峰无所谓地道,“那就只好由你带我们去救人了。” 胡二娘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唐小峰已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拔剑,剑光一闪,直接刺入胡二娘的左边大腿,钉在地上。胡二娘痛得发出一声闷哼,连颜紫绡也没想到唐小峰出手如此狠辣,吓了一跳。 唐小峰将手松开一些,阴森森地道:“不要跟我搞花样,也不要跟我乱扯,如果我救不了人,你也别想活下去。” 胡二娘声音嘶哑:“如果我放了那丫头,大当家知道后,照样不会放过我。” “是么?”唐小峰冷笑着拔出刺在她腿上的飞剑,带血的剑身横在她的脖颈上,“看来,你只能选择是现在死,还是带我们去救人,然后跟我们一样,有多远逃多逃,你说呢?” 胡二娘听出他语气中的杀意,额上冷汗直流……这小子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廉锦枫缩在牢房的一角。 栏栅外,两个贼人打量着她,其中一个低笑道:“这丫头水灵灵的,皮肤白,身材好,玩起来一定很有滋味。” 另一人瞪他一眼,道:“大当家拿她还有用处,你最好先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人淫笑道:“没事,等她没有用处时,大当家总会把她赏下来。如果三当家还在,说不定还会把她强行占了去,现在三当家死了,到时候人人有份,就看谁先喝到头羹。” 廉锦枫听着这两个人的淫词秽语,心生绝望,想着被官府抓了去,最多也就是被屈杀而死,现在落在贼人手中,纵然能活,也不免受辱,倒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趁那两个贼人不注意,她悄悄摘下头上一根银钗,用手藏在身后,用石砖磨尖。她本想以此割脉自杀,却又想着,割脉自杀耗时太多,到时血还没流尽就被贼人救起,那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她咬了咬牙,握着银钗从左乳内侧往心口戳去,钗尖刺入肌肤,但离心脏却还远着。她将银钗使劲往下按,偏偏银钗太短,又不够利,虽然痛得娇哼,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其中一名贼人看到她情形不对,拍了拍木栅:“丫头,你没事吧?” 廉锦枫没有理会,她本就是缩在墙角,双腿蜷在胸前,右手按在胸口,那两个贼人只看到她样子难受,却没有看出她是在寻死,也没有如何在意。 迷迷糊糊间,廉锦枫隐隐听到两声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牢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来,却是视线模糊,也看不清是谁进入牢中,只想着若是没有死成,身子早晚遭贼人玷污,然而不知是刺偏了位置,还是银钗确实太短,虽然心口痛得尖锐,却还是没有死成。 廉锦枫又急又气,而来人发现她的异样,竟抓开她的手,硬将她搂了过去。她想要挣扎,却早已力气全无,而来人竟然开始解她胸襟,更是让她羞怒得几乎哭出来。 “锦枫、锦枫……” 那个人的声音却也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廉锦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聚集,她终于看清了这人的脸。 “唐公子……”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她昏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祖师爷英明! 唐小峰小心翼翼地拔出银钗,撕一条布按在廉锦枫的伤口处,心里痛恨自己怎么没有早来一步。 好在廉锦枫虽然昏迷过去,但气息还在,那支银钗虽然刺破胸口,却没伤及要害,让他多少放下心来。 在他身后,颜紫绡一边挟持胡二娘,一边悄悄打量廉锦枫,见廉锦枫花颜月貌,桃腮杏面,只怕比传说中的天仙还要美丽。颜紫绡一向觉得自己也算漂亮,然而看到唐小峰怀中的这个少女,下意识地便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心里想道:“难怪小峰只是跟她见过一面,就对她恋恋不忘,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心里涌起一丝酸溜溜的感觉。 胡二娘木木然然地道:“我已经把你们带到这里,大当家回来,连我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再不离开,难道我们一起在这等死不成?” 唐小峰也知道时间不等人,于是抱起廉锦枫,与胡二娘和颜紫绡一同向外走去。刚一来到外头,一股强大的杀气直涌而来。 在他们前方,站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他身材魁梧,背着黑剑,脸上像是涂了一层蜡,暗黄得很。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便予人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在他身后,簇拥着上百名鬼斧山盗贼,这些盗贼虽然人多,却只像是他的背景一般。 胡二娘失声道:“大当家!” 原来他就是“鬼剑”石中天!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心里同时生出寒意。 胡二娘想要解释:“大当家,我……” 石中天突然出剑,剑光如迅雷般横扫过来。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生出警觉,一下子就窜回地牢。 剑光闪过,竟将胡二娘斩成两截,她兀自未死,在地上惨叫连连,凄凉爬行。石中天踏前两步,一脚把她踢飞。 那些盗贼眼睁睁看着二当家就这样被大当家杀死,俱都不敢吭声。 地牢内,唐小峰与颜紫绡面面相觑。颜紫绡低声问:“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在这种绝境下,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上一问。 唐小峰也是一阵头疼,石中天既不在乎王子华的死活,也不在乎胡二娘的死活。就跟胡二娘说的一样,在这个人眼中,只怕没有谁是不能杀的,要想让石中天放过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前方光影一暗,石中天的幽冥剑划出华丽的轨迹,飞了进来。唐、颜二人赶紧各出飞剑,与幽冥剑战在一起。剑气纵横,寒光四溅,他们被幽冥剑逼得节节后退。 唐小峰看到身后还有一条斜斜向下的石路,赶紧叫道:“紫绡姐,我们先进去。” 幽冥剑剑气暴涨,他们同时叱上一声,两支飞剑撞了过去。 随着轰然一响,石室震动,碎石纷落。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反身,往地道内掠去。 石中天负手而入,接住倒飞而来的幽冥剑,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血气,血气和入剑中,他将幽冥剑一掷,剑光如虹,往地道内狂冲而去,那锐不可当的速度,竟连空气都刺岀焦味。 颜紫绡发现幽冥剑迫近,直袭唐小峰后心,心中一急,竟不顾一切地反身截去。飞剑击中幽冥剑,只听一声脆响,飞剑竟碎散开来,而她更是喷出一口鲜血,娇躯抛飞。 “紫绡姐!”唐小峰大吃一惊,腾出一只手来搂住颜紫绡,见她嘴角溢血,脸色惨白。 颜紫绡倾力一击,将幽冥剑多少迫退了些。唐小峰不敢耽搁,一手搂着廉锦枫,一手搂着颜紫绡,以心御剑。飞剑不断轰在石道顶部,石块塌落,将他们的来路填埋。 他们现在就像是瓫中的鳖,哪怕能够拖延片刻都是好的。 石道外,石中天收回幽冥剑,见巨石越塌越多,竟将这条通道完全封死,不由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下方不过是条死路,这几人根本无处可逃,但为防意外发生,他还是立即命令手下搬运落石,清理通道,以便早点解决此事。 石道内七拐八弯,竟然还藏了好几个敌人,都被唐小峰御着飞剑一一解决。很快的,他飞到一昏暗之处,这里到处都是浊气,腐臭难闻。他四处张望,竟没有再找到任何通道……这已是地下通道的尽头。 虽然早已猜到,这个地方既然被当作地牢,就不可能还有别的出口,但在知道这里果然是条死路后,他的心中还是不免失落。 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阴沉沉的声音:“小子……你是什么人?” 唐小峰吓了一跳,愕然转头,这才发现在那里有一具用链条锁着的……骷髅? 缩在那里的当然不是骷髅,而是人,只是虽然是人,看上去却也和骷髅差不了多少。他的身子苍老而又瘦小,四肢有好几块地方已烂得能够看到森森白骨,他的眼睛发出惨绿色的幽光,看上去阴冷而又怪异。 在他身上,穿着一根根铁链。 他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连一向硬派的颜紫绡也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就缩到了唐小峰身后。 “你是谁?”唐小峰瞪着这人。 这人怪笑道:“不管我是谁,都跟你没有关系,看你们的样子,可是被姚冲追杀,不得已逃进这里?可惜这里只是死路一条,你们在这除了等死,没有别的路可逃。” “姚冲?”唐小峰皱眉,“追杀我们的不是什么姚冲,而是鬼斧山的大当家石中天……” 这人大笑道:“姚冲就是石中天,石中天就是姚冲。他既是君子国的大王子,又是纵横东海的大海盗。人面兽心,刻薄寡恩,你们被他盯上,也算是你们倒霉。” 唐小峰和颜紫绡同时一惊。 原来“鬼剑”石中天,真正的身份竟是君子国的大王子,也就是王子华的兄长?难怪鬼斧山与君子国关系如此密切,难怪昨夜胡二娘说是“石大当家”让她劫走锦枫时,王子华和吴之和的脸色如此难看。 唐小峰将廉锦枫放在地上,又听上面不断传出敲击声,显然是那些海盗正在设法打开通道。他看着怪人,忍不住问:“你又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是谁?”这人四肢乱舞,身上铁链锵锵作响,他的声音充满悲愤,“我就是姚冲的师父,他的幽冥剑是我送给他的,他的幽冥十二式是我教给他的。然而,他为了从我身上得到更多,竟偷偷给我下毒,将我锁在这里十多年。好徒弟,真真是个好徒弟。”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那石中天,果然是心狠手辣。 这人冷哼一声,在唐小峰和颜紫绡身上扫了一眼,道:“我看你们两个身带红华剑气,学的分明是紫歌剑法,颜之推是你们的什么人?” 颜紫绡愕然道:“颜之推是我的先祖,我和小峰学的,正是我们颜家秘传的紫歌剑术……” “颜家秘传?”这人嘲弄地道,“老夫当年不过是一时无聊,又经不住颜之推的苦苦哀求,才将他收作徒弟,将这套紫歌剑术传授给他,这套剑术,怎么就成了你颜家秘传?不过颜之推那小子拘谨有余,天份不足,最多也就能够将这套剑术练到紫华境界,要想练成神华,不过是妄想罢了。” 唐小峰和颜紫绡再次对望一眼,都有些不太相信。 颜紫绡低声道:“在我颜家传下来的典故里,确实有先祖在海外遇到高人,学成剑术的记载,在典故中,那位教先祖剑术的高人自称姓竺,名字叫做竺乾……” 老人怪笑道:“老夫就是竺乾。” 颜紫绡睁大眼睛,唐小峰更是叫道:“这不可能,颜之推是北齐的人,你要是从那时候活到现在,起码要有两百岁……” 竺乾老人冷笑道:“剑侠之道,修炼到极致,活个两三百岁有何稀奇?” 颜紫绡还想再问,唐小峰却已硬拉着她一同跪下,嘻嘻笑道:“原来是祖师爷在此,失礼失礼。” 唐小峰用右手按住颜紫绡的脑袋,让她跟自己一同向这怪老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抬起头来,愤愤地道:“祖师爷,那石中天……不是,是那姚冲,实在太过可恶,不但忘恩负义,将祖师爷您囚禁在此,还要赶尽杀绝,连您的徒子徒孙……也就是聪明可爱人畜无害的我和紫绡姐也不放过,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像这样的恶人,活在这世上简直就是天理不容,祖师爷,您说是不是?” 竺乾老人瞅他一眼,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你可是想让我传你一两个绝招,好让你出去打败姚冲?” 唐小峰张开双臂:“祖师爷英明!” 这地方别无出口,石中天早晚能够杀进来,到那时,他们就只能跟石中天硬拼到底。然而,他和颜紫绡双剑合璧时,尚且不是石中天的对手,现在颜紫绡的飞剑已断,单靠他一人,只怕石中天伸伸手指就能灭了他。 而这老人不但是石中天的师父,竟还是颜家先祖颜之推的师父,石中天将他关在这里十多年却不杀他,显然是想从他口中逼问更多的秘传功法,如果他肯教自己几个旷世绝招,说不定自己就不用再怕那“鬼剑”石中天。 临时抱佛脚,听起来虽然有些可笑,但却似乎是当前唯一的希望。 竺乾老人看了看他,叹一口气:“没有用的!” 第二十四章 你想做什么? 听到死老头这声“没有用的”,唐小峰的心立时便往下沉,其实他也知道希望不大,但是……这不是没别的办法吗? 竺乾老人道:“姚冲剑术上的弱点,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只可惜,你现在的等级与他相差太多。你若是炼成了紫华剑气,我再教你几招,你要破他的幽冥剑,那自然是轻而易举,只可惜,你的剑气才练到红华境界,就算我把那几招教你,你也学不去。” 果然是这样! 唐小峰心里叹气……亏我还向你这死老头磕了三个头,等下叫你磕回来。 这时,廉锦枫也幽幽地醒了过来,唐小峰赶紧将她扶得坐起。廉锦枫本以为自己已是必死,没想到醒过来后,发现自己竟还活着,一时又惊又喜,她看着唐小峰,低声道:“唐公子,是你救了奴家?” 唐小峰苦笑道:“还没有救成呢。” 他将现在的形势告诉廉锦枫,廉锦枫这才知道他们竟还在鬼斧山中,脸色不由益发苍白。唐小峰将廉锦枫搂在怀中:“锦枫,是我连累了你。” 廉锦枫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脸儿不由红了起来,轻轻地说:“公子无须自责,那石中天与胡二娘,与奴家本就有血海深仇,奴家落在他们手中,亦是无奈之事。倒是害得公子与奴家一同深陷险境,奴家实是不安。” 唐小峰左手搂着少女,右手握住她的纤纤小手,凝视着她美丽无瑕的俏脸:“锦枫……” 廉锦枫被他看得极难为情:“公子……” 颜紫绡站在一旁,用眼睛斜他们。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竺乾老人的狂笑声:“有趣,有趣……小子,你有救了。” 唐小峰愕然看去,见这死老头一会儿看看颜紫绡,一会儿看看廉锦枫,内陷的眼眶里闪动着绿荧荧的幽光。竺乾老人嘿笑道:“兰心玉质,灵郁逼人,刚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丫头体质独特、命相非凡,分明便是天上仙女转世,像你们这样的体质,遇到一个已不容易,想不到竟在这里,让老夫同时遇到两个,有趣,有趣。” 唐小峰心想,两个有啥稀奇,像这种转世的仙子,这世上至少有一百个,他姐就是其中之一。他看着老人:“仙子转世,和凡人有何不同?” 竺乾老人淡淡道:“仙子转世,自然与凡人不同,她们上一世原本就是神仙,想必是犯了某条天规,又或是为了完成某个运数,这才被谪下人间。既是神仙下界,那不论气质还是慧根,自然都远胜常人,不管是学任何东西,都要比他人快得多。更重要的是,像这样的神仙转世,从一出生,往往就自带先天灵气,而先天灵气,对人间的那些修仙之人,却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东西。” 颜紫绡和廉锦枫对老人的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峰却是大感佩服,颜、廉二女都是花神转世,一个是凌霄花仙子,一个是水仙花仙子,这都是他从书上知道的。这老头当然不可能看过《镜花缘》,但他仅仅是将二女扫上几眼,就看出她们来历非凡,这样的眼力与学识,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竺乾老人冷笑道:“你可知道,但凡修仙门派,往往都喜欢将那些几世积德又或是地仙转劫的孩童收作门下弟子?皆因这样的孩童,其慧根通常都要胜过普通人,入门快,修行易,其中只要有一两个修成金仙,整个门派便能因此而光大。但是再好的慧根,又哪里及得上转世的神仙?她们两个的来历要是被那些修仙门派知道,只怕会有许多人为了将她们收作徒弟而打抢。” 唐小峰使劲点头。 按书上记载,武则天开女科,取中一百个才女,而这一百个才女恰恰就是百花仙子和随她转世的九十九个花神,其他女孩一个也挤不进去,由此可知,神仙转世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天生的慧根摆在那里,别人想比也比不了。 上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唐小峰也没空再去讨论神仙转世的好处。他看着老人,问:“祖师爷,你刚才说我们有救了,那是不是说,凭着锦枫和紫绡姐的慧根,你只要教她们几招,她们就能出去杀了姚冲?” 竺乾老人失笑道:“就算是慧根独具,也没有如此快法,慧根好的人学东西较快较易,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哪有可能让人一下子就从低手变成高手?” 唐小峰一脸失望:“那不还是没戏唱?”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要是没戏唱,我又何必跟你说这么多废话?虽然我不能让她们一下子变成高手,但她们与生俱有的先天灵气,却也不是假的。我恰恰知道一套采补之术,名字叫做‘蝶恋花’,可以助你将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采集到你的体内,再加上我教你的一套心法,足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起来。” 唐小峰问:“这会不会伤害到她们?” “你这娃儿,倒还真是怜香惜玉,”竺乾老人哼了一声,“你放心,这套采补之术,只是让你以自身为蝶,以她们为花,而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就是供你采集的花蜜,你见过被蜜蜂采蜜采死的花么?将先天灵气提供给你后,她们虚弱一两天是免不了的,但用不了多久,失去的先天灵气,她们靠自身的灵根就能添补上,这就好像只要根还在,被割去的草总会自己再长出来一样。” 又道:“只不过,我教你的功法,虽然能够助你将采来的先天灵气转化成强大力量,但这先天灵气毕竟不是你的,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自行消散,然后,你就会被打回原形,所以,你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杀了姚冲。” 唐小峰大声道:“我明白了。” 采补之术……采补……采补…… 唐小峰上一世可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那些不健康的武侠书也没少看,当然知道“采补”意味着什么。 嘿嘿! 老人怪笑道:“单只有你一人明白可还不够,还得她们也明白才行。先天灵气是她们的,若是她们心不甘情不愿,你想采也采不去。” 唐小峰小心地看向二女:“紫绡姐,锦枫,你们看呢?” 二女俱都红起脸来……唐小峰聪明,她们却也不傻,这“采补”二字,不管怎么想都有点色色的…… 颜紫绡小小声地问:“祖师爷,到底要怎、怎么做呢?” 难道、难道要被小峰他…… 竺乾老人淡淡地道:“既是采补之术,自然要气息相交,你们以口对口就可以了。” 二女同时松一口气。她们本以为,要和唐小峰做某种更让人害羞的事才行……虽然“以口对口”也挺让人害羞的。 “就是这样?”唐小峰大失所望,“只是亲亲嘴儿?” 两个少女同时拿眼睛瞅他……你想做什么? 第二十五章 先天灵气 所谓采补,顾名思义,就是通过阴阳相交的方式,来吸收对方体内的精华,此术最初据说是由彭祖所传,又被称作房中术……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 其实采补术原本只是双修术中的一种,所谓双修,乃是阴阳交感、双修双益,本来并不是什么让人看不起的恶术。只是,术法本身无所谓好坏,但是修术的人却有好坏之分,有些人学会此术后,专一采阴补阳又或是采阳补阴,损害他人真元以利自身,有违天道,时长日久,此术也渐渐被人当成邪道。 唐小峰按竺乾老人所教,先将自身阳气在体内形成涡流,再吻住颜紫绡,在与少女真阴互相交感的那一瞬间,将她体内天然拥有的先天灵气吸入自己体内。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明明没有闻到花香,却像有一股浓郁醉人的香气涌入他的体内,让他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竟是无比的舒服。 而颜紫绡却一下子变得虚弱起来,连站都无法站稳。唐小峰赶紧将她搂住,唇分之后,将她双腿勾起,小心放在地上:“紫绡姐,你怎么样?” “只是、只是有点累。”颜紫绡低声说。 先天灵气乃是她自身灵根所生,跟邪道中人利用采补之术所盗取的真阴不同,损失一些,并不会损害到她的寿命。但是,就跟那些献血自愿者一样,失去一些血液虽然对身体无害,最终也能靠着骨髓的造血功能自行补上,但暂时的虚弱还是免不了的。 吻完颜紫绡后,唐小峰站了起来,与廉锦枫面对面地站着。 廉锦枫整个脸都红得跟桃花似的,虽说是事急从权,但她出身于一向讲究礼仪的君子国,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现在竟要让一个男子来亲吻自己的嘴儿,她如何不羞? “锦枫,”唐小峰将她搂了过来,嘻嘻笑道,“可以么?” 少女羞羞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用单手托起她的脸儿,见她眼儿微闭,眼睫跳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仿若一枚任君品尝的草莓,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他低头吻在少女娇嫩的双唇上,连舌头也大力地挤了过去,挑逗她香软的小舌。 少女哪里想到他这般放肆?更是羞得整个脸都是热热的。 同样是先天灵气,颜紫绡予唐小峰的感觉是浓郁醉人、舒适无比,从廉锦枫体内流过来的,却是清新自然,柔和如水,让人恋恋不忘。 看来,这就是凌霄花和水仙花的区别! 采集完先天灵气后,唐小峰将廉锦枫抱到颜紫绡身边,再按老人所教,打坐运气,将二女的先天灵气与自身剑气混在一起,彼此相交相感,互相融合。 他只觉得剑气在自己体内快速地涌动,就好像是一盆温和的火,突然被烧上了热热的油,一下子就变得高涨起来。 颜紫绡看到唐小峰身上腾起一股强大紫气,这股紫气霸道异常,予人一种万夫莫敌的感觉。她心中一惊,忖道:“莫非这就是紫华剑气?” “紫华剑气?”竺乾老人嘿笑道,“不错,不错。” 旋又想道:“我只将心法简简单单地对他念了一遍,他马上就能领悟过来,运转得一丝不错,这少年的天分实在是不简单。还有这两个丫头,她们的先天灵气别具特色,且都强得可怕,一下子就帮这少年突破到紫华境界,她们的前世,只怕不是靠积善修德登上仙境的普通仙神,而是禀承某一类天地灵气,不修而得道的天仙。” 老人眼眸中的幽光,莫名地跳动起来,忽明忽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跳了起来,将手一指,飞剑在他身边霹雳般交错不休。 紫华剑气果然不同凡响,与红华剑气根本就不在同一阶段,这一瞬间,唐小峰只觉得整个大地都与他融成一体,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能量。 “你先将我身上的铁链劈了,然后我再教你三招剑法,”竺乾老人冷笑道,“我早知姚冲这人寡恩无情,当初教他幽冥十二式时,就悄悄留了一手,你只要学了我这三招剑法,就可以破尽他的幽冥十二式。” “祖师爷,”唐小峰问,“您既然知道他是那样的人,那你还教他?” 莫非你有自虐倾向? 竺乾老人哼了一声:“他是君子国的大王子,我恰好有用他之处。再加上,他学的全是我教给他的,就算他天生反骨,我也并不担心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连我也不曾想到,他竟然有本事从北海找来阴魅蚀魂水,此水无色无味,防不胜防,竟将我一身功力化于无形,才会着了他的道。” 果然是自虐。 “虽然我教你的这三招能够破尽他的幽冥十二式,但你千万不可大意,”老人淡淡地道,“幽冥剑法,其实共有十三式,这第十三剑才是最霸道最可怕的一剑,他要是练成这第十三剑,那你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唐小峰怔道:“他如果用出那一剑来,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老人冷冷地道,“就算你有先天灵气提升功力,但他只要施出那一剑来,你仍然是死定了。所以,你不妨祈祷他还未将那一剑练成。只不过,这一剑难练得紧,就算以姚冲的天分,现在应该也还是未能练成,所以,你的胜算大得很。” 唐小峰这才松了口气。 上方石道轰声连连,唐小峰深吸一口气:“紫绡姐,锦枫,你们等我!” 化作一道紫虹,直掠而去…… …… “鬼剑”石中天双手撑着幽冥剑,立在石道间,在他前方,数名海盗仍在搬运落石,疏通地道。 眼看地道就要打通,突然间,只听轰的一响,前方突然炸了开来,那些海盗被激崩的碎石撞得血肉模糊,一个个惨死当场。 一团紫气狂涌而来,石中天心中一惊,身形快速后退的同时,幽冥剑往前一斩。 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无法将那团紫色剑气破开。 石中天飞出地牢,来到外头,紫色剑气顿住,在他的前方,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如松树般立在那里,脸上溢着懒洋洋的笑容,眼眸闪动着锐利的光芒。 群盗涌上前来,欲将少年砍成肉酱,少年身子一转,剑气暴涨,随着几道剑环,冲上前的海盗纷纷扑倒,鲜血染红了地面。余下的惶惶而退,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第二十六章 战鬼剑! 石中天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冷冷地看着唐小峰。 冷风刮过,两人的剑气在彼此的对峙中撞在一起,互相冲击,互相切割。那森冷的杀意,将周围那些海盗紧紧地桎梏住,让他们栗栗发抖,连站都无法站住。 石中天冷然道:“老头子教了你什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你说呢?” 石中天面目阴冷,却无法隐藏住内心的惊疑。就在一个时辰前,这少年还连他的随手一剑都无法接下,然而现在,这少年的剑气竟能与他分庭抗礼。他固然知道被他囚禁在地牢深处的老头子精通不少奇门异术,然而,再怎样的奇门异术,按理说,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在短短时间内,变得如此厉害。 他却怎么也未曾想到,竺乾老人虽然帮了唐小峰很大的忙,但另一方面,也是唐小峰运气好,身边正好带着两个具有先天灵气的少女,否则,只修了两三年剑术的唐小峰,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到能够与石中天硬拼的地步。 石中天在那惊疑不定,唐小峰却也知道,最多一两个时辰,他从二女体内采集而来的先天灵气就会消散,到那时,他依旧不是石中天的对手。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多等,剑光一闪,飞剑和着紫华剑气,飞龙般绞向石中天。 …… 上头轰隆作响,整个地牢都开始震动。 颜紫绡和廉锦枫不知不觉地手牵着手,都在替唐小峰担心。 虽然唐小峰靠着她们的先天灵气,功力提升了许多,但她们都知道石中天的可怖,对唐小峰是否能够战胜石中天,心里没有一分把握。 竺乾老人闭上眼睛,静默良久,然后睁眼看向她们,淡淡地道:“你们不用担心,外头虽然打得激烈,但那小子却始终占着上风。” 颜紫绡诧异地问:“祖师爷,你知道外面的情形?” 竺乾老人缓缓道:“我有一套神视之术,就算不通过耳朵眼睛,也能观能感,你们要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只不过能否学会,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 二女对望一眼,廉锦枫低声道:“请老人家教我们。” 竺乾老人缓缓念出口诀。 二女俱是天生慧根,一听即明。然而,颜紫绡按着口诀所说,屏蔽五观,神识游走,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到,她看向廉锦枫,却见廉锦枫眼睛微闭,静默于心,显然是达到了老人所说的“灵心”境界。 颜紫绡心想,难道我竟比不上她?于是又试了几次,只是她越是焦急,就越是不成,心绪反而越来越乱。 没过多久,廉锦枫便已睁开眼睛,喜道:“那恶贼快要撑不住了。” 颜紫绡见她果然能看到外头情形,而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心里不由一阵气馁,想道:“她既比我漂亮得多,又比我聪明,难怪、难怪小峰明明才认识她一两天,却对她比对我还好。” 竺乾老人盯着廉锦枫,问:“丫头,莫非你以前修习过道家的内景之术?” 廉锦枫愕然问:“什么是内景?” 竺乾老人道:“内者,心也,景者,象也,所谓内景,便是心灵之极致。身之精华曰阳,心之精华曰幽,幽者,含气者也。但凡道家练心,都是从含气开始,外气屏绝,五魔不染,心居身内,存观一体,直至将自身视作宝藏,予取予求,自给自足,此便是道家内景之术。” 廉锦枫低声道:“奴家并没有学过什么内景之术,只是以前为了取海参给母亲治病,时常含一口气深入海底,久加练习后,便是一天一夜不出来,也不觉得气闷。” 竺乾老人大笑道:“原来竟是自学,如此天分,真是世所罕见。” 又看向颜紫绡,见她一脸郁闷,于是笑道:“丫头,你也不用嫉妒,每个人天分不同,这内景之术,原本就只适合性情清静之人,你又不是要去做道姑女尼,静不下心又有什么关系?好好磨练你的剑术便是。” 颜紫绡想想也对,心里也就舒缓了些。 而廉锦枫担心战况,又将心灵化作内景,以老人所教的神视之术,查看外头动静去了。 …… 地牢外头,剑气纵横。 石中天越战越是心惊。 不管他的幽冥十二式如何变化,都被唐小峰破得一干二净。 他大喝一声,幽冥剑狂斩而去,唐小峰一声冷笑,竟手持飞剑倒迎而来。手腕一扭,飞剑振出数道光华,不但击破了石中天的剑气,其中一道光华更是刺向石中天防守中那一瞬即逝的漏洞,直接在他身上划出一条剑痕。 石中天飞退数丈,额上尽是冷汗,他低头看去,见胸膛鲜血淋漓,若非他刚才应变及时,此时恐怕已被开膛破肚。 石中天在心中大骂,此时他已看出,自己的幽冥十二式被对方克制得一塌糊涂,换句话说,那死老头从一开始教他剑法时,就故意留下破绽,才会导致他现在如此被动。 唐小峰斜斜地将剑尖指向石中天,嘿笑道:“大当家,如果你就只有这点本事,那你的运气,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他已将石中天的幽冥十二式都看了一遍,现在的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家伙已是黔驴技穷,必败无疑。 石中天冷哼一声,嘴角慢慢流露出若有若无的嘲弄:“你真的觉得,你杀得了我?” 看着他那古怪的笑容,唐小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妥的感觉……这家伙太镇定了。 一个人陷入绝境的时候,绝不可能如此的镇定,这就说明……这家伙留有后招。 唐小峰闪电般掠向前去,想要快速解决战斗。 石中天却腾身而起,足点虚空立在高处,他伸手一挖,竟将自己左眼眼球挖出来抹在幽冥剑上。幽冥剑幻出红光,艳红如血,他那空洞的左眼滴出血珠,雨串儿般地打落在地。 他双手持剑,举在高处,空间突然划出裂痕,裂痕越拉越大,内中卷起涡流。 唐小峰想要冲上去,然而石中天大喝一声,莫名的死气从空间裂缝里涌出,立时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死气紧紧压制着唐小峰,让他不能动,不能逃,只能任由一颗心直往谷底落去。 同一时间,地牢深处的廉锦枫猛然睁开眼睛,颤声道:“这是……” 竺乾老人长叹一声:“幽冥剑法第十三式……纣绝阴天斩!” 第二十七章 纣绝阴天斩 “纣绝阴天斩?”廉锦枫和颜紫绡对望一眼。 “纣绝阴天斩,乃是以自身意志强行打通通往鬼界的要道,从鬼界提取阴幽戾气的强大招式。阴幽戾气,至阴至寒,纵连神仙碰到它也会化作血水,纣绝阴天斩便是以剑气带动阴幽戾气的可怕剑式。” “那、那小峰怎么办?”颜紫绡俏脸苍白。 “没有用的,”竺乾老人无奈地道,“姚冲这一剑施展出来,莫说那小子必死无疑,整个鬼斧山也别想有人能够活下来。” 二女暗自心惊,竺乾老人却也叹息难止,他在这地牢深处被姚冲关了十多年,今日终于等到再见天日的机会,却想不到,姚冲竟然真的练成了幽冥剑法的第十三式……那至邪至恶的一剑。 …… 石中天高举黑剑。 无数死气在他上方聚集成形,化作一颗阴森诡异的黑色行星。 地面上,那些海盗尽皆战栗,死亡的恐惧深深地抓住他们的心,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石大当家用出这一招,他们也不知道这一招的威力到底如何。 但他们却止不住的害怕。 仅仅是看着那颗黑色行星,他们就有一种除了死亡、别无出路的绝望。 他们已是无路可逃,他们即将死在这里……他们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整个鬼斧山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在害怕。 那个人就是唐小峰。 他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由阴幽戾气聚集而成的黑球,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可怖能量,他清清楚楚地知道,石中天的这一招有可能将整个鬼斧山都一同毁去。 但他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看着那颗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惶惶不安的黑色行星,他竟然有一种可笑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个人在他面前吹嘘自己有房有车,多么富有,结果一转身,拿出来的却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此时的唐小峰,就是这样的感觉。 石中天的脸上流露出阴毒和扭曲的笑容。 他的心中涌起即将毁灭一切的快感,尽管这招“纣绝阴天斩”付出了他的一只眼睛,尽管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鬼斧山也将毁在这招之下,但他不在乎,他的心中从来就只有破坏和杀戮,不管是对亲人,对朋友,还是对那些为他打拼打抢的手下,他都只有在欺压他们、虐待他们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痛快。 明明是君子国的王位继承人,却跑到海上来做强盗头子,这只是因为,他天生就喜欢这种烧杀抢掠、肆意破坏的感觉。 石中天大吼一声,幽冥剑直斩而下,随着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斩,阴幽戾气朝唐小峰狂轰而去。 这是连金仙也可以轻易摧毁的一击。 天昏地暗,众神惶惶。 唐小峰却双腿一蹬,倒迎而上。 石中天的嘴角溢着冷笑……这小子居然还嫌死得不够快? 然而,这道笑容很快就凝结了。 裹着强大死气的黑色行星轰在唐小峰身上,而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就这样直冲而来,反而是黑色行星突然碎散,那滚滚死气,有若倒泻的天河般直闯入少年体内,被他吸收得一干二净。 唐小峰双手持剑,一剑劈下。 阴幽戾气化作闪电,雷霆般击向石中天……纣绝阴天斩! 石中天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神仙都能杀死的阴幽戾气竟然会被这少年占为己有?为什么这少年能够如此简单地把他的绝招学去?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再不逃,那就死定了。 他愤怒地将幽冥剑甩了过去,黑色雷霆击在幽冥剑上,幽冥剑四分五裂,而他转身就逃。 唐小峰大喝一声,剑势不停,一剑便将石中天的右手连臂带肩斩了下来。 石中天惨叫一声,带血跃入大海,海浪翻腾,溅起无数血花。 唐小峰冷笑一声,定在那里。 乌云消散,天地复明,山上的海盗全都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天空中的少年,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知道他们的大当家输得惨不忍睹,但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唐小峰收起飞剑,低下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脸色大变,狼狈逃窜,深怕这少年会来找他们麻烦。 …… 颜、廉二女搀扶着老人,慢慢地走出地牢。 此时,金乌已经落向大海,天色开始变得昏暗。 唐小峰懒洋洋地落了下来。 “小子,”竺乾老人淡淡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接下刚才那一招?”唐小峰伸伸懒腰,“那一招只是看着吓人,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 竺乾老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接下来,唐小峰就在山中找了些吃的,与老人和二女一同分着吃了,又找了一艘大船,把鬼斧山抢来的好几箱财宝搬到船上后,抓了几个海盗,强迫他们做水手开船出海。那几个海盗眼睁睁看着唐小峰打败了他们的大当家,哪里还敢拒绝? 圆月慢慢地移上夜空,繁星点点,有若幻灭不定的灯火。 廉锦枫受了一整天的惊吓,胸口又被银钗刺穿,虽然伤得并不算重,却也无法再坚持下去。颜紫绡在硬拼石中天的过程中受了内伤,再加上体内的先天灵气被唐小峰吸去,还没有补上,身体也是又累又重,帮廉锦枫涂上海盗所藏的伤药后,二女便在船舱内找了个房间,沉沉睡去。 那几名海盗战战兢兢地问唐小峰要把船开去哪里,唐小峰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去,就让他们先在海上飘流。 夜深人静,涛声滚滚。 唐小峰一人在甲板上,想起在与石中天交手时,他弄出来的那团黑气闯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于是盘膝坐下,察看体内气脉,谁知不察还好,这一察看,竟发现自己丹田之处积着一团诡异的气流。 他试着用剑气去碰触这股气流,气流散出丝丝寒气,却又并不让他觉得难受。 这时,竺乾老人也柱着一根木杖颤颤抖抖地从船舱走了出来,唐小峰赶紧向他请教。竺乾老人道:“阴幽戾气,本是天底下最为阴寒的天地之气,你竟然能够将它吸引,你的体质,只怕与常人不同。只不过,就算体质契合,放着不管的话,它早晚还是会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整个人化作血水。” 唐小峰哭丧着脸:“祖师爷,那我应该怎么做?” 竺乾老人看他一眼,问:“我先问你,你现在可还用得出紫华剑气?” 唐小峰摇头:“先天灵气散去后,就用不出了。” “那先天灵气原本就不是你的,就算暂时帮你提升剑气,也早晚还是会散去,”老人淡淡道,“我问你,你想不想让自己在一夜之间功力大涨,不但直接进入紫华境界,便连最后的神华境界,也指日可待?” 唐小峰大喜:“祖师爷,你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倒也简单,”老人面无表情,“那两个丫头都是天仙下界,白天你只是吸收了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就能轻轻松松打败姚冲,如果你再进一步,直接盗走她们的真阴,她们的先天灵气,自然便会归你所有。到那时,你以先天灵气炼化体内的阴幽戾气,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是你敌手?” 唐小峰眼睛一亮:“要怎样盗取?” “女子真阴藏于牝户,你只要用我教你的采补之术与她们行房,盗取过来,轻而易举。” “这个……她们要是不肯怎么办?” “我看她们两个对你都还不错,你下点工夫,让她们委身于你,有何难处?”竺乾老人冷笑道,“更何况,那两个丫头,一个本领有限,另一个失了飞剑,就算她们不肯,你对她们用强,她们还阻得住你?” 这是强奸啊强奸! 唐小峰小声问:“我把她们的真阴盗过来后,她们会怎么样?” 老人哼了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与其去管她们失了真阴后会怎样,何不想想你把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占为己有后,又会怎样?到那时,你有先天灵气和阴幽戾气打下根基,随随便便练上几年剑法,自然能够纵横天下,谁还能奈何得了你?只要有天下无敌的本事,这天底下的女人,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原来不是强奸,而是奸杀…… 唐小峰心想,看来像紫绡姐和锦枫这样的天仙转世,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死老头才遇到两个就觉得极是难得,嘿,他要知道被谪下人间的天仙足有百个之多,不知道会不会激动得要死? 又想到,这老头把先天灵气说得这么有用,那么,我把我姐和她手下九十九个花神的真阴全都盗来,岂不是一下子就能成仙成魔,天下无敌了? “做这种事,不会有报应吧?”他瞅着老人。 “报应?”老人冷笑道,“古往今来,那些成就大业者手中莫不沾有无数鲜血,老天给他们的报应,莫非就是让他们称王称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底下枉死的人多了去了,谁又曾报复过天?你要是弱小得有若猪羊,就算不做坏事,也难逃厄运,你要是比天还大,那就算将世上之人杀尽杀绝,天也不敢惹你,你说、是也不是?” 他目光闪动,声音低沉,语气中仿佛带着穿越人心的力量。 霸业与权势,原本就是每一个男人的追求,老人深深地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而像这种仅仅通过男欢女爱就能获得力量的采补之术,虽然一向被视作邪道,但千百年来,仍有不知多少好色之徒前去尝试。 像这样的不劳而获,它的吸引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太让人难以抵挡。 唐小峰兴奋地跳了起来:“祖师爷,该怎么做,你教我。” 见这小子已经意动,老人的心中涌起阴毒的冷笑,他把采补真阴的办法说了出来,唐小峰二话不说,直接就往船舱冲去,来到二女房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管是颜紫绡还是廉锦枫都已累了一天,睡得昏昏沉沉,有人进来也不知道。 唐小峰站在床前,看着她们那美丽无瑕的脸蛋,嘴角溢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紫绡姐、锦枫……对不住了! 他嘿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碳笔,开始……在她们脸上画花! 第二十八章 长生宫 天色开始发亮。 唐小峰坐在船头,一边钓鱼一边唱歌。 他钓的是鲨鱼,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棍子,上面系着长绳,绳下绑着一个破口大骂的死老头,几只鲨鱼在死老头脚下游来游去。 他唱的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他的歌声跟死老头的大骂混在一起,彼此呼应,甚是有趣。 船舱内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尖叫,没过几下,颜紫绡就冲了出来:“死小峰……” 她的脸上黑黑的……上面本来画了一条花,又写了几个字,她擦了好几下,却没擦干净,反而把整个脸都弄得黑黑的。 “哇,紫绡姐,你的脸怎么了?”唐小峰嘻嘻笑。 颜紫绡恶狠狠地瞪着他。 唐小峰装作很无辜很无辜的样子。 紧接着,廉锦枫也红着脸儿,轻轻地走了出来,不过她更细心一些,早就把脸儿洗得干干净净、粉粉嫩嫩,不像颜紫绡,仍是一团黑。 “为什么要在我们脸上画花,”颜紫绡握着拳头,“还写了很多字。” “有吗?有吗有吗?”唐小峰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写的是什么?” 两个女孩俏脸同时一红……颜紫绡脸上写的是“小峰的亲亲”,廉锦枫脸上写的是“小峰的爱爱”。 真难为了唐小峰,在那样柔软的小脸蛋上,居然还写得龙飞凤舞、漂亮好看,上一世不愧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这一世没辱没了他那中过探花的爹。 颜紫绡双拳紧握,恨不得将唐小峰揍上一顿,然而唐小峰嬉皮笑脸,一脸无辜,又让她下不了手,只好继续瞪着这混蛋小子。就在这时,她身后的廉锦枫却一声惊叫:“唐公子,他、他……” 颜紫绡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被唐小峰当作“鱼饵”钓鲨鱼的老人,立时睁大眼睛,气道:“小峰,你要死噢,你怎么这样对待祖师爷?”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你要是知道他怂恿我做些什么,你自己都会拿剑劈死他。 颜紫绡叫道:“小峰,你还不把祖师爷放了?” 唐小峰哼了一声,双手一挥,死老头立时飞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华丽的曲线,然后便是咣的一声,摔在了另一头的甲板上。 颜紫绡和廉锦枫赶紧跑过去扶他。 唐小峰悠悠荡荡地走了过去,颜紫绡瞪着他:“小峰,你干嘛这样子做?” 竺乾老人心里有鬼,赶紧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老夫我在地牢里关了十来年,想要运动运动,是我让他将我绑在那儿,玩耍玩耍。” 唐小峰嘻嘻笑:“祖师爷,你玩得开心么?” 竺乾老人使劲点头:“开心,开心。” 二女疑惑地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阳终于跃出了海面,将大海耀出粼粼的光芒,几只海鸥飞来飞去,天空还飘着悠闲的云彩。 几个人围坐在甲板上,讨论着接下来该去哪里。东口山显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廉锦枫也不能再回君子国去,颜紫绡想到许老和优优,担心地问唐小峰他们会不会有事。 唐小峰耸了耸肩:“许老只是个生意人,君子国一向爱惜名声,绝不会公开难为他。至于私底下,除非那个二王子和吴氏兄弟真的不要命了,我们不但闯进鬼斧山救出锦枫,连石中天也断了一只手,受伤逃走,他们怕我们报复,哪里还敢再去找许老麻烦?这时候,许老可能已经安安全全地到大人国去了。” 当然,说是这样说,事实是不是真的这样,他却既不想管,也难得去查证。 颜紫绡却是放下心来,又想起自己的飞剑在鬼斧山被石中天弄断,心里有些闷闷不乐,剑侠剑侠,没有剑,还算什么侠?她现在空有一身剑气,没有飞剑,却是连飞也飞不起来。 唐小峰当然舍不得把自己的飞剑给她,于是笑嘻嘻地安慰几句,说一定会帮她找一支更好的飞剑,反正吹牛又不要钱。 颜紫绡当然也没指望唐小峰把他的剑送给自己,只不过是徒自在那郁闷罢了。 这时,竺乾老人的眼睛忽然眯了一眯,微笑道:“想要飞剑的话,我倒是知道该上哪去找。” 颜紫绡兴奋地道:“哪里?” 老人的眼睛里闪动着荧荧的幽光:“你们可曾听说过,东海长生宫?” 唐小峰和颜紫绡一同摇头,廉锦枫却愕然道:“莫非是吴人魏伯阳生前用来铸剑炼丹的那个长生宫?听说那本是上古仙人所住之处,在魏仙人飞升后,就再无人知道它的所在。又听说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佛道中人前来东海,寻找长生宫的所在,最后却都失望而归。” “你们可知道姚冲为什么把老夫关了这么多年,却一直不杀我?”老人冷笑道,“他就是想从我口中逼问出长生宫的下落,这长生宫里,不但有诸多仙剑法宝,灵丹妙药,还藏有上古仙人留下来的符文秘笈,我传给颜之推的紫歌剑法,教给姚冲的幽冥剑法,都是从这长生宫内所得,连姚冲的幽冥剑也是我从长生宫内取出来送给他的。” 颜紫绡听到这长生宫里藏着许多仙剑法宝,自是大为意动,对她来说,什么符文秘笈、灵丹法宝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有飞剑……她可不想用菜刀。 唐小峰却嘻嘻笑道:“祖师爷,你告诉我们这个,难道是想带我们到长生宫去?” 竺乾老人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不是遇到你们,到现在我还被石中天关着,恐怕到死也别想出来。老夫我一向有恩必偿,你们既然救了我,我带你们到长生宫去,帮你们找几支上好飞剑,有何不可?” 颜紫绡大喜:“多谢祖师爷!” 她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 唐小峰却在心里冷笑……这死老头会有这么好心?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老头到底想要弄什么鬼。 第二十九章 纪沉鱼 君子国,王宫。 王子华迈着步子,往他所住的知礼殿走去。 从鬼斧山传来的消息实在是不容乐观,胡二娘死了,王兄在重伤之后落入海中,现在生死未卜。 那两个孩子竟然有大破鬼斧山的本事,实在是大出王子华的意料,而他更是在心中恶意地想,如果他的兄长就这样死在海中,那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君子国,都将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一想到从小到大,兄长让自己所受的屈辱与痛苦,他的心中仍有一种莫名的害怕。而他更是深深的知道,以兄长的性格,终有一天,君子国将被他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进入殿内时,他在心中想道:“如果那几人没有说谎,那么,王兄在落海之前,他的幽冥剑已经毁坏,右手也完全断去,连眼睛也少了一只,那样的伤,在落海后根本不可能再活得下来。” 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愉快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子忽地一震,整个人顿在那里。 在白玉桌旁,坐着一个阴沉的男子,他的左眼空空洞洞,右肩断臂处缠着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子华,独眼闪动着森冷的光芒。 “王兄……”王子华的双腿开始发软。 “你好像很开心?”君子国大王子的嘴角溢出一丝嘲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二弟如此的开心?” 王子华的面容极是僵硬:“听说王兄遇险,小弟、小弟一直都在担心,现在看到王兄平安归来,小弟、小弟才开心起来。” “是么?”姚冲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他用左手拨弄着桌上的玉杯,淡淡地问,“有你这样的好弟弟,愚兄又哪里舍得不回来?” 王子华低着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愤怒和怨恨,却不敢让他的兄长看见。 蓦地,在他心中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你为什么要怕他?” 王子华心里一惊……他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只是凭着感觉,他知道这声音来自一个女子,它听上去是那般的轻柔而又充满诱惑。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他心中响起:“他受了重伤,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才逃回这里,你为何还要怕他?就因为你一直都在怕他,他才敢这样一直欺压你,你被他欺压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一直被他欺压下去?” 王子华悄悄抬起头来,看见姚冲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显然,心里的这个声音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 石中天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冷冷地道:“立即派人去打听,那姓唐的小子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一个老家伙跟他们在一起。” 王子华再次低下头来:“是。” 那女子继续道:“你的怀里不是藏着一支短剑么?无数个夜里,你不是都想着用这支剑狠狠刺穿你大哥的心么?现在,你就慢慢走过去,把剑偷偷拿出来,一剑刺过去,然后就一了百了了,你将成为君子国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你将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人,谁也不敢欺负你,谁也不敢看不起你……你在等什么?” 王子华轻轻地向他的兄长走去。石中天用眼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王子华心底响起:“告诉他,你不但已经知道那几人去了哪里,你还找到了长生宫的位置。” “好教王兄知道,”王子华木然地道,“小弟早已经在派人追踪那几人的下落,不但如此,小弟还找到了传说中的长生宫。” 石中天动容道:“你找到了长生宫?在哪里?” 王子华离石中天只有一步之遥:“就在……”袖子一翻,一柄短剑直夺石中天心口。 石中天一下子就用左手抓住短剑,剑身割破他的手掌,他冷冷地看着王子华:“你做什么?” 王子华丢开短剑仓皇后退,脸色苍白,汗如雨下。石中天站了起来,手掌一翻,将剑柄持在手中,慢慢地向王子华逼近,他的身形本就高大,再加上多年的淫威,将王子华压迫得缩在墙角,根本不敢动弹。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石中天森然冷笑,“想不到,连你都敢向我出手,你真以为,就凭你的这点能耐,也能杀得死我?” 王子华颤声道:“我、我……” 那声音又一次在他心头响起:“你还真是没用呢……不过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石中天突然大喝:“什么人?” 他骤然转身,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他惊疑不定,四处张望,又回头看向王子华,他看到王子华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脑后,然而等他快速一转,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但是王子华看到了……他看到一个娇小的黑影飘在他兄长的身后,轻灵如烟,迅捷如魅,不管他兄长如何转身,那黑影总能先一步避开。 石中天左臂一扭,短剑诡异地甩向身后,却听当的一声,短剑与墙壁交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能够感受到暗藏的杀机,却怎么也无法找出敌人,这种处境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一条白绫凭空出现,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白绫的另一端飞上横梁。 石中天不断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扯断白绫,直至口吐白沫,身体僵直,死鱼般吊在空中,再也无法动弹。黑影飘了过来,停在王子华面前,却是一个玲珑娇小的少女,她身穿翠衫儿,头挽双丫髻,肩上披着彩色飞绫。 少女看着王子华,笑得有若春天绽放的桃花:“我说过,不用担心的,是不是?”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极是好听。王子华突然觉得不害怕了,他看着翠衫少女,问:“姑娘,你是谁?” “我叫纪沉鱼!”少女收起笑容,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王子华沉吟片刻:“沉鱼……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聪明,”少女双手一拍,喜笑颜开,“我叫纪沉鱼,是因为我漂亮,天底下难道还有别的名字配得上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王子华看着纪沉鱼,他开始觉得这个少女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你想不想做我的小狗狗?”少女说,“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做我的小狗狗,怎么也不会辱没了你,对不对?” 王子华张口结舌,想要说话,然而一种奇怪的声音莫名地闯入他的心灵。他突然那么地渴望做她的狗,这种奇妙的渴望,让他幸福,让他快乐,这样的幸福与快乐是他以前从来也没有过的。 他趴在地上,冲着少女汪汪地叫了两声。 “乖,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哟,”纪沉鱼笑得花枝乱颤,“你做了我的小狗狗,就没有人再敢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就会帮你杀了他,所以呢,你以后做什么事都不用怕,知道了么?” 少女伸出手来,摸了摸王子华的脑袋,身子一飘,如烟雾一般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兄长的尸体依旧挂在那里,王子华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在梦里,遇到了一个精灵古怪的少女。他看到地上的短剑,爬过去捡了起来,咬了咬牙,朝他兄长的尸体冲去,从石中天的后臀一剑刺入。 十几年来,一直压抑心头的愤怒多少宣泄了些,他大口地喘着气,然后爬到床上,对挂在那儿的尸体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想要入睡,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那奇怪少女的身影不断出现在他的眼前,闭上眼睛是她,睁开眼睛也是她,明明才刚认识她,但在他心中,却像是第一次恋爱的少年一样,怎么也无法把她忘记。 他在脑海中不断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纪、沉、鱼……” …… 大船绕过大人国、黑齿国,不断往东驶去。 唐小峰在房间里休息,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跳过去将门打开,果然看到廉锦枫亭亭地站在那里,于是便将她拉了进来,又将门关上。 廉锦枫见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拉入房间,脸儿也不知怎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唐小峰打量着她,见她冰肌莹彻,淡雅脱俗,腰身婀娜纤细,胸儿曲线诱人,云鬓轻贴粉颊,衣香仿若幽香,美得简直不可方物,越看心中越是喜欢。 女孩儿心想:“他怎么又盯着我看?” “锦枫,”唐小峰轻柔地问,“你找我有事么?” 廉锦枫盈盈下拜,唐小峰赶紧将她拉住。她低声道:“公子替奴家报了血海深仇,奴家还一直未曾谢过公子。” 唐小峰摇头:“你不用谢我,胡二娘是被石中天杀的,至于石中天,我虽然伤了他,但却还是被他逃了去。”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嘿嘿地想:“你想怎么谢我?” 第三十章 从来只有新人笑 “若非公子不顾危难,前往鬼斧山相救奴家,胡二娘又怎么会死?”廉锦枫抬起螓首,感激地看着唐小峰,“至于那恶贼,他带伤落入海中,只怕早已死去,纵然未死,他失了幽冥剑,又断了右臂,以后也再难以为恶,公子大恩,奴家至死也难以报答。” 说完,又往下拜。 “锦枫,你也太客气了,”唐小峰失笑道,“你可是答应要做我的女朋友的,替女朋友报仇雪恨,难道不是应该的?不过呢……” 他嘿然道:“既然你这么想报答我,那就帮我……” 他把想要这位美人儿做的事说了出来,美人儿想了想,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没过多久,颜紫绡从房前路过,却听屋内传来两人的声音。“公子,这样可以么?” “重一点,再重一点……太重了,轻一点……” “这样吗?” “嗯,好、好舒服……对了,锦枫,以后不要再公子公子的叫,太见外了,你就叫我小峰哥哥,你答应过的。” “啊?奴家、奴家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 他们在做什么? 颜紫绡推开门,直接往里看去,结果看到唐小峰趴在床上,廉锦枫斜倚床沿,在他背上又揉又按。颜紫绡瞪大眼睛,心想这是什么游戏?人家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这也太、太有伤风化了吧? 廉锦枫看到颜紫绡,脸儿立时一片晕红,虽说也没有做什么苟且之事,但自己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这样子服侍一个男人,确实是有点不妥的样子。 唐小峰的脸皮却要厚得多,再说了,又不是脱光衣服做那种事,看到就看到,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真的脱光了衣服,紫绡姐也不是外人,一起参与嘛…… 他扭头看着颜紫绡:“紫绡姐……” “咣!”颜紫绡将门一甩,一下子就跑开了。 咳,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吃醋? …… 颜紫绡独自坐在船舷上,看着茫茫大海,双腿悬空,咬着下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开心。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她的哥哥颜崖为了参加武举扔下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虽然有奶奶与自己相依为命,但奶奶年老耳聋,连交谈都成问题。这种孤苦的感觉,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真的是种让人伤心的记忆。 直到唐小峰找上了她。 对于唐小峰来说,他是为了学剑术,才想方设法找到这个在书里被称作“女中侠”的女孩子,但是对这个女孩子来说,唐小峰的出现,却让她从此不再感到孤单。 而在奶奶被虎妖流离多害死,自己与唐小峰逃离岭南,流落到东口山的这两年里,在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竟是从小到大最开心最有趣的日子,虽然住在海外深山里的日子比较艰苦,但她从小就苦惯了,虽然在这些日子里只有唐小峰一个人陪着她,但在那之前,她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她本以为,以后的日子依旧会这样开开心心地过下去,她与小峰两个人,学成剑术,然后四处流浪,去过那种仗剑任侠的日子,然而廉锦枫的出现,却让她感到自己与小峰之间,像是被横生生地插入了什么,让她感到深深的失落。是自己心胸太小了吗?还是应该怪那该死的小峰? 少女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疼。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她心想肯定是小峰看到她刚才气呼呼地跑开,于是追过来安慰她,心里涌起一阵喜悦,赶紧偷偷擦干模糊的泪水,扭头看去。 然而来到她身后的却不是唐小峰,而是竺乾老人。 压抑着心中的失望,少女低低地唤道:“祖师爷……” 老人看着她,眼眸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脸上现出的却是佛祖般的仁慈与怜爱,他微笑着在少女身边坐下,温柔地问:“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鼻子?” 少女脸儿一红:“我哪有哭鼻子……” “我老人家都活了多少年了,难道你还瞒得住我?”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可是觉得,小峰更喜欢那廉丫头,所以你心里难过,心里不高兴?” “哪、哪有不高兴,”少女不敢看他,“再说了,锦枫人漂亮,长得又好看,就算小峰喜欢她,也很正常……” “她漂亮好看,所以你就要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她?”老人冷笑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不是坐在这里哭鼻子就能哭来的,平常看你这丫头大大方方的,怎么遇到这种事,就一点主见也没有?” “可是……” “如果你不是之推的后人,我还懒得帮你,”老人淡淡地道,“在我收下的那几个徒弟里,颜之推那小子也算是老实本分,你是他的后人,那也就是我的徒孙,情情爱爱这种事,老夫也算是有些经验。我且问你,在小峰认识廉丫头后,他对你可是更加冷淡,或是不理不睬?” “这个……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你又为何伤心?” 颜紫绡犹豫道:“这个……” “你伤心,是因为他对你虽然没有变得冷淡,但他对廉丫头,却显然比对你更好,是也不是?”老人道,“你可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因为……” “因为廉丫头比你漂亮?错了。” “错了?” “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老人的眼睛闪动着幽光,“廉丫头虽然漂亮,但你也绝对不比她差。小峰之所以对她更好,不是因为她比你更加漂亮,只是因为,她是新人,而你是旧人。” 颜紫绡睁大眼睛,有些不能理解。 “从来只有新人笑,谁会去看旧人哭?”老人道,“小峰对廉丫头比对你更好,是因为他对你实在是太了解了,他知道你孤苦伶仃,除了他就再没有可依靠的人,他知道你喜欢他,怎么也不会离开他,他还知道,就算你看到他对廉丫头好,会不开心,会不高兴,可除了在这哭鼻子,你就什么事也做不了,所以,他对你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你怎么也离不开他……” 颜紫绡本就乱了方寸,被老人这么一激,脾气立时上来,气道:“谁说我离不开他?谁说我只会哭鼻子?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对他太好,想伴在他身边照顾他,对不对?”老人见好就收,脸上挤出充满关怀的笑容,“可是他不会这样想,你对他越好,他就越觉得你对他的好是应该的,是天经地义的,再美好的事物也只有在失去后才会珍惜,要想让他珍惜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你不是真的离不开他,所以,你不妨离开他几天,这样他才会知道你对他是多么的重要。等他千辛万苦找到你后,他才会更加地对你好,才会知道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等你再生气的时候,他就会加倍的哄你爱你,深怕你又一次的离开他。” 颜紫绡越听越觉在理,一颗心不由得活络起来……离开小峰一些日子,让他来找我…… “可是,”颜紫绡低声说,“我现在失了飞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这有什么难的?”老人微笑道,“小峰的飞剑不是还在么?虽说那支飞剑是他的,但你只要把它盗来,我可以帮你画张符咒贴在上面,让它暂时归你使用。” “可是,”少女还是有些犹豫,“大海茫茫的,我要去哪里?” “这个嘛,”老人装出思考的样子,然后才像是突然想到,“你何不用剑载着我,我们到长生宫去?一来,到那里后,我可以帮你找到新的飞剑,二来,我们原本也就是要去哪里,只要给小峰留下一张地图,他自然会跑到那里去找你……你还是想要让他找到你的,不是么?” 颜紫绡红着脸儿:“就算他不来找我,我、我也不稀罕。” 女孩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就算心里是这样想,很多时候,也还是要嘴硬的。可惜,羞答答的她,怎么也没有注意到,老人脸上无意间流露出的……那阴毒的笑容。 第三十一章 盗剑的少女 夜已深沉。 颜紫绡悄悄来到唐小峰房间门前,仔细地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小心地推开门,溜了进去。她先将字条和老人给她的地图放在桌上,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头,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寻找唐小峰的飞剑。 窗外浪声连绵不断,偶尔还能听到海鸥的叫唤。 唐小峰睡在床上,呼吸平稳,而他的飞剑竟然被放在身子的里头。 颜紫绡伸出手,却无法勾到飞剑,于是不得不用双膝轻轻地压着床沿,从唐小峰身上伏过去。为了不惊动唐小峰,她的动作极是轻灵。 就在她好不容易拿到飞剑的那一瞬间,她的蛮腰突然一紧,唐小峰竟伸手抱住她的腰,突然用力,少女失去平衡,一下就滚到里头,而唐小峰像抱睡枕一样侧过身来,右脚架在她的腿上,脑袋半枕在她的肩头,连呼出的热气都喷吐在她的粉颊上。少女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她悄然看去,发现唐小峰并没有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虽然想要爬起,但由于腰被唐小峰抱住,一时间,她竟无法挣脱,只得将腰轻轻拱起,试着拉开唐小峰的双手。好不容易将他的手拉开,谁知他一个梦呓,右手一滑,竟然滑到了她的胸上,隔着红衣半握住她柔软的椒乳。 少女的脸儿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偏偏又不敢动弹,心儿如小鹿般跳得好快。 “紫绡姐……”唐小峰突然叫出声音。 少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但没有看到唐小峰醒来,而是继续睡着。她想道:“原来是在说梦话。” 一想到小峰在睡梦中都在喊着她的名字,少女心头涌起奇妙的喜悦。她用手臂轻轻架开唐小峰那不规矩的右手,谁知他的右手刚一离开她的酥胸,却又往她的腹下滑去。 她赶紧一手按住,不让它继续往下滑。 然而唐小峰却又动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身子往上翻,竟然翻到少女身上,还用双手紧紧勾着她的香肩。他的脸侧贴着少女的粉颊,胸膛紧压着少女的胸脯。少女抿着嘴儿,又是好气又是好哭。 更气人的是,好像、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隔着裙子顶在她的、她的……少女突然张嘴,咬在唐小峰的耳朵上,唐小峰痛得“呀”了一声。少女连推带打,打完又踹,硬把他踹下床去。 他根本就是在装睡。 唐小峰爬了起来,半趴在床头,嬉皮笑脸:“咦,紫绡姐,你怎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死小峰,”少女瞪着他,“你明明没睡着,也不说一声。” 唐小峰嘻嘻笑地凑上脸去:“紫绡姐,你三更半夜偷偷跑到我房间里来,还爬到我的床上,也没见你说一声啊,怎么,是不是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想找个人来陪你一起睡?” “睡你个头。”颜紫绡跳下床,想要带着飞剑跑出去。 唐小峰却一把将她拉住,二话不说又把她压到床上,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紫绡姐,你不会是真的要离开我,让我跑去找你吧?” “你、你说什么?”心事突然被拆穿的少女,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 傻丫头,你还真是被人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紫绡姐,你知不知道那老家伙为什么要出主意,让你带着他偷偷跑到长生宫去?”唐小峰说,“他根本就不想把我们带到那里,这几天,按着他指引的路线,船其实一直都在绕着黑齿国打转。石中天废了他的功力,把他关了十多年,都没能从他口中逼问出长生宫的下落,他又怎会那么简单的,就把长生宫的位置透露给我们?他骗你带他到长生宫后,就会把你害了,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可是、可是他留下了地图……” “你怎么知道那张地图是真的?”唐小峰道,“他要真想带我们去长生宫,这几天我们问他长生宫的位置时,他的口风又怎会这么紧,一点也不肯透露?他把你骗走后,却留一张假的地图给我,到那时,我又上哪去找你?” “可这样子的话,从一开始,祖师爷就没必要把长生宫的事告诉我们。” “那样的话,谁把他带到这里来?”唐小峰道,“另外,紫绡姐你和锦枫一样,都是仙子转世,体质与别人不同,这也是他想要把你骗到长生宫后,再出手害你的原因之一,到时候,你就算被他煮着吃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颜紫绡听他说得这么认真,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这时,她又忽然想到,唐小峰分明就是偷听到她与祖师爷的对话,那、那她的心事…… “紫绡姐,”唐小峰在她耳边哄道,“就算我这几天对锦枫好些,那也只是因为她被迫离开君子国,无依无靠的,她又不像紫绡姐你这般能干,所以我多照顾她些。可是我对她再好,难道又好得过紫绡姐?咱俩谁跟谁啊?” “谁,谁要你对我好了?”少女脸都红透了。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口是心非,于是嬉笑着又哄了几句,颜紫绡本就单纯得很,哪里是他对手,几下子就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祖师爷还在那等着她,于是问唐小峰该怎么做? 唐小峰二话不说,伸手解她衣裳。 “你、你要做什么?”少女的心儿跳得好快…… …… 夜色依旧深沉,竺乾老人悄悄溜到船头,耐心等待。 一个身影从舱内掠了出来,穿着红裙,拿着飞剑,大概是没有时间梳弄,披头散发的,还低着头用手搓弄眼睛,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 看到颜紫绡真的偷了飞剑出来,老人这才松一口气,虽然傍晚时就已将她骗住,但那姓唐的小子聪明得很,老人一直在担心她没能够从唐小峰手中盗得飞剑。少女将飞剑递给他,他赶紧贴上一张符纸。 少女御着飞剑,用剑气载上老人,飞上夜空。海风很大,星月无光,老人一路上指点方向,少女也不吭声,一切都听他的。 就算是御剑飞行,也不可能数个时辰都不落脚,好在黎明前,老人就已指着远处:“丫头,就在那里。” 少女见那里海浪翻滚,并没有岛屿,虽然心里感到奇怪,却还是飞了过去。 突然间,云开雾散,一个海岛莫名地显现出来,岛并不小,还有一座造型奇怪的山峰竖在中央,少女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个岛,自己刚才为什么竟然没有看到。她载着老人落在岛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露出森冷的笑容,从袖子里悄悄取出一张纸符……他虽已被石中天用阴魅蚀魂水化去一身功力,但他所学颇多,这几天悄悄制了几张效果不同的咒符,而这张画的便是茅山道法中的缚神咒,被缚神咒制住的人,就算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难以动弹。 老人装作不小心摔了一跌,少女赶紧转身扶他。趁着这个机会,他将缚神咒直接往少女身上贴去。谁知还没等咒符贴上,他的手腕便已一紧,被“少女”握个正着。 他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少女”拔开散乱的头发,冲他怪笑:“祖师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三十二章 地底深处 “你这小子……”老人发现上当,原来这穿着红衣红裙的竟然不是颜紫绡,而是将颜紫绡的衣裳脱下后假扮成她的唐小峰。今晚原本就是夜黑风高,再加上唐小峰对颜紫绡的动作姿态极是了解,在他的刻意模仿下,老人竟然没有觉察。 老人又惊又怒,又毫无办法,唐小峰也懒得废话,一拳轰在他的脸上,先把他轰晕再说。 等老人醒来后,天色早已发亮,二女也被唐小峰接到了这个岛上。至于那艘船,由于不想让被逼作水手的那几个海盗知道长生宫的位置,唐小峰直接把他们打发走,连从鬼斧山搬到船上的那几箱珍宝也不要了。 老人被唐小峰用绳子绑得紧紧的,气得破口大骂。唐小峰也不理他,只是跟二女在海滩上悠闲自在地烤鱼吃,颜紫绡终究心软,觉得不管怎么说,这老人都是她的祖师爷,这样子实在是大逆不道,问唐小峰要不要把他放了。 唐小峰笑容满面,摇摇晃晃地来到老人身边,帮他解开绳子,还好心地替他拍拍灰尘:“唉,祖师爷,您这是何苦来着?来,吃鱼,吃鱼!” 老人朝他干瞪眼。 对于这小子,竺乾老人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他本以为自己算得精,却没想到这小子算得比他更精,他费尽心思想要甩掉这小子,结果还是把他带到了这里。唐小峰把竺乾老人先晾一边,转头向岛中央的怪诞山峰看去,在老人醒来之前,他便已御着飞剑绕山峰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有什么长生宫,看来长生宫是藏在那山峰内的某个地方。 从这里看去,这山峰经过海风的多年侵蚀,早已变得千疮百孔,一个个岩洞纵横交错,看上去就像是个失去血肉,只剩下一堆骨架的巨大骷髅,唐小峰隐隐觉得,如果没有人带路,贸然进去,很容易便会发生一些不祥的事……若不是有这样的感觉,他早就一脚把这死老头踹到海里去了。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长生宫短生宫倒也不是真的很感兴致,然而现在,这死老头越是耍心机玩手段,他就越是想进到长生宫里看一看,不为别的,就为把这死老头气个半死,也是好的。 老人看着他,忽地冷笑一声,他笑得阴森诡异,让两个少女看得头皮发麻。 唐小峰也跟着他笑,甚至从表情上看,简直就跟他笑得一模一样,但是在两个少女眼中,却觉得他的笑天真可爱,她们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同样的笑容,在两个不同的人脸上,感觉怎么就如此的不一样呢? 老人阴阴地道:“你们真的想去长生宫?很好,很好,那你们就跟我进去吧……只希望你们莫要后悔才好。” …… 从山峰北面的一个岩洞进去,竟然有许多条的小道,这些小道就像是被巨大蚯蚓爬过一般,纵横交错,错综复杂。 沿着一条小道不断向下,其中又遇到许多条岔道。 老人冷冷地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些岔道,这岔道共有三百八十四条,暗合爻卦之数,其中只有一条通往下方长生宫,其它三百八十三条全是机关重重的绝路,一旦走错,就只有等神仙来救你。” 唐小峰几乎是贴在老人身后,笑容满面:“别说只有三百多条,就算有三万多条,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一切都有祖师爷呢。” 老人哼了一声。 颜紫绡和廉锦枫跟在后头,心里倒是都有些忐忑。 他们走了许久,要是按地平线算,只怕都已到了大海深处。 直至来到一个空空旷旷的地下洞穴,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前方是一个大坑,底部离这里足有数十丈之遥,若是不用御剑,摔下去只怕是不可能活得下来。 然而老人却直接往下跳去。 唐小峰二话不说,跟着他一起跳。 二女大吃一惊,一同看去,见唐小峰居然不用剑气护身,而是与老人一同笔直地往下摔。过了好一会儿,这一老一少两个人都落到了底部。 她们看到唐小峰抬起头来,向她们使劲招手。 颜紫绡问:“下去?” 她虽有剑气,但失了飞剑,没有飞剑,自然无法御剑飞行。 廉锦枫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如此,但这样的高度,两人终究是有些害怕,于是手牵着手一同往下跳。下落的速度先是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却又有一阵微风吹来,减缓了她们的坠势,让她们像是漂浮一般,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很快,她们就像羽毛一样落在唐小峰身边,她们抬起头来,一同朝上方看去,都想不明白这么高的位置,她们为什么没有被摔死。 竺乾老人道:“此处到处都是无涯之气,又布有禁制,就这样跳下来,不会有事,但要是妄想用剑遁或是仙术飞行,禁制立时便会发动,将那人撕成碎片。” “原来这里是不能用剑遁的啊,”唐小峰拍着心口,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好,还好,刚才掉下来时,我吓得要死,差点就要用飞剑飞下来。”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嘻嘻笑的,一点也不像是在后怕。 老人哼了一声。 底部有个石洞,他们钻入石洞,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陷阱禁制,二女越看越是心惊,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老人带路,她们像猫一样有九条命恐怕也不够死。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他紧紧跟着老人,老人怎么走,他也就怎么走,老人做什么,他也就做什么。 到后来,几人都有些饿了,他们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粮,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来到一个暗室,壁面上画着许多花,随着轰的一声响,身后通道突然闭拢。“好像……有点香……”颜紫绡喃喃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是娇躯一软,倒了下去。 “是有点……香……”唐小峰咕咚一声,竟然也栽了下去,倒在颜紫绡身上。 廉锦枫心中一惊……由于太过紧张,她不知不觉地,早已发动内息,屏住呼吸,故而没有闻到香气。一种淡淡紫气从石缝间溢出,充盈着整个密室。她看到老人站在紫气间,阴森地笑着,还没等她做出更多反应,一张符纸已将老人袖中飞出,贴在她的身上,一下子就让她无法动弹。 廉锦枫徒自焦急,却是毫无办法。 老人在一块石砖上按了一按,紫气立时便被暗藏的机关抽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唐小峰,冷笑道:“看你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唐小峰再怎样聪明,对这里的机关陷阱,终究是并不了解。老人在踏入这个暗室前,就已经用道家的内景之术屏住了呼吸,等着唐小峰自己吸入毒气。 石壁上有一座灯台,老人将灯台扭了一下,一道暗门自行打开,门内是一个满是光明的大殿。老人看着廉锦枫,怪笑道:“这里面就是长生宫,老夫这就进去,至于你们,就在这里慢慢地等死吧。” 廉锦枫急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老人嘿然道,“此处是进入长生宫的最后一个陷阱,我进去后,马上就用机关将此室封死,到时候,就算这小子跟颜丫头醒过来,你们在这里没吃没喝,用不了几天,想不死都不成。” 他得意洋洋的,就欲往殿内走去。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到他的身后,他立时僵在那里:“小子……你没有吸入迷香?” 第三十三章 鸡鸣五更消魂散 廉锦枫也是又惊又喜:“唐公子,你没有昏迷。” 唐小峰嘻嘻笑道:“这样的小花样,怎么可能骗得住我?” 廉锦枫这才想起,唐小峰是跟自己学过内息闭气之术的,只是竺乾老人并不知道这点。 老人冷冷地道:“刚才的九残迷香粉,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马上昏迷,在进入此室前,你难道就知道这里有迷香?” 唐小峰笑道:“我当然不知道,只不过我一直都在注意你,你以为你悄悄屏住呼吸,不会被我知道,但我却连你的呼吸和心跳也一直在监听,在你进入这里时,心跳突然加快了些,那时我就知道,你又要搞名堂。” 老人气馁地道:“你这小子,倒真是人小鬼大得紧。” 唐小峰用飞剑将老人逼退,自己往殿内看去,见里面金碧辉煌、宝帐婆娑,兴奋地道:“原来这里面就是长生宫。” 老人一脸愤怒,却是无可奈何。 唐小峰掠过来,将贴在廉锦枫身上的缚神符取了下来,廉锦枫终于能够动弹。紧接着,他又将颜紫绡抱起,淡淡地看向老人。 老人哼了一声:“这九残迷香粉只会让人昏迷,对性命无碍,过一两个时辰,她自然就会醒来。” 唐小峰抱着颜紫绡,得意洋洋地往殿内走去,老人垂头丧气地跟在他的身后,廉锦枫则紧随着老人。 方一踏出密室,两道栅栏突然落下,唐小峰心中一惊,急退时就已来不及了,而在他身后,更是传来廉锦枫的惊呼声。 他转过身来,发现老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短剑指着廉锦枫的后心,而他则缩在少女身后探出头来,朝唐小峰冷笑。 唐小峰又惊又怒,落下来的两道栅栏一前一后,刚好将他堵在中央。他突然出手,想用飞剑穿过栅栏,刺向那死老头,却听“锵”的一声脆响,飞剑竟然穿不过去。 “你不用白费力气,”老人嘲弄地道,“这栅栏是以万载玄铁和万载冰晶所制,就算是飞剑也别想毁坏。” 唐小峰苦笑道:“原来这个,才是最后的陷阱。” 老人取出一张缚神符贴在廉锦枫后心,再次将她制住。他来到石壁旁,将那盏灯台又转了一下,旁边又打开了一道暗门,而这暗门,同样是通往唐小峰身后的大殿。 老人冷冷地道:“灯台转一下,出现的只是陷阱,再转一下,出现的才是进入长生宫的秘门。我刚才故意往这陷阱里走,只不过是在装给你看,就算你不拦,我自己也会停下来。” 唐小峰无奈地道:“这样啊,但你又怎么知道我刚才是在装昏?” “我不知道,”老人嘲笑地道,“我只知道,你这小子狡猾得紧,单靠迷香就想将你骗住,实在是不太可能。” 唐小峰只好继续苦笑……他确实是大意了,这一路过来,不管死老头玩多少花样,他都能轻易看破,眼看着长生宫就在眼前,心里自然不免开心得紧。却没想到行程百里半九十,在这最后一刻,自己竟然会被这死老头骗住。 当然,这也是因为死老头刚才的无奈和气馁装得实在太像,让他真的以为老人已经黔驴技穷,再没有别的手段,却没想到老人用的竟是计中之计。 “祖师爷,你赢了,你果然是老而不朽,万寿无疆,聪明绝顶,智勇双全,”唐小峰抱着颜紫绡,在牢内大唱赞歌,又可怜兮兮地问,“祖师爷,您想把我们怎么样?” “别以为说好话,装可怜,老夫就会放了你,”老人哼了一声,“颜丫头死了虽然可惜,不过她既然跟你一起被关在里头,也就只好让她陪你一块死了。至于廉丫头……” 竺乾老人扭头看着廉锦枫,发出淫秽的笑声。 廉锦枫被他看得浑身恶寒,就好像身上的衣裳已被他一件件剥下了一般。唐小峰睁大眼睛:“死老头……不,祖师爷,你想做什么?” 老人冷笑道:“还记得我教过你的采补之术么?这两个丫头都是天仙转世,只要盗走她们的真阴,就能够得到她们的先天灵气。” 唐小峰叫道:“死老头,你害不害臊?锦枫小得都可以做你的曾曾曾孙女了,你竟然想要欺负她?” 老人淡淡地道:“姚冲毁了我的功力,若不如此,我又怎能重修功法,回复以前的一身本事?” 唐小峰摇头道:“老头你到底行不行啊?你都两三百岁的人了,就算把锦枫脱得光光的,你硬得起来么?就算硬得起来,锦枫青春貌美,以你这残破得一塌糊涂的老身体,只怕动个几下就精尽人亡,到那时,不要说采阴补阳,恐怕连老命都没了。” 老人怒道:“你刚才还说我老而不朽……” “老而不朽是乌龟,你都变乌龟了,那还不缩?”唐小峰哂道,“死老头,我可是在替你着想,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爱惜身体啊。” 廉锦枫听着他们这么露骨的话,早已臊得满脸通红,偏偏又被缚神咒制住,动都无法动一下。 老人冷笑道:“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他淫笑着一步一步向廉锦枫走去,少女定在那里心中焦急,心中想着,与其让自己的身子被这老贼糟蹋,那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下定决心,老人却是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直踹着气。 唐小峰在牢内嘿嘿然:“死老头,我就说你不行吧?你看你看,这还没开始呢,就瘫成这样,唉,人要有自知之明,都老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知自重,你看你看,遭报应了吧?” 老人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其实也没做什么,你忘了么?半个时辰前,你不是喝了水袋里的水么?我只是在里面下了点药,这药也不是我的,是我向那几个海盗要来的,叫什么鸡鸣五更消魂散,它也比不上你说的什么九残迷香粉,只不过吃了后,半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就会全身无力,昏睡过去罢了。” “那水袋里的水,这两个丫头也喝了……” “但她们还吃了我带过来的三花糕,解药就在里面,”唐小峰眨着眼睛,“那三花糕我不是也递给你了么?只可惜你自己不吃,所以说,不听少年言,吃亏在眼前。” 老人又惊又怒,却又突然大笑起来。 唐小峰问:“你笑什么?” “鸡鸣五更消魂散只不过是最普通的迷药,”老人忍着昏沉沉的感觉,冷笑道,“就算我现在被你迷倒,睡上几个时辰,药力散去后还是会醒来。你和颜丫头被关在牢里无法出来,廉丫头被缚神咒定住,符咒不取下,她一辈子动不了,等我醒来,你们还不是、还不是得任我宰割……” 老人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唐小峰的笑容僵在那里……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 推血过宫 廉锦枫颤声道:“唐公子……” 唐小峰苦笑道:“这死老头说得倒也没错,他终究是会醒过来的,等他醒来,我们还是拿他没办法。” 他给这死老头下药,只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哪里想得到真的会弄到这种局面?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一剑捅死他。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廉锦枫想到一旦老人醒过来,自己还是得受他欺辱,心里一片焦急。 唐小峰却将怀中少女放到地上,开始研究面前的栅栏。栅栏间镶着万载冰晶,这些冰晶就跟后世的钢化玻璃一样,虽然看着透明,却根本无法损毁。 只是,他又想到,既然自己与廉锦枫能够隔着栅栏交谈,那这上面必定有气孔,否则的话,外面的声音又如何能够传进来? 找了一会儿,他果然找到了几个孔眼,只是这些孔眼实在细小,他的飞剑根本无法穿过去,能穿过去的,恐怕只有头发。 头发…… 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身,从颜紫绡脑袋上摘下一根长发,试着将红华剑气与神识注入其中,然后把它当飞剑使。 只可惜头发终究不是飞剑,沿着细小孔眼飞出去后,一下子就飘落在地。 唐小峰心想:“用老头子教我的‘蝶恋花’,像对付石中天时一样,将紫绡姐体内的先天灵气吸收到我的体内,再用紫华剑气控制头发,说不定能让头发飞过去,将贴在锦枫身上的符纸摘下。” 只是,要使用“蝶恋花”,就要让颜紫绡醒过来,心甘情愿地被他亲吻。 他对颜紫绡又摇又叫,又摸脸又摸胸……咳咳,少女就是没有醒过来。 唐小峰心想:“听说童子尿可以解迷香,我要不要在她脸上尿一泡?”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罢了,看颜紫绡睡得又香又甜,这九残迷香粉的效果,只怕要远远胜于他骗老人喝下的鸡鸣五更消魂散,恐怕等那死老头醒来,这丫头都还在睡着。 廉锦枫亦是聪慧之人,猜到唐小峰要做什么,定在那里道:“唐公子,奴家以前也曾看过一些医书,奴家想来,不管是何种迷香,说到底,也不过是透过呼吸,让可以致人迷醉的药物侵入他人肺腑和血液,而药力发散的快慢,则与血液流转的速度有关,公子何不先助颜姐姐推血过宫,加速她体内的血液循环,以助她早些醒来?” 唐小峰问:“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推?” 廉锦枫道:“《黄帝内经》有言,心出于中冲,流于劳宫,注于大陵,行于间使……手中指之端为中冲,掌内间为劳宫,肘两骨之间为大陵……” 唐小峰按着廉锦枫的指点,一边推拿,一边想着:“像这样子从手到肘、从脚到胸地乱摸一气,真的有用?” 想是这么想,但除了这样做,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再说,就算最后没有效果,反正他把颜紫绡的腿也摸了,胸也摸了,怎么也算是占足便宜,不摸白不摸。 几个循环后,颜紫绡居然真的幽幽地醒了过来。唐小峰大喜:“锦枫,还是你聪明,果然有用。” 廉锦枫听他夸奖,身子虽然不能动,星辰般的眼眸里却还是微露喜悦。 看过《黄帝内经》的人数不胜数,背得下来的却是不多,而她居然能够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也算是相当难得,真不愧是水仙花花神转世。 颜紫绡醒过来后,只觉全身发酸,更奇怪的是,紧靠心房的左乳不知怎的,又热又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嘻笑着将她扶起,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定在外头一动不动的廉锦枫,和倒在地上的竺乾老人,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唐小峰把情况告诉她后,少女自然是心甘情愿地献上香吻。 将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采”了过来,又从她脑袋上拔下一根头发,唐小峰再次将升级了的剑气和自身神识注入发丝。 发丝从孔眼穿过,飞向廉锦枫,将贴在她身上的绕了几绕。 “成了。”唐小峰兴奋地叫道。 发丝一拉,符纸脱落在地。 廉锦枫问:“现在又该怎么做?” 唐小峰道:“你试试看,将那个灯台转几下。” 廉锦枫行了过去,扭动壁上的那盏灯台,栅栏竟然真的就升了起来。 唐小峰和颜紫绡大喜过望,两人赶紧掠了出去。唐小峰更不客气,出来后,先把倒在地上的死老头扔过去,栅栏再次下落,将死老头关在了里头。 这样做虽然有些“欺师灭祖”,但廉锦枫恨老人想要强奸自己,颜紫绡更是想着,如果那时不是小峰看破祖师爷的奸计,自己只怕也要受其污辱,心里对这位祖师爷已是万分鄙夷,自然也就没有阻止唐小峰。 “先不管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唐小峰嘿笑几声,带着二女,扔下老人,从旁边的秘门进入长生宫内…… …… 进入长生宫后,只见夜明珠镶在各角,又有千年不灭的龙须烛在多处点燃。 到处都是书架,还有许多玉梯在高高的书架间架着,让唐小峰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古时候的图书馆。 廉锦枫将书架上的书籍翻看过去,见都先秦时的百家典籍,有许多现在都已失传。她道:“这必是魏伯阳魏仙人飞升前收集来的。” 这长生宫虽是上古仙人所建,数千年来,却也被其他人住过,而这些典籍大多都是先秦诸子所著,而汉朝的典籍则是一本也找不到,廉锦枫猜测它们乃东汉仙人魏伯阳所收集,自然是有道理的。 大殿内还有一条通道,三人一同往里头走去。唐小峰见颜紫绡动作迟缓,腿儿发软,知道她体内迷香方散,又被自己采了先天真气,自是浑身无力,于是笑道:“紫绡姐,我背你。” 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她背在背上。 颜紫绡见小峰如此体贴,心里喜滋滋的。 通道内头,有许多元室,他们来到第一间,见中央处有一药炉,炉下生着紫火,炉上香气萦绕。唐小峰咋舌道:“那死老头在鬼斧山被关了十多年,这十多年里,这里应该是再没有人进来,这火却是始终不灭,也不知道它到底烧了多久。” 廉锦枫笑道:“能够找到这长生宫的不是仙人,也必是奇人异士,这里既是仙人所居,一切自然不足为奇。” 旁边还有许多玉盒,盒内盛着许多丹药,各式各样的都有,俱是香气扑鼻。 其中一个盒子上用行草写着“固本小还丹”,廉锦枫推测道:“先秦时流行的本是篆文,像这几个字的写法,只有在东晋后才会出现,住在此室的,多半是晋朝之后的修仙之人。” “固本小还丹,这名字听起来,应该不是什么毒药。”唐小峰用左手托着背上少女的香臀,右手捏起一颗放下口中,只觉入口生津,一下子就化入咽喉。唐小峰喜道:“紫绡姐,锦枫,你们也吃一颗。” 第三十五章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 二女听他吩咐,都服了一颗,一服下去,便见体内疲态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尤其是颜紫绡,体内先天灵气自行补上,只觉浑身舒适,妙不可言。 廉锦枫看到旁边放着四本道书,其中一本封面上写着《紫度炎光经》,内中教的是如何将天精炼作天火,另外三本,则分别是《仙药卷》、《黄白卷》、《辨问卷》,翻到第一页,都还写着“抱朴子”三个蝇头小草。 少女微笑道:“奴家知道是哪位仙人,曾在此室住过了。” 唐小峰亦笑道:“莫非是东晋仙人葛洪?” “原来公子也早已猜到了。” “看到‘抱朴子’三个字,要是还猜不到是葛洪,那也算是白读书了,”唐小峰道,“葛洪虽然传下了《抱朴子》内外二篇,但内篇最重要的三卷却早已失佚,导致后来,除了他的孙子葛玄外,再无人能够凭着这内外二篇练出仙药灵丹,这三本书,大概就是那失传了的内篇三卷。” 廉锦枫取出手绢,将小还丹包了几粒,藏在袖中。然后,唐小峰与她一同往下一个元室走去。 “小峰,”颜紫绡低声道,“放我下来,我已好得多了。”唐小峰嘿笑道:“你虽然好多了,但我却喜欢背着你,你就让我继续背好了。”颜紫绡脸儿微红,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有几个元室是空的,再往内走,然后又看到一个元室内摆着许多盒子。唐、廉二人进入室内,廉锦枫打开一个盒子,见里面放着一个铁丸,她又打开几个,里面也全都是铁丸,于是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铁丸是作什么用的,扭头看去,却看到唐小峰和颜紫绡俱是又惊又喜。 颜紫绡从唐小峰背上滑了下来,取出一个铁丸,将红华剑气注入其中,再随手一抖。一支晶莹剔透、宝光四射的利剑立时出现在她的手中,她喜不自胜:“果然是剑丸。” 按她颜家传下来的一些记载,古时代的剑侠往往喜欢将飞剑制成剑丸,好随身携带,而能够制作成剑丸的飞剑往往都是精品,随手随放,质地远胜于寻常仙剑。 唐小峰也连取了几粒剑丸,全都抖开,见无一不胜过他身上这支,心里也是一阵兴奋。对于剑侠来说,炼成剑术固然重要,但空有剑术,没有上好飞剑,却也像是明明有一身厨艺却没有上好材料的厨子,怎么也无法做出好菜来。 其中一盒里,放的却是金色剑丸,唐小峰将它抖开,立时见宝光冲霄,晃得三人眼花,那森森寒气在室内卷动开来,让人有种杀意凛然的感觉。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剑身上用古篆刻着“湛卢”二字。 “原来这就是欧冶子所铸的湛卢剑,”廉锦枫叹道,“古籍有云,欧冶子挟其精术,取五金之英,太阳之精,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而成此剑。剑成后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湛卢剑在春秋时便已失落,想不到,却是被人藏在这里。” 唐小峰摇头道:“湛卢剑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剑,终究只是凡人所铸,未必就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说是这么说,却分明是爱不释手。 颜紫绡见他喜欢,自然也不会去跟他争,又继续看去,又看到一个盒子里,放着一粒双色剑丸,这粒剑丸半红半蓝,艳丽好看。她将双色剑丸取在手中,抖开后,竟是红蓝双剑,红剑上刻着“云光”,蓝剑上刻着“月流”,更奇妙的时,这两支剑方一抖开,其莹莹光芒便将唐小峰手中的湛卢剑压了下去。 唐小峰看着手中的湛卢剑,大失所望,所谓剑比剑,气死人,颜紫绡手中的云光月流剑,虽然他以前听都没有听过,但显然才是真正的仙人所用,单单凭着剑光,便已胜过他手中的“天下第一剑”不知多少个档次。 颜紫绡见他一脸失望,于是便将手中的红剑递给他:“你用一支,我用一支。” 唐小峰笑道:“虽然是两支飞剑,合起来后,却是一个剑丸,大概是雌雄双剑,每人用一支,反而不能发挥它们的威力。再说,这两支剑这么漂亮,连名字听起来,也像是女孩子所用,我要带着它们,只怕别人会说我娘娘腔,还是紫绡姐你一个人用得好,这么漂亮的剑,也只有像紫绡姐这么漂亮的人才配得上。” 明知道这家伙只不过是油嘴滑舌,颜紫绡还是喜滋滋地瞅了他一眼。 虽然如此,唐小峰还是将室里又翻了一遍,只是再没有找到能与云光月流双剑相比的,就连能够与他手中这柄“湛卢”相比的,也没有了。 三人又继续往下走,来到下一个元室门口,朝内看去,却看到室内有一玉榻,榻上竟斜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赤裸女子,脸儿似笑非笑,眼波灵光涌动。 三人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人,都吓了一跳,颜紫绡更是气道:“喂,你这人到底知不知羞,竟连衣服也不穿?” 然而这女子却不回应,只是卧在那里,动也不动。 三人静了许久,廉锦枫才低声道:“这人,只怕已经死了。” 他们进入元室,这赤裸女子果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她实在是美得出奇,肌肤如雪,腰肢细长,乳峰纤挺,双豆嫣红,单就相貌而言,虽然略逊廉锦枫一筹,却要胜过颜紫绡许多,若以雪肤而论,她更是完美无瑕,细腻得简直就像是出生未久的婴儿。 唐小峰心想:“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肌肤,她应该是修了某种奇妙功法。” 颜紫绡和廉锦枫自然不会像他一样,只盯着床上的裸女看个不停,而是将视线扫向一旁。只是不一会儿,两人俱都满面通红,颜紫绡羞道:“我们、我们还是去下一室吧,这里、这里尽是没正经的东西……” 唐小峰见她们神情变得如此奇怪,不由也好奇起来,往周围看去,这才注意到,周围竟挂着许多画,画的尽是男欢女爱的淫秽之图,各种姿势应有尽有,而且俱都画得惟妙惟肖。更古怪的是,画中的男子换了好几个,而女子却全都是床上的这个赤裸女人。 唐小峰笑道:“你们仔细看这些画。” 颜紫绡呸了一声:“这些没正经的画儿,谁去看它。” 廉锦枫亦是俏脸晕红:“她莫非是青楼女子,这些男子都是她的客人不成?只是就算这样,把与自己欢爱过的男子全都画下,这女人也、也实在就无耻得紧。” “我不是叫你们看这个,”唐小峰说,“我是叫你们看画上这些男人的衣服。” 二女疑惑看去,这才注意到,画上这些男人虽然大多赤裸,但脱落在地或是半掩身体的衣衫,样式却是各不相同,看上去,竟不是来自同一个朝代。 颜紫绡道:“这女人,莫非活了数百甚至上千年?” 廉锦枫道:“看这幅,这男子戴的是扁帽,穿的是套子衫,这至少是商周以前的穿着。而这一位,覆冕板,系带勾,多半是先秦时的诸侯或是卿大夫。这边这个,戴的是远游三梁冠,穿的是银带缺羽衫,这样的装束,只在五胡乱华后才开始流行。” 唐小峰看到玉柜上有几幅书卷,便将其中一卷摊了开来,见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三五相交,雌雄相结;男生而伏,女偃其躯,秉乎胞胎,受炁之初……” 底下又写着一行小篆:“彭师道法,采女谨记。” 再往下翻,则是各种阴阳双修,采补交合的房中术,连竺乾老人教给他的“蝶恋花”也在其中。 第三十六章 杀师灭祖 唐小峰收拢书卷,笑道:“原来她就是采女,按古籍记载,彭祖以房中术采阴补阳,活了八百多岁,后又将其术法传给采女,采女以此术驻容养颜,延年益寿,直至她两百多岁时,有人看到她,都还跟十五六岁一样。按这些画来看,她是活到五胡乱华后才死去的,从西周到东晋,至少也活了近千年,看来这种双修术法,确实有奇妙的地方。” 廉锦枫咬着嘴唇:“虽然这样,但她毕竟不曾像魏伯阳、葛洪、葛玄那般飞升而去,可见此术虽然有用,但还是比不得真正的仙家妙法,况且,损人以利己,终究是有损天道。” 唐小峰笑了笑,知道二女面薄,再讨论下去,只怕她们都会找个地洞往下钻,于是将手中书卷随手一扔,带头走了出去。 二女紧跟着他的身后,直至来到外头,眼中再看不到那些淫图秽画,才放下心来。 三人继续往内走去,其中过道纵横交错,宛若围棋棋盘上的线一般,有些元室住过人,大多数却是空的。 在一些住过人的元室里,他们找到了记载着紫歌剑术的《紫歌剑谱》,找到了石中天所学的《幽冥剑谱》,还有炼丹、制符、阴阳、五行等诸多道家典籍,甚至还有佛门高人在此住过,留下了几样佛门法宝。 颜紫绡道:“难怪人人都想要找这地方,原来有这么多仙人曾在此间住过,又将典籍与法宝留下,赠予后来之人。” 唐小峰道:“但这长生宫据说是上古仙人所建,既称‘上古’,至少也该是虞舜以前,但我们找到的,却都是商周后修仙之人留下来的东西,看来水分还是很大。” 廉锦枫道:“夏商之前,常人所用的文字只是粗具雏形,都是甲骨文字,自然不会有什么‘典籍’,而上古仙人所用的据说是古篆,所谓古篆,乃是蝌蚪文字,就算传了下来,现在只怕也没人能够看懂。” 唐小峰笑道:“好像也有道理。” 颜紫绡心想:“这一路过来,他们两人又是抱朴子又是采女,还讲了许多典故,大多却是我听都不曾听过的。” 心里涌起受挫与自卑的感觉。 走到通道尽头,却还有一个秘门通往下方,他们担心再有机关陷阱,一路小心谨慎,好在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穿过斜斜向下的玉制阶梯,他们眼前突然一亮,这里竟是一个奇妙的地底花园,上空云气缭绕,地上桃李缤纷,还有巧峰清泉,楼阁幽所,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三人四处乱逛,又惊又喜,颜紫绡低声道:“这么好的地方,真让人不想离开。” 唐小峰笑道:“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我们不是还要继续练剑么?刚好就在这里隐居,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锦枫,你要不要学剑?我可以教你。” 廉锦枫道:“奴家也学不来打打杀杀的本事,只是想着,若是能够早一点寻到此处,葛仙人留下的那些仙药里,定有些能够治好家母所患之症。奴家想,若是能够习得葛仙人传下的那内篇三卷,日后炼丹制药,或许能够救下更多的人,让世间子女能够不再像奴家这般沦为孤儿,也是好的。” 唐小峰牵住她的手:“锦枫,还是你有同情心,人又好,心又好。” 他只是找个借口去牵少女娇嫩滑美的小手,颜紫绡却抿着嘴儿,在一旁闷闷不乐地想:“她人也好,心也好,我却只会些打打杀杀的本事,我就真的比不上她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将自己去跟廉锦枫比。 唐小峰想起一事,冷笑道:“这里还有许多地方可以探索,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那死老头也差不多要醒来了。”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你要拿祖师爷怎么样?” 唐小峰静默片刻,然后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祖师爷嘛。只是把他留在这里,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坏事来?等下我就逼他立下毒誓,让他绝不把长生宫的所在告诉别人,也不再回到这里,然后,我把他送出去,找一个常有渔民经过的孤岛,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颜紫绡松了口气,微笑道:“这样就好。” 廉锦枫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同往上层走去,经过其中一个元室时,廉锦枫突然拉住颜紫绡:“颜姐姐,你看这间。” 颜紫绡朝里头看去,见里面不但有纺车,还有许多上好布料,这些布料虽不知放了多久,看上去却依旧光鲜。 廉锦枫喜道:“以前住在这里的,必是鲛族的修仙之人,这些都是上好的鲛纱与云光绣。颜姐姐,小妹幼时也学过一些裁剪,我们不如在这里找些布料,小妹帮姐姐做些好看的衣裳。” 颜紫绡想要说话,廉锦枫却已二话不说,硬将她拉了进去。唐小峰笑道:“反正也没什么重要事,你们不如就等在这里,我把祖师爷送走后,再来找你们。” 颜紫绡张口结舌,想要跟去,廉锦枫却开始解她衣裳。她吓了一跳:“锦枫,你要做什么?” 廉锦枫含着笑道:“既是做衣裳,小妹自然要知道姐姐腰粗腰细,胸大胸小,脱了衣裳,这才好量。” 颜紫绡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外衣就已被廉锦枫解得零乱,连内里的胸兜都露了出来,哪里还敢这样子去追唐小峰? 唐小峰来到外头,而竺乾老人早已醒了过来。 老人怒瞪着他,却也不再多言。唐小峰笑嘻嘻地转动壁上灯台,将老人放了出来,就这样抓着他,御着剑气,沿进入长生宫的道路往上飞。 他早已将路过的岔道与陷阱全都记得一丝不漏,只一会儿,便将老人带到了海岸边。 “祖师爷,”唐小峰微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遇到你这臭小子,算我倒霉,”老人冰冷冷地道,“只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得意,太聪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像你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诡计多端,总有一天,你的下场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过奖过奖,其实我也并非聪明,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湛卢剑突然划出光华,直接将老人的脑袋削了下来,然后全都扔入海中。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这老头放走,要是让他把长生宫的位置透露出去,只会给自己惹上更多麻烦,但要不放他走,一直把他带着,这老头阴险狡诈,颜紫绡和廉锦枫又太过善良,早晚会被他算计到。 杀了老人后,唐小峰回到长生宫内,找到二女。 颜紫绡问:“小峰,祖师爷他……” “我让他发完誓后,已经把他送出去了,”唐小峰微笑,“虽然他的毒誓未必信得过,但他毕竟是祖师爷嘛,我们总不能去做杀师灭祖的事,对不对?” 颜紫绡“嗯”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老人总是曾将她的先祖收作徒弟,又将紫歌剑法传给他们颜家。虽然知道这样子做是放虎归山,但她绝不愿做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廉锦枫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鲛纱和云光绣,对唐小峰的“善后”问也不问。 当下,三人便一同在这长生宫里住下,颜紫绡与唐小峰一同研习在那些石室中找到的各种剑谱,廉锦枫则自行学习东晋仙人葛洪留下的《紫度炎光经》和《仙药》、《黄白》、《辨问》三卷。廉锦枫本就是花神转世,聪慧过人,虽然在父亲遭劫后沦为孤女,但以前毕竟也是一位官家小姐,读经看典,见识不凡,很快就掌握了炼丹制药的本事。 这样的日子,与唐、颜两人在东口山时颇为相似,只不过多了一个廉锦枫,而廉锦枫针线女红、洗衣做饭等各个方面,却又远远强于颜紫绡,让他们两人再也不用过那种有一餐没一餐,餐风饮露的日子。 第三十七章 智佳国 这一日,唐小峰与颜紫绡一同练完剑法。 颜紫绡练得香汗淋漓,自己到地底花园右侧的清池里洗澡去了。 唐小峰往廉锦枫选居的阁楼走去,他虽然也练了好几个时辰,但用的是体内的阴幽戾气,这股戾气原本是石中天从鬼界召出,却莫名其妙地被他吸收,现在已经完全为他所用。 阴幽戾气跟紫歌剑气完全不同,用起来阴气森森,练完后别说出汗,若不好好休息,让身体回暖,整个人只怕都要大病一场。 来到花园左侧阁楼,廉锦枫正跪坐在金炉前一动不动,金炉腾起袅袅香气,炉下紫火缭绕。 唐小峰知道她正在默念《紫度炎光经》,守护炉火,炼制丹药,一旦受到打扰就会前功尽弃,也就没有与她说话,只是侧卧一旁,斜斜地欣赏着她。 少女穿的是她自己以鲛纱缝制的翠绿色和风伴月束胸裙,又罩了一件对襟半臂,头上挽着飞仙髻,两束秀发从肩头搭下,恰巧落在悄然鼓胀的酥胸前。 炉火让唐小峰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没过多久,少女也睁开了眼睛,见唐小峰卧在那里盯着她看,也不再脸红(这两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她将金炉打开,几颗金色灵丹飘了起来,剔透如珠,香气四溢。 她将灵丹递了一颗给唐小峰,唐小峰也不客气,接过来直接咽下,体内寒气立时一扫而光,整个人也如沐春风一般,畅快得很。 唐小峰笑道:“幸好有你在这里,我和紫绡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紫歌剑气炼到紫华境界,我本以为,至少还要再练三五年。” 少女摇头道:“葛仙人原本就留下了许多小还丹与培元丹,只有这几日的,才是奴家自己炼成。” 小还丹可以快速恢复消耗掉的剑气与精力,培元丹更是可以帮人强魂健魄,就是靠着这两种丹药,再加上唐小峰和颜紫绡这两个月来的不断修炼,才使得他们能够快速地将自己体内的剑气提升到新的境界。 与此时,唐小峰也成功地将吸收来的阴幽戾气在体内炼化,与他自身剑气彼此融合,互为依托。 而小还丹与培元丹,在葛洪留下的《仙药卷》里却只不过是最初级的灵丹,由此看来,有关葛洪与葛玄炼成仙药,服丹飞升的传说应该不假,毕竟,连最初级的灵丹都有这种神奇效果,那真正高级的仙药,能够让人飞升成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廉锦枫遗憾地道:“可惜长生宫内,只能找齐炼制小还丹与培元丹的普通灵草,而一些上乘灵丹所需要的材料,却是难以找到。” “那些就等以后慢慢找好了,”唐小峰看着少女,问,“我和紫绡准备去一趟黑齿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少女疑惑地问:“为何要去黑齿国?” 唐小峰笑道:“也不为什么,只是这地方虽好,但也就是刚开始住下时让人新鲜,时间长了,不管是紫绡姐还是我,都想到外头走一走。上一次,我们俩人也是在东口山将黄华剑气修炼到红华剑气后,不想再练,才跑到君子国去,一不小心惹出事来。这几天,紫绡姐已将剑气修到紫华境界,哪里还坐得住?只恨不得再跑出一个石中天来,让她大试身手。” “这样啊,”廉锦枫掩嘴笑道,“但这样的话,岂不是更不应该出去,免得惹出事来?” 唐小峰眨着眼睛:“但要不惹事的话,我们学剑做什么?就好像你炼丹一样,要是辛辛苦苦炼出一堆仙丹,却没人吃,那你又何必辛辛苦苦地学炼丹?” 少女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只不过虽然觉得唐小峰说得好没道理,但看他样子,估计也是实在太闲,想阻止他们到外头逛一逛,恐怕是不太可能。廉锦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智佳国?” “为什么要去智佳国?” “智佳国与黑齿国本就相邻,虽然黑齿国更大一些,但明日恰恰是智佳国的元宵节,”廉锦枫道,“东海诸国过节的习俗与天朝相差无几,但智佳国却因正月太冷,过节无趣,所以将六月初一改作元旦,将六月十五改作元宵,明日,恰恰便是智佳国的元宵佳节,灯会是少不了的。” 唐小峰心想,我只记得自己在这里差不多过了两个月,你却连日子都记得,这还真是够细心的。 没过几下,梳洗完的颜紫绡也来到这里,听说明日有灯会可看,更是兴高采烈。 当晚,廉锦枫又多炼制了些小还丹,第二日一大早,便与唐小峰和颜紫绡一同离开长生宫,颜紫绡用飞剑将她载上,三个人化作两道紫色剑光,一同往智佳国飞去。 到了智佳国后,由于天还未黑,灯会还早,唐小峰与二女在智佳国内闲逛。 颜紫绡见这里的建筑无不构造精奇,巧夺天工,又看到街上虽然热闹,但遇到的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奔来跑去的幼童,年轻人根本看不到几个。 她心中好奇,问廉锦枫是怎么回事。 廉锦枫道:“姐姐可听说过‘劳民永寿,智佳短年’这句话?” 颜紫绡摇头。 廉锦枫解释说:“你看这些老人须发皆白,却不知道,他们其实也不过就是二三十岁。此处最好天文、卜筮、勾股算法等诸样奇巧,百般技艺,并且彼此争强好胜,用尽心机,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苦思恶想,愈出愈奇,一心想着超过他人,所以邻国才将这里取名叫‘智佳’。只是,他们只顾终日构思,心血耗尽,方一成年便已须发皆白,能够活到四十岁的,少之又少。” 颜紫绡又问:“那‘劳民永寿’又是什么意思?” 廉锦枫道:“这四个字说的是劳民国,那里的人整日忙忙碌碌,操劳一生,连睡觉都不得安宁,只是不知为何,偏偏个个长寿,纵然活个四五百岁,亦是毫不稀奇。” “那边几个,是黑齿国的么?”唐小峰看到远处有几个人黑得出奇,简直就像是非洲的黑人。 “嗯,”廉锦枫道,“正因为喜欢彼此争胜,所以智佳国的元宵灯会,往往也是与其不同,许多人漂洋过海,也要跑来观看。这几人,想必也是来看灯会的。” 颜紫绡低声笑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知道,世上竟有人能黑成这样。” 唐小峰耸了耸肩,心想那是你孤陋寡闻,如果你跑到非洲去的话……话说回来,这个位面有非洲吗? 他在心中想道:“按书上所说,在我姐与她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中,有十二个,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到了东海,锦枫就是其中之一。另外,在黑齿国里也有两个,一个叫做红红,一个叫做亭亭,两个都是一等一的才女,我爹和多九公路过黑齿国时,就是被那两个黑丫头辩出一身冷汗,惨败而归,以至于后来再也不敢跟人谈文,我要不要去把她们找出来,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罢了,他还没闲到那个地步。 第三十八章 十大寇与骆红蕖 一路上,颜紫绡又向廉锦枫打听东海各岛的奇风异俗,如足下生云的大人国,前后长有两张脸的两面国,背生双翼的翼民国。这些怪人怪事,她以前住在岭南时都是闻所未闻,自然倍感新鲜。 他们找了一家酒馆,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些小菜。唐小峰想起在君子国时,多次听许老和廉锦枫听到什么“十大寇”,顺口就问了起来。 廉锦枫道:“这十大寇,乃是近两年在东海为非作歹的十大恶贼,石中天亦是其中之一。听说这十人,每一个都不好惹,有的阴毒,有的狠辣,且无一不是身怀绝技,为祸一方,就连被誉为黄帝之后、千秋之国的轩辕国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十大寇分别是鬼斧山的‘鬼剑’石中天,碧梧岭的‘霸刀’司空轨虎,媚山的‘杀千刀’胡汗三……” “胡汗三?”唐小峰心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难道又是书里的某个重要角色? “公子以前听过此人?”少女问。 “咳,不,弄错了,你继续。”他有印象的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那个胡汉三,不是这个“胡汗三”。 少女继续道:“另外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骆红蕖,桃花岭的‘桃花娘’苏无心……” 唐小峰“噗”的一声,一口茶喷在桌上,他连咳了好几下,抬头看着廉锦枫:“谁?你刚才说谁?” 廉锦枫疑惑地看着他:“‘桃花娘’苏无心……” “不,前面一个。” “‘小杨香’骆红蕖,”廉锦枫不解地看着他,“公子莫非认得她?” 唐小峰在那里怔了好半晌。 骆红蕖?那不就是……我老婆? 骆红蕖不但跟颜紫绡、廉锦枫一样是花神转世,同时也是骆宾王的女儿,而骆宾王和徐敬业,都是唐敖的结拜兄弟。如果两年前唐小峰没有离家出走的话,那么,按照书里的情节往下发展,唐敖将在海外遇到骆红蕖,并且亲自做主,将骆红蕖配给他的儿子唐小峰。 在书里,骆红蕖的出场可是相当酷的……一出场就打死了一只大老虎。 话说回来,虽然那丫头没有按书里的情节嫁给自己,但也不至于……跑去做女海盗吧? 廉锦枫道:“听说这位骆小姐原本是中原人士,不知因何原因流落到了东海,又在无意中得到后羿所传的射日弓。她年纪虽然不大,却仗着箭术了得,在两年前霸去了凤麟山后,到处生事,大人国多次派兵围剿,却都被她杀得惨改而归。” 唐小峰小声问:“那、她长得漂不漂亮?” 应该是不会太差吧?如果长得不漂亮的话,爹也不会让我娶她。 廉锦枫说:“奴家自然不曾见过,只是听人说,这位骆小姐长得凶神恶煞,极是丑恶,且她脾气极坏,谁要是得罪了她,就算是追杀千里,她也要将那人开堂剖腹,把那人的心挖出来吃了。” 唐小峰张口结舌,在心里狂吐槽:“还好我离家出走,不然的话,岂不是要娶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母夜叉做老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满脸横肉的丑女人拿着鞭子在他身上乱抽,他却只能缩在墙角,屁都不敢放一个。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离家出走,只怕这就是他无可避免的命运。 就在这时,却听旁边一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个少女略带羞怯却又极是愤怒的声音:“你、你胡说,红蕖姐她漂亮得紧,而且她、她什么时候吃过人?” 三人愕然看去,看到旁边那桌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个是比廉锦枫和颜紫绡略小一些的女孩儿,另外三个则是身型魁梧的大汉。那个女孩儿一个穿着黄衫,一个穿着翠裙,穿着翠裙的女孩儿立在那里,双手拍着桌子,狠狠地瞪着他们。 穿着黄衫的女孩儿冷冷地道:“芷馨,不要理他们。” “可是,蘅香姐,”穿着翠裙的女孩儿气道,“他们、他们这样说红蕖姐……” 叫做蘅香的女孩儿冷笑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的碌碌之辈,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好争的?” 说完,拉着翠裙女儿子就往楼下走,那三名大汉赶紧跟上她们。 廉锦枫低声道:“她们……” “嗯,”唐小峰从窗口往下看,见那两个女孩儿气呼呼地出了酒楼,往远处行去,“她们跟那位骆小姐,应该是有什么瓜葛。” “就算这样,她们又有什么好气的?”颜紫绡哼了一声,“那人自己跑去做海盗,难道还要怪别人贬低她?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唐小峰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你们在这等着,我有些事,去去就来。” 说完就这样往楼下走去,颜紫绡叫道:“你不看灯会么?” 唐小峰抬起手来,朝后挥了挥:“用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回来。” 颜紫绡气道:“他怎么说走就走?” “颜姐姐,你看看那里。”廉锦枫却心细得多,用玉手指着远处街头的几个家伙,那几个家伙看似在街上闲逛,其实却是在悄悄缀着那两个女孩子、以及守护她们的三名大汉。 而唐小峰,又是在悄然跟着这几个人。 颜紫绡眼睛一亮:“那几个家伙,莫非是恶人?” 廉锦枫心想:“难说。” 虽然那几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但被他们跟踪的那两个女孩子,却又分明跟十大寇中的“小杨香”有关,弄不好她们自己也是海盗。 “我们也去。”颜紫绡拉着廉锦枫要往下走,却被店小二拦了下来。 店小二陪笑道:“两位小姐,请先结完账再走。” 颜紫绡看向一旁:“锦枫……” 廉锦枫睁大眼睛:“银两都在唐公子身上。” 二女立时僵在那里。店小二拿滴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想:“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娃儿,莫非也要吃白食?” …… 两个女孩儿离开主街,往远处走去,三名魁梧大汉紧跟在他们身后。 唐小峰自然没有猜错,这两个女孩儿,一个叫做薛蘅香,一个叫做姚芷馨,与“小杨香”骆红蕖都是自幼相熟。尤其是这薛蘅香,她的父亲乃是跟随徐敬业一同谋反的御史薛仲璋。 当年徐敬业起兵讨武,骆宾王作檄文布告天下,武则天发强兵三十万,命李孝利带兵征剿。徐敬业在兵力上原本就居于劣势,又未能采取手下军师魏思温的北上良策,误听薛仲璋之言,渡江攻取润州,战略上出现问题,导致兵败被杀。 徐敬业兵败后,魏思温、薛仲璋等人也一一赴难,骆宾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其父骆龙便带着孙女红蕖与薛仲璋的家眷一同逃到海外。 走在路上时,姚芷馨依旧在嘀咕着,她性子本是怯弱,但对骆红蕖却极是敬重,听到有人说骆红蕖坏话,忍不住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薛蘅香却清冷得多,虽然心里也不高兴,却不会轻易地形于表面。 几人正要往港口走去,忽地,一伙人冲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三十九章 薛蘅香与姚芷馨 看着这些突然冲上来的人,薛蘅香冷冷地问:“你们要做什么?” 其中一人冷笑道:“有人请两位小姐,到他家走一趟。” 薛蘅香道:“我们要是不去呢?” 那人道:“由不得你们不去?” 这伙人一拥而上,薛、姚二女身后的那三个汉子却也挡上前来,与他们战在一起。那伙人明明人多,然而这三个汉子武艺却是相当了得,竟将这伙人杀得狼狈四散。 躲在暗处的唐小峰大失所望……他还想着要见义勇为,英雄救美,没想到这两个女孩儿自有好汉相助,根本不用他救。 一道掌声响了起来,那三个汉子凝神戒备。 从巨石后转出一个身穿红袍的青年,在他身边还跟着两名手捧葫芦的童子。那青年抚掌道:“麟凤山的好汉果然是个个了得。” 其中一名汉子持着大刀,冷然问:“你是何人?” 红袍青年优雅地施了个礼:“白蛟宫敖历成,有请两位小姐往敝处住上几日,还请三位好汉回去转告骆姑娘,就说本人对两位小姐必定会以礼相待,不让她们有些许委屈。” 三名大汉脸色同时一变……白蛟宫宫主敖萨并非凡人,而是东海龙族,又被称作“贺岁龙”,同样也是东海十大寇之一。 而这敖历成,便是“贺岁龙”敖萨之子。 那汉子怒道:“要是让你们就这样劫走两位小姐,我们还有什么脸回麟凤山去?” 敖历成叹道:“看来三位是不愿知难而退了,可惜,可惜。” 旁边一名童子突然举起手中葫芦,一道白光闪过,三名汉子立时倒了下去,再也无法动弹。 姚芷馨吓得双腿发软,薛蘅香亦是脸色苍白。 敖历成笑容不减:“两位小姐,请上路。” 那两个童子摇身一变,立时变作两条蛟龙,卷了二女就飞。 敖历成驾起祥云,追在她们身后。 他们一走,唐小峰便从暗处窜了出来,又惊又疑地看着死在地上的三名汉子。 这三人身上仅有的伤口,就是脖子处的一条细细红线,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割破了他们的咽喉。但是,一个人就算是被人割破咽喉,也不会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所以,那东西必定还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又或是某种足以让人直接毙命的邪术。 这件事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他在心中忖道:“那个叫蘅香的女孩,多半就是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白蛟宫将她们劫去,恐怕是为了要挟那位差点成了我老婆的骆大小姐。虽说这位骆大小姐很可能长得又丑又难看,但不管怎样,骆宾王也是我老爹的结拜兄弟,从两家的交情上来说,我也不能不管。再说了,刚才我还想着要英雄救美,难道就因为发现敌人不好对付,这美就不救了?这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他化作一道剑光,往海上飞去…… …… 敖历成带着两只蛟龙,往白蛟宫飞去。 姚芷馨在蛟龙背上紧紧抱着龙躯,动都不敢动一下,深怕自己会摔下去。 薛蘅香也是紧咬下唇,只是她虽然同样害怕,却比姚芷馨更冷静一些,她在心中想道:“他们将我和芷馨劫去,必是为了要挟红蕖姐,要是让他们奸计得逞,我和芷馨不但自身难以保全,甚至会害了红蕖姐。” 于是想着找个机会,拉上姚芷馨一同跳入海中,宁死也不落在奸贼手中。 只是,还没有等她付诸行动,敖历成却突然停了下来,蓦一转身,厉喝道:“什么人?” 两只蛟龙同时旋身,盘踞在他的身后。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天边挂着一轮清清冷冷的圆月,月光将海水晃得粼粼,几只飞鱼在海面飞掠,划出一道道白芒。 一个少年从天而降,落在敖历成面前,他背上背着一口金灿灿的宝剑,神情木木然然,只在嘴角溢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便是这丝嘲弄,反让人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好感,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在少年身后,智佳国中,突然窜起道道烟花,烟花炸开,炸出五颜六色,绚丽多彩,从薛、姚二女的角度看去,这些烟花仿佛都是少年的背景一般。 姚芷馨看着少年,怔怔地想:“他不就是在酒楼说红蕖姐坏话的那三人中的一个?” 敖历成看着少年,冷冷地问:“你是何人?” 少年道:“我不是人。” 敖历成冷笑道:“你不是人?” 少年问:“你是人么?” 敖历成哼了一声,他虽然外现人形,其实却是一条虬龙,龙族一向以神灵自居,若有人将他们比作人类,对他们来说,实与将人类比作猪狗差不了多少。 少年清秀的脸庞浮出一个天真的笑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不是人,我这做爹的自然也就只好不做人了。” 敖历成怒道:“找死。” 身子一卷,现出龙形,张牙舞爪地便朝少年冲去。 少年抽剑一劈,湛卢剑暴出无数剑光。 虬龙没想到他的剑气如此凛烈,心头一惊,先顿在那里,想要看清对方剑术,谁知剑光散去后,少年竟然失了踪影。 敖历成突然反应过来,驾着云气快速转身,果然看到那少年正纵着剑气,闪电般朝劫持二女的两只蛟龙掠去。 这少年自然就是唐小峰,由于敖历成与二女离得太近,贸然救人只怕难以成功,这才先用言语将他激怒,让他主动冲过来,再用暴散的剑光惑他耳目,自己却借着风咒快速绕过敖历成,冲向两只蛟龙。 那两只蛟龙大吃一惊,劫持姚芷馨的那只赶紧祭出葫芦,厉芒乍现,唐小峰突然出剑,只听“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击得抛飞。 他知道保护二女的那三名汉子就是死在这东西之下,不敢耽搁,直冲而去。 随着一道紫光闪过,那只蛟龙惨叫一声,龙首飞上天,龙身往下落,已是身首异处,惨死在唐小峰剑下。 姚芷馨也尖叫一声,她只看到血花四溅,然后自己便往下掉,完全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身边疾风响起,她的身子突然停住,等她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已被这奇怪少年挟在胁下。 唐小峰左手挟着女孩的腰,想要向另一只蛟龙冲去,但那只蛟龙却也祭出一个葫芦,从葫芦中飞出一团腥臭无比的五彩云团。 虽然不知道这云团有何作用,唐小峰还是下意识地将它避开。 然而就是这一迟疑,敖历成已怒啸着冲了过来,朝他喷出惊人电光。 唐小峰冷笑一声,湛卢剑随手一指,紫华剑气带动雷诀,只听轰然一响,虬龙喷出的电光竟被他震了回去。 敖历成大吃一惊,开始意识到这少年的手段远超出自己预期,自己恐怕未必是他对手,于是快速旋身,用龙爪从蛟龙背上抓起薛蘅香,冷冷地道:“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这丫头。” 唐小峰暗道可惜,他本想一鼓作气,将二女同时救下,然后快速离开,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只救了一个。 他知道敖历成的实力和自己绝不会相差太多,要想凭着手段强行救下薛蘅香几无可能,但他却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简单地就受人威胁。他一手挟人,一手持剑,朝敖历成笑道:“你要杀就杀。” 敖历成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她?” 唐小峰同样冷笑:“你真以为我怕你杀她?我和她无亲无故,以前也从未见过面,她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相干?” 敖历成道:“若真的毫无相关,你又为何要来救她们?”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深奥,像你这样的低智商是没办法理解的。”唐小峰还剑入鞘,嘻嘻地笑了一声,紧接着就带上姚芷馨,化作剑光飞往天际,一下子没了踪影。 敖历成没想到他说走就走,一时间反而怔在那里。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那少年回来,这才抓着薛蘅香,带着剩下这只蛟龙继续往白蛟宫飞去,一路上疑神疑鬼,生怕再出意外。 第四十章 见鬼 烟花冲上天空,街道两边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 灯车一排又一排地从街上穿过,颜紫绡兴高采烈地看着,见这些灯车果然一个个都造型奇特,设计精巧。 只是,灯车虽然看得高兴,她心里却也积了相当大的不满。 那该死的小峰,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还害得她们在酒楼出丑,幸亏廉锦枫用头上玉钗换了些银两,才结了账,不然,店老板恐怕就要报官抓人了。 她们俩人从街头逛到街尾,从街尾又逛到街头,还参与了几家乡绅合办的灯谜会,却仍然没有等到唐小峰回来。 两人担心唐小峰遭遇意外,却又不知道该上哪找他,渐渐的,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又逛了一会儿,不知怎的,颜紫绡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快速扭头,却见暗处藏着一个人影,那人藏在漆黑的倒影间,也看不出到底是谁。 颜紫绡哼了一声,牵了廉锦枫就往街外走去。 廉锦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她一脸冷笑,心知必定有什么异常,也就只好跟着。 离开人群,两人来到城外无人之处,颜紫绡闪电般转过身子,果然又在阴影处见看到那个人。 月色虽然不算昏暗,但那人恰恰站在一棵苍松的倒影下,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只能凭着体型,勉强看出那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 颜紫绡杏目一瞪:“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那人却嘿嘿地笑了起来,直笑得阴风飒飒,让人头皮发麻。 他这一笑,不但是颜紫绡,连廉锦枫也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人拄着一根木杖,从阴影间缓缓走出。他的动作虽然僵硬,眼眸里却闪动着奇怪的幽光,幽光中透着阴冷,带着怨毒,直让人不敢逼视。 颜紫纱失声叫道:“祖师爷?!”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竟然是竺乾老人。 老人冷笑道:“好久不见了,颜丫头。” 颜紫绡怒道:“你竟然还敢在这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老人怪笑道,“这个词用得好,老夫不正是鬼么?” 颜紫绡哼了一声:“死老头,不要以为上次我们放过你,你就能够不知好歹,一再跑来找麻烦,信不信我……” “你们放过我?”老人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们真的放过我了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颜紫绡微微蹙眉,正要追问,却发现身边的廉锦枫身体绷直,两眼大睁,腿儿栗栗发抖。颜紫绡心想:“就算祖师爷不是好人,她又为何怕成这样?” “果然还是廉丫头聪明,”老人阴阴地道,“那小子怎么可能放过我?他要是放过我……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将木杖一扔,竟用双手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捧在手中。被摘下的头颅依旧睁着双眼,眼眶里尽是荧荧的冷光,他咧嘴大笑:“颜丫头,廉丫头,你们说,那小子要是放过了我,却又是谁砍了我的头,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颜紫绡又惊又疑,廉锦枫更是额上冒汗,脸色一片雪白。 廉锦枫早已猜到,老人在那一日必定已死在唐小峰手中,只是一直装作不知,所以适才看到老人出现,才会吓成那样。只是后来想着,或许唐小峰那天虽然下了毒手,却被老人用计躲过一劫。 然而现在,老人竟将他的脑袋摘了下来,连断颈处的殷红血迹都清晰可见,这一下,自是吓得不轻,身子一软,立时便倒了下去。 颜紫绡赶紧将她扶住,眼睛却仍然瞪着老人。 老人将头颅摆回颈上,朝少女伸出双手,大声哀嚎:“丫头,祖师爷死得好惨,你快来陪陪我……” 颜紫绡一声尖叫,带着吓昏的廉锦枫,转过身来御剑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在她身后,老人的哀嚎慢慢地变成怪笑,笑声刺耳。 连远处树梢上的夜鸟都被他的笑声,吓得四处惊飞…… …… 唐小峰带着姚芷馨,在海滩上落了下来。 他刚一将姚芷馨放开,姚芷馨立时便跳得远远的,有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唐小峰心想,你用得着怕成这样么?我要真想害你,你还能做些什么? “你不用担心,”他看着姚芷馨,一本正经,“我不是坏人。” 女孩儿怯怯地道:“你不是坏人,那你莫非是好人?” “我当然是好人。” “可是,好人从来不说自己是好人,只有坏人才会把自己说成好人。” “好吧,”唐小峰道,“其实我是坏人……” 女孩儿一声惊叫:“你果然是坏人。” 唐小峰重重地叹一口气……他到底应该把自己说成好人呢,还是应该把自己说成坏人? “好吧,我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唐小峰说,“但我却是自己人,你想想,我要不是自己人,又为什么要跑去救你?” 女孩儿用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怯生生地往后退:“我、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唐小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她,“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么?” 女孩儿立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急道:“是了是了,蘅香姐被坏人抓走了,我、我要赶紧回麟凤山去,通知红蕖姐。” 唐小峰道:“从这里到麟凤山去,就算是再快的船,也要一两日才能到达,况且,保护你的人也已经死了,你一个人上路,万一再遇到劫匪怎么办?不如我将你送去……” 女孩儿缩着身子:“你、你有什么目的?” 这丫头的疑心病也太重了吧? 唐小峰打了呵欠:“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算了,你自己回麟凤山吧。” 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姚芷馨赶紧将他叫住,“我、我相信你就是。” “迟了,”唐小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我现在已经不想帮你了。” “你、你这人……”女孩儿简直想要哭出来。她在心中想道,如果不尽快赶回麟凤山通知红蕖姐,只怕薛蘅香真的会有性命危险。 “那、那我求你,行不?”她心中一急,竟然朝唐小峰跪了下来。 唐小峰想,我想要帮你的时候,你怀疑我,我不想帮你了,你又求我,你还真是欠揍啊。 “算了,我帮你就是。”他掠过去,将姚芷馨拉了起来。 他心想,就算要去麟凤山,也得先跟紫绡姐和锦枫说一声,于是带着女孩儿进入城中。只是他去了酒楼,酒楼里的伙伴却说颜紫绡和廉锦枫早已离开,他在街上到处乱找,却连她们的影子也没看到。 唐小峰心中郁闷,想着难道是自己突然离开,惹得紫绡姐生气,她们两人先回长生宫去了不成? 实在无法找到那两个丫头,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酒楼里留下一封书信,让伙计看到颜、廉二女后交给她们,自己用剑遁载着姚芷馨,往麟凤山飞去。 第四十一章 东海小杨香! 姚芷馨被紫华剑气托着,虽然飞得平平稳稳,但低头看去,脚下却是空空的,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她心惊胆颤,不自觉地就从后边紧搂着唐小峰的腰。 剑气飞掠,疾风倒卷。 路上时,唐小峰向女孩儿打听,想要知道在书里差点变成他老婆的骆大小姐,为什么竟然会跑去做海盗头子? 女孩儿抿着嘴儿:“大家也都是被逼的,红蕖姐原本并不住在麟凤山,而是住在君子国北边的东要山,我和蘅香姐,倒是一直都住在麟凤山周围的海岛上。麟凤山位于大人国与淑士国之间,两国都将其划入自己境内,早些年,经常为此发生战事。这几年虽然经轩辕国调停,战事少了许多,但他们虽不打仗,对国土与海域却是丝毫不肯让步,于是,麟凤山及周围海岛上的渔民不得不两头纳税,难以过活。及至后来,蘅香姐见那附近桑树极多,恰巧蘅香姐的母亲从天朝逃到海外时,身上带有蚕茧,于是靠着养蚕与织纺为生,又将此术传于邻里。以前东海各国都是从天朝购买丝布,价格极贵,自从我们不再捕鱼,改以织纺过活后,各国纷纷前来购买丝片,大家也变得富裕起来。却不想,麟凤山周围百姓虽然变得富裕,却惹恼了淑士国。” “这是为什么?”唐小峰不解地问,“你们富裕起来,他们不是也可以不用再担心你们交不出税?” “话是这么说,”姚芷馨无奈地道,“但是东海各国,资源缺乏,许多时候都要靠着贸易,向外购买本国所需之物。比如周侥国精于制作飞车,长人国盛产粮食,淑士国则一向产出木棉,国中种植木棉,就跟别处种田一般。以前丝片只能从天朝购买,普通人家都是使用木棉,及至麟凤山周围人人养蚕,丝片一下子就便宜起来,各国纷纷前来购买丝片,木棉反而卖不出去,那些祖祖辈辈种植木棉的,一下子就废了家业。淑士国国王迁怒于我们,又假借巫祝之口,将蚕虫诬作毒虫,严令禁止我们养蚕,然而大家既已靠着蚕虫富裕起来,又哪里愿意再过以前那种连税都交不起的穷日子?只是大家虽然气愤,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女孩儿轻叹一声,继续道:“国王禁了蚕虫,却还不甘心,因蚕虫最初是由蘅香姐传开,又派兵前来捉拿蘅香姐,周围百姓忍无可忍,全都聚在薛家周围,誓死也要保护蘅香姐。然而,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又哪里有本事与官兵相抗?一下子就被杀了好多人。恰在那时,红蕖姐因祖父去世后,在东要山再无亲人,于是也来到麟凤山,她与蘅香姐本就情同姐妹,见那些人要捉拿蘅香姐,大怒之下,竟凭着她的出奇武艺将那些官兵全都轰走。官兵虽然退走,大家却怕他们再来,干脆就拥着红蕖姐反了起来,淑士国虽然几次出兵,却被红蕖姐带着众人杀得大败,再加上大人国与淑士国本就处境微妙,对淑士国暗中制衡,无奈之下,淑士国也就只好对麟凤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唐小峰忖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要是按着书里的情节,两年前我爹出海路过麟凤山,那时薛蘅香才刚刚将蚕虫传来,就已被人找上麻烦,还是我爹帮了她。紧接着,我爹就安排她离开麟凤山,与骆红蕖一同回到岭南,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连骆红蕖都成了强盗头子。” 又想道:“记得按书中情节,流落海外的花神一共有十二个,骆宾王的女儿骆红蕖,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以及魏思温的女儿魏、魏什么来着,都是其中之一,另外就是锦枫和女儿国太子阴若花,以及我爹在多岐国收下的义女枝兰音,也都是花神转世。这几个是我记得到的,其他的就记不太清了,不知道我身后这个姚芷馨,是不是也是其中一个?” 虽然在转世前将《镜花缘》看了几遍,但转世后,毕竟也过了十几年,书里的一百个美眉中,有许多他在看书时就没留下多少印象,这么多年过去,自然是更不可能记得。 骆宾王原本就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薛仲璋和魏思温也与唐敖有旧,在徐敬业兵败被杀后,他们的家眷全都逃亡在外,唐敖每次谈及此事,都是一堆叹息,而唐小峰早已知道,这些人的女儿全都是花神。 至于廉锦枫,她的故事不只是出现在书里,同时也被改编成各种戏曲,唐小峰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还有阴若花,她在书里原本就戏份颇重,又是牡丹花花王转世,在各花中的地位最为尊贵,仅次于百花仙子,唐小峰当然不可能将她忘记。 至于其他人,唐小峰却实在是难以记住,便连在书里成为他义妹的枝兰音,他也是在遇到那位被胡二娘害死的岐舌国枝通使后,才偶然想了起来。 他在心中想道:“其实,要知道身后这女孩是不是花神转世也很简单,我只要亲她一口,探探她体内有没有先天灵气就知道了……只要她不说我耍流氓。” 唐小峰的御剑虽然飞快,但麟凤山与智佳国毕竟离得太远,直到天色发亮,他也没有飞到。 姚芷馨原本就受了惊吓,又被唐小峰用剑气载着飞了一夜,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 唐小峰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落脚,让姚芷馨先休息一下,却意外地看到,前边竟有两支军队在海上交战。 其中一方有着数十般战舰和一支配有上百只英招的飞骑,东海虽然有些国家会将英招当作坐骑,但英招其实并不容易驯养,便连君子国内,驯养的英招也不过只有四五十只。 另一方却既不需要乘船,也不需要会飞的坐骑,乃是由两千多名乘着黑色云彩的战士组成。 姚芷馨搂着唐小峰的腰,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那、那是淑士国和大人国,他们怎么又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乘船骑兽的一方自然是淑士国,乘着云彩的那一方,则是大人国,听说大人国的国民从一出生就自带云彩,能够在地上飞来飞去,看来竟是真的。 只是,大人国一方虽然能够乘云而飞,却显然无法飞得太高,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以飞到高空,先解决掉人数明显偏少的淑士国飞骑,再凭借空中优势对付底下的战船。 正因为无法飞高,他们只能与淑士国的飞骑与战舰杀成一团。 嘶吼与惨叫混在一起,到处都是乱飞的箭矢。 姚芷馨疑惑地道:“奇怪,这两方虽然一直彼此不睦,但这几年却也没有再动兵戈,现在怎么好好的会在这里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更不知道。 只是这两个岛国爱打不爱,跟他也没什么相干,他正想御着飞剑,从云端飞过,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儿又惊又喜的声音:“看那里!” 唐小峰定睛看去,却看到从迷雾中钻出数艘小轲。 一个少女立在般头,张弓搭箭,只听呼啸一声,箭矢射出,竟化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凰,从战场中央穿过。战斗双方纷纷避走,火凤凰掠过海面,将海水晃得艳红,那耀目的光芒,震慑了战场上的每一个人,一时间,竟没有人再敢动手。 唐小峰暗自惊奇,他定在空中仔细看去,见那少女头戴鱼婆巾,身穿蓝箭衣,腰间结着十二穗,一眼看去,竟是英姿飒飒,仿若从天而降的女武神。 而战斗双方,显然有不少人都认得到她,眼睁睁看着她踩着小轲进入阵中,却没有一个敢抢先动手。 “这人是谁?”唐小峰忍不住问道。 “是红蕖姐。”姚芷馨高兴地道。 第四十二章 唐小峰钓鱼 原来她就是骆红蕖? 唐小峰从远处看向箭衣少女,只觉身躯娇美,曲线玲珑,生得十分艳丽。 他忍不住笑道:“是谁说她是个丑八怪的?” “红蕖姐本就漂亮得很,”姚芷馨抿着嘴儿,“只不过是淑士国恨她占了麟凤山,所以才四处诋毁,非要把红蕖姐讲得跟凶神恶煞一般,外人不知内情,只以为红蕖姐真的跟石中天、胡汗三等恶贼一般到处劫掠,胡乱杀人,还把她列在十大寇中。” 唐小峰继续看去,见骆红蕖手中长弓金光闪耀,竟像是用黄金铸就,当然,黄金其实偏软,虽然好看,打造出来的兵器却是毫无用处,所以她手中的这只弓其实并非黄金铸成,而是某种更加奇特的物质。 小轲停在战场中央,淑士国一方,一名将领骑着英招排众而出,厉声道:“骆红蕖,你这是要帮谁?” “本姑娘谁也不帮,”骆红蕖冰冷冷地道,“今天是家母忌日,本姑娘想要一个清静,你们却跑到这里打打杀杀,让本姑娘心烦。” 大人国中,亦有一名将领飞了出来,怒道:“你莫非要与我们两方同时作战?” 骆红蕖淡淡道:“我说了,今日乃是家母忌日,本姑娘并不想动手,你们最好各自散去,若有人抢先动手,本姑娘就助另外一方将其杀尽,你们自己看着办。” 在她身后,又飞驶来数十只小轲,轲上尽是手持长弓利矢的战士,簇拥在她的身后。 唐小峰想:“这丫头看似霸道,其实也聪明得紧,她再怎么利害,也无法同时与双方作战,但她却抱着谁出头打谁的架式,不管是淑士国还是大人国都不愿她相助敌人,这一仗看来是打不成了。” 果然,两边将领彼此怒瞪,过了好一阵,终究是没人敢再抢先动手,鸣金收兵,各自散去。 骆红蕖收起金弓,水手们掉转船头,往麟凤山驶去。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不由抬起头来,只见光芒一闪,竟有一道紫虹落了下来,现出一个清秀少年。 “红蕖姐。”姚芷馨从少年身后跑了出来,拉住骆红蕖,想要将薛蘅香被坏人抓去的消息告诉她,只是姚芷馨越是焦急,话说得反而越不清楚,竟听得骆红蕖一头雾水。 “还是我来说吧,”唐小峰苦笑上前,“薛蘅香薛姑娘,被白蛟宫的恶人……不、是白蛟宫的恶龙抓去了,就是这么简单。” 姚芷馨使劲点头。 骆红蕖看着他,问:“你又是谁?” “这位是唐公子。”姚芷馨终于缓过气来,把自己与薛蘅香同时被抓,唐小峰又将自己救下带到这里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骆红蕖心想:“这人竟能在一夜之间,带着芷馨从智佳国飞到这里,剑侠之道,果然了得。” 正自想着,却见唐小峰向她微笑抱拳:“在下之所以救下姚小姐,其实也是为了与红蕖姑娘相见,敢问姑娘,当年亲书讨武檄文的骆宾王骆主簿,与姑娘如何称呼?” 骆红蕖心中一惊……她的身世来历,在海外只有薛蘅香一人知道,就连姚芷馨也从来不曾告知,不知道眼前这少年为什么会突然问了起来。 唐小峰见她眼带警戒,于是道:“姑娘不用担心,家父姓唐名敖,曾与骆主簿有过八拜之交,因在下略通剑遁,故让在下来到海外,寻找姑娘。” 骆红蕖心想:“岭南的唐敖唐以亭确实是父亲的结拜兄弟,当年爷爷病重时也曾对我说过,若我日后孤单一人,无处可去,不妨前去投靠岭南的唐伯伯。爷爷去世后,我已打算前往岭南,只因幼时曾与蘅香在神前立誓,日后若有机缘得归故土,一定要携带同行,这才先来麟凤山找蘅香,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中原去,想不到误打误撞下,故土没有回成,却被困在了这里。” 又想道:“唐小峰……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想到这里,她突然醒悟过来,朝唐小峰问道:“两个月前,曾有人大闹君子国,又闯上鬼斧山杀了石中天,难道那人就是……” 唐小峰嘻嘻笑道:“就是我。” 石中天与胡二娘死后,鬼斧山的那群海盗四处逃散,跑来投靠麟凤山的亦有不少,骆红蕖对此事知道的自然也要比别人多些。她心想,这人既然有杀死石中天的本事,又救了芷馨,自然是没必要编个假来历骗我,看来他真的是唐伯伯之子。 姚芷馨实在是又累又困,进入舱中休息去了。 骆红蕖对周围的麟凤山好汉交待完一些事情,来到唐小峰身后,见他不知从谁那借了一根鱼竿,正坐在船头钓鱼。 她走了过去,却发现鱼竿上并没有钩,只是放了几个浮标,线头都漂在海面。 她诧异地问:“你既不用钩,也不放鱼饵,这样子怎么钓鱼?” 唐小峰一本正经:“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用鱼钩钓鱼算得了什么本事?我就算不用鱼钩,不用鱼饵,也要把鱼钓上来。” 骆红蕖默了一会儿,用眼睛悄悄瞅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好端端的去学姜太公? 她哪里知道,唐小峰只不过是闲得无聊,在这里装一装逼。 虽然按理说,他将姚芷馨送到这里后,应该马上回去,免得让颜、廉二女担心,但他却又知道,白蛟宫将薛蘅香抓去,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结束,他还想再多等等,看看事情会怎么个发展。 他想着:“紫绡姐和锦枫没有等到我,应该自己就会回长生宫去,我迟些回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知道颜紫绡已经练成了紫华剑气,就算再跑出一个石中天来,她也可以一战,就算取胜不了,护着廉锦枫逃走,也是绰绰有余。 当然,他也知道颜紫绡是有弱点的,她最大的弱点就是怕鬼。但她们两人只是逛逛智佳国,看看灯会,难道还会撞鬼不成? 所以唐小峰一点也不替她们担心。 他却没想到那两个丫头竟然真的撞了鬼…… 话说回来,他的姐姐唐小山以前就经常做这种钓鱼不用钩的傻事,还说什么她志在垂钓,却不在鱼,若暗藏毒饵诱鱼上钩,于心何忍,弄得唐小峰时常离她离得远远的,深怕被她的脑残传染。 骆红蕖见他这样子钓鱼,居然也钓得这么兴致勃勃,心中更感好笑,想着人傻真是看得到,还好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到岭南去投靠唐伯伯,否则就得天天跟这样的傻瓜在一起。 就在这时,却听唐小峰一声大叫:“来了!” 只见鱼竿突然一甩,线头抛了上来,上面竟然真的缠着一条大鱼。 骆红蕖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过来,唐小峰虽然没有用钩,却将剑气注入鱼线,一看到有鱼经过,立时将鱼线往鱼绕去,将它抓了上来。 只是,鱼线可不同于飞剑,一个人的剑气到底要凝炼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心中嘿笑……先让对方小瞧自己,甚至把自己当成傻瓜,再突然给对方一个惊喜,这样才叫打脸成功。 好吧,他其实只是无聊。 第四十三章 徐承志 骆红蕖见他露了一手,倒也不敢小瞧起来。 唐小峰见她像是悠闲得很,忍不住问道:“薛姑娘被人抓了去,你为什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急又能怎么样?”骆红蕖道,“那白蛟宫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是谁也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白蛟宫的位置,我也只好等他们找上来。‘贺岁龙’敖萨虽然也是十大寇之一,但以往与麟凤山并没有太多冲突,他们突然把蘅香抓去,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要挟于我,我也不怕他们不来。” 原来她早就想过。 唐小峰心想,要是紫绡姐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已急得乱窜,无法再像她这么冷静,看来她能够成为东海十大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骆红蕖看着苍茫大海:“倒是这东海的形势,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总感觉会出什么大事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想?” “单说那君子国,”骆红蕖道,“君子国现任国主姚华……” “姚华?他不是君子国的二王子么?” “两个月前,他还只是二王子,”骆红蕖道,“但就在你大闹君子国王宫,杀了石中天不久,君子国国主突然病逝,姚华直接继任为国君。他一当上国君,马上就整顿兵甲,修补战船,现在更是与淑士国联手夹击大人国。麟凤山处在淑士国与大人国之间,他们两国若是交战,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我也只好以家母忌日为借口,逼迫他们两方罢战,只可惜,这也只能阻得了一时。” 唐小峰心想,那姚华还真行,一当上国王就马上开战,以前怎么没看出他有这魄力? 又想着,当日我也只是砍了石中天一条手臂,逼他掉入海中,他到底是死是活,我却并不知道,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死了,否则也轮不到姚华当国王。 骆红蕖继续道:“东海诸国虽将中土称作天朝,但真正称得上诸邦之首的,其实却是被誉为千秋之国的轩辕国,以往诸国一发生争执,轩辕国马上就会出来排忧解难,化解纠纷。然而现在,听说轩辕国老国王也已病重,紧靠轩辕国的女儿国也陷入储君之争,十大寇中的‘南天门’苏南天正在贯胸、无肠等诸国之间闹事,恰在这时,君子国又与淑士国联手夹击大人国,连白蛟宫也好端端的跑来找我们麟凤山麻烦。这些事看似毫无关联,却总让人放不下心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覆盖在整个东海上空一般。” 唐小峰道:“东海发生再多事情,其实也跟你无关,你原本就不是东海的人,不是么?” 骆红蕖正要说话,右边却驶来一艘船,船上有人朗声道:“船上的可是红蕖妹子?” 唐小峰一眼望去,见那里立着一个二十岁初头的俊朗青年。听到他将骆红蕖呼作妹子,唐小峰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有点酸溜溜的,不管怎么说,在书里骆红蕖可是他的老婆。 当然,主要还是骆红蕖长得艳丽,她要真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丑陋,唐小峰也就不会吃醋了……那他现在也早就溜了。 骆红蕖看着那名青年,先是有些疑惑,紧接着便面露喜悦:“莫非是徐大哥?” 姓徐的青年道:“正是愚兄。” 唐小峰在骆红蕖旁边低声问:“这个人姓徐,难道他就是……” 骆红蕖道:“嗯,他就是徐敬业徐伯伯之子徐承志。” 唐小峰道:“原来他就是徐大哥,我爹曾告诉我,当年讨武失败时,徐伯父与令尊都曾留下一子,年纪也差不多,当时都有七八岁的样子。徐伯父将檄文血书分作两半,一半交给这位徐大哥,一半交给骆大哥,又将他们的名字改名为‘承志’,让他们各自逃亡,想不到这位徐大哥,竟也跑到了东海。” 骆红蕖见他连这么隐秘的事都知道,益发相信他就是唐敖唐以亭之子。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徐大哥当年乃是跟着我爷爷一同来到东海,只是在我八岁那年,他便已离开东要山,说是再怎么躲藏,也不可能报得父仇,倒不如就在东海发展,再谋鸿图,后来就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直到后来,我听说淑士国驸马司空奇从外邦招了一位青年武将,名字就叫徐承志,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而我哥哥骆承志,却是从小就与我失散,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唐小峰笑道:“放心吧,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骆红蕖疑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何说得如此确定。 唐小峰却知道,按照书里的情节,虽然在逼武曌退位的大战中死了许多人,连这百花之中,也有不少美眉因从节或是从义而死,甚至像燕勇和燕紫琼这样的剑侠都下场凄凉,但不管是徐承志还是骆承志,最终都是活了下来。 当然,在书里,唐小峰自己也是参与了那场大战的,还曾失陷在阵里,差点害得骆红蕖守寡,幸好他那跑到仙山做神仙的姐姐心血来潮,还想得到找人救他,要不然他就真的死翘翘了。 唉,书里的我怎么会那么SB?居然放着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不管,跑去打什么仗? 这天下姓武还是姓李,真真是关我屁事? 此时,徐承志的船已靠了过来,他纵身跳到船上,与骆红蕖相见,骆红蕖又将唐小峰介绍给他。 徐承志听到是岭南唐以亭之子,也是又惊又喜,与唐小峰握手相见,让唐小峰枉自在心里吐槽着“男男授受更加不亲”。 骆红蕖看着徐承志,问:“徐大哥为何突然来到这里?” 徐承志叹道:“我是代表淑士国前来劝降的。” 骆红蕖脸色一变:“劝降?” 徐承志苦笑道:“驸马不知从何得知,你自幼便与我相识,所以让我来劝说你,希望你能归降淑士国,驸马会让你在国内做个女官,锦衣玉食,不再有后顾之忧。” 骆红蕖淡淡地道:“徐大哥觉得,我是否愿意归降?” “你小时候的性子,我又如何不知?”徐承志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就这样投向淑士国,只不过是上命难违,我不得不来罢了。” 骆红蕖的脸色稍霁了些。 “但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却也得替麟凤山周边的百姓着想,”徐承志看着她,“你与我都不是东海人士,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等你一走,那些人又该怎么办?难道你还能让他们一辈子跟着你去做海盗?如今,司空驸马已与君子国结盟,意欲瓜分大人国,麟凤山恰恰梗在淑士国与大人国之间,你要是不肯商谈,淑士国将不得不全力对付你,到那时,你我也不得不成为敌人,岂不违了家父与骆叔叔当年结义之情?倒不如趁着现在时机有利,与淑士国做些交易,我知道妹子绝不贪图那些富贵财禄,但多为妹子周围被逼作反的老百姓争些好处,让他们以后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岂不也是好的?” 骆红蕖定睛看着徐承志,先移开话题:“徐大哥大约何时回天朝去?” “我早晚会回去的,”徐承志看着远方,目光中透着强烈恨意,“武曌杀我父母,害我全家,这个仇我早晚要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骆红蕖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徐承志却已拱手道:“愚兄虽是奉命而来,但妹子之事,愚兄绝不愿多加干涉,愚兄回去后,只说妹子正在考虑,劝驸马暂时莫要逼迫。至于愚兄刚才所言,妹子若是听得进去,不妨想想,要是听不进去,却也无妨。” 骆红蕖见他说走就走,倒是怔了一怔。 唐小峰却是想道:“这徐承志真不愧是徐世绩曾孙,徐敬业之子,红蕖既然敢领着众人造反,性子必定是极其刚烈,他知道要是逼得太紧,不见得能够说服红蕖,反会让红蕖看不起他,将他视作淑士国的走狗。现在他点到即止,反显得自己确实是被迫前来,而他说的这两句,又恰恰是最关键的地方,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增加废话。他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反显得洒脱,让红蕖自自然然便会对他生出好感。” 果然,骆红蕖见他这就要走,想起两人分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是会短离长,反而有些恋恋不舍,道:“大哥何必如此急促?你我多年不见,徐大哥何不多留一会儿,待小妹煮些清茶,款待大哥?” 唐小峰心想,他是不会留下来的,他要是留了下来,那刚才的告辞就显得虚假,倒不如拍拍袖子,不带走半片云彩,等下次见面时,红蕖自然对他好感度大升,那时想会多久就会多久。 第四十四章 夜叉 徐承志叹道:“还是不了,说不定你我下次见面就是敌人,愚兄不想让妹子为难。” 说完又向唐小峰告辞。 唐小峰却是念头一转,向徐承业道:“今日小弟能够见到徐大哥,心中极是高兴。我爹让我出海,就是想要探听徐伯伯和骆叔叔后人的消息。不知大哥在淑士国可曾娶妻生子?等小弟回岭南后,爹爹问起,我也好向他说个详细。” 徐承志脸色滞了一滞,长叹一声:“兄弟莫要再问此事,愚兄已打算鳏居一生,这一辈子,不再娶妻。” 说完,就这样跳到船上,乘船而去。 骆红蕖看着远去的船只,低声道:“当日,我听说淑士国中有一人名叫徐承志时,亦曾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那时候,并不敢肯定淑士国中的徐承志与徐大哥就是同一个人。淑士国驸马司空奇在国中掌握兵权,为人刚暴,又生性多疑,连国王都惧他三分。听说大哥刚去投他时,他虽然欣赏徐大哥才能,却又怕他是个奸细,时刻提防。再后来,在驸马的安排下,公主将她身边一名宫娥许配给徐大哥,那宫娥深知驸马对徐大哥极不信任,竟在婚嫁前夜盗得令箭,偷偷跑去找徐大哥,劝徐大哥离开。然而徐大哥当时身处驸马监视之下,怀疑那宫娥所做之事是司空奇故意安排,好试他口风,竟将那宫娥告了上去。” 唐小峰问:“那宫娥后来怎么样了?” 骆红蕖黯然道:“听说驸马将她毒打了一顿,又将她发官媒变卖,一个外地商人将她买了去,她却在开船后找到空隙,投海自尽。徐大哥想必是觉得对不起此女,才立下终身不娶的誓言,但当时他身处险境,又哪里想得到那宫娥真的是瞒着驸马和公主,悄悄帮他?此事,其实也怪不得徐大哥。” 唐小峰怔了一怔,问:“那个女孩,可是叫做妩儿?” “她的名字,我却是记不住了,”骆红蕖不解地向他看来,“你认得她?” 唐小峰摇了摇头,却在心中想道:“按照书里的情节,那个女孩跟红蕖、锦枫一样,也是流落至海外的十二个花神之一,在她被卖之时,恰恰是我爹将她买了下来。想不到,就因我离家出走,我爹未曾出海,她的命运就此改变,竟然落到投海自杀的地步。” 心里不由暗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想起书里的这段情节,那样的话,在自己跟颜紫绡出海时,或许可以赶到淑士国,将那个女孩救下来。 过了一会儿,姚芷馨也已睡醒,从舱中走出。 唐小峰看到远处有一座山峰越来越近,山峰周围雾气弥漫,仙鹤齐飞,周围还散落着许多海岛,知道那里就是麟凤山。 就在这时,海水突然涌起涡流,几个黑影窜了出来,落在海面上。骆红蕖赶紧将姚芷馨护在身后,唐小峰则踏前一步,定睛看去。 落在海面上的,竟是五只全身黝黑的夜叉,为首的一只身高体大,手持水刺,另外四只抬着一架华丽的轿子。 “白蛟宫座前使者萨里达,请骆红蕖骆小姐上前一叙。”为首的高大夜叉大声说道。 骆红蕖与唐小峰对望一眼……果然来了。 其它各船的战士也围了上来,各挽长弓,以箭尖指着这几个夜叉。 骆红蕖却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开,她立在船头,冷冷地问:“本姑娘在此,你们要说什么?” 白蛟宫夜叉萨里达道:“吾奉大王之命,请骆小姐前往白蛟宫做客。” 骆红蕖道:“我要是不去呢?” 夜叉道:“小姐自然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它这是拿薛蘅香的性命做要挟。 骆红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显露出半点愠色,只是淡淡地道:“好,我随你们去。” 姚芷馨惊道:“红蕖姐!” 骆红蕖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说。 唐小峰却在一旁问道:“你们是只请骆小姐一人,还是可让其他人跟去?” 萨里达冷冷地道:“白蛟宫在东海深处,大王只让我们带了一张辟水符来,你们要有本事,跟去也无妨。” “我们又不是鱼,怎么能跟到海里去?”唐小峰笑了笑,伸手拉住骆红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她拉到舱中,问,“你真的要跟这几个怪物走?” 骆红蕖无奈道:“我总不能放着蘅香不管?” 姚芷馨也跑了进来,急道:“红蕖姐,你这一去,万一连你也陷在那里,那、那我们怎么办?” 骆红蕖摇头道:“只有去了,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唐小峰问:“在制止淑士国与大人国交战时,我看到你曾拿出一张弓来,那弓现在在哪里?” 骆红蕖将手一晃,手心多了一个金灿灿的铁丸。唐小峰点了点头,又取出几粒灵丹:“这是仙人葛洪传下来的小还丹,你带在身上,万一受伤或是气力耗尽,它都能够助你及时恢复元气。就算是一般的毒素或者迷药,它也能够解开。” 骆红蕖也不多说,伸手就接了过来,放入袖中。 她来到外头,几名麟凤山战士跳了过来,劝她不要亲身赴险,她却只是笑笑。 萨里达捧着一张符纸:“请小姐佩上此符。” 符纸飞了过来,骆红蕖接住后随手挂在腰上,在她上了轿后,那几名夜叉就这样抬着轿子沉入海中。 那些麟凤山战士只能干眼看着海面涌起一阵涡流后,又归于平静,空自替她担心,却是毫无办法。正如唐小峰所说,他们又不是鱼,就算常年生活在海岛上,熟悉水性,能够在海里闭气一刻两刻,却也不可能再久。 姚芷馨在舱中徒自焦急,却看到唐小峰只是含笑立在那里,不由气道:“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替红蕖姐担心?” 唐小峰心想,就算她差点就做了我老婆,可她现在毕竟不是,我为什么要担心? 姚芷馨突然抓住他的手:“你不是剑侠么?你、你快去帮红蕖姐。” 唐小峰笑道:“小姐,剑侠也是要呼吸的,我是剑侠,又不是龙虾,难道还能追到海里去?” 姚芷馨急得跳脚:“那怎么办?” 唐小峰嘿然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姚芷馨问:“有什么办法?” 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只要你让我亲一下,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会帮你把她们带回来。” “啊?”姚芷馨先是脸儿一红,紧接着更是生气,“你这人……这种时候了,你这人怎么还要开玩笑?” 唐小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姚芷馨抬起俏脸,疑惑地看着他,虽然这种事怎么想都是在捉弄人,但唐小峰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正经,正经得就像是太阳肯定是从东边升起一样。她低下头:“你、你莫要诳我。” “我没有骗你,”唐小峰用手托着她的脸儿,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亲完后,我一定会把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我是说真的。” “那、那好吧。”姚芷馨闭上眼睛,心儿跳得好快。 唐小峰伸手捞住她的腰,迫使她的娇躯紧紧贴在自己胸膛,然后霸道地吻了下去。他一边感受着从女孩儿美妙双唇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一边悄悄地度了一丝阳气过去,查探她的体内是否也有先天灵气。 她果然也是转世的花神!唐小峰终于确定下来。 唇分后,他在女孩儿耳边低声说:“等我。” 只听飚的一声,女孩儿睁开眼时,身前已是空无一人。 女孩儿摸了摸热感未散的香唇,羞得整个脸通红通红…… 第四十五章 白蛟宫 长生宫内…… 颜紫绡和廉锦枫一同躺着。 虽然困得要死,两个人却都无法睡着。 明明已在这长生宫内住了两个月,在这之前,她们也从未感到害怕。 然而现在,她们只觉得这长生宫空荡荡的,仿佛随时都会有孤魂野鬼冒出来一般。 颜紫绡枉为剑侠,竟比廉锦枫还要怕鬼,昨晚被突然出现的老人那样子一吓,几乎就要吓出病来,回到这里后,两个少女竟再也不敢分开,连睡都要睡在一起。 廉锦枫低声道:“为何唐公子他、他……” 就算她不问,颜紫绡也早已在心里嘀咕……为什么唐小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廉锦枫的声音颤颤的:“难道,难道他被、被……” 颜紫绡一声惊叫:“不要乱说。” 廉锦枫赶紧捂着嘴儿。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死小峰那么聪明,就算他被祖师爷找上了,可、可活着的祖师爷他都不怕,死、死了的祖师爷他就更、更不怕了……” 廉锦枫的声音几不可闻:“你叫我不要说,可、可你自己又说。” 颜紫绡嘴上虽然说唐小峰不会有事,心里却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要没有出事,又怎么会到现在也不回来?再说了,他被化作厉鬼的祖师爷找上,也实在是正常得很,毕竟害死祖师爷的是唐小峰,而不是她们…… “你说,”颜紫绡开始胡思乱想,“祖师爷会不会、会不会跑到这里面来?” 这个问题廉锦枫其实早就想过,只是一直不敢提,现在被颜紫绡这么一问,她更是脸色苍白。 “我有个法子,”她的心思终究要灵活一些,“那一边的元室里,不是住过一位茅山派的道长么?他、他那里必定藏有驱鬼辟邪的咒符,就算没有,那里放有丹砂和笔墨,还有教人斋醮画符的书卷,我们按上面所教画上一些,贴在各处,也、也就不用怕了。” 颜紫绡心想这果然是个好主意,再说了,反正也无法睡着,有点事做,总比在这儿干害怕好些。 二女起身向外走去,长生宫内虽然镶着不少夜明珠,燃着许多千年不灭的龙须烛,但有些地方还是昏昏暗暗的,看着让人害怕。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们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后头跟着一般,时不时的要回过头来看一看。 两人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走了一段,忽地,颜紫绡将廉锦枫大力拉住。 廉锦枫只觉心儿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什、什么事?” “那里,那里……”颜紫绡指着旁边的那间元室。 元室里,竟然坐着一个人。 廉锦枫身子一下子就变得僵直起来,就好像身上爬满了毛毛虫一般。及至看清坐在那里的是一个身无寸缕的美丽女子,她才突然醒悟过来:“颜姐姐,那是采女……” 原来她们只是恰巧从采女所居的元室前经过。 采女的尸体一直都在那里,她们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只不过是现在太过害怕,才会吓了一大跳。 二女对望一眼,心里都为自己的瞎紧张感到好笑。 这样闹了一下,她们反而觉得周围的阴森被驱散了许多。 就在这时,两人心里却又同时生出不对劲的感觉,她们睁大眼睛,一同往采女看去。 然后,她们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那里。 以前,采女都是侧着身子斜倚在玉床上。然而现在,她却是一脚勾在床上,一脚放在床沿,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凝视着她们,还突然眨了一下。 二女尖叫一声,手牵着手就往前头奔去,连头也不敢再回…… …… 唐小峰扎入海中,用剑遁往海底潜去,悄悄缀在那五只夜叉和它们所抬的轿子后头。 夜叉萨里达只以为没有辟水符或是符水丹,船上那些人不可能追得上来,因此也没有多加察探,却没有想到唐小峰虽然不是鱼,却从廉锦枫那学来了内息闭气之术,就算不能像廉锦枫那样在海底潜上一天一夜,但含一口气后,潜上好几个时辰,却是没有问题。 过了许久,他看到前方隐隐有光亮传来,于是凭着剑遁飞快,一下子就绕到前方。 他看到成堆五颜六色的珊瑚树,珊瑚树后,是一个巨大的海底宫殿,许多虾兵蟹将在宫殿周围游动。 这些虾兵蟹将守卫得太过严密,让他根本无法找到进去的空隙。 于是他躲在一棵珊瑚树后,等那几名夜叉抬着轿子过来。 他取出一支飞剑,飞剑飞到另一侧绕了绕,一棵珊瑚树突然倒了下去,将那几个夜叉吓了一跳,而他却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掠到轿子底下。 不管是萨里达还是另外四名夜叉,都没能发现什么,于是继续将轿子往白蛟宫抬去。 来到宫前,萨里达与一名蟹将交接完毕,那名蟹将指挥一伙虾兵抬起轿子,进入宫中。 骆红蕖坐在轿中,揭起窗帘,见这白蛟宫与海底其它地方不同,乃是以白玉制顶,冰晶作墙,宫内也没有海水,而是充斥着某种神秘的水气。 她还看到许多鲛族少女,她们或是捧珠,或是捧盘,面无笑容,来去匆匆。 轿子在一片奇怪的花朵间停了下来,有人朗声道:“白蛟宫敖历成,见过骆小姐。” 有人掀起轿帘,骆红蕖走了出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俊朗青年。她在心中忖道:“以前听说龙族就算化作人形,额上也会长角,就跟变成人形的狐妖总是无法藏住尾巴一样。但这人明明是龙族,现在以人形示我,额上却没有角,看来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与事实并不相符。” 敖历成微笑道:“此处虽是海底,宫中聚集的却是从归墟引来的无根之水,就算不用辟水符亦可从容来去,自由呼吸,小姐何不将辟水符取下?” 一名鲛族少女捧着玉盘游了过来,骆红蕖摘下腰间纸符,扔在盘上。 她自然知道敖历成是怕她跑了……没有辟水符虽然能够在这白蛟宫里自由呼吸,但一旦离开这里,就算她水性再好,也无法游到海面,只会被海水淹死。 敖历成躬身道:“家父正在前方殿内等待小姐,小姐请往前行。” 骆红蕖往前行去,却又像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回过头来,往敖历成看了一眼。敖历成笑容不减:“小姐请!” 骆红蕖清淡淡地点了点头,仿佛什么也没有注意到般,继续往前行去。在她身后,敖历成注视少女背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满是怨毒的光芒。 第四十六章 天大的喜事 在周围没人的时候,唐小峰悄悄从轿底溜了出来。 他试着呼吸一下,发现虽然到处都是水气,甚至还有鱼儿游动,但呼吸起来,竟然完全没有问题。 他在阴影中穿梭飞掠,想要找到薛蘅香,却完全不知该上哪去找,想要抓一只虾兵或是鲛人来问,又怕被人注意到。 白蛟宫中到底都是晶壁,一不小心,影子就会被映在上面,虽然他小心翼翼,但仍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 忽地,他看到另一头有人过来,于是赶紧闪到暗处。 走过来的,竟然是敖历成。 唐小峰心想:“这家伙将红蕖送了过去,自己却又马上离开,跟着他,说不定就能够找到薛蘅香,就算找不到薛蘅香,必要时将他拿下,用他进行交换,他是‘贺岁龙’敖萨之子,敖萨没有理由不换人。” 他躲在暗处,敖历成心事重重地从他旁边经过,却没有发现他。 他屏住呼吸,异常小心地跟着敖历成,见他七拐八弯,最后来到一个屋子里头。 这屋子从外边看,像是一个巨大的海螺,又或者,它根本就是由一个大海螺制成,上头是尖尖的,门边有两名披着鲛纱的人鱼跪在那里。 唐小峰看到屋子的侧面有一个窗口,于是偷偷闪了过去,他御着剑气,身子紧贴壁面,从窗口小心地往里看去。 屋子里果然有一个女人,但却不是薛蘅香,而是一个上了岁数、却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 那妇人对着琉璃镜子舞妆弄粉,又见自己眼角生了不少鱼尾纹,便用玉膏涂弄,想要将其抹平。 敖历成束手立在妇人身后,木木然地道:“娘。”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敖萨的老婆,那更好,将他老婆儿子一起抓,看他敢不敢不放人。 妇人头也不回地问:“大王可是已将那个女娃儿接了过来?” 敖历成“嗯”了一声。 妇人突然大发火,竟将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扫到地上,直砸得乒乓作响,琳琅满地。她伏桌哭道:“这到底算作什么?他只见了那姓骆的贱人几次,就欢欢喜喜地想要娶她,你、你竟然也会去帮他。” 敖历成面无表情:“就算我不帮他,他想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要不到的。” 妇人更是嚎啕大哭,哭得伤心难过,欲死欲活。敖历成则始终站在那里,既不安慰,也不劝阻。 唐小峰则是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这算什么?难道那‘贺岁龙’敖萨费尽心机把薛蘅香抓来,竟是要逼红蕖嫁给他不成?” 他听那妇人时而哭诉,时而怒骂,终于开始弄清因由,原来那敖萨虽然是龙族,却喜欢抢人类女子做老婆,这女人就是在十五六岁时被他强行掳来做老婆的。最开始时,敖萨对她还算是宠爱有加,而她也替敖萨生了一个儿子。只是人类寿命远不及龙族,她岁数一大,再没有年轻时漂亮,敖萨很快就对她冷淡下来。 骆红蕖在东海声名鹊起,与敖萨、石中天、胡汗三、苏无心等一同列在“十大寇”中,敖萨听说她只是一个十岁多些的小姑娘,倍感好奇,偷偷跑去看她,谁知竟越看越爱,只不过骆红蕖却也不是好惹的,他生怕打起来,把骆红蕖弄残弄伤,那就算娶到手中也变得无趣,于是搞出这个花样,想趁薛蘅香和姚芷馨跑到智佳国去看灯会时,把她们两个劫到白蛟宫,再让骆红蕖自投罗网。 弄清真相后,唐小峰颇有些哭笑不得,又想着,照这个样子,就算把这个女人跟他儿子劫了,恐怕也没什么用。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看到旧人哭!对那死不要脸的老色龙来说,骆红蕖是“新人”,这个女人是“旧人”,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人生三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那老色龙只怕巴不得有人替他将“旧人”弄死。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一惊……敖萨连他儿子都赶了出来,那现在,恐怕只有他跟红蕖两个人在一起,万一他对红蕖用强…… 哼,死老鬼,就算红蕖没有变成我的老婆,我也绝不让她去做你的小三。 唐小峰悄悄溜走…… …… 骆红蕖与“贺岁龙”敖萨一同坐在桌旁。 敖萨身穿金袍,头戴玉冠,额上长着龙角,腰间环着玉带。 他对骆红蕖劝酒劝菜,又不时拂着长须,对她眯眯地笑。 骆红蕖心中疑惑,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条老龙为什么要把她请来,只是她耐性极好,敖萨不说,她也不问,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偶尔说些客套话,仿佛自己真的只是来做客一般。 老龙眯着眼睛看她,见她肌肤细腻,体态浮凸,越看心里越是喜欢,恨不得把她就这样脱光衣服搂在怀中。 骆红蕖终究不是傻子,很快就觉察到他的色心,嘴角不由溢出冷笑,心里生出一阵鄙夷。 她将玉手藏在袖中,悄悄动了动,一支金箭立时出现在她的手中。 就像唐小峰想过要将敖历成劫持,用他来交换薛蘅香一样,骆红蕖也是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机应变的打算,先看看“贺岁龙”敖萨想要做些什么,若是他心存歹意,自己就找准机会突然出手,或是将他制住,或是劫持他的亲人,以保护自己与薛蘅香的平安。 左手拿起小杯,她微笑道:“小女子也敬大王一杯。” 敬酒的同时,金箭已悄悄握在身后。 敖萨满脸堆笑:“好、好。” 他端起金盏,与少女手中的玉杯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少女却整个人定在那里,额上溢着香汗,脸上也带着隐藏不住的惊骇。 敖萨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小姐何苦妄动杀机?” 少女默了一阵,忽地嫣然一笑,本已微抬的香臀又坐回凳上:“果然还是大王了得,小女子心服口服。” 说完,她便如无事一般,将怀中玉醴喝个干净。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敖萨见她明明行刺失败,却依旧大大方方,动作优雅,反而更是觉得这姑娘与众不同,简直就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被她比了下去。他拂须笑道:“本王略有些要事,小姐不妨先坐一会儿。” 说完,就这样起身而去。 待他离开后,骆红蕖才苦笑一声,将右手伸出。 虽然金箭还在,手心却是一摊冷汗。 在她刚才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竟有无数铃声在她耳边回荡,而她竟被这些铃声振得头昏脑涨。 与此同时,又有一种惊人的霸气紧紧压制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再动一下,只在收拢杀意,不再心存劫持敖萨的念头后,这种无可抑制的束缚感才开始得到解脱。 “贺岁龙”敖萨方去,却有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太婆走了进来:“恭喜骆小姐,贺喜骆小姐,喜事,天大的喜事。” 骆红蕖见这老太婆一进来就又是恭喜又是道贺,立时便猜到她的身份。 果然,这老太婆马上便开始鼓动簧舌,先把敖萨夸的天上少有,再把骆红蕖夸得地上无双,又说两人是如何的郎才女貌,若不配在一起,便连老天也看不下去。 骆红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果然是敖萨请来的媒婆。 第四十七章 媒婆 这敖萨既是龙族,又是贼寇,居然还懂得按人族婚嫁的规矩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骆红蕖自斟自饮,啜了一口:“我记得,他是有老婆有儿子的……” 媒婆用手帕掩嘴笑道:“男人嘛……” 骆红蕖居然一本正经:“不是人,是龙。” “男龙嘛,不、公龙嘛……男、公……”媒婆自己也给弄糊涂了,于是手帕一挥,妖声妖气地道,“这天底下,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虫上脑,三妻四妾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姑娘是谁?姑娘可是鼎鼎大名的小杨香,不但本领了得,而且长得如花似玉,简直就像是仙女下凡,连我这老太婆子看了,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男人,能将姑娘娶了过来。敖大王一旦娶了姑娘,哪里还会看得上别的女人?等姑娘再替他生个胖乎乎的儿子,那就算有三千宠爱,大王也只会记得姑娘一个人的好,不说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就算天上的仙子全都下凡,大王也只会爱姑娘一个。姑娘您说,这等好事,别人就算求菩萨也求不过来,姑娘还等什么……” 老太婆在那舞绢弄帕,比手划脚,直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仿佛骆红蕖要是不嫁给敖萨,就算是再活三生三世也会后悔。骆红蕖以前就听说凡是做媒婆的口才都好,却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好到这种地步,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骆红蕖任由她说了许久,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你虽然说得有理,但这婚姻大事,我一个人也难以做主。” 媒婆问:“小姐莫非还有父母在世?” 骆红蕖道:“父母是没有,但我还有义妹。” 媒婆失笑道:“只听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曾听说婚姻大事,还要由妹妹做主。” “一般情况下,确实是这样,”骆红蕖淡淡地道,“但我与我义妹蘅香却是不同,我们两人都是天朝人士,当年因家族被难,一同流落海外,曾立誓永结娥皇女英之好,若要嫁人,便嫁予同一个人。所以,就算我是千肯万肯,但也要我义妹同意,这门亲事才能结成。也罢,反正蘅香也在宫中,你不妨去把她找来,我与她商议一下,她若不肯,你再帮我劝她,她要同意,那我便与她一同嫁给大王。” 媒婆笑道:“原来两位小姐竟曾有过这样的誓言,既然如此,骆小姐就先在这等着,老婆子这就去找蘅香小姐。” 媒婆来到外头,先找上“贺岁龙”敖萨,敖萨听到骆红蕖已经意动,自然是大喜过望,又听说骆、薛二女曾立过重誓,要嫁给同一个人,所以自己要么不娶,要么就得将两个美人儿一同娶进门,正如媒婆所说,天底下只要是男的……咳,只要是雄的,莫不精虫上脑,这样的好事,他哪里还不愿意?立即便让人带着媒婆去见薛蘅香,而媒婆更是下定决心,在带薛蘅香去见骆红蕖的路上,一定要充分发挥自己能把咸鱼说得翻过身来的这身本事,让薛蘅香对这门亲事千肯万肯。 她却不知道,骆红蕖这“永结娥皇女英之好”的话,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媒婆走后,骆红蕖独自坐在那里,心里一番计议。 她知道薛蘅香一向聪明,听到那媒婆的话,虽然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必定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并拗定了非要姐妹俩一起商议,才能决定下来,那样的话,媒婆也就只好把薛蘅香带到这里,让她们姐妹俩彼此商量。 只是,在那之后,却又该如何是好? 她想着:“带着蘅香一路打出去,就算不考虑敌众我寡,以及那‘贺岁龙’敖萨的本事,单是到了宫外,这里是深海底部,我二人也还是无法离开。” 骆红蕖艺高人胆大,本以为只要来到这里,总能找到好的办法,却没想到在这绝境之中,就算能够大闹一场,也终究是想不出脱身之策,让她极是头疼。 就在这时,她心中若有所觉,扭头看去,看见一个黑影如青烟般从窗户飘了进来。 “原来是你,”骆红蕖的嘴角溢着一丝冷笑,“不知敖公子在自己家中,为何也要如此鬼鬼祟祟?” 敖历成立在别人难以觉察的阴暗处,面无表情地道:“在下只是来问问姑娘,姑娘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家父?” 骆红蕖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敖历成道:“是的话,历成就在这里,先行向姨娘贺喜。” 骆红蕖喃喃道:“就算你叫我姨娘,我却也不想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敖历成的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芒:“只是,就算姑娘不愿意,这里可是大海深处,姑娘本事再高,却也无法离开这里。” 骆红蕖轻叹一声,缓缓站起,像是不知所措地走了几步:“是啊,我就算不愿意,又能如何?” 她走得轻描淡写,敖历成却突然一缩,退到墙根,冷冷地道:“且不说姑娘未必有一下子将我制住的本事,就算姑娘有这本事,父亲对家母与我早无亲情,绝不会为了救我而放过姑娘,所以,姑娘最好还是不要生出劫持在下的念头。” 骆红蕖见自己的打算这么轻易地就被他看破,也不气恼,只是微笑着又坐了回去,道:“敖公子果然机灵得很,我现在开始想要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了。” 敖历成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定睛看着少女,缓缓地道:“其实,姑娘若是真的不愿意嫁给家父,却也并非全无办法。” “哦?”骆红蕖问,“你继续说。” 敖历成垂下头去,冷然道:“若是家父突然遭遇不幸,姑娘自然就不用再嫁给他。” 骆红蕖心里微动,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恨他父亲恨得要死。 她轻叹一声,道:“你若是想让我帮你杀他,那你就打错念头了,因为我已经试过一次。当时他明明动也未动,我却只觉头晕目眩,根本下不了手。” 敖历成微微地抬起头来,道:“家父身上藏有一样法宝,叫做四时乖错太平铃,在敌人对他出手的那一瞬间,太平铃便能将敌人指向他的杀意加倍反弹,并以奇妙铃声令对方体内五行紊乱,正是有着这件法宝,家父当年叛出龙族,为祸东海,虽然遭遇过多次暗杀,却从无一人能够成功。” 骆红蕖道:“那你要我如何杀他?莫非是要我假意嫁他,洞房之夜,骗他摘下此宝,再行偷袭?” 敖历成摇头道:“就算如此,也是无用,家父生性多疑,必定不会让姑娘将射日弓带入洞房,没有射日弓,姑娘就算骗他摘下太平铃,突然出手,仍不会是他对手。” 骆红蕖淡淡道:“不管你要我如何做,最好尽快说出,那媒婆只怕快要回来了。” “在说出办法之前,在下想先问一句,请姑娘不要介意,”敖历成问,“姑娘可还是处子之身?” 就算是耐性再好,听敖历成问出这种话来,骆红蕖也不免生出愠意。她强压着心中怒气,冷冷地看着敖历成,等他继续说下去。 第四十八章 大闹白蛟宫 敖历成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飘了过来,放到桌上。木盒打开,里面竟藏着一只古怪小虫,这小虫身上有七种颜色,在盒中蠕动不休。敖历成低声道:“此为苗疆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它可……” 骆红蕖截道:“我知道它有何用。” 敖历成诧异道:“姑娘知道?” 骆红蕖冰冷冷地道:“蘅香的母亲其实便是苗女,教过她不少与蛊虫有关之事。淑士国国君说她传开的蚕虫乃是毒虫,其实也不算冤枉了她,皆因东海水土,其实根本就不适合蚕虫生养,但她却将带来的蚕茧以炼蛊之术悄悄炼过,才使得蚕虫得以在麟凤山周围传播,给了大家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敖历成道,“那姑娘便该知道,这七彩含香如意蛊可以藏于处女蕊宫,以元阴为食,若有男子破身而入,蛊虫便会钻入那男子体内,那男子日后若是变心,马上就会被蛊虫噬心而死。” “嗯,”骆红蕖道,“苗疆女子,便时常以此法给心爱男子下蛊,让他们在得到自己后,不敢见异思迁。只不过,这蛊虫虽对人类男子有效,对于龙族……” “对于龙族,它更加有效,”敖历成冷笑道,“任何龙族,只要一被它钻入体内,立时便会五内破裂,暴毙当场。” 骆红蕖哼了一声,正要说话。敖历成却又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对姑娘亦是牺牲极大,但一旦成功,你和薛姑娘就能平安回去,家父也再不能缠着姑娘,是贞节重要,还是你与薛姑娘的性命重要?还请姑娘三思!” 骆红蕖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敖历成这办法确实是万无一失,那“贺岁龙”敖萨既然对她心存淫意,那她只要牺牲贞节和些许色相,就可让他在大意之下,中蛊而死。 只是她纵然是死,也绝不愿让自己的身子被那老淫贼糟蹋。 更何况,就算成功害死了敖萨,自己与薛蘅香仍是被困在这白蛟宫中,到那时,敖历成把一切都推在她身上,口口声声替父报仇,她和薛蘅香还不是无法脱身? 她清淡淡地笑了一笑,将木盒合上,放入袖中。 敖历成自以为已将她说动,大喜过望,又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多留,于是鞠上一躬,正要退走。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变得嚣闹起来,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敖历成听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赶紧身子一闪,从窗口溜了出去,他方一出去,那媒婆就已推着门,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姑娘,薛小姐她、她……” 骆红蕖骤然站起,娇喝道:“她怎么了?” 媒婆擦着汗水:“她、她被人劫走了。” 骆红蕖愕了一愕,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外头又传来急促的叫唤声:“找到了,不要让他们逃了……” 他们?骆红蕖俏眉微皱,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去。媒婆想要将她拉住:“姑娘……” 骆红蕖直接将她踹开,来到外头,却看到无数虾兵蟹将对着上空围追堵截,一道剑光,则在那里飞来飞去。 她睁大眼睛看着御剑的少年,心中忖道……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 骆红蕖所不知道的是,在她与敖历成在此交谈时,唐小峰就已找到了薛蘅香。 薛蘅香被看押在白蛟宫西隅的一间冰屋里,唐小峰悄悄将周围守卫弄晕,说动薛蘅香跟他一起逃走。 他本想先设法将薛蘅香悄悄送出去,再回来救骆红蕖,谁知他前脚带着薛蘅香刚走,后脚就有个老太婆进入那间冰屋,紧接着便是大呼小叫,弄得人人皆知。 他对白蛟宫本就不熟,虾兵蟹将又实在太多,他一下子就被找了出来。 他却不知,那老太婆就是“贺岁龙”敖萨请来的媒婆,而她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无巧不巧地出现在那,就是因为信了骆红蕖编出来的鬼话,想要劝说薛蘅香与骆红蕖一同嫁给“贺岁龙”。 唐小峰一边叹着自己运气不好,一边用剑气载着薛蘅香飞来窜去,除了湛卢,他身上还带了好几个剑丸,自己与薛蘅香各踩一支,剩下的在周围四处乱飞,冲上来的虾兵蟹将,都被飞剑迫得纷纷退却。 远处转出一个家伙,额上长角,满脸怒气,在那指手画脚。 唐小峰猜想他多半就是敖萨,于是抱着擒贼先擒王的打算,化作一道紫色剑光,长虹般直掠而去。 就在这时,另一边却传来少女的娇叱声:“唐小峰!” 唐小峰快速扭头,结果竟看到骆红蕖张弓搭箭,一箭向他射了过来。 这一箭迅疾如电,箭光暴散,有若一只遨游天际的凤凰。 唐小峰吓了一跳,顿住身形,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又跳回原处。 薛蘅香看到骆红蕖竟然向唐小峰出箭,不由失声叫道:“红蕖姐……”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疯了,还是她真的想做“贺岁龙”的压寨夫人? 四只蛟龙朝唐小峰飞来,唐小峰剑气纵横,与它们战在一起。 “贺岁龙”敖萨既然能够被列入为祸东海的十大寇,手下自然也有不少好手,这四龙腾云驾雾,吐水喷火,极是难缠。 而唐小峰既要防着下方虾兵蟹将射上来的强弩利矢,又要护住薛蘅香,左拙右支,情形有些不妙。 一只蛟龙张牙舞爪地朝他冲来,他心叫“糟糕”,已是来不及腾出手。 却听“刷”的一声,一支火箭划破空气,一下子就贯穿蛟龙的身体,让它喷血抛飞,轰的一声坠在地上,压倒一座冰屋。 另外三龙大吃一惊,稍有些退缩,立时就被唐小峰觑准机会,数口飞剑同时飞出,扰乱它们的动作,自己却持着湛卢往前一跃,直接将其中一龙斩成两截。 剩下两龙仓皇逃开。 唐小峰快速扭头,见骆红蕖已提着金弓,往他这边跑来。 用火箭射死那只蛟龙,替他解围的自然也是这个丫头。 第四十九章 四时乖错太平铃 唐小峰捞住薛蘅香的腰,刹那间跃到骆红蕖身边。 两人背贴着背,唐小峰问:“刚才为什么要射我?” 骆红蕖低声解释了一下,唐小峰这才知道,骆红蕖不是要帮敖萨,而是要救他。 只要敖萨带着那四时乖错太平铃,他就算站在那里不动,别人也害不了他。 唐小峰心想,难怪我冲过去时,耳中隐隐听到铃声,同时还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幸好红蕖及时用箭将我迫退,否则就有危险了。 周围龙、虾、蟹、鲛缓缓逼来,给他们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远处,敖历成立在阴影中,一脸阴沉地注视着他们,他本以为已经将骆红蕖劝动,只要让骆红蕖按着他的计划走,他的父亲敖萨就必定会中蛊而死,到那时,这白蛟宫自然就由他说了算,却没想到好端端的又杀出一个人,让局势变得复杂起来。 “贺岁龙”敖萨身子一窜,化作一只巨大虬龙飞了过来,盘旋在屋上,怒视唐小峰:“你小子是谁?” 唐小峰嘻嘻笑:“不告诉你。” 敖萨大怒,张口就喷出一道闪电。 唐小峰以剑气载了二女就走。 骆红蕖见自己脚下多了一支飞剑,娇躯也被一团紫气托着,虽然快速移动,却是平平稳稳,不由大感惊奇。她张弓搭箭,箭光连闪,让那些试图围追堵截的虾兵蟹将纷纷倒地。 敖萨虽然又气又怒,看到骆红蕖的俏丽英姿,偏偏又舍不得伤她,空自在后边追得紧,却不愿出重手,生怕将她弄残弄伤。 哪怕只是划破脸蛋,那也是不好的。 敖萨不肯放大招,那些虾兵蟹将却又哪里挡得住唐小峰的湛卢剑和骆红蕖的射日弓?一个个被杀得抱头乱窜,到处哀嚎。 唐小峰载着二女从东窜到西,从南飞到北,直把整个白蛟宫都逛了一遍。沿途冰屋崩裂,血流成河。 敖萨见再不动手,宫里的虾兵蟹将只怕都要死尽死绝,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家伙是生是死,但这好歹也关系到自己的面子,于是怒啸一声,一下子就腾到唐小峰面前,张开血盆巨口向唐小峰咬去。 唐小峰竟是躲避不及,只好将身子一纵,跃上空中,湛卢剑直往敖萨脑门斩去。 敖萨定在那里,看着唐小峰森然冷笑。 唐小峰只觉铃声绕耳,头晕目眩,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麻。 明知道这是骆红蕖所说的四时乖错太平铃生出的奇异效果,但他冲势难止,竟已无法动弹。 骆红蕖大惊,抬手一箭就往敖萨射去,火箭轰在虬龙身上,溅出无数星火。敖萨痛得大叫,一下就退了开来。 唐小峰回过气来,用剑气载着二女匆匆转弯,途中转过头来,见敖萨被骆红蕖的火箭轰得负痛不止,不由奇道:“不是说他只要带着那法宝,就没人能够伤他么?那你这一箭又是怎么回事?” 骆红蕖刚才只是看到唐小峰遇险,来不及思考,想也不想的就给了敖萨一箭,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有用。她咬了咬牙,道:“我再试试。” 跳下飞剑,落在地上,她平肩正肘,下气舒胸,弓弦满如圆月,箭头直指敖萨。然而她姿势做得好,这一箭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刚一要射,便是头昏脑涨,满耳铃声。 “贺岁龙”大吼一声,疾冲而来,要把少女抢走。 唐小峰赶紧一个回旋,捞了少女就逃。 骆红蕖落回飞剑,连喘了好几口气,才让渐趋麻痹的身体恢复过来。她苦笑道:“这下子却又不成。”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骆红蕖回头看去,见身现龙形的敖萨刚才虽然被她射了一箭,却只是将身上龙鳞烧黑了些,根本就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她的射日弓,在传说中乃是帝尧时期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远非一般的神兵利器可以相比。她虽然没有神将羿那样的神力,可以射落太阳,但一箭射去,寻常人根本就无法承受。 然而敖萨中了一箭,却如无事一般。 就算没有那四时乖错太平铃,这“贺岁龙”敖萨,只怕也同样难缠得很。 唐小峰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去跟敖萨正面硬拼,但他剑光飞快,而白蛟宫又大得出奇,敖萨堵来截去,怎么也无法将他拦住。 敖萨心中冷笑,想:“就算你的剑遁再快,难道又能无休无止地逃下去?等你剑气用尽,终究是死路一条。” 谁知唐小峰体内剑气虽然不时耗尽,但他身上却带了不少小还丹,这小还丹真不愧是仙人葛洪所传,锦枫美眉亲制,服上一粒,马上就精神大振,不管是剑气还是精力都能一下子恢复如初,还无毒无害,无副作用,既不加防腐剂,也不加三聚氰胺,效果好,见效快,腰好腿好人也好,福寿安康有精神……咳,扯远了。 他不但自己吃,还时不时地分给骆红蕖和薛蘅香。 这样一来,他等于是在打怪时不断补蓝,时间一长,连敖萨也没办法再跟他耗下去。 敖萨盘踞在一片珊瑚林中,不断喘气,心想这小子的身子莫非是铁打的? 唐小峰摸摸口袋,发现小还丹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他顿住剑气,拉着骆红蕖与薛蘅香落在地上。 敖萨见他不再逃,龙躯一振,想要冲上来。唐小峰大叫一声:“不要过来。” 直接将湛卢剑架在骆红蕖的脖子上。 薛蘅香睁大眼睛,捂着嘴儿,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敖萨怒道:“小子,你在搞什么鬼?”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敢过来,我就在她脸上画花。” 敖萨明知道他是在做做样子,然而看到骆红蕖那粉嫩俏丽的脸蛋被剑光照得雪白,竟然真的担心唐小峰会将她伤到。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子,我就会放你们走么?” “当然不会,”唐小峰耸了耸肩,“只不过,我姐要是不肯嫁给你,你却死缠烂打,那我宁可把她的脸划成丑八怪,也绝不让她嫁给你。” 敖萨眯着眼睛:“你姐?” “嗯,”唐小峰笑得天真无邪,“我是她的弟弟骆绿草。”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第五十章 死亡的黑星 敖萨冷笑道:“你们两人看上去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姐弟?不要把我当傻子。” 唐小峰回他一个冷笑:“我们就不能同父异母么?虽然是同一个爹,却是两个女人生的,她比我早出生半个月,所以成了我姐,这也不行么?不要让我姐把你当傻子。” 敖萨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里也不由犹豫起来。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今天刚一回到麟凤山,就听说我姐被你骗到这里,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就算你要娶我姐,那也得我姐情愿嫁给你,你不妨先退到一边去,让我姐弟商量一下,她要是肯嫁给你,那你就是我姐夫,我们也不用再打,找个地方喝酒聊天就好,她要是不肯嫁给你,那我们再打不迟。” 敖萨心想,他说的或是真的,或是假的。若是假的,我只要堵在宫口,他们总是逃不了,若是真的,我倒也没必要还没娶上新娘子,就先得罪小舅子。 想到这里,他陪笑道:“原来是小舅子驾到,何不早说,你们慢聊,你们只管慢聊。” 说完,带着一伙虾兵蟹将撤到了宫门处,把唐小峰和骆、薛二女留了下来。 唐小峰收回湛卢剑,嘻嘻笑道:“想不到这老色龙对你还真是情深意浓,宠爱有加,也幸好他一直生怕伤到你,要不然,我们只怕根本撑不到现在。”骆红蕖轻叹一声:“你就算把他骗得撤开,我们又能如何?他们堵在宫口,我们根本无法离开,就算能够离开,这里是深海底部,我们也难以活着到达海面。” 唐小峰微笑道:“我既然能够追你追到这里,难道还没办法带着你们离开?” 骆红蕖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由也活络过来,想着这话倒也没错,他既然有御剑飞天的本事,说不定也有带人入海的手段。 唐小峰抬头看向上方那半透明的殿顶,喃喃道:“问题是,离开海底容易,离开这白蛟宫却难。我好几次都想往宫门闯去,但被那老色龙防得死死的,现在他干脆堵在那里,实在是让人头疼。” 骆红蕖也抬起头来,张弓搭箭,一箭便往殿顶射去。 火箭轰在殿顶处,炸出一波红浪,却连一道裂痕也没有轰开。 敖萨在远处冷笑不止,整个白蛟宫都是由北极冰晶和万载冰玉制成,要想将它轰开,哪有那么容易? 唐小峰心想:“看来只有试试那招了。” 他往身上摸了摸,变戏法般地变出一个大袋子,他将袋子打开,冲着薛蘅香微笑:“里面有个宝贝,你想不想看?” 薛蘅香疑惑地探头看去,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唐小峰却突然往她一罩,把她整个人罩在里头,再随手一兜,把充盈在白蛟宫里的水气也兜了进去,整个袋子胀得鼓鼓的,而他更是在袋口直接打了个结。 这袋子是他在这宫里悄悄找了许久才找到的,密不透风,被兜入袋中的水气没有丝毫外溢。 薛蘅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袋中挣扎,却是毫无用处。 骆红蕖亦是不解地看着他,他笑道:“这里虽然是海底,我们的呼吸却没有丝毫困难,可见这些水气必有神奇之处。我把她跟这些水气一同装在里头,就算被海水淹住,她在里面,应该也可以支持一两个时辰。” 骆红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好手段,却原来用的是这样的土办法。 唐小峰将鼓胀胀的大袋子丢给骆红蕖,自己却跃到高处,先是深吸一口气,再将湛卢剑高高举起。 骆红蕖暗自疑惑,心想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远处的敖萨更是在心中冷笑,心想不管你要做什么,今天都别想离开这里。 只见,一团黑气从唐小峰身上溢出,再不断地往上流,直流到剑尖上方,再汇聚成一颗黑球。 这黑球是那般的诡异,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全都扯入其中。它越聚越多,越涨越大,竟像是一颗不断流转的死亡之星,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惧。 虾兵蟹将尽皆战栗,它们不知道这少年在做什么,但它们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只要被这死亡之星轰上,它们将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它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念头,但它却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让它们止不住的颤抖。 它们会死,它们即将死在这可怕的黑球之下。 这是无法逃脱的死亡。 “贺岁龙”敖萨却没有这样的恐惧,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不管那少年有什么样的绝招,都无法主动向他攻击。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这四时乖错太平铃原本是灵山佛宝,乃是贤护菩萨三件宝之一的大定如来钟,失落人间,又受过妖人祭炼,敖萨就是靠着这件护身法宝,虽然叛出龙族,为非作歹,却从来不曾遭遇危险。 敖萨冷笑着想:“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要想强行攻过来,那也是你自己找死。” 然而唐小峰却依旧只是立在那里,凝聚在剑上的黑色气流开始压缩,越压越小。 虽然变得小了,然散出来的死亡气息,却更加惊人。 连骆红蕖站在下方,都有一种双腿发颤,恨不得匆匆逃走的恐惧感。 敖萨终究是龙族出身,见识非凡,开始认出那凝聚成形的黑气,竟是原本只有在阴间才会出现的阴幽戾气,不由得又惊又疑。 唐小峰宝剑一划,划出一道华丽的剑光,黑球破空而去,既没有轰向那些虾兵蟹将,也没有击向敖萨,而是化作一道撕天裂地般的可怕光环,冲向顶部的万载冰玉。 敖萨失声道:“纣绝阴天斩?!” 他终于认出这招本该只有“鬼剑”石中天才能用出的强大招式。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连射日弓也刺不穿的万载冰玉竟被轰成无数碎片,殿顶崩塌,海水如巨瀑般倒灌而入。 那些虾兵蟹将被激流冲乱,而敖萨仍在震惊于这一剑的威力。 纵连苦练了二三十年幽冥剑法的石中天,都未必能够成功用出的纣绝阴天斩,为什么竟会被这小子使用出来? 为什么这小子仅仅是从他自身体内,就可以引出连神仙也不敢轻易碰触的阴幽戾气? “贺岁龙”敖萨生出一种极是幸运的感觉,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带着可以反弹任何杀意的四时乖错太平铃,那少年的纣绝阴天斩就不是轰向殿顶,而是向他轰来。 他知道自己根本接不下这一招。 同样被这强大招式震骇住的还有骆红蕖。 但她却没有多想的时间,在海水冲来的那一瞬间,唐小峰便已闪了下来,一手抢过大袋子,一手搂住她的腰,御着紫华剑气逆流而上。 海水将少女淹没,她虽然想要强行憋住呼吸,却很快就无法坚持下去。 体内渐渐生出燥热的感觉,她心想,自己终究还是要被淹死在这里。 然而,就在她即将忍受不住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大力的堵住了她的双唇。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儿,一道奇妙的气息立时闯入了她的体内,将她体内的燥热一扫而光。 她睁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唐小峰死死地吻着。 她的心中下意识地生出一丝娇羞。 第五十一章 险中求胜 唐小峰自然知道骆红蕖无法在海底闭气太久。 所以他在吻住少女的那一瞬间,便将自己体内生出的内息,通过“蝶恋花”沿着两人相交的口舌度了过去。 廉锦枫教他的内息闭气之法,与竺乾老人教他的采补之术,在这种关键时刻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让他成功地带着骆红蕖在大海深处遨游。 他左手紧搂骆红蕖的腰,右手将装着薛蘅香的大袋子背在背上,快速地往上方游去。 骆红蕖湿漉漉的肌肤紧紧地贴着他,就算是泡在海水中,唐小峰也能感受到她娇躯的火辣与柔软,尤其是那鼓胀的酥胸,几乎毫无间隙地压在他的胸膛,连那急促的心跳声都能清楚地察觉。 骆红蕖突然睁大眼睛,腾出一只手来拍着唐小峰的肩。 唐小峰轻巧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往身后看去,就算这样,两人的唇舌也没有分开过。 他看到一只虬龙正挟着怒气向自己冲来。 这只虬龙自然就是敖萨。 唐小峰骤然用出的纣绝阴天斩虽然让敖萨感到震惊,但敖萨毕竟是一方贼寇,又自忖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因此还是追了上来。及至他看到骆红蕖被唐小峰又吻又抱,更是妒火攻心,恨不得将唐小峰撕成无数片。 大海本就是龙族的地盘,唐小峰虽然御着剑气,却怎么也无法将他摆脱。 但他却毫无惧色,只将剑气与神识注入湛卢剑中。 湛卢剑发出“锵”的一声脆响,自行弹出,在他身后织成剑网。 敖萨竟被这剑网阻住。 此时,唐小峰对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已多少摸着一些头脑。 在白蛟宫内,当自己不顾一切地攻向敖萨时,四时乖错太平铃立时便生出作用,让他头昏脑涨,五行紊乱。 然而骆红蕖却曾朝敖萨射出一箭,在射出那一箭时,她想的只是要救下唐小峰,而不是要杀死谁。 换句话说,她当时只有救人的决断,却没有杀人的意念。 四时乖错太平铃是通过感应敌人的杀意而生出作用的,这也是骆红蕖当时虽然为了救人成功地轰了敖萨一箭,但再行尝试时,却连箭也无法射出的原因。 皆因一个人在主动攻击另一个人时,是怎么也无法消弥掉心中杀意的。 要是心中没有杀人的念头,你又为什么要去攻击他? 但是现在,他对敖萨却是看也不看,只用飞剑,在自己身后织出万千剑影。 这就好像练剑一般,他既不是要攻击谁,也不是要为难谁,只是按着剑谱一式一式地将招式用出,反而成功地将敖萨阻在身后。 然而,没有杀意,也就没有了气势,而没有气势的加乘,再强大的招式也难以发挥威力。 敖萨怒吼一声,从口中喷出凌厉电光,将唐小峰织出的剑光破了个干净。 仅仅凭着海流的冲击,唐小峰便已知道那只老色龙又冲了过来。 他看到前方有一处海下礁岩,于是赶紧绕了过去,剑光一闪,一柱石峰向敖萨砸去。 这一剑,他对准的是石峰,而不是敖萨,自然不会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影响。 他在乱峰林立的海下礁岩间窜来窜去,身后石峰纷纷砸下。只是,这种战法实在是缚手缚脚,而敖萨皮坚肉厚,就算被砸上几下,也根本伤不到他。 唐小峰已经开始陷入险境。 骆红蕖虽然看出形势不妙,却更加束手无策,一旦离开唐小峰,她在海底连呼吸都成问题。她在心中想道:“罢了,若是实在不行,我也就只好将他推开,自己拦下敖萨。敖萨想要的是我,断不会让我就这样被海水淹死。这样的话,他就能带着蘅香逃出深海,等他与蘅香离开后,我再设法求死,绝不让那恶龙糟蹋自己。” 念头方一闪过,她的腰眼却蓦地痛了一下,让她差点叫上一声。她睁大眼睛,发现唐小峰正在怒瞪着她,两人原本就是四唇相叠,脸儿靠得极近,唐小峰这一瞪,竟让少女生出一种慌乱的感觉。她立时知道,自己适才的念头不知怎的,竟已被唐小峰看穿,而他却绝不会就这样放弃她。 唐小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骆红蕖求死的念头,他猜想,这应该与自己对她使用的“蝶恋花”心法有关。 不管怎样,至少在书上,这丫头可是他的老婆,谁愿意把自己的老婆扔下,让她去受一个老头子的凌辱压迫?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且不说自己能逃多久,就算是内息闭气之法也是有时限的,廉锦枫能够含一口气后,在水里藏上一日一夜,他却要差上许多。 更何况他现在不但要自己闭气,还要将内息度给骆红蕖,能坚持三五个时辰,也就算是不错了。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这老色龙看起来确实了得,那么多石峰砸在它身上,它都跟没事一般,就连红蕖的射日弓,也拿他没有太多办法。我的紫华剑气,其实并不比射日弓的威力更强,射日弓无效,我的紫华剑气也同样不会有效,唯一能够对付他的,就只有纣绝阴天斩。 然而纣绝阴天斩需要用到阴幽戾气,他体内的阴幽戾气在刚才那一击中已经消耗了不少,按照这两个月来修行的经验,这阴幽戾气只能靠他自己补上,就算把骆红蕖体内的先天灵气采集过来,也是无用。 更何况就算是纣绝阴天斩,若是无法对老色龙出手,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袖子一拂,数支剑丸同时弹出,化作数支飞剑,将周围的暗礁与石峰一阵乱轰,将老色龙砸得灰头土脸。 而他则搂着骆红蕖,化作一道剑光,直接掠往高处的一座暗礁,在这过程中,他竟将自己体内的剑气通过“蝶恋花”心法,借着相通的口舌快速度入少女体内,又顺势激活她体内的先天灵气,让两者彼此流转,浑成一体。 少女只觉体内一下子就充满了无穷力量。 唐小峰停在珊瑚礁上,同时将右手拎着的大袋子松开,这大袋子内虽然装有一人,但也混入了不少取自归墟的无根之水,鼓胀胀的,在海中慢慢往上飘。 他伸出手,沿着骆红蕖的额头往下轻轻抚去,少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并不在乎,她只是顺着唐小峰的手势,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唐小峰从她的唇上分开,将她的娇躯轻轻转动,从后方半搂着她。 他抬起少女的双臂,随着他的示意,射日弓出现在少女手中,开肘平肩,下气舒胸。在大海深处要做好这些动作并不容易,但是两人的动作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就像是旭日东升,水往低流。 骆红蕖什么也不思,什么也不想,她只是静默地闭上眼睛,体内那突然涌现的无穷力量,自自然然地注入了箭尖。 唐小峰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心,两个人心跳的节奏竟是如此的一致,不差一分,不错一毫。他的两只手都轻托在少女肘下,引导着箭尖所指的方向。 斜下方,浊流破开,虬龙怒腾而出。 唐小峰蓦地松手。 仿若心有灵犀一般,少女的箭化作一只绚丽多彩的火凤凰,刺破海水,直射而去。 这里明明是海底,凤凰腾出的火焰,却耀满了整个东海。 火凤凰轰在虬龙身上,虬龙一声惨啸,龙躯乱拧,血水横流。 这一箭既带有唐小峰的紫华剑气,又融合了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纵连皮坚肉厚的敖萨也无法承受。 虬龙急遁而去,留下的龙血染红了海水。 唐小峰见这一箭真的奏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骆红蕖的箭虽然是射向“贺岁龙”敖萨,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唐小峰来引导,四时乖错太平铃无法感应到她的杀意,对她自然也就不起作用。 少女的心中一片清澈,她只是顺着唐小峰的指引去做,没想到睁开眼睛,敖萨竟已惨败逃走,心里也不由又惊又喜。 她收起射日弓,在海水中回过头来,充满喜悦地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低头向她吻来。 她自自然然地便将香唇迎了上去,玉藕般的手臂也轻轻缠住唐小峰的脖子。 唐小峰搂着她,将内息再次度入她的体内,他往上方快速游去,同时伸手一掇,将飘浮在他们头顶的大袋子拎回手中。 周围的海水先是五彩斑驳,紧接着又陷入黑暗,过了一会儿,头上开始出现光线。 这光线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只听哗啦一响,他们终于破海而出…… 第五十二章 这么多的巧事? 唐小峰带着骆红蕖和薛蘅香落在一处孤岛上。 他先将薛蘅香放了出来,薛蘅香在袋子里早已被转得七荤八素,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了一会儿,对着海水干呕。 她自被敖历成抓去后,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却猜到定是为了要挟骆红蕖,因此下定决心,绝食相抗,此时自然是什么也呕不出来。 只是这样子,反而更加难受。 骆红蕖也有些难以支撑,就这样坐在石上,不断喘息,她的衣裳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将发育初熟的娇躯勾勒得曲线毕露。 唐小峰立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欣赏着少女的美妙姿态。 若是颜紫绡或者廉锦枫,被他这样子一看,早已羞红起来。 骆红蕖却是大大方方,她用手将湿漉的秀发解开,一点一点地将水挤去,又披散开来,回过头来冲唐小峰笑了一笑。 唐小峰心想,当年虬髯客看红拂女浴后梳发,是否也就是这个样子? 远处海水突然分开,薛蘅香惊叫一声,赶紧跑了过来,下意识地便藏在骆红蕖身后。 唐小峰与骆红蕖却镇定得多,一同扭头看去,只见一条虬龙飞出,化作人形落在他们面前。 来的竟是敖历成。 唐小峰笑道:“做爹的刚逃,做儿子的又来了,敖兄,你这是要替你爹出头呢,还是要学唐高宗,来抢你爹的女人?” 骆红蕖知道唐小峰是在调侃,将敖萨比作唐太宗李世民,将敖历成比作唐高宗李治,将自己比作嫁过父子二人的武媚娘,于是很没好气地瞅了唐小峰一眼。 敖历成面无表情地道:“在下此来,只是想向骆小姐要回一样东西。” 骆红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敖公子可是想要回这七彩含香如意蛊?” 敖历成道:“姑娘既已逃了出来,这只蛊虫,姑娘自然是用不着了,还请姑娘将它赐还予我。” 骆红蕖淡淡地道:“可惜,你虽然想将它要回,我却不想将它给你。” 敖历成脸色一变。 骆红蕖将木盒扔在地上,轻描淡写地道:“此次风波,虽然你父亲才是主谋,但你劫走蘅香,让她受到惊吓,我却也无法饶你。这只蛊虫,便算是你付出的一点赔偿。你若是非要将它拿去,那就……” 骆红蕖站了起来,将手一晃,取出射日弓,将弓弦拉得圆满:“……来抢好了。” 海风吹过,卷舞着她未干的衣裳,啪啪作响,她的秀发也随着疾风舒展开来,让她有若凌波而立的仙子,惊艳动人。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恨不得找支笔来,将这一刻的她画在画中。 薛蘅香亦是双手握着胸口,看着红蕖姐靓丽的侧影,一脸崇拜。 唯有敖历成,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脚,根本不敢与少女逼视,亦不想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怒火。 这只七彩含香如意蛊是他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勉勉强强培育出来,本以为今日能够派上用场,没想到事还未成,七彩蛊虫反而就这样送了别人。 他缓缓地道:“既然姑娘想要,那这只蛊虫,就送给姑娘好了。” 任谁都可以听出他语气中那压抑不住的怨毒。 骆红蕖却仿苦无事一般,收起金弓:“是么?那我就道声谢了。” 敖历成身子一扭,化作虬龙破海而入,溅起高高浪花。 唐小峰摇头道:“姿势不好,水花太大,扣十分。” 他把自己当成世界跳水锦标赛的评委了。 薛蘅香将地上木盒拾了起来,打开一看,惊讶地道:“原来真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蛊。”她的母亲原本就是苗女,而她自己也懂得一些炼制蛊虫的方法,自然能够将它认出。 唐小峰探过头来:“这么丑的小虫子,有什么用处?” 薛蘅香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毫无礼貌,自己好歹也是救了她,她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怎么还是这副表情? 骆红蕖却知道薛蘅香虽然在自己面前和普通女孩相差不多,在外人面前,却是清冷惯了,也没有去替她解释,而是笑笑地将七彩含香如意蛊送给薛蘅香,让她收起。 薛蘅香虽然被唐小峰救了出来,但唐小峰到底有何来历,她却并不清楚。 及至听骆红蕖解释过后,她才知道唐小峰竟是岭南唐以亭之子,而唐敖唐以亭不但与徐敬业、骆宾王是八拜之交,与她父亲薛仲璋也是旧识,知道这一点后,她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些。 只是唐小峰对这丫头仍然没有多大好感,只在心中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了她的?要不为何总是这样的木头表情,连笑也不会笑一下? 骆红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说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是被轿子从海底抬到白蛟宫去的,自然是无法判断出对于麟凤山来说,这里到底是哪个方向。 唐小峰从怀中取出羊皮地图,指了一指,道:“确切的位置虽然无法判断,但我们应该已远离了麟凤山,差不多在白民国、双面国、厌火国之间。我们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些东西,再行上路。” 骆红蕖见薛蘅香身子虚弱,知道她已坚持不住,于是说道:“双面国国中百姓长有前后两张面孔,厌火国则根本就是犬族聚居之处,正因为与寻常人不同,这两国国民,对外人也极是抗拒。我们不如先到白民国去,白民国的祖先乃是东周时逃到海外的越人,国中百姓与君子、淑士、智佳等国都有来往,风气也与天朝没有太多区别,我们不如到那里找家酒楼或是客栈,再行歇息。” 唐小峰点了点头,用剑气载着二女飞上天空,疾掠而去,沿途遇到一个出海打鱼的渔翁,问明方向,继续前行…… …… 到了白民国后,唐小峰三人找了家客栈,让老板娘帮他们买了几套新衣,又用热水洗浴,换上新衣。 随后,骆红蕖来到港口,找了一艘开往淑士国的商船,让他们帮自己捎一封信到麟凤山去,好让姚芷馨和其他人知道自己无事。 寄完书信后,骆红蕖来到客栈左侧的那家酒楼,唐小峰和薛蘅香早已点了酒菜,先行吃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开始慢慢变得昏暗,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从窗口往远处看去,除了几间民房,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随着金乌西移,海滩上的妇女孩童越来越多,不知多少的渔船从海上归来,有的是乘兴而归,有的是败兴而返,还有许多鱼商就在沿岸大声收购,讨价还价,热闹非常。 直至看到这幅在麟凤山也能时常看到的画面,薛蘅香惊魂许久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唐、骆二人则在互相聊着天儿,唐小峰取笑骆红蕖差点被一条也不知多少岁的老泥鳅娶了去,骆红蕖虽然是女儿家,却也毫不介意,任他取笑。两人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又谈到上一辈的交情,骆红蕖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和蘅香只怕已是陷在那白蛟宫中,难以出来。只是,你我父亲原本就是八拜之交,我要对你说谢,却又显得太过见外,但不向你道谢的话,我却也如鲠在喉,颇有些不太自在。”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不自在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那这顿酒菜就你来请好了。” 骆红蕖瞅了他一眼,道:“其实我是想说,我们何不也像你我父亲一般,义结金兰?” 唐小峰心想:“靠,我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嗯,这丫头倒也聪明得紧,不是一个傻子。就算我和她上一辈有交情,但上一辈是上一辈,这一辈是这一辈,不管怎么算,这个人情她都是欠定我了。现在倒好,她来一个义结金兰,你想啊,都义结金兰了,那姐妹有难,我这做兄弟的不就非得出手相救?往好处讲,这叫情深义重,往坏处讲,这就是救了白救。” 当然,他知道骆红蕖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随意吐一吐槽罢了。他笑道:“正好,我也早就有这个打算。” 骆红蕖见他的想法与自己一致,心里倒也开心,又拉着薛蘅香一同结拜,还把姚芷馨也算了进来。唐小峰说姚芷馨不在这里,哪有替她结拜的道理?骆红蕖说无妨,那小妮子反正也没什么主见,到时跟她说说就是。 于是,唐小峰就请酒楼老板端来香案,摆好香炉,还放上一个大大的猪头,至于结拜时为什么要放猪头,这个谁也说不清楚,反正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么做的。 既然是结拜,自然要互述年龄,姚芷馨最小,薛蘅香排行第三,倒是唐、骆二人年纪差不多大,彼此问了一下,果然是同一年出生,于是,唐小峰便问她是哪个月的。 骆红蕖忖道:“我虽然有个亲哥哥,却从小就不曾见过,心里着实想要有个兄弟。与他结义,自然是件好事,且不说他我两家本就颇有渊源,单以他在白蛟宫内展现出来的智慧与剑术,便已让人刮目相看。只是,他虽然本领了得,但似乎颇有些不正不经、游戏人间的样子,我要是成了他的义妹,以后自然难免事事由他说了算,他要逼着我跟他胡闹,我却也不好拒绝,倒不如胡诌一下,去做他的姐姐。” 于是微笑地道:“我是正月生的。” 唐小峰暗道:“糟糕,糟糕。” 又想道:“以前在家里,就有一个天天管着我的姐姐,后来跟着紫绡溜到东海,她的年纪大我一些,我还得叫她紫绡姐,现在跟人结拜,难不成又得跑出一个姐姐来?我要这么多的姐姐做什么?好让她们管我么?” 想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咦,我也是正月生的。” “是么?”骆红蕖笑容不减,“那你又是哪天出生?” 唐小峰道:“正月一日。” “呀,”骆红蕖双手一拍,“这太巧了,我也是正月一日出生来着。” 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又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子时生的吧?” 骆红蕖故作害羞:“就算结拜,毕竟也是男女有别,我身为一个女儿家,哪有将生辰八字全都告诉你的道理?但你既然已经问起,我也就不再隐瞒,我确实是子时生的。” 唐小峰又惊又喜:“实在是太……巧了,我也是子时生的。” 骆红蕖道:“莫非是子时初刻?” 唐小峰使劲点头:“正是初刻。” 二人大喜过望,直嚷着世上竟有这般多的巧事,于是端起酒来,互敬三杯。 薛蘅香拿眼睛斜他们。 第五十三章 四女相见,真的有鬼? 三杯下肚,唐小峰笑道:“但这样一来,我们到底谁排老大,谁排老二?” 骆红蕖以指点颊,想了一想,道:“我倒有个办法。” 从袖中取出一枚铜板,道:“谁大谁小,全凭天意,这铜板有正反二面,若按周易而论,正者为男,反者为女,我将它抛起,再行按住,要是正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哥。” “要是反面朝上,那你就是大姐,”唐小峰笑道,“不过到底哪个是正面,哪个是反面,还是说清楚些。” 骆红蕖将铜板抛起,道:“有‘通宝’二字的,自然就是正面。” 铜板落下,少女将手往它盖去。唐小峰心中暗笑,想着你用手法弄鬼,就以为我看不到么?这铜板虽被抛起,其实根本就没有在空中打转。 于是暗中弹出一道剑气,将铜板弹了一下,让它轻巧地翻了个身。 少女将铜板按住,微笑道:“我开了哟……反面。” 唐小峰睁大眼睛,见它果然是反面朝上,心中一阵疑惑:“在它落下时,我明明看到它反面朝上,怎么将它翻了个身后,它还是反面朝上?” 眼看骆红蕖要将铜板收走,他赶紧拿了过来,翻了一翻……原来两面都是反的。 他的额头再次涌出黑线……这丫头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薛蘅香也睁大眼睛,看着这枚铜板,心里涌起明悟:“难怪红蕖姐在麟凤山每次与他人意见不一时,总说要向天问卦,以铜板决疑,原来她一直都在作弊?” 虽然少女作弊,但唐小峰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士,心里想着,就算是作弊,自己也还是被她耍了,愿赌服输,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虽然这样想着,但考虑到自己又多了个“姐姐”,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 骆红蕖却微微一笑,将铜板抢了过来,扔出窗外,端起酒杯,道:“小妹敬大哥一杯!”唐小峰笑道:“明明是你赢了,为何又叫我大哥?” 骆红蕖亦笑道:“大哥的生日可是在四月?小妹其实比大哥晚生一月。” 唐小峰讶道:“你怎么会知道?” 骆红蕖道:“其实爷爷生前,就曾时常向我提到唐伯伯的一子一女,也曾提到过,大哥比小妹早出生一月左右。” 唐小峰诧异地道:“是么?你爷爷怎么会说起这个?” 骆红蕖脸儿一红,却也没有解释。 原来,在唐、骆两家夫人怀孕之时,就曾有过戏言,说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就彼此结为亲家。虽然只是双方夫人的一个戏言,但骆龙年老话多,却时常提到此事,骆红蕖听得多了,自然知道唐家幼子要比自己大上一些。 而这,其实也是骆龙在临终时生怕孙女日后无依无靠,便让她前往岭南投靠唐家的原因之一,只是骆红蕖在前往岭南前,先到麟凤山找了薛蘅香,结果误打误撞的,竟在麟凤山占山为王,成为名扬东海的“小杨香”。 骆红蕖再怎么大方,这种指腹为婚的戏言,也不好向唐小峰说出,于是笑了一笑,拉着唐、薛二人一同在案前跪下,唐小峰跪在中央,二女一左一右,燃香跪拜,二女认了唐小峰做大哥。 而唐小峰对骆红蕖也是心服口服,想着难怪这丫头能够名列东海十大寇,她先将自己耍了一记,再笑笑地让出位置,既有兰心玉质般的聪慧,又有善解人意的机灵,难怪在书里,老爹会选这丫头做他的儿媳妇,谁要是娶了她,倒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跪拜完后,三人就在这里饮酒谈心,互相说笑,不知不觉间,便已入夜……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用飞剑载着骆、薛二女飞出白民国。 唐小峰回过头来,见骆红蕖踩着飞剑,背着薛蘅香。薛蘅香昨晚喝得太多,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唐小峰道:“想不到三妹这么能喝,比我都喝得更多。” 骆红蕖笑了笑,心里却也有些疑惑,想道:“以前蘅香从来不曾这样喝过,她昨晚是怎么了?竟像是在喝闷酒的样子。” 唐小峰忖道:“原本应该将她们直接送到麟凤山去,不过从这里往麟凤山飞,稍为绕一绕,便会经过黑齿国和智佳国。前晚和紫绡姐、锦枫突然分开,她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想必一直都在担心。” 想到这里,他朝骆红蕖道:“你们要是不赶的话,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骆红蕖道:“我已给芷馨他们寄了书信,就算没有及时回去,他们也很快就会知道我和蘅香平安无事,只是,不知道大哥要带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长生宫。” 骆红蕖睁大眼睛,心中讶道:“竟是那一直都在传说,却没听说有谁能够找到的东海长生宫?” 对这样一个传说中的所在,她自然也不免感到好奇,于是就任由唐小峰做主,往长生宫飞去。 御剑向前,疾风倒卷,唐小峰载着二女,就这样飞了大半天,终于说道:“到了。” 骆、薛二女看去,见前方明明是开阔无际的大海,却无缘无故的,突然多出一个海岛来,如此神奇的事,让她们相信长生宫确实就是藏在这里。 唐小峰带着她们,落到岛上,进入奇峰,一直往地底行去,终于进入了长生宫。 刚一进入大殿,他就看见到处都贴着符纸,他暗自诧异,心想这是做什么? 里头传来一声又惊又喜,又带着愠怒的娇叱:“死小峰,你到哪里去了?” 剑光一闪,一个身穿红绸衣,脚登红绣鞋,腰缠红绸缎,头戴红色鱼婆巾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唐小峰嘻嘻笑道:“怎么了?紫绡姐,才两天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想你个头,”颜紫绡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立他身后的骆、薛二女,“她们是……” 这时,廉锦枫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唐公子……” 唐小峰见她看到自己后,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意洋洋:“连她也这么想我啊。” 他侧过身来,替四女互相介绍。 廉锦枫看着骆红蕖,想道:“原来她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 骆红蕖也同样打量着廉锦枫,忖道:“好一个漂亮的美人儿,我本以为自己与蘅香、芷馨都算是模样出众的了,但跟她比起来,只怕是差了不少,只有这样的美人儿,才真正算得上是天香国色。” 唐小峰看到颜、廉二女都是惊惶不安的样子,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头,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到处贴符纸?” 颜紫绡低声道:“这里……这宫里有鬼。” 唐小峰失笑道:“紫绡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怕鬼?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廉锦枫怯声道:“唐公子,这里真、真的有鬼。” 唐小峰惊讶地道:“原来真的有鬼?” 颜紫绡心里恨恨地想,我说你就不信,锦枫一说你就信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与其在乎这个,还是先说“鬼事”要紧。于是,二女开始轮流述说,而最先提到的,就是在智佳国见到竺乾老人的事。 唐小峰心中暗惊,想着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将那死老头杀了,连尸体都扔到海里去,他怎么可能又会出来?但要说她们看花了眼,却也不太可能,一个人看错也就是了,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看错? 又想道:“她们应该没有看错,她们说亲眼看到那老头子把他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但我杀那老头子的时候,明明没有别人在场,她们就算知道我杀了那死老头,却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杀他的,所以,要么是在我动手时,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着,要么就是那老头子真的返了魂。” 他问:“那你们说这宫里有鬼,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祖师爷又跑到这里来了?” 二女对望一眼,一同摇头。 颜紫绡顿了顿脚:“你跟我们来。” 说完便往前掠,唐小峰和廉锦枫只好追上她的身后。 骆红蕖和薛蘅香对望一眼,也追了上去。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来到采女元室,唐小峰看到脱光光的采女不知何时,竟已变了姿势,变得像猫儿一个趴在床上,一手撑着床头,一手抚摸酥胸。 唐小峰疑惑地看向颜紫绡,心想我离开前,采女明明是躺在床上,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说我不在的这两天里,你们闲得无聊,把她当模特来摆么? 颜紫绡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每次经过这里,她的样子都不一样。还有,这两个晚上,宫里总是有东西飘来飘去,有时还有一些奇怪声音,可不管我们怎么搜索,就是找不到是什么东西作鬼。这两天我、我和锦枫怕得死,你、你却也一直不回来。” 唐小峰知道她平常胆子虽大,但却是从小怕鬼,想起她这两日所受的惊吓,心里也觉过意不去,于是牵着她的手,笑道:“你放心,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会把它揪出来,狠狠地揍它一顿,给你和锦枫出气。” 此时,骆红蕖和薛蘅香也来到这里,看到壁画挂着许多淫图秽画,床上还趴着一个动作暧昧的赤裸女子,俏脸不由都憋得通红。 等唐小峰向她们解释后,她们这才明白,原来床上的这个女人,就是在一些典籍里都曾出现过的采女…… 第五十四章 活着还是死了?魅影幢幢! 薛蘅香与颜紫绡、廉锦枫待在大殿里说着话儿。 唐小峰带着骆红蕖,一间间元室搜查过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往下方的花园走去。 他苦笑道:“本来是想带着你和三妹来这里转转,就送你们回麟凤山去,现在看来,恐怕要多耽搁一下,不把鬼找出来,她们也不敢让我离开。” 骆红蕖柔声道:“反正我们二人暂时也并无要事,再说这长生宫,其他人想找都找不到,我们难得来到这里,若不多逛一阵,岂不是白跑了?” 唐小峰笑道:“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经籍法宝,只管拿去就是,反正也都不是我的。” 骆红蕖道了声谢,又问起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唐小峰也不隐瞒,将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连自己杀死竺乾老人,他又变作厉鬼在颜、廉二女面前出现的事也不例外。 骆红蕖心想:“原来他们前面所说的祖师爷,竟是‘鬼剑’石中天的师父。” 又想道:“虽说那位老人死在大哥剑下,也算是自作自受,但大哥与颜姑娘所学的紫歌剑法,最初却是他传给颜家先人,大哥这么做,怎么也难逃杀师灭祖之嫌。更何况,大哥之所以杀他,主因只怕还是不想让这长生宫的位置被人知道,是存了私心的,否则的话,他杀人时也不会刻意避开颜姑娘和廉姑娘。但此事虽然并不光彩,他却毫不遮掩地说给我听,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把我当外人。” 唐小峰在地底花园里逛了一圈,却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骆红蕖低声问:“大哥莫非是怀疑还有他人躲在这里?” “嗯,”唐小峰说,“这世上既然有龙有妖,那就算有鬼,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与其叫我相信紫绡姐和锦枫是撞了鬼,我更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这长生宫这么大,就算有人瞒着我们躲藏起来,我们也很难将他找出来。” 骆红蕖点了点头。 既然找不到线索,他们也只好回到殿下,跟其他三人重新计议。 唐小峰说:“实在不行,我就只好搬到采女的房间里,跟她一起住,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动的。” 骆红蕖道:“会不会是这位采女并没有真的死去?传说中,彭祖活了八百多岁,采女既然得他真传,就算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她在逗大家玩。” 廉锦枫怯声道:“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小峰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说是采女在恶作剧,那我们在这里也住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间,她为何什么事也不做,只等我们到外面去了一趟,祖师爷在紫绡姐和锦枫面前现过身后,这里才开始闹鬼?” 骆红蕖道:“小妹倒是有一种想法,那就是,那位老人的出现,与这个地方闹鬼,这两者之间未必有什么牵连。而要说真有什么牵连的话,其中的连系,只怕也与大哥有关。” 唐小峰道:“你说。” 骆红蕖道:“若说那位祖师爷是化作厉鬼出现,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杀他的人是大哥,他就算是化作厉鬼报仇,也该来找大哥才是,为何他却反而出现在颜姐姐和锦枫妹子面前?此外,大哥说,你们在这住了两个多月也不曾有过问题,有鬼怪出现的只是这两天。没鬼怪出现的那两个多月,与有鬼怪出现的这两天,究竟有什么不同?” 唐小峰开始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道:“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两个月我也住在这里,而这两天我恰好不在。” 骆红蕖道:“正是。” 唐小峰嘻嘻笑道:“莫非我是如来佛祖转世,只要有我在这,不管好鬼坏鬼,全都不敢出来?” 骆红蕖掩嘴笑道:“小妹也只是随便猜猜,今晚,我们不妨再观察一下。若是鬼怪不再出现,那它们可能是怕了大哥,只要有大哥在这,它们就不敢出现。否则的话,鬼怪出不出现,则与大哥无关,只是在大哥离开的这两天里,发生了一些变化,正是那些变化,才使得鬼怪恰好在这两天出现。” 唐小峰点头:“既然这样,我就搬去跟采女一起住,你们就在旁边找间元室休息,我们一起看看采女有没再动,鬼怪还有没有再出来。” 四女彼此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四女便会在一起,骆红蕖与颜、廉二女说说笑笑,薛蘅香则拿着一本从其它元室取过来的经书,默默翻看,从头到尾就没有掺和一句。 颜紫绡和廉锦枫这两天受了不少惊吓,此时身边多了两个人,再加上唐小峰就在隔壁,心里自然安心了许多。 在另一个房间,唐小峰先是坐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采女。 采女不但肌肤娇润,身材火辣,而且姿势撩人,仅仅是看着她,就有一种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 唐小峰跳到床上,跨到床的内侧,靠着墙斜斜躺下,嘻嘻笑地看着采女,心想我这样盯着你,看你怎么动? 然后,又想起骆红蕖所说,忖道:“莫非这女人真的没死,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恶作剧?” 他伸出手来,在采女身上摸啊摸。采女的肌肤光滑如缎,但却是冰冰冷冷,他甚至去摸她左乳,虽然柔软而又充满弹性,但却感觉不到任何心跳。 此时,连唐小峰也不免心中疑惑:“她这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死人的皮肤当然不可能保持得这么好,但是活人的身体也不会冷得跟死人一样。”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对她使用‘蝶恋花’心法,是不是能够探出什么?她要是装死的话,体内不可能一点生气也没有,要是她的体内完全没有生气,那就不是装死,而是真的死了,她要是真的死了,那就不是她自己动,而是有人偷偷跑来动过她。” 他跳到床下,用手轻托采女的脸,低下头去,想要吻她,然而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 他汗了一下,转头看去,却看到廉锦枫手中捧着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些水果,正僵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唐小峰也不害臊,嘻嘻笑地掠过去:“你怎么跑过来了?” 廉锦枫道:“奴家、奴家……” 唐小峰拉着女孩儿,在玉床边缘坐下,笑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女孩儿这才知道原本他是想弄清采女到底是真死假死,而不是对女尸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于是松了口气。 她轻声道:“奴家只是担心公子在这儿无聊,恰好那间放了许多果儿,所以取一些过来。” 唐小峰笑道:“还是你对我最好。” 女孩儿的脸微微地红了一下。 唐小峰心想,你要是不再公子公子地叫,而是改口叫我“小峰哥哥”,那就更好了。 只可惜廉锦枫出身于极重礼仪的君子国,从小养成的知书达理,这个是怎么也改不过来的。 廉锦枫送完水果,想要回去,唐小峰却实在无聊,拉着她陪自己聊天,两人聊了一会儿,廉锦枫终究脸薄,想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得久了,她们三人只怕会取笑于我,于是转过身来,正要告辞。 然而话还没出口,她却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张俏脸雪白雪白。唐小峰看她样子不对,赶紧也回过头来,结果一眼就看到采女那张极是怨毒的脸,一时间竟也吓得跳了开来。 不知何时,采女的姿势竟已完全变了,变成跪在玉床上,十指张开,看上去就像是要把谁活活掐死……而唐小峰刚才,恰恰就是坐在她的前方。 看着如玉雕般定在那里的采女,唐小峰心想,如果自己刚才就那样一直坐着,一动不动,她是否真的会掐过来,直到把我掐死? 廉锦枫颤声道:“这、这……” 话还没说下去,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喧嚣,有鼓声,有锣声,各种乐曲互相交错,此起彼落,明明杂乱得很,听上去却又极尽悲凉。 廉锦枫全身发凉,额冒冷汗,根本就不敢回头往外看。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掠到门口,紧接着便也僵在那里。 他真的看到了鬼影。 墙壁,地面,室壁……到处都是鬼。 这些鬼由无数光影组合而成,就像是一支送丧的乐队,有的敲锣,有的打鼓,模样怪异,丑陋不堪,如果不是听到它们发出的声响和曲乐,唐小峰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在看一出热闹的皮影戏。 他看到骆红蕖、颜紫绡、薛蘅香三女也站在另一间的元室门口,怕鬼的颜紫绡和文静的薛蘅香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骆红蕖却似乎并不怎么怕鬼,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唐小峰只觉背上一紧,却是廉锦枫扑了过来,紧紧将他抱住。 他扭头看去,发现玉床上的采女不知何时又变了姿势,变成身子半侧,一只脚跪在床上,一只脚踩在地面,仿佛是要走下来,加入外面的队伍一般。 唐小峰一声冷笑,右手一扔,剑丸飞出,刹那间化作剑光,刺向采女。 不管她是死是活,先把她刺个通透,看她还能弄什么鬼…… 第五十五章 一双玉臂千人枕 飞剑刺入采女双乳之间,只听“锵”的一声,竟将她整个身体钉在墙上。 突然间,所有鬼怪骚动起来,它们纷纷伸出诡异的黑手,缠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薛蘅香浑身发颤,颜紫绡寒毛直竖。 骆红蕖将手一晃,刹那间便连刺了几箭,几只鬼怪发出凄厉啸声,如烟雾般消失。 颜紫绡看到这些鬼怪是杀得死的,登时也活络过来,赶紧挚出云光、月流双剑,剑光连闪,耀出红蓝两色,凡是接近她们的鬼怪纷纷碎散。 唐小峰一边护住廉锦枫,一边御着湛卢剑,然而湛卢剑左劈右刺,劈在这些鬼怪身上,却如劈着水中倒影一般,鬼怪的身子只是幻了一幻,根本就未曾消失。 他心中一惊,又把身上的剑丸全都弹了出来,却都毫无效果。 这些鬼怪如黑影般将他和廉锦枫缠得通透,将他们往前方推去。 凡是被鬼怪触及的地方,都被冻得直彻骨髓。 骆红蕖发现他们有危险,赶紧射了几箭过来,箭光挟着火焰贴着他们的身子掠过,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不绝于耳。 为何自己的飞剑对这些鬼怪全都无用,紫绡姐的云光月流剑和二妹的射日弓,却对它们有用? 唐小峰想不明白。 他挟着几乎要昏过去的廉锦枫,往骆、颜、薛三女掠去。 骆红蕖用射日弓将他接应过来。 鬼怪越来越多,如浪潮般狂涌而来,又狂涌而去。 好在颜紫绡越杀越是顺手,心里也不再惧怕,她以心御剑,其他人只看到身边尽是红与蓝二色剑光,再多的鬼怪,也无法再靠近他们。 骆红蕖发现自己的射日弓已是派不上用场,干脆把它收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鬼怪终于消失,周围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唐小峰嘻嘻笑道:“紫绡姐,还是你厉害。” 颜紫绡喜滋滋地瞅他一眼,心想:“你就算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唐小峰将湛卢剑举起,又把其它剑丸全都展开,这些剑在颜紫绡红蓝双剑的压制下,全都变得黯淡无光。 他让骆红蕖把射日弓再取出来,射日弓取出来后,却依旧金光闪闪。 唐小峰叹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这些剑之所以对付不了那些鬼怪,主要还是等级不够。 如果说射日弓和云光月流剑是十级神兵,那他的湛卢剑最多只有五级,而其它飞剑,全都是战斗力连五都没有的渣。 此时,廉锦枫见那些鬼怪都已消失,也终于不再那么害怕。唐小峰带着她们来到采女所住那间元室,颜紫绡见采女竟然被一支飞剑挂在墙上,掩口道:“小峰,你怎么将她……” “嗯,”唐小峰耸了耸肩,“只是想看看她到底躲不躲。” 他将手一召,飞剑飞了回来,化作剑丸落在他的手中。 采女的身体立时滑落在床上,伤口溢着血丝,眼睛依旧睁着,显得哀伤和无奈。 廉锦枫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回头看她:“你叫我好哥哥,我就告诉你。”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他莫非已经弄清了所有的真相? 廉锦枫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好哥哥……” 唐小峰兴高采烈地“哎”了一声,然后在众美眉期盼的目光中,认认真真地看着廉锦枫:“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连廉锦枫这样的好性子都不由得愠怒起来,一个粉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其他人更是没好气地看着他。 唐小峰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如果说那些鬼怪是我们的幻觉,那这幻觉也实在太过真实,尤其是我和锦枫都差点被它们拖走。但要说它们真的存在,那为什么紫绡剑杀了那么多鬼怪,最后却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颜紫绡哼了一声:“既然是鬼,那杀了也就消失了,当然不会留下什么。” 骆红蕖叹道:“我原本猜想,鬼怪是选着大哥不在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看来我弄错了,这些鬼怪的出现,跟谁在这里,又或是谁不在这里,其实毫无关系。只是这样一来,却又让人疑惑,为什么前两个月它们一直都不出现,偏偏在这两天里,接二连三地跑了出来?” 颜紫绡和廉锦枫对望一眼,也猜不透其中奥妙。 唐小峰则是转身看向采女,长叹一声:“你们有没注意到?” 骆红蕖点了点头,其他三女却是一脸疑惑。颜紫绡问:“注意到什么?” 骆红蕖道:“大哥适才将剑从采女胸口拔出时,她的伤口流出血来,她若是真的早已死去,体内血液必定滞结许久,又怎么会有血液流出?而现在,她伤口上的血流着流着,便已凝结,连皮肤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光泽,这说明她现在真的已经死了……她是被大哥杀死的。” 三女怔怔地看着瘫在床上的采女,不得不承认骆红蕖说的是事实。 现在的采女,眼神呆滞,身子瘫软,皮肤也开始泛白,任谁看到她这个样子,都知道她是真的死了。 但她原本要是未死,却又为何一直不动?又为何不躲开唐小峰刺向她的那一剑? 薛蘅香突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薛蘅香一直都是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现在她突然插口,反而让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来。 她缓缓地道:“那些鬼怪突然缠着我们……它们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她说得平平淡淡,语气中没有丝毫情绪,却让颜紫绡和廉锦枫听得毛骨悚然,直感觉那些鬼怪随时又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般。 唐小峰来到门口,扭头看去:“它们是把我们往那个方向拖,那个方向正好通往底下的花园。” 骆红蕖跟了过来:“反正在这里,再怎么想也是无用,我们不如再到底下看一看。” “嗯。”唐小峰点了点头,与她一同往通往地底花园的阶梯走去。 他们一走,颜紫绡和廉锦枫哪里还敢留在这里?赶紧追了上去。 薛蘅香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走在最后…… 几人一同来到地底花园,唐小峰带着四女四处搜寻,然而这地方,白天他和骆红蕖就已搜过一次,此时仍然无法搜出什么。 他在心中想道:“我本来还以为,是有谁藏在这里装神弄鬼,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长生宫里确实藏着什么古怪。” 他转头看向骆红蕖,问:“二妹,你有什么看法?” 骆红蕖低声道:“有两件事,小妹比较在意。” 唐小峰道:“你说。” 骆红蕖道:“其中一件是,这里乃是地底深处,完全靠着千年不灭的夜明珠和龙须烛来照明,自然也就无法分辨白天黑夜。然而,小妹问过颜姐姐,前两日弄鬼时,按时辰算,恰恰都是午夜,而现在,也刚好是子时方过,难道这些鬼怪真的只在午夜才出来?” 唐小峰道:“你的意思是……” 骆红蕖道:“前两天,大哥之所以会在智佳国遇到蘅香与芷馨,想必也是为了观赏智佳国的元宵灯会吧?东海诸国,大都采用天朝日历,只不过,智佳国却是以六月十五作为元宵佳节。而颜姐姐和锦枫妹子,恰好是在那夜回到长生宫后,才遭遇闹鬼之事。这些鬼怪,是否是在六月半后,才行出来?” 颜紫绡在他们后面插口道:“但按照传说,鬼门大开,不也是七月半么?七月十五才是鬼节啊!” “小妹也只是随意猜猜,”骆红蕖道,“至于小妹在意的第二件事……大哥应该是知道的。” 唐小峰笑了笑,没有说话。 颜紫绡急道:“到底是什么?你们不要打哑谜好不好?” 唐小峰笑道:“她说的,是这长生宫里必定还藏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颜紫绡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连鬼都跑出来了,当然藏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她又觉得唐小峰和骆红蕖说的不是这个。她转头看去,发现廉锦枫也是若有所思,像是知道他们话中含意的样子,于是问道:“锦枫,你告诉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廉锦枫低声道:“这个,我、我又怎么会……” 唐小峰嘻嘻笑道:“锦枫,你就实话实说吧,我知道你聪明,对这件事不可能没有想过的。” 颜紫绡心想,说了半天,就是我一个人不聪明么? 廉锦枫咬了咬下唇,低着头,道:“其实,骆姐姐说的这事,奴家这两个月来,也曾多次想过。奴家想,这长生宫的传说,在东海也不知流传了多久,连葛洪这样的仙人,都要到这里来寻它。然而,奴家在这里待了两个月,却又觉得,这长生宫,似乎颇有些名不副实。” 颜紫绡疑惑地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这里的各处典籍,飞剑法宝,不都是我们在外面找都找不到的?” “对于我们这些新人来说,这里面所藏的东西当然极是有用,但对于像魏伯阳、葛洪、采女这样的人物来说,这些东西又是否真的有用?”廉锦枫道,“比如炼丹制药,这两个月间,我翻遍宫内所有经籍,再没有一本比得上葛仙人的《仙药》、《黄白》、《天问》三篇。又比如飞剑,唐公子与颜姐姐你们不也找遍了整个长生宫?颜姐姐你虽然找着了云光月流剑,但除了云光月流剑,最好的也不过就是湛卢而已,湛卢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剑,但那只是对于常人来说,真正的剑侠中人,对它未必看得上眼。还有双修采补之术,最好的也就是采女房中的那几本,但那几本,上面都写着‘彭师所传’,换句话说,那都是彭祖传给采女的,并非采女在这宫内找着的……” 唐小峰吹个口哨:“锦枫,原来宫内所有的双修典籍你都翻过?要不然你怎么知道采女房中的那几本最好?” 廉锦枫小脸憋得通红:“奴、奴家只是……” 唐小峰双手虚按:“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你真的不用解释。” 他这样一弄,廉锦枫反而更是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张口结舌,惴惴不安,简直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不解释,颜紫绡和薛蘅香反不由得更加好奇,想着她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要去看那些不正经的东西?难道她也想学采女一样,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靠着采集无数男子的精元来驻颜养容,活个百岁千岁? 第五十六章 人渣 廉锦枫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偏偏这事又无法解释,她原本是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心里如何不羞不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差没有流出来。 骆红蕖笑笑地把廉锦枫拉到身后,转过话题:“正如锦枫妹子所说,如果说普通人寻找这长生宫,为的是葛仙人的内三篇,又或者是宫里所传的这些典籍,那像魏仙人、葛仙人、采女,以及那些元室里住过的多位高人,他们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又比如你们说的那位竺乾老人,他宁可被石中天折磨上十几二十年,也不肯透露这里的位置,这里的各种典籍,飞剑法宝,真的就值得他送掉性命么?” 颜紫绡也已经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宫里必定还藏着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才是葛洪、采女、以及祖师爷他们真正想要的?” 骆红蕖含笑点头。 颜紫绡虽然明白过来,心里却不由得更加疑惑:“原来锦枫早就已经想通这点,但她却为何一直没有说出来?她不但不说,反而偷偷翻看那些高人留下来的书籍,连采女的也不放过,难道她是要……” 骆红蕖也轻轻地看了廉锦枫一眼,心中叹道:“这位锦枫姑娘,她的私心好重。” 廉锦枫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如何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虽然想要忍着泪水,终究还是蹲了下去,失声痛哭,觉得自己已是没脸见人。 骆红蕖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却冲她们笑了笑,暗示她们先走。等她们离开后,他才嘻嘻笑地在女孩儿身边坐下:“锦枫……” 廉锦枫泣声道:“葛仙人的《天问卷》里,其实有提到他来这里的原因,他说在长生宫深处,藏着一个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的宝物,他并没有说那宝物到底是什么,但从笔记中可以看到,直到他老人家离开时,都因未能找到那件宝物而嗟叹不止。我本来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可是、可是……” 唐小峰柔声道:“你不用在意,每个人多少都会做一两件这样的事的,小时候,我爹四处远游,有时会买一两件有趣的东西回来,我和我姐就会打抢,有时我还会把它们偷偷藏起来,不让我姐找到。” 廉锦枫流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心里怎么就起了那么自私的念头,明明、明明要是没有你和颜姐姐,我早已死在了鬼斧山,可是、可是……” “我说了,人有的时候,就是会犯一点傻的,”唐小峰微笑着,“就像我一样,我也有一件事,一直都在瞒着你。” 廉锦枫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唐小峰笑嘻嘻地,手中变出一个精美的发簪,往女孩儿头上插去:“这是我在智佳国替你买的,可是我却一直没有对你说,你说我坏不坏?” 女孩儿明知道他只是在花言巧语,不知怎的,却还是忍不住破涕而笑。唐小峰笑着替她擦去脸上泪痕:“这样就对嘛,你还是笑的时候更漂亮。” 廉锦枫本以为他在知道自己竟存有独占宝物的念头后,无论如何,都会看轻自己,却没想到唐小峰不但不怪她,还在这里哄她开心,心里不由暖和和的,只觉得天底下,原来还有一个人像这样子关心我。 唐小峰却在心中想道,要是按照上一世在电脑上玩的养成游戏,我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这样子哄她,她应该会对我好感度大增吧?不知道会不会从百分之十直接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嘿嘿…… 远处,颜紫绡看到廉锦枫不知怎的,就从伤心痛哭,变成了跟唐小峰蹲在那里说说笑笑。 她完全搞不清状况,于是转头看向骆红蕖。骆红蕖笑道:“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讨女孩子喜欢,大哥只怕就是这一种人,这样的情况,只怕早已在大哥意料之中。” 颜紫绡还想再问,身边的薛蘅香却冷冷地吐出一句:“人渣!” 颜紫绡怒道:“你为什么说小峰是人渣?” 薛蘅香却只是一脸冷笑,也不去跟她解释。 骆红蕖掩嘴笑道:“虽然有些以小女子之心,度大男人之腹,但大哥只怕是早就知道锦枫妹子在想什么。” 颜紫绡终究也并非真傻,只是这些年里什么事都有唐小峰帮她出主意,渐渐的,她也就不爱多想。现在被骆红蕖这样子提醒,她如何还反应不过来? 她低着头,在心中轻叹一声:“我虽然总是猜不透小峰在想什么,但我却知道,他一向都聪明得紧,连锦枫都能猜到这长生宫里藏有连魏伯阳、葛洪这样的仙人都贪图的秘密,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锦枫瞒着我和小峰,偷偷翻看宫中所有书卷,连采女留下来的那些羞人东西也不放过,想必就是为了寻找与那秘密有关的线索,但她瞒得住我,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小峰?但他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只等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待锦枫自己说漏了嘴,让她惊慌,让她害怕,让她以为人人都要开始讨厌她的时候,再开始哄她骗她,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小峰这一刻对她的好,小峰他、他的心眼还真是坏呢。” 想到这里,她又咬着嘴唇,瞅了薛蘅香一眼,忖道:“小峰虽然不算好人,但我也不喜欢别人那样子骂他。” 她正要冷冷地说薛蘅香一句,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灰烟突然涌出,颜紫绡一惊,往其他人看去,却看到其他人不知为何,竟离她越来越远。她还看到唐小峰牵着廉锦枫快速向她跑来,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随着唐小峰的奔跑而缩短,反而越来越长,越来越长,直至谁也看不到谁…… …… 当灰雾刚一涌来的时候,唐小峰就已跳了起来,牵起廉锦枫就往颜、骆、薛三女跑去,想要跟她们会在一起。 然而灰雾越来越浓,他们与三女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即便是腾起剑光,快速冲去,他也无法将距离缩短。 渐渐的,他已没办法再看到她们。 他紧紧牵着廉锦枫,生怕她也跟颜紫绡、骆红蕖、薛蘅香一样,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带着女孩儿左绕右绕,想要在花园中找到她们,然而不管如何走,他都像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一般,周围的情景没有一点变化。 女孩儿心惊肉跳,两只手都紧紧抓着他,生怕与他分开。 唐小峰停住脚步,心里想道:“难道这,就是那些三姑六婆经常提到的‘鬼打墙’?”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数只剑丸从他袖中弹出,化作飞剑。他对这些飞剑看也不看,只是以心御剑,让这些飞剑笔直地往前飞去。然而,在廉锦枫的眼中,却只看到这些飞剑在他们身边上窜下绕,左拐右转。 唐小峰睁开眼睛,见这些飞剑还在自己身边,只好苦笑一下。 看来就算不是“鬼打墙”,也差不了多少。 廉锦枫道:“公子,我……奴、奴家或许有办法找到颜姐姐她们。” 唐小峰回过头来,笑道:“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客气?你就叫我一声‘小峰哥哥’,又能怎样?” 女孩儿脸一红,心想我就算不叫你“公子”,可也不能喊你“小峰哥哥”啊。 唐小峰心想,看来好感度还是加得不够,以后还要再接再厉。他问:“你有什么办法?” 廉锦枫闭上眼睛,开始使用竺乾老人在鬼斧山教过她的内景神视之术,在鬼斧山时,她就已经能够借着此术,在地牢深处看到唐小峰与石中天的战斗,而这两个月中,她已在长生宫内找到了记载此术的道家经文,对内景之道已有了更深的了解,现在自是用得得心应手。 她闭去五观六感,只将神识扩展开来。五观六感可以被外象所惑,神识却只忠于她自己的心灵。 唐小峰问:“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儿依旧闭着眼睛:“我看到了骆姐姐和蘅香,还看到在这花园中,多了许多像镜子一样的东西,这些镜子就像是一座迷宫,把我们都困在了里头。但是、但是我没看到颜姐姐……” 唐小峰往周围看去,却只看到浓浓的灰雾,怎么也找不到廉锦枫所说的镜子。 第五十七章 鬼摊 唐小峰想道:“锦枫看到了二妹和三妹,却没看到紫绡姐,紫绡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他问:“你还看到了什么?” 廉锦枫继续用神识探测周围,她道:“那边还有一个圆圆的黑洞,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糟了。” 唐小峰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廉锦枫急道:“骆姐姐和蘅香正到处乱走,她们、她们马上就要掉到那洞里去了……” 紧接着又“呀”了一声。 唐小峰苦笑道:“她们掉下去了?” 廉锦枫道:“嗯。” 唐小峰问:“你有没办法带我们过去?” “我试试。”廉锦枫反过来牵着唐小峰,在镜子般的迷宫里七转八弯,终于找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里。”女孩儿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说这里有个黑色的洞?”唐小峰看着前面那青青的草地。 廉锦枫赶紧闭上眼睛,用神视之术又看了一下,黑洞仍然在他们面前。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只用眼睛看时,却是怎么也无法找到。 唐小峰拾起一粒石子扔了过去,石子扔在草地上,却像是掉进水里一样,一下子就没了影。唐小峰心想,看来这里真的有个洞,那些鬼怪,弄不好都是从这个洞里跑出来的。 廉锦枫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难道这、这就是鬼门?” 唐小峰喃喃地道:“只听说七月十五鬼门开,现在又不是七月十五,难道鬼门也会打开不成?” 廉锦枫咬着嘴唇:“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唐小峰嘻嘻笑道:“还能怎么办?跳下去啊!” “啊?”女孩儿睁大眼睛。 唐小峰道:“要不,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下去?” 廉锦枫想到,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又有鬼怪跑出来,那岂不是更加糟糕?她赶紧拉住唐小峰,急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唐小峰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握住她的小手:“锦枫,你对我真好,这样子都不肯离开我,你放心,虽然这下面很可能就是刀山剑树,三涂五苦,说不定还是一口大热锅,我们一掉下去就会被熬成肉汤,但是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保护不了你,我们生不能同床,死也要同穴,来世再做一对同命鸳鸯,你说好不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心想:“什么嘛,都这种时候了,他、他怎么还有空说这种没正经的话?” 唐小峰将女孩儿一把抱了起来,左手搂着她的背,右手勾着她的腿:“锦枫,我们下去了哟。”廉锦枫又气又羞,心想你这样抱着我做什么?只是还没等她说话,唐小峰已双腿一蹬,只听耳边响起呼呼风声,眼前蓦地一黑,他们正不断地往下掉。 女孩儿什么也无法看到,心里越来越怕,她紧紧地缩在唐小峰怀中,就仿佛受惊的小猫一般。就在这时,她的心里涌起一丝明悟:“原来他只是想最大限度地保护我。” 不知怎的,她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 …… 颜紫绡到处走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仿佛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市集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摊小贩,只是守在这些摊子后面的全都是模样怪异的恶鬼。 颜紫绡本来是怕鬼的,但她现在没那么怕了。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当某件事物以前只在传说里时,你会怕它,又或是对它极为好奇,当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后,你就会觉得,这东西也不过就是那样。更何况,刚才在长生宫内,这些鬼怪她已杀了不知多少。这就好像蟑螂一样,很多女孩子都是怕蟑螂的,尽管这种小东西她们完全可以见一只杀一只,见两只杀一双,但害不害怕,有的时候,跟一个人的实力是没有关系的。 但当她们真的用拖鞋消灭了上百只蟑螂的时候,她们也差不多就习惯了。 所以怕蟑螂的,往往都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而绝不会是下惯厨房的主妇。 她抬起头来,见天空灰暗暗的,不见日月,也不见星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长生宫跑到这里来的,只知道自己突然往下掉,反应过来时,就已到了这里。 “这位小姐,”森森然的声音,从一个摊子后边传来,“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你要不要买东西?” 颜紫绡往摊子后边看去,见那里蹲的是一个额上长角的老太婆,她缩在那里,用哀求的目光看着颜紫绡。 颜紫绡心中一软,问:“你这里有些什么?” 老太婆用颤抖的手在摊子上翻:“我这里什么都有,仙剑法宝,各种飞丹,还有离开这里的地图……” 离开这里的地图?颜紫绡心中一喜,问:“这地图要多少钱?” 老太婆低着头,想要装作自自然然的样子,一双手却颤抖得厉害:“很便宜,很便宜,一文钱也就够了,你要没有钱,那就随便送点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颜紫绡疑惑地想,哪有这样子做生意的? 她往自己身上摸,想要找一枚铜板,只是抬起头来,她看到老太婆正用贪婪的眼睛看着她,而周围的其它恶鬼也全都看了过来,那一双双眼睛,无一不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颜紫绡跟唐小峰相处惯了,这两年什么事都听他的,自己也不爱多想,但她毕竟是凌霄花花神转世,这一刻却是福至心灵,把手又拿了出来:“对不起,我又不想买了。” 她转身要走,那老太婆却突然暴怒:“死丫头,你不买也不行。” 它身子涨大,化作一只厉鬼往颜紫绡冲来。 颜紫绡一声冷笑,身子一旋,剑光闪过,老太婆发出凄厉惨叫,消失不见。颜紫绡回过身来,见其它鬼怪也正向她冲来,只是还没等它们靠近,那老太婆就已被颜紫绡劈成了飞灰。它们开始意识到这少女并不好惹,一时又顿在那里,惶惶不安。 颜紫绡手持红蓝双剑,冷冷地环视一圈:“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鬼怪不敢惹她,慢慢地又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轻飘飘地响起:“幸好你没有去买它的东西,这些都是冤死的恶鬼,你要是跟它们做了交易,不管是什么样的交易,你都会代替它们守这些摊子,而它们却可以离开这里,转世投胎,又或者占去你的肉身,再设法回到阳间。” 颜紫绡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而这个女子的容貌,她却是极为熟悉。 她睁大眼睛:“采女?” “嗯,”女子无奈地道,“我就是采女……” 第五十八章 幽魂野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廉锦枫心里有着跟颜紫绡同样的疑惑,只不过她问了出来,颜紫绡却是无人可问。 虽然她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唐小峰跟她一起落到这里,既然她不知道,唐小峰也不可能知道。 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问了白问,还是会忍不住问出来的。 “那里好像有出口。”唐小峰抱着她,往前方的光亮飞去。 周围越来越热,简直就像是在火炉上烤着一般,廉锦枫擦拭着额上的汗水,又发现自己的衣裳也被汗水浸得一片潮湿。 唐小峰也好不了多少,这个地方实在太热,让他很想把衣服脱得光光的,然后找个水池跳下去,洗上一个凉水澡。 当然,最好是怀中的美少女也脱得光光的,陪他一起洗。 飞过一道狭长的过道,他们躲在暗处,睁大眼睛看着下方。 底下竟然有个大得不可思议的金鼎,鼎中煮着滚热的镬汤,一团团热气腾了上来,到处都弥漫着水气。 此外,还有不知多少的铁链悬挂在空中,无数鬼怪搬运着奇形怪状的矿石往鼎里扔,溅起一道道熔汁,它们来来去去,忙碌异常。 一只金色的大鬼手持铁鞭,腾着云雾飞来飞去,看到偷懒的鬼怪,就狠狠地抽上一鞭,有些鬼怪被抽得掉入鼎中,它们在煮沸的熔汁里发出嘶哑难听的惨叫,拼命地往鼎外游,却很快就沉了下去。 金鼎上刻着一些蝌蚪古文,它们变幻不定,发出神秘莫测的五色光芒,五色光芒互相碰撞,交错出奇妙的火花。 一只鬼怪贴着惨红色的壁面爬动,突然扭过头来。 唐小峰赶紧收回脑袋,心里想着,还是不要让这些家伙看到自己的好。 他抱着女孩儿往来路飞去。 但是那只鬼怪却一直在跟着他们。 前方有一条岔路,唐小峰想也不想的,就往那边转去。 对他来说,反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都弄不清楚,既然弄不清楚,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不决的,是好是坏,全凭运气。 前方是个较为空阔的洞穴,看上去,就像是被开采过的矿洞。 唐小峰猛一转身,结果又看到了那只鬼怪。 那只鬼怪全身黝黑,前臂极长,后脚极短,半蹲在那里,简直就跟青蛙一般。 唐小峰喃喃道:“你又不是美女,一直跟着我做什么?”敢情只有美女才能跟着他? 鬼怪的丑陋眼睛里射出阴郁的冷光,冷光中又夹杂着怨毒、鄙夷,还有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廉锦枫用手勾着唐小峰的脖子,扭头看着这只鬼怪,视线不经意地与它撞了一下,立时打了个寒战。 她看到了鬼怪眼眸深处的恨意……那燃烧至极点的恨意。 唐小峰继续喃喃:“难道是我杀了你老爹老娘?还是我勾引了你老婆?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勾引了你老婆,我也肯定没对她做过什么,我还是个处男呢。” 女孩儿俏脸飞红,心想:“他怎么尽说些没正没经的话?” 鬼怪冷冷地看着他:“小子……想不到你竟然会自己送到这里来。” 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它……他诧异的,并不是这只鬼怪语气中的怨毒,而是它的声音,唐小峰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明明觉得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廉锦枫却是又惊又怒,连额上的香汗也莫名地变成了冷汗,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人的声音,因为这是她杀父仇人的声音。 她颤声道:“石、石中天?” 唐小峰心头一震……这果然是石中天的声音。 他睁大眼睛看着石中天:“原来你还没死?” 鬼怪冷笑道:“我没死么?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死么?” 唐小峰喃喃道:“如果你这个样子算是活着的话,那我想,我宁可去死,也绝不想变成你这个样子。” 石中天怪笑道:“你说得没错,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是死了,但我却很清楚一点,如果这样子算是活着,那我宁肯自己死了,如果这样子算是死了,那我真希望我一直活着。”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小峰叹一口气,放下廉锦枫,将她护在身后,“难道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你是不是坏事做太多了,被关进十八层地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话说回来,你掉进十八层地狱也就算了,我怎么也掉了下来? 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石中天冷笑道:“你想知道么?没关系,等你们也变成这个样子,那你们就会知道了。” 它缓缓地爬着,突然后腿一蹬,朝唐小峰扑了过来。 唐小峰骤然出剑,剑光闪过,却斩了个空。 眼看鬼怪就要扑到他脸上,他赶紧拉着廉锦枫就地一滚,险险地避了开来。他用剑斜斜地指着鬼怪。 鬼怪落在地上,朝他露出一个丑陋无比的笑容:“怎么,你还想杀我?现在你是人,我是鬼,你怎么可能杀得死我?” 唐小峰惊疑地看着手中的湛卢剑……他刚才确实砍中了它,但就像是砍在空气里一样,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周围,不知何时爬出了越来越多的鬼怪,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群鬼疾扑而来,唐小峰一个回身,将女孩儿护在身下。群鬼扑在他身上,又撕又咬,这些鬼怪实在太多,他们已完全被压在了底下。 唐小峰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座冰山压住,身体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痛感,这种痛感太过尖锐,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突然间,两道剑光疾冲而来,剑光如兰花般绽放开来,将那些鬼怪杀得纷纷碎散。石中天扭头看去,看到远处飞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 它的眼中闪过愤怒的光芒,却是无可奈何,只将身子一扭,消失无踪。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那些鬼怪或死或逃,连一只都看不见了。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和肩膀,上面明明还残留着被鬼怪咬过的痛感,却又连皮肤都没有破上一点。 “小峰。”红衣少女从远处掠了过来。 “紫绡姐,”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捧住红衣少女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下,嘻嘻笑道,“还好有你救我。” 颜紫绡没想到他一跳起来就亲她嘴儿,整个脸都红了起来,低下脑袋:“死、死小峰……” 唐小峰心想,你可不要咒我死,死了弄不好就会变成石中天那鬼样子,到时候我就天天去找你,把你也吓死,我们就成了鬼公鬼婆。 廉锦枫也颤颤抖抖地站了起来,想起刚才唐小峰把她压在身下,拼死也要护她时的情形,心里不禁又是喜欢,又是感激。 “不过也真奇怪,”唐小峰左看右看,“我明明觉得自己被那些恶鬼咬得痛死了,怎么现在却一点伤都没有?” 颜紫绡道:“那是因为,它们咬的不是你的肉体,而是你的灵魂。等你的灵魂被它们撕扯成无数碎片的时候,它们就会抢走你的肉体。”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身上明明没有伤,但到现在都还痛得要命,而且还冷得发抖,”唐小峰看向颜紫绡,“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颜紫绡回身一指:“是她告诉我的。” 唐小峰与廉锦枫一同看去,这才注意到,那里飘着一个身披薄纱的女子……采女。 采女飘在那里,脚不着地。除了一件洁白薄纱,她的身上就再也没有任何的衣饰。白纱飘荡,她那神秘的泉眼,饱满的酥乳,以及那嫣红如豆的峰尖,全都是若隐若现。 唐小峰与廉锦枫在这两个月里,都时常看到赤裸裸的她。 躲在玉床上,不着一缕的采女本已极是诱人,然而披上薄纱的她,却因为这种“仿佛看到,仿佛又没有看到”的隐约,反而更加别具魅力,只怕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气血贲张。 但她的表情却是神圣的,神圣得就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仙子,自自然然,无瑕无垢,让看到她的人,忍不住的就为自己的龌龊念头感到惭愧。 廉锦枫在心里想:“我要是穿成这样,走在别人面前,怎么也不可能像她这般的自然。” 她悄悄看向唐小峰,结果看到唐小峰正眯着眼睛,盯着采女美妙的胸脯,仿佛要将她身上这本已轻薄的白纱撕开,将那完美的雪峰看个究竟。 廉锦枫低下头去,心想:“唐公子还真是不正经呢,就算别人穿成这样,他也不能这样子盯着别人看啊。” 采女却轻叹一声:“唐公子,你不用再看了,我只是一个鬼魂,留在宫里的那个,乃是我的肉身。” 她身子一飘,如雾一般变得透明,却又很快就变了回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原来你真的是鬼,你不要怪我盯着你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廉锦枫抬起头来,错愕地看了他们一眼,她毕竟是心窍玲珑的女孩子,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来唐公子只是想要看看,他在采女胸口留下的剑痕还在不在。 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唐小峰,露出可爱的笑容:“不知采女姐姐,在这个地方待了多少年?” 采女叹一口气:“具体的年月,我也记不得了,大概算起来,也有两三百年了吧。” 唐小峰道:“那就好,那就好。” 颜紫绡疑惑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说那就好?” 唐小峰笑道:“既然采女姐姐已在这里待了上百年,那在长生宫里被我刺了一剑的,也就是个死人,死人是没办法再杀一次的,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也就好过一些。” 采女微笑道:“你的心里是好过了,我的胸口,却到现在都还痛着呢。” 唐小峰僵在那里。 第五十九章 五精泰煞宗天鼎 采女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刚才那些鬼怪跑了不少,万一它们把五鬼找来,那就麻烦了。” 她转过身来,往前飘去,唐小峰用手拍了拍他自己的脸,然后才耸了耸肩:“采女姐姐,你等我。” 就这样追了上去。 颜紫绡与廉锦枫对望一眼,这样的处境,实在是让她们的内心充满了一万个问题,怎么理也无法理个清楚。 他们跟着采女左拐右转。 周围的情景不断变幻,他们在这个地方本就没有方位感,也不知道采女把他们到底带到了哪里。 他们来到一个地方,采女移了几颗石子,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洞口。等他们进入洞内,采女将那几颗石子又移了回去,外头的情景立时像被雾气遮断一般,什么也无法看到。 颜紫绡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采女叹道:“此处乃是长生宫地底深处的一个洞天,开明大王以五精泰煞宗天鼎为根基,硬生生开辟出这个非生非死,介于阴阳之间的神秘洞天。也不知开明大王做了什么手脚,数百年来,凡是在东海受冤或是含恨而死的冤魂恶鬼,不是自行投往阴曹地府,却是被他强行劫到这里,供他驱使与折磨。我当初来到长生宫,本是为了寻找这五精泰煞宗天鼎,谁知却被困在这里,再也无法离开长生宫。” 唐小峰道:“这五精泰……什么什么鼎,又是什么东西?” 采女流波转动:“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由混沌之初的五种宇宙精华互相融合,自行生出。远古之时,女祸娘娘曾用它炼制过五彩石,故曾称作女娲鼎,大荒之时,神农炎帝用它炼过百草,故又称作神农鼎。它自带五行精火,又可聚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管是炼丹制药,铸剑制宝,用它时都可事半功倍,故而千百年来,不管是铸剑师还是金丹师都想要找到它。我因为要炼化一件宝物,也在苦苦寻它,却没想到泰煞鼎虽然找到,自己却陷在这里。” 唐小峰与二女对视一眼,开始知道他们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数百年来,不管是葛洪还是其他人,之所以千方百计来到长生宫,其实都是为了采女所说的这五精泰煞宗天鼎。 采女再叹一声,继续道:“我来到长生宫时,葛洪葛仙人因找不到泰煞鼎,已经离去,而我却不知道是因为运气太好,又或是运气不好,终于找到了进入此间的入口。每个人体内都有三魂七魄,为防意外,我将自己的一魂一魄与肉身留在元室里,只将另外二魂六魂遁出肉身,来到这里,先行查看。我本以为这样做万无一失,却不想那开明大王却有役鬼的本事,竟将我的魂魄拘役在此,日日受他折磨虐待,让我再也无法离开。” 唐小峰苦笑道:“你说你将一魂一魄和肉身一起留在元室里,那……” 采女黯然道:“我的肉身其实未死,只是因为体内只剩下了一魂一魄,生气微弱,在外人看来,才与死了一般。但就在半个时辰前,我突然感应不到自己与肉身的联系,而那一魂一魄也自行飞了过来,与我的二魂六魄会在一起,那时我便知道,我的肉身已被人杀了……” 颜紫绡和廉锦枫扭头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抬头看天。 采女道:“我知道,这也怪不得你们,这十年来,每到六月半,开明大王便会将一些恶鬼放出去,让它们在外头胡闹,而前几日恰恰就是六月十五。我那肉身里只剩下一魂一魄,虽然能思能想,却不能动,不能语。你们之所以看到她在动,乃是有一只疟鬼悄悄钻到里头,捉弄你们。” 原来是这个样子?颜紫绡和廉锦枫又对望了一眼……不管怎样,这两天里,她们确实是被吓得心惊肉跳。 颜紫绡问:“那位开明大王又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恶事?” 采女苦笑道:“说实话,我也弄不清楚,当我来到这里时,他就已经在了。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他所建,所有的规矩都是由他说了算,而他更有役使五鬼的手段,这五鬼,乃是东方木精青瘟鬼、南方火精红瘟鬼、西方金精白瘟鬼、北方水精黑瘟鬼,以及中央土精黄瘟鬼。虽说像茅山、神霄这样的道家门派,也存有像五鬼搬运术、五鬼发财术这样的术法,但那也只是将五鬼暂时请来做一做事,他却是将五鬼直接抓来,替他看管此处的恶鬼厉魄,这样的手段,只怕连当年茅山宗的三茅真君,也未必能够做到。” “看来那家伙真的不好对付,”唐小峰问,“采女姐姐,我们还有两个同伴掉了下来,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 说起来,他的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明明在外头把人家一剑杀了,现在却还是一脸笑笑的求人办事。 采女正要回答,就在这时,一只鬼怪忽地窜了进来。见颜紫绡和廉锦枫一脸紧张,采女低声道:“不用担心,它是我的人。” 唐小峰想,它不是你的人,它是你的鬼。 鬼怪跳到采女肩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紧接着就闪了出去。 采女回过头来:“糟了,那两个女孩已经被五鬼中的青瘟鬼抓了去,正被带给开明大王。” 唐小峰暗道:“果然糟糕。” 远处有钟声传来,采女低声道:“这是开明大王在召我,我去去就来。” 唐小峰说:“我跟你一起去。” 他转过头去,让二女在这等着,颜紫绡想要跟他一起去,但他却不同意,说他一个人悄悄跟着采女,不会被那些鬼怪发现,人一多了,反而碍事。 无奈之下,颜紫绡只好将手中的云光剑递给唐小峰,自己只留下了月流剑。唐小峰知道他虽然带了不少飞剑,却没有一支能够对付得了那些鬼怪,也就毫不客气地将云光剑接了过来。 “我在门口布了一些阵法,”采女看向颜、廉二女,道,“那些鬼怪没有我的允许,是无法进来的,你们最好不要出去,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 唐小峰抓住廉锦枫的手,笑嘻嘻地说:“锦枫,你等我。” 女孩儿红着俏脸,点了点头,等采女和唐小峰走后,她又举起被唐小峰握过的小手,看着手心发怔…… …… 唐小峰跟着采女,沿着一条斜斜的小路往下走。 周围灰灰暗暗,脚下的土地翻露着死猪肉般的惨红,整个空间,都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但是唐小峰一直都是笑笑的。 唐小峰问:“采女姐姐,既然这两天那开明大王把鬼门打开,让一些鬼怪出去胡闹,那你为什么不偷偷溜出去?” “没用的,”采女低声说,“他知道我与那些寻常鬼怪不同,在从周朝活到现在的数百年间,多少会些术法,于是让五鬼逼着我,在一块神主牌上签下我的名字,只要神主牌还在他的手中,我就只能听他使唤。” 唐小峰又问:“那采女姐姐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湛卢剑和其它飞剑,都对那些鬼怪无效?” 采女扭过头去,轻轻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你大概不曾学过铸剑之法,又或是捉鬼之术。寻常飞剑,是采用五行之精铸炼而成,而恶鬼厉魄都是有形无质,以这些飞剑去杀无质的恶鬼,自然是没什么用处。但这世上又有些物质,是能够驱邪辟鬼的,就比如说桃木,所以但凡以捉鬼为生的道士,身上都要带上一支桃木剑,就是这个道理。而云光月流剑,在铸剑之时,里面必定放有能够驱邪辟鬼的物质,故而能让那些鬼怪惧怕,而像湛卢这样的宝剑,原本就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捉鬼的,所以在对付恶鬼厉魄时,反而不如一支普普通通的桃木剑。” 唐小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剑为什么总是劈不到那些鬼怪。 长生宫底部的花园里就种了不少桃树,早知道,就多削几支桃木剑带在身上。 第六十章 五方五行五瘟鬼 远处有鬼怪爬来,采女悄悄示意,让唐小峰避开。 唐小峰藏了起来,只在暗中跟着采女,很快,采女就进入了一个大殿。 这大殿是由黑铁铸成,殿中央坐着一个高大的怪物,这怪物头戴王冠,身披五彩锦袍,一咧起嘴,便发出满堂笑声。 在他身后,蹲着一红一黄两只恶鬼,这两只恶鬼,便是南方火精红瘟鬼,与中央土精黄瘟鬼。 还有许多鬼怪在周围爬来爬去,又有二十多只在殿上跳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舞蹈,供那头戴王冠的怪物取乐。 采女款款飘到怪物面前,怪物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在她身上又摸又揉,又在那饱满的双峰上搓来搓去。 采女倚在怪物脚上,流波转动,问:“大王找我有何要事?” 开明大王问:“听说有五个生人跑了进来,两个被抓了,另外三个却不知逃到了哪里,采女,你知道有这事么?” 采女道:“奴家适才一直都在休息,此事,奴家还不曾听说。” 开明大王把她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怪笑道:“你真的不知道么?” 周围的鬼怪哄笑起来,采女却像无事一般,抱着开明大王的腿:“奴家就像是大王脚下的虫子,大王踩个几脚,奴家也就死了,奴家哪里敢欺骗大王?” 开明大王摇头道:“可我现在不想养虫子,我想养条狗。” 采女趴在地上,汪汪地叫了两声,又用舌头去舔开明大王,从脚尖往上舔,一直舔到他的腿根。 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她居然也做得赏心悦目,漂亮好看,仿佛她不是一条下贱无耻的母狗,而是一个在花园里采花的小姑娘。 开明大王大喜,又把她抱了过来,像哄婴儿睡觉般摇来摇去,紧接着又大怒道:“刚才是谁告她状的?” 三只鬼怪缩着身子,惴惴不安,其它鬼怪战战栗栗,也都不敢替它们三个说话。 开明大王哼了一声,将手一指,一团火光冲了上去,立时便将那三只鬼怪烧成飞灰,让它们魂飞魄散。 一直蹲在开明大王左侧的红瘟鬼跃了上去,将那团火焰一口吞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没过多久,一只青色的大鬼将两个少女拖了上来,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骆红蕖与薛蘅香,而那只青色大鬼,则是五鬼中的东方木精青瘟鬼。 “果然是两个生人,”开明大王摇头道,“真丑,真丑,这两个女人长得真丑,青鬼,你把她们杀了,等她们变成鬼后,我再把她们变得漂亮些。”青瘟鬼飘在那里,动也不动。 开明大王怒道:“你不听我话么?” 青瘟鬼抬头看天,懒得理他。 开明大王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你就是了。” 说完将手一挥,一道青色火焰朝青瘟鬼飞去,青瘟鬼一口吞下,怪笑两声,便要往骆、薛二女扑去。 “且慢!”采女叫上一声,将青瘟鬼阻住,然后咬着开明大王的耳朵,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开明大王使劲点头,又道:“采女,你不要骗我。” 采女身子一滑,跪在开明大王双腿间,孩子气地抱着他的腰:“奴家都已经是大王养的狗了,又怎么敢欺骗大王?” 骆、薛二女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开明大王大喜,又将采女抱了过来,将手一挥,对面的铁壁突然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原来这土坑下面,放的就是唐小峰和廉锦枫前面看到过的那只金鼎。 热气直扑而来,那些鬼怪纷纷散开。 一只金色大鬼飞了过来,这只金色大鬼,就是五鬼中的西方金精白瘟鬼。 开明大王朝白瘟鬼叫道:“采女说了,这两个丫头都是什么天仙转世,体内的先天灵气最适合用来炼制神兵法宝,把她们扔到鼎里面去,说不定我要炼的兵器就出来了,白鬼白鬼,你把她们给我扔下去。” 白瘟鬼飞了过来,一手一个,抓住二女就往鼎里扔去。鼎内熔汁滚滚,薛蘅香吓得面无血色,骆红蕖暗叹一声,想着自己没有死在白蛟宫内,想不到却是死在这里。 眼看二女就要掉入鼎中,化作白骨,一道剑光却疾掠而来,将她们接住。 救下她们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带着二女,化作剑光往来路掠去,却只见眼前一暗,一只黑色大鬼挡在他们面前……北方水精黑瘟鬼。 唐小峰左突右转,但是青瘟鬼、红瘟鬼、白瘟鬼、黄瘟鬼也全都飞了过来,左堵右截,将他们拦得死死的。 唐小峰心知这样子根本无法逃走,想着擒鬼先擒王,与其跟这五鬼拼个你死我活,不如直接把那驱使五鬼替他做事的家伙搞定,干脆一咬牙,扭头就往开明大王冲去。 开明大王竟然吓得脸无血色,抱着采女掉头就跑:“救我,你们还不快点救我?” 白瘟鬼翻个白眼,看向其它四鬼:“你们还不赶紧救他?” 黑瘟鬼变出个扇子,扇来扇去:“这鬼地方太热了,真让人不想动,青鬼,还是你用火把他们直接烧了吧。” 青瘟鬼打个哈欠:“他不是说要把那两个女娃子扔到鼎里,当材料用么?万一我把她们两个也烧了,那怎么办?” 三鬼扭过头,看向红瘟鬼。红瘟鬼捧着脸儿,羞羞地说:“那男娃子蛮帅气的,人家舍不得伤他。” 原来它是一只母鬼! 眼见开明大王被人追着满殿跑,四鬼一同看向黄瘟鬼,黄瘟鬼嘀咕:“欺负俺老实,尽叫俺干活。” 身子一窜,它化作大山,一下子就把唐小峰跟骆、薛二女镇在山下。 唐小峰就像是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一般,除了脑袋露在外头,什么也无法动弹。他扭头看去,骆、薛二女一个在他左边,一个在他右边,竟也跟他一样,全都只露着一颗脑袋,也不知这山到底是怎么压的,不差一分,不错一毫,让他大感佩服。 开明大王见唐小峰被压在那里,这才停了下来,直喘着气。 采女赞道:“还是大王英明,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敌人自然束手就擒。” 众鬼纷纷鼓掌,开明大王得意洋洋。 白瘟鬼、黑瘟鬼、红瘟鬼、青瘟鬼一同翻着白眼,黄瘟鬼想着,我要不要把这男孩子再放出来,吓他一下? 开明大王指着唐小峰道:“把这死小子给我压扁,那两个丫头都扔到鼎里头去。” 采女道:“大王且慢。” 开明大王问:“你又有什么主意?” 采女搂着开明大王的脖子,娇声道:“大王,那两个女娃子虽然都非凡人,但所谓物无阴阳,违天背元,把她们两个丫头扔下去,未必能够助大王炼成神兵。上古之时,铸剑师都有祭剑一说,而祭剑的一般都是一对童男童女,大王何不扔下去一男一女?” 开明大王点头道:“甚好,甚好。” 黄瘟鬼现出鬼身,左手拎着骆红蕖,右手拎着薛蘅香,脚下还踩着唐小峰。既然是要扔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脚下的少年,他问开明大王:“这两丫头,扔哪一个?” 开明大王还没有决定,唐小峰却先大叫道:“等一下,我有个问题要问。” 开明大王道:“你说。” 唐小峰问:“这世上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开明大王问采女:“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采女笑道:“这个问题本就无法回答,他是在拿大王当猴耍呢。” 开明大王大怒:“把这小子先扔下去。” 骆红蕖颤声道:“大哥……” “不用说了,”唐小峰苦笑道,“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本事救你们,那比你们先死一步,也是好的。” 采女从开明大王身上滑下,款款地飘了过来,唐小峰抬头看她,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采女恨恨地道:“你毁了我的肉身,还真以为我会帮你?我恨不得将你扔在镬汤里,煮上三十三年,日日看着你哀哭惨叫。” 唐小峰喃喃道:“那你可就只能失望了,那样的大热锅,我掉下去,一下子就化了,哪里还能被你煮上三十三年?不过你要我死,刚才让那黄鬼一脚把我踩死也就得了,为什么要让它把我往锅里扔?” 采女冷笑道:“你要是被踩死,仍然能够做鬼,扔在泰煞鼎里,鼎内的五精天火却会连你的魂魄也一同炼化,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唐小峰苦笑道:“难怪有人说,这世上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要得罪女人。” 采女缓缓退开,青瘟鬼变出三根绳子扔向黄瘟鬼,黄瘟鬼接了过来,将唐、骆、薛三人缠个通透。 二女被它吊在高处,唐小峰则被它一脚踢往金鼎。 只听扑的一声,镬汤溅起,骆红蕖扭过头去,不忍看他,薛蘅香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开明大王问采女:“这两个丫头,要扔哪个下去?” 采女掩嘴笑道:“我看她们两人情同姐妹,扔哪个下去,对另一个都太过残忍,不如……” 开明大王道:“不如两个都不要扔?” 采女道:“不如两个一起扔下去。” 开明大王道:“听你的,全都听你的。” 就在这时,却听下方坑内,传来少年的叫声:“痛快,痛快,这澡洗得还真是痛快。” 众鬼愕然,一同往那金鼎看去,却见唐小峰在滚热的镬汤里游来游去,时而仰泳,时而蛙泳,采女瞠目结舌地飘在那里,开明大王亦是睁大眼睛,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第六十一章 羞死鬼了 青瘟鬼皱起眉头:“五精泰煞宗天鼎内藏五精天火,连五彩石都可炼化,为何这小子却跟没事一样?” 白瘟鬼道:“你们再看看这小子。” 青、黑、红三鬼看去,却见唐小峰虽然落在镬汤里,身上却有黑气隐现。 青瘟鬼大讶道:“他体内竟有阴幽戾气?但这如何可能?阴幽戾气纵连阴间诸王也不敢轻易碰触,难道他一个活人,竟能够将其吸收?” 阴间本已是三界间的极阴之处,阴幽戾气又是阴间极寒之地里的极阴之气,这样的极阴之气竟然会在一个生人体内,它们自然难以相信。 白瘟鬼淡淡地道:“世上之事,原本就无奇不有,这小子看来亦是天地间的一个特例。” 镬汤内,唐小峰喃喃道:“不妥,不妥,刚才还痛快得紧,现在突然开始热了起来。” 他虽以阴幽戾气充斥全身,保护自己不受鼎内的五精之火伤害,但阴幽戾气在这鼎中消耗极快,再待下去,他终是不免被煮成肉汤,于是赶紧身子一窜,飞到高处,左看右看。 骆、薛原是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等他一窜出来,却又满脸憋红,赶紧将脑袋扭开。 红瘟鬼亦是捧着脸摇来摇去:“羞死鬼了,羞死鬼了。” 原来,唐小峰虽然保得自己不被五精天火炼化,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除了颜紫绡暂时借给他的那支云光剑,其它全都被溶了个干干净净,连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湛卢剑也不例外。 既然连湛卢剑都会被溶化,他身上的衣服自然更是一片也别想保留,现在的他竟是光溜溜的一个,难怪二女看了脸红。 也幸好云光剑被留了下来,而他在这两个月里,原本也就时常将此剑借来练一练,心剑合一并没有多大问题,要不然他现在无剑可御,恐怕还是只能等死。 趁着众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剑光一闪,割断二女身上的绳索,一下子就将她们抢了过来。 采女又气又怒:“抓住他们。” 唐小峰却挟着二女落在坑内,将所有剑气聚在脚上,一脚把五精泰煞宗天鼎踹翻,滚滚镬汤往采女及众鬼卷去,采女反应快,一下子就闪没了影,那些慢半拍的鬼怪被镬汤浇中,纷纷发出凄厉惨叫,魂飞魄散。 更糟糕的是,这泰煞鼎里也不知道到底装了多少镬汤,竟如海浪般不断涌出,越涨越高,又将周围石壁快速熔穿。五鬼虽然都不怕五行精火,甚至是以此为食,但它们不怕精火,却不想被这镬汤浇中,也只好纷纷避散。 开明大王跃到高处,见唐小峰带着二女要逃,气急败坏地吼着:“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五鬼聚在一起,青瘟鬼看向白瘟鬼:“你去。” 白瘟鬼看向黑瘟鬼:“还是你去吧。” 黑瘟鬼看向红瘟鬼:“要不……” 红瘟鬼羞羞地摇来摇去:“好帅,那小伙子好帅。” 黑瘟鬼汗了一下,转头看向黄瘟鬼,黄瘟鬼吼道:“这次俺死也不去。” 青瘟鬼道:“算了,大家一起去。” 黑白二鬼齐声道:“就这么办,谁不去就揍谁。” 二鬼抓着仍在犯花痴的红瘟鬼,往唐小峰和二女追去,青瘟鬼紧跟在它们身后。 黄瘟鬼发着牢骚:“结果俺还是要去……欺负俺老实!” …… 采女快速地飘着,一只鬼怪从暗处钻了出来,阴沉沉地看着她:“怎么样?” 采女恨恨地说:“那死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掉进泰煞鼎里,受五精天火炙烤,却连一点事都没有。” 鬼怪淡淡地道:“我在鬼斧山挖了自己一只眼睛,再以花费数十年心血悟出的心法,从阴间召来连金仙也不敢轻易碰触的阴幽戾气,结果这些戾气却被他莫名其妙地吸收掉,那小子的体质有些古怪。” 原来它就是“鬼剑”石中天。 采女冷笑道:“管他体质如何,他总不可能是五鬼的对手,现在下面乱成一团,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按照计划,夺了那两个女孩子的舍,好逃出这里,不再受人折磨虐待。我先说好了,那姓廉的丫头竟比我生前还要漂亮,她的身体可是我的。” 石中天阴阴地道:“小心另一个丫头的月流剑。” 采女道:“你就放心好了,那姓颜的丫头好骗得很,我前面故意帮助他们,就是为了要博得她的信任。而那姓廉的丫头虽然更聪明一些,但她却没什么本领,只要将颜丫头制住,她也只能任我们处置。” 原来,由石中天带着群鬼围攻唐小峰和廉锦枫,采女再领着颜紫绡匆匆赶到,这只是采女和石中天合演的一出戏。 采女将手一晃,变出一个玉盘,又在玉盘上变出一个桃子。 鬼怪身子一纵,变成另一个桃子。 采女收起脸上的阴险笑容,绽露出一个清纯而又善意的微笑,往前方的山洞飘去。她知道,只要骗颜紫绡将鬼怪变成的这颗桃子吃下,那这两个丫头,就都只能任她处置。 采女飘到山洞:“两位妹子……” 话刚说完,她却僵在那里。 山洞内空无一人。 石中天从盘上跳了下来,眼眸闪动冷光:“怎么回事?她们逃掉了?” “这、这不可能,”采女失落地道,“我留在长生宫里的那一魂一魄,在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在观察她们,这两个丫头都没什么主见,那臭小子让她们留在这里,她们、她们绝不会自己走开。” 石中天冷然道:“但她们确实跑了。” 采女勃然大怒,连脸上那看似清纯的笑容也一下子就变得怨毒,她掠到外头,一声低啸。 数十只鬼怪从远处奔掠而来,她气急败坏地下着命令,让这些鬼怪帮她去找颜、廉二女,鬼怪接令,呼啸而散。 石中天纵到她身边,低声道:“我们也赶紧去找,要是被开明大王又或是五鬼先找到她们,我们就无法夺舍逃走。” 采女“嗯”了一声,与石中天飞掠而去。 待他们走后,暗处却传来低低的女孩儿声音:“颜姐姐,她、她……” “她果然跟坏人是一伙的。”颜紫绡恨恨地说。 廉锦枫心想,不是坏人,是坏鬼。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唐小峰为什么一边抓着她的手说要她们留在这里,一边却又在她手心上悄悄写了“离开”两字,想必是唐小峰早已看出了采女的不怀好意。 颜紫绡道:“我们走,去找小峰他们。” 她催动月流剑,载着廉锦枫,沿阴暗的角落悄悄飞掠…… …… 唐小峰根本没逃多远,就被五鬼给追上,他手持云光剑,冷冷注视着前方的青瘟鬼。 骆红蕖背对着他拉开手中的射日弓,指着她面前的白瘟鬼。 薛蘅香缩在他们中间,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碰到唐小峰的光屁股。 黑瘟鬼和黄瘟鬼散在两边,让他们无法再逃。 红瘟鬼躲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光着身子的唐小峰:“好帅,好帅……” 一道剑光飞了过来:“小峰。” 颜紫绡载着廉锦枫落在他们身边,正要跟唐小峰说话,却又同时叫上一声,转过脑袋,脸儿憋得红红的。 “小峰,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颜紫绡心儿跳得好快。 唐小峰长叹一声,抬头看天,想:“我还想要逃出去,她们怎么反而跑了进来?” 骆红蕖苦笑了一下,解下自己的对襟半臂,头也不回地递给唐小峰:“大哥,你还是遮一下吧。” 唐小峰嘻嘻笑地接了过来,心想,我都不怕被你们看,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现在不想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喜欢看。 对襟半臂认真说起,只不过算是二十一世纪人们所说的“马甲”,是女孩子们罩在连衣裙或是襦衣外的短衫,唐小峰自然没办法穿,只是拿来往腰上一绑,勉勉强强遮住要害。 红瘟鬼说:“好帅,好帅……” 第六十二章 青瘟鬼、白瘟鬼 颜紫绡挚出月流剑,看着周围这五只颜色各自不同的大鬼:“这些家伙是什么?” 青、白、黑、黄四鬼开始飘动,像转风车一样,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 唐小峰在心里快速思考:“这五鬼每一个都不好对付,现在它们全都跑了过来,要对付它们,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紫绡姐和二妹也都得派上用场。只是,我最厉害的招式也就是纣绝阴天斩,但这一招是要用到阴幽戾气的,而我的阴幽戾气刚才在那鼎里游泳时,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而阴幽戾气又是无法靠小还丹或者吸收先天灵气补上的,只能等它在我体内自行恢复,这一招暂时是没办法再用了。” 他又想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将锦枫和三妹体内的先天灵气采来,现在这种形势下,战斗力多提升一些都是好的。” 他转过身来,二话不说就把廉锦枫搂了过来:“锦枫……” 廉锦枫却是个心窍玲珑的女孩子,一下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直接便搂着他的脖子,献上香吻。 虽然她的脸红到了极点……她吻的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吻完廉锦枫后,他又看向薛蘅香,薛蘅香一下子就缩到骆红蕖那边去:“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赶紧把要做的事告诉她。 薛蘅香想着:“他莫非是在骗人?” 颜紫绡则是想着:“难道蘅香也是祖师爷说的什么转世天仙,体内自带先天灵气?但是小峰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小峰以前就亲过她?” 薛蘅香无奈之下,也只好定在那里,任由唐小峰亲她嘴儿。等唐小峰亲完后,她蹲在地上,用袖子不停地擦着双唇,一脸的沮丧和欲哭无泪,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心想被我亲一下会死啊? 他将采集来的先天灵气与自身剑气融成一体,云光剑缓缓舞动,强大气流到处乱窜。 白瘟鬼冷冷道:“有意思。” 青瘟鬼哼了一声:“好像厉害了点。” 黑瘟鬼摇头:“也就是那样了。” 黄瘟鬼怒道:“你们只顾说来说去,却都不肯动手,难道又要等俺?” 红瘟鬼眼冒星星:“好帅,好帅……” 青瘟鬼冷叱道:“动手!” 黄瘟鬼狂吼一声,化作大山,朝唐小峰和四女当头压下。 唐小峰蓦地抬头,目光如电,剑锋划出华丽光华,直连空气都划出焦味。 黄瘟鬼大吃一惊,发现自己再落下去,只怕真的会被劈成两半,赶紧又跃了回来。只是等它跃回来后,转头一看,别说红瘟鬼依旧在那犯着花痴,其它三鬼亦是飘在那里,动也不动,连刚才喊着“动手”的青瘟鬼也不例外。它大怒道:“你们就欺负俺老实。” 三鬼一同拿眼角看它,心想:“谁让你就是老实。” 青瘟鬼打了个呵欠:“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玩头,还是早点把他们抓了,好去睡觉。” 话一说完,它突然一个前冲,身子涨大,吹出无穷恶风。 此恶风臭味扑鼻,仅仅是闻上一闻,就让人头晕目眩。 骆红蕖回身一箭,箭光化作火凤凰,直往青瘟鬼夺去。她手中的射日弓原本就是当年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一箭射出,那夺目的焰光直让人不敢逼视。 青瘟鬼却是冷笑一声,身子一幻,竟有无数花草长出,花草被骆红蕖射出的火箭点燃,轰然一声炸开,滚滚热浪挟着毒气往唐小峰和四女扑去。 原来,青瘟鬼乃是应东方木之精气而生,可以以木生火。 唐小峰大吃一惊,他倒是蛮希望这火能够将身后四女的衣裳烧光,这样他就能够开无遮大会,但照这样的火势,烧光的可不仅仅是她们的衣服,于是赶紧将剑一甩,体内残余的阴幽戾气席卷而出,将毒火灭了个精光。 青瘟鬼若是不断弄出毒火,唐小峰体内阴幽戾气有限,终究是可以把他和四女烧死,但他见这一击无用,也懒得再试,只化作一道青光,往返飞掠,不断侵入,唐小峰与颜紫绡双剑彼此呼应,才勉强将它挡住。 白瘟鬼见青瘟鬼已经出手,也不想再拖,化作一只巨大的斧子,直接往五人头顶劈去。 骆红蕖因刚才射向青瘟鬼的那一箭不但没伤到敌人,反而弄出一团大火,差点把他们自己烧死,一时间也不敢再去射青瘟鬼。然而现在白瘟鬼劈了过来,唐小峰和颜紫绡已是腾不出手,她没奈何,只好又一箭朝白瘟鬼射去,谁知白瘟鬼乃是应西方金之精气而生,天生就是被火克的,当然,寻常的火它根本不怕,五精天火中的金火也克不到它,但骆红蕖射出的火箭克它却是绝无问题,无奈之下,它只好闪了开来。 骆红蕖没想到她的火箭虽然对青瘟鬼无用,却对白瘟鬼有用,大喜过望,朝白瘟鬼射了一箭又一箭,直将它气得暴跳如雷。 黄瘟鬼看着少女手中的金弓:“那只弓有些眼熟!” 黑瘟鬼翻个白眼:“有什么好眼熟的?不就是当年老头子用泰煞鼎铸炼出来,扔给那个叫羿的小伙子射日的那只弓么?” “难怪,难怪,”黄瘟鬼使劲点头,“俺想起来了,在它铸出来后,俺因为嫌它太亮,还在那上面尿了一泡。” 黑瘟鬼继续翻白眼。 黄瘟鬼嘿笑道:“青鬼白鬼出丑了,两个鬼一起上,居然都奈何不了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难怪你们平常总抓俺干活,因为你们自己没本事。” 青瘟鬼听他这么一说,怒气上涌,身子往上一飞,再化作浓浓黑雾,朝唐小峰直扑而去。 雾气中鬼哭狼嚎,仿佛有无数冤魂在里头哭泣一般,又有道道疾光划过,如银河泻地、百鬼夜行。 黑瘟鬼嘿笑道:“青鬼生气了,连这一招都用了出来。” 唐小峰见上方冲来的浓雾气势惊人,自己单单只是看着,那强大的压力便已让他惊心动魄,他知道若无非常手段,绝对无法挡下,于是赶紧提醒道:“紫绡姐。” 颜紫绡与他一同练了两年多的剑术,早已会意过来,月流剑破空而去,直闯入浓雾深处,唐小峰亦将体内剑气全都注入云光剑,云光剑直追而去。 青瘟鬼森然冷笑,心想这两支飞剑再怎么凌厉,也别想伤它一丝一毫。 谁知两剑突然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惊人雷光爆开,连骆红蕖射出的火凤凰都被这突然乍现的雷光压得有如烈日下的萤虫。 那挟着无数冤魂、万千星点的浓雾竟被这道雷光震得四分五散。 唐、颜二人用出的自然就是……风雷破九霄! 在他们两人刚刚练出黄华剑气时,就曾靠着这一招击败实力远胜他们的虎妖流离多,而他们现在已经超越红华剑气,直达紫华境界,这一招再用出来,威力自是远远胜过当年。 再加上“风雷破九霄”可凭着风雷二气,造出天雷,天雷本身就有涤邪荡恶的功用,对鬼类最是有效,而木气原本又是被金雷克制,诸多因素叠加在一起,竟连青瘟鬼也被轰个措手不及。 四分五裂的浓雾又聚在一起,重新变成了青瘟鬼。 只是它的身上竟有黑色血液流出。 唐小峰虽然看不懂鬼的脸色,却也知道它的脸色极是难看。 黑瘟鬼与黄瘟鬼对望一眼……青鬼竟然会被那两个小娃子伤到? 青瘟鬼气得浑身发抖:“不错,不错。” 唐小峰暗道不妙,他转头看去,见颜紫绡已是气喘吁吁,骆红蕖也是体力难支,只有自己靠着从廉、薛二女体内采集而来的先天灵气,才能够支撑下来。 而五鬼中,目前还只出手了青瘟鬼和白瘟鬼两个。 廉锦枫悄悄取出几粒小还丹,塞给颜紫绡和骆红蕖,二女赶紧吞下,补充体力。 黄瘟鬼叫道:“青鬼,要不要俺帮忙?” 青瘟鬼冷冷地道:“现在不用了,你们在旁边看着就行。” 此时此刻,它已经看穿了唐小峰、颜紫绡、骆红蕖三人的能耐,骆红蕖之所以能够挡住白瘟鬼,也就是因为她手中的射日弓恰好克制住了白瘟鬼的金气,换了其他任何一鬼,她都只有被虐的份。唐小峰和颜紫绡刚才用出来的那一招虽然威力极大,但他们显然也只会那一招,再厉害的招式用个几次也会被人看破,更何况那一招对剑气的消耗显然不小,只看那女娃子此时此刻那惨白的脸色就能知道。 青瘟鬼盯着唐小峰和颜紫绡,朝其它鬼说道:“我要先把他们手脚扯断,再慢慢地杀死他们。” 黄瘟鬼嘀咕道:“平常俺不想做事的时候,总是让俺做事,现在俺想帮忙,你们又不让俺帮……欺负俺老实。” 第六十三章 帅哥可杀不可辱 青瘟鬼和白瘟鬼会在一处。 唐小峰在中央,颜紫绡和骆红蕖一左一右,三人将廉、薛二女护在身后。 他们不知道这两只鬼想要做什么,于是只能凝神戒备。 青瘟鬼阴森森地道:“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雷。” 二鬼冲天而起,化作青与黄两道气流,彼此融合,互相交错,直至变成一股阴暗浑浊的雷云。 雷云间电光闪现,无数道霹雳穿梭而下,在五人身边交织成电网。 骆红蕖抬手一箭,箭光化作炽热的火凤凰,朝雷云冲去。 然而还没等火凤凰靠近,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已将它摧毁。 雷云间传来连续不断的轰隆声,这雷声摧肝裂胆,直夺人心。 雷云坠下,先慢后快,宛如泰山一般直压而下。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廉锦枫与薛蘅香捂着耳朵,瘫软在地,骆红蕖不像唐小峰与颜紫绡有剑气护身,强行射了几箭,亦是身子一软,无法抗住那震耳欲聋的雷音,尖叫一声,也倒了下去。 唐小峰与颜紫绡想再一次用出“风雷破九霄”,两支飞剑直往雷云冲去,双剑相交,震出的雷光却被雷云吞了下去,而他们更是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雷云冲到他们头顶,骤然爆开。 唐小峰反身扑在颜紫绡身上。 土崩石落,气流狂卷。 那强烈的焰光,惊人的震响,无可抵御的气浪,全都在一瞬间扩散开来,直令得整个洞天都在震动。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由青、白二鬼联手施出的五雷轰顶,竟连其它三鬼也不得不连退数丈。 二鬼分开,一同看着倒在地上的一男四女。 唐小峰伏倒在地,背上血肉模糊。 黄瘟鬼问:“死了么?” 黑瘟鬼道:“男的死定了,那四个女娃倒还活着。那男娃竟在最后一刻,把她们全都护在身下,就算他有阴幽戾气和剑气护体,一个人承受这样的天雷也不可能活得下来,更何况他显然已经没剩多少阴幽戾气。” 红瘟鬼咬着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手绢,凄凄然地道:“好过分,你们好过分……这么帅的小伙子。” 青瘟鬼面无表情地飘了过去:“既然这四个丫头还活着,那就把她们扔到鼎里,用她们的先天灵气炼剑好了。” 还没等它靠近,两道剑光冲了过来,一个交错,发出轰然震响。 青瘟鬼却早已退开,它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前方那满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收回云光、月流双剑,当作拐杖一样拄着,咳出了几口血水。 四女全都昏倒在他的脚下。 他竟然还活着? 五鬼有些无法相信地看着他。 青瘟鬼冷哼一声,缓缓飘了过去。 少年将身子立得笔直,举起手中的红蓝双剑,冷冷地看着它。 眼看青瘟鬼又冲了过来,他双剑一交,再次交击出电闪雷鸣。 左手风诀,右手雷诀……风雷破九霄。 青瘟鬼退开,满是嘲弄地看着他。 唐小峰又喷出几口鲜血,身上皮肤寸寸裂开。 他想要蹲下来,从廉锦枫身上搜出一颗小还丹,以恢复体内的剑气,但是青瘟鬼有如耍猴般在他身边飘来飘去,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青瘟鬼又冲了上来,他只能硬咬着牙,再交击出一道雷光,将它逼退。 他身上裂开的血口越来越多。 风雷破九霄,本应该要双人同时使用,他一个人强行施展风雷二诀,就算青瘟鬼不伤他,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 更何况他早已经伤痕累累,头晕眼花,只能凭着模糊的影像找到青瘟鬼的位置。 他感觉到青瘟鬼又冲了过来,于是双剑再一交错。 雷光再次炸开,而他已是摇摇欲坠,连站都无法站稳。 但是青瘟鬼其实并没有向他冲去,它只是随手抖了一团青气。 它只是在耍他。 看着有如血人一般站在那里的少年,白瘟鬼、黑瘟鬼、黄瘟鬼尽皆动容。 但是青瘟鬼冷笑一声,又慢慢地向少年飘去。 红瘟鬼大怒,朝青瘟鬼冲去:“死青鬼,你再敢伤他……” 白瘟鬼和黑瘟鬼却一下子飘了过去,把红瘟鬼死死搂住,不让她过去。 红瘟鬼怒道:“你们这些死鬼,帅哥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就杀了,哪有一直调戏他的道理?” 黑瘟鬼道:“红鬼,你看清楚点……你看看青鬼。” 红瘟鬼定睛看去,却见青瘟鬼面目阴沉,却是谁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么。 黄瘟鬼飘了过来,喃喃道:“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情形。” “嗯,”黑瘟鬼淡淡地道,“就是那个求老头子帮他铸弓铸箭的羿……当年十日乱天,那小伙子来求老头子替他铸弓,老头子不肯,让青鬼把他赶下山,青鬼把他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他却仍然不顾一切地往山上爬,结果呢?” 红瘟鬼怔了半晌,没有说话。 黑瘟鬼怪笑道:“这小子刚才要是死了也就死了,但他竟然又站了起来,还怎么也不肯倒下去,倒是有点像当年的那个羿。” 说话间,青瘟鬼又飘到了唐小峰面前。 唐小峰双剑一错,雷光炸开,青瘟鬼竟然躲也不躲。 它的身子被炸出一条条黑色血水。 少年瘫跪在地,不断地喘着气,然后又拄着剑,一点一点地站起。 血水不断地往下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染红了少女的衣裳。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因为也许,死后的世界并不像常人所想象的那么黑暗。 但是,只要还活着,只要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坚持下去。 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脚下的这几个女孩们,他要保护她们,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要用这最后一口气保护她们。 青瘟鬼哼了一声,转身飘走。 他却不知道青瘟鬼做了什么,血水早已染红了他的眼睛,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青瘟鬼在动,于是艰难地举起双手。一边是风诀,一边是雷诀…… 然而这一次,雷光并没有出现。 有谁抢走了他手中的红蓝双剑,又把他搂在怀中。 他要挣扎,他要抗拒…… “小乖乖,没有事了,”红瘟鬼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睡吧,睡吧,小乖乖……”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把唐小峰像婴儿一样摇来摇去的红瘟鬼,黄瘟鬼挠着脑袋:“喂喂,现在怎么办?” 黑瘟鬼怪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过还是把这几个娃子藏起来再说,小泰只叫我们抓人,可没说抓到后一定要交给他,我们先把他们‘抓’起来。” 白瘟鬼道:“他们刚好五个,一个背一个。” 青瘟鬼背对着他们,冷冷地道:“要做什么,你们自己做,不要找上我。” “算了,”白瘟鬼看向黄瘟鬼,“那你就多背一个。” 黄瘟鬼嘀咕:“又叫俺多干活……欺负俺老实!” 五鬼将唐小峰和四女带到一个其它鬼怪无法找到的所在,黑瘟鬼在廉锦枫身上搜了搜,搜出几粒灵丹,它也不管这灵丹到底是救人的,还是害人的,直接就全往唐小峰嘴里塞去。 灵丹入口即化,唐小峰的气息慢慢地恢复了些。 “黑鬼,”白瘟鬼问,“你不是说你有一个想法么?为何不说来听听?” 黑瘟鬼怪笑道:“我问你们,小泰做它的开明大王,一做就做了几百年,我们在这陪它胡闹了几百年,它是开心够了,你们就真的觉得很好玩么?” 白瘟鬼打着呵欠:“不陪它玩,我们还能做什么?老头子死时,我们就跟他有过约定,除非有人用泰煞鼎铸出真正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兵,我们才不用再受契约束缚。更何况小泰的五精天火对我们的修行有益,陪它胡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瘟鬼冷笑道:“但它真的铸得出绝世神兵?” 其它四鬼一同摇头,红瘟鬼抱着唐小峰摇啊摇:“它也就是瞎胡闹,想到一处是一处,什么东西都往鼎里扔,那样子都能铸出绝世神兵,那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黑瘟鬼哼了一声:“小泰玩了这么多年,我看它也不想再认主人了。上次那姓葛的家伙,炼丹制药很有一手,小泰却总是躲着他。我们已经陪他玩了几百年,难道还要再陪他玩个几千年?更何况它总是把那些应该投往阴曹地府的凶魂恶魄劫过来,欺负着玩,现在虽然没事,但总有一天会闹出麻烦,总不成我们真的因为小泰的胡闹,去跟地府的几个阎王打上一架?” 青瘟鬼飘在一旁,冰冷冷地道:“也差不多要给小泰找个主人了。” 红瘟鬼指着怀中的少年:“就他吧,就他吧,这小伙子长得帅,以后肯定能够变成好厉害的铸剑师。” 四鬼额上黑线涌动……长得帅跟铸剑炼宝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小子长得也不见得就有多帅。 第六十四章 红瘟鬼与光屁股 白瘟鬼指着廉锦枫:“我倒是比较看好这丫头,这些小还丹大概就是她炼制出来的,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灵丹,制得却是饱满晶莹,更何况她体内有先天灵气,显然是慧根独具的转世仙子,再加上她年纪也小,可塑性强,稍加培养一下,再加上泰煞鼎的助力,日后超过那姓葛的老头,应当不成问题。唯一可惜的是,我们与老头子的约定是用泰煞鼎铸出绝世神兵,不是炼出绝世灵丹。” 黑瘟鬼道:“这小丫头虽然不错,但我倒是支持红鬼的意见,让这小伙子做小泰的主人比较好。” “就是就是,”红瘟鬼使劲点头,“这小伙子很帅。” 跟帅不帅没关系!黑瘟鬼额上黑线涌动,它道:“首先,这小子体质独特,在这以前,你们见过能够吸收阴幽戾气的人么?” 黄瘟鬼喃喃道:“不要说人,连鬼都没有。” “其次,”黑瘟鬼继续道,“这小子艳福不浅,你看他身边的这四个丫头,哪一个不是慧根独具、国色天香的仙子?再说了,青鬼那样子虐他,他居然也能活得下来,虽说青鬼留了手,但这小子的运气也实在不错。一个人有这样的运气,有这样的艳福,通常都会被称作……” 白瘟鬼道:“人渣?” 黄瘟鬼道:“淫棍?” “是主角,主角,”黑瘟鬼吼道,“你们从来不看传奇志怪、杂谈小说的么?” 黄瘟鬼嘀咕:“谁去看那些垃圾东西?” 黑瘟鬼努力用手把它自己额头上的黑线抹平:“算了,大家投票吧,我觉得这小子不错。” 红瘟鬼道:“嗯嗯,我也选他。” 白瘟鬼怪笑道:“我选这女娃子。” “女娃子好,”黄瘟鬼使劲点头,“咬起来嫩嫩的,香香的,俺要女娃子。” 其它四鬼很鄙夷地看着它。 “那就是二比二,”黑瘟鬼看向青瘟鬼,“青鬼,你是最后一个了。” 青瘟鬼理也不理,就这样拂袖飘走。 “三比二,就选这小子吧!”黑瘟鬼直接把青瘟鬼的甩袖而去,当作是对它的最大支持。 “但是,小泰要是不肯认主怎么办?”红瘟鬼疑惑地问。 “嘿嘿,”黑瘟鬼阴险地笑着,“这也实在是太……简单了。” …… 唐小峰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看到自己被一只红衣母鬼抱着,这母鬼涂着鲜艳的口红,抹着白白的腮粉,朝他眨着大大的眼睛,再“娇媚”地冲他笑着。 他一下子就跳到洞顶,抱住一根突出的石柱。红瘟鬼咬着手绢:“小乖乖,你下来啊,我还要跟你说话呢。” “我不下去,打死我我也不下去。” “你快点下来嘛,”红瘟鬼害羞地扭着身子,“奴家又不会吃了你。” 她这声“奴家”,直听得唐小峰汗毛倒竖,再也不肯下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少女的呼唤声:“大哥,你在里面么?” “我在,我在这里,”唐小峰赶紧叫道,“你们快点进来。” 四女进入洞中,先是看到咬着手绢扭来扭去的红瘟鬼,抬起头来,又看到像猴子一样抱着石柱,死也不肯下来的唐小峰的……光屁股。 四女立时便红了脸,赶紧扭开头去。 骆红蕖想:“大哥怎么还是光着身子?” 颜紫绡想:“难道他被这只母鬼给、给……” 薛蘅香低低地哼了一声:“人渣。” 廉锦枫红着脸儿,羞羞地看着一旁。 红瘟鬼朝唐小峰抛个媚眼,甩甩手绢:“你们聊,奴家在外头等你……小乖乖。” 唐小峰浑身恶寒。 等红瘟鬼出去后,唐小峰才从上头跳了下来,捂着要害部位朝四女笑,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她们四个没事,他自己也还活着,所以他很高兴。 但是他显然浪费了他天真无敌纯洁可爱的笑容,因为他光着身子,四女根本就不敢看他。 只是虽然跟他这个赤裸裸的少年相处一室,实在是让人很难为情,但是四女也没有离开,因为她们也很想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在隔壁的洞穴醒来时,看到唐小峰不在,心里都在暗暗担心。 等她们走到了外头,却看到冲她们傻笑的黄瘟鬼,她们凝神戒备,但是黄瘟鬼显然不想跟她们打架,于是没奈何,她们也只好还对方一个傻笑,然后黄瘟鬼就告诉她们唐小峰在这里。 只是她们虽然不想离开,但这个样子,显然也没法说话,唐小峰自己的衣服早就在泰煞鼎里烧了个精光,骆红蕖给他用来当“围裙”的那件半臂,也同样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他很想说,既然你们这么难为情,那不如你们也把衣服脱了,这样大家都没穿衣服,也就没什么好难为情的……但他怀疑他要真的这样说,四女会揍他。 骆红蕖想着,这样子尴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要让谁再脱一件衣裳给唐小峰遮一下,但她的半臂已经被唐小峰弄丢了,再脱就只好脱襦裙,那又如何使得?再看看其他三女,身上又都没有穿半臂又或是小褂这种可有可无的衣服,只有颜紫绡腰上缠着一条红绸。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颜紫绡要来红绸,又把自己襦衣的两只袖子撕下来,露出光光滑滑的手臂。 她背对着唐小峰,把红绸和两只袖子递过去,想着接下来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唐小峰接过来后,着实为难了好一阵,然后想到日本的相扑选手,于是把两只袖子绑好系在腰上,又将红绸像尿布一样包在胯下,两头夹在袖子上。 四女转过身来,骆、廉、薛三女看到他的样子,俱觉好笑,颜紫绡见唐小峰居然把她的红绸包在那种地方,很想把它抢回来。 唐小峰看到骆、廉二女掩嘴偷笑的样子,心里想着,你们别笑得太早,早晚有一天,我会叫你们也这样子穿给我看。 只是笑着笑着,骆红蕖和廉锦枫终于笑不出来,连颜紫绡和薛蘅香也怔怔地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想,是不是我太帅,把你们给看傻了? 然而四女这样子看他,并不是因为他太帅,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疤痕实在太多。 这些疤痕显然都是新结出来的,一条一条,到处都是。 在昏过去前,她们就已有意无意地看到唐小峰的身体,她们很清楚地知道,那时候的唐小峰身上绝没有这么多的疤痕。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小峰,你转过去。” 唐小峰转过身去……他背上的疤痕竟比正面还多,密密麻麻的,惨不忍睹。 颜紫绡想起了在自己昏迷前,唐小峰反身将她扑倒在地的情景。 她突然有种想要扑到唐小峰怀里,就这样哭出来的冲动。 唐小峰倒是记得自己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唯一弄不清楚的,就是那五鬼为什么最终没有杀他们,不但没有杀他们,显然还给他喂了一些灵药,否则的话,这些伤绝没有这么快就结出疤来。 他冲着四女摆出几个POSS,想要逗她们开心。 但是她们却实在笑不出来。 于是他就只好自己笑——既然大家都还活着,既然这些伤都已经开始结疤了,一点都不痛,既然一切都还好好的,那她们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为什么都不笑? 他觉得这几个丫头好傻。 一阵青雾涌来,青瘟鬼又从雾里钻出。 骆、廉、薛三人一阵紧张,因为她们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五鬼到底想要做什么。颜紫绡握着拳头,很想就这样冲上去揍它,因为她知道唐小峰身上的伤就是被这家伙弄出来的。 唐小峰却冲着青瘟鬼笑。 因为他知道青瘟鬼不是来杀他们的……它要是想杀他们,那他们根本就不会醒过来。 青瘟鬼冷冷地看着唐小峰,它只说了一句话。 它问:“你想不想要泰煞鼎?!” 第六十五章 泰煞鼎与神主牌 开明大王很生气。 他让五鬼去抓那几个生人,它们却抓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召采女来陪他,采女居然没有出现。 他简直要气疯了。 他坐在殿上,那些鬼怪跪拜在他面前,一个个惶惶不安。 前方坑内,那巨大的金鼎已经被扶正,滚热的镬汤也没有再流出。 他抓了几个鬼怪,一口一个,三两下就把它们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五鬼飞了过来,它们不但抓住了那个少年和逃走的那两个少女,还多抓了两个丫头回来。 五鬼把这一男四女扔在他面前,就自顾自地飞走了,但是开明大王根本就没有在意它们,他只想着怎么处置面前的这几个家伙。 他打算把这四个女孩扔到泰煞鼎里,把她们煮成肉汤,而这个臭小子,似乎根本就不怕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所以他准备先用一把大刀把这家伙砍死,再把变成鬼的他吊起来,每天用五精天火炼上几遍,看他到底怕不怕。 少年和四个少女全都被绳子绑着,他知道青瘟鬼弄出来的绳子,别人是没办法弄断的,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反抗。 他挚出一柄前些日子他铸炼出来的大刀,兴致勃勃地冲上去,要把唐小峰劈死。 但是唐小峰和颜紫绡身上的绳索突然断了,他们冲上去,一个用飞剑砍断开明大王手中的大刀,一个快速地在他的嘴上贴了一张纸符。 然后两个人拼命打,使劲打,直打得开明大王皮开肉绽,满身是包。 那些鬼怪看到开明大王被人殴打,想要冲上来,骆红蕖却也跳了起来,挚出射日弓,那耀目的光芒刺花了所有鬼怪的眼,让他们心惊胆战,不敢动弹。 开明大王想要大叫,他想让五鬼来救他,但是贴在他嘴上的符纸,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唐小峰他们已经知道,这所谓的“开明大王”,其实就是成了精的泰煞鼎。 泰煞鼎在长生宫里埋了多年,久而久之,居然借气化形,变成了妖精。而五鬼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受它制约,也就只好由它胡闹。 唐小峰和颜紫绡用凝聚了紫华剑气的拳头,一拳拳打在开明大王身上,竟然把它打得越来越小,它逃又逃不掉,叫又叫不得,又是流泪,又是磕头。 就在刚才,它还是那样的气焰嚣张,现在却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看得众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唐小峰却想起五鬼的提醒,它们说这家伙滑头的紧,所以揍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 虽然他很怀疑五鬼之所以这样提醒,只是因为它们也早已忍受不了这个家伙,所以借他的手来出出气,但是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在镬汤里煮了一遍,又弄得全身伤痕,说到底也是这家伙的错,不狠狠地把这家伙揍一顿,他自己也不解气。 于是他一拳又一拳地打下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开明大王”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倒在地上装死,不过五鬼早就告诉过唐小峰,说这家伙是揍不死的,所以唐小峰继续揍,于是它又只好活过来,拜在地上,不断求饶。 “要我放过你也可以,”唐小峰冷笑着,“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不管是什么事,你都要听我的,知不知道?” 他见这家伙还有些犹豫,于是又揍了一顿,直揍得它不得不服,才按着五鬼教他的方法念出真言,又咬破食指,滴了一滴血在这家伙身上。 只见光芒一闪,坑里的金鼎飞了过来,“开明大王”飞了过去,两者融成一体。 五精泰煞宗天鼎开始旋转,旋转的过程中散出五彩霞光,然后越变越小,变得只有茶壶一般大,飞了过来,落在唐小峰手心。 周围的场景开始塌陷,所有鬼怪纷纷逃窜,这个洞天原本就是以五精泰煞宗天鼎为根基开创而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认主的那一刻,它也就失了存在的基础。 就像是一面镜子突然破碎,所有的画面都碎成了无数块,然后坠落,消失。当唐小峰和四女还过神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长生宫的地底花园里。 周围依旧是桃树、假山、流水、小亭,如果不是唐小峰的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金鼎,如果不是他那近乎全裸的身子满是伤痕,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你们看这里。”颜紫绡指着金鼎上雕着的一个小动物。 看着这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兔子的小动物,廉锦枫掩着嘴儿,微笑道:“难怪它要自称开明大王,这不就是《山海经》里记载过的开明兽么?” “大哥,这里好像多了条路。”骆红蕖指着一个突然多出来的地道入口。 他们一同往地道里走去,在经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后,他们来到空旷的地底。 他们看到这里散落着各种颜色的矿石,有的漆黑如夜,有的闪耀如星,形状也各不相同。 “这是什么?”唐小峰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木牌。 木牌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人的名字,唐小峰看着稀奇,将它转来转去。 突然间,阴风刮过,在他们面前跪伏着上百只半透明的阴影。唐小峰定睛看去,看到其中一个身披轻纱,一脸无奈,于是笑嘻嘻地道:“咦,这不是采女姐姐么?采女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采女轻叹一声:“我的肉身已被你杀死,连神主牌也落在了你的手中,你还要我说什么?” 唐小峰看来看去:“石中天呢?” 采女道:“开明大王只将他看得上眼的人的名字写在神主牌上,洞天既已崩溃,其他阴魂野鬼再无束缚,已自行投往阴曹地府去了,只有我们这些人受神主牌所制,不得不留下来,石中天并不在我们这些人里。” 颜紫绡嘀咕:“不是你们这些人,是你们这些鬼。” “采女姐姐,我问你,”唐小峰道,“我们几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掉到那洞天里去?” 不止是唐小峰,连骆红蕖她们也一同看着采女。 采女无奈地道:“我虽然受开明大王所制,无法离开洞天,但恰好会些阵术,于是借着开明大王打开鬼门,放一伙鬼怪出来胡闹的机会,让它们帮我布下一道鬼谷阵法,强迫你们进入鬼门。一开始时故意向你们示好,也只是想要让你们对我毫不防备,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夺走你们的肉身,以逃脱开明大王的控制。” “原来那个是鬼谷阵法,我还以为是鬼打墙呢,”唐小峰喃喃地道,“但你如果只是想要肉身的话,你自己的肉身不也一直就在那里?让那些鬼怪帮你把它搬进去不就成了?” 采女冷冷地道:“看来你不止是对鬼谷阵法,对巫术也是一窍不通,我既已将名字写在神主牌上,就算把肉身带入洞天,也只会连肉身一起被神主牌制住,唯有躲进其他人的肉身里,才能避开神主牌对我的控制。”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唐小峰笑道,“你是采女,你的肉身也是采女,只要神主牌上写着‘采女’,你就算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也还是逃脱不了。所以你就打算夺舍,如果你能够夺走锦枫的身子,那么对神主牌来说,你就不再是采女,而是变成了天底下最好看最漂亮的廉锦枫,这样神主牌自然就控制不了你,是不是这样?” 廉锦枫红着脸儿,看了他一眼。 唐小峰心想,好感度加2。 采女垂首不语,其它幽魂也都知道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都操纵在唐小峰手中,一个个不敢吭声。 “还有一件事,”唐小峰看着采女,认真地问,“在这两个月里,你有没有看到竺乾那死老头的鬼魂?” 采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早就杀了他,但要么他并没有死去,要么就是他已经自投阴曹地府去了,并没有落得跟石中天一样的下场。” 唐小峰忖道,看来是被二妹说中了,紫绡姐和锦枫在智佳国遇到那死老头,跟长生宫闹鬼,这两者之间可能并没有多少关系。 他看着手中的神主牌,喃喃道:“我该拿这牌子做什么?把它留着,你们就只能一直跟着我,被这么一大群鬼跟着,我想想也觉得难受,倒不如……” 他原本想着,干脆把这些鬼全都放了,让他们自己到阴曹地府投胎去,就在这时,却有人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愕然转身,然后就看到薛蘅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朝他翻开手掌。 “三妹,”唐小峰拉着她的手看来看去,“你是要我帮你看手相么?” 薛蘅香却只是盯着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死板板的一张脸,也不知道身体里到底有没有幽默细胞。 “三妹……你难道是要我把这牌子送给你?”唐小峰有些疑惑。 第六十六章 未来的铸剑师? 薛蘅香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如果唐小峰不是也在盯着她看,只怕根本就觉察不出来。 “既然你想要,那就送给你做礼物吧!”唐小峰直接把木牌塞到她的手上,然后也就懒得再去管她。 薛蘅香面无表情地把神主牌收入袖中,连带着,包括采女在内的那些阴魂也消失不见。 骆红蕖看了薛蘅香一眼,微微地蹙了蹙眉,却也没有说什么…… 唐小峰和四女回到花园,互相对望了几眼,想着惊心动魄地过了一个晚上,幸好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颜紫绡和廉锦枫回各自房间休息去了,骆、薛二女也就在花园里找了个阁楼,暂时先住在里头,美美地睡上一觉,其它事以后再说。 唐小峰回到他自己这两个月来所住的元室里,找了一件衣服穿上……虽然他觉得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其实也蛮帅的。 穿好衣服后,他拿出泰煞鼎左看右看,虽然他知道女娲用这东西炼过五彩石,炎帝用这东西制过百草药,葛洪、魏伯阳、采女也都在找这个东西,可见它确实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神器,可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把它拿来做什么。 难道用它自带的五精天火做早饭? 就在这时,他感应到什么,于是突然转过身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青瘟鬼。 跟在那个已经崩溃了的洞天里时不一样,这一刻的青瘟鬼,看上去是半透明的。 他想,这大概就是阴阳两界的不同,就像采女和那些鬼怪,刚才看上去也是半透明的,但在那个洞天里,他们却要实实在在得多。 那个洞天,就是一个有些类似于阴间的存在。 青瘟鬼看着他,冰冷冷地问:“你、想不想学铸剑?” 它倒真是开门见山,直接得很。 “想。”唐小峰直截了当地回答。 虽然铸剑听上去就是一件很无聊很累人的事,但他怀疑自己如果说不想,这五鬼弄不好就会把泰煞鼎抢回去,再顺便赏他几个天雷。 “这宫里虽然有些与铸炼有关的典籍,但却是从引火、生风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开始,对于已经拥有泰煞鼎的你,这些都可以直接跳过。”青瘟鬼的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虽然鬼的表情原本就很难辨认,但它看上去还是显得极为死板。 它继续道,“而且那些典籍里所教的手法太过粗糙,有些根本就是错的,你若是要学,我可以教你。” 唐小峰使劲点头。 于是青瘟鬼开始向他讲解铸炼的原理,以及泰煞鼎的功效和用途。经过它的讲解之后,唐小峰终于明白为什么泰煞鼎对那些精通铸剑、炼宝、制药等与鼎炉有关的人,是那么的重要,它不但自带五精天火,可以随便变化样式,制造出无人干扰的封闭洞天,甚至还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哪怕是随随便便铸出来的一支剑,往往都带着其他铸剑师辛苦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青瘟鬼讲了很多,换了一般人,早就被它弄得头昏脑涨,不过我们都知道,唐小峰前世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今生有个中过探花的爹,而青瘟鬼讲的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比他前世在初中学的物理化学更加难懂,所以他基本上都能理解过来,让青瘟鬼颇为满意。 只可惜他前世死得太早,上高中的第一天就被车撞死,如果他再读个几年,有高中和大学的数理化做基础,说不定可以用五精泰煞宗天鼎造出一个飞机了……要知道,就算是在有着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育制度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也还是蛮少见的。 虽然他偶尔也看看色情漫画、黄色小说、也曾心理变态地想过要把那些有女朋友的家伙踢到沟里去,读幼儿园的时候还喜欢抓女孩子头发。但是要知道,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可是当过三好学生的……虽然他家人给老师送过好多好多的购物卡。 青瘟鬼离开后,唐小峰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在长生宫内到处寻找那些与铸剑有关的书籍,青瘟鬼虽然教了他不少与铸剑制宝有关的基础知识,又明确地告诉他,凡是泰煞鼎的持有者,在铸剑炼宝时都可以借着泰煞鼎与五鬼之间的某个契约,让五鬼提供相当大的帮助,比如搬运晶矿,护守炉鼎,驱赶各类有可能导致铸炼失败的阴魔,但铸炼某件法宝又或是某样神兵所需要的具体材料与方式,它们却绝不会告诉他,只能靠泰煞鼎的主人自己去收集又或是创造。 就比如射日弓,最早就是由青瘟鬼口中的某个“老头子”铸造出来的,而它就算知道铸造射日弓需要用到哪些材料、哪种天地精华,但它却也绝不会告诉唐小峰,若是唐小峰有本事,那就自己再造一把出来好了。唐小峰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既然自己有幸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这种神器,那就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铸剑,直至成为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铸剑师…… …… 一天后…… 桃花飘落,暗香浮动。 廉锦枫正襟危坐跪在花泥间,注视着前方的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已经按着她的心意,变成了她所需要的药鼎的形状,而她现在正是在制药。 唐小峰先是站在一旁看她,然后坐在一旁看她,再然后就是趴在满地的桃花间,继续看她。 女孩儿穿的是一件柳叶色的束胸裙,裙子系在已初具峰形的胸儿上方,绳结从胁下穿过,在后背处打结,她肩上披着小袄肩,虽然遮住了香肩,却露出精巧的锁骨和一小截浅浅的香沟,腰间用丝绦结着十二穗,双腿曲在臀下,臀后露出精美的翠绿色绣花鞋。 廉锦枫实在是心灵手巧,这身衣裳,也是在这两三个月里,她自己用从宫里找到的鲛纱和云光绣制出来的诸多衣裳中的一件。 唐小峰在地上滚了一下,双手撑在额下,半抬头盯着少女腰间的丝绦,绦上的绳结打得很美,只是看上去也很复杂,唐小峰恶意地想,如果自己想脱她衣服,那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把这绳结解开,倒不如直接把这件衣裳撕了。 廉锦枫扭头看了过来,小声地问:“唐公子,你好像……有些无聊的样子。”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无聊。 就在半天前,他还兴致勃勃地在宫里到处找着与铸炼之术有关的书籍,可是那些书籍很快就把他看得头大。 是的,他是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可是好孩子也要休息的吧?于是他很快就做出决定,先休息再说,至于要休息多久才够,这个他还没有决定好。 没错,他也暗暗立过誓,要成为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铸剑师,可是他又没说要让自己马上就变成那么厉害的铸剑师,也许十年后,也许二十年后,反正只要在自己老死前做到,那也就算是完成誓言了。 那么,万一他死了都还没有做到呢? 那就更没有关系了,那时候他死都死了,谁还能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指责他说得到做不到?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记得好像有谁说过,成仙入圣最重要的是念头通达,他现在念头通达得很,所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就是不知道神仙是不是像他这么无聊。 第六十七章 黑玉美肤膏 廉锦枫见唐小峰实在太闲,于是就陪他说笑,聊了几句后,唐小峰有些不解,问:“锦枫,以前你炼药的时候,从一开始就得像菩萨一样坐着,话也不能说,眼也不能看,怎么现在却跟我聊起天来?” 廉锦枫微笑地道:“一般说来,炼制仙丹灵药时都是要有人护鼎的,以前奴家之所以坐着不动,就是在护鼎。” “护鼎?” “公子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廉锦枫道,“曾经有一个男子误入深山,遇到了一个炼药的老人,老人看他心志坚毅,于是请他帮忙,让他坐在药鼎旁一动不动,不能说,不能语。那男子坐在那里,眼前生出许多幻象,他看到美女诱惑,鬼怪相逼,但他就是不开口。鬼怪大怒之下,把他杀了,他又转了几世,却也从不曾说一句话儿。直到有一次,他转世成了一个哑女,嫁给了一个将军,还生了一个孩子。有一次,那将军喝得大醉,逼她说话,她就是不开口,将军大怒,竟把那孩子大力摔在地上,哑女亲眼看着孩子摔死,不由叫了出来。她方一出声,幻象消失,他又回到了深山,仍然是坐在药鼎旁边,老人叹息一声,说他炼制的是可让人飞升成仙的仙药,若是那男子能够始终沉默,直到仙药炼成,那便连那男子也可以随他一同飞升。只可惜那男子却在即将丹成的最后一刻,过不了亲情这关,导致仙药功亏一篑,满炉的药材也全都毁去。” 唐小峰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我倒确实是听过。” “那个老人,其实就是魏伯阳魏仙人,”女孩儿道,“但凡仙剑、飞丹、神兵法宝,炼制之时必有鬼神相忌,妖魔侵扰,就比如干将与莫邪二人铸剑,历时三年而不成,直至莫邪跳入炉中,以性命护鼎,才令得妖魔退去,双剑乃成。他们铸的只不过是人间名剑,便已如此艰难,更不用说像魏伯阳、葛仙人他们所炼的九转飞丹,又或是那些寻常人听也不曾听过的神兵法宝,若是没有心志足够坚定的护鼎之人,以强大的精神意念护持炉鼎,令百邪不侵,万魔不染,那就算有再好的材料与配方,也别想炼成。” 唐小峰心想,原来炼药是这么困难的事?他以前只看到廉锦枫将药材放入鼎中,然后在旁边坐啊坐,好像只是睡一觉醒来,药就成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窍门。 他问:“那为什么你现在又不需要护鼎了?” “这就是泰煞鼎与其它炉鼎的不同之处,”女孩儿道,“泰煞鼎内藏五精天火,就算是无形无质的魔头亦可焚毁,而炼药铸宝之时,又有五鬼护持,根本不需护鼎之人。也正因此,纵连魏伯阳、葛洪这样的仙人,对这五精泰煞宗天鼎也是不免贪图,试想,若是当日魏伯阳有泰煞鼎在手,又何需找人护鼎,最后还功亏一篑,浪费了一整炉的上好药材?” 原来泰煞鼎还有这样的好处? 唐小峰奇道:“既然用泰煞鼎制药,不需要护鼎,那你又为什么一直坐得这么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心想你一直盯着我看,我哪里还好意思动来动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女孩儿算算时辰,鼎内的灵药差不多已经炼成,于是打开炉盖。 唐小峰本以为她又是在炼制小还丹又或是固元丹,谁知炉盖打开后,传出的却是一种淡淡的臭味,和她以前炼制的丹药气味明显不同。 他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药?” 廉锦枫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在心中默诵着《紫度炎光经》,开炉取药,取出来的药竟是黑黑的、黏黏的、一块一块的。她将药用玉碗盛着,看向唐小峰:“唐公子,你把衣服脱下来……” 唐小峰跳了起来,双手捂胸,惊叫道:“你想做什么?” 他这是什么反应?廉锦枫很想斜他一眼,不过她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好女孩,这种不顾形象的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她只能抿着嘴儿,低低地说:“你、你就听我的就是。” 唐小峰心想,不错不错,开始用“我”,不用“奴家”了。 话又说回来,他其实还是蛮喜欢听她“奴家、奴家”地说,她的声音清清的、脆脆的,这两个字念出来时,也极是悦耳动听,不像那只红母鬼…… 一想到红瘟鬼,他忍不住又恶寒了一下。 唐小峰当然不怕自己的身子被人看,尤其是,这次还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主动要看,于是他开始脱衣服,脱完衣服后又开始脱裤子。这次轮到女孩儿惊叫起来:“我只是叫你脱衣服,没叫你脱裤子,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早说嘛。”唐小峰看着早已羞得满脸通红的女孩,觉得自己已经变得不无聊了。 女孩儿让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坐下,然后用手指抹着黑药往他背上的伤口涂去。唐小峰道:“吃了那么多的小还丹,这些伤早就已经好了,你还涂它做什么?” 廉锦枫轻轻地道:“伤虽然好了,但结下的痂却没有那么快脱落,就算脱落了,那些疤却也不会消失。我炼的这些,却是采女在她的笔记里记下来的黑玉美肤膏,再严重的疤痕涂上这美肤膏后,肌肤也会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 唐小峰笑道:“难怪她的皮肤那么好,都活了几百岁了,身上不但没有疤,连皱纹都没有。” 廉锦枫看着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伤疤,想起唐小峰在那洞天里对她的保护,心里蓦地涌起一阵愧疚和心酸。 原来,她以前毕竟是一位官家小姐,虽然父亲遭遇恶人陷害,家道中落,但小时候养成的清高与典雅却不是说改就能改得过来的。而唐小峰虽然帮她报了父仇,又将她从鬼斧山救出,但在内心深处,出身于君子国这种极度讲究礼乐的她,对唐小峰油嘴滑舌、胆大无礼的一些做法,却还是有着无法对人言说的鄙夷,而之所以会跟在唐小峰身边,也仅仅是因为唐小峰对她有恩,而她也实在是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而那个时候,之所以会生出独占宝物的念头,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有用,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依赖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对总显得不太正经的唐小峰,多少有些不信任。 然而现在,她的心思已经开始变得不同,她看着唐小峰那惨不忍睹的后背,想着:“他明明就知道我存有那样的私心,却仍然对我这么好,他明明就知道我背叛了他,却还是拼死保护我,可我又做了什么?他将我从贼人手中救下,还替我报得血海深仇,我却、我却……” 唐小峰注意到她的沉默,于是问道:“锦枫,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心里继续想着,“其实我也知道,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的未必就是好人,嘻嘻笑笑、不拘小节的未必不是君子,结果轮到自己时,却还是忍不住便以貌取人。其实现在想来,他为了我,明知道不敌石中天也要闯上鬼斧山,他与骆姐姐和蘅香以前并不认识,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进入白蛟宫去救她们。他既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是君子,他所行的一切,只不过是率性而为,但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就在前几天,她对唐小峰的许多小节都还看不惯,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又觉得这个人其实一切都好,就算是他的油嘴滑舌,也有着有趣和让人喜欢的一面,远胜过那些所谓仁人君子的口是心非,而这些日子唐小峰对她的好,也像是突然被翻出来的书页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心头闪过,让她觉得温暖,觉得喜悦。 “锦枫,”唐小峰回过头来,“你在想什么?” 女孩嫣然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收拢心思,替他把上身的疤痕全都抹了一遍。 唐小峰开始穿衣服,衣服还没搭上,却听到廉锦枫羞涩而又轻柔的声音:“你把裤子也脱了,我记得你的腿和……也有好多伤口。”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那时候一直在偷看?” 女孩气道:“你到底脱不脱嘛,不要我帮你涂,那、那就拉倒。” 唐小峰却把她手中的玉碗一下子抢了过去,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当时之所以在四女面前光着身子,还不是因为身上的衣服被泰煞鼎里的天火烧了个精光?他又不是真的想做暴露狂。 他捧着黑玉美肤膏就跑,一下子就没了影。 女孩见他居然就这样跑了,不由捂着脸儿笑个不停,然后躺在地上,在满是桃花的地上滚了几下。 少年的人虽然已经跑远,但他的影不知怎的,却始终在她眼前晃动。她躺在那儿,用手绢蒙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地说了一声:“坏蛋!” 心里,竟是喜滋滋的…… 第六十八章 人渣的味道 长生宫内闹鬼的事,就这样子得到了解决,只是,虽然得到了五精泰煞宗天鼎,但竺乾那死老头曾在智佳国出现的原因,却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那死老头真的变成了丧尸?唐小峰想,就算他真的死而复活,应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否则为什么他只敢在颜紫绡和廉锦枫二人面前出现,吓两个怕鬼的女孩子,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毕竟,真正杀死那死老头的既不是颜紫绡,也不是廉锦枫,而是他。 唐小峰御着飞剑,将骆红蕖与薛蘅香往麟凤山送去。 他自己御着云光剑,又用昨日用泰煞鼎铸出来的两支飞剑载着骆、薛二女,这两支飞剑虽然铸得丑了点,但毕竟是他第一次铸剑成功,他还是蛮得意的,考虑到他对铸炼之道才学了这么一天两天,他觉得自己不愧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天才。 “大哥,”骆红蕖在他身后掩鼻,“你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薛蘅香同样捂着鼻子,心想这必定就是人渣的味道。 唐小峰郁闷地抬头看天……廉锦枫给他涂的这黑玉美肤膏效果是好,三两下就把他身上的痂给弄没了,皮肤变得光光滑滑,连那些青春无敌美少女看了都会妒忌,问题是涂完这药后,身上总有一种洗不掉的臭味,虽然锦枫说这味道过几天自然就会散去,但至少现在,他自己都被熏得极是难受。 前方有一个小岛,唐小峰突然大叫一声,飞剑御得摇摇晃晃,连带着他身后的二女也变得紧张起来。他越飞越低,剑气突然中断,只听扑通两声,二女全都掉进了泥坑里。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小峰憨憨地挠着脑袋,“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刚才飞着飞着,突然就打了个盹,你们不要怪我。” 二女从臭烘烘的泥坑里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混蛋根本就是故意的。 接下来,三人继续上路,只不过二女暂时是不好再嫌他臭了,因为她们自己也是一样。骆红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过就是说他身上有味道,他就非要把我也弄臭来,大哥还真是小心眼。” 就在这时,却听唐小峰“咦”了一声。 二女的娇躯立时绷得紧紧的,心想难道他还要搞其它频道? “你们看底下。”唐小峰低声道。 二女一同往下方看去,却见海面上散落着数十只破旧的木船,此外还飘浮着不知多少的尸体。 这些尸体看上去全都瘦瘦小小,脑袋长得像狗,身子仿若五六岁的人类孩童。骆红蕖愕然道:“这些全都是厌火国的国民,但厌火国与白民、双面两国比较接近,这里早已远离厌火国,它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唐小峰载着二女,在海面前低掠而过,观察了一阵,才道:“这些像是逃离厌火国的难民。” 骆红蕖点了点头:“听说十大寇里的‘南天门’苏南天一直都在厌火、双面、直肠等国到处屠杀,这些大概就是逼不得已逃离厌火国的难民,只不过他们虽然逃了出来,却还是在远离家园的地方被人杀了。” 骆红蕖语带惋惜,唐小峰却没有太多感想,死的这些人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是像狗,无法让他生出“物伤其类”的感触。 他们继续往前飞,又飞了许久,终于来到了麟凤山。姚芷馨和麟凤山的那些好汉见到二女回来,一个个大喜过望,奔走相告。 “我说了会把她们带回来的吧?”唐小峰冲姚芷馨眨着眼睛。 姚芷馨想起他前往白蛟宫前,还把自己吻了一下,脸儿羞得红红的,宛若粉嫩嫩的桃花。 唐小峰与骆、薛二女在白民国结拜时,就把姚芷馨也算了进去,只不过当时她本人并不在场,现在既然人到齐了,骆红蕖干脆杀猪宰羊,对着猪头又结拜了一次,姚芷馨也红着脸儿,将唐小峰改唤作大哥。 结拜完后,唐小峰向三女告辞,骆红蕖虽然挽留,他却想着把颜、廉二女留在长生宫里,万一那死老头再跑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笑着说,反正使用剑遁的话,这里与长生宫其实算不上太远,他以后时常跑来做客就是。 说完后,他将廉锦枫这两日炼制出来的丹药送了一些给她们,然后身子一窜,化作紫色剑光,一下子就没了影。 回到长生宫,颜紫绡与廉锦枫早已在等着他,这让他很有一种回到家里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整天批判政事,简直比愤青还要愤青的老爹,以及一天到晚看书,有时还喜欢学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的姐姐,甚至还有那整天哭哭啼啼的母亲,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想念和惆怅。 那个时候只想着离家出走,到平安村找颜紫绡学剑,却从来没有真正地替自己的父母和姐姐考虑过,也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一直都在担心他。 他想着,再过一些日子,还是回去看看他们。 “老爹要是知道骆宾王和薛仲璋的女儿都还活着,应该是会高兴的,”他想,“还有紫绡姐,在书里她可是我姐的死党,两个人一定会很投缘。还有锦枫,人家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她可是个漂亮媳妇……” 他直接就把廉锦枫算成了他的未来媳妇,至于廉锦枫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唐小峰在长生宫里一边学习铸炼之道,一边与颜紫绡磨炼剑技,闲暇的时间则基本都在看廉锦枫,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弄得女孩儿总是怀疑自己的脸上到底长了几朵花。 长生宫地底藏了橘子石、红蚕石、影子石、靛蓝晶等诸多晶石,这些晶石都是五鬼以前收集来的,正是由于有这么多的晶石可供自己浪费,唐小峰渐渐地掌握了不少铸剑炼宝的窍门。他将云光剑还给了颜紫绡,自己炼了好多支,这些剑虽然都及不上云光月流剑,但居然都不比欧治子的湛卢剑差。 他又试着炼制了一些法宝,虽然一开始炼出来的,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东西,但所谓熟能生巧,渐渐的,也掌握了不少门道。 另外,他又发现,成为泰煞鼎的主人还有一件莫大的好处,那就是,让他可以以最大的优势役使五鬼。 通神役鬼,原本就是道教又或是各种巫门所常用的手段,役使的鬼神,则包括六丁六甲、各类星君等等,而像茅山、神霄等道家门派,也都传有五鬼运财、五鬼移山等役使五鬼的各类术法。 当然,术有高下,人有强弱,一个刚入门的茅山道士也能够借助符咒又或是斋醮用出“五鬼运财”,但能够运来一两块小银锭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黑瘟鬼说,虽然役使的都是“五鬼”,但许多时候,它们都是打发手下那些没名气的小鬼去完成任务。 “鬼神也有鬼神的规矩,”黑瘟鬼说,“就算你是泰煞鼎的主人,也只在炼宝铸剑时,才可以让我们无条件地帮你,其它时候,想让我们替你做事,仍然需要按着规矩来。不过我们却可以给你大优惠,同样的术法,最多你用出来时,我们亲自动手就是。另外,我们还可以免费赠送大美鬼一枚……当当当当。” 红瘟鬼从它身后转出,朝唐小峰狂抛媚眼。 唐小峰一阵恶寒。 第六十九章 五鬼运财!铸剑大师? 长生宫原本就住过一个茅山道士,留下了许多记载茅山术法的书籍,唐小峰学了一些来。 他试着使用“五鬼运财术”,五鬼果然给他大优惠,从天花板掉下了满屋子的金锭,差点把他砸死。 他又惊又喜,心想就靠着这个法术,我岂不是马上就可以变得富可敌国? 但是颜紫绡一看到他,就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差点就喘不过气来,他郁闷地挠着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光亮亮的。 他跑去找黑瘟鬼,黑瘟鬼没好气地说,你看书就不会看仔细点?任何鬼神之术都是有代价的,给你一大屋金子,代价只不过是你的头发,这已经是超超超……级大优惠了,上次用出五鬼运财术的家伙,得到的金锭连他的一半都不到,代价可是一点都不比他小……老婆跟人跑了,女儿被人强奸,他自己还遇到熊。 “他被熊吃了?” “不,他的运气倒也没那么差,只不过那只熊刚好处在发情期,把他给强奸了。” 唐小峰:“……” 那还不如被吃掉。 “你想要把头发变出来么?”黑瘟鬼嘿嘿笑地看着他,“我可以给你大优惠。” “不、不用了。”唐小峰干笑了一下,他可不想遇到熊。 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去找廉锦枫,廉锦枫倒也了得,竟然配出了生发灵药,涂在他的脑袋上,头发很快就长了出来。 只不过廉锦枫在替他涂药时,一不小心把药弄到了她自己的脸上,弄得她的脸上也乱长头发,怎么弄都弄不掉,只好躲在阁楼里一直哭。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跑去找五鬼,五鬼果然帮了他,把廉锦枫脸上的头发弄没了,付出的代价,则是那一屋子的金锭……也不知道他忙来忙去的,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过在继续研究之后,他慢慢发现,其实这些术法也没有黑瘟鬼说得那么可怕,只要量力而行,事前又做好足够准备,付出的代价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忽略的,那个被熊捅了菊花的家伙,纯粹是他自己没有用好。 唐小峰想,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否则的话,这些术法谁还敢用? 廉锦枫见这些术法很是有趣,于是也学了一些,而在这方面,她居然比唐小峰更有天分,用出来的一些术法,让他自愧不如。 真不愧是水仙花转世!唐小峰想。 在将基础的铸炼之术学会后,唐小峰想着五鬼说过,这泰煞鼎还可以自动收集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他在心中忖道:“风雷破九霄,这一式说到底其实就是将体内剑气以某种特殊的心法转化成金气和木气,再凭着二气交感,生出天雷。这一式的手段其实并不出奇,难就难在施展出来时,需要耗费掉大量的剑气。我当时所受的伤,背上那些虽是被青鬼的天雷击中,但其它地方,其实都是在强行施用风雷二诀时自己造成的。一个人的剑气同时转化成金木二气,身体当然吃不消,但既然我有铸剑的本事,又有泰煞鼎这种绝世神器,那我何不把金木二气炼到云光、月流这两支剑上?炼成后,这两支飞剑自带金木二气,紫绡姐不需消耗剑气也能用出风雷破九霄,那不就显出我身为未来铸剑大师的本事?万一一不小心炼坏了,那……反正那两支剑也不是我的。” 想到这里,他跑去找颜紫绡。 颜紫绡听完后,却也同样想到,小峰刚学铸剑也没多久,他要是炼好了,那当然没问题,他要是炼坏了,反正这剑也不是他的,他肯定不心痛。于是怎么也不肯给。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设法去偷,然而颜紫绡却将这雌雄双剑看得紧紧的,连洗澡时都要带在身边,而且再也不肯借给他。 唐小峰心想,跟我斗,谁怕谁?竟在她洗澡时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先在旁边的衣服里乱翻,没有翻到,又盯着水里的颜紫绡看,少女大羞,躲在水里不肯出来,厚脸皮的少年说你再不把剑给我,我就脱光衣服跳进去帮你洗,少女没有办法,只好把双剑给他。 唐小峰提着双剑,兴致勃勃地开炉铸剑,他知道要将五行精气炼进剑中,绝非易事,于是先请来东方木精青瘟鬼,请来西方金精白瘟鬼,让这两鬼帮他催动泰煞鼎内的木精天火与金精天火,天火轮流轰在双剑上,一支青得刺眼,一支黄得耀目。 他炼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将双剑炼成,等他出来时,颜紫绡早已坐立不安地等在外头,廉锦枫则一直在旁边安慰她。 唐小峰笑嘻嘻地取出双剑,颜紫绡接过来一看,见原来的红蓝二色,竟被唐小峰炼成了青金两色,但是色彩不减,看上去依旧是晶莹亮丽,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三人出了长生宫,来到外头试剑,颜紫绡先将双剑一触,两剑之间电光闪现,发出嗞嗞响声,再将双剑往远处山头一掷,双剑轰在峰上,只听一声震响,山峰倒塌一片。 颜紫绡见自己明明只是用了个风诀和雷诀的手法,并没有真正催动剑气,这一招用出来,威力竟不弱于她和小峰同时施用“风雷破九霄”,立时大喜过望,直夸唐小峰聪明能干,连廉锦枫也看着他,一脸仰望。 唐小峰见自己牛刀小试,果然不凡,不由也得意起来,心想我还以为自己要学个几十甚至上百年,才有机会成为绝世无双的铸剑师,却原来我已经是绝世无双了? 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身为一名绝世高人,还真的是寂寞如雪啊。 三人就在岛上烤鱼聊天,玩了一阵,直到天色渐黑,才准备回长生宫内。 临走时,颜紫绡还想再试一试,于是又将双剑掷出,双剑在空中一个相交,轰雷震响,竟将天空中的乌云都惊得下起了雨。 颜紫绡满心欢喜,收回双剑,谁知双剑方一回到她的手中,先是发出“锵”的一声轻响,剑身同时裂出细纹,紧接着就碎裂开来,化作无数铁屑掉落在地。 她看着手中的铁屑发怔,好半晌,才抬头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唔”了一声,研究片刻,才不好意思地冲她傻笑:“看来还是没炼好。” “死小峰,我恨死你了。”少女将手中的铁屑撒了过去,掉头就跑。 唐小峰呵呵地挠着脑袋,心里其实也是一阵郁闷。 回到长生宫后,唐小峰进入元室,发现青瘟鬼早已在那等着他。 “你们早知道那剑炼得有问题?”唐小峰恨恨地瞪着他。 “不是有问题,而是大有问题,”青瘟鬼面无表情,“那对雌雄双剑,原本是和光瑞月府瑶光夫人飞升前所用仙剑,云光自带日之精华、月流自带月之精华。那女娃儿虽然还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但它的等级,绝不在射日弓之下。你强行将金木二气注入剑中,反而赶走了它们所内蕴的日月二气,纵然成功,其实也让它们降了好几个等级,不是让它们变得更好,而是让它们变得更差。更何况你只知五行精气可以注入剑中,却不知道想法虽然没错,但该如何注入,却是大有学问,你直接将二剑用天火铸烧,又强行注入金木二气,那剑就算质地再好,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没有当场熔掉,已经算是你运气不错了。” 唐小峰苦笑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 青瘟鬼淡淡道:“你事前问过谁么?” 唐小峰老老实实地道:“没有。” 他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把铸炼之道想得太过简单。 青瘟鬼双手负后,背对着他:“铸剑即是铸心,偶有小成便自鸣得意,偶遇阻碍就懒懒散散,如此心浮气躁,你又拿什么来铸剑?” 说完,它就这样化作一道青烟,拂袖而去。 第七十章 御剑御人?雌雄双剑! 唐小峰来到地底花园,在颜紫绡所住的阁楼前遇到了廉锦枫,廉锦枫微笑地向阁内指了指,表示有人正躲在里面生闷气。 他也不敲门,就这样推门而入,颜紫绡果然蒙着脸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紫绡姐。”唐小峰嘻嘻笑地坐在床头。 少女却背对着他,只将身子往里缩,对他睬也不睬,她虽然不知道云光月流剑到底有多好,却也知道这宫里再找不出比它们更好的剑,就连唐小峰这些日子铸出来的飞剑,跟那雌雄二剑放在一起,也全都显得黯淡无光。 那日唐小峰被五鬼扔进泰煞鼎,包括湛卢在内的其它飞剑全都化作飞灰,唯独云光剑一点事都没有,这两支剑的好处,自然是不用多说。 如果唐小峰真的是事出无奈,遇到什么关乎性命的危急,才导致飞剑损毁,她自然也不会心疼,可现在明明没什么事,无端端的却把两支上好仙剑弄得没了,她真是想不生气都难。 唐小峰与她相处了三年之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生他的气生成这样,又想到如果不是遇到他,按照《镜花缘》里的情节发展,颜紫绡不但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背井离乡,还可以中个女学士,然后跟着他姐姐唐小山进入蓬莱,去做个快快活活的女神仙。他知道这一次不管怎样讲,都是自己的错,心里也觉过意不去,于是先向少女陪了些笑,见她不理不睬,他干脆伏在床头嚎啕大哭。 颜紫绡听他这么一哭,心里更加郁闷,心想我都还没哭,你又哭个什么鬼?只好转过身来,谁知转过身后,见他声音虽然哭得大,却又是在做鬼脸,也不知道这种边哭边做鬼脸的样子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忍不住又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刚一笑出声,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气得跳了起来,用枕头往他身上拼命砸,砸了好一会儿,见他也不反抗,只是嘻嘻地笑个不停,心里多少也解气了些。 唐小峰认认真真地道:“紫绡姐,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以后我一定帮你做一支更好的剑,比云光月流剑还要好。” 颜紫绡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用过那两支剑后,现在我也不想再用别的剑,总觉得什么剑都不如那两支好。” 唐小峰道:“这样啊,那你就先不要御剑,改成御人好了。” “御人?”颜紫绡疑惑地瞄了他一眼。 “就是这样,”唐小峰跳了起来,学着少女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指来指去,“死小峰,给我打这个人,打那个人,哎呀,又有恶贼来了,小峰,帮我杀了他。” 他学着颜紫绡的嗓音,居然还惟妙惟肖,又道:“紫绡姐,你想啊,你要御剑的话,还得使用剑气,飞来窜去的,多麻烦,如果改成御人,那不是更轻松更快活得多?” 少女直笑得肚子疼:“死、死小峰……” 被唐小峰这么一闹,颜紫绡心里舒畅了许多,又想着云光月流剑毁都毁了,再怎么怪小峰也是没用,也就只能指望他将来炼出真正的上好飞剑,来补偿自己。 没过多久,廉锦枫也捧着瓜果进来,三人一同说说笑笑,再无芥蒂。 …… 离开颜、廉二女后,唐小峰往书殿走去。 虽说颜紫绡已不再怪他,但他心中还是歉意十足,想着既然已经说过要赔紫绡姐一支好剑,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既然下定了这个念头,他也就勤勉起来,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与铸剑炼宝有关的书籍。 他在心中苦笑道:“那几只死鬼,它们必是看我刚得到泰煞鼎时,对铸炼兴致勃勃,结果三分钟热度后,就没有多少兴趣,所以才故意看着我把云光月流剑炼坏,好给我一些教训,逼我不得不继续钻研。” 虽然想通了这点,但就算把那五鬼揪出来,反正自己也打不过它们,而且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鲁莽和大意,怪不得别人,也就只好算了。 研究许久后,他终于开始慢慢理清自己错在哪里,他在心中忖道:“既是要往双剑里注入精气,那我至少也该先弄清这双剑原本是以什么材质铸成,内中又是否含有其它的五行精气,天地精华,我这样蛮蛮撞撞地进行铸炼,不把它弄坏,那才真的是怪事。此外,由天地自生的五行精气太过霸道,往往需要进行多次调合,又或是进行相生相克的转化后,才能够将它们注入剑器或是法宝,否则的话,再好的材质也难以承受,纵然铸炼出来,使用个一次两次,也必然会被损坏。” 唐小峰平日做事毫无目标,自然容易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现在既已有了目标,注意力反而高度地集中起来。廉锦枫捧来果酱,他坐在那里翻着书,等她一觉醒来,他依旧是坐在那里。 翻完书籍后,唐小峰将这些日子铸出的飞剑全都取出,一支支地弹过去,让它们发出龙吟般的剑响,自己则侧着耳朵,静心倾听。不但是剑,连底下的那些晶石,他也把耳朵贴在上面,仿佛要听出什么。 颜紫绡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每一支剑、每一种晶矿,它们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或是清脆,或是沉闷,要想铸剑,必先听剑,只有懂得听剑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铸剑师。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又过了许久,终于,他再一次开炉铸剑。 这一次,他没有再乱炼一气,而是从头到尾都有如菩萨般坐在旁边,听着泰煞鼎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 他铸的仍然是双剑,其中一支以玄铁和橘子石为主要材料,用土精天火进行煅烧,另一支以玄铁和靛蓝晶为主要材料,用水精天风进行煅烧。两剑多次提纯,反复锻造,渐渐的,一剑变得橙如落日,一剑变得蓝如大海,两剑互相交感,彼此呼应,不断地发出锵响。 五鬼虽在帮他锻剑、护鼎,却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仿佛唐小峰是成是败,跟它们全无半点关系。 橙色飞剑注入的是土行精气,先是变得越来越橙,最后散出的光芒却是白色的。 蓝色飞剑注入的是水行精气,先是变得越来越黑,最后散出的光芒却是青色的。 原来,他要铸炼的仍然是自带金木二气、可以在互相碰触时震出天雷的雌雄双剑,但他却已知道,若是直接将金气和木气注入双剑,强行施用,到时候又会像云光月流剑那样,用个几次便碎裂开来。 他往橙剑注入的虽是土行,但是以土生金,发出来的却是金气;蓝剑注入的虽是水行,但是以水生木,发出来的则是木气。 只有经过这样的转换,才能够消除五行精气中原有的霸道和戾气。 双剑不时碰撞,发出悦耳龙吟,慢慢开始分出雌雄。橙剑为雄,周围绕着白色金气,蓝剑为雌,周围绕着青色木气。 雌雄已定,双剑交感,再一交错时,发出的便不再是锵响,而是隐隐雷声,这雷声初时极小,然后越来越大,直震得整个长生宫都在摇晃。 五鬼知道仙剑将成,不需要它们再做太多,于是聚在一旁。 白瘟鬼见唐小峰仍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剑鸣,即使在这最后一刻,也没有丝毫松懈,于是赞道:“想不到这小子认真起来,竟也让人刮目相看。” “这小子天分极高,只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就能将听剑的本事学到极致,又完全摸清将五行精气注入剑中的诀窍,若是稍为磨炼,日后必成大器,”青瘟鬼面无表情,“我只担心他的心性,这次是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那个丫头,才将所有精力都用在铸炼之道上,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补偿一下她。等他铸成这对雌雄双剑,说不定又会放松下来。” “这个就放心好了,”黑瘟鬼嘿笑道,“我看他现在对此道已开始生出兴趣,日后再多铸几次,成就感上来,想要他放弃只怕都难。” 黄瘟鬼怪笑道:“上次他是把云光月流剑炼坏,才开始变得积极起来,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把他这两支剑也给弄坏,让他变得更加积极?” 青、白、黑三鬼扭过头来,很鄙夷地看着它。 第七十一章 凤雷与青霄 红瘟鬼咬着手帕,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小峰:“小乖乖加油……” 就在这时,鼎中传来轰的一声震响,双剑化作青与白两颗流星,越转越急。青瘟鬼道:“要开炉了。” 远处传来无穷无尽的魔音,五鬼知道这是鬼神相忌,各种魔头趁着这最后一刻前来侵扰,欲阻止仙剑炼成,于是赶紧散开,将剑炉护住。 骤然间,光芒乍现,双剑化作两条蛟龙冲天而起,又在交感中震出天雷,竟将远远近近诸多无形无质的魔头震得四散而逃。 双剑落在少年面前,那夺目的光芒,连五鬼都被压得不敢逼视。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 唐小峰带着二女,来到岛上试剑。 颜紫绡将双剑不断交击,天雷轰现,急电交加,大雨倾盆而至,海浪波涛汹涌。 她又看向剑身,见雄剑剑身橙得剔透,散出来的却是白色冷光,雌剑剑身黑得晶莹,样式也更短小精巧一些,散出来的则是青色暖光。更重要的是,这两支剑显然都是专为女孩子量身定做,漂亮好看。 唐小峰却多少有些遗憾:“这两支剑虽然自带金木二气,其实却比不上被弄坏的云光月流剑。” 现在他才知道,云光月流剑内蕴的乃是日月精华,而要将日精、月精注入剑中,要比将五行精气注入仙剑不知难上多少。 然而对颜紫绡来说,这两支剑就算不如云光月流,却只会让她更加喜欢。金钗银钗,比不上心上人送给自己的木钗,云光月流剑再好,那也是别人铸出来的,而这两支剑却是唐小峰专门为她而铸,就算有人将天底下所有的仙剑摆在她面前,她也舍不得换。 唐小峰见她将双剑挥来挥去,简直是爱不释手,心里也觉高兴,又让她给这两支剑取个名字。 颜紫绡问:“它们还没有名字?” 唐小峰道:“既然是送给你的,名字当然要由你来取。” 颜紫绡想啊想,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于是叫唐小峰帮她取。只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想着他必定会取一些怪名字。 果然,唐小峰眨着眼睛,嘻嘻笑道:“不如就叫亲亲小峰和爱爱小峰。” 颜紫绡一脚踢了过去,心想这算什么?难道我以后对敌的时候,还动不动在心里喊着“亲亲小峰上,爱爱小峰回来”? 廉锦枫也取笑道:“不如一支叫做峰怜,一支叫做绡爱?”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个好,这个好,小峰怜紫绡,紫绡爱小峰……这个好。” “好你个大头鬼,”颜紫绡红着脸儿,“锦枫,怎么连你也油起嘴来?这几天肯定是被小峰亲过,他嘴上的油传了给你。” 廉锦枫脸薄,被她这么一说,立时也羞红起来。唐小峰嘿笑道:“不如就叫怜枫和爱绡吧。” 颜紫绡瞅他一眼,心想又是枫又是绡的,你还想双飞啊? 廉锦枫心想,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于是盈盈地笑道:“既然可用双剑震出天雷,那不如将雄剑唤作凤雷,雌剑唤作青霄,两剑就合称作凤霄双剑好了。” 唐小峰和颜紫绡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再加上也想不出更好的,自然也就无话可说,采用了这个。两支仙剑已是通灵,随着浮光掠过,名字竟然自行刻了上去。三人就在岛上捕鱼与烧烤,只是等二女将鱼烤好,唐小峰却已倒在一旁沉沉睡去。颜紫绡心知他为了铸出送给自己的这两支剑,这些日子就没有好好合过眼,心里涌起甜甜蜜蜜的暖意,也没有去吵他,只是进长生宫取了一件衣服给他盖上。 二女就这样聊着天儿,说说笑笑,等唐小峰睡来时,已是月上峰头…… 铸成凤霄双剑后,唐小峰对铸炼之道,也有了更多的认识,竟真的就像黑瘟鬼想的那样,对它的兴趣越来越多,自己也不想放手。 云光月流剑虽然铸炼失败,却让唐小峰的心中多了一个想法,于是,他用影子石和红蚕石造出了许多红黑二色的珠子,红色的注入金行精气,黑色的注入木行精气,又用特殊方式进行铸炼。他将红色珠子往前一扔,黑色珠子马上便自行撞了过去,二珠一个碰撞,立时炸出巨响,将地面硬生生砸出一个坑来。 “这个是子母雷珠,”他告诉二女,“红珠为母,黑珠为子,母珠掷出,子珠寻母,就像是互相吸引的磁铁一般,两珠接触后就会炸开。” 子母雷珠虽然只能用一次,但造起来简单,用起来也极是方便,有些像后世的手雷。他分了许多给二女,尤其是廉锦枫,她除了学过一些役使五鬼的术法,再没有其它防身的本事,带着这子母雷珠,关键时刻也能够保护自己。 廉锦枫用鲛纱制了许多袋子,唐小峰再接再厉,与她合作,又将这些袋子炼成了可以放置许多东西的乾坤袋,一人分了一个。这种乾坤袋里的空间虽然不是无限制的,但用来放飞剑放法宝,却是绰绰有余。 唐小峰记得五鬼说过,骆红蕖的射日弓在许久以前,便是从泰煞鼎里铸造而成,当时与射日弓一同造出的还有十二支震天箭,其中九支被羿用来射落九日,另外三支则早就不知去向。青瘟鬼告诉唐小峰,说骆红蕖现在所用的,不过是射日弓以自身精火幻化而成的火箭,虽然射之不竭,但威力有限,效果单一。 此时的唐小峰已经铸顺了手,干脆又用铸炼凤霄双剑的方法,替骆红蕖造了十五支箭,这十五支箭分作青、红、白、黑、蓝五种颜色,对应五行,每种颜色都是三支。颜紫绡问他为什么不多造些?毕竟弓箭不同于飞剑,射出去就收不回来,这么几支,不是一下子就射光了? 唐小峰却只是笑嘻嘻的,也不解释,另外又替骆红蕖炼了一样法宝,然后才告诉颜紫绡和廉锦枫,说他要离开长生宫,往麟凤山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颜紫绡却想着,自己在这长生宫里待了几个月,也就是到智佳国看灯会去了一趟,何不也跟去游玩一番?于是也嚷着要去,廉锦枫虽然喜静不喜动,但唐小峰和颜紫绡既然都要离开,她自然也不想一个人留下。 就这样,三人离开长生宫,颜紫绡自己御着凤雷剑,同时用青霄剑载着廉锦枫,与唐小峰一同往麟凤山的方向飞去…… 第七十二章 杀意无边 长生宫与麟凤山之间,其实也颇有一些距离,唐小峰与颜紫绡虽然御剑飞快,但时间一长,廉锦枫的体力却多少有些跟不上。 于是,唐小峰便找了一个小岛落下,又在岛上抓了一只山猪,开膛破肚。 廉锦枫生出火来,将山猪烤在火中,并不时涂上油和香料。唐小峰自己懒得动手,颜紫绡对厨艺一窍不通,这些日子全都是廉锦枫替他们做饭缝衣,早已熟能生巧,再加上她自己以各种药材亲手调制的香料,山猪还未烤成,便已香气四溢,让唐小峰和颜紫绡不时咽着口水。 唐小峰看向廉锦枫,见她就算烤着山猪,亦是动作优雅,粉额微溢香汗,俏面红扑诱人,腰肢纤细,胸儿轻耸,那专心致意的表情,仿佛不是在烤着野味,而是在弹琴一般。 女孩儿仿佛早已猜到唐小峰会盯着她看,于是喜滋滋地瞅了他一眼,将他瞅得骨头都酥了。 唐小峰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不管是谁抱回家,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又看向颜紫绡,颜紫绡身穿红绡衣,头戴红色鱼婆巾,腰缠红绸缎,足登红绣鞋,虽然不及廉锦枫的柔美可人,却也是英气逼人。她直勾勾地盯着将熟未熟的山猪看,恨不得把它一口吞下去。 唐小峰心中暗笑:“紫绡姐就是个野婆娘,谁要是娶了她,家务事是别指望她做的,最多就是让她帮忙打架。” 他就这样一边欣赏二女,一边等待烤猪,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笑:“好香,好香。” 三人愕然看去,却见山坡的另一头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汉子身背巨剑,虬髯满面,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玲珑,作丫环打扮的女孩。 汉子笑道:“这么大一只山猪,不知几位可吃得完?” 唐小峰见这人相貌不凡,身后的巨剑更是大得出奇,于是也笑道:“吃是吃不完的,两位何不也坐下来,与我们一同享受?” 虬髯汉子道:“多谢,多谢。” 就在唐小峰身边坐了下来,而那丫环,则是静静地跪坐在他身后。 汉子笑道:“这岛上山猪不少,其实我们也在那边烤了一只,才咬了几口,就被这边的香气引来,只是闻着这肉香,叫我再回去吃我们自己烤出来的,只怕是跟嚼蜡差不多了。” 那丫环露出惭色,没有说话……那边的山猪显然是她烤出来的。 山猪烤好,唐小峰取一支飞剑,切了一条大大的腿给这汉子,廉锦枫则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玉盘,割了些肉条给那丫环。 然后,两个男的大咽大嚼,廉锦枫和那丫环细嚼慢咽,颜紫绡早就已经饿了,但是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吃得太快,只好学着廉锦枫做淑女。 那汉子身后的剑虽大,但他坐下来时,剑身却依旧横放在他的身后。颜紫绡心想,这么大的剑,到底会有多重?只怕是百斤不止。 她好奇地问了一问,那汉子却也爽快,将剑抽了出来,往地上一插,整个剑身都没入土中,只留下一个剑柄。颜紫绡暗吃一惊,心想我还说它百斤不止,照这重量,只怕是千斤都有。 唐小峰却是看向汉子身后,在心中想道:“这么重的剑,他背在身上,走过来时,脚下却连足印都没有留下一个。剑重剑轻还在其次,他提气的本事,才是真的厉害。” 他拍了拍手掌,把颜紫绡的裙脚抓过来擦手上的油,颜紫绡气得一手把他打开。 他从地上捡了一粒石子弹在巨剑上,侧耳听着锵响,然后笑道:“这剑莫非是用千年玄铁铸成,内中又藏了三颗玄璃珠?” 虬髯汉子眼中闪过惊诧,心想此剑重逾千斤,稍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出它是用玄铁铸成,并不如何出奇。但这少年竟然能猜到剑内镶有玄璃珠,而且猜得一粒不多,一粒不少,实在是不可思议。听说高明的铸剑师都有一种名为“听剑”的本事,能够凭着剑响,感应到剑中所含材质的种类与份量,此人莫非就是一名铸剑师? 他正要开口询问,周围突然出现幢幢魅影,有的从天空落下,有的从地底钻出。 颜紫绡道:“小峰……” “嗯,”唐小峰耸了耸肩,“看来是有麻烦了。” 他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里,有的狗头人身,有的长有前后双面,还有的面上长喙、胁下生翼,一个个看起来全都怪模怪样。唐小峰在东海也已待了一些日子,自然知道这些家伙都是来自厌火、双面、翼民等东海诸国,而且看它们来得悄无声息,恐怕都是各岛国中的高手。 汉子淡淡道:“虽然是麻烦,但却是冲着我来的。” 虬髯汉子看着这些怪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找上苏某,想必是有备而来,但这几人与某并无交情,只不过是在此岛偶遇罢了,尔等何不让他们离开?” 那些人却将他们团团围住,根本就没有让开的打算。 唐小峰知道诸如厌火、双面等国国民因自身长相怪异,对普通人类极是排斥,而这些家伙看着虬髯汉子的眼神里更是带着极致的愤怒与怨毒,就仿佛千万年的仇恨都积压在这一刻,等待发泄一般,知道它们不但不会放过那汉子和他身后的丫环,也不会放过自己和颜紫绡、廉锦枫。 可我们是路过的啊……不就是请别人吃了几块肉,你们至于么? 虬髯汉子道:“抱歉,把你们也连累进来。你们在这看着便是,不会耽搁太久。” 连累都连累了,你有什么补偿?要不把你剑里的玄璃珠给我,那东西可不好找。 唐小峰一边在心里吐着槽,一边打着玄璃珠的主意。 颜紫绡见这人被这么多敌人围着,仍如此从容,还不忘将无关之人扯进麻烦而致歉,心里不禁对他生出好感。 那伙敌人显然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先是越迫越近,紧接着便急攻而来。他们的兵器各不相同,也没有组成什么互相配合的阵势,但一个个却是悍不畏死。 虬髯汉子巨剑挥动,唐小峰等只觉身边光芒乱划,血水飞溅,廉锦枫紧躲在唐小峰身后,有些不安,颜紫绡却早已挚出凤霄双剑,恨不得也大杀一场,试试双剑的威力,只可惜敌人虽多,那汉子却凭着怪异的步伐和霹雳般的剑光,将所有敌人都截了下来。 一具具尸体倒下,却又有更多的敌人冲来。 血水满地,在夕阳下耀出红光。颜紫绡在幢幢的剑影和无边的杀意中忖道:“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家伙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要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第七十三章 苏南天 虬髯汉子剑技虽高,但这些来自厌火、双面、翼民等国的杀手却显然恨他入骨,在找上他前,便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甚至为了在他身上戳个窟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不知不觉间,这汉子也多次遇险,身上带了不少伤。 三名厌火国的狗头人冲着汉子狂吐火焰,两名翼民国的杀手飞到空中,专攻他的上三路。 又有几名杀手绕了过来,试图趁这汉子无暇脱身,先解决掉唐小峰等人。颜紫绡想着,以这汉子的本事,若不是想要连他们也一同护住,这些敌人根本就伤不到他,这汉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倒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一个个长得怪模怪样,多半不是好人,我再不出手,这人只怕也无法支撑太久。 想到这里,她突然出剑,双剑一个交错,震出天雷,虽然她手下留情,但被天雷轰中的那些杀手却还是纷纷倒地,一下就昏倒了十来个。 虬髯汉子大笑道:“好剑!好剑法!” 唐小峰却拿眼睛斜着颜紫绡……紫绡姐啊紫绡姐,就算你爱现,也不要选在这个时候啊!这个人故意受伤,显然就是想让我们出手,好看看我们有什么本事。 他知道,这汉子的剑内既然镶有三颗玄璃珠,那就绝不仅仅是用来劈砍斩杀这么简单。 果然,虬髯汉子一声断喝,手中巨剑突然空劈,竟有无数冰花散出,冰花如螺旋般四处旋飞,锐利如刀,刹那之间,竟将周围所有的敌人全都削得肢残体断。 颜紫绡这才知道这人竟是如此厉害,他从一开始就有将所有敌人一招消灭的本事,只不过是故意拖到现在罢了,又见满地都是猩红的血肉和残破的肢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觉有什么东西在胃里一阵阵地涌动,极不舒服。 她看向一旁,见廉锦枫的脸色也好不了多少,连那丫环也是一脸苍白,唯有唐小峰,居然还拿着一块腿肉舒舒服服地咬着,仿佛眼前上演的并不是什么杀人场景,而不过是一出稍有些出格的戏曲罢了。 虬髯汉子一个绝招,将周围所有敌人清个干净,却依旧没有将剑收回,他盯着山下的海面,面容阴沉而又森冷。 海水突然破开,一只虬龙飞上高空,盘旋间风起云涌。它怒吼一声,朝那汉子冷冷地道:“苏南天,你的旋天冰斩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廉锦枫看着汉子的背影,睁大眼睛,心想:“原来他就是十大寇里的‘南天门’苏南天?” 苏南天冷冷地道:“敖萨,你让这些无用鼠辈替你打头阵,自己却躲在海里想要偷袭,我已经给了你好几次机会,你为何却不出手?” 唐小峰想:“原来他刚才故意示弱,又装作受伤,并不是要逼迫我们帮他,而是想诱惑这只老色龙出手,好趁势反击。” “贺岁龙”敖萨没有理会苏南天,而是瞪向唐小峰,唐小峰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朝他“嗨”了一声。 苏南天看向唐小峰,心想原来他跟敖萨是认识的。 颜、廉二女同样看向唐小峰,心想你“嗨”什么“嗨”? 敖萨冷哼一声……正如苏南天猜测的那样,它躲在海里,确实是想要寻找偷袭的机会,只是当它看到唐小峰的时候,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日在白蛟宫时,他就因为小看唐小峰,吃了个大亏,不但被唐小峰成功救走骆红蕖和薛蘅香,还被唐、骆二人联起手来,狠狠地将它重创了一箭。苏南天原本就已不好对付,再加上这个浑小子,就算它有四时乖错太平铃护身,却也不敢强行出手。 敖萨不敢出手,唐小峰和苏南天也都知道这老龙身藏法宝,谁也无法对它主动攻击,一龙二人对瞪了一会儿,虬龙冷笑一声,身子一旋,破海而入,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唐小峰却在侧耳听着,在虬龙遁走的那一瞬间,他隐隐听到有铃声传来。 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敖萨走后,苏南天将剑重新挂回身后,看向颜紫绡:“姑娘好剑法,我看周围无船,你们却能够来到这里,三位莫非是剑侠中人?” 颜紫绡颇有些得意,唐小峰却是一个又谦虚又懂礼貌的好少年,微笑道:“略懂一些,只是略懂一些。” 苏南天笑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一少年闯上鬼斧山,杀了‘鬼剑’石中天,又与麟凤山的小杨香大闹白蛟宫,让敖萨养了好几日的伤。” 他看着唐小峰:“不知那人可是小兄弟你?” 唐小峰非常非常的谦虚:“运气,全都是运气。” 颜紫绡心想:“原来小峰的名气,竟也开始大了起来。” 廉锦枫也喜滋滋地瞅了谦虚少年一眼:“想不到连十大寇里的‘南天门’都知道他。” 苏南天看着满地血肉,又看了看还剩下来的大半头烤猪,叹道:“可惜,可惜,浪费了大好食欲。” 此时,不管是颜紫绡还是廉锦枫,以及那丫环打扮的女孩,看着到处的残肢断体,早就已经没有了食欲。 “虽还未饱,情意却足,”苏南天笑道,“今日就此别过,等下次有幸相见,咱再宴请三位。” 唐小峰道:“苏兄若是不赶路的话,我们何不移个地方,再烤一只山猪。” “我倒是不赶路,”苏南天看他一眼,“只不过,你们可是要去麟凤山?若是的话,你们还是尽快上路的好。” 颜、廉二女对望一眼,唐小峰讶道:“这是为什么?” 苏南天淡淡道:“自从君子国与淑士国突然夹击大人国,东海的平衡已被打破,乱相丛生,便连我们这些所谓的‘十大寇’也开始互抢地盘。早在十几日前,风果洞的‘桃花娘’苏无心便已带着她手下的三核妖围攻麟凤山,小杨香虽有射日弓护身,但那桃花娘原本便是妖魔,她手下的三核妖亦各有神通,也不知麟凤山现在是否已经失陷,小杨香又到底是生是死。” 唐小峰没有想到竟还有这种变化,也是暗吃一惊。 苏南天说完话后,就带着那从头到尾不曾说过一句话的女孩往下方走去,颜、廉二女见那里明明没船,心想难道他们要走到海里?谁知苏南天一踏上海面,脚下的海水立时便结成冰块,冰块自行堆砌,变成冰船,就这样载着他们往远处驶去。 唐小峰心想:“这是玄璃珠的‘凝气成冰’,只是玄璃珠虽然自身附带奇特效果,但要将这种效果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却也极不容易。” 颜紫绡转过头来:“小峰……” “嗯,”唐小峰道,“我们先赶去麟凤山。” 两人御着剑气,载着廉锦枫跃上天空,闪电般掠往天际。 苏南天抬起头来,看着消逝而去的剑光,笑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果然了得……妩儿,你说是不是?” 那女孩立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第七十四章 闯入麟凤山 唐小峰与颜紫绡、廉锦枫快速地接近麟凤山。 “披星戴月”原本就是形容旅人匆忙,现在则恰好用来形容他们。头上满是星光,身后是车轮般的圆月,他们则有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他们从淑士国边缘飞过,被一对夜归的渔家夫妇看到,渔婆又惊又喜:“流星,快看流星,竟然有三颗,连颜色都不一样。” 三颗流星,一颗是唐小峰发出的紫华剑气,另外两颗,一青一白,则分别是颜紫绡的凤雷剑和青霄剑。 渔夫呵呵笑地说:“听说在流星消失前,不管向它许什么愿都是会成的。” “那我们就来许愿吧,”渔婆闭上眼睛,在心里默祝,“帮我换一个又英俊又潇洒不但有钱还疼我的丈夫。” “嗯,许愿,一起许愿,”渔夫也开始默祝,“我老婆在做梦,不管她许的什么愿,都别让她成。” 三颗流星瞬息消逝,只将些许余光留在夜空。 唐小峰三人接近麟凤山时,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地发亮。 在麟凤山周围原本散乱着许多小岛,他们发现,这些小岛都已被精怪占去,这些精怪中有猿猴,有化蛇,各种各类,不一而足,有的飞在空中,有的藏在海底,而且大多口吐人言,显然都是妖怪。 散落在它们中的一些人类,却像是苦役一般,不得不听从它们的使唤。 廉锦枫低声说:“我听说十大寇中的‘桃花娘’苏无心,其实是只花妖,东海上许多刚刚成精,还无力自保的妖怪都会跑去投靠她,以前我不曾见过真正的妖怪,多少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颜紫绡问:“麟凤山在哪里?” “就在那里面!”唐小峰指着远处,但那里却被浓浓的雾气笼罩,即使太阳已经升起,那些雾气也都不曾散去。 唐小峰心想:“那团浓雾聚得那么密,而雾气的边缘却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些雾大有古怪。” 他道:“锦枫,你能不能用神视之术看到里面?” “我试试。”廉锦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雾气里头,仍有不少妖怪,里面有一座大山,似乎有什么东西将那些妖怪挡在那里,让它们闯不进去。山里头是什么样的情形,却是无法看到,大约是离得太远了些。” 唐小峰想,既然“桃花娘”和她手下的这些妖怪仍在围攻麟凤山,那看来二妹和三妹四妹她们,都还无事。 颜紫绡问:“小峰,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虽然看起来,二妹她应该是还活着,但她们被困在那浓雾之中,想必也是凶多吉少。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我们最佳的选择当然是躲在外头等待机会,但问题是,我连麟凤山中到底是什么状况都弄不清楚,又哪里能够等到机会?当前唯一能做的,还是只有闯到里头去,先与二妹她们会在一起再说。” “我们冲进去,”唐小峰冷然道,“紫绡姐,你打头阵,不要管其它方向,只要埋头往前冲就可以了。锦枫,我来背你,只要有敌人靠近,你就往它扔雷珠,其它什么事也不要做。” 他将廉锦枫背在背上,让颜紫绡腾出凤霄二剑,颜紫绡二话不说,身子一旋就往前冲…… 喂喂,紫绡姐,我还没说开始呢! 唐小峰翻个白眼,赶紧追了上去。 那些精怪看到有人闯入,凡是长着翅膀的,全都冲了过来。 颜紫绡双剑急撩,震出道道天雷,竟是所向无前,锐不可当。唐小峰背着廉锦枫,以心御剑,他替自己铸的剑都不及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好,但是奇多,数十支剑飞出,一眼看去,周围全是剑光。 廉锦枫手心紧握子母雷珠,却根本不知该往哪扔,前方有颜紫绡,上下左右有唐小峰的无数剑光护着,至于身后,由于颜紫绡冲得太快,简直就像是直落九霄的迅雷一般,敌人一下子未能拦住,就直接被她冲破,连追都追不上来,后方根本就不用防御。 他们就像是一支箭,一支谁也无法挡住的箭,等你看清它时,它就已经刺到了你的面前,你只能选择躲开又或是被它刺中,等你躲开后,再看它时,它却早已远去,你连它的影子也无法捉到。 他们冲进了浓雾,浓雾内竟有淡淡花香传来,闻之欲醉。 唐小峰心神一个恍惚,暗道不好,往前看时,连颜紫绡也冲得慢了。好在廉锦枫近日多学了几种药方,其中一种便是专解迷香的清心丸,她一人分了一颗,唐、颜二人含在口中,立时精神大振。 但就只是这一耽搁,精怪一下子就围了上来,密密麻麻地挡在前方,让颜紫绡无法再像刚才那般轻易冲破。 唐小峰心想,看来只有改个方向,跟这些家伙捉迷藏,反正我们的速度快,终于还是能够打乱它们的阵脚……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廉锦枫却微微抿嘴,甩出一张咒符,咒符无火自燃,一座山峰凭空而现,将前方密密麻麻的精怪镇了下去,砸个粉碎。 这是五鬼移山术! 其实廉锦枫虽然学了一些茅山道法,但毕竟是个初学者,谈不上有多精,一般像她这样的初学者,能够移来一两块石头也不容易,但五鬼显然给了她个大优惠,竟直接移了一座大山过来。 唐小峰见前方敌人一下子就被清了个干净,大喜道:“锦枫,你好厉害。” 女孩儿的脸红了起来……她之所以脸红,不是因为唐小峰夸她,而是因为唐小峰那不规矩的手在她的香臀摸啊摸。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颜紫绡见敌人被冲开缺口,立时就闯了过去,唐小峰御着剑光,紧随其后。 一个黑面巨人突然跳了出来,它头顶苍天,脚踏大海,左手持着一个金钹,右后也持着一个金钹,两个金钹将唐、颜、廉三人罩在中央,再使劲一敲。 金钹合拢,敲出惊天震响。 但是颜紫绡早已回过身来,拉着唐小峰跳到钹外,让这黑面巨人敲了个空。 黑面巨人大怒,双钹乱盖,要将三人砸个粉碎,只是唐小峰与颜紫绡的御剑速度实在太快,而他体型太大,反而不够灵活,不但没有伤到唐、颜、廉三人,反将那些躲避不及的精怪扫了一大片。 唐小峰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又一把的子母雷珠,往那巨人甩去,二女也跟他一起甩。黑色巨人不但块头大,身上肌肉也坚如铁石,但块头大,这些子母雷珠他反而没办法躲开,而肌肉硬,再硬它也是肌肉啊,这么多的雷珠轰在他身上,虽然轰他不死,却也炸得他负痛不止,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踏着海浪往远处逃去。 唐小峰却也暗暗咋舌,心想他的子母雷珠连铁都可以炸开,这家伙虽然被炸痛,但身上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这家伙的身体还真是有够硬的。 他们继续往前飞,却怎么也无法飞到山中,虽然雾气极重,但他们明明看到麟凤山就在前方,然而不管他们怎么飞,七绕八绕,又总是回到了原地。 颜紫绡道:“小峰,这难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这是我们在长生宫里遇到过的‘鬼打墙’,难怪那些妖怪进不了麟凤山。” 廉锦枫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虚实,果然看到不知多少的半透明镜子,有如巨大迷宫一般罩住了整个麟凤山。这些镜子其他人无法看到,自然怎么也走不进去。她闭着眼睛,帮唐小峰和颜紫绡指引方向,三人终于进入山中,落在一片密林里。 一个女子飘了过来,朝唐小峰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主人有请三位,三位且跟我来。” “咦,这不是采女姐姐么?”唐小峰看着采女,笑道,“采女姐姐,你说的‘主人’是谁?” 采女面无表情:“自然便是薛蘅香薛小姐。” 话一说完,她便转身飘走。唐小峰与二女对望一眼,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他们看到有许多鬼怪飘在各处,这些鬼怪满身戾气,盯着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饥渴,纵连唐小峰也看得头皮发麻,更不用说颜、廉二女。 颜紫绡低声问:“小峰,这些难道就是……” “嗯,”唐小峰道,“它们是被神主牌制住的那些恶鬼。” 当日,他得到五精泰煞宗天鼎后,原本是想将神主牌上的那些鬼魂全都释放,让它们进入阴曹地府,转世投胎,结果薛蘅香却将神主牌要了去……她到底对这些鬼怪做了什么? 第七十五章 鬼灵幡、五行箭 麟凤山中的雾气虽然比外头要淡上一些,却仍然不曾散去,那桃花香味也是若有若无。 他们来到一个村子,骆红蕖与薛蘅香都立在村口。 骆红蕖穿的是粗布衫,虎皮裙,看上去就像一个英姿飒飒的女猎户。 薛蘅香穿的则是一身精美而小巧的和风伴月连衣裙,娇躯玲珑,她静静地立在骆红蕖身后,看到唐小峰他们来到这里,连笑也不曾笑上一笑。 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支奇怪的小旗,旗的颜色艳红如血。唐小峰发现,不管是采女还是周围的那些鬼怪,看着薛蘅香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蚀骨穿心,但她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自始至终都是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大哥,”骆红蕖微笑,“想不到你们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唐小峰见她虽然脸带微笑,却是满脸倦容,他胡诌道:“嘿,我在长生宫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我的二妹三妹四妹有麻烦,所以就跑了过来。” 骆红蕖掩嘴笑道:“原来大哥还有这种神仙本事。” 唐小峰很谦虚:“略懂,只是略懂。” 颜紫绡和廉锦枫拿眼角瞅他。 唐小峰与骆红蕖并肩进入村中,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唐小峰见周围虽然聚集了许多壮汉,却看不到妇女儿童。 他问骆红蕖现在的战况到底如何,骆红蕖叹道:“十几日前,麟凤山突然涌起大雾,雾中又带着迷香,只要是闻到迷香的,都不省人事。幸好那日小妹离开长生宫时,锦枫妹子送了我许多丹药,我将小还丹化入井水,给大家喂下去,竟能帮大家解除迷香。只可惜灵丹有限,人数又多,而这含有花香的雾气又始终不曾散去。为节约灵丹,我只好任由无力战斗的人继续昏睡,只把他们移到后山洞中,就连芷馨,也还在那睡着。就算如此,那些灵丹也快要耗尽,我虽然不知大哥是否真有掐指一算的本事,但大哥来的,倒真是及时。” 廉锦枫赶紧道:“小还丹虽有提神化毒的功效,但毕竟不是专为解毒而制,化入水中喝下,最多十几个时辰药力就会散去,时间一长,再多也不够用。小妹最近炼了一些清心丸,却是专用来清心解毒的,姐姐可以化在井水里,让大家一同喝下,连那些昏睡之人也先救醒再说。清心丸虽不像小还丹有固本还元之效,但在解毒这一方面,却远远超出许多。就算不够用,小妹的袋子里装了许多药材,又有现成的泰煞鼎,小妹就在这麟凤山中,也可随意炼制。” 骆红蕖从廉锦枫手中将那一整袋的清心丸接了过来,让人分发下去,将大家全都救醒。唐小峰疑惑地问:“桃花娘既然用迷雾偷袭,自然是想攻你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怎么会给你们用小还丹救人的机会?” 骆红蕖叹道:“我与‘桃花娘’苏无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无端端的下手偷袭,事出突然,连我也被攻个措手不及。那一日,我们身边之人尽皆昏迷,只有我和蘅香及时服下灵丹,才能无事。苏无心疏忽大意,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将我们擒下,却不想蘅香竟已将神主牌里的那些恶魂厉魄用巫术炼成了鬼灵幡,她将鬼灵幡突然祭出,连苏无心也吃了大亏,不得不仓促退走,才给了我们重整旗脚的机会。”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手中的血旗,血旗微一招展,便是阴风涌动,邪气凛然。他虽然不知道这鬼灵幡到底是怎么炼出来的,但只要看到采女和那些鬼怪对薛蘅香的无限恨意,就已经让人替她暗自担心。 …… 唐小峰与骆红蕖来到村后山林,他取出一个袋子倒在地上,倒出十五支箭,一个金丸。骆红蕖见他这袋子明明不大,也不知道这么多箭是怎么装进去的。 十五支箭,共分五种颜色,他道:“这是我替你铸造的五行箭,分别镶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精气,所有的材质也各不相同,每种颜色的箭都有不一样的效果,你试一试。” 他扔了一支飞剑落在远处,又让骆红蕖用白箭射它,骆红蕖张弓搭箭,一箭射去,飞剑竟锵然断去。唐小峰道:“白箭是用上好天残铁锻成,又自带金气,虽然我不曾试过,但我猜想,就算是普通的玄铁,它应该也可轻易射穿。” 又取了一支红箭递给骆红蕖,让她射远处巨石,红箭化作火凤凰,轰在石上,巨石一下子就化成飞灰。唐小峰笑道:“红箭的效果跟射日弓自己用火气幻化出来的火箭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是加强版,又带有爆炎效果罢了。” 骆红蕖笑道:“射日弓自带的火箭虽然能把那么大的石头轰成焦土,却绝无法将它炸成这样,大哥这‘罢了’二字,还真是自谦得很。” 唐小峰嘿嘿一笑,又让她将青、蓝、黑三箭一一试去,青箭自带木行精气,其疾若风,又可自行分裂,一箭射出,竟化出数百支箭影;蓝色自带水行精气,轻易便将一颗苍树凝成冰柱,让它轰然破碎;黑箭则有若鬼魅,一箭射去,竟是无形无影。 骆红蕖大喜:“大哥还真是有心,这五行箭效果各自不同,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都可生出作用。” 又道:“只是这些箭虽然好,但捡箭时,倒也颇为麻烦。” 唐小峰笑道:“你再看这里。” 骆红蕖往地上看去,却见十五支箭,仍然是十五支箭,一支不多,一支不少。 唐小峰捡起那枚金丸,道:“这金丸是跟这十五支箭同一个炉子炼出来的,是颗母丸,你只要将它带在身边,不管这些箭射得多远,都会自己回来。” 骆红蕖将金丸接过,地上的十五支箭自行飞起,绕着金丸旋飞不止。骆红蕖叹道:“大哥还真是想得周到。” 她在心中忖道:“大哥那日虽然得到泰煞鼎,但我还想着,以大哥的性子,多半新鲜个两天,对铸炼之道便不再会有任何兴趣,却想不到大哥在这短短时日,对铸剑炼宝便已如此精湛,我还真是看错人呢。” 她哪里知道,她其实一点都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因为弄坏了颜紫绡的云光月流剑,唐小峰只怕早把泰煞鼎扔在一旁,让它睡大觉去。 至于现在,他却是真正地感起兴趣来。 唐小峰嘻嘻一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取出一个法宝,这法宝看上去就像是滑板,事实上,他也就是按照滑板的样子铸出来的。板下有两个轮子,他告诉少女,说它叫做滑云板。他让骆红蕖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它上面,宝物通灵,自行将少女认作主人。他又将操纵此宝的法子教给少女,她踩上滑云板,默念真言,板下的两个轮子一个生出天火,一个生出木气,以火催木,竟生出风云,载着少女飞来飞去。 骆红蕖又惊又喜,她既不是妖怪,又不是剑侠,没有飞来飞去的本事,这“滑云板”竟比刚才的五行箭还要让她喜欢,她试着在板上开弓拉箭,竟是平平稳稳。唐小峰见她喜欢,心里也极是得意,就算如此,他依然保持着身为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三好学生的谦虚品德,在骆红蕖对他又夸又赞的时候,他只是露着可爱的笑容说:“小意思,小意思。”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刻只怕早就翘了起来。 两人一同往村子走去,走了几步,骆红蕖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唐小峰:“大哥……谢谢。”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谢的?这些东西,我也只是顺手铸出来的,反正这些日子在长生宫里,闲着也是闲着。” 骆红蕖看着他,眼眸深处闪过光彩……她要谢的并不是这个。 就算表面依旧坚强,但事实上,这几日坚持下来,她其实已是心力交瘁。 而唐小峰却在她最困难最无奈的时候,无巧不巧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第七十六章 大战前夕 唐小峰、骆红蕖、薛蘅香、颜紫绡,以及麟凤山中的一些重要头目聚在一起,一同商讨对付敌人的办法。 “那些精怪都好对付,真正难缠的是苏无心和她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骆红蕖道,“那三兄弟,一个叫做弥子瑕,一个叫做杨蜥,还有一个叫做黑晏,看着像人,其实全都是妖怪。” 唐小峰道:“我们闯进来时,曾遇到一个好大个的家伙,看上去黑黑的,用的是一对金钹。” 骆红蕖道:“那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老大黑晏,他的皮肉实在太硬,连我的射日弓也难以将他伤到,最多只能让他吃痛。” 唐小峰心想,那家伙确实不好对付,他们闯进来时,也是三个人一起扔子母雷珠,才让那大家伙痛得逃走。 唐小峰道:“那苏无心和核妖三兄弟,我们都可以帮你对付,但桃花娘手下的那些精怪有许多都能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个倒是无妨,”骆红蕖道,“我麟凤山中亦养了许多可以载人的玄蜂,山中好汉平常也是训练有素。那些精怪,这些日子我也时常观察,它们虽然多,但进退毫无章法,得势时只知道一窝蜂地进攻,形势不妙时,又只会一窝蜂地逃,真要打起来,我山中好汉绝不会怕了它们。再加上蘅香的鬼灵幡,我们的胜算应该不小。” 旁边一名老人道:“虽然如此,我们也不需与它们硬拼,只要让它们闯到山上来,麟凤山地形复杂,我们倚着地势与它们缠斗,便可将它们逐一消灭。” 骆红蕖向唐小峰介绍道:“这位乃是刘甫刘老师,曾在天朝做过御史,后因武曌夺位,弃官而去,这山中许多事情,都是刘老师帮忙出的主意。” 老人笑道:“老夫年老体迈,便是年轻时,肚子里也只是空有几篇文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流落到这麟凤山时,因实在做不了什么活儿,大家都叫我老残,你们也就这样叫我就是。若不是遇到红蕖小姐,老夫只怕早已饿死海边。” 骆红蕖道:“老师客气了,要不是有老师多给主意,这麟凤山只怕早已被淑士国和大人国攻陷,又或是落在其它贼寇手中。”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个“老残”的作用,便等同于麟凤山里的军师。 老残道:“核妖三兄弟还有那些精怪,虽然都是‘桃花娘’苏无心的手下,但苏无心却是一个风花雪月的浪荡女子,没有多少耐心,此刻多半还在她自己的风果洞中,所以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设法对付那核妖三兄弟。” 骆红蕖道:“那核妖三兄弟,便由我和大哥、颜姐姐一人对付一个,就算不能战胜他们,也要将他们拖住,若是让他们进入山中,我们的人根本无法对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在出击前先弄清他们的位置,以及那些精怪的虚实,然而山外到处都是迷雾,根本无法侦察……” 唐小峰道:“这个好办。” 他把廉锦枫所会的“内景神视之术”说了出来,骆红蕖大喜道:“原来锦枫妹子还有这种本事。” 老残亦是点头:“这样的话,我们便等于是知己知彼,胜算要大上许多。只是决胜的关键,最终还是取决于你们与三核妖之间的对决。” 唐小峰嘿笑道:“那个大块头就交给我来对付好了。” 骆红蕖看了唐小峰一眼,心想那黑晏皮坚肉硬,大哥的飞剑和子母雷珠轰在他身上,只怕都不会有多少效果,但听大哥语气中信心十足,他莫非是已经想到了对付黑晏的办法?当下,唐小峰便按着计划找上廉锦枫,让她以神视之术查看山外虚实,骆红蕖更是找来一张地图,将廉锦枫看到的敌情都标记下来。还有那黑晏、杨蜥、弥子瑕等核妖三兄弟,骆红蕖也将他们的特征告诉廉锦枫,让她帮忙寻找。 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本就好用,再加上她原本就是个心窍玲珑的女孩子,这些事对她来说,自然没有多大难处。 众人再次会在一起,骆红蕖对着地图,说道:“敌人这几天之所以被阻在山外,主要靠的还是蘅香以神主牌逼迫采女在外头布置的阵法,这样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就在今晚夜半时动手,我们的人到时就兵分二路,一小部人借着山中的暗道和海路悄悄溜到外头,诱敌惑敌,其他人则在采女打开阵势后,配合薛蘅香的鬼灵幡,借山中地势和我们多年来的机关布置,将攻来的精怪分批歼灭。” 她看向一旁清清冷冷的薛蘅香,薛蘅香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问题。 唐小峰看得出,骆红蕖对薛蘅香很是担心。 散会后还是傍晚,夕阳的余光从雾气间穿下,流移出轻淡而又美丽的光芒。 老弱妇孺依旧藏在后山洞内,山中壮汉知道今夜便是决战之时,气氛虽然紧张,却毫不退缩。麟凤山与周边岛屿原本就是他们祖祖辈辈所居之处,他们自然不愿意让给别人,更何况他们的家人也在这里,若是战败,都不免被妖人奴役。这种时候,他们除了拼死保护自己的家园,再没有别的想法。 一走到外头,唐小峰就看到了姚芷馨。 女孩从淡淡的雾气间跑了过来,一看到他,脸就红了起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她红着脸儿的样子真是可爱。 唐小峰笑道:“你不跟其他人一起躲起来,跑到这里做什么?” 姚芷馨抿着嘴儿:“红蕖姐和蘅香姐都在这里,我、我也想帮忙。” 唐小峰问:“你会打架?” 女孩摇了摇头。 唐小峰又问:“要不,你跟三妹一样会巫术?” 女孩仍然摇头。 “啊,我知道了,”唐小峰双手一拍,“你样子好看,等那些妖怪冲过来时,只要对它们狂抛媚眼,它们马上就会弃暗投明,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姚芷馨一脚向他踢了过来。 唐小峰闪开,一下子又贴了过去。姚芷馨发现他突然溜到了自己面前,近得连自己的胸儿都几乎要触到他的衣衫,赶紧要躲。唐小峰却一手捞住她的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想帮忙,但在这里,你是帮不上的,不但帮不上忙,还会让红蕖和蘅香她们分心。你要帮忙的话,等战斗开始时,会有很多伤员送过去,尽可能地帮他们包扎救治,这才是你做得到的。” 女孩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她昏睡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被廉锦枫用清心丸救醒,总觉得这几天两个义姐都在忙里忙外,保护大家,而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心里极是不安,这才跑了过来,希望能够为大家做些什么。 “乖,”唐小峰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下,“先跟大家躲在一起,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么?” 姚芷馨低着头,无奈地“哦”了一声。 唐小峰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孩摇了摇头,掉头往回跑去。 唐小峰见她一下子就跑没了影,于是耸了耸肩,准备去做自己的事。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尖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和慌张。他心中一惊,剑光一闪,刹那间就掠了过去,却看到姚芷馨倒在地上,双腿发软,全身发颤,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纵着剑气,如电光般在周围窜了几圈,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蹲在女孩身边,低声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女孩儿连声音都是颤颤的:“有、有鬼……” 唐小峰笑了起来,心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道:“当然有鬼,蘅香那丫头养了一大群的鬼,那些鬼还在到处乱飘,你肯定是看到它们。” 女孩颤声道:“不、不是的。” 这时,听到女孩尖叫的骆红蕖和薛蘅香也匆匆赶了过来,骆红蕖问:“出了什么事?” 薛蘅香斜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冲她嘿笑,用很无辜很无辜的表情告诉她我什么也没做。 第七十七章 女孩与鬼 “杨三叔,”姚芷馨抓住骆红蕖的手,小脸苍白,“我看到了杨三叔。” 骆红蕖抬起头来,疑惑地与薛蘅香对望一眼。 唐小峰问:“杨三叔是谁?” 骆红蕖低声道:“就是那一日,护送蘅香和芷馨去智佳国看灯会,却被敖历成害死的三人之一,我们已将他的尸体移回来葬了。” 唐小峰对那三个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就是在那天首次遇到薛、姚二女,当日在酒楼时,他向廉锦枫问起“十大寇”,结果在廉锦枫谈起“小杨香”骆红蕖时,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姚芷馨竟然拍起了桌子,因为有人说她的红蕖姐的坏话而生气。而接下来,就发生了敖历成拦路劫人的事,保护二女的那三个汉子,也全都被敖历成害死。 薛蘅香低声道:“芷馨……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姚芷馨急道:“可刚才杨三叔就在这里,先是对我笑,然后又朝我扑了过来,可是等大哥飞过来时,他、他一下子就不见了。” 骆、薛二女看向唐小峰,唐小峰苦笑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我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骆红蕖疑惑地问:“大哥怎知道是真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为芷馨妹妹又漂亮又可爱,绝不会骗人,她说她看到了,那她肯定就是看到了。” 姚芷馨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羞羞喜喜地抬头看了义兄一眼。骆红蕖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这是什么道理?就算芷馨没有骗人,那也可能是她刚刚睡醒,精神有所不佳,看花了眼,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薛蘅香则是清清冷冷地斜了唐小峰一眼,心里哼了一声:“人渣!” 他们在周围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而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把那杨三叔从坟墓里挖出来,去印证他是不是真的活了过来,此事也就只好先这样放在一边,骆红蕖唤来两名战士,将姚芷馨送往藏身之处。 …… 小峰来到一间木屋,此时,廉锦枫正在屋内用泰煞鼎炼制小还丹。 虽然他们身上本就带了不少小还丹,但现在是大战前夕,这些小还丹分派下去,怎么也不够用。廉锦枫自忖自己除了制药,其它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于是趁着还有时间,从唐小峰那要来炉鼎,想趁着这几个时辰多炼些丹药。 她身上原本就带了许多药料,就算不够,也可以用五鬼搬运术,让五鬼从长生宫内将药材运来。五鬼与泰煞鼎之间本就有某种神秘契约,使用泰煞鼎炼药铸宝时,都可以无条件地使唤它们。 只一会儿,灵药的香气便溢了出来,在屋外替她守护的几名战士仅仅是闻到香气,便立时觉得精神大振。 唐小峰坐在一旁,看美人儿炼丹制药,廉锦枫早已被他看得习以为常,也没有放在心上。等炼好一炉小还丹后,她才微笑地招了招手,让唐小峰坐近一些,然后从袖子里取了一颗翠绿色的药丹递了过去。 唐小峰见这药既不是小还丹,也不是培元丹或清心丸,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药?” 廉锦枫低下头道:“这是续命金香丸,里面所含的一些药材,就算在长生宫内也极是稀少,奴家也只炼成了这一颗。它是以东方青木之精炼制而成,能够自行感应死气,你只要将它贴着肌肤收藏,若是性命垂危,生机即将断绝之时,它能够自行化作青气渗入你的体内,保你不死。” 竟然还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唐小峰激动地将续命金香丸和她的小手一起握住:“锦枫,还是你对我最好。” 廉锦枫虽然早已习惯他的注视和呆看,却还是禁不住他的肉麻话儿,脸很快又红了起来。唐小峰移了一下,与她并排坐着,轻声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廉锦枫不知为何,怔了一怔,然后才低声说道:“你既然说了不会出事,那就真的不许出事,你、你莫要逛我!”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真的这么担心我。他用手环住少女的腰,少女半枕在他的肩上,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默许久,廉锦枫才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在子时前半刻便要从暗道溜到外头,到那时,我也要按着骆姐姐的吩咐,移到安全之处。但在那之前,我还想让你来见我一趟……” 唐小峰轻轻地“嗯”了一声。 离开木屋时,天色已暗。 廉锦枫依旧在里头炼着丹药。 唐小峰摊开手心,看着续命金香丸,想着自己只要小心一些,其实根本用不着它,不如将它放在紫绡姐那。 其实说什么“自己用不着”,不过是句假话,像这样的救命灵丹,就算用不到,放在身上也是好的,但也正因为这种灵丹在关键时刻能够让人保住性命,所以他更希望颜紫绡带着。 雾气依旧,周围昏暗无光,他往颜紫绡休息的屋子掠去。 忽地,他顿在那里,扭过头来,看到远处有白影闪过。 他忖道:“那丫头要去做什么?” 心中生出一丝好奇,他悄悄跟了过去。 鬼鬼祟祟往前行去的,居然是薛蘅香,她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连衣裙,裙脚随夜风飘动,看上去有若午夜飘出、想要吸人精气的女鬼。 虽然到处都有战士巡逻,但她对麟凤山的一切本就极是了解,自然轻易地将他人避开。 她来到一处无人的山谷,周围树藤密布,萤火幽辉。 唐小峰看到她将鬼灵幡一展,在她前方,立时黑压压地跪伏着众多鬼怪。 少女将右脚鞋袜脱了下来,露出小脚。 她到底要做什么?唐小峰试着将剑气运于双目,视线穿透灰蒙蒙的雾气与夜色。 他看到在少女的那只脚上,竟然只有拇趾与食趾,其它脚趾竟是空空的。 少女从袖中取出一柄锐利的小刀,竟将她的脚食趾也切了下来,扔在鬼怪中间。 那些鬼怪立时朝断趾扑去,它们互相撕咬,嗷嗷怪叫,就为了抢那一小片血肉而拥成一团。 抢不到碎肉的,发出悲愤与痛恨的吼声,朝少女怒扑而来,少女灵旗一甩,它们捂着头纷纷倒地,发出各种哀嚎。 一个半透明的女子出现在少女身边,她是采女。 采女既没有去抢那一小片血肉,也没有扑向薛蘅香,她只是以嘲弄和冷笑的眼神看着少女,就仿佛看的是一个早晚会摆在自己桌前的午餐。 少女没有理会采女,甚至连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灵旗再次一展,采女与鬼怪全都消失。 少女从袖中取出一粒小还丹,就这样子咽了下去。 断趾处流出的血液开始凝结,干涸,她又一块白布将脚掌包好,再穿进鞋中,让人看不到她的血迹。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去,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唐小峰从她的身后钻出,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得轻盈,走得优雅,从她那风一般的体态中,任谁也无法看出,她的右脚只剩下了一根脚趾。 她的左脚呢? 唐小峰很想把她左脚的鞋也脱下来,亲眼看上一看。 第七十八章 “不要诳我!” 唐小峰找到了颜紫绡,他骗颜紫绡说,这续命金香丸共有两颗,他自己留了一颗。颜紫绡没有想太多,自自然然地就把它接了下来。 唐小峰来到外头,看着茫茫夜色,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到处弥漫着不安的情绪。 他找上了骆红蕖,骆红蕖还在与老残商讨细节,同时将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其实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岁多些的女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战士竟真的将她奉作头领,她的每一个命令都能得到有效的执行。 薛蘅香不知何时也回到了骆红蕖身边,依旧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唐小峰有一种感觉,这丫头对身边的一切其实根本就并不怎么关心,但要说她真的不关心,她又为什么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以那么危险的巫术去炼制鬼灵幡,来保卫麟凤山? 唐小峰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看透他的这个义妹。 唐小峰并没有将刚才看到的事告诉骆红蕖,虽然他怀疑,以骆红蕖的聪慧,是否早就已经猜到这些?至少,他注意到骆红蕖偶尔看向薛蘅香的眼神中,总是充满着担心和关切。 出发前,他再次来到了那个小木屋。 此时,没有参与战斗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进入了避难所,但是廉锦枫仍在这里等着他。 角落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发着微弱的光晕。 唐小峰笑道:“你为什么要我在这个时候来见你?” 廉锦枫却突然扑过来,双手紧搂着他,脚尖拈起,抬起俏脸吻住了他的嘴。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有够主动的,于是毫不客气地大力吻了下去,舌头还闯入她那温润的口腔,调戏着她柔软的香舌。 少女又羞又气,要把他推开,他却又反过来将少女的纤细小腰紧紧抱住,让她无法挣脱,只能空自用小手捶了他几下,最后只好任他欺负。 唐小峰吻得心满意足,这才将她放开,少女气道:“你、你怎么这样……” 唐小峰冲她眨着眼睛:“可明明是你先来亲我嘴儿的。” 廉锦枫羞道:“可奴家只是想、我是想……” 她是想用“蝶恋花”将自己体内的先天灵气度给唐小峰,这套心法在采女的书籍里有记载,而她为了寻找泰煞鼎的线索,也曾认认真真地翻看过,自然懂得怎么使用。 然而唐小峰却拒绝了她度过来的先天灵气,只顾着调戏她。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真的不用这样做的。你把你的先天灵气度给我,我最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内变得更厉害些,但是你却会虚弱好几个时辰。” 廉锦枫道:“奴家有小还丹……” 唐小峰说:“小还丹只能补充你的体力,而先天灵气和我的阴幽戾气一样,都是无法靠小还丹补上的。” 少女抿着嘴儿:“就算失去一些灵气,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的,”唐小峰看着她,“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学会怎样用到你自己的先天灵气了,你炼丹和使用五鬼术法的时候都有用到它吧?所以你的五鬼术法用出来时,效果才会那么好。万一麟凤山真的被攻破了,靠着五鬼术法和你的神视之术,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可要是没了先天灵气……” 少女低着螓首,一声不吭……她当然也知道这点。 唐小峰道:“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廉锦枫突然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不、不许你这样说。” 不许说什么?唐小峰疑惑地低下头来,借着昏弱的烛光,看她漂亮的刘海。少女抬起头来,眸中泪花盈满:“那天、那天我爹也是这样说的,朝廷派他去剿匪,我娘叫他不要去,他让我们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结果、结果……” 结果她的父亲,死在了鬼剑石中天的飞剑之下,再也没有回来。 原来她的心中存有这样的阴影?难怪傍晚我说出那句话时,她会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唐小峰笑道:“可我真的不会有事,你看,你不是还给了我一颗救命金丹么?” 廉锦枫咬了咬嘴唇,伸出纤纤小手:“拿来。” 唐小峰道:“啊?” 廉锦枫冷笑道:“把你身上的续命金香丸拿给我看看。” 唐小峰挠着头:“这个……” 廉锦枫冰冷冷地道:“你是把它给了颜姐姐,还是把它给了骆姐姐?”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了解我?”唐小峰苦笑道,“我把它给了紫绡姐。” 这个人啊…… 廉锦枫轻叹一声,从袖子里又取出一粒金香丸来,低声道:“这一颗,不管怎样,你都要自己留着,奴、奴家不许你再给别人。” 原来她一共炼制了两颗,但她却知道,要是自己傍晚把这两颗一起拿给他,他肯定一颗也不会留在自己身上。 唐小峰道:“我不要。” 廉锦枫怔了一怔。唐小峰嘿嘿笑道:“除非你甜甜地叫我一声好哥哥,我才要它,你要不叫我好哥哥,我就不要,就算你硬塞给我,我也把它拿去送人。” 廉锦枫气得跺脚:“你、你无赖。” 明明自己是在替他着想,怎么会弄得自己在求他一般? “啊,时间不多了,还有事么?没有事我就走了。”他居然真的转身就走。 “你、你,”少女无奈地将他拉住,低着头道,“好哥哥……” “哎,”唐小峰兴奋地转过身来,伸出手,“现在我要了。” 少女把续命金香丸塞进他的手心,气苦地想:“我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小魔星?” 在刚开始时,唐小峰的油嘴滑舌和无赖习性总是让她看不惯,纵然唐小峰帮过她,救过她,她也无法摆脱这种第一印象。然而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多,再加上那次“闹鬼事件”后,她对唐小峰的好感和依赖上升,现在,她依旧觉得唐小峰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就算在想起他的这些“坏处”时,她的心里依旧是喜滋滋的,甚至觉得,这也是其他人比他不了的地方。 “锦枫,”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等我回来。” 少女抿着嘴儿,牵着他的手,慢慢地往上移,移到了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得好快,连那酥软的左乳,都在他的手心一颤一颤的。唐小峰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可不是一个客气的人,于是就这样按了下去,感受着那初熟的软峰和圆圆滑滑的峰上凸点。 “你说了不会有事的,”少女温柔地注视着他,“所以、所以你不许逛我……” “嗯,”少年微笑,“我不会诳你的。”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容。 时间已经不多了,唐小峰将她送去跟老残等人会在一起,然后,他自己也跑去跟骆红蕖、颜紫绡二女会合。 想起廉锦枫对自己的依恋,他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想着她对我的好感度就算没有上升到百分之百,估计也差不多了。又想着这次她这么主动地让我摸乳,那下次,她会让我做什么? 他兴高采烈地从树林间飞掠而过,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从暗处钻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发出森森冷冷的笑。 那是一个老人! 一个被唐小峰砍下过脑袋的老人…… 第七十九章 战三妖:我不认识他! 唐小峰、骆红蕖、颜紫绡三人,与一伙麟凤山战士沿着暗道和一条水路越过了核妖三兄弟和精怪的包围圈。 那条水路周围尽是暗礁和海藻,又设置了许多海下栅栏和机关,只有熟悉它的人,才能平平安安从这里游过。 唐小峰分了许多子母雷珠给那些战士,他们四散开来,一旦战斗开始,他们便会联络那些被奴役的族人,用这些子母雷珠在圈外对敌人的船只和建筑进行破坏,不求伤敌,只求扰敌惑敌。 骆红蕖看着唐、颜二人,低声道:“你们也要小心,不要去跟敌人硬拼,实在打不过,把它们诱开也就是了。尤其是大哥,那黑晏为核妖三兄弟之首,不但力大无穷,浑身更是刀枪难入,大哥你千万要小心。” 唐小峰嘿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早已想到了对付黑晏的办法。” 二女听他说的信心十足,倒也放下心来。 唐小峰要对付的是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骆、颜二女对付的则分别是弥子瑕和杨蜥。若不将这三只妖怪阻住,让它们杀入山中,山内的那些战士不知要牺牲多少。 “二妹,这个给你,”唐小峰取出一粒药丸,塞到骆红蕖手中,“这是锦枫炼制出来的续命金香丸,她说只要把这药贴着肌肤收藏,性命垂危之时就能将人救活,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吹牛,你就先收着吧。” 骆红蕖道:“锦枫妹子既是送给大哥你的,那还是大哥自己留着吧。” 唐小峰嘿笑道:“她一共炼了三颗,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颗,你不信的话,就问紫绡姐,她也收了一颗。” 骆红蕖这才放心收下。 唐小峰想着:“锦枫,对不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担心我,我却也担心红蕖和紫绡姐,这两粒续命丹,还是送给她们更好一些。” 又想道:“其实这场战斗,与我跟紫绡姐都没有太多关系,但是二妹陷在这里,我却也不能弃她不管。等这场战斗结束后,我就劝她接受徐承志的劝降,把麟凤山交给淑士国,然后离开这里,毕竟,她原本也就不是东海的人,又何必为了这里的百姓整日打打杀杀,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到那时,我再带着她跟紫绡姐、锦枫回岭南去,如果三妹愿意跟去,那也不妨,不过三妹似乎看我不很顺眼,她未必愿意跟我。” 时间不够,唐小峰自然也没空去想太多,他与二女分开,窜上云端,御着剑气,很快就找到了黑晏。 黑晏的块头实在太大,他独自一个坐在一座礁石岛上,竟把整个礁石头都占了。 月色清淡,夜风清冷。 麟凤山方向突然雷声震响,百鬼哀嚎,箭矢乱飞,火光连闪。 唐小峰知道采女布下的迷阵已经撤走,战斗已经开始,雷声是他分发下去的子母雷珠,鬼嚎是薛蘅香祭出的鬼灵幡。骑着座兽的战士闯出雾气,以火箭对敌人的歇息场所进行突袭,那些精怪没有想到这些人被困了十几天,连面都不敢露上一露,却在这三更半夜里突然袭击,被攻个措手不及。 到处都是翅膀的拍击声与冲霄的火光。 黑晏跳了起来,想要踏着海浪,往麟凤山奔去。 唐小峰踩着一支飞剑,深深地吸一口气,把体内剑气提到极致,然后……在空中冲着黑晏破口大骂。 他骂的声音实在太大,又将剑气与骂声和在一起,远远近近扩散开来,竟是无人不闻。 黑晏大怒,冲他奔来,奔跑的过程中身子居然还在涨大。 他一钹盖向唐小峰,唐小峰却掉头就逃,还一边逃一边骂,他骂的不拘一格,从古到今,从父到母,但凡能够想出来的恶毒句子他全都骂了出来。 黑晏急追,恨不得将这小子一钹盖成肉酱,但是唐小峰实在太过灵活,让他怎么也无法追上,于是他就一边追一边跟唐小峰对骂。 黑晏块头大,嗓子也大,同样骂得远远近近无人不闻,一时间,他们两人的互骂竟将那些厮杀声都压了下去,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竟被扰得跟闹剧一般…… …… 颜紫绡身背双剑立在空中,额上黑线涌动。 死小峰,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对付那大块头么?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她用眼角扫了过去,见唐小峰竟被那大块头追得到处乱逃。 被追得到处乱逃也就算了,他偏偏一边逃一边骂,骂出来的一些词汇,只要是稍为正经一点的女孩子听到都会脸红。 更糟糕的是,在唐小峰和黑晏的带动下,连麟凤山的战士和那些精怪也开始对骂起来,他们一边问候别人的祖宗十八代跟家中所有女人,一边杀来砍去。唐小峰发现自己的骂声被压了下去,很不甘心,又把他的嗓门提得高了,黑晏心想跟我比声音大?你小子找骂!于是也把嗓门提高,他们一提高,群众纷纷表示决不退缩,个个开始用吼。 少女又瞅了远处狼狈逃窜的家伙一眼……我不认识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少女开始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认识那个家伙。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还是先找到核妖三兄弟中那个叫“弥子瑕”的家伙要紧。 颜紫绡放眼搜索,但她只知道弥子瑕大概是在这个方位,却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弥子瑕,她干脆挚出飞剑到处乱杀,周围精怪一拥而上,却被她杀得乱逃。 有精怪大叫:“来了个疯婆子。” 颜紫绡吼道:“你才是疯婆子。” 一剑就把那家伙劈到海里去。 但她这一吼,却是吼得坏了,这些精怪早已被唐小峰和黑晏带动情绪,听她一吼,立时就用各种不堪入耳的秽词秽言跟她对吼。少女哪里好意思跟它们对骂?俏脸气得煞白煞白,连撒了几把雷珠过去,把它们轰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艳红衣裳的人影窜了出来,千娇百媚地瞅了少女一眼:“哪里来的小骚蹄子?” 颜紫绡想着:“怎么有个女妖?” 她冷冷地问:“莫非你就是桃花娘?” 那人道:“大姐正忙着酿倮酒,哪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咱叫弥子瑕,你可听说过咱?” 颜紫绡额上青筋跳动……原来这家伙虽然穿着红裙,戴着红花,却是一个男妖。 为什么摊给我的,竟是这样一个大变态? 第八十章 战三妖:杨晰与黑晏! “小骚蹄子,你还是滚得远远的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妖舞动手绢,“咱家对小姑娘没啥兴趣。” “谁管你有没兴趣?!”颜紫绡叱上一声,御着双剑便往对方冲去,想着不管怎样,先在他身上戳两个窟窿再说。 “小笨蛋一个。”弥子瑕口诵真言,手绢甩了过去,一下子就将颜紫绡包住。 这是他的千桃万李移山兜,颜紫绡被兜了进去,怎么也无法挣脱。弥子瑕冷笑一声,继续诵念真言,移山兜越缩越小,欲将兜中少女挤成肉泥。 却听一声震响,移山兜突然炸开,少女手持双剑破兜而出。 弥子瑕又惊又怒,他看到少女伸手一指,两支剑疾飞而来,一支裹着青气,一支裹着白气,他见势不妙,纵身跃起。两支剑在他脚下互相一撞,竟震出天雷,若不是他逃得快,此刻只怕已被轰成飞灰。 弥子瑕开始意识到这丫头不好对付,又心疼移山兜被她的双剑破去,勃然色变,身子一幻,竟幻出十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围着少女急旋不休。 少女收回凤霄双剑,见敌人以一化十,转得她眼花。她心想,我管你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全都轰个粉碎再说。 抓一把子母雷珠,直接撒了过去…… …… 骆红蕖脚踏滑云板,藏在云端里,在战斗打响的那一刻,便将弦上的黑箭射了出去。 她将黑箭取名叫影子箭,皆因它原本就是用影子石铸炼而成,来去无影。 而红、蓝、白、青四箭,她刚分别取名叫爆炎、凝冰、刺透、乱叶。 影子箭有若看不见的闪电一般,往一座礁石岛上的枯瘦男子射了过去,那男子上肢极长,下脚极短,有若爬虫一样趴在地上,极是丑陋怪异。 他就是核妖三兄弟中的杨蜥。 影子箭虽然无形无影,但这妖怪却也了得,在刹那间感应到少女发出的杀气,竟抓了一个精怪挡了过来,影子箭将那精怪贯穿,而杨蜥却趁机跳开。 骆红蕖见偷袭不成,立时换箭,许多带翼精怪朝她飞来,她将乱叶箭搭在弦上,疾射而出,乱叶箭一箭化百箭,将这些精怪纷纷射落。 杨蜥却也踏着一朵怪云朝她奔来。 骆红蕖再次换箭,爆炎箭直指杨蜥。 杨蜥顿在空中,想要等她射出这一箭,躲开之后,再快速接近。 骆红蕖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两人现在隔得较远,她手持射日弓,自然占尽优势,但一旦被对方接近,她的处境马上就会变得凶险。所以她也凝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盯着杨蜥,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剑光从她与杨蜥之间穿过,在剑光后方,追着一个山一般高大的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一边追逐一边大骂,他前方那御剑飞行的少年也不弱下风,逃得勤快,骂得凶狠。 骆红蕖仍然没动。 杨蜥也没有动。 无形的杀意在两人间飞窜,直卷得天地萧瑟,星月无光。 但是那御剑少年和黑脸大汉转了一大圈,很快又转了回来,再次从他们中间穿过。 穿了两次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穿来穿去…… 杨蜥拿眼睛去斜那黑脸大汉。 骆红蕖也在心里念叨:“大哥……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黑晏空有一身大力,却怎么也追不上前方的可恶少年,除了跟他对骂,竟是毫无其它办法。偏偏骂到后边,他已渐渐词穷,再想不出什么新鲜的骂法,而那少年也不知道肚子里到底藏了多少骂人的句子,竟骂得一句都不重复,而且极尽挖苦嘲笑,就算是菩萨下凡,听他这样一路骂下来,只怕都会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更何况黑晏的脾气本就不好,更是早已气得三尸乱跳,七窍生烟。 “臭小子,”黑晏往前狂追,“你他娘的给我去……” “死”字还没有说出,唐小峰却突然一个转折,朝他反冲过来。 黑晏追了这么久,唐小峰却始终只敢逃,不敢打,现在他突然倒撞而来,让黑晏大出意料,根本就来不及闪躲。 唐小峰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极大的雷珠。 他分发给别人的子母雷珠,通常只有弹珠大小,但这颗雷珠竟大如巨石。 在即将撞上黑晏的那一瞬间,他将整颗雷珠扔了过去,竟一下子扔入黑晏还未闭拢的口里。 他扔进去的只是母珠,而子珠则从乾坤袋自行飞出,跟了进去。 黑晏根本就来不及闪避,只能下意识地将扔进他嘴里的东西往下吞。 唐小峰在他脸上闪电般地点了一下,倒弹而去,在他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子母雷珠在黑晏体内炸了开来。 黑晏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庞大的身躯往下倒去,震得海浪翻涌。 唐小峰分发给别人的普通雷珠,威力便已不小,而他扔进黑晏嘴里的这两颗子母雷珠大得出奇,威力绝不仅仅只是翻个几倍。黑晏虽然皮坚肉硬,但这两颗子母雷珠却是在他体内炸开,就算是他也承受不起,被震得五内错位,吐血难止。 杨蜥没有想到黑晏竟会被那小子突然击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骆红蕖更是在心中想道:“原来大哥边骂边逃,就是要等这样一个机会。如果他一开始就把雷珠往黑晏嘴里扔,黑晏又不是定在那里不动的木头人,怎么会让他得逞?但他却始终逃来逃去,黑晏见他只会逃,不敢打,时间一长,自是难免松懈下来。而他跟黑晏对骂,就是为了让黑晏的嘴始终张个不停,这样他才能找到扔雷珠的最佳机会,让黑晏想闭嘴都来不及……看来从一开始,大哥就是计划好的。” 想通这些,骆红蕖对唐小峰的机灵与智慧,不由得更是佩服。 她朝杨蜥看去,心里突然一惊……就是这么一失神间,杨蜥竟然失了踪影。她用视线快速搜索,看到一个黑影借着一片乌云倒下的阴影,鬼魅般地往唐小峰接近。 “大哥小心!”她赶紧一箭射出。 箭光化作一支耀目的火凤凰,不但杀气逼人,也将周围照得通明。 杨蜥祭出一个琉璃般的法宝,爆炎箭轰在法宝上,火光四散,琉璃法宝炸了开来。 杨蜥大吃一惊,他这法宝乃是用冰火毒蟒的内丹炼成,坚如玄冰,想不到却被骆红蕖的射日弓加爆炎箭轰个粉碎。再看之时,却见唐小峰已转过头来,身子一旋,朝他冲来,杨蜥心生怯意,翻了个翻斗,落回礁石岛上,像蜥蜴一样趴在那里,朝周围精怪吼道:“还不杀了他们?” 精怪成群地往唐小峰和骆红蕖冲去,唐小峰袖子一抖,数十粒剑丸弹出,化作数十道剑光四处乱飞,骆红蕖则是将乱木箭连珠射出。一眼看去,只见漫天都是剑光和箭影,群怪惨叫连连,坠落如雨。 唐小峰不但打倒黑晏,逼退杨蜥,现在更是大杀四方,心里也不由得意,觉得自己就是武神降世。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后方,倒在海中的黑晏竟抬起了头,嘴角溢血,满面狰狞。 骆红蕖发现不妙,想要出声提醒,黑晏却已一跃而去,发出嘶哑的怒吼,朝唐小峰一钹盖去…… 第八十一章 战三妖:密室幽影! 同一时间…… 麟凤山山中有一密室,此时,薛蘅香就藏在这密室里,祭着鬼灵幡。 老残与廉锦枫则待在外头的石室,廉锦枫不时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外头战况与敌人虚实,老残则对廉锦枫给出的情况进行分析,又将一个个命令吩咐下去。 内外两间石室的门是关着的,薛蘅香的性子原本就有些清冷孤僻,役使鬼怪时,更不想被人打扰,外头有什么消息,就由一两名鬼怪穿墙而入,通知于她。 密室的角落里放着一支蜡烛,烛光晃动,微弱而又阴冷。 薛蘅香的俏脸被烛光映得惨白,额上也流着一颗又一颗的冷汗。 役使鬼怪,绝不像他人所想的那么轻易,其中的艰难与凶险,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 烛火突然大幅摇曳,紧接着就是忽如其来的冷风,这里原本就是山中密室,虽有几个气孔,却也难以被风侵入,也不知道这冷风到底是从何而来,直让人感到阴气森森,寒毛直竖。 薛蘅香心中微觉诧异,转头去看蜡烛,却又吓了一跳……蜡烛旁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红蕖姐?”薛蘅香怔在那里。 立在蜡烛旁的,竟然是本应该在外头与敌人战斗的骆红蕖。 骆红蕖穿着一身箭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飘飘的,予人一种不实在的感觉。薛蘅香低声道:“红蕖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红蕖哀伤地道:“蘅香,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薛蘅香疑惑地道:“告辞?” “嗯,”骆红蕖的声音飘飘渺渺,几不可闻,“我适才一不小心,死在了杨蜥手中,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鬼魂。鬼吏要抓我去阴曹地府,我却想在临走时见你一面。” 薛蘅香的瞳孔蓦地一缩,恐惧在一瞬间死死地抓住了她。 骆红蕖往后退,仿佛要借着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飘走:“蘅香,我走了……” “红蕖姐!”薛蘅香惊恐地朝她扑去,却扑了个空,骆红蕖的身影在她身边飘来飘去,让她怎么也无法抓住。 “蘅香,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是怎么死掉的?”骆红蕖悲哀地看着她,“杨蜥抓住了我,他扯掉了我的手,扯掉了我的脚,把我撕成了好多好多片,连脑袋都被他弄断……” 薛蘅香冷汗直流,她看到骆红蕖的手掉了下来,脚掉了下来,身体碎成一块一块,连头颅都滚落在地,在血泊中满是痛苦地看着她…… 薛蘅香捧着脑袋,叫了出来。 外头的老残和廉锦枫听到她那充满恐惧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让人把石门打开。他们冲了进去,却看到薛蘅香跪倒在地,神情呆滞,眼睛大睁,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 廉锦枫担心地道:“蘅香……” “红蕖姐,”薛蘅香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红蕖姐她、红蕖姐死了……” 廉锦枫看了老残一眼,闭上眼睛,很快又张了开来:“不,骆姐姐还活着,我看到她了。” “她真的死了,”薛蘅香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她刚才、她刚才……” 廉锦枫看着六神无主的女孩,心想:“我一直以为这人不但难以相处,而且对谁都是漠不关心,却原来,她也会怕成这个样子?” 她跪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着薛蘅香的眼睛:“骆姐姐真的没事,她跟唐公子在一起,我看到她了,你相信我。” 薛蘅香见她说的郑重,心里也有些将信将疑,于是召来一只鬼怪,让它到山外查看,得到的消息却也跟廉锦枫说的一样。 她这才放下心来,想着难道是自己这些日子为了祭炼鬼灵幡,心神耗费过度,以至生出幻觉?但要说是幻觉的话,这幻觉也实在是太过真实。 她将刚才看到的情形告诉老残与廉锦枫,两人在室内搜了一阵,却没看到什么异常。薛蘅香心想:“看来真的是我劳累过度,生出错觉,自己吓到自己。” 廉锦枫却也想道:“听说傍晚时,芷馨妹妹也说她撞见了鬼,只是等其他人赶去,却连鬼的影子也没看到,跟现在蘅香遇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芷馨妹子是看到死去的人活了过来,蘅香却是把活着的人当成死了,难道她们两人都生出错觉不成?” 又想道:“当日,我与颜姐姐在智佳国遇到祖师爷,也是被吓个半死,但在那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与其说是我和颜姐姐撞鬼,倒更像是有人在恶作剧,但真要是恶作剧的话,把我们吓个一跳,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 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 唐小峰实在是没有想到,黑晏受了那样的重创,不但没有死,居然又爬了起来。 身后疾风扑至,他已来不及避开,只能将众多飞剑和子母雷珠同时往后甩,它们撞在黑晏的金钹上,撞出震耳锵响。 金钹砸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喷血抛飞,坠入海中。 骆红蕖急唤一声“大哥”,爆炎箭射向黑晏,却无法将他那坚硬的皮肉轰开。 黑晏转头看向骆红蕖,他那血红色的眼睛将少女瞪得心惊不已。他踩着海水,朝骆红蕖奔来,骆红蕖只觉头皮发麻,难以镇定。 一道剑光却又破开海面,飞上夜空,朝黑晏叫道:“大笨驴,我还在这。” 飞出来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骆红蕖见唐小峰没事,心里又惊又喜。黑晏却是发出愤怒的嘶吼,他的肺腑已经受创,连吼声都变得干嗓,他想要再次冲向唐小峰,身子却摇摇晃晃。 骆红蕖也已看出,这山一般高大的黑脸大汉其实已是伤重难支,刚才只是凭着那难以咽下的一口气强行站起,给了唐小峰一击。 唐小峰飞剑高举,一道黑色涡流在剑的上方具现成形。 杨蜥脸色一变,他本就是见多识广的妖魔,一眼看出唐小峰聚在剑上的竟然是来自阴间至寒之地的阴幽戾气,黑晏既已身受重伤,再受这一击,只怕是再无活的可能。 他纵身而起,身子带出鬼魅黑影,朝唐小峰飞去。 但是骆红蕖又怎么会任由他干扰唐小峰?她踩着滑云板,开弓搭箭,刹那间就将三支乱叶箭连珠射出,三支青箭化作漫天箭雨,将杨蜥冲往唐小峰的路线全都封死。 唐小峰剑上的黑气越聚越多,周围精怪仅仅是看着它,就有一种止不住的害怕。 黑晏仍想要冲向唐小峰,但是他的脚步极是不稳,又连吐了几口血,他的视线已是难以聚焦,在他的眼中,那举剑的少年竟同时出现了好几个,晃得他头晕眼花。 唐小峰一剑甩去,黑球轰在巨汉胸口。 巨汉的胸膛一下子就陷了下去,露出里头那早已被子母雷珠轰烂了的血洞……唐小峰以“纣绝阴天斩”轰去的位置,恰恰就对应着雷珠在巨汉体内爆炸的位置,若非如此,以黑晏那只怕比万载玄铁还要紧硬的皮肤,就算是纣绝阴天斩,只怕也杀不死他。 黑晏轰然倒下,身体沉入大海,又化作污泥,开始快速消失。 唐小峰却也毫无喜色,而是取出一颗小还丹,快速地咽了下去。 黑晏的那一钹,也让他受了重创,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就这样用出被自己当作杀招的纣绝阴天斩,将黑晏快速解决。 杨蜥半趴在礁石岛上,抬头看着唐小峰,心中却是一片震撼。他与黑晏一同修炼了数百年之久,深知黑晏的肉体几已修至金刚不坏之身。黑晏原本是战国时晏子坟前长出来的一棵橘树,吸收了贤人瀚墨之气,后又被一名高僧移植到金刚弥勒界,得金刚不死之气,化形成精。虽说黑晏不曾修过佛法,金刚不死之气只能覆住他的皮肉,无法深及他的五脏六腑乃至心灵,但只要有金刚不死之气护身,就算是散仙下界,也难以将他杀死。 谁知空中那御剑少年却先以天雷炸其肺腑,再以极阴戾气破其肉身,在这整个过程中显露出来的聪明才智与超绝手段,竟连杨蜥看了,也不由自主地生出头皮发麻的感觉。 然而这少年,看上去明明只有十岁多些,就算他从小练剑,又怎能修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他所使用的阴幽戾气竟是从他自身体内召出,阴幽戾气乃是阴界至寒之气,以前何时听说有活人能够将它吸收?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第八十二章 桃花娘 黑晏乃是核妖三兄弟之首,周围那些精怪也都知道他万刃不侵的本事,现在看到他竟然就这样被人杀死,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相信。 趁着这个机会,骆红蕖一箭射向杨蜥,杨蜥哪里还敢恋战?纵身一跃,立时便逃入海中,借海水遁走。 那些精怪看到连他也逃了,立时骚乱起来,后方一乱,前方攻打麟凤山的众妖也开始不安,被山中好汉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趁势反击,纷纷溃败。 有精怪大叫道:“不要慌,不要慌,还有弥三哥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雷响和一声惨叫,惨叫声听起来尖尖的,似男似女,又更像是太监。紧接着便是惊惧到极点的叫唤声:“弥三哥死了,弥三哥被个野婆娘杀……啊!” 最后那个“啊”字方一出口,便又中断,显然是叫唤之人被人杀了。 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谁是野婆娘?” 杀了弥子瑕的自然就是颜紫绡,弥子瑕虽然有变幻的本事,但颜紫绡仗着身上的子母雷珠多,不管是真身假身,全都用雷珠扔去,又以紫华剑气与弥子瑕缠斗,时间一长,弥子瑕竟是吃不消她,又听到黑晏被人杀了,心生怯意,想要逃走,被颜紫绡仗着御剑飞快追了上去,以自带金木二气的凤霄双剑赏了他一记“风雷破九霄”,将弥子瑕的身体轰成碎片,只剩下了一颗脑袋。 杀了弥子瑕后,颜紫绡仍然没有丝毫停顿,东飞西窜,见怪就杀,那些精怪见核妖三兄弟二死一逃,早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人敢跟她动手?竟被她杀得血雨纷飞,连海面都被染成红色。 剑光飞掠,疾光倒卷,颜紫绡杀得实在畅快,又见前方有人竟敢不躲,于是毫不客气地一剑劈去。 那人用剑架住,从剑下探出笑嘻嘻的一张脸:“紫绡姐,你连我也要杀么?” 颜紫绡脸儿一红,想着我刚才那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让小峰也把我当成野婆娘?于是赶紧收起双剑,弄了弄凌乱的发梢,朝骆红蕖和唐小峰露出优雅笑容。 唐小峰却是想着,紫绡姐啊紫绡姐,你现在就算想装淑女也来不及了。 “紫绡姐,”唐小峰见颜紫绡腰间绑着一个滴着血水的布包,好奇地问,“里面装了什么?” “弥子瑕的人头。”颜紫绡将布包解下,得意地摊了开来,谁知露出来的却不是什么人头,而是一个大得出奇的桃核。 唐小峰笑道:“紫绡姐,原来你骗我,你肯定是让那家伙跑了,却故意装了个这么大的果核来争功。不过这桃核也实在是大,种在土里,不知道会长出多大的桃树来。” 颜紫绡急道:“瞎说,我明明、我明明……” 骆红蕖见她着急,掩嘴笑道:“颜姐姐,小妹猜想,这桃核恐怕就是弥子瑕。便连他的名字,也是借用战国时的弥瑕之名,古人有断袖分桃一说,这分桃二字,说的便是身为卫灵公男宠的弥瑕。这妖怪本是桃核化形成精,死后,自然也就变回桃核。” 颜紫绡这才省悟过来,又见唐小峰一脸嘻笑,分明是早就想到这点,只是在故意逗她,一时气得想要揍他几下。 三人见那些精怪正在溃逃,骆红蕖无意追杀逃兵,唐小峰对这些魑魅魍魉不感兴趣,颜紫绡见他们不动,自己也就没再出手。 突然间,一道紫色雾气不知从何涌来,将他们覆在里头,紧接着便是若有若无的铃声传来。唐小峰刚听到铃声时,还以为是那老色龙又跑了出来,然而再一细听,这铃声与四时乖错太平铃发出的声音显然不同。 更古怪的是,那些原本抱头逃窜的精怪突然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变得呆滞无神。铃声越来越响,在这些精怪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被铃声惊醒,它们的皮肤被撕裂,肚子被破开,一只只紫色蛆虫从它们的肚子里钻出,先是沿着它们的身体往上爬,再吞下它们的脑袋,咀嚼它们的血肉。 紫色蛆虫一边进食一边涨大,它们长出一双双紫色的翅膀,蜕变成丑陋的怪兽。这些怪兽振着翅膀,围着三人乱飞,一眼看去,四面八方竟全是这些紫色怪物。 麟凤山中,那些战士发现骆红蕖被怪兽困住,骑着坐骑想要救援,紫色怪物却如同黄蜂般一拥而上,将他们连同坐骑一同吃掉。 骆红蕖与唐、颜二人对望一眼,他们担心雾中有毒,各吃了一粒清心丸。颜紫绡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雾气中传来娇媚的女子笑声,笑声忽左忽右,令人难以捉摸。 骆红蕖踏着滑云板,朗声道:“莫非是风果洞的桃花娘?!” 雾气中的女子娇笑道:“你就是麟凤山的小杨香?!” 唐小峰心想:“原来是十大寇里的‘桃花娘’苏无心赶了过来。” 骆红蕖看着周围那些从精怪肚子里钻出、又将精怪吞噬的紫色怪物,皱眉道:“苏姐姐莫非是给他们全都下了蛊?” “小杨香果然有见识,”苏无心笑道,“这些家伙,平时养着他们,一旦形势不妙,却都个个想逃。他们却不知道,在向他们供吃供喝的时候,我早就给他们下了紫月蚀血蛊,这些蛊虫平日都在他们体内睡着,只等我用紫月铃催醒它们,它们就将以寄主的精血为食,进化成不知害怕、悍不畏死的蚀血怪。红蕖妹子,你觉得我这手段怎样?” 骆红蕖冰冷冷地道:“你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己的手下,以后谁还敢来投靠你?” “那又何妨?”苏无心的声音缥缈不定,令人难以弄清她到底藏在哪里,“养着那些家伙,平日里他们吵吵闹闹,关键时个个贪生怕死,养来又有何用?将他们变成这样一支嗜血兵团,岂非好处更多?等我拿下你的麟凤山,将山中的人全都圈养起来,个个喂下紫月蛊,那些无用的家伙敢不敢来投靠我,又有什么关系?等我培养出更多的蚀血怪,再让它们替我攻下君子国,打下淑士国,岂非又可以将更多的人圈养起来,全都喂下紫月蛊?到那个时候,这个东海,还不是全都由我做主?” 骆红蕖冷笑道:“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惹得天怒人怨,所有人都来与你为敌?” 苏无心笑道:“我的计划若能成功,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我拍拍屁股走人,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东海可待。其实我对称霸东海也没啥兴趣,只是大家最近好像都兴奋得紧,君子国与淑士国灭了大人国,苏南天灭了厌火国,石中天被人杀了,敖萨跑去跟苏南天作对……哦,对了,听说那只老龙还想要娶你做老婆。你看大家一个个都这么兴起,我要不找些事做,岂非无趣得紧?” 骆红蕖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心中恨道:“我麟凤山死了这么多人,对你来说,就只是一场用来凑热闹的游戏么?” “红蕖妹子,”苏无心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小小年纪,就有占山为王的本事,姐姐真舍不得让你死,你身后那两人竟能杀了黑晏和弥老三,我对他们也中意得很。你们何不代替死去的黑晏和弥老三做我手下?” 骆红蕖冷笑道:“妄想。” 苏无心娇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铃声大振,那些蚀血怪齐声咆哮,朝三人扑去。 第八十三章 哀萃芳 雷声不断,血雨纷飞。 骆红蕖接二连三地射出五行箭,唐小峰将身上的所有飞剑全都放了出去,到处乱飞。 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对付单一强敌时虽然好用,对付这种四面八方全是敌人的处境,反而有些左拙右支,于是干脆只将双剑护在三人周围,然后往怪多的地方狂掷雷珠,直轰得电光闪动,漫天洒下残肢断体。 唐小峰心想,紫怪实在太多,这样打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分出三支飞剑,自己踩着一支,另外两支用剑光分别载上骆红蕖和颜紫绡,扔出一把雷珠后,见隙就闯,到处飞掠,让蚀血怪难以对他们形成合围,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自己与二女所受的压力。 他想要找到空隙飞到麟凤山,与山中战士和薛蘅香役使的鬼怪会合,但是苏无心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蚀血怪在他们与麟凤山之间布着天罗地网,就算是变成针,他们也无法闯过去。 如果往外头飞,压力虽然小些,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逃离麟凤山,那样的话,苏无心就会用这些紫怪攻打麟凤山,骆红蕖固然绝不肯扔下那些信任她的战士自己逃走,唐小峰难道又能弃留在山里的廉锦枫而不顾? 一时间,他们竟陷入了难以摆脱的困局…… …… 麟凤山内,廉锦枫与薛蘅香等人也是一阵着急。 老残派去支援骆红蕖的战士或死或伤,根本无法冲破蚀血怪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蚀血怪与适才那些精怪不同,它们不但速度极快,身体强韧,而且毫不畏死。 要知畏死乃是任何生灵的本能,不管是人是妖都是一样,就算是再出色的战士,当败局已定时都会心生怯意,所以那些精怪在看到黑晏和弥子瑕被人杀死后,明明它们的数量仍处在优势,仍然会下意识地生出退缩的心理,而麟凤山一方则是气势大胜,此消彼长,胜负立时分出。 然而现在,这些蚀血怪不但不知退缩,纵然被箭射伤,只要还能动弹,便会毫不犹豫地扑来,直到将面前的敌人全都咬成碎片,再加上它们体魄坚韧,往往身上插着无数利箭,依旧到处撕咬,面对着这样的敌人,纵连身经百战的麟凤山战士也不由得生出怯意。 薛蘅香想要役使鬼怪去帮骆红蕖,然而鬼灵幡的效果有着距离限制,而骆、唐、颜三人离得实在太远,她根本无法帮得上忙。 老残道:“锦枫小姐,你可有办法找出桃花娘?” 廉锦枫闭上眼睛,静心搜索,然而对她来说,唐小峰等人的位置同样远了一些,她虽然能够借着神视之术看到他们,但影像并不是非常清晰,再加上到处都是蚀血怪,桃花娘也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她搜来搜去,终是无法将桃花娘找出。 他们本以为只要把核妖三兄弟杀死杀退,麟凤山之围立时就会解开,却没想到“桃花娘”苏无心一来,他们竟然又再次陷入困境。 更糟糕的是,他们完全无法找到将骆、唐、颜三人救回麟凤山的办法。 他们无奈对望,俱是束手无策。 …… 同一时间。 在远离麟凤山的海面上,飘着一叶轻舟,舟上站着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少女年纪更大一些,穿的是灰身长裙,体态修长,容貌清冷,她略抬着头,往麟凤山方向看去,虽然夜色深沉,紫雾迷漫,但她那电一般的凌厉目光竟然穿透了夜色和雾气,也穿透了那幢幢的紫怪,落在到处飞掠的一男二女身上。 另一位少女,则是身穿鹅黄色襦裙,玲珑可爱,秀丽可人,她却没有灰衣少女那单凭目光便能看到极远之处的本事,而是拿着一面镜子,这镜子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将唐小峰、骆红蕖、颜紫绡三人此刻的情景全都显现出来。 若是君子国国主姚华现在也在这里,或许就能认出,这身穿鹅黄襦裙的玲珑少女,就是曾在君子国王宫将石中天吊死在梁上的神秘少女纪沉鱼。 更奇怪的是,在她们身后,竟还躺着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单从形貌看去,一个是明明已被唐小峰砍了脑袋的竺乾老人,一个是傍晚时分将姚芷馨吓个半死的杨三叔,还有一具尸体,长得竟与此刻明明还被困在群怪之中的骆红蕖一般无二。 轻舟随着海浪涌动,“骆红蕖”的脑袋滚了下来,断颈处虽然血迹斑斑,但认真看去,却带着古怪的纹痕,那些“血迹”也并非血水,而是某种艳红的液体。 原本它们都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三具与真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木偶。 但是,她们为什么要制作出如此精致的木偶,再用这些木偶去吓唬别人?这个,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此外,在她们的脚下还放着一个奇怪的罗盘,罗盘的指针并没有指向北面,而是指着麟凤山的方向,盘上也没有刻着“东、南、西、北”四方位,而只是画了几朵花。 如果君子国国主姚华在这里,便会认出,那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就是帮他杀了他兄长姚冲的神秘少女纪沉鱼。 “姊姊,”纪沉鱼从镜中看出唐、骆、颜三人的处境益发凶险,于是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救她们?” 她说的是“她们”,这个“她们”显然是没有将唐小峰包括在内。 灰裙少女淡淡地道:“不用。” 纪沉鱼以指点颊,抬头去看皎洁的圆月,“我们好不容易才探出她们是我们要找的人,难道就让她们死在这里?” 灰裙少女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随手翻看,又冷冷地道:“像她们这样的人,共有百个之多,就算死上几个,也不妨事。” 纪沉鱼嘀咕:“就算有一百个,一个个找起来,却也很不容易。” 她往脚下的古怪罗盘瞅了一眼:“而且兰言姐做出来的这个东西也实在是麻烦得紧,非要把人吓个半死,才能看出那人体内是否藏有先天灵气。” 灰裙少女道:“就算是转世天仙,若是不曾修过道法,空有先天灵气而不知用,也与凡人无异,只在受到惊吓时,体内潜能激发,先天灵气才会溢出一些,被这罗盘探到。若非如此,就算有兰言的卦术相助,我们也难以确认她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纪沉鱼又问:“但为何那个小杨香,我们不去吓她,罗盘也会对她生出反应?” 灰裙少女道:“她在得到射日弓的过程中,早已自行学会如何使用体内的先天灵气,若非如此,像射日弓这等神器,她只怕连拉都无法拉开,又如何能够使用?她在使用射日弓时,灵气便已外泄,我们自然不用吓她。” “那倒无趣得很,”纪沉鱼嘻嘻笑道,“我看她远比其他人沉稳得多,要将她吓到,只怕不太容易,但就因为不太容易,我还真想试上一试。” 灰裙少女没有理她,只是依旧抬头看着。 “萃芳姊,”纪沉鱼疑惑地问,“我们既不打算救她们,那又为什么还要在这看着?” 灰裙少女道:“我原本就不是在看她们。” “你不是看她们,难道是在看那男的?”纪沉鱼手掌一拍,娇笑道,“啊,我知道了,萃芳姊莫非是觉得那小伙样子好看,对他动心了不成?”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猜中了,我确实对他动了心。” 纪沉鱼当然不相信她这一向心静如水的二姊会对一个男人突然动心,又听她话中杀机隐现,不由睁大眼睛,却发现哀萃芳的手中金光涌动。 纪沉鱼失声道:“萃芳姐,你难道是想要、想要……” 原来她动的竟是杀心! 第八十四章 森罗万象玄兵舞 此时的唐小峰自然不会想到,还有更大的危机等着自己。 他以剑光载着二女到处乱飞,时而冲往麟凤山,时而飞往外围。 骆红蕖射出一支青箭,箭光散开,射落了几只蚀血怪,但更多的却是伤而不坠。 她抽空瞅了唐小峰一眼,心中疑惑:“大哥为何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飞?” 她忖道:“若是要闯,那就该下定决心往山中硬闯,就算危险再多亦不可退缩,这样才有险中求胜的机会。若是要逃,那应该早走早好。像他现在这样,闯了几下,稍一遇阻又退了回来,往外逃时,敌人一截他又往回再闯,这样下去终有精力耗尽的时候,以大哥的才智,不可能如此毫无章法,他是有了什么主意么?” 她低声问:“大哥,你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冷然道:“我要把那桃花娘找出来。” 二女错愕地对望一眼……她们也知道,桃花娘既然是用铃声操纵这些怪物,那只要把她解决掉,这些怪物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再怕的。但这里到处都是蚀血怪,上有天空,下有大海,靠着这样子乱飞,真的能够把她找出来么? 骆红蕖又射落了几只紫怪,悄悄打量唐小峰,见他一边飞行,一边仔细观察眼中的每一个怪物,对铃声却是闭耳不闻。 她终究是聪慧之人,很快就醒悟过来:“是了,我只听到铃声响起,那些精怪里的蛊虫便开始动作,于是下意识地便认定操纵紫月蚀血蛊的就是铃声,而这些紫怪也全都是听从铃声号令。但事实上,铃声与蚀血怪之间,未必真有什么联系,铃声也许只是用来惑人耳目,它之所以到处乱响,忽焉在前,忽焉在后,也许只是桃花娘在散落各处的紫怪身上挂了一些铃铛,这个响完,那个再响,若是我们只顾着从铃声传来的方向去找她,那自然毫无用处。现在大哥不去管这些铃声,只仔细查看这些怪物的动作,桃花娘不管是躲在哪里操纵它们,离她远的,她操控的难度自然要大上一些,离她近的,她操控起来则要容易一些。” 要知道,就算是闪电都有延迟,两个人隔着一里同时看到一道闪电,离得近的人自然要先看到,尽管有时候这种时间上的差别极其细微,但也绝不是不存在。 骆红蕖仔细看去,发现果然有些地方紫怪的反应要慢上一些,而另一些区域的紫怪反应则要稍快。虽然如此,要从这几乎难以观察到的细微处判断桃花娘的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看到唐小峰嘴角渐渐浮出的笑容,知道他多半已是有了把握。 唐小峰用剑光裹着二女冲天而起,再往一个礁石岛直落而下,他的速度在刹那间提升了不知多少,就仿佛从一只蒙头乱撞的苍蝇突然变成了紫色的霹雳。那些蚀血怪只是靠着某种东西来操控,自己却是不能思,不能想,唐小峰的突然变速,让它们根本无法调整过来。 眼见那礁石岛越来越近,唐小峰一剑劈去,骆红蕖与颜紫绡也早已心领神会,一个射出爆炎箭,一个飞出凤霄双剑。 它们同时轰在礁石岛上,只听轰然一声,整个礁石岛四分五裂。 一个桃红色的身影,却在礁石岛被轰中前抢先窜了出来。 被逼出来的自然就是“桃花娘”苏无心,唐小峰一眼看去,见她身穿桃红深衣,腰身缩紧,对襟处却敞得极开,露出半截胸脯,葱绿抹胸,美若西子,分外娇艳,就是有种无法忽略的邪气,让人总感觉她不是一个好人。唐小峰也懒得跟她多说,身子一折,划出一个诡异的曲线,瞬间就改了方向,带着二女杀向桃花娘。 桃花娘却是又惊又疑,她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暴露出来的,大海辽阔,夜色苍茫,麟凤山周围原本就散落着不知多少的明礁暗礁,又有这么多的蚀血怪对这三人进行围攻,他们为何却能够在这样的处境中锁定自己的位置? 桃花娘想不明白,却也没时间再想。周围紫怪虽多,但这一刻,面对着迎面冲来的三人,她却感到自己是那般的孤独与无助,唐小峰杀了黑晏,颜紫绡杀了弥子瑕,骆红蕖更是东海赫赫有名的小杨香,桃花娘虽然自忖自己要比黑晏等人厉害得多,却也没有同时面对他们三人的胆量,只好狼狈逃窜。 唐小峰突然出手,左手抓着骆红蕖的胳膊,右手抓着颜紫绡的胳膊,把她们一同往前甩去。 二女从唐小峰的剑光脱出,一个踏着滑云板,一个御着紫华剑气,快速地接近桃花娘。 唐小峰自己则跃到高处,死死地盯着桃花娘苏无心。 桃花娘额上直冒冷汗,冲来的两个少女固然给她极大的威胁,但更让她感到惧怕的则是高处的那个少年,少年虽然落在最后,却仿佛有种无形的锁链挥了过来,已将她紧紧锁住。 苏无心知道自己怯意已生,再战下去,也难以讨好,于是想着该如何脱身。 骆红蕖顿在空中,青箭一搭,一箭化百箭,各以奇妙的曲线射了过去,只留下道道青影。 颜紫绡则是其势不停,双剑如蛟龙般绞了过去。 苏无心却将身子一扭一晃,不但间不容发地躲过颜紫绡的雌雄双剑,而且诡异地从骆红蕖织出的箭网穿过,身子先蹿到空中,再如风一般往后飘。 她一边飘退一边念出古怪的句子,身子奇怪地扭了几下,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她想要借着巫术逃离此处。 但是,还没有等她将巫术完成,唐小峰已御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如闪电般飞了过来。 苏无心额上溢着冷汗,因为她发现自己要是继续施展巫咒,只怕还没有等她遁走,那少年便已冲到了她的面前,但她要是躲开,巫术中断,她将会彻底陷入这三个人的合围,不死不休。 唐小峰看到了她的惊恐,他的脸上一直都在冷笑……只看这女妖此时此刻那扭曲而害怕的神情,他便已知道,不管这女妖怎么做,反正她都是死定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两人之间的距离正以雷霆般的速度快速接近。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隐隐听到颜、骆二女的惊呼声。 “小峰,小心身后……” “大哥,你后边……” 两个少女的呼唤各不相同,语气中的焦急却一般无二。 唐小峰快速回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团金光。 那金光竟比他的御剑还快,内中寒刃隐现,杀气逼人。 这金光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却已来不及避开。 他咬了咬牙,一边保持着飞行的速度,一边快速转身,撒出一把子母雷珠。然而雷珠轰在光团上,竟被光团吞了下去,根本就没有爆开。 光团涌动,上百支兵刃铺天盖地地射了出来,有刀有剑,有枪有戟。 唐小峰背上突然一软……他已撞上了桃花娘。 但不管是他还是桃花娘,对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都没有任何感触,因为他们都在看着那排山倒海般涌过来的刃光。 唐小峰将飞剑全都弹出,交织在他们的前方。 苏无心咬着牙,继续施展她的巫术。 唐小峰虽然用尽全力,他的飞剑却还是被那团金光和从光团里飞出来的无数兵刃直接淹没。骆红蕖射出箭光,颜紫绡御出双剑,但是光团的速度实在太快,她们根本就来不及帮上唐小峰。 一支长枪同时贯穿了唐小峰与桃花娘的身体。 紧接着就是海啸般的光芒,淹没了可以淹没的一切…… …… 远处的海面上—— 哀萃芳云袖一拂,轻舟掉转,朝背对麟凤山的方向飘去。 她已懒得再看,因为她知道,那少年已不可能活得下来。 纪沉鱼在她身后吐了吐舌头,心想那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萃芳姊,竟让她将“森罗万象玄兵舞”这样的可怕绝招都用了出来。 哀萃芳淡淡地看了脚下的三具人偶一眼:“它们已经用不上了。” 纪沉鱼“哦”了一声,小脚连踢,将人偶全都踢了出去,再随手一甩,手心中飞出一团火焰,将它们焚个干净。 哀萃芳背对纪沉鱼,面无表情地道:“刚才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不能告诉兰言。” 纪沉鱼心想:“这事怎么又会跟兰言姐姐扯上关系?难道刚才那人是兰言姐姐的旧情郎,曾将兰言姐始乱终弃,你在替她报仇?萃芳姐啊萃芳姐,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就更想知道了,回去后,一定要偷偷去问兰言姐姐。” 哀萃芳冷笑道:“你要是敢偷偷去问兰言,我一定会拔了你的舌头。” 纪沉鱼赶紧捂着嘴儿,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又想着:“明明是我会读心术,她们不会,可我却从来都读不到萃芳姐和兰言姐她们的心思,反而是她们总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没人划桨,轻舟却越行越快。 纪沉鱼问:“姊姊,我们要去哪里?” 哀萃芳淡淡地道:“女、儿、国!” 第八十五章 阴若花 骆红蕖与颜紫绡焦急地在海面上寻找。 失去了桃花娘的操纵,那些蚀血怪到处乱飞,一个个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麟凤山战士已冲了出来,与她们会在一起。 但对骆红蕖和颜紫绡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却是找到唐小峰。 然而唐小峰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尸体都没有落下。 骆红蕖定在那里,心中忖道:“我分明看到大哥与桃花娘被一支长枪同时刺穿,然后就被那团金光吞没,但要说他们就这样死了,哪怕被剁成碎肉,也总会留下一些痕迹。我看到金光出现前,桃花娘像是在施着什么术法,以她当时的处境来看,那多半是可以助人远遁千里的巫术或者妖法,难道大哥被她带着,已经离开了这里?” 她将心中的想法告诉颜紫绡,颜紫绡也觉得她说的并非毫无道理。 然而就算这样,她们也实在是放心不下,毕竟她们都看到唐小峰被长枪刺中,就算他们真的没有被那团金光淹没,也可能瞬移到哪个地方后,便伤重而死。 不一会儿,廉锦枫和薛蘅香也都赶了过来。 薛蘅香面无表情,廉锦枫却是焦急万分。 骆红蕖轻叹一声,安慰她们:“你们也不用担心,如果大哥真的是被桃花娘带着离开,那他只怕还活着。我看他虽然被长枪刺中,但并非直接贯穿心脏,他身上带着锦枫送他的续命金香丸,只要有一口气在,应当无事。” 廉锦枫低声道:“但是、但是续命金香丸需要用到的材料极其罕见,我、我也只制出了两颗。” 骆红蕖脸色一变:“只有两颗么?” 她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往身上一搜,又同时将手心翻开……每人手上都有一颗。 廉锦枫捧着脸蹲了下来,失声痛哭。 骆、颜二女亦是心如刀绞…… …… 女儿国—— 阴若花走在通往王宫正殿的台阶上。 她身穿紫色大科纳绫及罗衫,腰佩紫玉,头戴武弁平巾帻。 若是在其它地方,只有男子才有这样的打扮,但是女儿国却与其它地方不同,乃是女主外,男主内,女尊而男卑。 在这里,女子穿靴戴帽,男子反穿衣裙,在家相妻教女。宫阶两边持戈的也是女子,戈上花旗招展。 阴若花进入殿中。 白玉阶上,女儿国国主阴奇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阶下还有两名大臣,其中一名乃是西宫正妃之妹雪无痕,她看到阴若花走到阶前、跪伏在地,眼眸闪过阴狠的厉芒。 阴若花道:“儿臣见过母上。” 女儿国国主缓缓道:“若花,君子国与淑士国都派来使者,意欲与我们结成盟友,一同维系东海秩序,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阴若花低声道:“君子、淑士二国以维系东海为名四处征战,先灭大人国,后攻长人国,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我女儿国数百年来一向以轩辕国为马首,排难解纷,不与各国相争,若是与君子国、淑士国这等名为礼义,实则奸邪的小人为伍,终不免被世人唾弃,亦得罪了与我们一向友睦的轩辕、黑齿等国,还请母上三思。” 旁边雪无痕冷笑道:“世子虽为储君,却是见识不够。” 阴若花沉默不语。阴奇看向雪无痕:“你说。” 雪无痕道:“礼义廉耻都不过是世人用来惑人耳目的招牌,真要按其行事,不过是自取其辱。东海既已风起云涌,一切自是只凭实力说话。如今君子、淑士两国国势大盛,轩辕国国主却是垂垂老矣,再无雄心,黑齿、智佳、周侥等皆是小国,长肱、贯胸等国则与君子国和淑士国结成盟友,我女儿国若是趁着这个机会,与君子、淑士二国一同合作,终能取代轩辕国共同主持东海。此刻乃是我女儿国发奋的最佳时机,天赐不取,反受其咎,或是与那二国一同并吞东海,或是与轩辕国一同没落,该做何选,还用再想?” 阴奇点了点头:“国舅所言甚是……若花,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木木然然地道:“母上既已早有决定,又何必再问儿臣?” 阴奇淡淡地道:“你是储君,等我百年之后,这国中一切终究还是要由你做主,我自然要征求你的意见。” 阴若花却是再不言语。 女儿国国主又道:“还有一件事,近日十大寇中的苏南天不但灭了厌火国,还让他的手下在双面、翼民等国到处肆虐,现在更有消息,说他正朝着我国海域接近,我与诸位大臣商议,意欲派人对他征剿,你觉得如何?” 阴若花脸色一变:“此事万万不可。” 阴奇还未开口,雪无痕便已在一旁问道:“有何不可?” 阴若花道:“那苏南天多半只是路过,应当不会与我们为敌……” 雪无痕冷笑道:“你又不是苏南天,怎知他不会?听说他侵入厌火国时,到处尸山满地,竟是一人也不放过。他既能祸害厌火、双面等国,又到处杀戮,他既冲着我们而来,你又怎知他不是要对付我们?” 阴若花道:“听说苏南天的父母都是为翼人所害,自幼便对‘非人’恨之入骨。他虽然到处杀戮,但是对普通人类却是颇有侠义之风,诛强扶弱,从不滥杀一人。他杀的只是那些虽然也称作‘人’,却与我们绝不相同的双面之人、带翼之人、狗头之人,我女儿国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而我猜他绝不会为难我们。” 雪无痕继续冷笑:“君子、淑士二国礼乐教化为八方景仰,你说他们名为礼义,实则奸邪。苏南天手中沾有无数鲜血,死在他与他手下的生灵不止数千,你却说他有侠士之风。还有那麟凤山的小杨香,谁不知她占山为王,四处杀人劫货,甚至有挖心为食之举,你上次却说她是女中英豪,恨不得早日结识。不知是世人太过愚昧,还是储君的见识,与世人太过不同?” 阴若花暗叹一声,她知道雪无痕早已想将她赶下储君之位,好扶持雪无痕的亲甥女,亦即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阴若鸿上位,故而才处处针对于她。雪无痕的哥哥乃是西宫正妃,近些年一直都在结党阴连,朝中大臣多已为其把持,若非还有几位老臣时时替她说话,只怕她早已遭难。 她听着雪无痕的指责,也不多辩,只是淡淡地道:“那骆红蕖虽为贼寇,淑士与大人二国以往对她多有诋毁,但她闯出的名号却是‘小杨香’,淑士国虽替她取过诸多外号,却唯有这‘小杨香’之名扬威东海,她若非真正的女中英豪,当地百姓,又为何将她比作打虎救父的杨香?” 雪无痕哑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那骆红蕖是什么样的人,与我们无关,”女儿国国主看着阴若花,道,“但是苏南天却离我女儿国的海域越来越近,我意欲派你前去剿杀,你可愿意?” 阴若花愕了一愕,抬起头来,道:“母上欲让我领多少人去?” 女儿国国主道:“听说那苏南天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女孩,你领两百名战士前去,应该便已足够。” 阴若花低下头去,轻声道:“这两百名士兵,可允许儿臣在金凤骑里挑选?” 阴奇正要说话,雪无痕却又截道:“如今东海事多,为防意外,金凤骑都要在宫中保护陛下,怎能派到外头?但储君却可在其他战士中间任意挑选,国中诸位老臣都说储君乃是龙凤之姿,带着两百名精锐战士去对付区区两人,应该绝无问题。” 阴若花不理会雪无痕,只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母亲:“母上,就算只让儿臣从金凤骑里挑上一百人,也是好的。” 阴奇木然地道:“正如无痕所说,金凤骑有重任在身,难以腾出人手。” 阴若花想笑,她想要笑出来。 带着两百名普通兵士,去剿杀十大寇中的“南天门”? 她真的很想放声大笑,让所有人都听到她心中的凄苦和无奈。 但她没有,她只是低下头来,就这样安静地跪伏在地,什么也不说。 女儿国国主看她低头跪伏在那,想起这孩子自幼丧父,虽身份尊贵,其实孤苦无依,心中一软,叹道:“其实这事,我也还没有决定下来,既然那苏南天还未进入我国海域,不如就先再等一等……” 雪无痕暗道不好,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却有几名女卫匆匆赶来,其中一名手捧木盘,盘上放着木人与符纸。 女儿国国主皱了皱眉,让那为首的女卫上前。那女卫上了台阶,悄悄禀了几句。阴奇脸色一变,朝台下冰冷问道:“若花,有人说你在东宫做法,欲谋害于我,我本是不信。然而现在有人在你屋内搜出魇物,你有何解释?” 阴若花俏脸苍白,默然许久,才叹了一声:“女儿只能说,这些东西,女儿以前从未见过。” 阴奇冷笑道:“这么说,是有人陷害于你?” 阴若花道:“女儿也不敢说是有人陷害于我。” 阴奇哼了一声:“你既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又不是有人陷害你,那这些东西为何在你房中?” 阴若花沉默。 女儿国国主声音放缓:“这些东西虽是在你房中找到,但我却相信,你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之事。” 阴若花继续沉默。 女儿国国主语气转冷:“你去挑选兵士与船只,今日午时,便行出发。” 阴若花伏地跪拜:“儿臣……遵旨。” 她站起身来,就这样走出王宫,既不争辩,也无怨言。 两个时辰后,她已来到港口,上百名士兵乘上战轲,正在等待她的命令。 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有一女子跃马而下,落在阴若花身边。 阴若花道:“舅舅,你不该来送我的。”女儿国中,将父亲之妹呼作舅舅。 国舅鸾英急道:“世子,你怎可答应做这等差事?有消息说,西宫与雪国舅早已向苏南天送上大批财宝,让他绝不可将你放过。” 阴若花低声道:“这等形势,又怎由得我做主?” “为何只有这点兵马?”鸾英看着轲上兵士,“陛下不是答应给你两百人么?” 阴若花笑道:“对着十大寇里的人物,除非派上金凤骑,否则一百人与两百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过是陪我送死,少带一些,我也心安一些。” 鸾英面容一变,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你何不就借着这个机会远走他乡?”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阴若花将手缩回,看着船上那些面无表情的兵士,长叹一声,“走不掉的。” 说完,她就这样踏步前行,登上战轲,一声号令,战轲驶向茫茫大海。 她立在船头,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好一个艳阳天…… 第八十六章 好运,厄运 唐小峰觉得自己的运气坏极了。 因为他被卡在一个狭狭长长的石缝里,更糟糕的是,他的肚子上还插着一根金色的长枪。 枪头插在他前边的石壁上,枪尾插在他后边的石壁上,而他就这样被卡在中间,周围一片黑暗,只在头顶有着一点光明,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在地底,还是在山中。 唐小峰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被卡在这里,与他一同卡着的,还有一个漂漂亮亮、美艳万分的女妖。 女妖的名字叫做苏无心,别人都叫她桃花娘。 唐小峰脚下是悬空的,勉勉强强地,才能踩到凸出来的一小截石块。他的腹部还在滴血,虽然连吃了几颗小还丹,但小还丹对弥补消耗掉的精力与剑气极其有效,治疗伤势的效果却要差上许多。 更何况腹部插着一支金枪的人,就算是廉锦枫的那颗续命金香丸,只怕也未必治得好,想治好,那也得把枪拔了再说。 但是他居然在笑。 桃花娘的前胸紧贴着他的后背,她看不见唐小峰脸上的脸容,但她却能听到他的笑声。她冰冷冷地问:“你在笑什么?” 唐小峰喃喃道:“跟一个大美女像烤鱼般串在一起,这样的好事,我就算在梦里都没有想到过,你说有趣不有趣?” 桃花娘冷冷地道:“等你就这样淌血而死,又或是渴死饿死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唐小峰道:“那时候我就变成鬼了,鬼的世界,说不定比这里还要有趣。倒是你,你不是妖怪么?我听说妖怪多少都会些变化的手段,难道你也要陪我在这等死?” 桃花娘道:“你看看这支枪。” 唐小峰低头看去,发现金枪上刻着许多符文。 桃花娘道:“这支枪上有符文作怪,连我的元神一同制住,我就算再有变化的本事,也得先把这支枪拔了再说。” 唐小峰额上冷汗直流,却依旧嘻嘻笑道:“要怪就怪你逃走的本事实在太差,什么地方不好移,偏偏要移到这里来。” 桃花娘冷然道:“我远遁的本事虽不算好,却也不差,要怪就怪某个撞在我身上的小子,还有那些突然涌过来的兵刃。” 唐小峰笑道:“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如果不是从那奇怪的光团里飞出一大堆兵器,还没等你移到这里,你就已经被我杀了。” 桃花娘从后边伸手捏上他的脖子:“但我现在却可以先杀死你。” 唐小峰道:“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 他举起左手,晃了一晃,手指间夹着一颗雷珠:“你现在逃不掉,躲不开,在你掐死我之前,我却可以把你跟我一起炸了。” 桃花娘冷笑一声:“那我们就在这待着,看谁能支持得更久一些。” 唐小峰往自己嘴里又扔了一颗小还丹,咽下去后,才喃喃地道:“我是人,你是妖,你既然这样说,那大概是觉得你能比我活得更久,但等我死了,你跟一具尸体串在这里,不觉得更是恶心?等我的尸体开始发臭,这里又不通风,你就只能整天闻着尸臭,那个时候,你说不定还会希望自己比我死得更早一些。” 桃花娘听他这么一说,登时也觉得他还是不要就这样死掉的好。 唐小峰喃喃道:“但那奇怪的光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那么多兵器冒出来?” 桃花娘冷冷地道:“你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却知道。” 唐小峰嘻嘻笑道:“好姐姐,你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 “你这小子,嘴巴抹起蜜来,倒实在是甜得很,”桃花娘也笑了起来,“既然你叫了一声姐姐,那我便告诉你,我虽然以前也不曾真的见过,但却知道,那一招叫做森罗万象玄兵舞,乃是传说中上古妖魔蚩尤自创的可怕杀招。我们没有当场死在那招之下,已经算是幸运得紧。” 唐小峰苦笑道:“当时的情形,我现在想一想都还觉得心寒,真不知道我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用那样的可怕招式来对付我。” 虽说当时他与桃花娘同时处在森罗万象玄兵舞的攻击之下,但若不是这招突然出现,桃花娘根本就没有将远遁巫术施完的机会。正是因为他不得不反过身试图截住那铺天盖地的无数兵刃,才让桃花娘又多争取到了一点机会。 那一招是冲着他来的,而不是冲着桃花娘来的。 唐小峰取出一颗小还丹往肩后递去:“苏姐姐,这个给你,这可是葛洪葛仙人传下来的小还丹,姐姐不妨吃上一颗。” 桃花娘接了过来,冷冷地问:“你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唐小峰笑道:“姐姐难道不想离开这里?” 桃花娘流波闪动:“你有办法?” “我要没有办法,那又何必问姐姐?”唐小峰道,“只不过我一个人却是无法做到,还得姐姐你帮忙才行。” 桃花娘将小还丹服了下去,问:“我要如何帮你?” 唐小峰道:“姐姐头上不是有支金钗么?姐姐先将这支金钗摘下来,敲一敲串住我们的这支枪。” 他自己的飞剑全都在抵挡“森罗万象玄兵舞”时,被那奇怪的光团吞没,竟是一支也没有剩下,又不能用雷珠去敲,只好借用桃花娘的金钗。 桃花娘疑惑地摘下金钗,往枪上敲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声锵响。 她往前看去,看到背对着她的唐小峰正在侧耳倾听,仿佛要从这声锵响中听出什么,她心中立时若有所悟:“他小小年纪,莫非却是一名拥有‘听剑’绝学的铸剑师?” 桃花娘乃是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妖怪,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有些铸剑师仅仅凭着从神兵或是法宝上发出的些许声响,就能感应出它所包含的材质,只是令她意外的是,眼前这男孩最多只有十三四岁,想不到竟也拥有这种许多铸剑师穷尽一生也学不到的本事。 唐小峰静下心来,倾听着金枪那若有若无的振动……许多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铸剑师“听剑”时,听的是神兵或是法宝发出来的声音,但是这些人错了,他们听的其实不是声音,而是“波纹”。 当神兵被敲击时,它所拥有的每一种材质都会发出共鸣,这种共鸣会在空气中形成某种神秘的波纹,只有对这些精铁又或是矿石深深了解的人才能感应得到。这种感应其实并不复杂,只是其中的奥妙却并非每一个铸剑师都能知道。 不知道其中奥妙的人,就算再怎么研究,也很难将其学会。 桃花娘问:“你听出了什么?” 唐小峰道:“我听出这金枪不但是由玄铁铸成,更杂有北海靛蓝晶,泰山云光虹。而它更是自带土行精气,以土生金,所以枪身本身是暗的,我们看上去却是金光闪闪。我还听出它枪身里的每一条纹路,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才能把它弄断。” 桃花娘问:“但你要用什么来把它弄断?” 唐小峰心想,只可惜泰煞鼎在锦枫那儿,没有带在身边,否则以泰煞鼎自带的五精天火,把它弄断那是轻而易举。现在既没有泰煞鼎,我的飞剑也全都折了个精光,看来只有使用雷珠了。 他取出两颗雷珠,一颗是母,一颗是子,两颗若是撞在一起就会炸开。他先将母珠握在心中,默念《紫度炎光经》,《紫度炎光经》可以提取一个人的自身能量,生出三昧真火,乃是铸剑师又或是制药师的基础技能。在得到泰煞鼎前,廉锦枫就是以此法开炉,用自身的三昧真火炼丹制药。 子母雷珠是他自己造出来的,他对其中构造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很快就用三昧真火将母珠焚成粉末,将其中的木行精气提取出来。 他忍着腹部剧痛将身子往前挤,半扭过身,将木行精气抹在鲜血淋漓的金枪上。 腹部被刺穿,一下子是死不掉的,所以日本那些剖腹自杀的武士,往往都要在肚子上开个大大的十字,就算这样,也不是说死就死,还要有人替他“介错”,也就是用武士刀将剖腹者的脑袋一刀砍下,否则剖腹者的痛苦往往要延续许久。 但腹部被刺穿虽然不会说死就死,其中的剧痛却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唐小峰若是不动,那还好些,现在做着这些事,早已是痛得冷汗直流,脸色也极是惨白。 第八十七章 好孩子 唐小峰忍着剧痛,道:“我的三昧真火已经耗尽,不知苏姐姐可会这个?” “桃花娘”苏无心微笑道:“我虽然不会用三昧真火,却有本命妖火,我的妖火绝不比三昧真火更差。” “那就好,”唐小峰亦笑道,“那就请姐姐用妖火去烧我刚才抹过的地方。” 苏无心将手一晃,本命妖火出现在她的手中,烧在唐小峰抹上木气的地方。木气燃了起来,金枪却没有一点被烧毁的迹象。苏无心脸色变冷,森森然地看着唐小峰的后背,心想你若是在逗我玩,我就用我的妖火把你的心脏烧出洞来。 却听“锵锵”的几声脆响,枪身虽然无事,枪身内却鸣个不停。原本唐小峰烧的并不是金枪本身,而是用来铸造金枪的云光虹,这云光虹乃是这支金枪的脉络,关键处被炼断,其它地方也开始慢慢碎裂。 锵声越来越响,金枪突然碎开。 唐小峰的身子往下落,苏无心却娇笑一声,飞了起来,她本是妖怪,金枪一碎,她的元神自然不再受制。 唐小峰失血过多,身子被石缝卡住,没有再往下掉。他睁着眼睛,却看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打转,他头晕目眩,呼吸急促。 他看到桃花娘飞了下来,娇媚而又阴毒的脸在他的眼中晃来晃去。“我现在该拿你怎样呢?”桃花娘的声音极是美妙惑人。 然而已陷绝境的少年,却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苏姐姐什么也不用做,把我扔在这里,自己离开就好了。” 桃花娘伸出双手,掐向他的脖子,同时冷笑道:“我要是先掐死你呢?” 他额上冷汗直流:“我、我死了没关系,但,但知道姐姐你平安无事,我,我就开心得很……” 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他终于昏了过去。 桃花娘喃喃道:“你这小子,倒还真是有趣,明明就是在骗人,听起来竟也跟真的一样,像你这样有趣的孩子,就连我都不舍得让你死了。” 桃花娘伸手抓住他的肩,带着他一同往上飞。 唐小峰已经昏迷,自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纵然是在昏睡中,他的脸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 是他早就知道桃花娘舍不得让他死,还是他真的觉得,或许死后的世界,也会像活着时一样的精彩和有趣? ……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吊在一棵树上。 周围种着许多桃花,云气缥缈,倒是有些像长生宫地底的花园。 但这里当然不是长生宫。 前方有一张藤椅,藤椅上躲着娇躯横阵的桃花娘。 桃花娘身上只穿着一片荷叶、两片荷花花瓣,刚好遮住最神秘的泉眼和美妙的两座乳峰。 她身边还有几只小妖,替她捶腿捶肩。 唐小峰兴奋地“嗨”了一声。 他的双手被绳子捆着吊在树枝上,“嗨”完后,身子开始打转,就好像是停不下来的陀螺。 他觉得很有趣,于是扭动身子,让自己越转越快。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着。 “把这小子放下来。”她命令道。 一只小妖爬到树上,解开绳子,唐小峰摔在地上。 草地是软软的,散出淡淡芬芳。 他摇摇晃晃地向桃花娘走去,跌落在她身边,从果盘里抓起一颗水蜜桃,大口咬了下去。 桃花娘拾起一粒樱桃,小小地咬了一口,向他瞅了一眼:“你不害怕?” 唐小峰笑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桃花娘冷笑道:“你的飞剑全都没了,你身上的丹药和那奇怪的铁珠子也被我搜了个干净,我现在伸个指头都能把你捏死,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唐小峰眨了眨眼:“好姐姐要是想害我,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桃花娘冷冷地道:“那也许只是因为,你杀了黑晏,害死了弥子瑕,还破坏了我霸占麟凤山的计划,如果让你就那样死掉实在是太便宜了你,所以我才把你抓来,好将你割上个一两千刀,再让你慢慢死去。” 唐小峰道:“那两个妖怪这么简单的就被人杀死,岂非证明了它们太过无用?这么没用的家伙,苏姐姐你难道还会替它们的死伤心难过,替他们报仇?不如姐姐把我收作手下,你想啊,我既然能够杀死黑晏,那不就证明了我比黑晏更加有用?死了两个没用的家伙,多了我这样一个有用的好孩子做手下,姐姐你岂不是赚多了?” “是么?”桃花娘哼了一声,“但你破坏了我霸占麟凤山的计划,这笔债又怎么算?” “那就更简单了,”唐小峰笑道,“麟凤山的小杨香是我的义妹,她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姐姐想要麟凤山,那我就让她把麟凤山送给你就是。她要是不肯,那我就把她抓来,当着姐姐的面剥了她的皮。” 桃花娘道:“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奴隶?” 唐小峰把她身后的小妖踢开,在她的肩上捶啊捶:“我愿意得很。” “那好,”桃花娘取出一个小小的虫茧,“只要你把它吃下去,我就信你。” 唐小峰眨着眼睛:“这莫非就是紫月蚀血蛊?” “你可真是聪明,”桃花娘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看到了那些妖怪的下场,可要想清楚了。把它吃下去后,你就是我的奴隶和仆人,你要是敢背叛我,那些妖怪就是你的下场。就算你没有背叛我,如果我被人杀了,它也同样会发作,还有,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想找个蚀血怪来玩玩,说不定也会让蛊虫出来,把你变成蚀血怪……” 唐小峰拿过虫茧,一下子就吞了下去,然后继续在她的肩上揉揉捏捏,同时笑道:“只要有我在这,我一定会让姐姐一直有个好心情,所以姐姐只管放心。” 桃花娘舒舒服服地躺在藤椅上,斜斜地瞅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 唐小峰笑道:“那只是因为我知道,我吃下去,以后肚子里有可能会长虫子,我要是不吃,现在就会长出虫子来。”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桃花娘娇笑道,“你还真是没有猜错,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早就已经给你喂下了一只紫月蛊,你把这颗吃下去,也不过就是让体内的蛊虫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将来有一天它们钻出来的时候,两只一起噬食你的血肉,说不定还会让你死得更快一些,减轻你的痛苦。”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你对我好。” “我也知道你是个厚脸皮的好孩子,”桃花娘懒洋洋地道,“姐姐要睡了,你就好生地侍候着吧。” “姐姐放心,我会让姐姐舒舒服服地睡过去,又舒舒服服地醒过来。”厚脸皮的好孩子给她做全身按摩。 第八十八章 黑妞 唐小峰很快就弄明白,这里果然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所住的风果洞。 风果洞藏在一个孤岛下方,一条时宽时窄的深洞笔直向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底,旁边有许多通道像树枝一般护展开来,又有许多纵横交错的小道将这些通道连通。 核妖三兄弟和那些小妖都是住在上边几层,而底下的全都被桃花娘占了去。杨蜥也回到了风果洞,他看到唐小峰居然被桃花娘收留,很是恼火,几次三番劝说桃花娘将他杀死,替黑晏和弥子瑕报仇,桃花娘被他说得烦了,给了他一些教训,便让他不敢再说。 桃花娘喜欢喝酒,她喝的是倮儿酒。 她让那些小妖到外头抓来一些少男少女,逼他们吃下一些也不知是怎么种出来的水果,这些水果其实是“酒母”,吃了“酒母”的少年就会变得香香的。 小妖们把这些少男少女洗个干净,扔到“酒瓫”里蒸熟,这些香香的少年就会开始发酵,酿成美酒,这酒就是“倮儿酒”。 那些吃下酒母后变得香香的少年,就是“倮儿”。 在知道这种酒的制法后,唐小峰倒是想了起来,在《镜花缘》这本书里倒是有那么一段情节,在他的姐姐唐小山出海寻父时,她和阴若花、林婉如曾误登上一个小岛,摘吃了一些果子,然后就被岛上的妖怪抓了去,要把变得香香的她们蒸成酒。那岛上的妖怪头子共有四个,一个女妖,三个男妖,其中一个男妖打扮得跟女人似的……看来书里的那四个妖怪就是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 姐姐啊姐姐,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家出走,那就是你被抓到这里,只不过你是神仙转世,自然有人来救,我却找谁来救我? 落到这样的处境,唐小峰也是深感无奈,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则是由于那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然而当时到底是谁躲在暗处想要杀他,他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人清秀,嘴儿甜,更重要的是,桃花娘在与他相处了几天后,终于也知道他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对他的防范渐渐地松了许多,当然,唐小峰究竟是不是真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其实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对桃花娘来说,最放心的是,他肚子里有两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虫子,只要有这两只好虫子在,她就不怕唐小峰这好孩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这天下午,桃花娘让他来看看倮儿酒酿得怎样。 他来到酒窟,几个被脱得精光光、洗得白嫩嫩的少年少女被小妖们扔进了大大的蒸锅,蒸锅被盖了起来,热气腾腾,里面传来惊慌的哭喊,却又很快就听不见了。 唐小峰想着,你们也不要怪我,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可救了你们,我就要被虫子吃,被虫子吃的感觉,未必就比被锅蒸更好一些。 那些小妖知道他现在是桃花娘眼前的红人,对他倒是分外殷勤。 唐小峰道:“大姐让你们多酿一些,你们最好不要偷懒。” 那些小妖使劲点头,其中一个却道:“酒儿好酿,但是倮儿难抓,最近路过的船只少了,要跑到远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一些倮儿。” 另一个小妖道:“其实还有一个倮儿没扔进去,那是一个黑妞,我们以前也没有酿过黑妞,生怕坏了整缸酒,只好先把她留了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处置她呢。” “黑妞?”唐小峰道。 那几个小妖见他问起,于是把他带到另一间屋子,一个小姑娘正缩在墙角里,惊恐不安地看着他们。 “果然是个黑妞。”唐小峰心想。 这小姑娘最多只有十二三岁左右,同样也被喂得香喷喷,脱得精光光,只不过别人是被洗得白嫩嫩,她却是被洗得黑嫩嫩……她全身上下都是黑的,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皮肤,黑色的指甲。 她用黑色的手臂紧紧捂着胸口,整个身子蜷曲在那。 刚开始看到她时,唐小峰觉得她就是一块黑焦炭,但是看得久了,却又觉得她其实长得还挺不错,更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的胸好大,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双手叠在胸前,却怎么也无法把那鼓鼓的双峰遮住,反而挤出美妙诱人的形状,唯一可惜的是,这鼓胀胀的双峰也同样太黑。 小姑娘见他盯着自己的胸儿看,不由将身子蜷得更紧了。 被一群妖怪抓来,她固然害怕,但光着身子被一个眯眯笑的少年看着,她更加的害怕。 可惜她不知道这个少年从小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要不然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唐小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缩在那里,不肯说。唐小峰说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她缩得更厉害了。 唐小峰心想,那些被扔到锅里去的人我是救不了了,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帮还是帮一下的好。他看着那几个小妖,道:“我听说用黑妞酿酒,酿出来的酒也是黑的,不但黑,而且酸,根本就不能喝,幸好你们没有把她扔到蒸锅里去,那样整锅都会酸掉,苏姐姐喝到酸酒,你们只怕也讨不了好。” 那些小妖听他这么一说,暗自庆幸。唐小峰又道:“反正这黑妞也不能用来酿酒,不如让我把她带到我房间里去,嘿嘿,我自有用处。” 那些小妖知道在桃花娘的眼中,这少年现在比核妖三兄弟里唯一活下来的杨蜥还要吃香得多,有心讨好他,也就把这小姑娘交给他来处置。 唐小峰叫小姑娘跟他走,小姑娘死也不肯,于是他伸手去拉她,小姑娘哪里及得上他的力大?被他拉得在地上拖着走。 唐小峰干脆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拼命捶他,只是她这一捶,唐小峰倒是发现,原来这小姑娘也不是真的全身一片黑,她那异常饱满的乳峰上的两个可爱小点,以及双腿间还未长出芳草的神秘地带上的小小细缝,全都是粉红色的。 小姑娘被他这么一看,赶紧用手去遮羞人地带,那小小缝儿还能遮住,那饱满双峰单靠一只手又如何遮得?于是又羞又急,泪流满面。 我真的不是坏人啊!唐小峰叹气。 再说了,我对非洲小姑娘从来就没有多大兴趣,你虽然不是非洲小姑娘,但非洲小姑娘只怕还没有你黑,我对你就更不感兴趣了。 他问那几个小妖,这黑妞的衣裳在哪里,小妖指给他看,他来到那个房间,把小姑娘扔在地上,小姑娘找到她的衣裳,颤颤抖抖地穿着,由于心中实在害怕,整个身子都是僵硬僵硬的。 一把精致的扇子从衣裳里落了下来,唐小峰闲着无聊,便将扇子捡起来翻看了一下,却见这扇子两面都写着蝇头小楷、绝精细字。 一面书的是曹大家的《女诫》,落款处写着“墨溪夫子大人命书,女弟子红红谨录”,下面还有一个图章,印的是“黎氏红薇”。 另一面书的是苏若兰的《璇玑全图》,落款是“女亭亭谨录”,图章则印着“卢氏紫萱”。 唐小峰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他瞅向小姑娘:“你是红红,还是亭亭?” 小姑娘已穿好衣裳,紧张地贴着墙壁,颤声道:“我、我姓黎,名红薇,乳、乳名红红。” 唐小峰想:“原来又遇到了一个花神。” 又想道:“你怎么能叫红红?你应该叫黑黑才对。” 第八十九章 风果洞中 如果只是看到黎红薇、卢紫萱这两个名字,唐小峰还未必会有多少印象,但红红和亭亭,这两个乳名给他的印象却是太深刻了。在书里,这两个黑齿国的黑丫头,那可是先把他那中过探花的老爹和多九公两个人辩得灰头土脸,提到她们的名字就怕,后又跟他那出海寻父的姐姐,以及女儿国储君阴若花两人谈古论今,一较高低。 尤其是那个亭亭,那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在谈文时竟跟他的姐姐唐小山不分输赢,唐小峰跟他的姐姐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深知他那百花仙子转世的姐姐在学问这方面到底有多变态,那个叫亭亭的黑丫头竟然能够跟他姐辩个不输不赢,可想而知……那也是一个变态。 顺便说下,跟这些丫头比起来,颜紫绡的学问就差得多了,书里面,郡试时她还是靠着他姐帮她作弊才得通过,然后又跟着他姐学了一年,才平平安安通过部试。 他看向红红,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够倒霉的,在书里被强盗头子抓走,在这里又被一群妖怪绑来,书里面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最终得脱厄难,在这里,却不知道她有没有那样子的好运? 话又说回来,书里可没提到她有这么大的胸……唐小峰向小姑娘那虽然被衣裳紧束,却鼓胀得像是随时都会破帛而出的饱满胸部瞄了一眼。 既然知道这小姑娘跟颜紫绡、骆红蕖、廉锦枫等人一样,都是他姐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之一,唐小峰更是涌起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他拉着小姑娘向外走,小姑娘拖着步子,一脸惊恐。他低声笑道:“我要是真的想害你,又何必让你穿上衣服?你跟我走,我也许还能够让你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你留在这里,难道是想被那些妖怪扔到锅里蒸了不成?” 他拉着红红来到自己房间,让她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又给她找来一些吃的。然后,他便装作另有要事,离开房间,却是躲了起来。 没过几下,他就看到那小姑娘像兔子一般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又贴着墙壁,心惊胆战地想要找路逃走。他直接掠了过去,把她抓回房间,小姑娘吓得全身僵直,连动都不敢动上一动。 唐小峰把她按在床上,掀起裙子,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冷笑道:“你要是再敢逃,下次我就不是这样子打,而是脱掉你的裤子,把你的屁股狠狠打烂,你最好记住。” 小姑娘紧抿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唐小峰想,从书上来看,这些花神似乎一个比一个贞烈,单是投井、上吊的就有十几二十个,我要是把她逼得太急,她心中绝望,弄不好也会做出那样的傻事来。他把红红的身子翻过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最好按着我的话做,我真的不会害你。” 红红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 桃花娘离开风果洞,在岛上晒着日光浴。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日光浴”是不是真的好,不过唐小峰用了一大堆的论点来说明它的好处,再加上她反正也没啥事做,于是就晒了起来。 她趴在沙滩上,唐小峰在她背上涂着花膏,又替她捶腿捶背,弄得她舒舒服服。 “听说,你把一个小丫头弄到了你房间?”桃花娘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 唐小峰笑道:“一个黑妞儿,拿去酿酒,怕把整缸酒都弄得黑了,我把她留我房间,让她帮我做点杂事,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姐姐。姐姐要是觉得不好,等下我就把她煮了,看看黑妞到底是什么味。” “那倒不用,”桃花娘歪过脑袋瞅了他一眼,“就让她留着吧。” 又说:“只不过上次打麟凤山时,我的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连那些蚀血怪都四散而去,找都找不回来。你不是说过,能帮我拿下麟凤山么?” 唐小峰心想,这女妖果然是闲不住了。他嘻嘻笑道:“既然姐姐想要麟凤山……” 他还没说完,海面却突然破开,一只虬龙破海而出,落在海滩上,化作一个青年。 “哟,这不是敖公子嘛?”桃花娘笑道,“敖公子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来的竟是“贺岁龙”敖萨之子敖历成,敖历成看到唐小峰,愕了一愕,又见苏无心只穿着一件胸兜和一件洁白的短袄裤趴在地上,唐小峰在她的背上揉啊揉,摸啊摸,两个人的样子极是暧昧。 他知道唐小峰与小杨香颇有交情,还到白蛟宫里救过小杨香,然而桃花娘却又是麟凤山的敌人,差一点就把麟凤山给灭了。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个人是怎么“粘”在一起的。 他垂着双手立在那里,道:“家父让在下前来风果洞,是希望能与苏姑娘结盟,一同对付苏南天。” 苏无心冷笑道:“他与苏南天势不两立,为何要把我牵连进去?” 敖历成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脚:“那苏南天行事极端,只要是非他族类,他必定赶尽杀绝,就算苏姑娘不找上他,他也早晚会找上苏姑娘你。既然如此,姑娘何不与家父联手,先行将他除去?” “我也知道苏南天不是什么好人,”苏无心淡淡地道,“只不过我对他暂时还没什么兴趣,他如果想要找我麻烦,那就等他自己找上门来好了,我也不怕他。” 敖历成知道这女妖做事一向是随心所欲,不是用道理能够说通的,只好拱手告辞。唐小峰却在心中想着:“看来这女妖现在只对麟凤山感兴趣,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她在麟凤山吃了大亏,不但损兵折将,连手下的核妖三兄弟都死了两个,不把这个碴找回来,她自己都觉得丢人。只是这样一来,我却实在难办,不听她的话,她会让我的肚子生虫子,要听她的,我难道还真的帮她去抢二妹的麟凤山?” 等敖历成离开后,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苏南天那么可恶,姐姐为什么不帮着那老色龙对付他?” 苏无心冷笑道:“那老龙胆小得紧,明明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这样的法宝,却还是惧头惧尾。苏南天并不容易对付,真打起来,老龙有太平铃那等法宝护身,苏南天也伤不到他,我却何苦为了他去跟苏南天拼死拼活?” 唐小峰眼轱辘一转,嘻嘻笑道:“姐姐何不把那四时乖错太平铃抢过来?” 苏无心没好气地道:“哪有那么容易?那铃铛原本是贤护菩萨三件宝中的大定如来钟,能够感应杀意,我们就算再怎么偷袭也是无用,更别说把它抢过来。” “但是我有办法!”唐小峰伏下身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好几句。 苏无心渐渐开始意动……像四时乖错太平铃那样的法宝,天底下又有谁不会想要?只要带着它,与人相争,那便是立于不败之地,而且也可以防止他人偷袭。苏无心做了几百年的妖怪,手中也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有时候想到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也实在是睡不安稳,但如果有四时乖错太平铃带在身边,她也就不用再怕。 她流波一转:“你真的办得到?” “姐姐不也见识过我听音辨宝的本事?那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声音,我可是听过的,”唐小峰嘿笑道,“不过做成这事,还需要用到上好的炉鼎和一些铸宝用的材料。” “这个好办,”苏无心道,“铸宝用的炉鼎,我这洞里就有现成的,至于那些晶矿又或是各类精铁,听说那白蛟宫里就藏了许多,等下我就把杨蜥派去见那老龙,就说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跟他联手对付苏南天更好一些。但是联手可以,代价却也不小,我让他把那些上好晶矿都送给我,那老龙一向疑神疑鬼,我要是什么也不要,他会怀疑我别有用心,现在我向他要一大堆的好东西,他虽然不免心疼,倒会信我是真的帮他。” 唐小峰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姐姐,你可真是把人卖了,都还要让人帮你数钱呢。” 苏无心娇笑一声,翻过身来,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脯上,语声妖娆:“你这孩子才是聪明得紧,哪一天,可不要把你的苏姐姐也卖了。” “就算我想卖,我肚子里的虫子也不答应,就算它们答应了,我也舍不得啊。”好孩子唐小峰一边嘿笑,一边扑在桃花娘身上,去蹭她那饱满而又充满弹性的双峰。 桃花娘咯咯咯地笑着…… 第九十章 舞 唐小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在路上时,他看到杨蜥趴在阴影处,冰冷冷地看着他。 杨蜥上肢极短,下肢极长,与青蛙一般,又与阴影融成一体,仿若鬼魅。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你恨我杀死了你的兄弟,但当时原本就是两兵交战,不是我杀黑晏,就是黑晏杀我,你也不能怪我是不?” 杨蜥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往回缩,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唐小峰喃喃道:“明明是个妖怪,别弄得跟鬼一样。” 回到房间,他左看右看,竟然没看到红红,心里不由一惊,想着那丫头难道还敢往外逃?他觉得那丫头应该没有这样的胆量,于是弯下腰来,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她。 唐小峰苦笑着把她拖出来,又安慰了她几句。 一天后,白蛟宫里的虾兵蟹将果然搬来了许多晶石铁矿,桃花娘也给他找来了炉鼎。这炉鼎虽然远不及他的泰煞鼎,却也算是相当不错的了,而对唐小峰来说,更重要的是,这给了他光明正大地铸剑炼宝的机会。 他把这些晶矿逐一看去,发现敖萨果然是大出血本,有些晶矿甚至连长生宫里都无法找到,只在典籍里才有记载。 他拾起一粒晶莹剔透、散出森森寒气的珠子,心想:“这不是玄螭珠么?想不到那老色龙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他甚至还找到了一颗舍利子。 看着这些东西,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很有趣的笑容。 唐小峰把这些晶矿全都堆积在风果洞一个较大的洞穴里,默诵《紫度炎光经》,用三昧真火点燃炉鼎。 他试着召唤五鬼,只可惜五鬼有它们自己的规矩,除非唐小峰用的是泰煞鼎,它们才肯无条件地帮忙护鼎,而泰煞鼎却根本不在这里,所以唐小峰连它们的面都没有看到。 当然,也幸好他没有把五精泰煞宗天鼎带在身上,不然早就被桃花娘搜了去。 为了防止在自己铸宝时有妖怪找红红麻烦,他把红红也带了过来,让她在旁边待着。红红见他或是往剑鼎里乱扔矿石,或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有时还会跳起来念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就好像发了羊癫风一般,很是好奇。 唐小峰先给自己铸了一把飞剑,由于没有泰煞鼎,无法收集日月精华又或是五行精气,这支剑实在不能算有多好,只能说是有胜于无。 铸完飞剑后,他便开始铸造自己对桃花娘说过的东西。他将部分晶石用剑气磨成粉末,准备按着秩序放入鼎中,却又沉默片刻,才看着红红,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几日来,红红一直待在他身边,见他从来都没有欺负自己,心里也开始信他。她低声问:“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炼的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它不但关系到我的性命,也关系到我能不能平平安安地把你救出去,”唐小峰神情凝重地说,“但是在炼制的过程中,必须要有女孩子在旁边跳舞,舞的名字叫‘流徽辜神’,可以驱邪退魔,不让邪魔干扰我炼宝。你能不能帮我?” 红红心想,他要是害我,我早就已经被他害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于是就点了点头。然后唐小峰就开始教她怎么跳舞,红红一边学一边想:“这舞怎么这么奇怪?” 教完后,唐小峰一脸凝重地看着她:“等我把这些晶矿放下去后,你就开始跳舞,还要闭着眼睛,直到我的法宝炼成,才可以停下来,不然的话,整炉的晶矿都会被浪费掉。我的法宝炼不成,那些妖怪就会把我们杀死,你知道了么?” 小姑娘听他说得如此慎重,使劲点头。 然后,唐小峰把晶矿一个个放进炉中,又用三昧真火进行煅烧,小姑娘也赶紧闭着眼睛开始跳舞。 唐小峰却坐了下来,看小姑娘跳舞……他这次炼的是一次性的法宝,根本就不会有鬼神前来侵扰,也不用护鼎,而在鼎里的晶矿完全炼化之前,他并没有什么事做。之所以叫红红跳这什么“流徽辜神”,也不过就是因为他想看看,这个身躯娇小但却胸儿很大的小姑娘跳起来是什么样子。 于是,在这热气腾腾的石室里便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情景……炉鼎里滚着镬汤,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少年躺在地上眯眯地笑,还有一个黑黑的小姑娘一刻不停地跳着“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儿抖抖,屁股扭扭…… …… 将要炼的法宝炼好后,唐小峰又悄悄多炼了几样东西,然后才找上苏无心。 苏无心斜倚在水池里,玉体舒展,美艳万分,见唐小峰捧着一个头巾进来,她问:“这东西真的能够抵御四时乖错太平铃?” “嗯,”唐小峰色迷迷地盯着她那峰尖恰好与水面平行的胸脯,“四时乖错太平铃之所以能够对杀气生出反应,是因为它用了一颗从净琉璃世界取来的舍利子。这个头巾却是用菩提树上长出来的明镜果炼成,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只要戴着它,什么杀意都能帮你屏蔽掉。姐姐与那老色龙一同去对付苏南天,却在途中突然出手,老龙决不会想到姐姐竟然不怕他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不上当都不成。” “要是这头巾不起作用怎么办?”苏无心将头巾拿了过来,见它做得精致好看,是一种水晶般的半透明,“四时乖错太平铃的作用,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要是它不起作用,那我偷袭不成,整个身子都会陷入无法动作的麻痹之中,那样的话,我就得任由敖萨处置。” 唐小峰道:“姐姐若是不相信,那就将我带在身边好了,到时候,就由我来偷袭那只老泥鳅。” 苏无心瞅他一眼:“这倒不用!也罢,我信你就是。反正我要是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唐小峰笑道:“我肚子里有两只好虫子嘛!”喂进他肚子里的紫月蚀血蛊与这女妖有着精神上的联系,这女妖要是死了,两只虫子马上就会破肚而出。 “你知道就好。”苏无心慵懒地伸伸腰,“你还不进来,替我搓一搓?” 唐小峰嘿嘿地笑了两声,就这样脱光衣服跳进水池,帮她搓澡,从背到胸,从臀到腿。 苏无心往他腹下瞅了一眼,轻笑道:“怎么还是软的?” 唐小峰嘻嘻笑着:“我是个好孩子嘛。” 苏无心掩嘴笑道:“希望你不是一个没用的好孩子。” 唐小峰道:“就算现在没用,以后也会变得有用的。” “真的么?”苏无心反过身来,用舌头从他的胸膛舔到他的嘴唇,她的神情极是妩媚,动作极是温柔,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她将软峰紧压着唐小峰的胸膛,在他耳边呢喃,“还是说,你苏姐姐的魅力不够?” 唐小峰却只是笑,笑得天真无瑕。 女妖在他胯下一摸,恨恨地咬了咬唇,一巴掌把他打得翻在水中:“原来还真是没用。” 唐小峰从水里爬起,却只是笑。 “滚吧,”桃花娘舒舒服服地又躺了回去,懒得再看他一眼,“明日一早,我就会上路,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等我杀了敖萨,取得四时乖错太平铃,也会给你一份礼。” 唐小峰傻傻地笑着:“多谢姐姐。” 他连滚带爬地爬出水池,抱着衣服往外冲。 桃花娘打了个呵欠,缓缓地从水中站起,慢慢地往池边移去。 这孩子也差不多玩得厌了,这次回来,该拿他怎么样呢? 她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第九十一章 机关算尽 唐小峰回到自己的房间,红红见他身上的衣裳干一块湿一块,像是从水里出来后,还没擦干就将衣服穿了上去,也不知他先前做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想要跟唐小峰说些什么,偏偏心里忐忑不安的,不敢将话说出来。 唐小峰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在房间里绕了半圈,将脑海中的一些念头过了几遍,直至觉得实在是找不出破绽,这才停了下来,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他向黑黑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见她还是惶惶不安的样子,便在心中想道:“你也不用怕,你的噩梦马上就要结束了,到了明天,我就会带你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一变,看着地上的一小滩污泥发怔。他掠到床头,把红红抓了过来。 红红想要挣扎,他却盯着她,问:“刚才有谁来过?” 小姑娘颤声道:“一个、一个好奇怪的人,手、手短短的,腿、腿长长的……” 唐小峰冷冷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小姑娘脸色苍白:“他、他要我把一个奇怪的虫茧吃下去,还说我不吃的话,他就会杀我,我很害怕,就、就……” 唐小峰只觉一颗心直接往下落,连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你不要动。”他托着红红的黑脸,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这样强行吻了下去。他用“蝶恋花”心法察看女孩体内元气运行的情形,终于发现,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紧贴她心室的地方。 那是紫月蚀血蛊。 他的心已经坠到了深渊。 他松开女孩,在房中毫无规律地踱着步子。红红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看得出他内心中的焦虑与挣扎,于是缩在那里,不敢吭声。 他定在那里,看着惊惶不安的女孩,心里想着:“我为什么要管她?她是活是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很黑,但其实也很漂亮,她的身材虽然娇小,但发育却是极其完美。唐小峰的嗓子开始发干,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快。 他一步一步地向红红走去,红红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看到了他脸上的阴狠与眼眸深处的兽欲,吓得跳下床想往外逃。 唐小峰一下子就将她扑倒在地上,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强行撕破她的衣裳,扯下她的袄裤。他埋在那硕大而又极具弹性的乳峰上,又舔又咬,还强行分开她的双腿。 反正你已活不了多久,反正你的肚子里很快就会长出虫子,它会吞噬你的心脏,咬破你的肚皮,又钻出来,从你的脑袋继续往下啃。 反正都要被虫子吃了,那、那为什么不先让我吃…… 某个坚硬而又滚烫的东西顶着小姑娘那粉红色的细缝,她死命捶打着压她身上的少年,然而这种无力的反抗,却反而激发了唐小峰早已被桃花娘挑逗出来,却又刻意压抑住的欲望。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水池里,他压抑得有多辛苦。 粉红色的缝儿被那股滚烫挤压出小小的口儿,女孩只能哭着,她知道会很痛,很痛很痛…… 但是意想中的痛感却没有从那稚嫩的地方传来,她泪眼朦胧地看去,看到身上的少年滞在那里,脸上也是一阵扭曲和挣扎。 “不要,”她哭着,“不要这样子,我、我求你……” 你不知道这种柔弱的哀求,只会让男人更想把你吞下去么?唐小峰想。 他咬了咬牙,突然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把整张床都给掀翻。他扶着墙,不断地喘气,继续喘气…… 红红撑着粗糙的地面往后退,她退到墙角,蜷着身子,双手紧紧抓住撕破的衣裳,仿佛这样子就会安全一些。 唐小峰没有看她,他只是撑着墙,试图用脑海中快速转动的念头来压抑自己的欲望:“她被杨蜥喂下了紫月蚀血蛊,但这跟我的计划其实没什么关系,最多就是我原本打算把她一起带走,现在变成我一个人离开,把她扔在这里,我还是先顾我自己肚子里的虫子要紧。她会死在这里,但这又不是我的错,谁让她要乱吃东西,谁让她要被这些妖怪抓来……” 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整好,又漫不经心地把被掀翻的床重新摆正。他移到女孩身边,蹲了下来,女孩被脱下的袄裤还没有穿上,她只是下意识地将部分裙脚夹在腿间。 她那黑黑嫩嫩的香臀和纤细的腿儿全都露在外头,仿佛是用黑玉雕成的艺术品。 “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有个恶毒的女妖怪?”他喃喃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红红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妖怪就是妖怪,不要以为她真的会信任你,真的会对你好。她可以把她的几千个手下全都变成怪物,她的三个手下为她出生入死,其中一个死在我的手中,但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她可以凭着一时高兴让我留在她身边,也可以凭着一时无聊把我害死,所以,妖怪都是不可以相信的,你知不知道?” 红红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使劲地点着头。 “还有,不但妖怪不可以相信,人也是不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唐小峰看着她的眼睛,“我是一个坏人,我刚才就想着要欺负你,你害怕吗?” 红红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我知道你是害怕的,你只是不敢说,”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虽然我是坏人,但这次我是真的想要帮你,想要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到家。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相信我,你要按我说的每一句话做……你愿意相信我么?”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眸深处的温柔与凝重,她咬了咬嘴唇,使劲地点了点头。 “还有……以后别再乱吃东西,”唐小峰笑笑地捏了捏女孩那黑黑的脸蛋,“会吃坏肚子的……” …… 唐小峰来到了那满是桃花和雾气的园子。 桃花娘穿着一件粉红深衣,衣裳半解,懒懒散散地斜倚在草地上。除了这件深衣,她内里头全是光的,衣襟半松,在那雪白的胸脯上形成美妙的峰岚与诱人的深沟。深衣在下摆开了口,一只雪腿伸在外头,上面落着几片桃花。 她看到了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 少年的额头尽是汗水,脸上则是无法抑制的欲望,他盯着桃花娘饱满而完美的胸脯看,就好像要扑过来把她吞下去一般。 桃花娘娇笑地翻了个身,左手撑着面颊,右手向少年招了招。原本就没有束住的深衣随着她的这个动作解得更大了,不但酥乳半掩,蛮腰外露,连腹下的美妙芳草都若隐若现。 少年扑到了她身上,在她的胸脯上肆意亲吻,就仿佛是发情许久的野兽一般。桃花娘感受到他身为男性的雄风,娇笑道:“原来你不是一个好孩子!” 搂着少年在草地上滚了几滚,然后便是一阵喘息与呻吟…… 第九十二章 芳华满地 数百里之外—— 一艘小轲破浪而行。 轲头站着一个少女,作的是猎户打扮,身穿葱绿箭衣,下穿一条紫裤,头上束着蓝绸巾。 在她身后,还立着三女,一个上穿红襦衣,下穿红袄裤,腰缠红绸缎,头上还扎着红色渔婆巾,胸前插着雌雄双剑。 一个身穿翠绿绡衣,梳着百合髻,天姿娇美,体态轻盈,其他三女已是极美,她又比其他三女还更美上三分,简直就像是下凡的仙子,不是人间所有。 最后一个则显得文静与沉默,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腰上绑着一条小带子,看上去极是娇弱,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吹倒一般。 这四女,为首的自然就是骆红蕖,另外三女则是颜紫绡、廉锦枫、薛蘅香。 东方的天空挂着皎皎的圆月,海面晃映着粼粼的月光,鱼群在海中游来游去,将浪花扰出斑驳。 小轲越驶越慢,终于停了下来。骆红蕖挚出射日弓,开肘平胸,对着大海一箭射出。火箭射入海水,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将海水刺破,直划入深海底部,再扩散开来,仿佛一只火凤凰,将深海耀得灿烂。 一只虬龙破浪而出,先是勃然大怒,等看到骆红蕖后,却又息了怒气,现出人形,眼睛眯眯地笑:“原来是红蕖小姐。” 骆红蕖将射日弓随手收起,清淡淡地道:“敖大王,许久不见了。” “贺岁龙”敖萨见她沐浴在月色之下,英姿飒飒,十分艳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了就跑。他陪笑道:“不知红蕖小姐将老夫……将小可召来,有何要事?” 骆红蕖很想翻个白眼,心想你已是一大把年纪,就不用自称“小可”了。她将额前被海风吹乱的刘海轻轻拨了一拨,淡淡地道:“小女子前来,是想向大王打听一件事儿。” “小姐请问,”老龙道,“小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不知道,小可也必定帮小姐打听出来。只要是小姐想要做的事,都只管来找老夫……不,是来找小可,小可鞍前马后,绝无怨言,必教小姐心满意足,小姐就算无事,也可以来找小可,就算聊聊天也是好的……” 骆红蕖身后三女一同翻白眼……这老龙废话真多! 骆红蕖截道:“我只想问你,你可知道那桃花娘所住的风果洞在哪个位置,哪个地方?” 原来她是想找那小子?!敖萨心想。 他的眼珠子快速地转了两圈,口中却已答道:“这个……风果洞的具体位置,小可也不是很清楚,大约是在北方三四百里的范围,几位姑娘可以上那里去找一找。” 骆红蕖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船身掉转,往回驶去,“贺岁龙”敖萨飞在高处看着少女逐渐消失的背影,真真是越看越爱,又想着:“上次就是那小子坏我好事,还对这美人儿又亲又抱,我怎能真的让这美人儿找到他?” 老龙冷笑一声,破海而入,消失不见。 直到船轲离得远了,骆红蕖才转过身来。 薛蘅香低声道:“红蕖姐……” “嗯,”骆红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那老龙在说谎。” 颜紫绡不解地道:“但他为什么要说谎?就算是不想让我们知道风果洞的位置,他也可以明着说出来,不用笼笼统统地指个方向,还让我们去找。” 廉锦枫小声地道:“小妹想,他可能……只是在吃醋。” “吃醋?”颜紫绡愕然,“他为什么要吃醋?吃谁的醋?” 廉锦枫略略地咬着嘴唇,薛蘅香面无表情,两人都往骆红蕖瞅了一眼。 颜紫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老色龙是以为小峰跟红蕖有什么瓜葛,所以故意指错方向,不想让她们真的找到小峰。 颜紫绡心思转动时,脑袋瓜子也一下就变得好用起来,道:“但这样的话,岂不就表明……” “表明大哥真的就在风果洞,而那老龙也知道大哥在风果洞,”骆红蕖目光闪动,“若是大哥不在那里,他又何必说谎?” 颜紫绡头痛地道:“但他不肯将风果洞的位置说出,我们却又上哪去找?” 骆红蕖长叹一声:“总之,绝不是在北边,那老龙想让我们远离风果洞,所以我想,还是南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虽然如此,但是大海茫茫,就算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却又如何能够找到? 颜紫绡咬了咬牙,道:“我的剑遁更快一些,我一个人先往南边去找。” 骆红蕖急道:“这样又如何能够找到?颜姐姐,我已派人四处打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这等消息……” “我也不管那么多,这一路过去,见人就问,若是运气好些,总有人知道风果洞在哪里。”颜紫绡也不多说,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剑光,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骆红蕖和廉锦枫空自伸手,却都拦了个空,只能对望一眼,俱是无奈。 颜紫绡飞在夜空,心中想着:“小峰要是没有出事,他绝不会不来找我们,他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要么就是被困在哪个地方,要么就是真的已经死去。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会一直找他,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会一直找下去。” 小峰,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 娇喘止歇,落芳满地。 到处一片狼藉。 桃花娘与少年光着身子拥在一起,她喘了几口气,在少年耳边低低地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有用。” 少年嘿嘿笑着:“我是一个好孩子嘛。” “还是一个很能干的好孩子,”女妖心满意足地在他的额上点了一下,“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么多花样。” 她却不知道,唐小峰并不只在这一世是个好孩子,在上一世同样也是一个好孩子,还看了很多好孩子片,那些好孩子片的女主角叫苍井空、饭岛爱什么的。当然,好孩子片看得再多,跟实做也是两码事,但他又从采女留下来的那些典籍里学到了许多与男女合欢有关的技巧,他将这些技巧与那些好孩子片里学来的花式结合在一起,连桃花娘也被他弄得全身酥软,香液淋淋。 桃花娘算算时间,已是不早,差不多就要出发了。唐小峰却抱着她的腰,孩子气地在她的胸脯蹭啊蹭:“苏姐姐,你不要走。” 桃花娘笑道:“主意是你出的,你现在让我不走,那我们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那我跟你一起……唔唔……去!”好孩子把她的粉红峰头含在口中,呓语般含糊不清地说着。 “你就这么想跟着我?” “嗯。”好孩子抬起头来,用炽热而又痴情的目光看着她。桃花娘也开始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在这几天里带给她的快活,竟是其他人从来不曾给过的,以至于对这个孩子,她竟也有些恋恋不舍。她用手摸着这孩子的脸,温柔地说:“既然你这么想陪着我,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这一刻的她真的很温柔,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对哪个人这般的温柔。 唐小峰又把脑袋埋了下去,吮吸着什么,于是她娇笑着,呻吟着,两个人很快又缠绵在了一起。 恩爱完后,唐小峰找了个借口把他昨晚交给桃花娘的半透明头巾要了过来,只说自己要替她去杀那老龙。桃花娘也没想太多,反正这样一来,她连险都不用去冒,也就把头巾交给了他。 唐小峰回到房间,给红红端来一些水果,告诉她自己要暂时离开,让她千万不可走出这个房间,也不可去吃外头的任何东西,然后,他又悄悄地溜到铸炼之室,将这头巾瞒着桃花娘重新炼过。 桃花娘带着唐小峰,化作一道长虹离开风果洞,一路上打情骂俏,恩恩爱爱。 他们落在一个岛上,贺岁龙“敖萨”早已在那等着他们,还带着十二只蛟龙,此外还有先行等在这里的杨蜥。 敖萨看到唐小峰与桃花娘如漆似蜜般贴在一起,嘿笑两声,却又不放心地看着桃花娘,道:“这小子跟苏南天是认识的,你真的要把他带在身边?” “桃花娘”苏无心笑道:“这事他早就跟我说过了,他不过是跟苏南天偶然撞见过一次,两个人没有半分交情。倒是你,你真的确定苏南天没有带着他那几个兄弟?那些人,也都不是好惹的。” “你只管放心,”敖萨低笑道,“历成早已打探清楚,苏南天身边只带着一个小丫头,那丫头是他从海里救出来的,没半点本事。他方自灭了女儿国派去剿杀他的一百多个蠢货,正穿过女儿国的海域,往轩辕国去,我们追上去,马上就能将他截住,他一个人,怎么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苏无心娇笑道:“女儿国竟然去惹他?她们活得不耐烦了么?” 敖萨冷笑道:“女儿国哪里敢去惹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把她们的储君阴若花派去送死罢了。女儿国西宫想让她的亲生女儿上位,却苦于找不到借口,于是天天向她们的女国主吹枕边风,又设套让阴若花去剿杀苏南天,暗地里却给苏南天送了大批财宝,目的只不过是想让阴若花死掉罢了。” 唐小峰张开口,想要问那阴若花到底死了没死,却又强忍着,把差点问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第九十三章 地煞七十二星将 苏无心对这些事却是漠不关心,也没去管苏南天到底有没有杀阴若花。 他们腾云驾雾往女儿国飞去,杨蜥和十二只蛟龙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飞了一阵,看到前方竟然浮着一大块冰山。他们心生疑惑,围着冰山绕了一圈,发现冰山里竟嵌着一艘战船,上百名女兵死在里头,一个个面容扭曲,死不瞑目。而冰山虽然飘在海面上,散出森森寒气,却不融化。 苏无心冷冷地道:“这是苏南天的‘凝气成冰’!” 敖萨冷笑道:“女儿国真要剿杀苏南天,至少也要把她们的金凤骑派出来,多少还有点成功机会,派出这样一批没用的家伙,那不是送死是什么?阴奇为了堵国中老臣之口,不好让她女儿一个人送死,才把这些蠢才也送过来,陪她女儿一起死。” 唐小峰看着飘在海面上的诡异冰山,心想,面对十大寇里的苏南天,这些人不要说取胜,连逃的机会都不要想有,看来阴若花真的是死在了这里。 明朝游上菀,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放,莫待晓风催……武则天一诏令下,上林苑众花齐放,却只有那牡丹花迟迟不开。 想不到那铮铮铁骨的牡丹花仙子,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他在心中想道:“这又是一个因我擅自离家出走而被改变命运的才女,要是我当年没有离家出走,那出海的就是我爹和我舅舅林之洋、多九公他们,那个时候,阴若花就已经知道她要是一直待在女儿国中,早晚会被人害死,因此找了个机会,求我那被女儿国国主抓入宫里差点做了王妃的舅舅帮忙,舅舅又找了我爹,将她救出女儿国,远走他乡。申生居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事实证明,她当时的做法才是对的,她没有得到逃出女儿国的机会,结果就被害死在了这里,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他们继续往前飞,穿过女儿国海域,在一片茫茫的海面上,果然看到了一艘冰船,船上立着一个虬髯大汉,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十二只蛟龙一拥而上,将苏南天和那个女孩围在中央,杨蜥则落在桃花娘身后。 敖萨化作虬龙,张牙舞爪,冷笑道:“苏南天,我看你现在还能逃到哪里。” 他心中得意得很,虽然苏南天不容易对付,但他有桃花娘和唐小峰做帮手,又带着十二名精锐手下,苏南天就算再厉害也别想从他们手中逃脱。当然,他们的胜利也许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不管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他自己终究是能够平安无事。 桃花娘则与唐小峰对望一眼,唐小峰悄悄地将那半透明的头巾束在发上。 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要抢夺敖萨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他们将会在攻击苏南天时突然出手,敖萨绝不会想到自己带着太平铃,还有人能够偷袭他。 对于桃花娘来说,只要等唐小峰杀了敖萨,她便会马上让唐小峰把四时乖错太平铃交给她,唐小峰的肚子里藏着两只紫月蚀血蛊,她自然不怕唐小峰不照做。 唐小峰知道她的想法,但他也没有太多办法,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跟桃花娘一起来到这里,他就只能让桃花娘平平安安地回去,他虽然找到了对付自己肚子里两只蛊虫的办法,但却不是在这样的处境下。桃花娘一死,他和红红体内的蛊虫就会发作,纵然他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去,他却也救不了红红,他没有选择自己逃走,就是想连红红也一起救下。 原来我真的是个好人!他在心里苦笑。 一人、一龙、一妖各怀鬼胎,苏南天却也只是立在冰船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止是他,连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也是动也未动。 唐小峰心里渐渐生出不妥的感觉:“这个是……” 桃花娘略一蹙眉,云袖一挥,一团妖火轰在冰船上,冰船四分五裂。 与其同时,却有一圈圈火焰从天而降,将他们围在中央,火焰上又跳动着许多红色的小旗。 “旗门阵?”桃花娘脸色一变,“苏南天根本不在这里……我们中计了。” “贺岁龙”敖萨化作人形,额上直冒冷汗:“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历成早已查得清清楚楚,苏南天确实是在这里,他也不会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对付他。” 桃花娘冷冷地道:“令公子现在又在哪里?” 敖萨喃喃地道:“昨日他追踪苏南天时,被苏南天察觉,将他刺了一剑,他现正在宫中养伤。但苏南天就算知道有人在监视他,他也不可能算准我们会在这里动手。”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就真的确定,你儿子身上的伤是苏南天砍的,不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敖萨脸色一变。 一面小旗开始幻大,打开一个旗门。 一个头戴三山飞凤冠的老者立在旗门间。 唐小峰喃喃地道:“怎么会是他?”就算是以他的聪明,也无法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花娘问:“他是谁?” 唐小峰道:“君子国的相爷,叫作吴之祥。” 君子国?桃花娘与敖萨同时皱了皱眉。 唐小峰笑道:“看来这个陷阱跟苏南天没什么关系,君子国想要对付你们,于是收买了某个家伙,给了你们错误消息,让你们跑到这里自投罗网,其实苏南天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就说嘛,”苏无心娇笑道,“那苏南天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算得上光明磊落,怎么会弄出这么多花样?” 敖萨哼了一声。 吴之祥面朝苏无心与敖萨,冷然道:“我君子国圣圣相传,德泽天下,天生明主,欲以苍生为己念,扫平贼寇,匡服东海。汝二妖为祸东海,天道加诛,若是马上束手就擒,吾主圣明,或会加以宽悯,汝等可不要自误。” “圣圣相传,天生明主?”苏无心掩嘴笑道,“我已经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了,想不到还有比我更不要脸的。” 敖萨嘿笑道:“天下最不要脸的,原本就是这些读书人。” 这一妖一龙本以为是苏南天在这里设下陷阱,心中惊惧,现在知道原来只是君子国在这弄鬼,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唐小峰则在心中想着:“姚华那家伙莫非是吃错了药?他与淑士国夹攻大人国也就算了,竟然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惹这两个他根本惹不起的家伙?” 他深知像桃花娘这样的妖怪和敖萨这样的龙族,根本就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的。当日他和颜紫绡两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就闯入了君子国王宫,劫持了姚华,而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还没有练成紫华剑气。对于他们这种剑侠来说,君子国的防卫哪怕再严,也根本防不住他们,而桃花娘和敖萨的本事显然要远远胜过那个时候的唐小峰和颜紫绡。 如果继任君子国国主的是石中天这大王子,做出这种事还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姚华那家伙,到底哪来的这般自信? 吴之祥冷冷地道:“你们若是投降,还可为我主效力,否则必将伏诛于此,你们可想好了。” “妈的,”敖萨哪里会将这种读书读坏脑袋的人族大臣放在眼中?他张口一喷,一道闪电冲向吴之祥,“伏你妈个屁。” 吴之祥往后一缩,旗门关闭,他整个人也消失不见,让敖萨的闪电击了个空。 紧接着,周围火圈转动,七十二面灵旗飘了起来,分作六合八方,将他们团在中央。灵旗打开,现出七十二名身穿金甲的战士,这些战士手持金色大剑,脚踏虚空。 唐小峰眯着眼睛……他既没有看到这七十二人御着剑气,也没有看到他们踩着任何法宝,又或是驾着什么云雾,为什么他们却可以立在空中? 敖萨却根本就没将这些人看在眼中,只是朝他带来的十二只蛟龙下令道:“杀了他们。” 十二只蛟龙张爪舞牙,怒腾而去,龙族原本就自视甚高,总以神灵自居,根本就看不起区区人类。风从虎,云从龙,它们驾着云雾,喷火吐电,意欲风卷残云般将这七十二人撕成碎片,用鲜血染红海面。 那七十二人却同时挥剑,剑光四射,电闪雷鸣。 十二只蛟龙每只都被砍了六剑,断成七截,坠落海中。 海面果然是被血水染红,但却不是敌人的,而是它们自己的。 苏无心怔住了,敖萨也怔住了。 同样怔住的还有唐小峰和杨蜥。 苏无心和敖萨、杨蜥都是没有想到这十二只蛟龙会死,唐小峰想到了,他知道君子国既然敢在这里设下陷阱,那绝对是有备而来,单靠这些蛟龙恐怕是无法破围。 但他想到这些蛟龙会败,却也没想到它们竟然死得这么快。 海风突然吹来,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第九十四章 三卷天书 唐小峰心想,难怪姚华敢让君子国四处生事,连十大寇都敢轻易挑衅,但这七十二人又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如果他与颜紫绡闯王宫的时候,姚华身边就有这七十二人保护,那他和颜紫绡早就身首异处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桃花娘见多识广,“七十二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你们想到了什么?” 唐小峰想,总不会是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吧?敖萨却眯着眼睛:“七十二地煞?” “嗯,”桃花娘冷冷地道,“大荒之时,蚩尤祸乱九州,黄帝从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书,最后只用了其中两卷就杀了夸父,灭了蚩尤,那两卷中的其中一卷就是天罡地煞图。这天罡地煞图可让黄帝亲自挑选的一百零八人化身成星宿战将,其中天罡星三十六人,地煞星七十二人,黄帝就是靠着这一百零八星将大破蚩尤身边的风伯雨师,又请来龙族的应龙斩杀蚩尤,这才得了天下。” 唐小峰心想,黄帝求得《阴符经》和《三卷天书》,这个在许多古籍里都有记载,但那三卷天书到底是哪三卷,却没几个人知道,原来其中一卷,就是这什么天罡地煞图。 敖萨哼了一声,冷然问:“七十二地煞在这里,那三十六天罡呢?” 桃花娘笑道:“只要手持天罡地煞图,便可节制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将。但七十二地煞星容易造出,君子国只要从其兵将中挑选出七十二名不怕死的硬汉便能做到,三十六天罡星却没有那么容易出现,只有下界的天仙又或是转世的天魔,才能够通过天罡地煞图升级成三十六天罡,现在早已不是神魔乱战的大荒时期,我猜,就算是中土的帝王也没有能耐找齐三十六位转世神魔,更别说小小的君子国了。” 唐小峰却是心念微动……下界的天仙,转世的天魔? 桃花娘看着这些地煞星将,面容转冷:“这东海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蚩尤的森罗万象玄兵舞跑了出来,黄帝的三卷天书也跑了出来,真不知以后,还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远处又开了一个旗门,吴之祥现出身影,冰冷冷地道:“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你们可想好了?” 桃花娘流波转动,朝吴之祥娇笑道:“原来大人竟有这样的杀招,妾身服了,妾身愿意投降,还请大人撤去这些人,妾身愿为君子国效力。” 敖萨亦嘿嘿笑道:“既然她服了,那我也服了,大人就发发善心,收留我们吧。” 唐小峰使劲点头:“服了,我们都服了。” 吴之祥张口结舌,僵在那里……他本以为这几人必定嘴硬,然后他便马上下令攻击,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说低头就低头。 唐小峰却在心中暗笑,他当然知道吴之祥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下君子国的正义和王道,就好像二战时日本发给美国、德国发给波兰的“最后通牒”,其实根本就没有指望对方看到后会投降,于是通牒到了,飞机和炮弹也到了。其中的日本更失败一些,飞机都已经在珍珠港开始轰炸了,“最后通牒”都还没到。 就算他们敢投降,君子国又哪里敢收留?把他们留在国中,还得天天防着他们,总不能整天让这七十二地煞围着他们转,其它什么事都不做? 吴之祥沉着脸,冷冷下令:“杀了他们。” 七十二地煞星缓缓逼近。 桃花娘叹气:“既然根本就不想放过我们,又何必说什么只要投降就宽大处理的废话?” 敖萨冷笑:“所以说,这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就是这些当官的。” 桃花娘娇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最不要脸的是读书人么?” “读书人不要脸,当官的也不要脸,”敖萨嘿笑着,“这姓吴的既是读书人,又是当官的,那就是死不要脸。” “原来如此,那不如……就把他的脸撕下来。”桃花娘身子一幻,如轻烟一般飘向吴之祥,敖萨也闪电般飞在她身边。 两人都知道这些星将不好对付,因此都存了同样的心思……先抓住这个当官的。 吴之祥身子一缩,遁入旗门。 那些星将挥动手中巨剑,剑光缭绕,寒光四闪,几乎全都是冲着桃花娘去的。 桃花娘不愧是修了数百年之久的妖怪,远非那些蛟龙可比,身子乱晃,动作奇诡,即使这样,她也好几次差点被剑光劈中。 敖萨见这些人不敢向他出手,自然猜到他们也都知道他所佩戴的四时乖错太带铃的作用,不敢主动向他攻击,于是纵身窜走,想要趁隙闯出重围。 然而那些星将竟将剑光织成剑网,他们虽不主动向贺岁龙攻击,却踩着阵法,彼此配合,让贺岁龙无法破阵而出。 桃花娘发现形势不妙,云袖乱挥,彩光卷过,一名星将被她的妖火击中,焚成飞灰,但是与其同时却又有十几道剑光扑来。她赶紧飞回唐小峰与杨蜥身边,怒叱道:“你们还不帮我?” 眼看星将逼近,杨蜥与唐小峰纵身而起,桃花娘也飞烟一般往前飘去,欲与他们联手。眼前剑光划来,她冷笑一声,祭出一个法宝,将这些剑光挡了下来,就在这时,她忽然察觉身边疾风响起,快速转头,却发现杨蜥竟将双手化作利爪,闪电般击向她的胁下。 桃花娘没有想到杨蜥竟然会向她偷袭,大吃一惊,竟是来不及逃避,而唐小峰则已冲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她。 寒光一闪,血光四溅。 桃花娘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反而是杨蜥的胸口突然钻出一支剑来。 明明冲向前方的唐小峰身子一扭,一下子又纵了回来……原来他刚才身子虽是前掠,飞剑却是悄悄藏在杨蜥身后,杨蜥刚一出手,他便以心御剑,将杨蜥刺了个通透。 杨蜥低头看着胸口那突然多出的剑尖,一脸的错愕与惊讶。桃花娘愠上心头,一掌拍在他的脸上,竟将他的脑袋打成爆碎的血肉。 唐小峰收回飞剑,与桃花娘背贴着背,一个御着飞剑,一个祭着法宝,共同抵御越迫越近的一众星将。 “你怎么知道杨蜥是叛徒?”桃花娘以法宝杀了一名星将,抽空问道。 “我不知道,”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想着,君子国既然能够收买敖历成,那是否也会把姐姐身边的哪个人给收买了?姐姐没有杀了我替他的两个兄弟报仇,杨蜥早已恨姐姐恨得入骨,君子国只怕不用花多少代价就能买通他。” 桃花娘用云袖在身边晃出无数光彩,同时娇笑道:“果然把你带来才是对的。” “因为我是姐姐的好孩子嘛。”唐小峰笑道。 “可惜,”桃花娘看着周围那密密麻麻的剑光,“看来你这个好孩子,是要跟姐姐死在一起了。” 桃花娘虽然会些远遁之术,但这些远遁之术却是需要时间的,在麟凤山时她虽然靠着远遁之术逃了出来,但那也只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给她多多少少争取了一些时间,而这些星将原本都是君子国里最精锐的战士,进退有度又悍不畏死,根本就不会给她远遁的机会。 唐小峰当然知道,不但自己要逃,还要保得桃花娘平平安安地跟他一起逃走,桃花娘要是死在这里,就算他成功闯了出去,肚子里也会马上长出虫子,连数百里之外的红红也难逃厄运。 他一边御剑挡下敌人的剑光,一边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桃花娘,往另一边的虬龙指了一指。 他与苏无心不时遇险,敖萨的处境却显然比他们好得太多。 那些身穿金甲,手持巨剑的战士借着旗门组成阵势将敖萨困在中央,却又不敢主动向他出手,只是不断地将阵势压缩,让敖萨能够腾挪的余地越来越小。桃花娘一边御敌一边念头急转:“难怪君子国有三卷天书中的天罡地煞图在手,还要在这里设下陷阱,布下旗门。敖萨带着太平铃,要不是借助旗门和阵法,别说来的只是七十二地煞,就算君子国真的找来三十六个转世神魔化身天罡三十六星,也别想困住敖萨。” 唐小峰与苏无心都已想通此点,立时心领神会,两人同时出手,左突右闯,却是离敖萨越来越近。敖萨见他们往自己靠近,也想着当前三人同仇敌忾,互相联手胜算更大一些,也往唐小峰和苏无心闯去。 一人、一龙、一妖会在一起,这些星将深怕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压制,不敢向敖萨出手,连带着唐小峰与苏无心所受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敖大王,”桃花娘低声道,“我已有办法让大家一同平平安安地闯出去,但是要你帮我。” 敖萨心中一喜:“什么办法?” “那就是……呀!”桃花娘只顾着说话,稍一疏忽,竟被一道剑光劈到胸前。 平常时候,敖萨自然不会在乎她的死活,但现在却是大家身处绝境,共度难关的危急时刻,他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赶紧一个扭身,口中喷出一道闪电,替桃花娘截住剑光。 但他这边方一救下桃花娘,身后却是紫光一闪,他只觉颈部一痛,天地便开始在他眼中打转,直转得他头晕眼花。他看到他自己的身体被桃花娘拎着,他看到唐小峰笑嘻嘻地从他的腰上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他看到那些星将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看到桃花娘把他那失去头颅的身躯随手扔开,断颈处血水喷洒……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九十五章 救姻缘 敖萨枉自小心翼翼,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却还有人能够向他偷袭,更不会想到在这种共御强敌的时刻,桃花娘和唐小峰想着的却是杀他。 他的脑袋飞上了天,又往大海落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死不瞑目。 那些星将也没有想到敌人竟然自己闹起了内讧,一时间也定在那里,没再出手。 唐小峰低声道:“姐姐,你不是会远遁之术么?你戴上太平铃,他们谁也无法向你出手,这样你就可以用远遁之术离开了。” 苏无心苦笑道:“我虽然会远遁之术,但这些旗门已闭了周围的九宫之门,让我无法遁走。” 唐小峰却是早已算到这点,他在长生宫里也看过一些与九宫八卦、奇门遁甲有关的书籍,知道这种远遁之术需要天时地利、时辰方位的配合,不是说遁就可以遁的,君子国既然已经收买了杨蜥,桃花娘的本事自然也早就被他出卖,君子国布下旗阵并不只是为了困住敖萨,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桃花娘用出远遁之术。 他低声道:“姐姐要是相信我,不妨先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我这里,我有办法带姐姐出去。” 桃花娘流波转动,娇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要是死在这里,唐小峰也别想活着,她自然不怕唐小峰扔下她独自逃走。 唐小峰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入怀中,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飞剑,缓缓举了起来。他身上黑气涌动,快速地往剑上集结,结成一颗象征死亡的涡流。 那些星将看到这死亡涡流,心里不约而同地涌起惊惧与害怕的感觉,他们原本就是最杰出的战士,在天罡地煞图的帮助下,现在更是化身成能与妖魔相抗的星宿战将。然而,当看到那颗由阴幽戾气具结而成的黑色行星时,他们仍然涌起无法抵御的感觉。 他们想要冲上去,想要在这奇怪少年的绝招完成前将他杀死,但是他们做不到,在他们对唐小峰生出杀意的那一刻,四时乖错太平铃便已生出了效用,让他们全身麻痹,满耳尽是铃声,只有放弃攻击才能让身子动起来。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桃花娘同样看着唐小峰,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是活了数百年的妖精,当然要比这些原本只是普通战士的星将更有见识,一眼认出唐小峰从他体内召出的竟是汇集了阴间极阴之气的阴幽戾气。 其实唐小峰在麟凤山时便已将纣绝阴天斩用过一次,只不过等她赶到时,黑晏便已死了,她知道黑晏是被唐小峰杀死的,却不知道唐小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心中忖道:“想不到这孩子竟然藏着这样的厉害杀招。” 唐小峰大力一挥,死亡黑星破空而去,凡是挡在它轨迹上的剑光全被吞噬,凡是被它撞上的星将全都化作血水,无一幸免。唐小峰搂住桃花娘,流星一般紧追在黑色涡流之后,他们两人扭成一团,快速旋转,纵然有人避开了死亡黑星,也受困于四时乖错太平铃,难以向他们出手。 吴之祥从旗门钻出,眼睁睁看着那可怖的黑色行星毫无阻滞地从一众星将中破开缺口,看着唐小峰和桃花娘追着黑色行星远遁而去,却是毫无办法。 明明只隔了两三个月,那少年竟比他当初硬闯王宫时厉害了不知多少。 吴之祥心里涌起不可思议的感觉,同时在心中想到,那少年若不尽快诛除……早晚会变成君子国的祸害。 …… 颜紫绡在海面上飞了一天一夜,虽然也曾遇到一些商船和出海的渔夫,却根本没人知道风果洞在什么地方。 她又累又饿,落在一个礁石岛上,咬着一块早已馊了的馒头。 纵然已经练成紫华剑气,这样一路飞下来,她也已经剑气耗尽,支持不住。 她吃了一颗小还丹,恢复了一些体力。 金黄色的夕阳倒映在海面上,一波又一波地晃动。 她看着茫茫的大海,已不知该再往哪飞。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已经死了么? 如果你没有死,你又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从平安村带出来的《颜氏家训》,无意识地翻看着。 她想起了三年前,她与唐小峰第一次相遇,唐小峰住进她家时的晚上。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睡在木床上,唐小峰用双手枕着下颚,趴在床边的稻草上笑嘻嘻地抬头看她。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说故事给你呢。 ——紫绡姐,你想不想听歌,我唱歌给你听。 ——紫绡姐,你想不想喝水,我倒水给你喝……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已经死了,那就托梦给我啊,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心有如被刀片一刀一刀地割着,不断地滴着血。 她坐在石头上绷着身子,想要阻止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眼泪一串串地滴在家训上,这本连海水也无法浸湿的小册子,莫名地变了颜色。 颜紫绡用袖子使劲擦着泪水,怔怔地看着这本家训。 自从发现这本书水泡不湿、火烧不坏后,她和唐小峰就时不时地拿出来研究,却怎么也看不出它到底藏着什么奥秘。 然而现在,她看到这本书像是被她的泪水打开了什么东西,整本书都变成了红色。 那是一种漂亮的红。 她看到封面上写的不再是《颜氏家训》,而是另外三个字——《救姻缘》! “救姻缘”三字是用粉红色的行草写的,虽然是粉红色,印在红色的封面上,不知为何却显得特别的鲜艳。 她心想,既然封面已经变了,那里面写的东西,是否也不一样了? 于是,她将封面翻开。 她看到第一页写着两排小楷,一排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另一排则是“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她又往下翻了一页,这一页却画着一只蝴蝶。 蝴蝶飞了出来,绕着她转了三圈,又往天空飞去。 她怔怔地看着这只从画里飞出来的蝴蝶,咬了咬嘴唇。 她腾起剑光,往蝴蝶追去…… …… 唐小峰与桃花娘闯出君子国七十二地煞布下的重围,往远处飞着。 路上时,桃花娘看向唐小峰,方要开口,唐小峰却已主动取出四时乖错太平铃,交到她的手中。 桃花娘见这铃铛仿佛是用水晶雕成一般,晶莹好看,心里喜欢,又往唐小峰戴着的那半透明头巾看了一眼,口里虚虚地道:“其实,这太平铃是你花了心思抢来的,你留着就可以了。” 唐小峰却知道就算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也无法保证他肚子里的虫子不长出来。在骆红蕖被诱进白蛟宫时,敖历成就曾指望她给敖萨下蛊,显然这铃铛,对已经被吃下去的蛊虫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知道自己要是仍然留着这个头巾,桃花娘也不会放心。他既然可以靠这个头巾偷袭敖萨,自然也可以偷袭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抢了过去的她。 他也不犹豫,摘下头巾就塞给桃花娘。桃花娘更不客气,把太平铃和头巾都收了起来,同时娇笑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唐小峰抱着她,蹭来蹭去:“我只要能陪着姐姐就好。” 桃花娘道:“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 唐小峰抬起头来,满是情欲地看着她。桃花娘虽然知道这孩子太过聪明,不能尽信,却又想到他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可能玩得过她?自己只要略施手段,他会迷恋自己也是正常得很。 两人一路恩恩爱爱,搂搂抱抱。 忽地,桃花娘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唐小峰扭头看去,看到远处飞来一道紫色剑光。 剑光顿住,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顿在空中,看到唐小峰后,又惊又喜,若不是看到桃花娘也在这里,只怕马上就要扑到他的怀中,就这样哭了出来。 唐小峰笑道:“咦,紫绡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颜紫绡见唐小峰一边与她说话,一边却与苏无心黏得紧紧的,不由从又惊又喜变得又惊又疑。她咬了咬嘴儿,跺脚道:“小峰,你过来。” “我不过去。” “我叫你过来。” “我说不过去,就不过去。”唐小峰冲她嘻嘻地笑。 颜紫绡朝苏无心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苏无心娇笑道:“是他自己粘着我,我可什么也没做。” 颜紫绡垂着螓首,看着她自己的脚:“小峰,这几天你一直都没有回来,我怕你出事,我、我很担心你……” “你现在知道我没事了,”唐小峰笑着,“你可以走了。” 颜紫绡强忍着泪,心如刀割。 第九十六章 以蛊制蛊 苏无心抚着唐小峰的脸,笑道:“看来这傻丫头舍不得走。” 颜紫绡心想,小峰绝不会这样对我,肯定是这女妖用什么法术魅住了他。她朝苏无心怒道:“把小峰放了。” 往前一窜,青霄剑弹鞘而出,便要往苏无心刺去。然而剑还未飞出,她便只觉满耳尽是铃声,整个人僵在那里。 苏无心知道是四时乖错太平铃生出效用,冷笑道:“竟敢向我出手,真是不知死活。” 云袖一挥,便要用妖火将颜紫绡焚成飞灰,谁知手臂一紧,却是唐小峰缠住了她。唐小峰搂着桃花娘,笑道:“好姐姐,我们走吧,别理这傻姑娘。” 桃花娘流波转动:“你莫非是舍不得杀她?” 唐小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低笑道:“这样的傻姑娘,哪里值得姐姐动手?我来杀了她。” 他纵到颜紫绡面前,弹出剑丸。此时,颜紫绡也已从满耳的铃声中平复过来,见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她,尽管这种玩世不恭的表情她已不知看了多少遍,但这一刻,她却觉得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恶。她怒道:“好,小峰,我就先打醒你。” 凤霄双剑同时挚出,如蛟龙般剪了过去。唐小峰身子一旋,将她的剑光破个干净。 两人竟然真的战在了一起。 桃花娘定睛看去,见这两人各出绝招,竟是战得难分难解。唐小峰固然下手狠辣,每招每式都要置那丫头于死地,那丫头的剑气却也极是霸道,再加上她所用的双剑自带五行精气,彼此呼应,挥动间电闪雷鸣。桃花娘心想:“我还以为他们最多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打了起来。” 唐小峰找准机会一剑劈去,剑势有若霹雳,贴着颜紫绡的俏脸闪过。幸好少女避得及时,若是慢上半拍,纵然脑袋没有被劈成两半,脸皮只怕也被割了下来。 少女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战,身子一窜,御着双剑划破天空,刹那间逃得无影无踪。 唐小峰要追,桃花娘笑道:“算了,就由她去吧。” 唐小峰掠了回来,满脸遗憾:“可惜还是让她跑了。” 桃花娘早已再不疑他,只是笑道:“这丫头年纪不大,想不到本事竟也如此了得。我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伤你,要不然你们谁输谁赢,还真是难说得很。” 唐小峰抱住桃花娘,嘻嘻笑道:“好姐姐,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要怎么赏我?” 桃花娘娇笑道:“你要我怎么赏你?” 唐小峰去吻她粉颈,又从粉颈吻到胸脯。 桃花娘笑得更欢了,两人搂抱着落了下去,找了个岛屿,衣裳渐解,娇喘低吟,又换了各种姿势…… 同一时间…… 颜紫绡按下剑光,落在海面上,收回双剑,手心一翻。 在她的手上握着一张纸条。 桃花娘刚才只看到她与唐小峰战得凶险,仿佛只要有一个不慎,必定会有人死在那里,却不知道他们二人从小一同学剑,从黄华剑气、红华剑气、紫华剑气一直练了过来,平常时候也不知道对练了多少次,早已是心意相通,哪怕只是一个交错的眼神,便已知道对方要用出什么招式,自己应当如何避开。 尤其是唐小峰最后劈向颜紫绡的那一剑,在桃花娘的眼中,那是凌厉万分,险之又险,任谁也不可能作出这样的假,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习以为常,就有如家常便饭一般。 毕竟,在这整整的三年里,他们几乎就没有怎么分开过,不但一同生活,一同练剑,连睡觉都时常在一个屋子里和衣而睡,两人之间的默契,只怕是真正的亲姐弟也无法比得。而唐小峰在战斗中悄悄递了她一张纸条,竟连一直盯着他们的桃花娘也未能注意得到。 颜紫绡将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对唐小峰的处境已是了然于胸。 紫月蚀血蛊?她在心中暗暗忖道:“原来小峰被那女妖下了蛊,但我对蛊虫并不了解,看来还是要找蘅香帮忙……” 她化作一道剑光,掠往天际。 …… 颜紫绡飞到麟凤山,落在山腰处,又让老残帮她联系骆红蕖等人。 她们会在一起,颜紫绡将唐小峰悄悄递给她的纸条拿了出来。 “紫月蚀血蛊?”骆红蕖看向薛蘅香,想要知道薛蘅香有没有什么办法。 薛蘅香道:“但凡蛊虫,一旦进入人体,往往只有下蛊之人才能解除。皆因其他人就算也会养蛊下蛊,但同一种蛊,喂养与祭炼的方式不同,蛊虫也会变得不同。而种在人体里的蛊虫一般来说又分两种,一种是蚕,一种是茧。蚕即成虫,平日以被下蛊之人的精血又或是精气为食,随着人体内部血液或是精气的流动而流动,你根本无法找到它在你体内的位置,也就无法将它挖出,但蛊蚕既是活的,就有弱点,要是能够知道下蛊者喂养它时使用了哪些毒物和药物,就能将它诱出。而蛊茧则是不会动的,它进入人体后,便会藏在人体的某一个部位,等待来自施蛊者的某个神秘信息,方才破茧而出。” 又道:“我查过几只蚀血怪的尸体,若我猜得没错,这紫月蚀血蛊应该都是蛊茧而非蛊蚕,蛊茧寄居在人体后,都是不会动的,也正因此,就算知道它是用哪种配方炼出来的,也无法将它诱出。” 廉锦枫低声道:“但蛊茧既然是藏在人体的某个地方,不会游走,那只要找准那位置,不就可以将它挖出?” 骆红蕖与颜紫绡对望一眼,也都想到,只要有廉锦枫炼的那两颗续命金香丸在,唐小峰就算在挖蛊的过程中受伤,也可以活得下来。 “理论上是可以,事实上却是无法做到,”薛蘅香道,“首先,除非是华佗再世,扁鹊复生,否则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有开胸破肚,取出蛊茧的本事?其次,高明的养蛊之人都会防到这点。蛊茧在破茧而出前是无法自保的,就算吃在肚中,也可以被药物打下,随粪便排出。所以,上乘的养蛊之术,都有办法让蛊茧进入人体后,让茧壳脱落,内中的蛹则沿着经脉或是五行气脉移居到心室,然后便附在那里。就算这世上真能找出开胸取茧的神医,但它紧贴在心室上,那神医只怕也无法在不损伤心室的前提下将它取出,而心室却是人体内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到损伤,便会立毙当场。” 廉锦枫低下头去……续命金香丸虽有续命的本事,一个人哪怕受了再重的伤,只要没有当场死去,续命金香丸就能将他救活。但按薛蘅香的说法,想要取出蛊茧却不将中蛊之人害死,几乎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骆、颜二女对望一眼,亦是面有忧色。骆红蕖看着薛蘅香:“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 薛蘅香静默一会儿,才道:“法子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以蛊制蛊。” 骆红蕖问:“什么是以蛊制蛊。” “再炼一只蛊蚕,让它进入中蛊之人体内,将那人身体里的蛊茧吃了,”薛蘅香拨了拨鬓上的发丝,道,“红蕖姐,你可记得当日你从白蛟宫带出来的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蛊?我可以将那七彩含香如意蛊以炼蛊之法重新祭炼。七彩含香如意蛊本是苗疆女子藏在自身蕊宫,先以元阴喂养,再借着交合进入心爱之人体内,让爱人永不变心的毒蛊,给我一夜时间,我便能将它祭炼成专吃蛊茧的蛊蚕。只是,要让这蛊蚕进入那人渣……进入大哥体内,却是要有人做出些许牺牲。” 大家都是聪慧之人,这“牺牲”指的是什么,自然都是一听即明。 骆红蕖瞅了瞅俏脸微红的颜紫绡、廉锦枫二女,心中笑道:“愿意为大哥做出这种牺牲的,这里现现成成的就有两个,还真不用去找。” 又道:“但按大哥信上所说,还有一个名叫红红的黑齿国小姑娘,同样也被桃花娘下了蛊,却又要如何救她?” 薛薛香叹道:“这就毫无办法了,之所以能够靠着以蛊制蛊的方法救大哥,也只是因为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蛊乃是现成的,对于精通炼蛊之术的人来说,养蛊喂蛊虽然算不得有多麻烦,却是极花时间,现在就算去炼新蛊,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七彩含香如意蛊只可先藏于处女蕊宫,再进入男子体内,就算将它放入那红红体内,它也只会藏在她的蕊宫深处,不会去吃她体内的蛊茧。若那红红不是处子之身,如意蛊甚至一进入她的体内,便会死去。” 骆红蕖忖道:“我们几人中也只有蘅香一人精通此道,连她都束手无策,看来那个黑齿国的小姑娘,真的是难逃此厄。” 事已至此,她们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薛蘅香便抓紧时间炼蛊去了。 第九十七章 天气真好…… 薛蘅香离开后,骆、颜、廉三女继续商量,廉锦枫低声道:“可就算炼好蛊虫,我们现在又该上哪再去找唐公子?” 要知道,唐小峰之所以提前写好这封信,也只是希望借着这次离开风果洞,想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将纸传给她们,而在写信之时,他虽然身在风果洞,却也弄不清风果洞到底是在东海上的哪个位置,也就无法在信中告诉她们。 颜紫绡却道:“我有办法找到他。” 她将怀中的小册子取了出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当初从家中带出来的颜氏家训,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再看,这里画着一只蝴蝶,就是它帮我找到小峰的,你们看,你们看,它又飞出来了……” 骆红蕖与廉锦枫对望一眼……她们既没有看到什么画,也没看到什么蝴蝶,在她们眼中,颜紫绡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本蓝色封面的《颜氏家训》。 二女看着颜紫绡,面有忧色,心里想着,莫不是她这几日太过想念唐小峰,想得神经错乱了? “只是,就算找到小峰,我们只怕也没办法对付那女妖,”颜紫绡没有注意到二女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当时我向桃花娘动手,谁知剑还没有飞出去,就只觉到处都是铃声,振得我脑袋都是晕的。” 骆红蕖错愕地道:“莫非是四时乖错太平铃?但这本是贺岁龙随身携带的法宝,又怎会在桃花娘身上?” 又问:“除了满耳铃声,是否连身子都是麻麻的,动也无法动一下?” “这倒不是,”颜紫绡摇了摇头,“当时头昏脑涨的,自然也就不敢乱动,身子倒没有麻的感觉。” 骆红蕖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疑惑,又将其中细节反复问了几遍,心中忖道:“听起来,却又不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我在白蛟宫内也曾亲身体验过,远比她所说的要严重得多,难道说桃花娘身上,还有一件与四时乖错太平铃效用相似的法宝?”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 唐小峰跟着桃花娘,回到了风果洞。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风果洞内昏昏暗暗。 桃花娘与君子国的七十二地煞战了一场,虽然脱出重围,却又与唐小峰奸夫淫妇地闹腾了一路,就算她是只修炼数百年的妖精,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她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些倮儿酒,很快便睡去了。 唐小峰也同样困乏难支,但他却没有去睡,而是悄悄溜到那放着鼎炉与晶矿的洞穴,生起三昧真火,往鼎中放入一些晶矿。 等晶矿熔成镬汤后,他从身上取出某件事物,扔入鼎中。 那些小妖知道他是桃花娘眼前的红人,都不敢来打扰他,以前杨蜥在时,还时不时躲在暗处盯着他,而现在杨蜥已经死去。桃花娘靠着他才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又见他帮着自己杀了叛徒,闯出重围,对他以前的同伴也是剑下无情,已渐渐开始不再防他,更没有闲工夫时时刻刻盯着他,看他做些什么。 也正因此,他在这里烧炉烧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谁来打扰他。 完事之后,他找了些新鲜水果,端到自己房中。 红红缩在床头,见他回来,既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既害怕唐小峰,不怎么敢去相信他,然而唐小峰又是整个风果洞里除她以外唯一的人类,不相信他,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信谁。 唐小峰分了些新鲜水果给她,自己也吃了一些。 然后,他让红红坐在那里不要动,自己却去解她衣裳。 黑齿国小姑娘僵在那里,生怕他又做出将自己推倒欺凌的恶行。 “你真的不用怕我,”唐小峰笑道,“如果我有欺负你的念头,就让我不得好死。” 小姑娘咬着嘴唇,止不住地落着泪……她虽然想要相信这个恶人,但是这个恶人却又把她的上衣剥得光光的,连那黑而饱满的双乳,和黑乳上的粉红豆儿都露了出来。 她怎么能去相信一个脱她衣服的坏蛋? 然而,当她惊慌地悄悄看去时,却又无法从这坏蛋的眼中看出一丝淫念。 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他嘴角流出的那恶作剧般的微笑。 唐小峰真的没有欺负她,他只是取出一个挂坠,也不管小姑娘愿不愿意,就这样挂在她的黑脖子上。 挂链是黑色的,很细,与小姑娘黑黑的皮肤融在一起,几乎让人无法看到。链上的坠子却是一朵粉红色的百合花,六片花瓣合拢在一起,含苞欲放,精美无瑕。 唐小峰将小姑娘的黑乳分开,把百合坠子塞了进去,他将手收回,坠子立时便被黑乳夹住。他想:“这丫头还真是人小胸大。” 他将小姑娘抱起放到床上,自己也和衣上床,搂着小姑娘呼呼大睡,一下子就睡着了。小姑娘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想这人一会儿脱我衣衫,一会儿送我挂坠,一会儿抱我上床,结果他自己却又睡得跟死猪一样……他、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光着上身,蜷缩在少年怀中,睡又睡不着,逃又不敢逃。 一个时辰后,唐小峰便醒了过来。 虽然依旧困得要命,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敢让自己睡得太久。 红红却反而在他怀中睡了过去,虽然她一直都在害怕,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根本没法坚持太久。 唐小峰开始做事了……他把睡着了的小姑娘轻轻地翻了一下,让她仰面躺着,然后一边摸她左胸,一边亲她嘴儿。 但他却不是在做坏事。 他在小姑娘的心口附近揉揉按按,同时用“蝶恋花”度了一丝元气进去,查看她体内的气脉。 他在心中忖道:“在她的心脏附近确实有些异样,看来紫月蚀血蛊是附在她的心脏上……就跟我一样。” 他很清楚那两只紫月蛊在自己体内的位置,在这几天里,他始终都在默察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毕竟是一个穿越者,对于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远远胜过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在弄清那两只紫月蛊粘在一起紧贴着他的心脏后,他便想出了应对办法。 他也知道,要想把这两只紫月蛊挖出来,却又不伤及心脏又或是肺叶等其它部位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在一连串的推敲之后,他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除非是心脏又或是大脑等几个重要部分,身体里的其它地方受创,一般来说是不会直接毙命的。虽然在把紫月蛊挖出来的过程中肯定会伤及心脏,但只要把握住分寸,他完全可以用阴幽戾气在心脏受创的刹那间,将被擦破的那一小部分冻住,争取到些许时间。 而剩下来的,就是要看锦枫的续命金香丸是否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了。 所以,他原本打算趁着苏无心按他出的主意去抢太平铃的机会,自己抓紧时间溜到麟凤山,一拿到金香丸便刺穿自己的身体,杀死蛊虫,再靠续命金香丸的奇特效果活下去。这样做风险当然很大,如果苏无心发现他的打算,直接让蛊虫破茧而出,又或是他一剑下去没有杀死蛊虫,反而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他都会直接死翘翘,但他反复推敲后,还是觉得活下来的机会很大。 但他却没有想到桃花娘竟然让杨蜥给红红下蛊。 他可以用这种方法救自己,却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救红红。 他花了几天时间才完全弄清紫月蚀血蛊在自己体内的具体位置,而通过“蝶恋花”,他虽然也能够判断出蛊虫同样是附在红红的心脏上,却根本无法找准位置。人的心脏是跳动的,如果一剑下去,他没有杀死蛊虫,他难道还能刺第二剑,第三剑? 而且红红体内并没有阴幽戾气,甚至连剑气都没有,在杀死蛊虫的过程中,几乎无法避免心脏被刺破,到时候很可能就是红红随着蛊虫一起死。 所以他也只能留下来,帮苏无心去抢四时乖错太平铃,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想道:“紫绡姐看到我递给她的消息后,自然会想到去找蘅香,只希望蘅香那丫头有破解蛊虫的办法。” 又想道:“只是,那时候紫绡姐到底是靠她自己找到了我,还是误打误撞撞上了我?如果紫绡姐和二妹她们知道风果洞的位置,只怕早就找了上来,她们没有找上来,那就表示她们根本就不知道风果洞在哪里。可惜我写那封信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在哪个位置,无法在信里告诉她们。” 他抬起头来,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红红的黑脸蛋,想道:“看来还是要多做一些准备,首先是紫绡姐她们未必能够找到这里,就算是她们能够找到这里,要是蘅香不知道破解蛊虫的办法,那也还是白搭。” 他再次低下头去,与红红口舌相交,查看她体内气脉,又在她的左乳揉啊揉,揉完左乳揉右乳,揉完右乳摸大腿,也许有人要问,心室紧靠左胸,关小姑娘的右乳和大腿什么事?这个这个……今天的天气真好! 第九十八章 最香艳的法子 麟凤山中—— 薛蘅香将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木盒里爬着一只七彩小虫,这小虫极是丑陋,简直就像是毛毛虫一般。 颜紫绡、骆红蕖、廉锦枫三人一同看着这只小虫,此外还有缩在骆红蕖身后的姚芷馨,仅仅是看着这只小虫,她便有一种寒毛倒竖的感觉。 “它只是看着丑,”薛蘅香道,“但事实上,它却是香气所化,有形无质,所以才叫七彩含香如意蛊。” 薛蘅香伸出手指,手指还未触到小虫,小虫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气泡一般。她道:“只要将它倒在那个地方,它便会化作阴气,自行钻入处女蕊宫,与女子元阴融成一处,又借着交合进入男子体内。只不过,它要先以元阴喂养几个时辰,所以,最好现在就开始将它放入蕊宫。” 众美眉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廉锦枫伸出手,想要拿这盒子,只是不知怎的,又想到让这么恶心的虫子往自己的那种地方钻,实在是有些吓人,手不由得抖了一抖,就只是这么一抖,颜紫绡却已将如意蛊抢走,直接掠了出去。 廉锦枫的手定在那里。 这其实也怪不得她,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这样的虫子,都肯定是会害怕的,她明明害怕,却还是伸手去拿,这已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唯一的区别就是,对虫子的害怕让她犹豫了一下,而颜紫绡却丝毫也没有犹豫过。 廉锦枫垂下头去,心底一阵懊恼,想着:“我终究还是比不上颜姐姐,结果、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帮上他。” 骆红蕖却想起一件事:“蘅香,这七彩含香如意蛊将大哥体内的蛊茧吃下去后,又会怎样?” 薛蘅香却露出一个笑容……一个阴阴的、很诡魅的笑容! …… 风果洞,水池内。 唐小峰与桃花娘一同厮混。 桃花娘半跪在水中,娇躯前倾,双手后伸任唐小峰抓住,身子有节奏地动着。 她的腰间系着一个铃铛,铃铛随着她的前后摇动发出清脆声响。 唐小峰在她臀后不断使力,他将彭祖传给采女,又被采女记载在册子上的房中术用了出来,元阳不断冲击真阴,往返不休,连这枉自修了数百年的女妖也被他弄得极是快活。 唐小峰的心里也很快活……让他快活的是系在桃花娘腰上的铃铛传来的清脆声响。 桃花娘实在是太过多疑,从来就不肯去相信任何人,自从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后,便始终不肯将它摘下,即使在这种光着身子与唐小峰欢爱时,也要将它系着。 这也是当然的,核妖三兄弟跟了她那么多年,她却从不在乎他们的死活,那些跑来投靠她的精怪,也被她一个个悄悄喂下紫月蚀血蛊。她以己度人,自然是再亲近的人也要防着一手,事实也证明了,这种防备是很必要的,她就是对杨蜥防得不够,才差点被杨蜥偷袭得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以她对唐小峰也还是会防着一些。 她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借口把洞里的鼎炉扔了。 因为像那种能够用来抵御太平铃效用的头巾,唐小峰既然能够做出一件,自然也能够做出第二件。既然自己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那她就绝不希望有人再带着那样的头巾。 她就是靠着这样的小心翼翼活了这么多年,而且相信,自己也能够一直这样活下去。 但就是她系在腰上的这“四时乖错太平铃”的铃声,让唐小峰异常的快乐,比他现在所做的事还更让他快乐。 唐小峰把这女妖弄得浪叫连连,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才把她放下,又把她抱出水池,给她揉肩捶背,让她舒服万分。 而一回到自己房间,他便开始亲红红的嘴儿,摸红红的胸。 红红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她已不再是那么的害怕,当两人口舌相交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意念随着让人舒适的气息度了过来,让她知道这个人是在帮她,让她知道这个人是在保护她。 虽然他做的事是这样的奇怪。 唐小峰开始向她解释,让她知道在她的心房上粘着一只虫子。 红红很紧张,他却告诉她不用怕,说他一定会救她。 红红开始无条件地相信他。 这就有些像后世心理学家所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就是“人质心理”。当人质被劫匪劫持时,他们会恐惧,会绝望,当这种绝望到达了极点时,劫匪稍为给他们一些小恩小惠,他们便会开始同情劫匪、依赖劫匪,甚至是觉得只有绑架他们的这个人才是世上唯一的好人,这种现象听上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在现实中却又有不少例证。 在这些日子里,红红时时刻刻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只有唐小峰偶尔会对她说些让她安心的话,虽然心里认定这个人跟妖怪是一伙的,虽然这个人也曾差点强奸她,现在更是对她又摸又亲,有时摸上几个时辰都不肯停下来,但她对这个人还是无法避免地从完全抗拒变成半信半疑,又从半信半疑变成完全依赖。 更何况像“蝶恋花”这种心法,带着一些连唐小峰自己也没有弄清的作用,那就是当两人气息相通的时候,彼此的心意也会借着这种气息相通而相互传达。 这种心意之间的传达,开始让红红觉得安心,觉得她真的可以相信这个人……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些念头的来由,但她却已是深深地相信这一点。 …… 这一日,风果洞外突然传来少女的叫唤:“桃花娘可在?” 苏无心在洞中冷然回应:“来的莫非是小杨香?” 她虽然人在洞中,声音却缥缥缈缈地传了出去。 骆红蕖在外头回应到:“正是。” 唐小峰在桃花娘身边道:“可要我将她赶走?” “不用,”苏无心冷笑道,“你与她好歹也是结拜兄妹,没必要跟她亲自动手,我这便去外头会会她,看她想做什么。” 她自从得到四时乖错太平铃后,还不曾与人动手,现在不过是想试试太平铃的威力罢了。 唐小峰笑道:“好姐姐早去早回。” 苏无心如轻烟般飘了出去。 苏无心离开后,唐小峰在洞里踱了几步,心里想着,虽然二妹颇有智慧,但让她与苏无心会面,还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我要不要溜出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暗处却有人探出头来,向他招了招手。 他心中一喜,掠了过去,挟着那人的双胁,抱着她转了一圈:“紫绡姐,你是怎么进来的?” 颜紫绡红了红脸,低声道:“红蕖妹妹在外头拖住那个女妖,我便偷偷溜了进来。这洞里虽然极是复杂,但这几个时辰里,锦枫早已用她的神视之术将洞内的情形探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岔道,哪里有妖怪,全都画了出来,我只要避开那个女妖,任谁也发现不了。” 唐小峰怕有小妖经过,把她拉到苏无心的房间,问她有没有找到破解紫月蛊的办法。颜紫绡红着脸儿,羞羞地把“办法”说了出来。 唐小峰心想,这办法比我自己想出来的不但更加安全,也更香艳和有趣,只是这样一来,我虽然能够无事,红红却还是难逃一劫。 颜紫绡低声道:“还有一件事,蘅香说,不管是你还是你信里所说的那个红红,你们体内的蛊虫一旦被杀死,桃花娘都有可能马上便会知道。她说,这种蛊虫是随着施蛊者的意念和神识发作的,施蛊者必定有用她的精血喂过蛊虫。所以……” “所以,当我体内的紫月蛊被七彩含香如意茧吃掉时,她马上就会觉察到,很可能就会将剩下的蛊虫发动,那样的话,虽然我能活着,红红却会马上死去?”唐小峰感到头疼。 如果不是为了红红,他早就离开了,既然已经费了这么多的工夫,让他再看着那黑丫头被蚀血蛊吃掉,他真的是很不甘心。 颜紫绡道:“蘅香只是说有这可能,她说桃花娘养了那么多的紫月蛊,未必会跟每只蛊虫都保持这种感应,但她如果想这么做的话,却是很简单的事。” 唐小峰想,就算其他人身体里的紫月蛊没有,我身体里的却是肯定有的。 颜紫绡羞羞地看着她自己的脚:“红蕖虽然在外面拖着桃花娘,却也无法拖得太久,你、你如果想要我的话,就、就要快些……” 唐小峰见她臊得像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也不由大为意动。只是他又想道:“且不说我一时欢爱,虽然救了自己,却很可能就此害了红红性命,就是紫绡姐,她爱我恋我,我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匆匆夺去她的贞节?” “紫绡姐,”他低声道,“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闪电般掠了出去。 颜紫绡愕然抬头,心想这种时候了,他还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御着剑光快速回到自己房间,把挂在红红黑颈上的那条坠链摘了下来,又闪电般掠了出去。红红呆呆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来来去去的在做什么。 唐小峰回到颜紫绡身边,把坠链替她挂了上去,又在她耳边这般这般地说了几句。 第九十九章 四时乖错太平花? 颜紫绡睁大眼睛,问:“这样子真的能行?” 唐小峰嘿笑道:“你只管信我就是,我就算会害我自己,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颜紫绡抿着嘴儿:“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却也不要你害自己。” “我只是随便说说,”唐小峰在她粉颈上吻了一下,低低地笑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有事的。” 颜紫绡知他聪明,于是点了点头,悄悄地掠了出去。 没过多久,苏无心便已骂骂咧咧地飘了进来,唐小峰替她揉肩捶背,笑道:“姐姐为何气成这样?难道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对那丫头不起作用?” 苏无心冷笑道:“这倒不是,只是那小杨香只敢跟我耍嘴皮子,我诱她激她,她却不敢跟我动手,还骂了过来。我去打她,她也不知从哪弄来的一个板子,她踩着那个板子,逃得倒是飞快,我拿她没办法,也只好由她去了。” 唐小峰失笑道:“就算姐姐你身上没有四时乖错太平铃,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姐姐的对手,哪里敢真的跟你对打?” 苏无心笑道:“我也知道她没这胆量,只不过是被她骂得,一口气咽不下来罢了。” 唐小峰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上空又传来少女的吼声:“姓苏的贱人,有本事你就上来受死。” 这吼声内藏剑气,竟传遍了整个风果洞。苏无心本就被骆红蕖激得心头火起,没想到逃了一个,又来一个,怒道:“又跑来一个死丫头。” 唐小峰道:“要不然,这次就由我……” “你在这等着,”苏无心风一般往外飘去,“我去剥了她的皮。” 唐小峰心想,很好很好,我原本就是想要你自己去。 桃花娘飞出风果洞,落在岛上,然后就看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立在一块石上,红衣红鞋红头巾,胸前插着雌雄双剑,海风吹过,将她的衣裳和秀发卷得飞扬。 这一刻的她,竟是分外的娇美与艳丽,仿若含苞许久的花儿,在今日终于绽放了出来。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她便是那和风倚月的凌霄花。 桃花娘冷笑道:“你也敢再跑来送死不成?” 颜紫绡冷冷地道:“你把小峰叫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桃花娘用手指轻卷发丝,娇笑道:“你想要见他,他却不想见你。” 颜紫绡挚出双剑,怒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魅住了他,你是不是对他用了什么妖法?” 桃花娘失笑道:“你自己那时也看到他,他可像是中了妖法的样子?” 颜紫绡剑指桃花娘,恨声道:“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打醒他。” 身子一纵,便要杀上前来,却又很快便定在那里,面现惊惶,额冒冷汗。 桃花娘笑道:“果然是个傻丫头,上次吃了一次亏,居然一点也不长记忆。” 她的脸上浮现出带着杀意的冷笑,云袖一拂,便要用妖火将颜紫绡焚成飞灰,只是,妖火还没有飞出去,她便只觉头昏脑涨,身体麻痹。 桃花娘心里一惊,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女人全都定在那里,像是谁也无法动弹。桃花娘发现不对劲,赶紧收起杀心,又惊又疑地看着颜紫绡,正要喝问。 颜紫绡却也一下子就跳了开来,叱问道:“你身上到底带着什么法宝?难道是那老龙的四时乖错太平铃?” 桃花娘见她的样子实在不像作伪,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冰冷冷地问:“我确实带着太平铃,你身上却又是带着什么法宝?” 颜紫绡抿了抿嘴儿,从胸襟内取出一个坠子,冷笑道:“你只知道四时乖错太平铃,难道不知道四时乖错太平花?” 桃花娘错愕地看着这“四时乖错太平花”,见它的样式颇像粉红色的百合花,与自己的太平铃并不相同。然而,一个是花,一个是铃,为什么效用竟是如此相同,连名字都是一样? 颜紫绡哼了一声,道:“这法宝原本就是一对,都是由太定如来钟改铸而来,只不过一个铸成了花,一个铸成了铃。这铃明明是落在那老色龙手中,想不到竟会被你抢来,这花却是一直都藏在长生宫内,昨日才被我找到。” 桃花娘心念转动,心想原来她去过长生宫那等修仙之人人人想去的宝地,难怪能够得到这种宝物。紧接着心里又是一阵冷笑,想着:“就算你有这与太平铃同样效果的太平花,你也还是死定了。” 她娇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半透明的头巾,戴在头上。颜紫绡惊疑地看着她:“你这又是什么?” 桃花娘冷笑道:“这是可屏蔽杀意的法宝,就算你有四时乖错太平花护身,对我也是没用了。” 话一说完,她闪电般掠向颜紫绡,一掌向她拍去。 她的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现在她有太平铃护身,又带着这可以屏蔽杀意的头巾,这丫头除了死在她的手中,哪还会有别的出路? 只是还没等她拍中颜紫绡,她的笑容便已凝固在脸上。 身体麻痹,头晕目眩,满耳尽是铃声。 这不可能……她的心中涌起无限惊慌。 她当时明明亲眼看到唐小峰戴着这个头巾杀了敖萨。 心里的惊慌刚一涌出,她又感到一阵冰凉……那冰凉一下子就淹没了她。 那头巾不但没有帮上她,反而化作冰水滑了下来,竟将她整个人都冻成了冰雕。 颜紫绡定睛看这女妖,见她脸上依旧是带着杀意的笑容,眸中却尽是惊慌和恐惧,而这种古怪的表情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再也无法生出变化。 艳阳高照,海风吹拂,骆红蕖踏着滑云板从一片云彩间落了下来,失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道剑光从洞里飞出,却是唐小峰嘻嘻笑地带着红红飞了出来。 唐小峰一落下来便抱着颜紫绡转圈,大赞道:“紫绡姐,想不到你也这么能演戏,你演得可真好。” 颜紫绡心里喜滋滋的,心想你再怎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骆红蕖笑道:“大哥,莫非桃花娘随身带着的,根本就不是四时乖错太平铃?”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真的把那铃铛交给她?”唐小峰嘿笑着,“只不过是那老龙送过来的晶矿里恰好有一颗舍利子,我按着太平铃所用的材料悄悄铸了一个铃铛,这铃铛倒也有感应杀气的作用,但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太平铃。” 当日他一从老龙身上摘下太平铃,便把它悄悄换了,竟连桃花娘也不曾发现。 他让颜紫绡把“太平花”捏碎,粉末掉落,露出里面的铃铛来。 由于没有带上五精泰煞宗天鼎,他其实也无法真的将太平铃改铸成其它样子,因此只是做了一些伪装。 骆红蕖又问:“那桃花娘刚才戴着的头巾又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得意地道:“她那个时候只看到我戴上这个头巾便杀了敖萨,却不知道这头巾只是戴给她看的,真正起作用的却是这枚纽扣。” 他从上衣上摘下一枚扣子,对着二女晃了晃:“这扣子才是以菩提树上明镜果铸炼而成、用来屏蔽杀意的东西,那头巾却是用敖萨送来的一颗玄螭珠炼成。那老色龙为了对付苏南天还真是不惜血本,送了一堆好东西来,却没想到被桃花娘骗了,还要帮她数钱。” 骆红蕖心想:“他哪里是在帮桃花娘数钱?他们分明就是被你骗了,还要帮你数钱。” 颜紫绡看着冰雕里的女妖,疑惑地问:“那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唐小峰笑道:“玄螭珠最大的用处就是凝气成冰,她已被玄冰冻住,陷入昏睡,人却还活着……她要是死了,我和红红可也要被虫子吃了。不过现在最好不要动她,万一她被碰碎了,我也得跟着她倒霉。” 当下,骆红蕖和唐小峰守着被冻成冰雕的桃花娘,颜紫绡带剑杀入风果洞,见妖就劈,一个也不放过。 海面上,一条小船驶了过来,廉锦枫和薛蘅香都在里头,廉锦枫看到唐小峰平安无事,一阵惊喜,薛蘅香则是想着,果然人渣都跟蟑螂一样命长。 第一百章 初折凌霄花 颜紫绡将洞里的妖怪杀了个精光。 唐小峰则与骆、廉、薛三女一同讨论着红红体内的蛊虫问题,然而,在这个问题上纵然讨论再久,也是没有什么用处,桃花娘不可能一直困在冰雕里,而薛蘅香也来不及再培养一只新的蛊虫。 唐小峰苦笑道:“看来,只有用我自己的办法了。” 骆红蕖看着他,问:“大哥的办法是……” 唐小峰略为解释了下,三女心想,这确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唐小峰向骆红蕖借了一支五行箭里的凝冰箭,她又将续命金香丸也交给了他。 唐小峰带着红红来到一旁,问她:“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弄不好你会被我杀死在这里,你害怕吗?” 红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虽然害怕,但想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只随时都会把她吃掉的虫子,她同样害怕。 唐小峰让她将续命金香丸含在口中,自己先解开她的衣襟,露出她黑而饱满的胸脯。远处的骆红蕖等人一直都在往这边看着,心里同时涌起一个念头,那就是这黑齿国的小姑娘虽然黑,但是胸好大…… 唐小峰突然吻住小姑娘,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凝冰箭刹那间刺入她的胸口,又穿胸而过,箭尖带出了一个茧子和一串血花,叮的一声钉在地上。 黑齿国小姑娘倒了下去。 唐小峰将她抱住,低头看去,见她身上现出一种淡淡的青光,他知道这就是续命金香丸里所含的东方木之生气。木乃柔气,生发万物,只要留下一粒种子,便可长出蓬勃大树。 唐小峰见续命金香丸起了作用,心里松了口气。续命金香丸虽然有续命的效果,但也要重伤者能够留有一缕生机才行,这就好像种子虽然能够长成苍天木树,但要是连种子都没有,这树又如何能够长成? 将仅余的一缕生机,通过木之生气转化成能够让人活下来的无限生机,廉锦枫能够造出这样的灵丹妙药,已经算是极有本事了,但它毕竟还不是起死回生的仙药。 如果唐小峰刚才控制不当,那一箭直接刺穿了红红的心脏,就算有续命金香丸,也是来不及救她。 红红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就愈合了,呼吸也极是平稳……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接下来,唐小峰把红红交给了廉锦枫和薛蘅香,让她们照顾,骆红蕖则去联络早已等在远处的战船,前来搬运洞里的那些晶矿,另外洞中还有几个被那些小妖抓来,虽然喂得香香的,却还没有被酿成酒的倮儿,也被救了出来,准备安排船只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家。 唐小峰自己却抱着颜紫绡,跑到了那满是桃花的地方…… 桃花满地,香气薰人。 颜紫绡罗衫轻解,满面羞红,任由身上的少年调戏欺凌。 她的乳儿并不算大,却纤挺柔美,娇嫩诱人。她的肌肤白皙间透着健康的红,蛮腰纤细,腿儿修长。 “紫绡姐,”唐小峰在她的唇上香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脱光光的样子呢。” 颜紫绡瞅他一眼:“你骗人,你跑去偷看我洗澡,就偷看了好几次。” 咳,原来她都知道? 唐小峰笑道:“那在平安村的时候,你也跑去偷看我洗澡了。” 颜紫绡羞道:“那时候人家还小,也、也就是想看看男孩子的那儿,到底是什么样子。”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腹下摸去:“现在你知道了?” 颜紫绡先是羞红,慢慢地又睁大了眼睛:“骗、骗人,明明就不是这样子的。”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在长生宫里,你没穿衣服的那个时候我还偷看过,”少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明明没有这么大,也没有、没有这么……” 唐小峰想到,这丫头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两三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进行过性教育,她又不像廉锦枫偷偷跑去看过采女的那些书,对这方面明显缺乏知识……她居然不知道男人的这东西是会硬的…… 嘿,这种事说也说不清楚,还是让她亲身体验吧。 少女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啊……” 一时间,桃花乱坠,海棠初折,那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落下嫣红点点…… 风暴过后,颜紫绡伏在情郎的胸膛上,娇喘不止,全身都是酥软酥软的,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赶紧问唐小峰体内的蛊茧被吃掉了没有。 唐小峰以剑气默察自身,“唔”了好一阵。少女担心起来:“难道那两只紫月蛊还在?” “不,那两只蛊茧确实是没了,”唐小峰道,“不过又多了只虫子。” 颜紫绡怔了怔,道:“难道是七彩含香如意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它吃了紫月蛊后,自己也会离开,难道不是这样?”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三妹虽然对我没什么好感,但想来也不至于害我。” 他一个翻身,又把颜紫绡压到身下,握住她那柔软滑嫩的左乳:“紫绡姐,我们再来。” 少女吓了一跳:“啊?还、还来?” …… 所有的晶矿都已被装上了大船。 桃花娘依旧被冻在那里,眼含惊恐,却又面带冷笑,也不知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冷笑些什么。 薛蘅香已经到船上去了,骆红蕖和廉锦枫却还等在那里。 廉锦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她们才看到唐小峰跟颜紫绡同时飞了出来。二女看向颜紫绡,见她面儿绯红,分外娇艳,肌肤滋润得好像都要泌出水来。 颜紫绡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虽然心里依旧怀着初恋少女的喜悦,却又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骆红蕖看向桃花娘,语气转冷:“大哥,这个女妖,你想拿她怎么样呢?” 唐小峰笑道:“我虽然也算跟她相处了一些日子,但那都是迫于无奈,你总不会认为我对她真的有多少感情吧?就算我真的对她有感情,看看她给手下那些妖怪喂蛊的手段,我不敢把她留在身边。” 骆红蕖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就为了她的野心和胡闹,害我麟凤山许多人因她而死,小妹实在不想放过她。况且这女人寡情刻薄,就算我们今日放过她,她也未必会感恩,只怕还会时时记挂着我们今日对她的戏弄,早晚报仇,让我们防不胜防。” 唐小峰心想,你看人倒还真准,就算放过她,她也肯定不会感恩。 他右手搂着颜紫绡,左手牵着廉锦枫,就这样往前走去,也不再回头看上一眼。 骆红蕖同样是往船上走着,走了几步,忽地回身,一箭射出。 火箭射上桃花娘身上,随着一声砰响,桃花娘整个身子都碎了开来,碎成无数冰屑。 第一百零一章 廉锦枫的殷勤 船朝着麟凤山的方向破海而去。 夕阳已经沉入了大海,天色却还并不如何昏暗,一颗星星挂在灰白色的夜空,竟然显得颇为明亮。 海风柔和,大海也异常的平静。 唐小峰坐在船舷上,看着前方低掠的海鸟。 骆红蕖款步来到他身边,双手扶着木制的栅栏,侧过头来问:“大哥,你在想什么?” “想起了一个人,”唐小峰看着远处,说道,“一个我明明没有见过她,却为她的死感到难过的人。” 骆红蕖问:“那个人是谁?” 唐小峰道:“她姓阴,叫阴若花。” 骆红蕖讶道:“竟是女儿国的阴若花?” “你认识?” “也不算认识,只是彼此闻名罢了,”骆红蕖反过身来,就这样坐在栏上,轻叹一声,“虽然只是闻名,却也很想去见一见她。她在女儿国中声望极高,只可惜女儿国国主偏听枕边风,听信谗言,对她并不怎么待见。” 唐小峰将他在女儿国海域附近看到的情形说了出来。骆红蕖点头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女儿国国主让阴若花带着一百多名战士前去剿杀苏南天,结果却是全军覆灭。其实就算女儿国出动她们最精锐的金凤骑,也未必能够留下苏南天,更何况只是选出一百多名寻常战士,所以大家都认为,女儿国国主不过是找个借口,将阴若花派去送死,好扶持她的二女成为储君罢了。更有消息说,女儿国的西宫娘娘早已给苏南天送去了大批金银,虽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空穴来风,却也未必无因。” 又道:“只是在我看来,这件事也颇有一些难解的地方。” 唐小峰愕然问:“什么地方难解?” “苏南天虽然行事极端,对他眼中的‘非人’赶尽杀绝,但对寻常人类却是极其友善,救苦扶弱,结交义士,以他的为人,又哪里是女儿国的那些奸党可以收买得了?”骆红蕖道,“另外就是阴若花,我虽然不曾见过她,却也知道她颇有贤名,见识不凡。她从小丧父,在王宫那种险恶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几遭迫害,却也一直活了下来。女儿国西宫和雪无痕要害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以阴若花的见识,又怎会那么容易便被害死?” 唐小峰看向少女,见她看向远处,发丝飘动,眼眸中闪动着星星般的光芒。他心中想道,二妹虽然没有见过阴若花,但听她的语气,对阴若花却已极是敬仰,二妹本就是个奇女子,能够被她这样的奇女子敬仰,看来那阴若花确实不愧是牡丹花花王转世。 他在心中快速动念,低声道:“如果二妹是她,二妹又会怎么做?” 骆红蕖露出一丝微笑:“我要是她,既知道宫里有人接二连三地想要害我,又知道苏南天乃是仗义疏财的侠士,而某些蠢才居然想要收买这样的侠士,那我必定会将计就计。” 唐小峰笑道:“比如说,先与那苏南天悄悄联系?” “申生居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骆红蕖道,“但逃离在外,仍有可能被人追杀,这世上多的是为钱卖命的杀手。所以,最安全的法子莫若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甚至连自己的亲近之人也不例外。”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也许你和阴若花都看错了苏南天,也许苏南天真的会被奸人收买,将她置于死地,而不是跟她合演一出戏。” 骆红蕖低声道:“若是看错了人,那便死而无怨。”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明天不如去女儿国看一看。苏南天是将整艘船都用‘凝气成冰’冻住,那些冰乃是玄冰,女儿国中显然没有人能够将它化开,只能任由它飘在那里。我们就去看看,阴若花是否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又或是你们有没有看错苏南天。探完后顺便再去一趟黑齿国,把红红送回家去。” 唐小峰跳到甲板上,往舱内走去,又头也不回地道:“二妹,等回到麟凤山后,我还有别的话要跟你说,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骆红蕖也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唯一的那一颗星,笑道:“我知道大哥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也知道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唐小峰同样笑着,“但我还是要你听我说。” 他就这样进了船舱,只将少女一人留在甲板上。少女调整了下坐姿,两只腿儿翻在外头,双手夹在腿间,就这样一直坐着,任由海风吹拂…… …… 唐小峰进入舱中,忽地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问她,那就是仍然留在他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会怎么样? 颜紫绡那个马大哈,只想着用七彩含香如意蛊可以吃掉紫月蛊,完全忘了去问薛蘅香,吃掉紫月蛊后,如意蛊又会怎么样? 但他知道,颜紫绡虽然粗心,骆红蕖却是肯定问过这事的。 他耸了耸肩,忖道:“算了,以后再问也不迟,要是真有危险,二妹也肯定早就对我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还是先去疼紫绡姐再说。” 他来到颜紫绡的房间,也不敲门,就这样推门而入,谁知不但看到颜紫绡,连廉锦枫也在这里。 颜紫绡正喝着一碗汤,唐小峰笑道:“谁煮的燕窝汤?我怎么都没有?” 颜紫绡抬起头来,诧异地道:“你没有么?我还以为锦枫给你也送去了。” 唐小峰看向廉锦枫,女孩儿脸儿一红,低着脑袋说:“奴、奴家只是想着,颜姐姐今天劳累了一天,很是辛苦,所以就煮了一碗来……” 唐小峰贴着她的耳朵,低笑道:“其实我比她更辛苦的。” 女孩儿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俏脸儿臊得通红,抿着嘴儿道:“你辛不辛苦,奴家又怎么知道?” 唐小峰心想,要不你也试试?那样你就知道是男的更辛苦,还是女的更辛苦了。 颜紫绡仗义地把廉锦枫拉到身后,盯着唐小峰:“不许你欺负她。” 唐小峰笑道:“锦枫还真是了得,一碗燕窝就把你收买了。” 颜紫绡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多的坏心眼?” 唐小峰正要说话,却看到廉锦枫在颜紫绡身后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颜紫绡,一副“怎么被说中了”的样子,唐小峰心中大讶,心想难道这小丫头真的在耍什么坏心眼? 他疑惑地盯着女孩儿,女孩儿心里一慌,羞着脸儿就往外跑,跑的过程中又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弄得他心痒痒的,很想把这丫头抓过来问个清楚。 颜紫绡见廉锦枫一下子就跑掉了,也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又看向唐小峰,红着脸儿问:“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唐小峰心想,哪里就到了三更半夜?他也不客气,直接就把颜紫绡抱了起来,嘿笑道:“我来看看,你吃了燕窝后是不是真的更有体力一些。” 颜紫绡瞅了他一眼,又道:“原来这个就是燕窝?你刚才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粉条。” 唐小峰叹气……廉锦枫的这番殷勤真是献错了人,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享不来福的,对他们来说燕窝和粉条没啥区别,颜紫绡就是这种人。 唐小峰在少女耳边嘿笑着:“紫绡姐,我们……” 他嘀咕了一番,颜紫绡羞道:“你哪里来的这些花样?” “这算什么?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闺房之乐,更甚于此!” “还有更、更那个那个的?”颜紫绡睁大眼睛,只觉难以相信。 “嘿嘿,当然有,我来教你。” “谁要学了?” “你就算不学也不成。” “死、死小峰……” 一夜淫话…… 第一百零二章 廉锦枫的眼泪 第二天清早,廉锦枫坐在紧靠窗口的木台边,梳着秀发,抹着腮红。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又积着一些乌云,她看不来天象,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雨的前奏。 她取出一面圆圆的镜子,仔仔细细看了几下,又眨了眨眼。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你就算不打扮也漂亮得紧。” 廉锦枫吓得一下子就蹦了开来,紧张看去,这才看到唐小峰倒挂在窗外,露出一个脑袋来。 “我可以进来吗?”唐小峰在窗子的木框上敲了敲……他是很有礼貌的。 廉锦枫发现自己虽然穿着一件束胸长裙,却还没有披上袄子,玉藕般的手臂和圆润润的香肩都露在外头,她有些犹豫,却又想到,反正自己这个样子已经被他看了去,再说了,就算不让他进来,大约也赶不走他,于是向他招了招手。 唐小峰身子一滑,鱼儿般溜了进去。 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美人儿。 美人儿的发丝还没有梳好,半搭半披、松松篷篷挂在脑后,眼眸如星,唇儿嫣红,又露出精美的锁骨和一小截雪胸,以及雪胸间的浅浅沟儿。 她那纤细的腰上系着丝绳,打的是吉祥如意结,唐小峰想,颜紫绡就从来都打不来这些复杂的绳结,这样的绳结,大约也只有廉锦枫这般心灵手巧的女孩子才能打得。 女孩儿的脚是光着的,落在地板上,有若一截白藕。唐小峰想,你发没梳好,鞋没穿好,连腮红都只抹到一半,唯独衣上的绳结打得这么好,莫非是怕有人来脱你衣服? 美人儿由他看着,也不说话。唐小峰嘻嘻笑道:“锦枫,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廉锦枫心想,我才刚起来,你就往我的窗口钻,我要是还没起来,难道你要往我的床上钻?当然,她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孩儿,这样羞人的话她可是说不出口。她柔声道:“奴家只是想着,船上的厨子都是麟凤山的渔娘,做出来的饭菜颜姐姐未必喜欢,所以、所以想早些起来,替颜姐姐做些可口的饭菜。” 唐小峰奇道:“你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廉锦枫脸儿一红:“哪里突然了?你和颜姐姐这些日子在长生宫里吃的用的,岂非也都是奴家在弄?” 唐小峰嘿笑道:“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居心的。” 廉锦枫抿着嘴儿:“尽把别人往坏处想。” 唐小峰伸了伸腰:“你不说就算了。”转身要往窗外飞走,结果身后一紧,回头一看,却是廉锦枫伸出手儿抓住了他的衣角。 唐小峰笑道:“你要告诉我了么?” 廉锦枫心想,我就算有居心,这“居心”却也绝不能告诉你。她用星辰般的眼眸看着唐小峰:“我是要跟你说另外两件事儿。” 唐小峰回过身来:“你说。” 廉锦枫亭亭地向他走近两步,额头微低,轻贴着他的胸膛:“我想要让你知道,当时,我真的有去拿那七彩含香如意蛊,只是被颜姐姐快了一步。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迟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唐小峰心里涌起一丝暖意,伸出双手半搂着她的香肩:“我知道的。” 这个细节,颜紫绡已经告诉他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廉锦枫抬起头来,忽地伸手,向他的脸甩去,这一掌甩得很轻,轻得就像是春风拂过一般,但她的心却是很痛,痛得让她哭了出来……就好像这一巴掌是打在她自己的脸儿上。 “你到底把别人的心意当什么了?”她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擦不过来,“给你一颗金香丸,你把它送给颜姐姐,我不怪你。给了你第二颗,你答应我说不再送给别人,转头又给了骆姐姐。说你不会有事情,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一下子连人都找不到了,只知道让别人担心,只知道让别人害怕……” “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唐小峰在她的脸上擦啊擦,“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廉锦枫扑到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我是个小心眼的人,没有颜姐姐那么善良,也没有骆姐姐那么大方,我、我就是这样的小心眼,以后我送你的东西,我不许你再送给别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唐小峰还真是经不住美人儿的眼泪。 “你不知道,”廉锦枫心想,“你什么也不知道。” 她原本就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这些日子的苦苦等待,仿佛又让她回到了父亲离家后再也没有回来的日子,那个时候,她的母亲为了等待父亲的归来,一天一天地憔悴,结果等回来的却是父亲的噩耗。忧伤过度的母亲没有活上多久,也跟着父亲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一个人过的,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廉锦枫表面柔和文静,实则刚烈,在母亲去世后的那一年多里,明知道自己不是鬼斧山那群盗寇的对手,仍时时刻刻惦记着复仇。颜紫绡性子直爽,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可以毫不作伪地让人知道。但是她不会,她依旧在人前装作镇静,只敢独自在屋子里偷偷地哭,她的性子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就是因为以前体验过这种苦苦等待亲人,等回的却是噩梦的经历,她的心里其实比谁都要害怕,怕得让她几乎就要崩溃。 她是一个小心眼的女孩子,当她觉得一个人不好的时候,怎么看他也都不会顺眼。当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时,在她的心里就只装着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小心眼…… “锦枫……”少年紧紧地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中失声哭着。 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却仍在不断地淌着,就像窗外那表面平静,实则汹涌的海浪,怎么也涌不完…… …… 女孩儿的眼泪虽然无敌,但是禁不住某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的嘴炮更加无敌,唐小峰搂着她,在她耳边又哄又骗,说了一大堆的甜言蜜语,还讲了许多笑话,女孩儿终于破涕为笑。 唐小峰拉着她一同坐在床边,喁喁细语,又见她那梨花带露的样子极是动人,于是笑笑地去亲她嘴儿。女孩儿慢慢被他压在床上,先是呼吸急促,满面羞红,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始使劲挣扎,大力推他。唐小峰原本只是见她羞羞的样子极是可爱,开她玩笑,现在见她反抗得厉害,心里倒也有些受挫,他注视着女孩儿的眼睛:“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廉锦枫用水灵灵的眼睛与他对视:“就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想让你被虫子把心吃了。” “虫子,”唐小峰疑惑地道,“我体内的紫月蚀血蛊已经没了……唔,你说的是七彩含香如意蛊?” “你可知道,七彩含香如意蛊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廉锦枫低低地道,“它原本是苗疆女孩子们用来防止情郎变心的毒虫,先以自身真阴喂食,再钻入情郎体内,情郎要是敢背着她跟别的女人鬼混,这毒虫马上就会吃了他的心肺。” 唐小峰讶道:“我还以为三妹已经把它重新炼过……” “蘅香虽然把它重新炼过,但时间太短,只能把它炼得能够吃去蛊茧,却无法改变它原本的作用,”廉锦枫注视着他,“这只如意蛊先以颜姐姐的真阴为食,再进入你的体内,所以,你若是再跟颜姐姐之外的其他女人做了那种事情,它就会把你的心给吃了。” 唐小峰苦恼地道:“那怎么办?” 女孩儿没好气地瞅他一眼:“颜姐姐那么好,你有了她一个还嫌不够么?” “她是很好,但你也很好,”唐小峰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笑道,“我要同时有了你们两个,那才嫌够。你告诉我,蘅香有没有说,要怎么才能把这只如意蛊弄没了?” 廉锦枫道:“蘅香显然是有办法的,但她却没细说。” “她肯定说了,”唐小峰嘿嘿地道,“不然你不会好端端的,跑去讨好紫绡姐。” 廉锦枫被他看穿心思,脸儿一红,却还是不肯说,只是推着他,要他离开,说她还要给颜紫绡做早饭去。 “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一个人的手指或是脚趾断了,有没有什么能够让它再长出来的灵丹妙药?” 廉锦枫疑惑地瞅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地问起这个。她道:“三魂营骨,七魄侍肉,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人只要三魂七魄还在,就算断手断腿,也能重新长出。但生肌容易造骨难,生肌活血的灵丹妙药到处都是,造骨续肢的灵药却极其少见,也难炼成,我也没有多大把握,还是要回到长生宫内,找些书籍研究一下。” 唐小峰将她拉起:“你想办法帮我炼出一颗来,我有用处。” 廉锦枫点了点头。 唐小峰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才从窗户飞了出去。 女孩儿红着脸儿,又坐回木台前,继续梳弄秀发,弄着弄着,好端端的又捂着被亲过的脸蛋,开心地笑着。 那个坏蛋…… 第一百零三章 风云再起,杀机暗藏 天终于完全亮了。 天亮后,唐小峰找上红红,那续命金香丸真不愧是稀世灵药,此时,红红身上的箭伤已完全愈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 唐小峰告诉这人黑胸大的小姑娘,说今天就可以把她送回黑齿国去。红红低声说她的父母已经去世,她本是跟着叔父出海行商,却在途中遇到强盗,叔父被强盗杀了,她跳入海中,抱着木头在海上飘流,结果又被妖怪抓了去。唐小峰心想这跟她在书里的遭遇倒是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在书里她是被强盗头子抓了去,然后在强盗窝里遇到他的姐姐唐小山,而在这里,她却是被妖怪抓了来,结果遇到的不是姐姐而是弟弟。 唐小峰道:“那你在黑齿国中,不是也没了亲人?” 红红低声道:“虽然没有亲人,却有一个好姐妹,名字叫做亭亭。” 唐小峰笑道:“那我就把你送到她那里去。” 红红点了点头。 当下,几个人聚在一起。唐小峰本想让颜紫绡和廉锦枫先回长生宫去,但她们听说唐、骆二人要到女儿国周围转一圈,看看那位女儿国储君是生是死,于是也要跟去。唐小峰想着,反正大家都没什么急事,那一起去逛逛也好。 于是,薛蘅香领着麟凤山好汉,护送这满载晶矿的船只先回山中去了。颜紫绡用飞剑载着廉锦枫,唐小峰背上红红,骆红蕖踏上滑云板,几个人一同往女儿国海域飞去。 路上时,红红见颜、骆二人竟有这种飞天遁地的本事,心里极是佩服。 由于距离较远,就算是御剑飞行,也用了整整一个白天,他们才终于来到女儿国海域,找到了那座冰山。 唐小峰取出泰煞鼎,用鼎中天火将玄冰化开,他们登上战船,船上的女战士早已死去,他们从里到外搜了一圈,然后又聚在一起。 “只怕我们猜中了,”骆红蕖道,“女儿国中男主内,女主外,连参军打仗的也尽是女子。但死去的这些人年纪都在二三十岁以上,而阴若花却只在十五六岁左右。阴若花并没有死在这里。” 唐小峰笑道:“但也可能是在路上就被人杀了,也有可能是苏南天见她长得漂亮,把她抓去做压寨夫人。” 骆红蕖张弓搭箭,箭光化作火凤凰,将整艘船烧个精光,以防女儿国中有人来搜这船,同样推出阴若花仍然活着的可能。 然后,他们便一同往黑齿国飞去。 刚一接近黑齿国,却看到前方火光冲天,烟雾腾腾。红红颤声道:“出、出了什么事?” 廉锦枫立在颜紫绡的青霄剑上,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前方虚实,很快就又张开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前方在打仗,有好多的飞骑和战船,那些飞骑,那是、那是……那是女儿国的金凤骑。” 骆红蕖娇躯一震,同样是无法相信:“女儿国在攻打黑齿国?” “这不可能,”红红的黑脸儿也变了颜色,“我国与女儿国一向互为友邦,你们肯定是弄错了。” 廉锦枫闭上眼睛,又看了一遍,叹道:“没有错的,那些飞骑和战船确实都是女儿国的,看这样子,怕已经打了好几天了。” 骆红蕖道:“女儿国只怕是跟君子国和淑士国结了盟,黑齿国在东海本就是小国,既然女儿国出动了金凤骑,黑齿国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红红颤声道:“亭亭……” 唐小峰知道她在担心姐妹安危,于是说道:“你指路,我带你冲进去找她。” 骆红蕖道:“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唐小峰道,“不管是女儿国还是黑齿国都可能有人把你认出来,你身份特殊,会把麟凤山也卷进来。” 颜紫绡道:“小峰,我跟你去。” 唐小峰点了点头。 于是,颜紫绡把廉锦枫先放到骆红蕖的滑云板上,与唐小峰一同往黑齿国投去。 海岸边投石乱掷,箭矢漫天,女儿国显然已攻入了海滩,又用战船载来投石器,无数火球投入城中。此外,还有许多身披彩衣的女子乘着鸾鸟,时而高飞,时而低掠,这些鸾鸟是金色的,飞掠间动作灵活,速度极快,唐小峰心想,这些多半就是二妹所说的金凤骑。 十几名乘着金鸾鸟的金凤战士发现唐小峰和颜紫绡,截了上来,其中一人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唐小峰懒得跟她们搭话,背着红红身子一闪,一下子就绕了过去。这些金凤战士见他御着剑光,快如闪电,心中暗惊,她们手持彩枪往唐小峰虚虚击去,枪中竟喷出奇异光芒。 颜紫绡却也追在唐小峰身后,双剑一挥,化作万千剑光,将这些女战士的光芒全都接了下来。女战士们想要向她攻击,却又全都滞在那里,头昏脑涨,身体发麻……颜紫绡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等这些女战士还过神来时,颜紫绡也早已追着唐小峰,没了踪影。 在颜紫绡的护送下,唐小峰甚至不用出手,便已落到城中。城内到处都是火海,哭泣与惨叫声不绝于耳,红红没有想到自己虽然逃离妖窟,回到国中时却是这般惨景,心中凄凉。 唐小峰快速飞掠,在红红的指引下来到一处残砖断瓦间,皱眉问道:“是在这里么?” 红红从他背上滑下,急得香汗直流:“是在这里,可是、可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虚弱的呼唤声:“红、红红……” “亭亭?!”红红朝声音奔了过去。 唐小峰与颜紫绡也掠了过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小姑娘趴在地上,双腿被一块大石压着,周围尽是尸体。 远处有投石飞来,颜紫绡一剑劈去,投石轰然碎裂。唐小峰将大石一搬一扔,扔到一旁,把受伤的黑姑娘抱了起来,见她双腿尽是淤血和死肉,也不知在石下压了多久。 颜紫绡给黑姑娘喂了一颗小还丹,又看到一伙金凤战士冲了进来,赶紧道:“小峰,我们先离开这里。” 唐小峰抱着亭亭腾空而起,颜紫绡背起红红紧随其后,两人各以飞剑护身,彼此配合,再加上四时乖错太平铃的效用,那些金凤骑拿他们根本没有太多办法。 他们闯出重围,在骆红蕖的接应下快速遁去,离黑齿国越来越远。 “大哥,”骆红蕖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小峰低下头,见怀中黑姑娘吃下小还丹后,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却也陷入昏迷,于是道:“长生宫。” 他们越飞越远,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在他们离开后,海面上,一团雾气突然散开,现出一条小船。 船上立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身穿灰色衣裙,她看着唐小峰等人消失的方向,俏脸阴沉,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旁边一个要娇小许多,她小心翼翼地道:“萃芳姊,你不会是还要跑去杀他吧?” 灰衣少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娇小少女笑道:“不过那家伙还真是命大,竟能从森罗万象玄兵舞底下活过来,萃芳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连你都没能杀死的人。” 灰衣少女懒得理她,只是云袖轻拂,船只掉了个头,往远处驶去。 她的俏脸依旧阴沉,或者说……是更加的阴沉了。 娇小少女在她身后吐吐舌头,心想那倒霉蛋真是个傻瓜,你从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逃了一次,那就有多远死多远去,不再露面不就成了?你就这样跑出来,难道是想让萃芳姊再杀你一次? 哀萃芳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杀他。” 娇小少女有些怀疑:“真的?” 哀萃芳冷笑道:“杀一个人,哪里需要我出手两次?” 纪沉鱼心想,看来那家伙这次不死也不成了…… …… 长生宫内…… 红红在地底花园的一间阁楼外来回走着。 这个地方既神秘又奇怪,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她现在却没有空理会这些,对她来说,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阁楼内好姐妹的状况。 过了好一会儿,唐小峰才走了出来。 红红紧张地看着他。 “你不用担心,她没有什么事,”唐小峰笑道,“她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被压在石头下面,腿上有许多地方坏死,却没有压到血脉,腿骨虽然折了,但我二妹却会接骨,锦枫也制了些活血生肌的药粉给她涂上。一两个月里,她大约是无法下地走路,但却不至于变成残废。” “谢谢、谢谢,”红红扑到他怀里,哭道,“如果不是你,亭亭就会、就会……” 唐小峰心想,我把你从妖怪洞里救出来,也没见你这样谢我,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姐妹情深……唔,你们不会是百合吧? 又道:“她随时都会醒过来,你进去陪着她吧。” 红红点了点头,进入阁楼,没过几下,骆、颜、廉三女从阁楼内走了出来。 骆红蕖道:“大哥,既然已经知道阴若花没有死在海上,我现在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唐小峰知道她担心东海局势不稳,不敢离开麟凤山太久,于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骆红蕖笑道:“不用了,你还是在这陪着颜姐姐跟锦枫吧。” 唐小峰道:“你说什么也没用,这回我一定要把你送回麟凤山去。” 骆红蕖眨着眼睛:“小妹知道大哥有话要跟我说,但小妹也说过,小妹是知道大哥要说什么的。” 唐小峰同样跟她眨眼睛:“可我也说过,就算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我也仍然要说,你想不听都不行。” 颜紫绡心想,你们两个是在打哑谜么? 唐小峰看向颜紫绡,说道:“紫绡姐,我先送二妹回麟凤山去,你和锦枫在这等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骆红蕖笑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颜、廉二女将他们送到宫外,等他们走了后,二女回到地底花园,颜紫绡看向廉锦枫,道:“锦枫,我知道你聪明,你告诉我,他们刚才打的是什么哑谜?” 廉锦枫俏眉儿动了动,微笑道:“刚才骆姐姐说‘既然已经知道阴若花没有死在海上,我也应该回去了’,意思是既然阴若花还活着,她就一定要回麟凤山等她。唐公子说‘你说什么也没用’,他是想告诉骆姐姐说,就算阴若花没有死,他也绝不会放弃骆姐姐,他还有重要的话儿要对骆姐姐说。然后骆姐姐暗示唐公子,说她知道唐公子要跟她说什么,但是说了也不会有用的,唐公子则告诉她说,就算说了没用,他也还是要把他心里头的爱慕说出来,不管骆姐姐听不听,反正他就是要说……” 颜紫绡惊道:“难道小峰最喜欢的人其实是红蕖,而红蕖她、她喜欢的竟是那也不知死了没死的阴若花吗?可那阴若花虽被称作世子,其实却是女的啊?” 廉锦枫捂着嘴儿笑个不停:“女人就不能喜欢女人么?” 颜紫绡急道:“可是、可是……” 话还没说完,再一看,廉锦枫早已捂着肚子,笑得伏在地上捶起地来。颜紫绡这才知道她是在耍弄自己,于是一边呵着她的咯吱窝,让她笑得在地上直打滚,一边气道:“死妹子,你真的是跟小峰学坏了……” 第一百零四章 轩辕国、夸父、大谏! 圆月从东方升起,夜空中挂着无数星斗。 海浪亘古不灭地涌动着,涛声平缓而又连绵不绝。 在一座孤岛上,唐小峰烤了几条鱼,与骆红蕖分着吃了。 骆红蕖笑道:“想不到大哥烤鱼的本事这么了得。” 唐小峰嘿嘿笑道:“这是当然的,在没遇到锦枫前,我和紫绡在东口山的那两年里全都是我弄吃的,紫绡姐不是不弄,而是她弄的根本就不能吃。” 骆红蕖含笑道:“我记得,大哥第一次见到我时,说大哥你是奉唐伯伯之命出海寻人的。”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是骗你的,其实我是离家出走。” 骆红蕖掩嘴笑道:“早就猜到了。” 唐小峰看着远处,道:“那个时候只想着离家出走,到外面怎么乱逛都是好的,现在一离家就是两三年,却又挺想家的。” 骆红蕖道:“许多人都是这样子的,在家里时,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头转了几年后,才知道还是家里更好。” “嗯,”唐小峰用树枝勾了勾篝火,才道,“二妹……跟我回天朝吧。” 这才是他一直要跟骆红蕖说的话!他道:“东海越来越乱,但它再怎么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原本就不是东海的人。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岭南,我爹要是知道骆宾王骆叔叔的女儿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还有我姐……你也好,紫绡姐也好,锦枫也好,你们都会跟她相处得来的。” 你们都是花,我姐却是百花仙子,怎么可能会相处不好? 骆红蕖叹道:“我想过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小峰问:“为什么不是时候?” 骆红蕖拾起一颗石子,朝圆月扔去,石子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落在海面上,溅起的些许水花一下子就被海浪淹去。她道:“麟凤山的人信我敬我,我又怎么能在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们?” “大人国已经被灭了,你可以答应徐大哥的劝降,将麟凤山交给淑士国,”唐小峰道,“淑士国正在四处征战,麟凤山在这个时候投靠它,它应该不会拒绝,然后你便可以脱身离开。” “这个我也想过的,”骆红蕖苦笑道,“问题是,淑士国现在四处惹事,虽然一时强盛,早晚会自讨灭亡,我难道能让麟凤山陪着淑士国一同覆灭?就算他们真的一统东海,那又如何?淑士国现在当政的乃是驸马司空奇,司空奇心胸狭小,就算现在放过麟凤山,等他平定东海后,以他的为人,必定会算清旧账,那时候,麟凤山曾随我造反的那些人,依旧是难逃毒手。” 看来她是真的想过!唐小峰看着她:“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把你的一生都耗在这里?” 骆红蕖淡淡笑道:“就算要走,也要等到东海的局势平定下来。依小妹看来,现在都还只是暴风雨前的乌云,接下来要么是乌云尽散,要么是狂风骤雨,该来的,很快就会来了。” 唐小峰知道自己对东海局势远不及她看得透彻,于是说道:“我等你。” 骆红蕖注视着他,眼眸中闪动暖光:“大哥……谢谢!” 唐小峰笑道:“你都叫我大哥了,还说什么谢谢?再说了,等我回岭南去,告诉我爹骆宾王的女儿不但活着,还跟我做了结拜兄妹,等我爹问我她现在在哪里,我却告诉他,我把那丫头一个人扔在了东海?我爹非得把从古到今的所有圣贤都搬出来,引经据典地骂我。” 骆红蕖掩嘴笑着。 他们并没有休息多久,很快便继续往麟凤山飞去。 天快亮时,唐小峰拉住骆红蕖:“二妹,你看那里。” 骆红蕖顿住滑云板,往远处看去,却看到一支舰队正往南方驶去,舰队上方还飞着近百只英招组成的飞骑。 “那是淑士国的战舰,”骆红蕖轻叹一声,“看这样子,他们恐怕是要去攻占岐舌国。” 唐小峰道:“你看他们的旗帜,那是一个‘徐’字。” 骆红蕖苦笑道:“看来领军的是徐大哥。” 唐小峰笑道:“他这是助纣为虐呢,是助纣为虐呢,还是助纣为虐啊?”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心想你这一个问句有三个选择,三个选择却又是同一个答案,世上哪有这种遣词造句的道理? 唐小峰突然拉了少女往下落,少女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身边蓦地一片黑暗。她抬头一看,竟看到一个庞大的阴影从她与唐小峰头上飞过。 那阴影一个翻腾,落在战舰与飞骑前方。 二人定睛看去,发现那竟是一个身背双斧,顶天立地的汉子。核妖三兄弟中的黑晏已是块头极大,这人竟比黑晏还要粗壮,他落在海中,海浪翻涌,竟将所有战舰卷退了半里。那些英招惊散开来,只有一名手持钢枪的青年将领驭着座下英招,朝那比山还要巨大的巨汉喝问道:“什么人?” 唐小峰认出那青年将领便是徐敬业之子徐承志,又见那壮汉大半只腿都没在海中,也不知是踩着海底,还是踏着海水。他忖道,想不到世上竟有比黑晏更高更大的人。 骆红蕖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终于来了。” 唐小峰问:“这人到底是谁?” 骆红蕖还未回答,那巨汉却像大象看蚂蚁般,低头将场上所有人都扫视了一眼,盯着徐承志咧嘴一笑:“轩辕国、夸父、大谏。” 徐承志与淑士国所有将士尽皆动容,远处的唐小峰却笑道:“他是来自轩辕国,这应该是不会错的,但他到底是叫夸父,还是叫大谏?” “‘夸父’只是他的号,大谏才是他的名,”骆红蕖低声道,“轩辕国六恶神,各以大荒时期最著名的六位神魔为号,分别是夸父、应龙、风后、女魃、力牧、大鸿,此人便是其中的‘夸父’。轩辕国乃黄帝血脉,国中寿命长的,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这六恶神的相貌一个比一个奇特,亦不知活了多久。东海各国虽然将大唐称作天朝,却是一向以轩辕国为马首,每当东海出现纷争,轩辕国便会站出来排纷解难,化解干戈。” 唐小峰笑道:“难怪你刚才说‘终于来了’,你早就知道东海乱相已生,轩辕国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嗯,”骆红蕖望着远处的巨汉,“六恶神既已出面,千百年来,还没有他们化解不了的干戈。” 唐小峰道:“难道是他们道理讲得好?” 骆红蕖眸光闪动:“不是他们道理讲得好,而是他们……根本就不讲道理。” …… 徐承志抬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巨汉,朝阳从巨汉身后升起,从他的肩头洒过光线。 徐承志乘着英招飞在阴影间,体验着压抑的感觉。但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而是钢枪一挥,指着大谏道:“吾乃淑士国上将,奉命讨伐岐舌国,还请阁下让开。” 大谏吼道:“回去!”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狂风大作,海浪益发地汹涌。 淑士国将士人人惊惶,却唯有徐承志冷然道:“既已受命,誓死不退。” 大谏怪笑一声,两只粗壮大手往后一拔,拔出背上的两柄宣花大斧,他盯着徐承志:“不退,就死。” 远处,唐小峰看着徐承志,喃喃地道:“我是该说他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他傻得透顶?” 身边金光晃动,唐小峰扭头一看,却发现骆红蕖已挚出了射日弓。唐小峰笑道:“二妹,我还以为你是站在轩辕国这边的。” “小妹哪边也不站,但小妹也在东海生活了十多年,真心希望东海各国相安无事,不因战火搅得血海滔天,从这一点来说,小妹与轩辕国的立场倒是一致,”骆红蕖叹道,“但我又怎能看着徐大哥死在这里?” 唐小峰心想,你不能看着徐承志死在这里,我却也不能看着你这个差点成了我老婆的义妹死在这里,难道我今天这么命歹,非得跟那大汉打上一架?只是,单看这大谏的气场,便已让人觉得黑晏跟他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就算我和二妹、徐承志三人联手,恐怕也只有送死的份。 第一百零五章 轩辕国,女魃…… 徐承志与“夸父”大谏冷然对视,大谏见他不退,也懒得再说,双斧一举,便欲朝徐承志当头劈下。唐小峰与骆红蕖也已做好准备,无论如何要将徐承志救下来。 突然间,一道金光直落而来,刺入海中。这金光竟是一支长枪,枪头朝下,直接插入海底,枪尾却是露在徐承志与大谏之间,也不知它到底有多长。 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飘然而下,点在了枪尾。金枪虽然极长,枪身却是极细,她以单脚点在枪上,竟是平平稳稳。 她的脸上披着黑纱,谁也不知道她到底长得如何。 大谏嘿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黑纱女子没有理会大谏,只是看着徐承志,目光闪动,语气冰冷:“你不肯退,难道是想死在这里?你若是死在这里,谁来完成你父亲遗志,谁来报得你徐家血海深仇?徐家只剩你一个男儿,你若是死在这里,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助李唐开国立业的英国公?” 徐承志动容道:“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来历?” “我是谁,你不用去管,”黑纱女子淡淡地道,“再过十日便是轩辕国国主大寿,我已往淑士国去了一回,淑士国国主与司空驸马已允诺在这十日之内,不再妄动兵戈,调你回去的令牌已在路上,你现在回头,在路上便可接到命令。” 徐承志道:“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撤兵?” 黑纱女子冷笑一声,袖子一挥,一道刃光闪电般击向徐承志。徐承志持枪一挡,只听“锵”的一声,钢枪竟断成了无数截。 徐承志额冒冷汗……这女子若是要杀他,单是这一击,他便已无法接下。 黑纱女子冷冷地道:“你根本就不是大谏敌手,继续向前,也不过就是死在这里。既然是死,你为何不多等一阵,看看是否真的有撤兵令牌?要是没有,你再送死也还不迟。” 徐承志听她这么一说,多少也有些迟疑。就在这时,远处一艘小轲疾行而来,轲上有人叫道:“徐将军,驸马有令,让你速速撤兵。” 徐承志认出轲上之人乃是淑士国的信使,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有花时间去检查令牌。他心知这黑纱女子要是迟来一步,他现在便已死在大谏斧下,于是向这神秘女子抱拳道:“多谢。” 黑纱女子脚一勾,脚下金枪刹那间飞向徐承志。 徐承志下意识地便接在手中,刚才明明还是长得直插海底的金枪,握在他手中时竟刚好是一丈三尺,不管是重量还是粗细,都仿佛是为他打造的一般。 黑纱女子道:“我既将你的兵器弄断,这支枪便算是对你的补偿。” 徐承志往金枪看去,见枪身上刻着一行小字:“南定维扬,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勋书册府”! 徐承志乃是名将之后,自然知道这十六字乃是唐太宗李世民对他先祖的评语,不由抬起头来,看向黑纱女子。 黑纱女子风轻云淡地道:“此枪本是太宗感念英国公之功勋,派人亲铸,又经过玄气侵蚀,天火锻铸,自带东海秀霸之气,它本就是你徐家所有,现在便归还于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飘身而起,投往天际。 徐承志抬头叫道:“姑娘到底是谁?” 她却早已飞得不见踪影。 大谏咧嘴一笑:“她是‘女魃’,轩辕国的‘女魃’!” 话一说完,大谏双腿一蹬,那庞大的身躯竟也拔地而起,往“女魃”追去。 徐承志看着手中金枪发怔。 远处,骆红蕖松了口气,收起射日弓。唐小峰却想着,那神秘女子到底是谁?这段“赠枪”的场景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即视感”? 骆红蕖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摇了摇头,笑道:“也没在想什么……你不去跟你的徐大哥见面么?” 骆红蕖瞅他一眼,心想怎么是“我的徐大哥”了?她微笑道:“虽然彼此之间交情不浅,但现在却也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相见,只会让彼此两难,要是让司空奇知道,说不定还会对徐大哥生出疑心,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两人一同往麟凤山飞去…… …… 到了麟凤山,与老残、薛蘅香、姚芷馨等人会在一起。 老残道:“唐少侠,以后的日子,你可要小心些。” 唐小峰愕然道:“我小心什么?” 老残道:“我们探到消息,君子国已悬赏十万两黄金,取你人头。” 唐小峰心想,十万两黄金?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我真的值这么多钱? 这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唐小峰笑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借口?” 老残道:“他们说你是杀害君子国大王子姚冲的凶手,又说你在君子国海域劫杀岐舌国通使枝室。” 骆红蕖疑惑地道:“难道他们敢直说姚冲就是鬼斧山大当家石中天?” 老残笑道:“他们当然不敢将这种事说出来,但唐少侠原本就闯过君子国的王宫,他们李代桃僵,把唐少侠闯王宫劫二王子的举动说成是刺杀大王子,外人又哪里弄得清楚?还有颜紫绡颜姑娘,也被认定是唐少侠的帮凶,悬赏了黄金万两。” 唐小峰恨恨地想,你针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把紫绡姐也扯进来? “少侠与颜姑娘还是小心些,”老残道,“君子国自前些日子诛杀‘贺岁龙’敖萨后,已是声威大震,许多高手与游侠前去投它,人才济济。” “等一下,”唐小峰叫道,“敖萨是我杀的。” 骆红蕖笑道:“谁能证明?” 唐小峰苦笑……当时在场的,除了已经死了的桃花娘,剩下全都是君子国的人,还真是没人能替他证明。其实人怕出名猪怕壮,他既然已经抢了那老龙的四时乖错太平铃,把杀龙的“壮举”让给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枝室明明不是他杀的,却嫁祸到他头上,敖萨明明是他杀的,却又被君子国抢去功劳,他虽然不在乎这样的功劳,却也不甘心被君子国耍弄。 而且,君子国居然把颜紫绡也扯了进来。 “更有可靠消息,”老残低声道,“姚华知道你与颜姑娘都是剑侠中人,寻常杀手对付不了你们,于是买通了十大寇里的南无用和‘月亮’,让他们出手对付你。” 骆红蕖脸色一变……虽然知道君子国悬赏大哥的人头,但她原本并不如何担心,现在听说连十大寇里都有人被君子国买通,她自然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唐小峰道:“南无用,是不是就是那个外号叫‘天杀’的家伙?‘月亮’又是谁?” 骆红蕖叹道:“所谓十大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人牵强附会地将东海之上的十个人合在一起,所弄出来的吓人名头,其中有强有弱,有人有妖,有好有坏。但那南无用,却原本就是东海最阴毒最可怕的杀手,他一向都是独来独往,做着刀口舔血的杀人买卖,且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唐小峰问:“那个‘月亮’呢?” “‘月亮’却是十大寇里最神秘的一个,”骆红蕖苦笑道,“他来去无踪,神出鬼没,东海之上,与他有关的传说层出不穷,但事实上,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却也实在是难以说清。一些手段极其残忍,却又实在找不出凶手的事件,往往都会被推到‘月亮’头上。” “这就是典型的‘一直在传说,从没人见过’,”唐小峰笑道,“但这十大寇到底是哪十个?我现在知道有石中天、桃花娘、胡汗三、苏南天、敖萨、南无用、月亮,还有我的好妹子‘小杨香’,但这里也才八个。” 骆红蕖笑道:“还有两个,一个是被人称作‘鬼见愁’的白话,其实就是一个爱闹事的小鬼头,另一个是‘霸刀’司空轨虎,也是个颇为神秘的人物,跟他有关的传说很多,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见到过他。” 唐小峰心想,这所谓的十大寇,一个成了我的妹子,另外的石中天、敖萨、桃花娘三个,其中两个是被我亲手解决的,另外一个也算是被我害死,看来我便是这十大寇的克星。 骆红蕖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赶紧道:“大哥莫要大意,十大寇中,小妹只是因为占着麟凤山,得罪了大人国和淑士国,被这两国大肆宣传,把小妹说成剖心挖肺煮来吃的恶人,才勉强名列其中,便是那敖萨和石中天,在十大寇中也算不上是强者。但是那司空轨虎和南无用,论其本事却是远在石中天之上,还有苏南天,小妹知道大哥曾见过他一次,大哥不妨想想,那老龙身携四时乖错太平铃,都还要找上桃花娘帮手,才敢去对付苏南天,由此便可想见那苏南天的本事。而我却知道,苏南天的真正本领其实还远在敖萨想象之上,敖萨就算真与桃花娘联手,也别想杀得了苏南天,他与桃花娘死在苏南天手里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唐小峰点了点头:“你说的只怕没错,那个时候我就看出,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又问:“你说那白话只是一个爱闹事的小鬼头,莫非你以前见过他。” “见是见过,”骆红蕖苦笑道,“但我却不希望自己以后再看到他。” 唐小峰见她以手抚额,一阵头疼的样子,心里笑道:“看来那白话是不是真的‘鬼见愁’还不知道,但二妹见了他,那是相当愁的。” 这时,一名好汉奔来,朝骆红蕖禀道:“有轩辕国使臣,前来求见。” 骆红蕖与老残错愕地对望一眼…… 第一百零六章 海上遇敌 骆红蕖与老残一同去见轩辕国来的使者,唐小峰则与薛蘅香、姚芷馨二女相处一室。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见她依旧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事实上,到现在,他对这丫头脸上的清冷已极是习惯,她要真的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薛蘅香穿的是一身袭白,走在夜里只怕会被人当成鬼魂,她的身子异常的瘦弱,给人风一吹就会马上倒下的感觉,但她却又定定在站在那里,就算知道唐小峰在看她,她却也连眼睛都没有动上一下。 唐小峰低头去看她的绣花鞋,心里想着她到底还剩下多少脚趾?等到切完脚趾,她还能再切什么? 他很想劝她不要再去祭炼鬼灵幡,但他知道自己的话这丫头是不会听的。 世上总有一些人,心里有着他自己的坚持,纵然付出的代价其他人根本难以想象,但他们却也从来不会后悔。 他知道薛蘅香就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在桃花娘和核妖三兄弟突袭麟凤山时,如果不是鬼灵幡起到作用,麟凤山和她们只怕已遭到了更大的厄运,从这一点来说,她的牺牲也算是值得的。 真的是值得的么? 唐小峰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找到答案的。 他又看向姚芷馨。 姚芷馨穿的是翠绿色的流仙裙,肩上披着小袄肩,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看上去像是可爱的精灵。她也跟薛蘅香一样定在那里,但与薛蘅香不同的是,她的脸很快就红了起来……因为她也察觉到唐小峰在看她,但她害羞,不好意思去跟唐小峰对视,只是莫名地就红起了脸。 唐小峰想,这两个丫头的性格还真的是天差地别。 只过了一会儿,骆红蕖与老残便回来了。 唐小峰问她轩辕国使者的来意,她笑笑地道:“轩辕国国主大寿在即,他们来邀请我去参加筵宴。” 唐小峰诧异地道:“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贼寇?” 老残道:“依老夫看来,轩辕国必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东海的各方势力全都请去,谈判讲和,除了红蕖小姐之外,君子国、淑士国、女儿国等应该也都在邀请之列。” 原来如此!唐小峰问:“二妹,你有没有去的打算?” 骆红蕖叹道:“东海再继续乱下去,麟凤山也难以自保,这是让东海回复安宁的一个机会,去,我是肯定要去的。” 老残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君子国、淑士国、女儿国等既是到处生事,自然是早已做好与轩辕国翻脸的打算,”骆红蕖笑道,“但不管怎样,有六恶神坐镇,他们总不敢在轩辕国闹事。再说,轩辕国国主寿诞,各国历来都会派人相贺,不管姚华、司空奇等人背后如何,明面上,他们也不会轻易坏了这个规矩。” “老夫比较疑惑的是,”老残道,“君子国、淑士国到底哪里来的胆量,突然地便与东海诸国作对?” 骆红蕖苦笑道:“不管他们哪来的胆量,事实上便是,他们确实是在短时间内灭了大人、无肠等国,又迫使长人国降服于他们,连女儿国也与他们结成同盟,灭了黑齿国。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君子国跟淑士国竟会有这样的实力?” 唐小峰想起了君子国的《天罡地煞图》,心想君子国与淑士国之所以实力大增,只怕与桃花娘所说的这“三卷天书”有关。 又想道:“大人国已经被灭,淑士国绝不会容忍麟凤山不在自己管辖之内,轩辕国国主寿筵之后,除了继续进攻智佳国外,剩下的第一件事必定就是拿下麟凤山。二妹必定不肯弃麟凤山于不顾,但我却可以先劝她把三妹四妹送到长生宫去,这样,一旦形势不妙,我只需要保护她一个人,也少了后顾之忧。” 于是,当两人再次独处时,他开口劝骆红蕖让薛、姚二女离开麟凤山,住到长生宫去。骆红蕖却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又想到至少在轩辕国国主寿诞前麟凤山不会有事,于是便安排了一艘大船,将从风果洞搬来的那些稀有晶矿全都运了上去,准备先与唐小峰将这些晶矿和两个义妹,一同送到长生宫去。 那天晚上,唐小峰与山中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他酒量本就极好,又懂得怎么用剑气作弊,这些人原本就是粗汉子,知道唐小峰从白蛟宫救出过骆、薛二女,又杀死黑晏,解了麟凤山之围,助骆红蕖杀了桃花娘,替那些死难的弟兄报得血仇,早已对他极是敬重,但粗汉子就是粗汉子,你有本事又帮了大忙,你是英雄,但如果你不但有本事而且能喝酒,那你就不是英雄,而是兄弟。 于是几轮酒下来,唐小峰便与这些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比哥们还要哥们,众人更是纷纷表态,只有他这样的少年英雄才配得上骆红蕖这样的女中豪杰,差一点就要把他们两人推去拜天地、入洞房。骆红蕖早已知道这些人喝起酒来根本就是口无遮拦,也不害臊,只是一直笑,姚芷馨虽然听得脸红红的,却也舍不得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害羞还是不害羞,薛蘅香则时不时的就拿眼睛斜大家。 这样一直喝下来,唐小峰终于发现,就算他剑气再多也是没用,根本就来不及把酒气排光,只是等他开始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舌头都大了,连自己去搂薛、姚二女,被二女联手踹到酒缸里这种事都记不得了……也许是记得的,不过无所谓了。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船上,船已经离开了麟凤山,正往长生宫的方向驶去。 他来到甲板上,看到薛蘅香与姚芷馨正在饮茶聊天,骆红蕖则在掌着舵儿。看到他出来,骆红蕖笑道:“我还以为大哥要多睡几个时辰,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醒来了。” 唐小峰笑道:“我的酒量好,喝得虽然多,但还难不倒我。” 骆红蕖一手握着舵柄,一手捂着嘴儿,笑道:“大哥喝酒的本事确实不错,不过倒酒的本事也同样了得,从嘴里喝下去,居然能从指头悄悄排出来。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酒,看得小妹实在心疼。” 唐小峰没想到居然被她看到,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种一边喝酒一边用剑气将酒从指头悄悄逼出的本事,他是从上一世看到的某本武侠书里学到的,幸好真的有用,要不然,他恐怕就倒在哪个阴沟里去了。 “这船上只有我们四个人?”他疑惑地道,“我还以为这样一艘大船,要好几个水手才能开得起来。” 骆红蕖笑道:“船虽然大,真要开起来,其实也用不了多少人手。有时看着人多,那也只是为了防止遇到敌人又或是紧急情况所安排的战斗人员和应急人员,平常时候除了轮换的舵手,大家都是没事做的,单只是从一处开到另一处,我一个人也就够了,最多遇到无法抵抗的大风浪时,我们弃船离开,也就是了。” 唐小峰知道,她也不想让长生宫的位置被太多人知晓。 只可惜,单靠他与锦枫合炼的乾坤袋容量其实有限,装不了这么多的晶矿,要不然也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船一直往前驶去,唐小峰无事可做,时而与骆红蕖聊聊天,时而让姚芷馨红红脸,至于薛蘅香,他跟这丫头既聊不起来,也无法让她脸红,也就只好算了。 几个时辰过去后,骆红蕖忽地叫道:“大哥……” “嗯,”唐小峰往船尾方向看去,视线眺得远远的,“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 薛、姚二女也紧张起来。唐小峰冷笑道:“二妹,你绕着圈子把船往前开,不让人看出你要去哪里,我去会会那跟着我们的家伙。” 说完,他身子一窜,御着剑光,往船的后方飞去。骆红蕖想要提醒他小心,却根本来不及出声,只能在心里暗暗担心,希望来的不是“霸刀”司空轨虎又或是“月亮”这种级别的人物。 她在心中忖道:“如果来的真的是难对付的高手,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发觉,看来,追踪我们的要么是为那些悬赏而来的寻常杀手,要么就是误把我们当成肥羊的普通海盗,而不会是十大寇里的人物。” 唐小峰化作一道剑光,很快就拦住了一个骑着古怪座兽,鬼鬼祟祟的家伙。 那是一个身穿貂皮的汉子,背上背着一柄鬼头大刀,面相凶恶,满身刺青。他骑的是一头看着像猪却又长有双翼,前后有两颗猪头的奇怪座兽。一看到唐小峰迎面飞来,这汉子立时抽出鬼头大刀,朗声道:“好小子,俺跟得这么小心,竟然会被你发现,难怪那些笨蛋要花大价钱悬赏你的人头,能够发现俺,你这小子也算是了得。”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不是我了得,而是你跟踪的水平太烂了。 第一百零七章 “杀千刀”胡汗三 唐小峰的想法与骆红蕖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一个这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的家伙,再厉害也是有限,估计就是一个看到悬赏后不自量力跑来送死的蠢货。 “小子,你最好束手就擒,省得老子动手,”汉子朝他咧嘴道,“你的人头虽然不大,倒也值个十万两金锭,俺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也就只好笑纳了。你若是不肯让俺笑纳,小心俺报上名头,把你的胆都给吓破了。”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把你的名头报上来吧,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会被吓破。” “小子,你听好了,”汉子得意洋洋地道,“老子姓胡,叫胡汗三,你的胆子有没有被吓破?” 唐小峰睁大眼睛,定在那里……这个人就是十大寇里的“杀千刀”胡汗三? 十大寇里的胡汗三,竟然是这样的蠢货? 他哭笑不得地问:“你真的是胡汗三?” 胡汗三吹鼻子瞪眼:“这还有假?” 唐小峰笑道:“老大,你也是占山为王的大盗吧?什么时候被君子国收买了,跑来替他们杀我?” “他们也收买得了我?”胡汗三哼了一声,道,“只不过最近世道不好,肥羊越来越不好找,俺的弟兄们经常出海转个几天,肥羊没遇上,就打了几只鱼回来。单靠那几只鱼,哪里养得起一山的弟兄?再说了,俺老婆还指望着俺替她买飞车呢。你这小子还算厉害,不但杀了石中天,还杀了敖萨,耍了苏无心那臭婆娘,偶对你也算是中意得很,可惜你虽然不错,但老婆一直在催着俺帮她买飞车,俺也只好借你的人头一用,你莫要怪俺。” 唐小峰心中一凛,想道我杀石中天的事,东海之上很多人都知道,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敖萨的死跟我有关,而桃花娘的事,更是只有麟凤山里的几个人知道。这家伙不但知道这些事,而且明知道我杀了石中天和敖萨,还敢跑来找我麻烦,看来他对自己是颇有自信。二妹说十大寇里有弱有强,这人既然有如此自信,他的本事只怕是远在石中天和敖萨、桃花娘之上,之所以故意让我发现他的追踪,又装出一副蠢样,其实是为了让我松懈下来,再找准机会,将我一刀毙命。 他心里既已认定这家伙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于是也故作惊慌,失声道:“你莫要骗我,你、你真的就是胡汗三。” 胡汗三哈哈大笑:“小子,你怕了吧?” 唐小峰双腿发颤,直冒冷汗,暗中却悄悄将体内的剑气提到极致:“就算你是胡汗三,我、我也不会怕你。” 胡汗三心中冷笑,想着你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叫怕?他挚出大刀,骑着飞猪往唐小峰逼近,森然怪笑:“不怕我?那就去死好了。” 唐小峰扭身要逃,胡汗三大叫一声“别走”,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唐小峰却将身子诡异一扭,朝大汉闪电般撞了过去,两人一个对冲,胡汗三一刀劈空,而他的飞剑却已将这大汉刺了个通透。 “死、死小子。”胡汗三低头看着胸口多出来的血洞,身子一摇,往大海坠去。 唐小峰提着带血的飞剑去看那只飞猪,飞猪吓得振翅就逃,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唐小峰心中暗笑:“靠,我还以为这家伙真的很厉害,把他的蠢样当成是大智若愚,原来他不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被算进十大寇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 他心想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还是早些回到船上去吧,于是御着剑气,要往骆红蕖等三女追去。 谁知才刚纵起身子,身后便传来吼声:“死小子,别逃。” 他猛一回头,结果又看到了胡汗三。 胡汗三身背鬼头大刀,面相凶恶,满身刺青,依旧骑着那长有两颗脑袋的飞猪。他顿在那里,朝唐小峰咧嘴一笑:“俺胡汗三、又回来了!!!!” 唐小峰:“……” 开玩笑的吧? …… 唐小峰看着这个家伙,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被他杀死的,其实是这家伙的双胞胎兄弟? “死小子,”胡汗三恨恨地道,“刚才老子只是一时大意,别以为老子真的是好惹的。” 他恨唐小峰刚才对他偷袭暗算,这次也不多说,提着鬼头大刀就冲了过来。 刀光乱闪,剑影交错。 唐小峰越战越是心惊,这家伙人看着有点傻,打起来却是异常勇猛,而且使出来的全都是以命搏命的招式。 刀与剑快速地交错了几下,唐小峰心生一计,从袖中悄悄抖出一枚剑丸,剑丸化作飞剑偷偷绕到胡汗三身后,他自己却冲在正面,与胡汗三以快打快。打到关键处,他抽身一退,胡汗三气势一涨,冲了上来,却被唐小峰暗中御着藏在这家伙身后的飞剑一个背刺。 胡汗三惨叫一声,又往下坠去。 唐小峰追上去,将他的身体劈成无数块,心想我看你还会不会再回来。 等他回过身来,再去看那只飞猪,飞猪又逃得远远的。 唐小峰心想,这下总该结束了吧? 没过多久,却看到胡汗三又骑着飞猪跑来,朝他怒道:“来,我们再打。” 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再次战在一起,唐小峰还想使出刚才的偷袭手段,但这一次,胡汗三却已不再上当。于是他改变策略,打了一炷香后,突然撒了一把子母雷珠过去,把胡汗三轰成了碎片。 他看到那飞猪居然无事般从子母雷珠的爆炸中逃了出来,于是追上去想要把它劈了,但这只飞猪却实在是灵活得紧,一下子就逃得远远的。 然后,胡汗三又骑着飞猪回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唐小峰顿在空中,直喘着气。 这样一直战下去,他体内剑气再多也不可能吃得消,而胡汗三每一次回来都跟没事一般,更糟糕的是,唐小峰先前用过的战斗方式,等这家伙一回来就没办法再用。 “小子,”胡汗三咧嘴一笑,“你不行了。” 唐小峰想,这样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这一次,他先是缠斗,再突然一剑劈下,剑上黑气缠绕。胡汗三一刀截去,虽然挡住飞剑,却没有挡住附在剑上的阴幽戾气,一下子就化作血水。 杀了这家伙后,他想也不想,御着剑光一头就往海底扎去。 没过几下,上头便传来胡汗三的声音:“我胡汗三又回……人呢?妈的,人呢?” 唐小峰心想,再打下去,我不被他杀死也要被他累死,还是先跑再说。 于是仗着廉锦枫教他的闭气之法,直接从海底遁走…… 唐小峰追上大船,从海底跃了出来,在甲板上直踹着气。 三女见他浑身湿透,极是狼狈的样子,骆红蕖问:“大哥,来的人是谁?” 唐小峰道:“胡汗三!” “胡汗三?”骆红蕖诧异地道,“竟是那家伙?听说那家伙的本领在十大寇里并不算强,但却是出了名的难缠。他的外号叫杀千刀,意思是就算被人砍个千刀,他也死不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唐小峰苦笑道:“他被砍个上千刀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反正我起码劈了他十几剑,还用雷珠把他轰个稀烂,他都能够再跑出来。我们还是快逃吧,那家伙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骆红蕖摇头失笑,心想这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对某个人如此束手无策。 …… 由于唐小峰将胡汗三阻了一阵,再加上骆红蕖悄悄地将船变了方向,那胡汗三也没有再找到他们。他们绕了一些弯路,途中倒是没有再遇到麻烦,平平安安地来到了长生宫。 此时,亭亭的脚伤虽然还没有完全好,还不能行走,但在廉锦枫炼制的丹药的帮助下,基本上已是无碍,颜紫绡又给她做了一个轮椅。其实颜紫绡自己本是做不来这些的,但廉锦枫却实在是聪明,翻了翻宫内那些与机关术有关的书籍,触类旁通,再加上颜紫绡的飞剑用来劈木削铁简直是轻而易举,两人互相合作,一个动手,一个指点,做出一个可以推动的轮椅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亭亭知道是唐小峰将她从黑齿国救出,心中感激,一阵道谢,唐小峰见这丫头长得虽黑,却是书卷气十足,身材比较娇小,胸更是没红红的大……好吧,在这个年龄段里,红红的胸实在只能算是奇迹,别人比不上她也很正常。 姑娘们聚在一起,先是客客气气地聊着,结果发现彼此之间竟是意外的投缘,就好像前世就已认识一般。当然,她们的前世还真的就是认识的,这一点唐小峰虽然知道,却没法对她们说。 傍晚的时候,唐小峰想着自己好久没有练剑了,于是抓着颜紫绡到岛上练剑。 两人都已练到紫华剑气,打起来竟是难分难解。 他们纵上云端,颜紫绡左手倒持青霄剑放在身后,右手持着凤雷剑横放胸前。唐小峰踏着一缕云气,身子一个前纵,电光一般窜上前来。 颜紫绡身子一转,竟将身子转成旋风,围着唐小峰快速一绕,唐小峰只觉周围全是剑影,吓了一跳,赶紧纵到圈子外头,再一看,少女已是踏着虚空脚步一错,定在那里。 唐小峰叫道:“紫绡姐,你什么时候偷学了这样的招式,也不教我?” 第一百零八章 长通元妙之机 “这哪里是偷学来的?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看着。”颜紫绡身子一转,又如风一般旋转起来。唐小峰仔细看去,发现她周围卷动的气流看着像风,其实全是剑光,所过之处,锐不可以挡。 唐小峰不信:“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 “你才知道么?”颜紫绡停止旋动,笑靥如花,“上次在桃花娘面前与你交手,我可是手下留情的,如果不是要给你面子,我早就把你打扁了。” 唐小峰哂道:“别以为想出一个新招来,就真的有多厉害,看剑!” 他身子一纵,冲天而起,再直落而下……他已看清,颜紫绡这招虽然厉害,简直就像是用剑光化成的龙卷风,但龙卷风也只是边缘强劲,风的中心却并不可怕。他直接窜到少女头上,再头下脚上的往下杀来,看她还怎么使出这招。 少女双剑一抬,双剑交错成十字,将唐小峰的飞剑接住,身子又突然一转,唐小峰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整个人都被卷得飞了。 “紫绡姐,我服了,”唐小峰飞过来,搂着少女,“这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颜紫绡微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借用了你铸出来的这凤霄双剑。你看我身边全是剑光,其实真正动起来的只有凤雷剑,凤雷剑自带金气,以紫华剑气稍一牵引便可生出无数剑影,青霄剑则与我自身人剑合一。这两支剑原本就是雌雄双剑,我若是快速旋转,那无数剑影被我带动,自然也只能快速旋转,再配合我新想出来的一套步法,旁人看去,自然有如旋风一般。” 唐小峰心想,这话说着简单,但真要做到,其实却绝不容易,书上说紫绡姐“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幼谙剑侠之道”已经验证了,这“长通元妙之机”看来也不是乱说的。 颜紫绡又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着,剑侠之道,绝不仅仅只是将剑气修到某个阶段便成,你想,若没有好的招式配合,空有一身剑气,只怕也难以发挥出来。那个时候,虎妖流离多明明比我们更强,却被我们互相配合,联手用风雷破九霄杀了,而那时候我们才刚刚修成黄华剑气,由此可见,剑气的强弱虽然重要,剑招亦是关键。” 唐小峰笑道:“所以你就背着我,偷偷想着新招式?难道你是怕你以后嫁给我,我会欺负你,所以才背着我练绝招?” 颜紫绡一个栗子敲在他头上:“我哪有背着你?是你自己忙得跟什么是的,既要铸剑炼宝,又要偷懒睡觉,一会儿要去看廉妹妹,一会儿要去救骆妹妹,人家连找你商量新招式的时间都没有。” 唐小峰心里嘿嘿笑……紫绡姐,谁说我一直在偷懒?我也有新招式,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颜紫绡道:“对了,这招的名字我还没有想好,你帮我取一个,不许想那些古里古怪的。” 唐小峰想了想,道:“这一招用起来跟风一样,就叫‘风华剑舞’吧。” 颜紫绡睁大眼睛:“这名字还真的不错。” “你为什么好像很吃惊的样子?”唐小峰嘻嘻笑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指望我想出好的名字,所以故意先叫我取,其实是想着我要是取得不好,等下就让锦枫帮你想。” 颜紫绡被他看穿心意,脸儿一红,赶紧转移话题:“我还有一个新的绝招,你帮我看看。” 唐小峰诧异地道:“还有绝招?” 颜紫绡道:“既然是绝招,那自然是多多益善,若是只有一个两个,岂不是没几下就被别人看穿了?再说了,同样的绝招随着天时地利的不同,效果也会不同,就像这招风华剑舞,在空旷的地方自然有用,但要是换个狭小的地方,只怕还没有地方让我转起来,所以要多想几个。” 唐小峰跳到远处,问:“好,我就再试试你的第二个绝招,我该怎么做?” 颜紫绡抿了抿嘴,定睛看他:“我要你用出那招纣绝阴天斩。” 唐小峰道:“紫绡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招用出来,我自己都收不了手。” 颜紫绡道:“我又怎会对你开这种玩笑?你只管用出来,我必定有办法破它。” 唐小峰见她说得这么认真,心想好,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破去我的纣绝阴天斩。他深吸一口气,飞剑指天,森森黑气上涌,萧萧杀意弥漫,直至阴幽戾气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散发死气的涡流,才一剑劈下,死亡涡流直甩而去。 颜紫绡见这黑色涡流并非是真的朝她甩来,而是偏了一偏,知道小峰担心真的伤到她,心里涌起一丝暖意。虽然如此,她却没丝毫退缩,而是往左硬生生稳了一步,本该与她擦肩而过的死亡之星,竟是硬生生朝她冲去。 唐小峰定睛看着,心里一阵担心。 眼见黑星冲到,颜紫绡雄剑一翻,身前蓦地出现一道弧形屏障,黑色涡流轰在屏障上,竟像是被岩石挡住的水流一般,一下子就分往两边冲刷而过。 唐小峰睁大眼睛,他看到阴幽戾气被少女挡下,却完全没有看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就是站在那里,抬起剑来,那直可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那连桃花娘和敖萨看了都心生惧意的一斩,就这样子莫名其妙的被她接下。 她接得如此风轻云淡,仿佛只是抬起手来,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看不出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偏偏又予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果说刚才那招“风华剑舞”,唐小峰还能看清虚实,那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剑,唐小峰却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飞上去,抱着她转圈:“紫绡姐,你这招好厉害,你一定要教我。” 少女的娇躯被他带着抛飞,衣裳卷舞,有若蝶花,又听到情郎夸奖,心里喜滋滋的。她道:“这招其实也简单得很,我来教你。” 唐小峰心想:“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少女在他身边演练了几遍,他开始发现,若是隔得远些,在他眼里,颜紫绡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剑来,但要待在她身边,却会看到凤雷剑在她手中挥出一连串不可思议的轨迹,随着这一连串的挥剑,周围的空间竟像是被扭曲了一般,而她也像是被融进了某个不可知的空间,似实又虚,似虚又实,整个人都变得无法捉摸。 颜紫绡道:“其实这一招,我也只是在听到锦枫念的一句话后,突然间悟出来的。” 唐小峰问:“什么话。” 颜紫绡道:“天地设位,易行其中,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幽潜沦匿,变化于中,包囊万物,为道纪纲,以无制有,器用者空……” 唐小峰道:“这是魏伯阳留下来的《周易参同契》,很多人都读过,这句话怎么了?” “是《周易参同契》么?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读过,当时只是锦枫在翻书看,我问她在看什么,她便念了出来,”颜紫绡道,“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心领神会一般,想着既然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为何常人却会有上下之分,前后之感?若是抛去这种与生俱来的方位感,是否能就颠反天地,倒挂阴阳?但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做到,于是我又想着,我颠反不了天地,我把我自己当成天地,颠反我自己还不成么?每个人体内都有阴阳二气,孔夫子不也说过‘天人交感,阴阳相和’么?我以剑气带动,将我自身体内的阴阳二气倒挂过来,再带动周围元气,是否就能做到‘以无制有、器用者空’?我就是这样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把这一招创了出来。” 唐小峰心想,这句话许多人都曾读过,却没几人像她这样往深处去想,就算像她这样去想,只怕也无法像她想得这般玄奇奥妙,真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 颜紫绡将这招教了给他,虽然她说得简单,其实却真的不容易做到。一直等到学会后,颜紫绡又让他取个名字,他想了想,觉是不如就叫‘星空倒转’好了,听起来很有气势。颜紫绡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名字的,自是由他说了算。 练完剑后,本应该回到长生宫去,唐小峰却拉着她找了个山洞,去脱她裤子,颜紫绡红着脸说,万一红蕖和锦枫她们找出来什么办? “我不管,”唐小峰嘿笑道,“原来紫绡姐你这么聪明,我要是不欺负一下你,我会觉得自己没你能干的。” 少女拗不过他,再加上今天被他一直夸着,心里早已是欢喜得一塌糊涂,不管他要做什么都没有不情愿的,于是就由他欺负。偏偏唐小峰用的还是最欺负女孩子的姿势,让她像小狗儿般趴在那里,他从后边一阵调戏,再扶着臀儿,深深进入其中,让花儿绽放,雪乳摇曳,怎么也没个停歇…… 第一百零九章 强敌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天,这两天里,唐小峰多铸了几支飞剑,炼了一些雷珠。 他告诉颜紫绡,他会陪骆红蕖一起去轩辕国,颜紫绡已经知道他被悬赏十万两黄金的事,不太放心,要跟他一起去,唐小峰却是不肯,要她留在这里。两人争了几句,初时颜紫绡声音更大一些,结果唐小峰先对她毛手毛脚,再对她摸胸摸臀,趁她情迷意乱,面红耳赤之时,又对她一阵大夸,说要是没有她,长生宫里也许会跑出什么妖魔鬼怪来,那到时谁来保护廉锦枫和红红等人?只有她留在这里,他才放心得下,少女被他一阵乱赞,哪还有心思思考,等到发现上当时,早已答应下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逼唐小峰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唐小峰转了个手,又把太平铃给了骆红蕖。骆红蕖原是不想要的,却同样拗不过他,只好收了下来,却又把唐小峰当初在麟凤山塞给她的那颗续命金香丸还了回去,这颗续命金香丸已是仅有的一颗,唐小峰想了想,觉得二妹既然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就把续命金香丸收了下来。 这几天里,他也问了廉锦枫与断趾重生有关的灵丹妙药的事,廉锦枫告诉他,三魂营骨,七魄侍肉,被挖下的血肉容易长出,被砍下的肢体却难再生。脚趾虽然不大,却是连着趾骨一同失去的,这就等于是肢体断去,要想让断去的肢体重生,寻常灵药根本无法做到,她也还在研究。 唐小峰知道这种事急也没用,只好先放在一边。 那天晚边,他看到红红与亭亭在花园里说话。 亭亭道:“红红,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亭亭,”红红道,“你这个样子,只会更让我担心,你要是哭一下,我反而更放心一些。” “我不会哭的,”亭亭低声道,“娘也好,其他人也好,他们全都是被女儿国害死的,哭,哭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什么本事,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女儿国以命偿命,以血偿血,黑齿国今日所受的灾难,我会千百倍地偿还在他们身上。” 没有坚毅的表情,没有咬牙切齿的恨,她只是平平淡淡地将这番话说出来。 却反而予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 红红更加地担心了。 第二天一早,红红跑来找唐小峰,问她们能不能去看长生宫里收藏的那些道术或是剑谱。 唐小峰笑道:“是不是亭亭叫你来问的?她为什么自己不问?” 红红道:“她问与我问,又有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唐小峰贴过脸去,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她问的话,我肯定不让她学,因为那是害了她。但是你问的话,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肯的,我对你好不好?不过呢,我也有事要你帮我,你肯不肯?” 早在风果洞里,红红对他就已经生出一种莫名的依赖性,又想着,他在风果洞那种险恶之地都没有害我,现在自然更不会害我,于是就羞着脸儿点了点头。 然后唐小峰就抓她去“护鼎”,让她绕着泰煞鼎跳舞,左三圈右三圈,胸儿抖抖屁股扭扭…… …… 唐小峰与骆红蕖一同往轩辕国飞去。 骆红蕖踩着滑云板,秀发飞扬,衣裳卷舞,青春而又艳丽。 唐小峰问:“二妹,早上你跟三妹在争什么?” 骆红蕖轻叹一声,道:“她心中不放心,想跟我一起到轩辕国去,我却不肯,所以争了几句。” 唐小峰心想,蘅香那丫头对别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对红蕖却还真是不错。 他们飞了好几个时辰,正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吃些东西。 一道焰光冲天而起,在他们前方炸了开来。 骆红蕖微微地错愕了一下,低下头来,往海面看去,看到那里停留着几只船。 唐小峰笑道:“这是有人想找麻烦呢,还是有人想请我们作客?” 骆红蕖道:“这焰火是苏南天的南天焰。” 唐小峰嘻嘻地道:“上次我和紫绡姐、锦枫请他吃了烤猪,看来他是想请回我们。” 骆红蕖低声道:“山通五岳,门辟九霄……如果只是想要请客,他没必要发出南天焰,大哥,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唐小峰道:“但你不也说过,苏南天绝不是用钱财可以买通的,难道他也会为了那十万两赏金杀我?” 骆红蕖道:“总之,小心一些便是。” 他们一同飞了下去。 海上停着四艘战船,船上有人喝酒,有人吃肉。 四艘战船的前方,飘着一艘小小的冰船,冰船上立着满面虬髯的苏南天,以及唐小峰上次就遇到过的,那不爱说话的丫环。 苏南天看着唐小峰,面目阴冷,目光森然,与他上次跟唐小峰偶遇时的表情完全不同。唐小峰心想,看来二妹说中了,他这是来者不善。 骆红蕖朗声道:“莫非一向诛强扶弱,仗义疏财的‘南天门’,竟也贪图君子国悬赏我大哥的那十万两黄金,想要取我大哥性命不成?” “姑娘弄错了,鄙人一向只知凭自己喜好做事,讲不上什么诛强扶弱,更不敢说仗义疏财,”苏南天淡淡地道,“但那十万两黄金在我眼中也有如粪土,不值一提,更不用说它还是君子国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全是奸险小人的伪君子给的。” 骆红蕖问:“那你为何截住我们?” 苏南天没有理她,却盯着唐小峰,道:“上次承小兄弟之情,鄙人准备了好酒好肉,小兄弟可有空赏脸,在此与我喝个痛快?” 唐小峰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人面无表情,杀意凛然,他们本以为他多半是要为难他们,谁知他却又突然说要请客,实在是让他们有些糊涂。 唐小峰道:“喝酒是好,不过我们赶时间,只怕喝不了多久。” “不用多久,”苏南天道,“喝个三天三夜,也就够了。” 唐小峰道:“喝上三天三夜,那岂不是不用去赴轩辕国的寿筵了?” 苏南天道:“那种地方礼仪繁多,哪有在这里喝得痛快?” 骆红蕖看着苏南天,流波闪动:“我明白了,你并不是要杀我们,而是要将我们留在这里。” 苏南天道:“骆姑娘若是也肯留下来,鄙人必定尽地主之谊,款待姑娘,姑娘若是另有急事想要离开,那也请便。” “所以,你要留下来的是我,”唐小峰苦笑道,“但我就想不通了,我不但没有得罪你,还请你吃过烤肉,以往更是无冤无仇,你又不是为我的赏金而来,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逼我留下?” 苏南天道:“受人之托,如此而已。” 唐小峰道:“有人要你在这里请我喝酒?” “有人要我杀了你,”苏南天盯着唐小峰,道,“那人的话,我有不得不听的理由,但我又不愿杀请我吃过烤肉的朋友,所以我只好折衷一下,让你在这里留个几天,这样我既不用杀你,也算是对那人有了交待。” 唐小峰问:“我要是不肯留下呢?” 苏南天道:“那我也只有忠人之事了。” “那就没办法了,”唐小峰弹出剑丸,剑指苏南天,“那就让我看看十大寇里的‘南天门’,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第一百一十章 唐小峰vs苏南天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 “你不用多说,”唐小峰没有看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轩辕国的。” 骆红蕖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想要悄悄递给唐小峰,唐小峰却没有接,他只是笑道:“带着这东西,打起来就没意思了。” 以直对直,以曲对曲,他要跟对方堂堂正正地打上一架。 骆红蕖看向那些战船,见上面坐着许多人,或高或矮,相貌不凡。她知道苏南天的这些手下也都不是好惹的,自己若是强行插手,只怕讨不了好,无奈之下,只好踩着滑云板飞到一旁。 苏南天跳下冰船,踏着海面,一步一步地向唐小峰走去,海水在他的脚下结成冰块,散出森冷的寒意。 两个人对立着,剑气弥漫,杀意直卷。苏南天背上那重达千斤的巨剑还未拔出,便已发出锵锵声响,仿若是一头想要将敌人血液全都喝尽的怪物的低吼。 不管是那丫环,还是船上的那些人,他们看着苏南天的眼神都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他们知道苏南天是不会败的。骆红蕖却是无法放下心来,她虽然也知道唐小峰本领了得,但她更知道,苏南天的本事远在桃花娘、石中天、敖萨等人之上,唐小峰虽然能够杀死石中天,暗算敖萨,但对上苏南天,实在是凶多吉少。 “我应该将太平铃硬塞给大哥的,”骆红蕖想,“就算他不要,我也应该塞给他。” 她看向唐小峰,却见唐小峰一脸的认真,这样的认真表情是她以前从未在唐小峰脸上见到过的。她开始觉得,就算把四时乖错太平铃硬塞给唐小峰,他也会把它扔掉,这样的做法当然不是一个聪明的举动,尤其是对于一向“聪明”的唐小峰来说,这种事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但她却知道,现在的他,真的会这样做的。 这跟聪明或是愚蠢毫无关系,有些人就是这样的率性而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在乎什么才是“对”与“错”。他只在乎这一时,这一刻,自己想要做什么…… 唐小峰面对着苏南天,剑气狂卷,将海水激出一阵阵的浪花。 他的胸腔里燃烧着斗志和对胜利的渴望。 尽管总是显得懒散,尽管看上去总是喜欢胡闹,但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同样有着热血和不服输的一面,尤其是当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输的时候,他更是想把这一仗赢下来,而且是要堂堂正正地赢下来。 他剑指苏南天,身子往后缩了缩,却又刹那间掠往前方。这种静与动之间的交错,是那样的玄妙与诡异,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他在往后缩,可眨眼之间他便已掠到了苏南天的前方。 船上那些人原本都是一边看着一边闲聊,他们都是苏南天的手下,他们对他们的老大有着绝对的自信,甚至相信他们的老大只要简简单单的用个几招就能灭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然而当唐小峰动起来时,他们却突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这种感观与现实之间的反差让他们胸闷得想要吐血,只是一瞬间,他们便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唐小峰翻身一卷,剑光直取苏南天咽喉。 而苏南天连剑都还没有拔出。 骆红蕖手心冒汗,心想难道大哥就要赢了。 但她只是一个眨眼,苏南天的巨剑便已架在身前,而唐小峰不知怎的便窜到了苏南天身后,抖出无数剑花,银河倒悬般卷了过去。骆红蕖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眨眼,虽然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她却觉得自己错过了许多许多。 唐小峰往外旋飞,旋飞间,袖中抖出十几只剑丸,化作上百支剑影,铺天盖地地卷向苏南天。 苏南天巨剑未动,人也未动,一堵冰墙凭空而现,挡住了所有飞剑……凝气成冰! 《紫度炎光经》在心头快速掠过,唐小峰左手一拍,三昧真火扑了过去,化开玄冰。 但是苏南天不见了! “大哥,头上!”骆红蕖急急叫道。 但是已经迟了,巨剑已朝着唐小峰当头斩下。 骆红蕖一声惊呼,捂着脸儿跪倒在那,心痛欲绝。船上众寇齐声叹息……那小子也算了得,只可惜遇到的是他们的老大。 那丫环睁大眼睛立在那里,完全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惊呼未绝,叹息未止。一个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是苏南天。 他在跟谁说话?骆红蕖松开手,抬头看去,她看到苏南天半蹲在结了冰的海面上,巨剑斜斜向下。 巨剑上方,少年飘在那里,飞剑点在苏南天的眉心处。 骆红蕖又惊又喜,众盗尽皆愕然……他们根本没能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逃过这一剑的。 那丫环依旧睁大眼睛立在那里,依旧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她什么也无法看清。 “这一招叫‘星空倒转’,”少年露出微笑,“是紫绡姐想出来的。” 苏南天赞道:“要什么样的天才,才能自创出如此玄妙的一招?” 少年笑道:“你不要夸她,她会骄傲的。”剑光一闪,直刺而去。 然而,明明只是这么一点距离,他的剑尖却怎么也无法刺入苏南天的眉心,苏南天带剑飞退,竟退得比他的飞剑还快。 巨剑斜斩,少年的飞剑锵然断去。 但是少年身边还有许多飞剑,这些飞剑在他身边急旋不休,仿若无数流星,一支支的往苏南天划去。 但凡飞剑划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炙出焦味。 苏南天巨剑一截。 所有人都想着,马上又会是一场华丽多彩、险象环生的战斗。 然而突然间,他们看到少年仍然飘在那里,所有飞剑仍然在他身边旋转,一剑也没有射出。 苏南天也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巨剑斜斜向下,动也未动。 仿佛他们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 是错觉,却又不是错觉。 静,无休止的静。 不管是骆红蕖还是船上的那些人,全都静静地看着剑侠少年与虬髯大汉,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生怕只要眨了一下,就会错过些什么。 那丫环左看右看,想要找谁来帮她解释一下。 但是大家都不说话。 她的心中有些焦急,因为她也想要弄清这两个人谁会输,谁会赢。这种不安,让她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一下。 仿佛被她的这声轻咳打破了什么,突然间,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然而,连这热烈的掌声也难以发泄他们内心中的激动与兴奋,他们开始拍桌拍凳,大呼小叫。 骆红蕖心中也涌起一阵喜悦,心里想着,原来大哥的本事竟是如此的了得? 听着满堂的喝彩,唐小峰心里却是无喜无忧。 他只是看着苏南天,缓缓地道:“你、也应该拿出真本事了。” 骆红蕖心里一惊,想着难道“南天门”刚才竟还留了手? 她看向其他人,发现那些人虽然对唐小峰刮目相看,但他们对苏南天却仍是毫不担心。 因为他们知道苏南天的真正本领,就算那少年已经露了一手,就算那少年的表现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但他们仍然知道,那少年绝不会是他们老大的对手。 苏南天提着巨剑,缓缓挥动,寒流乱舞,漫天雪花。 如此的艳阳高照,如此的晴空万里,为什么竟会飘起雪来? 苏南天巨剑一斩,雪花凝成漫天冰刺,疯狂地刺向唐小峰。 这是苏南天的成名绝招——旋天冰斩!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见了都愁…… 唐小峰只看到无数光亮向自己冲来,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有一个冰刺刺入他的体内,他马上便会被玄冰冻住。 他身子一扎,一头扎入海中。身后却有寒意涌来,他快速回头,却看到海水凝结,凝出一条条冰龙,有如蔓藤一般向他卷来。 他暗道不好,御着剑光窜来闪去,冰龙在他身边绕出一个个条形。他剑光一窜,破开海面。 一道刀光却当头劈下! 唐小峰飞剑乱划,身子诡异地动了几下,周围空间一个扭曲,刀光从他身边错身而过……这是“星空倒转”! 虽然躲过刀光,他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赶紧窜出海面,顿在空中。 他深吸一口气,飞剑高举,黑色死气快速集结,在剑的上方形成象征死亡的涡流。 群寇尽皆色变,仅仅是看着剑上的黑色涡流,他们便有一种即将死去的感觉。 这是骆红蕖第三次看到唐小峰使用纣绝阴天斩,第一次是在白蛟宫,第二次是为了杀黑晏。 然而,不管看到多少次,她都无法压住内心中无由而生的恐惧。 她看到那丫环打扮的女孩儿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于是轻叹一声,飞过去握住她的手,给她一些安慰。 唐小峰一剑斩下,黑色流星轰向苏南天。 苏南天却没有躲,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巨剑耀出白光,那极致的白,就像是天地间所有的光亮全都被卷入其中。 巨剑一挥,一团白光倒迎而上,与唐小峰的黑球撞在一起。立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两人之间形成一个互相对撞的弧形屏障,一个白得耀目,一个黑得诡异。 一道道黑白交织的光环在两个光弧间不断扩散,竟令得天地变色,众神惶惶。 唐小峰心中一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他的纣绝阴天斩。 纵连颜紫绡,也只是利用阴阳倒转将它避开,并不是真的将它接下。 白光与黑球彼此冲撞,互相消耗,唐小峰却没有等,他闪电般从黑白交织的光环间穿过,飞剑齐出……却又很快顿住。 苏南天不见了! 身后疾风响起,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身子一扎,便要往海底再次潜去,但太迟了。 蓦地一痛,苏南天的巨剑已斩在了他的背上。 血水纷洒。 骆红蕖掩着口儿,心里一阵焦急。 苏南天踏着一缕水气顿在空中,冷冷地看着落在海面上的唐小峰。 唐小峰踩着冰块,额上冷汗直溢,他抬头盯着苏南天,眼神却依旧专注与执着。 他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裂口,但却并不算深。 那一瞬间的反应,还是让他避开了要害,让他没有死在苏南天剑下。 船上众人心想,这少年还真是有够幸运,这种绝境下都能够不死。但是,这种暗赞很快就变成了惊讶,因为他们看到苏南天低下头去,看着他自己的胸膛,他的胸襟开始破碎,一条血痕慢慢地显露出来。 苏老大竟然受伤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他们看到苏南天的巨剑是怎么斩在唐小峰背上,却完全没有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还了他一剑。 这个少年,竟然能跟苏老大拼得两伤?他们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但是唐小峰心中却全无喜色,虽然两人的伤都不致命,但他背上的伤却显然要比苏南天更重一些。他紧咬着牙,忍着背上传来的剧烈痛感,心里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他的眼眸闪动着狂热的斗志以及对胜利的渴望,他将赢下这场战斗,不管过程如何艰难,他也一定要赢下来…… 苏南天当然能够看到少年显露出的意志,他的心中一阵遗憾……这少年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本事,如果多给他一些时日,他的前途将无可限量。 但是现在,他将不会有任何留手……他要杀死这个少年。 两人互相对视着,杀意凛然。 这就是战斗,或者是生,或者是死,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你都只能去接受。 苏南天高举巨剑,剑锋散出森然寒意,要往唐小峰劈去,唐小峰剑气纵横,准备倒迎而上。就在这时,远处却传来骆红蕖的惊呼声:“你怎么了?” 苏南天愕然看去,却发现那丫环打扮的女孩儿捂着肚子直喊疼。 疼的并不只有那个女孩儿,还有船上的那些人,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疼得直打滚。 苏南天心中一惊,没有再去理会唐小峰,而是纵了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有人叫道:“老大,我们好像吃坏了肚子。” 船上有一名医师,他很快就弄清了大家的症状:“是有人下了毒。” 唐小峰扭过头来,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 苏南天亦是阴沉着脸……除了女孩儿,船上这些人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小心谨慎的盗寇,他很难想象有人能给他们下毒。 在他与唐小峰战斗时,女孩儿并没有吃东西,但她现在同样肚子疼,所以毒是一早就下好的,因为女孩儿只在唐、骆二人到来前,吃了一点儿东西,而那个时候,这些人一直跟他在一起。有谁能够当着他的面,悄悄在酒肉里下毒而不让他发现?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很少,真的很少……他只认识一个。 苏南天冷然看去,发现船桅处藏着一片阴影,于是一剑劈去。 剑光划过,船桅倒下,阴影却窜了出来。 那“阴影”扑向了骆红蕖:“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 “姐你个头!”骆红蕖把那“阴影”的脑袋按住,直接往海里塞。 唐小峰却已看清,扑向骆红蕖的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脑袋被少女按在海里,连喝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少女又一个抬脚,把他踢飞。 唐小峰还是第一次看到骆红蕖如此对一个人。 小男孩踩着海水跑来跑去,苏南天用剑将他拦住,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男孩身子一闪,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唐小峰看得发呆……这小男孩在海面上跑,竟然比他御剑的速度还快。他纵到骆红蕖身边,低声问:“二妹,那小子是谁?” 骆红蕖额上发黑,正要说话,小男孩居然又跑了回来,握住唐小峰的手,嘻嘻笑着:“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开玩笑的吧?白话? “鬼见愁”白话? 十大寇里的“鬼见愁”,竟然是这样一个毛孩子? 唐小峰有些不相信,于是瞅瞅苏南天,看看骆红蕖,却发现他们一个脸色阴沉,一个额冒黑线。 好吧,这孩子是不是“鬼见愁”还不好说,但至少苏南天和骆红蕖见到他……那是相当愁的。 苏南天面无表情地把巨剑背了回去,唐小峰问他:“不打了?” 苏南天冷冷地道:“没心情。” 唐小峰汗了一下……也好,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再打下去,死的很有可能是他。 白话下在酒菜里的毒算不上有多厉害,不过是让人拉拉肚子,只是大家一起腹疼腹泻,那场面也是颇为可观,尤其是那女孩子,疼是相当疼,泻又不敢泻,捂着肚子僵在那里,简直就要哭出来。 好在苏南天的“凝气成冰”终于派上了大用场,竟然就在海上建了十几座冰屋给大家应急。只是把自己的绝招用在这种地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骆红蕖悄悄拉了唐小峰,往轩辕国飞去,苏南天也懒得再去管他们。 二人心中一阵好笑,只是没飞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白话的叫唤:“骆姐姐,等我,等我等我等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 骆红蕖的笑僵在了那里…… …… 唐小峰服下一颗小还丹,骆红蕖在他背后,替他涂着伤药。 白话蹲在一旁,双手撑着下额,很无聊地看着。 唐小峰心想:“红蕖不过只有十三四岁,就能成为东海著名的十大寇之一,我还以为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但这小子估计连十岁都没到,他是怎么当上东海十大寇的?” 白话问他:“你是谁?” “唐小峰,”唐小峰道,“唐小峰的唐,唐小峰的小,唐小峰的……” “原来你就是唐小峰,”白话在他的背上使劲拍,“你就是杀了石中天和敖萨,又把桃花娘耍的团团转的那个唐小峰?我仰慕死你了。” 唐小峰疼得直咧嘴,心想再拍下去,我没有被你仰慕死,就先被你拍死了。 “可惜,可惜,”白话叹气,“唐小峰很快就会变成死小峰了。” 唐小峰心想,“死小峰”是紫绡姐的专用,其他人不要乱用。骆红蕖却看着白话,问:“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有一个朋友要来杀你,”白话看着唐小峰,“你打不过她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娥皇与女英 唐小峰心想,我是不是突然犯了扫帚星?怎么一下子就有这么多人跑来杀我?他问:“那个人是谁?” “她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白话说道,“但是别人都叫她月亮,很少有人见到她,因为见到她的人都会死,但我却是个例外,因为我是她的好朋友。” 骆红蕖动容:“我还以为,十大寇里的‘月亮’只是一个传说,大家只是把东海之上一些不可解的事情,随便推给一个虚构的人。” 白话道:“她可不是虚构的,那些事情,有很多真的是她做的。” 唐小峰问:“她是个女孩子?” “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白话看着他,“不要得罪月亮,因为她会来找你,当月亮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死掉了。” “我实在是不记得我有得罪过她,”唐小峰苦笑道,“难道她也是为了那十万两黄金?” “黄金?”白话笑道,“怎么可能?黄金这东西,拿来不能吃,搬起来嫌太重,她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种东西杀人?她想要黄金的话,要多少我都可以给她多少。” 白话跳到一旁,口中念咒……漫天黄金直砸而下。 唐小峰急急搂上骆红蕖,化作剑光,一下子就窜了开来。回过头时,整个礁石岛都已被金锭淹没。 这是“五鬼运财”! 唐小峰自己也用过五鬼发财术,五鬼给他运来了整屋子的金锭,并告诉他那已是超级大优惠。但那一屋子的金锭,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唐小峰看着满礁石的金锭,心想:“如果我那都是超级大优惠,那这简直就是超超超超超……级大优惠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鬼见愁,连五鬼看到他都愁?” 白话从成堆的金锭里爬出来……他把他自己给淹掉了。 骆红蕖看着唐小峰:“大哥,我们走吧。” 唐小峰“哦”了一声,两人一同往天际飞去。 “等等我!”白话在金锭堆里爬啊爬。 没人理他…… …… 颜紫绡在桃花间跑着…… 前方传来声响,她心想这么迟了,怎么还有人在那? 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侧耳细听,听到的却是动人的呢喃和陶醉的呻吟。 “大哥,我、我不行了……啊……”那竟然是骆红蕖的声音。 她怔了一怔,快速掠了过去,桃树分开,她看到骆红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胸兜,扒开双腿躺在地上,还有一个少年把她的大腿往上压,将脑袋埋在那羞人的地方,不停地吮吸着。幽香满园,旖旎动人,骆红蕖那神秘的泉眼泌出蜜儿…… 颜紫绡睁大眼睛,心想他们不是到轩辕国去了么?怎么又会在这里,做这种羞人的事儿。 死小峰,你既然回来了,也不来见我,却和红蕖妹子在这鬼混。 另一边有桃花飘落,一个女孩儿从桃花间钻了出来,同样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那个女孩儿是廉锦枫。 颜紫绡想,锦枫一定会生气的。 但是女孩儿没有生气,她只是红着脸儿向少年走去,少年站了起来,女孩儿跪在他的身前,扶着某样事物,将它温柔地含入口中。 她的螓首时起时伏,神情欢快,仿佛是在唱着歌儿。 颜紫绡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心想:“我知道小峰很喜欢锦枫,锦枫心里也早就有了小峰,但原来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倒不是生气,只是感到吃惊。 忽地,一团光亮出现在三人的头顶,光亮里射出无数兵刃。 颜紫绡朝他们奔去,却发现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她想要大声警告,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少年与二女没有发现危险将至,依旧在那鬼混,娇笑连连,娇喘不歇,直到那无数兵刃如阵雨一般落下,将他们的身体刺穿。 肢残体断,血流满地…… 颜紫绡捂着脑袋一声大叫,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周围幽幽暗暗,只有龙须烛照过来的光线幻灭不休。 原来是个梦! 少女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下了床,来到窗口,看着外头飘飞的桃花,听着叮咚的清泉。 长生宫内的桃花永远都在飘坠。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起梦中死小峰与红蕖、锦枫鬼混的情形,不由得脸儿发热,想着我是不是被小峰“欺负”惯了,这才一两天没有被他“欺负”,竟然就做起春梦来? 她回过身来,正要上床继续睡去,却看到床上耀起红光。她愕了一下,飘了过去,原来发出红光的竟是那本《救姻缘》。 她将小册子拿了起来,翻了一翻,在其中一页上,出现了几行字,上面写着:“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只恨当年鸾和散,二魂空自绕湘江。” 颜紫绡心中疑惑,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又想道:“人家说宝物通灵,它似乎是在警告我什么。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救姻缘》,我只想与小峰恩恩爱爱地厮守一辈子,所以,我的‘姻缘’就是小峰。但姻缘要是成的话,那又何须要‘救’?既然要‘救’,那这姻缘肯定是不救就会出问题的。” 她忖道,自己虽然看不懂这段话的含意,但锦枫不但聪明,而且饱读诗书,却是肯定看得懂的。 于是化作剑光从窗口飞出,一下子就窜到廉锦枫所住的阁楼里。 廉锦枫迷迷糊糊地被她推醒,穿着一件诃子坐了起来,问:“颜姐姐,出了什么事?” “我问你一句话儿。”颜紫绡把那句话念了一遍,问她该做何解。 女孩想了一想,道:“斑竹便是泪竹,又叫湘妃竹。当年舜帝南巡,死在苍梧山中,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女英伤心过度,在湘江投河自尽。按照一些书籍上的记载,舜帝死后被封在了苍梧山,而他的两个妻子则成了潇湘之神,虽然都是神灵,但苍梧山与湘江远隔万里,竟是连死后都无法相会。” 女孩儿抬起头来,见颜紫绡立在那里,有如被冷水浇过一般,于是不安地问:“颜姐姐,怎么了?”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道:“锦枫……我要去一趟轩辕国。” 廉锦枫呆呆地看着她,忽地说道:“姐姐,你等我。” 她下了床,穿好衣裳,道:“我跟你一起去。” 颜紫绡道:“锦枫……” “当日唐公子身受重伤,突然消失,虽然大家都在担心,却只有颜姐姐你一个人将他找到,”廉锦枫看着她,道,“我虽然不知道姐姐你为什么突然变得心神不宁,但我相信,姐姐的预感是不会错的,你突然想到轩辕国去,必定是在担心唐公子,可、可我却也一样的担心他。” 颜紫绡道:“可是……” 廉锦枫低声念着:“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小妹虽然不知道姐姐的这句谶言从何而来,但它不拿其他人做比喻,偏偏拿出娥皇和女英作比,如果姐姐是娥皇,小妹、小妹很想去做女英来着。” 颜紫绡见她说出这话后,脸儿已是臊得一片通红,于是微微一笑,牵着女孩儿的手:“其实,我也知道你喜欢小峰,你这些日子对我这么好,也都是为了他吧?” 女孩儿羞得脖子都红了,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就算没有那坏蛋,人家、人家就不能对姐姐你好么?” 颜紫绡心中暗笑,又道:“不过我也有些不解,你就算想要嫁给小峰,那对他好就可以了,他想要你的话,我又不会拦他,你为何一直讨好我?后来我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跟小峰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有关,好妹子,你告诉我,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廉锦枫知道颜紫绡虽然有时不爱多想,但聪慧起来,却也非一般人可比,于是红着脸儿,踮着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这屋子里明明只有她们,她却也还是怕被别人听了去,由此可知,她要说的话到底有多羞人。 颜紫绡的脸也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啐了一下,道:“原来、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那如意蛊也忒古怪的。” 廉锦枫低着脑袋,用手搓着衣角,颜紫绡暗中失笑,又想道:“锦枫看似怯弱,其实却大胆得很,也是那种喜欢上一个人来,便不顾一切地投入那人怀抱,什么礼义廉耻都可以放在一边的性情女子。” 她牵起女孩儿的手,道:“好,那我们便一起去找他。” 女孩儿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当下,她们便将薛蘅香、姚芷馨、红红、亭亭都叫了出来,告诉四女她们要出门一趟。 亭亭、红红、姚芷馨三女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三更半夜的说走就走。薛蘅香却是想也不想地就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颜紫绡知道,在骆红蕖离开时,薛蘅香就想要跟去,还跟骆红蕖争了几句,对她的这番决定并不感到奇怪。姚芷馨见薛蘅香要去,于是说她也要去。 颜紫绡心想,又不是去郊游,大家一起去做什么?再说了,薛蘅香有鬼灵幡护身,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别有妙处,关键时刻可以派上很大用场,再加上她带着泰煞鼎,必要时可以以五鬼术法自保。姚芷馨也跟去,万一真的有事,岂不是还要腾出一个人来保护她? 她自然不肯。 姚芷馨见颜紫绡和薛蘅香都不肯带上她,只好低下头来,暗自想着,自己真是没用。 颜紫绡却又有些犹豫:“只是,我们都走了,留下芷馨和红红、亭亭你们三个……” 亭亭却劝她不用担心,说这里这么隐蔽,千百年来,人人都在找长生宫,真能找到这里的也没几个,她们只要早去早回就是。颜紫绡想想也对,于是用剑气载上廉锦枫和薛蘅香,飞出长生宫,往轩辕国去了。 在她们走后,亭亭推着轮椅往书殿行去。红红问:“亭亭,你不再睡一会儿?” 亭亭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紫绡姐姐与红蕖姐姐都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都有那样的本事,还有锦枫,甚至比我还更小些,就已能够炼出那样的灵丹妙药,她们能够做到的,难道我们就做不到么?” 红红与姚芷馨对望一眼,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也跟着她一同前往书殿,想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早日变得像其他人一样能干。 一个时辰后,亭亭和红红在那翻看书籍,姚芷馨在旁边打着瞌睡…… 两个时辰后,亭亭依旧翻着书籍,红红和姚芷馨都已睡着…… 三个时辰后,亭亭放下手中的书,在她旁边,睡着两只小猪…… 四个时辰后,两个女孩儿终于醒了,看到亭亭坐在轮椅上低头沉思,红红问:“亭亭,你在想什么?” 亭亭面无表情:“我只是在想,锦枫已经走了……以后谁来做饭吃?” 两个女孩同时僵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轩辕国 轩辕国虽然只是岛国,占地却极为宽广,一座高山落在岛上,山中霞光万道,城池隐现。 城中百姓不管男女,俱是身型高大,虽然不像长人国那般高得吓人,却又较寻常人大上许多。这里的国民寿命极大,活个五六百岁乃是常事,就算活个八九百年,也并不稀奇。 穿过梧林和玉桥,唐小峰见这里的国民衣着极是随便,风气也很纯朴。不像君子国,虽然人人都是穿履戴冠,温文尔雅,一路看去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却总予人一种假的感觉。这里的人也会争执,也会吵闹,甚至还有两人持棍互殴、围观群众纷纷叫好的场面,却反而让人觉得民风朴实而善良。 唐小峰与骆红蕖找了一家酒楼,举杯畅饮。唐小峰问骆红蕖是怎么认识白话的,骆红蕖苦笑道:“那小鬼听到我的名头后,跑到麟凤山找我,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又在那里胡闹了好一阵,怎么赶都赶不走。” 又道:“幸好我们把他甩了,有那小鬼头在身边,准没好事。” 唐小峰心想,看来二妹真的是被他弄怕了。 他们又对饮了两杯,街上突然一阵嚣闹。唐小峰笑道:“外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走,我们看热闹去。” 骆红蕖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笑了笑,与他一同走到外头,只见街的另一头烟尘滚滚,街的两边探出无数脑袋,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没过多久,一个小男孩抱着大堆东西从那个方向冲了过来,看到唐小峰,直接把这堆东西往他怀里塞。 唐小峰错愕看去,发现这些全都是亵衣,所谓亵衣,就是女儿家穿在里头的内衣,比如肚兜、心衣、诃子、胸兜什么的,只不过这些亵衣都大件得很。紧接着,一群高大的女人手持棍棒冲了过来,盯着唐小峰和小男孩看。 小男孩瞅着唐小峰,泪水汪汪:“哥,你叫我偷这些东西,我已经偷来了,你不要再打我了,555555……” 小男孩的样子实在是太委屈太惹人同情,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唐小峰。唐小峰大叫:“等一下,你们弄错了,不关我的事,我不是内衣贼……” 一个女人吼道:“揍他!” 于是所有女人都冲了上来,棍捧齐挥。唐小峰把亵衣一扔,拔脚就跑,那伙高大女人紧追其后,于是滚滚而来的烟尘,一下子又滚滚而去。 小男孩跳到骆红蕖身边,得意得很,骆红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死小鬼,你又在惹事。” 这小男孩当然就是白话…… …… 唐小峰没命地跑。 喂喂,我是来看热闹的,为什么我自己会变成热闹?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小子为什么叫“鬼见愁”了,连他见了都愁,更不用说鬼了。 那伙女人虽然追得急,但唐小峰是什么人?他可是剑侠啊! 只见他几个拐弯后,往一条小巷子里再一窜,一下子就让那伙女人找不到他。 只是他窜得太急,前方刚好闪出一个人影,两个人撞在一起,那人立时摔倒在地。 “抱歉抱歉。”唐小峰嘿嘿地笑。 被他撞倒的是一个少女,只是虽然是少女,穿的却是男衫,容貌清秀,颇为娇美。 “小贼呢?” “那小贼跑哪去了?” 远处传来那伙女人的吼声。 那少女站了起来,见唐小峰往后直看,生怕被人找上的样子,于是轻叹一声,往他身边走过时,塞了一根金钗给他,低声道:“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说完就这样匆匆走了。 我没有偷东西啊!唐小峰叹一口气。 眼看那伙女人就要搜到这里,他心想算了,我还是先逃再说。 身子一闪,便要往远处掠去。 突然间,衣香卷来,他看到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 这女人身穿霓裳,肩飘彩绫,跟轩辕国的其他女人一样高大得很。她看着唐小峰,冷笑道:“竟然跑到我轩辕国闹事,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闹事啊!好孩子唐小峰泪流满面。 “冤枉,”他双手乱摆,“抓贼要抓脏,捉奸要捉双,你们要有证据……” 霓裳女子冷笑道:“看看你后面挂着的,那不是证据是什么?” 唐小峰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腰带上塞着一件肚兜。 他额上冒着黑线……这肚兜是什么时候塞上去的? 他心想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还是先逃再说,于是身子一闪,直接往旁边窜去。谁知那女子动作也是极快,刹那间就到了他的身前,彩绫一卷。 他只觉周围空间仿佛一下子就塌陷下来,整个人就要被彩绫卷上。他身子一扭,诡异地躲了开来,弹指间退了十几步。 霓裳女子脸色一变,唐小峰也是暗自心惊。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卷一退,霓裳女子已是看出这少年身手了得。唐小峰嘻嘻笑道:“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轩辕国,风后,贾彩衣!”霓裳女子冷冷地道,“我看你身手不凡,也算是个剑侠中人,为何小小年纪却不学好,要去做这种盗人亵衣的下流行径?”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不好?唐小峰把白话恨得牙痒痒的,又想道:“原来是六恶神里的‘风后’,难怪这么厉害。” “跟我投案去,我看你年少无知,还可以替你求情。”贾彩衣彩绫乱舞,一圈又一圈地套向唐小峰。 唐小峰左纵右窜,竟是怎么也无法脱出,又想着他现在在东海也算是小有名气,万一就这样被人抓去,到时人人都把他这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当成偷衣贼,再取个丢死人的外号,那他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不能被抓,那就只有出手,他蓦地弹出飞剑,飞剑划出道道光华,与“风后”贾彩衣的绫带战在一起。 贾彩衣见这小子明明有好身手,人却下流,还不知悔改,立时也愠怒起来。她的彩绫名叫算空并刀飞絮绫,乃是著名的仙家法宝,一下子就缠住了唐小峰的飞剑,又化作软刀,将飞剑绞个粉碎。 她本以为这样子,这少年失去飞剑,只能束手就擒,谁知唐小峰身上别的没有,就是剑多,马上又挚出了好几支。 贾彩衣更怒,云袖一拂,化身为三,同时挥着三条彩绫。唐小峰见这三条彩绫有若天罗地网一般将他罩住,更奇诡的是那种空间被不断压缩的感觉,让他胸闷得想要吐血。 他赶紧扔出一颗子母雷珠,雷珠炸开,让三条彩绫乱了一乱,而他却往三个贾彩衣的其中一个扑去。也不知是他看得准还是他运气好,他所扑的这个乃是真身。贾彩衣早已把他当成小淫贼,哪里愿意被他触到?立时飘开。 唐小峰心道正好,身子一掠,飞上墙头,便要御剑遁走。 贾彩衣已是怒至极点,心想我看你年纪小,才一直手下留情,你竟是如此不知好歹。彩绫一划,一道光华闪耀而去。 唐小峰只觉杀意袭来,赶紧往下一扑,背上冷风掠过,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他摔在地上,往前滚了两滚,窜进一条巷子。贾彩衣亦已飞过墙头,直追而来。 唐小峰左转右绕,借着一个个建筑逃来窜去,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甩开。更要命的是,远处翅膀扑腾,马蹄急响,显然是有人被他扔出的子母雷珠惊动,围堵而来。 前方黑影一闪,一个黑衣少女飘了出来,面戴黑纱,煞气逼人。虽然无法透过黑纱看清她的相貌,但仅仅是看着她,就已让人感受到她的阴冷与杀意。 唐小峰认得她,她是六恶神中的“女魃”! 贾彩衣叫道:“蓉蓉,截下这小子。” “女魃”蓦地抬头,目光穿透黑纱,闪电般落在唐小峰身上,而她本人亦仿佛与她的目光融成一体,在她的视线落在唐小峰身上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也飞了过来,指尖直点唐小峰咽喉。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凛烈的杀意,让唐小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唐小峰来不及逃,也来不及避,他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 披着黑纱的少女立时顿在他的身前,指尖点在他的咽喉处,却没有再刺下去。 他说的是:“徐、丽、蓉!”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司徒芜儿 颜紫绡用御剑之术,载着廉、薛二女飞在空中。 廉锦枫忽道:“颜姐姐,你看那里,那人不是……?” 颜紫绡低头看去,见海面上飘着一艘小船,船上立着一个女孩。女孩划着桨,往一座满是林木的海岛驶去。颜紫绡愕然道:“她不是苏南天身边的那个丫环么?” 廉锦枫闭上眼睛,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岛上虚实:“岛上有人,只不过……” 她将看到的情形告诉颜紫绡,颜紫绡俏眉一竖:“我们看看去。” 剑光一绕,借着雾气潜向海岛。 那丫环将小船搁在滩边,行了上去,雾气散开,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青年身穿锦衣,满面憔悴,身边插着一支金灿灿的长枪。他看着女孩,眼含愧疚,语气低沉而又沙哑:“妩儿……” 女孩立在那里,局促而又不安,一只小手无意识地用指头绕着衣角。青年踏前两步,低声道:“妩儿,当日是我对不起你。” 妩儿流泪道:“公主既已将我许配给你,我本是想要帮你,才盗得令牌,想要助你逃走,你、你为何却要害我?” 青年黯然道:“驸马原本就生性多疑,又有许多人日日进谗,那个时候,我天天被人盯着,哪里还敢去相信别人?你悄悄跑来找我,我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你是公主的人,是公主和驸马让你来试我,才把你报了上去,哪里想到竟把你害得投海自尽。你如此对我,我却反而恩将仇报,本是无颜活在世上,偏偏血仇未报,亦不能随你而去,只能立誓今生今世绝不娶妻。幸好你吉人天相,被苏南天救下,我在得知你的消息后,这才跑来寻你。” 这青年自然便是徐承志,而这女孩,则是原本被淑士国公主亲自做主许配给他的宫娥,名字叫做司徒妩儿。当时徐承志身处险境,日日遭受流言蜚语,随时都有可能因驸马司空奇的疑心而死,又始终被人盯着,无法离开淑士国。结果在成亲的前日,司徒妩儿从公主府中盗得令箭,想要助他逃走,徐承志思虑一夜,总觉得她是公主的人,未必真有什么好心,更有可能是司空奇对他的试探,于是将她告发上去。 司空奇大怒,将司徒妩儿毒打了一顿,又发官媒变卖。她原本就长得俏丽,被一个海商卖了去,却在船上找到空隙,投入海中,好在没死,被凑巧路过的“南天门”苏南天救了下来。苏南天虽是贼寇,却从不欺凌弱小,只把她当作妹妹般照顾。 司徒妩儿本就心软,见徐承志满脸络腮,神情黯然,虽然依旧垂泪,却早已不再怪他。她本是个外柔内刚的贞烈女子,既被许配给徐承志,心里早已打定从一而终的念头,所以当日才会替他着想,冒死偷盗令牌,被官卖后,马上便投海自尽。这些日子,她也时时想着徐承志必是另有苦衷,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也就软化下来。她低着头道:“你这样跑来见我,若是被驸马知道了……” 徐承志回身看着金枪,毅然道:“我已找回流落海外的这支祖传金枪,司空奇性鄙多疑,又专一欺凌弱小之国,我也不想再替他做事。这次既然出来,我也就不想再回淑士国去……” 话音未了,远处传来一声怒叱:“徐承志,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徐承志脸色一变,却见林中竟冲出一群将士,为首的乃是司空奇的兄长、淑士国上将司空魁。司空魁手持长矛,朝徐承志冷笑道:“你偷偷溜出淑士国,就真以为没人知道么?那日你与轩辕国的‘女魃’暗中交谈,她更是赠你金枪,而你却不上报,那时驸马便知道你有异心,早已派人盯紧了你。你要是现在缚手就擒,驸马还可以从轻发落,如有不遵,我就取你的首级回话。” 徐承志握住金枪,将司徒妩儿护在身后,嘴角溢着阴郁的冷笑:“取我的首级?你有这个能耐么?” 司空魁脸色一变,断喝道:“将他拿下。” 那些兵士一拥而上,徐承志金枪连闪,他这枪本就经过天火锻铸,玄铁改炼,又自带东海秀霸之气。枪影过处,那些兵士纷纷倒地。 司空魁又惊又怒,他本以为徐承志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这才敢立下军令状,无论如何都要将徐承志的首级带回去,却没想到徐承志平日里还隐藏着大半实力,只在这一刻才显露出来。司空魁虽然心生怯意,却不敢逃,淑士国驸马虽是他的亲弟弟,但一向寡恩刻薄,他既已立下军令状,就算逃回去,也是不免一死。 司空魁一咬牙,疾冲而来,手中长矛化作数十道矛影,全都往徐承志挑去。 徐承志却对这些矛影看都不看,金枪一指,疾光暴射,刹那间便刺穿了司空魁的咽喉。 妩儿见徐承志如此厉害,心里也有些欢喜。徐承志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虽说她曾因这人的无情而心死,但现在听他剖心剖肺地诉说衷肠,心中的那块冰已经开始融化。 徐承志收起金枪,面容却没有丝毫松懈,而是继续看着林中,沉声问:“谁在那里?” 林中却飞出两道剑光,剑光中分别立着三个少女,随着虹光掠过,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这三个少女自然就是颜紫绡和廉锦枫、薛蘅香,她们本是看到妩儿孤身一人来到岛上,岛中又藏着一伙持枪持剑的士兵,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悄悄潜了过来。 现在知道那女孩儿只不过是在与情郎相会,她们原本就不认识徐承志,就连薛蘅香,虽然她和徐承志两个人的上一辈颇有渊源,但他们两人以前也从未见过。既然已没有热闹可看,又露了形迹,那自然也就马上离开。 徐承志看到剑光中藏着三个少女,想着她们是谁?司徒妩儿却只看到青与白两道剑光,根本看不出剑光里有人,心里还想着难道是有人在林子里放焰火? 她正要开口,徐承志却又回过头来,看向她的身后。司徒妩儿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虬髯大汉,一时又羞又喜:“苏大哥……” 苏南天看着徐承志和他手中的金枪,眸中闪过赞叹之色,道:“好枪!好枪法!” …… 杀意逼人,萧萧瑟瑟。 唐小峰的咽喉依旧被指尖点着。 “女魃”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唐小峰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他果然没有猜错! 在看到这蒙面的黑纱少女将徐家的家传金枪赠给徐承志时,他便想着,这少女跟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回忆着《镜花缘》里的情节,终于想起,在这本书里也同样提到过这支枪。按照书里的情节发展,他父亲唐敖来到海外,在淑士国买下被官媒发卖的司徒妩儿后,又找上了徐承志,助徐承志逃出淑士国。再后来,徐承志便遇到他的妹妹徐丽蓉,而徐家的祖传金枪,便是被徐丽蓉随身带着。 他姐姐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里,一共有十二位流落到了东海,这东海十二花中,徐丽蓉和司徒妩儿都是其中之一。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世上的事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环扣着一环。就因为唐小峰离家出走,使得他的父亲留在家中,没有出海,许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骆红蕖成了占山为王的盗寇,司徒妩儿投海自尽,阴若花生死未卜,更让唐小峰想不到的是,连徐丽蓉也变成了轩辕国六恶神里的“女魃”。 “我姓唐,我叫唐小峰,”唐小峰看着少女,“我父亲叫作唐敖!” 徐丽蓉的视线穿透黑纱,冷冷地扫在他的脸上。视线虽然冰冷,杀意却缓解了许多。 贾彩衣飘了过来,淡淡地道:“原来你就是杀了鬼剑,又解了麟凤山之围的唐小峰?你为何要去做这种下流之事?” 唐小峰心想,你终于给我解释的机会了?他赶紧道:“我是被陷害的,麟凤山的小杨香可以帮我作证,她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 唐小峰看着徐丽蓉,道:“红蕖是我的义妹,她姓骆,她的父亲是骆宾王……” 徐丽蓉将指尖缓缓收回:“我知道!” 贾彩衣道:“你说有人陷害你,那你腰上的亵衣怎么解释?” “很好解释,”唐小峰苦笑,“陷害我的是一个小孩子,他叫作白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找一个人 贾彩衣一下子就理解过来,喃喃道:“原来是那个小鬼头,我们明明没有请他,他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唔,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请了小杨香,请了苏南天,连胡汗三和南无用几人都下了请柬,十大寇里偏偏就是不请他,所以他才跑来闹事。” 唐小峰使劲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贾彩衣继续喃喃:“国主就是怕他在这里闹事,才没敢请他,那时我就说了,我们请了他,他未必有心情跑来闹事,我们没请他,他却是必定跑来找麻烦的,国主不听我言,果然把他给惹来了。我得赶紧去跟大家说一声,多少防他一些。” 话一说完,她便急急飘走,仿佛迟上一步屁股就会被火烧着。 唐小峰心想,那小子果然是“鬼见愁”,连六恶神听到他的名字都会马上发愁。 他看着徐丽蓉,问:“徐姐姐为何不回天朝,却在这里做了‘女魃’?” 徐丽蓉轻叹一声,没有回答,只是问:“你又为何会来到东海?” 唐小峰胡诌道:“小弟略通一些剑侠之道,家父知道徐伯伯、骆叔叔等故人之后因被武后通缉,有不少流落海外,所以让我出海寻访。小弟找着了骆宾王骆叔叔的女儿,还找着了薛仲璋的女儿薛蘅香,又知道徐大哥平安无事,原本想带着红蕖、蘅香两位妹子回岭南去,但红蕖却放不下麟凤山百姓的安危,我只好陪她来到这里,不想却遇到姐姐。徐伯伯当年起义,到现在已过了十来年,武曌未必还有闲心捉拿忠义之后,姐姐何不跟我一同回天朝去?家父若是知道姐姐与徐大哥都还活着,定会高兴万分。” 徐丽蓉沉默片晌,才道:“你来得太迟了,你要是早来两年,我必定会跟你走的,至于现在……” 唐小峰疑惑地问:“为什么现在不成?” “不用问了,”徐丽蓉低声道,“你告诉小杨香,只要有我在,必定会保得麟凤山平安无事,让她早点回大唐去吧。” 话一说完,她就这样飘然而去。 唐小峰想:“为什么在书里,我老爹可以把这些美眉一个个劝回中土,我就做不到?难道我爹比我更有魅力?靠……” 唐小峰回到骆红蕖身边时,白话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唐小峰心想那小子跑得快,不然我肯定要把他抓来狠狠打一顿。 他将六恶神里的“女魃”就是徐敬业之女徐丽蓉的事告诉骆红蕖,骆红蕖也跟他一样,想不明白徐丽蓉怎么会变成了轩辕国的六恶神之一。 他们穿过冲霄牌楼,来到一座金门,发现里头有不少人长得人身蛇尾,骆红蕖告诉唐小峰,说这些人身蛇尾之人乃是女娲后裔,早已跟轩辕之国并在一处,一同住在轩辕国中。 一名身材高大,长着巨大双翼的男子在金门前接待,他便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骆红蕖递出请柬,诸安立时便让人替他们安排住处。 在侍者的带路下,唐小峰与骆红蕖走在花香满园的石道上,四面都是亭台楼阁,乐声不断。一对青鸾盘在中央假山之上,身高六尺,尾长一丈,其形如凤,浑身青翠。青鸾的鸣叫悠扬宛转,有如五音齐奏。 骆红蕖笑道:“难怪古人将鸾鸣叫作鸾歌,它的叫声只怕比歌儿还妙。” 迎面行来一个冠衣剑履的男子,身后跟着一群侍卫。这人冷冷地看了骆红蕖一眼,骆红蕖微笑点额,便拉着唐小峰避到一旁。这人冷哼一声,就这样带着侍卫呼拥而过。 唐小峰问:“这家伙是谁?” 骆红蕖道:“淑士国驸马司空奇。” 唐小峰笑道:“好大的架子。” 他扭头看去,见司空奇往远处行去,与他的一个熟人会在一处。那人看向唐小峰,神情阴毒。唐小峰冲他嘿嘿一笑,他扭过头去,对唐小峰不再多看。 骆红蕖问:“那人莫非便是君子国国主姚华?” 唐小峰道:“你怎么一下就能猜中。” 骆红蕖含笑道:“君子国好美玉,那人头戴玉冠,腰挂玉佩玉步摇,满身是玉,自然是来自君子国。能够被请到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我猜他就是姚华。” 唐小峰耸肩:“其实这人还真是恩将仇报,如果不是我替他杀了他老哥,他又哪里当得上国君?他应该感谢我才对。”他却不知道,虽然他砍了石中天一只手臂,但石中天其实却是死在一个神秘少女手中。 又走了一段,他看到一个大汉啃着鸡脚冲他怪笑……“杀千刀”胡汗三。 骆红蕖道:“看来轩辕国确实是想让东海各方势力都坐下来详谈,否则不会连我和胡汗三都请了过来。” 又笑道:“不过轩辕国却是请错人了,他们不应该请胡汗三,他们应该把胡汗三的老婆请来才对。” “这是为什么?” “因为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骆红蕖掩嘴笑道,“他老婆说一,他就不敢说二。” 唐小峰摇头失笑。 那侍者乃是一名人身蛇尾的女子,很快就将他们领到一座竹阁的上层,两人各分了一间。唐小峰无事可做,便来到骆红蕖房间,两人倚着窗户,饮了些茶,吃了些瓜果,彼此谈心,其乐融融。 只是没谈多久,一颗脑袋从窗外伸了进来,唐小峰心情立时变得大坏,伸手就把那颗脑袋往下按。窗外那人一个翻身,宛若猴子一般,蹲在了窗格上。骆红蕖无奈道:“小鬼头,你怎么又跑了出来?” 这小鬼自然就是谁看了都要愁的白话。 白话举起双手:“我不是来做坏事的。” 唐、骆二人同时想着……才怪。 白话嘿嘿笑道:“我是来请你们帮忙的。” 唐小峰翻个白眼:“不帮。”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帮。” 小鬼头往骆红蕖身上扑:“骆姐姐他欺负我……” 唐小峰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白话刚一飞出窗口,脚尖对着空气一点,一下子又窜了回来。唐小峰颇为动容,心想这小子的身手确实敏捷。 白话蹲回窗格,苦着脸道:“你们不肯帮我,那那个姐姐就死定了。” 唐、骆二人对望一眼,都不去接他的话。白话本是想等他们问出“哪个姐姐”,结果却等不到,只好嘻嘻笑地看着唐小峰:“你帮我的忙,我也可以帮你的忙,我可以告诉你……到底是谁想要杀你。” 唐小峰心中一动,表情却依旧冷淡:“不是君子国么?那十万两黄金可是他们发出来的悬赏。” 白话冷笑道:“十万两黄金请得动杀千刀那个笨蛋,但也请得动苏南天?请得动月亮?十万两黄金又会自己跑到麟凤山,用出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 唐小峰开始动容……他确实很想知道,那个时候到底是谁躲在背后想要杀他。而且,那个人竟然请得动苏南天和月亮,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他又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他很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他之所以能够从“森罗万象玄兵舞”中活下来,纯粹是他运气好,如果这一招再次出现,他只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被一个能够用出如此可怕的招式的人在暗中盯着,而自己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白话嘿笑道:“如果你帮我这个忙,我还可以告诉你‘月亮’长得是什么样子。月亮早晚会来杀你,可你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那你岂不是防不胜防?” “好,”唐小峰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想杀我的人是谁,月亮长得什么样,我就帮你忙。” “不行,”小鬼头嘿嘿地笑,“你先帮我忙,我再告诉你她们是谁。” 骆红蕖笑道:“不如你先说说,你要我们帮的是什么忙,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得上。”她的心中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连这小鬼都要找人帮忙? “帮我找一个人!”白话变戏法般变出一个画像,画像上画的是一个少女。 唐小峰心中一动……这个少女他见过。 这就是被他撞倒在地,却反而给了他一根金钗,让他不要再偷东西的那个少女。 “找到她后要怎么做?”唐小峰问,“带她来见你?” “千万不要,”白话叫道,“把她带走,带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我见到她。” 唐小峰心想,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瞅着小鬼头:“你叫我找她,却又不能让你看到她?” 白话苦着脸:“其实是月亮要杀她,可是月亮找不来人,所以叫我帮她找。但是又有一个人,叫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更不能让月亮杀了她,那个人的话我也不能不听。我怕月亮,不敢惹她生气,但我又不能不听另一个人的话……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小鬼还真是很头疼,连这小鬼头都会头疼,难道月亮和他说的“那个人”,真的比“鬼见愁”还“鬼见愁”? 骆红蕖道:“所以你想让我们先找到这位姐姐,把她带得远远的,远得连你都找不到她?” 白话叹气:“如果我找到她,我就只能告诉月亮,然后月亮就会来杀她,可我打不过月亮,也不敢跟她打,所以我就只能看着月亮杀死她。月亮很厉害的,你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们找到这个人后,最好带着她有多远逃多远。” 骆红蕖看着画中少女,流波转动:“那这位姐姐,叫做什么名字?” 白话嘿嘿一笑:“她的名字叫……阴、若、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徐丽蓉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尽皆错愕。 白话双腿一蹬,倒飞而去,只留下嘻嘻的笑声:“记住,把她送得远远的,还有骆姐姐,你自己可也要小心。” 骆红蕖无奈摇头:“好机灵的小鬼头。” 唐小峰笑道:“嗯,我们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他马上就看出我们肯定会帮他,直接逃走,省得我们抓他谈条件。” 骆红蕖苦笑道:“我们应该先逼他说出是谁要杀大哥你,那月亮又长得什么样,再来问他想要我们做什么。只是,我那时也没想到他居然是要我们去救阴若花……但我们却又上哪去找这位女儿国储君?” “她就在轩辕国中!”唐小峰把自己被当成内衣贼追时,撞倒过阴若花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只是虽然知道她在轩辕国里,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上哪找她。” 骆红蕖略一思考,笑道:“不如去找徐丽蓉徐姐姐帮忙?” 唐小峰道:“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们先不要说我们要找的人是女儿国储君,只将这幅画像递给她,让她设法替我们留意。她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女魃’,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骆红蕖点了点头,又从怀中取出四时乖错太平铃:“大哥……” 唐小峰截道:“这铃铛放你身上,那小鬼刚才无端端的提醒你,让你也要小心,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骆红蕖道:“小妹就算有危险,却也不及大哥,至少小妹可没有被‘月亮’、‘南天门’这等人物找上麻烦。” 唐小峰笑道:“其实它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都是一样,你有危险,我肯定会去救你,我有危险,你也肯定不会弃我而去,所以你就收着吧。我是大哥,你是义妹,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 骆红蕖无奈,只好继续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在自己身上…… 唐小峰与骆红蕖离开竹阁。 迎面走来一个青年,看到他们,微微地错愕了一下。 唐小峰嘿笑道:“原来是敖兄,恭喜恭喜。” 敖历成冷冷地道:“何喜之有?” 唐小峰笑道:“听说今尊白日飞升,到西方极乐世界遨游去了,所以恭喜。” 敖历成看着他,冷然道:“君子国虽将家父之死摊在他们自己头上,但我却知道,家父实是被你和桃花娘害死。此处乃是轩辕国,你我皆是宾客,我不好找你报仇,但终有一天,家父的血债,我必定会让你百倍偿还。”说完就这样拂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道:“姚华要找我报杀兄之仇,他又要找我报杀父之仇,这是否算是鸟尽弓藏,过河拆桥?” 骆红蕖笑道:“大哥你不去惹他,我相信他也不敢来找你,但你却偏要对他说恭喜,就算他心里是喜的,嘴里也不敢应,自然要说出这样的场面话。” 唐小峰嘿然:“但他不来找我,不就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可是差点成了他大舅的人。” 骆红蕖问:“这话怎说?” 唐小峰怪笑道:“你差点成了他的后娘,而我又是你的义兄,那我岂不是差点成了他后娘的兄长,也就是他的大舅?”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他们继续往前走,向人问了“女魃”的下落,很快就找到了徐丽蓉。 徐丽蓉依旧披着黑色面纱,看似阴冷,却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骆红蕖与她彼此相见,道了久仰,又说明来意。 徐丽蓉摊开画像,略为沉吟,又透过黑纱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唐小峰和骆红蕖都是聪明人,马上便意识到她是认得阴若花的。骆红蕖心想:“我要告诉她阴若花有危险,她必定要问我这消息从何而来,我就只能告诉她是‘鬼见愁’白话说的,但是那小鬼头的话,只要是知道他的人大概都是不会相信的,我还是瞒过这一节的好。” 骆红蕖念头转过,低声道:“不瞒姐姐,这画中之人便是女儿国的阴若花,小妹对她仰慕已久,只是听说她已死于苏南天剑下。然而适才,大哥却告诉我说他今日下午,在轩辕国中见过这画中之人。小妹心中疑惑,想着莫非是阴若花吉人天相,其实未死?所以小妹才想请姐姐帮忙,想知道阴若花是否真的还活在世上。” 徐丽蓉动容道:“你是说阴若花不但活着,更是藏身在轩辕国中?” 唐小峰问:“徐姐姐以前跟她见过?” “嗯,见过几次,”徐丽蓉低声道,“阴若花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女儿国中素有贤名,人人都知道她是被人迫害。但那是女儿国的家事,国君虽然因她的死而感到惋惜,却不好指责女儿国。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国君必定亦会高兴。” 唐小峰想着:“女儿国现在与淑士、君子二国勾结一处,甚至无端端攻击黑齿国。阴若花要是真的还活着,对轩辕国当然是件好事,看来这个忙她是帮定了。” 骆红蕖道:“阴若花既然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必定是存有顾虑,再说,也有可能是大哥看错了人。既然这些都还不能确定……” 徐丽蓉冷冷地道:“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自然知道。” 骆红蕖笑了一笑,唐小峰却想着,这女人的自尊心还真是有够强的,刚才还谈得好好的,就因为二妹多提醒了一句,她便觉得二妹对她不够信任,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静了好一下,徐丽蓉才道:“既然不能大张旗鼓地找她,那倒有些难办。要是有一件她的事物就好了……” 唐小峰心中一动,道:“确实是有一件她的东西。”他将那根金钗取了出来。 徐丽蓉喜道:“那就好办多了,我有一套搜魂术法,可以借着某样事物找到它的主人。”她看向骆红蕖,又道:“今晚国主会在千秋殿设宴,你也在邀请之列,寻找阴若花之事,就由我们两人来做好了。” 骆红蕖知道这场宴席并没有那么简单,轩辕国国主必定会借着这个机会与各方势力谈判讲和,到时唇枪舌剑只怕是免不了的,东海的版图甚至有可能借着这场宴席而重新划分,自己实是非参加不可,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姐姐了。” 徐丽蓉冷冷地道:“也谈不上有多麻烦。”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都想着这人的性子还真是难以琢磨。 ……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光从山头射下,将楼阁照得一片金黄,有如仙境一般。 骆红蕖参加宴席去了,徐丽蓉将那只金钗放在香案上,手捏印决,念出古怪咒言。 案上燃着一炷清香,轻烟袅袅。 唐小峰见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渐渐变得无聊起来。 这里似乎是徐丽蓉的闺房,但却又没有太多东西,一张竹床,一个柜子,一个妆台,妆台上却没有胭脂与铜镜。 他等得实在无聊,于是先在墙角玩了一会儿倒立,又在窗台逗了一会儿蚂蚁,回头一看,徐丽蓉还是动也未动。于是他又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睡梦中想起紫绡姐的美妙胴体,口水直流,无意识地便从枕下抓了一件东西擦口水。 然后他便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一下子又醒了过来。 徐丽蓉立在床边,目光从黑纱透了出来,落在他的脸上。他嘿嘿一笑,这才发现自己用来擦口水的竟是一件女儿家的亵衣,于是讪讪地把亵衣递上去:“你的?” 徐丽蓉抢过亵衣,扔在地上,用手指虚虚地划了一下,亵衣无火自燃,烧成灰烬。然后她便定在那里看唐小峰,那鄙夷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变态一样。 唐小峰跳了起来,呵呵傻笑,就好像他不是变态一样。 他往窗外看去,见天色已黑,夜色弥漫,笑道:“你这术法还真是花时间……呵!”他是没话找话。 徐丽蓉冷冷地道:“金钗离开主人身边的时间越长,这术法使用起来就越花时间,幸好没有超过一天,否则,用它找到的就不是阴若花。” “那会是谁?” “是你,”徐丽蓉冷笑道,“它在你身上放了一天,找到的人当然就是你……唐以亭唐叔叔好歹也是中过探花的饱学之士,莫非生个儿子,却是白痴不成。” 唐小峰心想,这死女人还真是没礼貌,我当然知道是我,我这不是随便问问?而且一般人就算心里把对方当白痴,也不会说出来吧? 他问:“我们现在该怎么找阴若花?” 徐丽蓉指着案上檀香,轻烟已不再是忽左忽右,而是往一个方向飘去。她道:“循着这缕清香,我们自然就能找到她。” 于是,唐小峰捧着檀香,与她一同飞了出去。他们在夜色间飞了一阵,前方灯火通明,乐声四起。徐丽蓉低声道:“奇怪,前方就是千秋殿。” 唐小峰道:“难道这场宴席也请了她?” 徐丽蓉继续冷笑:“国君要是请了她,我不会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又何苦与你在这飞来飞去?”唐小峰闭嘴……这女人已经完全把他当白痴了。 他们没有进入千秋殿,而是绕了个圈,发现轻烟继续往前飘。然而前方却是一座护卫森严的宫殿,这下连徐丽蓉都不免觉得诧异:“难道阴若花竟是在皇宫里头?” 唐小峰继续闭嘴……我是白痴,你不要问我。 徐丽蓉却也没打算问他,他们进入皇宫,一名将领踏上前来:“蓉姑娘……” 徐丽蓉道:“滚开。” 那将领赶紧让向一边。 唐小峰很是欣慰……果然什么事都要有对比,我还以为她对我态度恶劣,现在一对比,哇,她对我真好。 “六恶神”在轩辕国里的地位看来确实不小,徐丽蓉带着他在皇宫里飞掠,竟然没人敢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是内鬼? 千秋殿内,明珠辉映,琉璃满殿。 骆红蕖在侍者的引路下在一张矮桌旁坐下,她打量周围,发现不但司空奇、姚华、敖历成全都在这,还坐着东海诸国的许多国君与使者。虽然像君子、淑士、智佳、岐舌、劳民等国之人与寻常人类并无不同,但像聂耳、交胫、高跷、长股、三身等国的国主或是使臣,长相却是一个比一个怪异,或是耳垂于地,或是脚胫相交,或是头大如斗,或是一头三身。内中还有一个女子,作的却是男士打扮,骆红蕖悄悄打听,那女子乃是女儿国国舅雪无痕。 另一边则有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怒视雪无痕,一看便知是黑齿国的人。女儿国已攻下黑齿国,将国中百姓或杀或囚,或是逼作奴役,而这漆黑男子便是逃出来的黑齿国国君,若非这里是轩辕国千秋殿,他不敢放肆,只怕早已扑上去将雪无痕碎尸万段。 骆红蕖继续观察,见十大寇里,只来了她与“杀千刀”胡汗三两个,桃花娘、石中天、敖萨都已死去,自然是想来也来不了,苏南天、司空轨虎、南无用虽然都收到请柬,却都没有出现。白话不知去了哪里,虽然轩辕国没有给他下请柬,但他要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骆红蕖一点也不会奇怪。 至于那个连白话见了都发愁的“月亮”,却是几近传说,恐怕连轩辕国都不知道该上哪给她送请柬。 虽然轩辕国国君还未出现,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却已立在阶旁,予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风后”贾彩衣也一直侍立一旁。这些宾客径流分明,如君子、淑士、女儿几国早已结成联盟,还有一些或是出于自愿,或是出于自保,也已投向他们。而像黑齿、智佳、劳民等一些小国或是已被他们所灭,或是正遭受威胁,看着司空奇等人,无一不是咬牙切齿。 另外还有不少岛国立场不明,正在观望,而像胡汗三这种,则完全是来凑热闹的,只顾在那拍着桌子,大喊为什么还不上酒上菜,弄得人人侧目。 如果不是有“大鸿”和“风后”一直盯着,这些人只怕早就打了起来。 乐声再奏,轩辕国国主在几名人身蛇尾的女子搀扶下进入殿中。轩辕国人寿命虽长,但他已一千余岁,极是苍老。 轩辕国国主坐在宝座上,咳了两声,道:“本王今日将大家请来,除了请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为了近日……” 一身穿锦衣,肥头大耳的男子蓦地立起,朝司空奇怒道:“太老太公不必多言,今日大家全都在这,我便让大家评评理,我国与贵国一向无仇,你为何却突然派兵杀我国民?”轩辕国国主寿命千年,诸国君主往往祖祖辈辈都与其交好,辈分难以计算,因此便将他称作太老太公。 司空奇冷笑道:“上好礼乐,天必赏之;上行残暴,天必警之、亡之。尔无肠国官富勾结,欺压百姓,甚至以秽物给奴仆为食,我淑士国不过是以有道伐无道,顺应天心民意罢了。” 原来无肠国国民虽然外表与常人无异,食物在肚中却并不停留,虽然吃得多,却是容易饥饿,而拉出来的秽物名虽为粪,其实并未腐臭。而有钱的富商往往便占据新鲜食物,只将自己的粪便给奴仆作食。他们自己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国外之人却莫不觉得恶心,经常当作笑料。 那男子听周围尽是嘲弄之声,一时面红耳赤,以他人眼中的“粪便”为食固然听着恶心,但在无肠国却也有不得己的地方。无肠国国民容易饥饿,然而食物却是有限,将未变质的“粪便”反复利用,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至于富商与官绅吃的是新鲜食物,贫苦百姓与奴仆吃的是“循环利用”的食物,这却是数百年来逐渐形成的贫富差距。 骆红蕖见众人看着那无肠国男子,嘲弄得多,同情得少,连那些同样被淑士国欺压的小国国君也不例外,心里暗叹一声。无肠国贫富差距极大,一些民风在他人看来,也是难以理解,但这些不该成为淑士国任意屠杀无肠国国民的借口。况且淑士国能以这样的理由攻打无肠国,自然也能以同样的理由攻打它国,那些嘲笑无肠国的人,难道就没有想到他们与无肠国其实是同样的处境? 岐舌国国主却不敢去嘲笑无肠国,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便是淑士国下一个目标。他盯着司空奇,冷冷问道:“鄙国却又在哪里得罪了贵国?” 司空奇淡淡道:“我国何曾派兵攻打贵国?” 岐舌国国主怒道:“便在十日前,贵国战舰与飞骑直朝鄙国而来,你难道不敢承认?”如果当时不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夸父”与“女魃”将淑士国兵将迫退,岐舌国只怕已难逃黑齿、直肠等国的厄运。 司空奇嘴角溢出一丝嘲弄,道:“鄙国不过是派兵到海上演练了一番,又碍着贵国什么事?你说我要侵占贵国,请拿出证据来。” 岐舌国国主眼中冒火……淑士国兵将既因轩辕国的干涉而退却,他现在自然是拿不出证据。这就像人们常说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路人皆知”并不等于证据确凿,哪怕他知道明日淑士国就会攻打岐舌国,至少此时此刻,他还真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司空奇目光转向胡汗三与骆红蕖,冷笑道:“十大寇祸乱东海,我淑士国与君子、女儿诸国为维系东海安宁呕心沥血,诛暴除恶,反遭你们百般指责,更有甚者,一个被诸国寄予厚望,向以排纷解难、化解兵戈为己任的堂堂大国、礼乐之邦,却将贼寇奉为上宾,若是当年杀蚩尤、败炎帝,以仁德威服四海的轩辕黄帝复生于此,又会作何感触?” 他这是直指轩辕国纵容海寇,没有尽到维系东海安宁的责任了。 殿上议论纷纷,有的指责司空奇满口假仁假义,其实是祸害东海的真凶,有的说轩辕国不该将小杨香与杀千刀这些贼寇也请到这里。 而骆红蕖与胡汗三这两个当事人,却一个含笑而坐,一个拍着桌子大喊怎么还不上酒,浑如无事一般。 …… 唐小峰跟在徐丽蓉身后,走在一个珠光幽明的地道中。 他低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徐丽蓉淡淡地道:“前方乃是国君听聆密闻的密听殿,国中若有百姓想要状告官员却又害怕被打击报复,又或是有机密要闻想要上奏天听,都会被带到这里。” 他们飞掠一阵,来到密听殿旁,悄然往内看去,看到有两个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个身穿小科纳绫及罗衫的少女,正是唐小峰白日撞倒过的阴若花。另一个则是一名头戴三山冠的官员。 徐丽蓉躲在暗处,语带疑惑:“那是朝中御史匡服匡大人,匡大人一向为人梗直,从不怕得罪权贵,他将阴若花带到这里,看来是有要事。” 唐小峰与她的娇躯紧紧贴在一起,感觉极是美妙,又悄悄看她脸上黑纱,心想:“按照书上情节,这九十九个转世花神无一不是美人儿,这女人就算没有锦枫那么漂亮,想来也不至于太丑,她为什么却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脸?” 密听殿内,一个密门打了开来,行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当然,这所谓的“中年”仅是以轩辕国的寿命而言,轩辕国人寿命极长,就算活到四五百岁,一般也不显老态。 徐丽蓉低声道:“这位是云厘王轩辕和丽江,乃是国君之弟,在国中素有贤名。”她虽然没有贴着唐小峰的耳朵说话,但声音飘飘忽忽,若有若无,仅有唐小峰一人能够听见。 殿中,阴若花朝云厘王揖礼道:“阴若花见过王爷!” 云厘王动容道:“原来真的是世子,虽然匡大人提前告知,我却还一直不敢相信。世子既已来到我国,便该早些与我王兄相见,让我国好派人保护世子安全才是,为何世子却如此小心谨慎,要通过匡大人,与我在此密谈。” 阴若花轻叹一声,道:“若花这样做,亦是情非得已。若花要是先与太老太公相见,那我未死的消息必定会被传出去,让敝国西宫知晓。” 云厘王愕然道:“世子莫非是在暗示,王兄身边有内奸。” 阴若花道:“不但有内奸,而且那人身份不低,乃是六恶神之一。” 云厘王与匡服尽皆动容,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唐小峰也是暗自一惊。 六恶神中有内奸?唐小峰想道:“难怪她要如此小心谨慎,六恶神里有人与君子、淑士、女儿等国勾结,这是何等重要的事,她当然只敢找她相信的人悄悄告知。否则的话,一不小心她就会被人灭口。” 他悄悄看向徐丽蓉,徐丽蓉的脸被黑纱罩着,自然无法看到表情,而她整个人缩在阴影中,动也未动,更是让人无法知道她在想什么。 匡服乃是轩辕国御史,云厘王素有贤名,又是国君之弟,阴若花如此小心谨慎,想要通过这两个人把六恶神中有内奸的事传达给轩辕国国主,而他却阴差阳错地把六恶神中的“女魃”引到了这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奇峰陡起 阴若花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人不但与君子、淑士等国互相勾结,更暗中谋划,要破坏今晚千秋殿的筵席,时间已经不多,希望王爷能够尽快通知太老太公,早做防范。” 匡服越听越是心惊,赶紧道:“王爷……” 云厘王却挥了挥手,让他暂且安静。他双手负后踱了几步,才看着阴若花:“世子能冒死前来相告,本王感激不尽,实不相瞒,六恶神中有人勾结外敌之事,王兄与我早已知晓。王兄因她本领了得,又是天朝名将之后,对她极是信赖,不想她竟是外贼,若非有人提早发觉,我们只怕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世子只管放心,六恶神中其他五人今晚都被安排在重要岗位,那人却被我们找了个借口闲赋在家,若不是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我们早已……” 唐小峰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偷看徐丽蓉……天朝人士,名将之后,今夜未被安排重要岗位…… 他听到阴若花惊讶的声音传来:“王爷说的到底是谁?” 紧接着就是云厘王的回答:“自然就是女……” 阴风一闪,“女魃”徐丽蓉疾射而出…… …… 同一时间,千秋殿内吵嚷不休…… 轩辕国国主长叹一声,道:“诸位暂且安静。” “大鸿”诸安与“风后”贾彩衣同时冷哼一声,声音虽轻,却绕梁而过,将所有吵闹压了下去。 轩辕国一向被视作东海诸国之首,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虽然已经老迈,威德仍在,他既已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静了下来。 轩辕国国主缓缓道:“争执再多,于大局终是无补,大家先请坐下,让鄙国略尽地主之谊。” “杀千刀”胡汗三笑道:“这话中听,还是先上酒上菜,要打架要吵嘴,都等吃饱喝足了再说。” 轩辕国国主微微一笑,命人端上菜肴。胡汗三也不客气,菜还未齐,他便已抓着熏肉大嚼,又连喝了几口美酒下肚,惹得人人皆以厌恶的眼神看他。 轩辕国国主端起酒盏,朗声道:“这一杯就祝大家……” 话音未了,胡汗三突然一声大叫。众人心想这粗汉子又怎么了?纷纷看去,却见胡汗三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汗如雨下:“这酒、酒里有毒……” 众人脸色齐变,轩辕国国主怔道:“胡先生莫非是在逗弄吾等?酒中怎么可能有毒?”众人疑惑地互相对望,也想着以轩辕国的信用,断没有在酒中下毒的道理,然而胡汗三的样子又实在不似作伪,一时间亦是将信将疑。 骆红蕖蹙了蹙眉,端起自己桌上的酒盏,闻了一闻,又插入一根银钗,略一观察,这才叹道:“酒中果然有毒。” 胡汗三瘫软在地,虚弱地道:“我还会……回……来……的……” 竟是暴毙身亡。 君子国国主姚华拍案而起,冷笑道:“我等只当轩辕国乃轩辕黄帝之后,仁义礼乐之邦,这才敢放心前来,贵国却在酒中下毒,意欲何为?” 雪无痕阴阴地道:“莫非轩辕国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吾等一网打尽,好一统东海,独霸宇内?” 黑齿国国主腾身而起,朝姚华与雪无痕怒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太老太公断无如此野心。” 雪无痕冷笑道:“是了,也许只有小杨香跟胡汗三的酒中才被下了毒,十大寇为祸东海,轩辕国欲借着这个机会剿杀贼首。”她看着黑齿国国主,嘲弄地道:“你说是也不是?” 黑齿国国主怔怔道:“也、也有这可能。” 司空奇阴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你案上的酒喝下去,替轩辕国证个清白?” 黑齿国国主额冒冷汗。 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长叹一声,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道:“诸位只管放心,酒菜乃我轩辕国所备,我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司空奇起身道:“既如此,我等便暂且告辞,等太老太公查清此事,再行一聚。”说完便与姚华、雪无痕等人并肩而去。 其他人有的跟司空奇等人一同离去,有的犹豫不决地留了下来。 骆红蕖却依旧坐在那里,握着酒盏,动也未动。没过多久,外头传来一阵嚣闹,轩辕国国主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风后”贾彩衣飘身而出,过了一会儿,又飘身而回。轩辕国国主看着她,她禀道:“陛下,世子不知为何,突然率兵拦住各国国主,口口声声说要重振轩辕氏上古之威,正与各国国主带来的侍卫生出冲突。” 轩辕国国主听到是自己的儿子在那闹事,气得直喘:“胡闹、胡闹!” 贾彩衣低声道:“世子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轩辕国国主咳了好几声,才道:“把世子擒下来,那些人、那些人就让他们去吧。” “陛下,”诸安躬身道,“事已至此,怎可真让他们离开。” 轩辕国国主怒道:“让他们走。” 贾彩衣再次飘出,外头嚣闹依旧。轩辕国国主叹道:“扶我出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出去,贾彩衣却又飘了进来,苦笑道:“君子国国君、淑士国驸马、女儿国国舅三人已经闯了出去。” “大鸿”诸安皱眉:“闯出去的?” 贾彩衣叹道:“不知怎的,他们带来的那些侍卫突然化身成手持巨剑,全身披甲的战士,竟没有人能阻住他们。” 旁边传来轻轻柔柔的询问声:“那些披甲战士,是否共有七十二人之多?” 贾彩衣看了过去,发现问话的竟是“小杨香”骆红蕖,不管外头发生了多少事,她竟是始终坐在那里,不曾动过。贾彩衣道:“到底有多少人,我也来不及细数,差不多便是七八十人左右。” 骆红蕖心想,看来那便是大哥提到过的地煞七十二星将。 …… “女魃”徐丽蓉如电光一般掠向阴若花。 难道她是要去杀人灭口? 唐小峰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却看到无数星点射向阴若花,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个阴影直扑徐丽蓉身后。 他立时纵身而去。 徐丽蓉一顿一卷,击向阴若花的星点全都被她用袖子卷开。 但是扑向她的那道阴影,她却已来不及躲避。 好在还有唐小峰,唐小峰飞剑斜刺,迫使那阴影闪了开来。阴影翻了个身,落在地上,却是个身材矮小的男子。 云厘王看着徐丽蓉,怒喝道:“女魃,你想做什么?” 徐丽蓉冷笑一声,袖子一抖,那些星点全都掉在地上,竟是上百枚绿荧荧的钢针。那瘦小男子看着这些钢针,脸色一变。 徐丽蓉没有去看云厘王,反而盯着这瘦小男子,冷冷地道:“我不是内奸。” 瘦小男子沉默片刻,道:“我现在知道了。” 如果刚才徐丽蓉不出手,阴若花和云厘王、匡服都会死在这些毒针之下。 唐小峰开始明白过来:“轩辕国把徐丽蓉当成内奸,所以派这个人来监视她。这个人看到徐丽蓉冲向云厘王和阴若花,以为她要杀人灭口,所以才去暗袭她,却没想到她不是要杀人,而是要救人。” 云厘王也终于弄清状况,脸色苍白:“那内奸到底是谁?” 徐丽蓉与瘦小男子一同看向南面的通气孔……暗器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一个人影从那本是狭小的通气孔里钻了出来,看着他们,发出森森怪笑。阴若花轻叹一声:“‘力牧’莫子子。” 云厘王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力牧”莫子子冷笑道:“为什么不是我?” 云厘王怒道:“你自己是内奸,却暗中告密说女魃有问题,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瘦小男子哼了一声,道:“正因为他自己有问题,所以才要说别人有问题。” 唐小峰向瘦小男子瞄了一眼,忖道:“六恶神里,夸父、风后、大鸿我都已经见过了,力牧和女魃现在就在我面前,看来这个人就是六恶神中的‘应龙’。这莫子子名字古怪,人也阴毒,他暗中弄鬼,让轩辕国国主开始怀疑徐丽蓉,为了防她,轩辕国只好把‘应龙’派来监视她,六恶神一下子就被他绑住了两个。” “应龙”也往唐小峰看了一眼:“小兄弟好快的剑。” 若不是唐小峰反应迅速,此时徐丽蓉已经被他误杀。 “在下唐小峰,”唐小峰露出天真笑容,“这位大叔是……” 男子淡淡道:“轩辕国、应龙、风月无边。” 唐小峰心想,你的名字比“莫子子”还烂。 “应龙”风月无边看着“力牧”莫子子,冷冷地道:“灭口不成,你竟然还敢出来?” 莫子子冷笑道:“凭你们,也未必杀得死我。” 风月无边眉头一挑,怒气涌动。 徐丽蓉却道:“应龙,你先带王爷和世子、匡大人离开这里。”她冷冷地看着莫子子,道:“你害我被人怀疑,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莫子子满是嘲弄地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杀”南无用 唐小峰笑道:“徐姐姐,我替你掠阵。” 徐丽蓉不置可否,风月无边知道徐丽蓉的本事绝不会差莫子子太多,又有唐小峰在一旁看着,应该不会有事,于是低声道:“王爷,世子,我们离开这里。” 莫子子冷笑道:“一个都别想走。” 身子一闪,掠向云厘王。 云厘王吓得退了两步。 徐丽蓉却是身子一晃,截住莫子子,莫子子双手一挥,上千枚毒针涌向徐丽蓉。徐丽蓉云袖一拂,一股炎热气流突然涌出,将这些毒针全都焚了个干净。 另一边,云厘王突然一声惊叫:“我的腿中了针。” 徐丽蓉一个错愕,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将莫子子的毒针全都截了下来,为何还会漏掉一支?莫子子却冷笑道:“那支针是用千年冰璃制成,无形无影。” 风月无边心知莫子子的针一向涂有剧毒,赶紧掠到云厘王身前,低头去看他的腿:“针在哪里?” “在这里!”云厘王一掌拍在风月无边脑袋上。 风月无边怒吼一声,倒在地上,额上多了一个泌血小洞。云厘王一掌杀了风月无边,又一脚踹飞早已呆滞的匡服,让他撞在墙上,暴毙当场,再要杀阴若花时,眼前剑光一闪,唐小峰及时将阴若花抢了过去。 阴若花没有想到竟会有这种异变,俏脸吓得惨白。唐小峰将她护在身后,徐丽蓉也赶紧飘了过来,扭头再看云厘王,却见云厘王与莫子子会在一起,冲着他们冷笑。 徐丽蓉见风月无边倒在地上,竟是死不瞑目,她看着云厘王,目光中闪过怒火:“你不是王爷,你到底是谁?” “云厘王”嘿笑一声,忽地扒开衣服,剥开肚皮,从肚皮里钻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小老头。徐丽蓉与阴若花这才知道云厘王早已被人杀死,竟是有人剥下他的皮,躲在里头假扮成他。然而,“云厘王”刚才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无法让人看出破绽,也不知道这小老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少女心中念头转动,开始猜到这小老头是什么人。 唐小峰却没有猜出来,因为他对东海远不像阴若花和徐丽蓉那般了解。他看着地上的死人皮,心想居然有人能穿着这样一张皮,把别人扮得真假难分,这与其说是易容术,倒不如说是巫术。他看着那小老头,笑道:“你究竟是谁?” 在他身边,徐丽蓉冷冷地道:“十大寇、天杀……” 阴若花轻轻地道:“……南无用!” ——“天杀”南无用! …… 轩辕国南面海域。 “夸父”大谏守在那里,在他身后,便是轩辕国的港口,轩辕国倚山建城,想要从海路进入轩辕国,就必须经由这里。 他卷着裤管立在海中,上身近乎赤裸,只绑着几根粗大的绳索,一双巨斧插在背上,这双巨斧也不知道有多重,扔在小些的礁石岛上,估计都能把礁石岛砸碎。 他知道轩辕国中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他不管,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只要守住这里,任何战船都无法从海路登上轩辕国。 海浪滚滚,越涌越急,数十只虬龙突然冲出,朝他喷火吐电。大谏一声断喝,喝声如雷,连海浪都被激得反涌而去。他拔出双斧,踏着海水乱劈,血花四溅,断体坠下。 一只虬龙朝他脸部冲去,他双目怒瞪,虬龙心中一慌,扭身欲逃,被他一斧从龙首劈开。 只是一会儿,数十只虬龙便已死伤过半,余下的纷纷逃窜,再也不敢惹他。 远处却有一叶小舟飘来,即便海浪滚滚,即便血雨纷飞,那叶小舟却像是一支利箭,穿透一层层的海浪,快速地接近着大谏。 小舟上立着一个女子,身穿灰衣,玉立亭亭。那一波又一波的浪花袭来,却连她的衣裳也未打湿半点。 与大谏那山一般的块头相比,这女子小得就像是大象前的一只蚂蚁,但是他却看到了她,就好像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光彩,而这个身穿灰衣的女子,成为了这个世界唯一的一点色彩。 大谏踏前两步,一斧劈下。 内心中无由而生的寒意,让他想要直接杀死这个少女。这是一种恐惧,就好像猛虎遇到了毒蛇,如果不弄死它,自己就会被咬上一口。 巨斧劈在海面上,海浪分开,劲气过处,连海底的珊瑚都在这一瞬间显露出来。 但是那叶小舟却诡异地飘了起来,飞在空中。 大谏一斧一斧地劈去,狂风乱起,激流互撞。 灰衣少女在狂风与激流中飘着,她是那般的冷漠与安静,就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她的手心出现一团光芒,光芒甩去,无数兵刃狂涌而出,排山倒海般涌向大谏。 森、罗、万、象、玄、兵、舞…… …… 唐小峰与徐丽蓉一同将阴若花护在身后。 “天杀”南无用与“力牧”莫子子缓缓地向他们逼近。 徐丽蓉没有想到的是,莫子子不但是叛徒,而且还帮助十大寇里的“天杀”杀了云厘王,冒充云厘王进入这皇宫内部。毫无疑问,这原本是一个引诱阴若花自动上勾的陷阱,只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徐丽蓉和唐小峰为了找阴若花,竟也会无巧不巧地追到这里。 这里本是轩辕国国主用来接见举报官员的老百姓的秘密场所,普通将士没有得到许可不敢进来,此时,他们只能独自面对这两个人。 她往唐小峰看去,唐小峰却依旧是懒懒洋洋的样子。 对唐小峰来说,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懒散的只是他的外表,事实上,他一直都在盯着南无用,就像南无用一直在盯着他。 阴若花先是看向唐小峰的侧影,心想,他不是白日里蛮蛮撞撞地从巷子里窜出来,将我窜倒的那个小偷么?又看向徐丽蓉,她知道这个女子便是六恶神中的女魃,但徐丽蓉戴着黑色面纱,让她无法看清黑纱里头的相貌,她只是隐隐觉得,这位“女魃”自己以前似乎见过。 “天杀”南无用看着唐小峰,嘿笑道:“十万两黄金。”又看向阴若花:“你是十五万两。” 他眯着眼睛:“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五万两。” 唐小峰心想,阴若花的赏金竟然比我还高?唉,看来实力果然是比不上出身。 徐丽蓉冷冷地问:“金子就能收买你么?” 南无用掏出一支旱烟,抽了几口,淡淡地道:“我已经老了,老得平日里除了杀杀人,数数金子,就再没有别的事做。” 唐小峰喃喃道:“这样活着,岂不是很无趣?” 南无用的眼睛闪过冷光:“虽然无趣,至少还活着。”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倒也是,平常没事数数黄金,至少比变成黄金被人数好。”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南无用阴阴地道,“我一向都比较欣赏聪明人,所以,等你变成黄金后,我会多数几次的。” 徐丽蓉盯着莫子子:“他是为了黄金,你又是为了什么,要去勾结君子国和淑士国?” “力牧”莫子子阴着脸,懒得回答。阴若花却在徐丽蓉身后轻叹一声:“他勾结的不是君子国和淑士国。” 徐丽蓉道:“不是么?” 阴若花的视线从唐小峰与徐丽蓉之间穿过,落在莫子子身上:“单靠君子国与淑士国,绝没有能力让东海乱成这样,在君子国与淑士国背后,必定还有一个神秘势力,他投靠的是那些人。” 徐丽蓉盯着莫子子:“她说中了么?” 莫子子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与南无用一起,慢慢地往前移,一步、两步、三步…… 第一百二十章 危机重重 唐小峰挚出飞剑,冷冷地看着这两个敌人。敌人虽然厉害,但他与徐丽蓉两个人联起手来,却也未必会输。比较麻烦的是战斗的时候,他们还需要保护好阴若花…… 徐丽蓉突然冲了上去:“你带世子走,我拦住他们。” 倩影一晃,她整个人都像是化作烈焰一般,那炙热的炎气,让整个密听殿都一下子热了起来。 南无用面带冷笑,莫子子脸色阴沉。 还没有等他们出手,徐丽蓉腰上却是一紧……唐小峰追上去,搂住她的腰,强行把她拖了回来。 徐丽蓉怒道:“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更怒:“是你在做什么?你想死么?” “我可以拦住他们,到了外头你们就安全了……” “安全你个屁,”唐小峰很想甩她一个耳光,“救了一个,死了一个,我还不如一开始就回家睡大觉。” 而且他们两人联手,未必就打不过南无用和莫子子,为什么非要牺牲一个让另一个逃走?这女人到底是脑袋有坑,还是想要寻死? 南无用和莫子子见他们居然有空斗嘴,同时冷笑一声,南无用黑雾般掠向唐小峰,莫子子双手一挥,无数寒光扑了过来。 唐小峰扔出几颗雷珠,南无用不知道那是什么,赶紧退开,雷珠炸响,整个大殿都在摇动。与此同时,徐丽蓉双袖连拂,将莫子子的毒针全都焚去。 但莫子子掷出的万千毒针只是幌子,一支有影无形的细针沿着地面往徐丽蓉的脚窜去。 唐小峰扔出的雷珠同样也是幌子,一颗剑丸藏在其中,在爆炸中弹射而出,“叮”的一声,将细针钉在地上。 徐丽蓉玉指一弹,一道焰光疾射而出,刺向莫子子眉心。 莫子子只好往后退。 唐小峰怒吼一声:“上。” 身子一纵,十几枚剑丸弹射而出,一剑划化百剑,竟有上千支剑影朝莫子子冲去。莫子子退到南无用身边,两人看着这满眼剑光,同时冷笑,这些剑影看起来虽多,却并不凌厉。莫子子手藏袖中,南无用身躯略弯,都准备等这少年剑势停歇时,用出杀招。 谁知剑影散去时,他们眼前却是空无一人。原来这些剑影全都是用来迷惑他们,唐小峰早已拉着徐丽蓉,载着阴若花逃了出去。 莫子子大怒:“追。” 唐小峰用剑光载着徐丽蓉、阴若花,飞到地面。 他们本以为只要来到外头,立时便可以通知轩辕国主,调集兵马及六恶神里的其他人,将莫子子和南无用堵在里头。谁知抬头一看,只见夜空涌动着七层色彩不一的瘴雾,瘴雾滚滚,竟将整个轩辕国都罩在里头。又有不知多少的飞骑在空中厮杀,到处火光冲天,哭喊一片。 “那是什么?”徐丽蓉抬头看着罩在他们头顶上的丑陋毒瘴,色变道。 阴若花轻叹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只怕是大荒时期妖魔蚩尤曾经布过的七重迷天瘴。自从黄帝从九天玄女那求得三卷天书后,蚩尤屡战屡败,无奈之下,便以崆峒印为神器,布下这七重迷天瘴,黄帝久不能克,伤亡惨重,还是龙神应龙与天女妭亲往流波山诛杀夔牛,取其皮制成军鼓,又往北海取得雷兽的骨头做成棒橛,才将这七重迷天瘴破去。” 唐小峰心想,蚩尤的“森罗万象玄兵舞”出来了,黄帝的三卷天书也出来了,现又冒出这七重迷天瘴,不管是谁在君子国和淑士国背后弄鬼,这手笔还真是相当的大。 他们不敢在这耽搁,赶紧往皇宫外头飞去。徐丽蓉见到处都是敌人,越看越是心惊,在东海,像英招、玄蜂这类能够飞行而又可供驯养的坐骑其实并不算多,绝大部分都在轩辕国。像君子国、淑士国等一些国家虽然都有飞骑,但多的才六七百骑,少的只有几十骑,倒是女儿国的金凤骑实力较强,但整体数量其实也还是有限。 换句话说,要想攻陷轩辕国,就算君子、淑士、女儿国等联手,单靠飞骑也不可能做到,只能从海路进攻。而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敌人,显然是港口已被攻克,这样看来,镇守海路的“夸父”大谏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只不过是这短短的几个时辰,敌人竟能做到如此地步,这背后到底经过了怎样的谋划和算计? 千秋殿火光汹涌,徐丽蓉见连这里都被火烧成这样,更是暗自心惊。 一群轩辕国兵将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搜,其中一人看到唐小峰,指着他大叫道:“这个人跟小杨香是一伙的。” 那些兵将立时冲了上来,将唐小峰与阴若花团团围住。 徐丽蓉叱道:“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将领朝她禀道:“贼寇小杨香火烧千秋殿,劫走陛下,我们正在寻她。” 徐丽蓉听到骆红蕖劫走国主,一时怔在那里,唐小峰看着明明是以大理石和玉石砌成,却烧得到处崩塌成灰的千秋殿,心想:“确实,也只有二妹的射日弓和爆炎箭才能将它烧成这样。” 那名将领指着唐小峰:“将小杨香的同伙拿下。” 徐丽蓉冷然道:“住手。” 她乃是六恶神之一,众人又都知道她性子不好,一时踌躇在那,不敢上前。徐丽蓉问:“小杨香劫走陛下,有谁看到?” 那将领道:“风后大人。” 徐丽蓉道:“风后在哪里?” 那将领往远处指去,徐丽蓉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她。” 话一说完,她便往那个方向飘去,想要找“风后”贾彩衣问个详细。那些兵将拉弓搭箭,箭尖全都对准唐小峰和阴若花,生怕他们逃走。 阴若花轻叹一声,看向唐小峰:“你是小杨香的朋友?” 唐小峰笑道:“她是我义妹,她经常跟我提到你,说恨不能早日相识。” 阴若花微微一笑:“我也想早些见一见她。” 唐小峰看着冲霄的火光,苦笑道:“说不定你们今晚就能见到。” 阴若花道:“非常之人,自然有非常之事,小杨香既是名满东海的女中英豪,我自然只有在这种非常之时、非常之地,才能够见着她。” 唐小峰见她在这种情形下,仍是如此的从容淡定,心中暗暗赞道:“这‘女中英豪’四字可不只有我二妹才配得上,你也一样。” 一名士兵忽然指着天际:“那是什么?” 在他所指的方向,唐小峰看到七重迷天瘴被撕开一个裂口,数十个光点成排地往这边快速接近。这些光点共有六排,每排有十二个之多,一眼看去,就像是七十二颗流星整齐划一地破空而来。 唐小峰身子一转,搂住阴若花,化作剑光破围而去。 那些兵将纷纷射箭,连他们的衣角也无法触着。 唐小峰在屋檐之下飞掠,想借着低飞将那七十二个光点甩开,那七十二个光点却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让他怎么也无法甩掉。 他往两堵墙之间穿过。 前方轰的一响,破开一个大洞,莫子子从破洞钻出,撒出万千毒针。 上方阴影一罩,南无用掌影纷飞,封住唐小峰拔身而起的路线。 唐小峰不能退,无法躲,他与阴若花只能死在这里。 六恶神中的“力牧”与十大寇中的“天杀”强强联手,又是处在如此绝地,不管是谁都没有逃开的可能。 但是唐小峰躲开了,他搂着阴若花奇诡地一个旋身,周围空间蓦地扭曲了一下,莫子子的数千枚毒针竟然全都击了个空。 南无用的掌影亦顿在那里,因为他不知自己该往哪拍。他看到了唐小峰和阴若花,却又无法锁住他们的位置,明明只是一个如此狭小的地形,唐小峰和阴若花的身影却能够如此的飘忽。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唐小峰以背撞墙,在左墙撞出一个大洞,带着阴若花急遁而去。 南无用与莫子子对望一眼,尽皆骇然……唐小峰刚才的身法无比玄奇,完全违背常理,他们根本没看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两人联手,又提前设好埋伏,竟然仍让这小子带着阴若花逃走。他们心中涌起怒火,纵身直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困境 唐小峰御着剑光快速飞掠,同时暗道一声侥幸,没有颜紫绡创出的“星空倒转”,他与阴若花只怕已被毒针刺成了马蜂窝。 以无制有,倒转阴阳……究竟是什么样的天才,才能创出如此玄奇奥妙的奇招? 紫绡姐,我要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好好爱你的! 他刚才从皇宫掠到千秋殿,现在却又从千秋殿掠回了皇宫。 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地方可逃。 七十二个光点有若七十二道闪电,直落而下,化作七十二名金甲战士……地煞七十二星将。 七十二名星将同时挥动金剑,划出七十二道剑光,天罗地网般绞向唐小峰和阴若花。 唐小峰却将身一纵,带着阴若花消失不见……他们飞入了通往地底的一条秘道。 四十四名星将散布开来,见人就杀。二十八名星将追入地道,要将唐小峰与阴若花斩杀于此。 轩辕国在东海虽是强国,但现在国主被人劫持,云厘王被人杀害,六恶神中有的死有的叛,竟是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而这些金甲战士乃是君子国最精锐的七十二名战士,借着轩辕黄帝三卷天书里的天罡地煞图化身成上界星将,几乎无人可挡。 南无用与莫子子藏在暗处,对望一眼。 他们与这七十二名星将虽然目标一致,却也并不能算作一伙。 “天杀”南无用是杀手,他是为唐小峰与阴若花的赏金而来,要是被这些星将抢先杀了那两人,他将一文钱也无法拿到。 “力牧”莫子子也正如阴若花所猜,君子国根本就没有收买他的资格,他投向的是一个东海没有人惹得起的势力。 在轩辕国中,莫子子是六恶神之一,但在那个势力里,他却只是一个新人,所以他要抢功,他要带着足够的功劳去见那个替他充当中介的人。 而当前最大的功劳,莫过于杀死唐小峰和阴若花。 莫子子冷然道:“他们通往的仍是密听殿,我知道有别的密道。” 他带着南无用,往另一个方向遁去。 …… 唐小峰一边往前闯,一边往身后扔雷珠。 他将母珠扔在地上,子珠紧握手中,等听到后方传来动静时,再把子珠松开。 子珠自动飞向雷珠,发出连番炸响,将那些星将阻在身后。 他们进入了密听殿。 他们往密门奔去。 密听殿并不只有一个出口,他们进入的这条通道,是普通老百姓所用,而他们奔向的这个,则是国君接见举报者或告密者时所用。 如果从这条密门进去,必定能够再回到地面。 但是他们很快又顿在那里。 皆因他们的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假扮云厘王的南无用就是从这个密道出来的,而莫子子是六恶神中的“力牧”,这密听殿有几个入口几个出口,他肯定是一清二楚。 如果那两个人现在就守在他们前方的某个点上,等着伏击他们,他们一点也不会感到奇怪。 “这里。”阴若花指着角落里的一个通风口。 当时莫子子就是藏在这里头施放暗器。 莫子子虽然用过这个通风口,但他现在与南无用一同堵着密听殿出口的概率更大一些。于是唐小峰二话不说就往里钻,阴若花爬在他的后边。 风道极窄,莫子子之所以能够藏在这里头,是因为他的身型很是瘦小,他的体形只要稍为正常一些,根本就钻不进来。但好在阴若花原本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唐小峰虽然是男的,但年纪比她还小,还处在发育初期。 他们勉勉强强地钻了进来。 风道有许多岔口,唐小峰不知道它的分布情况,只好随便挑着爬。 前方又出现了岔口,一条笔直向上,一条垂直向下。 是往上爬,还是往下爬? 唐小峰选择了向下。 他们显然还在皇宫地底,往上爬,多半会被那些星将逮个正着。当时在女儿国海域,他可是跟桃花娘、敖萨一同感受过那七十二星将的厉害。他们三人联手,都差点一同死在这些星将剑下。 如果当时他不是抢了敖萨的四时乖错太平铃,以太平铃护身,再凭着纣绝阴天斩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他只怕早已死在那里。 而现在,四时乖错太平铃在骆红蕖身上。 一想到骆红蕖,他心中不由得替她担心……二妹劫走了轩辕国国主轩辕和海。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虽然不知道骆红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他知道,骆红蕖不但有见识,而且是个聪慧的人,她必定有她的理由。 风道笔直向下,唐小峰用手脚撑着壁面,才能不让自己整个往下掉。但是阴若花却没有她这力气,时间一长便支撑不住,一下子就滑了下来,脑袋塞进唐小峰的双腿间,肩膀被他的脚卡住,如果不是这地方实在太小,根本无法塞下一个少女两条脚,她只怕非得用她的热脸去贴唐小峰的冷屁股。 唐小峰只能承受着她的重量继续往下爬,当然,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问题只在于,手酸腿痛的阴若花还在往他的屁股挤。 头顶传来轰隆巨响,显然是那些星将已经知道他们躲进了通口风,但他们身穿金甲手持大剑,显然是钻不进来,只好试图破坏墙壁,找出风口通往哪个方向。 唐小峰没去管他们,他也并不担心底下是一条死路……如果这底下没有密室之类的空间,当年建造皇宫的人又何必在这里留一个风口? 唐小峰发现自己被几条铁栅挡着,他用手指弹了弹,侧耳倾听,发现这些铁栅竟是用万载玄铁铸成。 所谓玄铁,乃是金精之气常年聚集于一处,经过千年万年之后凝气成铁,不管是质量还是密度都远远超过普通精铁。这种铁,寻常人见也别想见到一块,但对剑侠中人来说,倒是常见得很,皆因只有以玄铁混和其它物质,才能够铸成飞剑,而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 所谓御剑,其实亦是御气,御的便是金精之气。 千载以上的玄铁已是少有,万载以上的玄铁更是难得,就算是剑侠一般也无法将它弄断。但唐小峰却并不只是剑侠,他还是一名精通“听剑”密术的铸剑师。 他很快就听出这些以万载玄铁制成的铁栅的脉络,然后默诵《紫度炎光经》,以三昧真火将其一一烧断。 他的手臂突然撑空,于是掉了下去。他在空中一个翻身,想要接住同样摔下来的阴若花,只是还没等他接住,他的背部便已着地,阴若花则整个人摔在了他的腿间,俏脸贴着他的小腹,酥胸压着他腿间的某个要害。 他的双腿拔得开开的,感觉香艳而又刺激。 阴若花抬起头来,唐小峰本以为她会脸红害臊,但是她没有。她的衣裳在风道里被磨得到处破损,还有几个地方被断去的铁栅刮破,露出白皙的肌肤。她知道唐小峰在偷看她,于是冲他笑笑。 他们爬了起来,往周围看去,壁上镶着几颗夜明珠,又放着一些宝箱,唐小峰打开一个箱子,见里头金光闪闪。他想,原来这里是藏宝室,难怪建得比那密听殿还底部,连通风口都要用玄铁拦着。 唐小峰想,轩辕国看来是完蛋了,那些人早晚会找到这里,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他打开门,往外头看了看,然后便牵住阴若花的手,用剑光载着她往外头飞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月亮”! 阴若花问:“你与女魃为何会那么凑巧地闯入密听殿?” 唐小峰将有人带着她的画像找上他和骆红蕖,而他却发现画中之人他见过,又让“女魃”以搜魂之术帮他寻找,结果却找到密听殿去的事说了出来。 阴若花低声道:“多谢。” 唐小峰笑道:“要谢就谢我二妹,她一直都不相信你那么简单地就会被人害死。还有徐姐姐和你自己,看来真的是善有善报,如果你不是一时好心送了我那根金钗,让我别再偷东西,就算有徐姐姐帮忙,我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你。” 阴若花动容:“你说的徐姐姐莫非就是徐丽蓉?徐丽蓉就是‘女魃’?” 唐小峰道:“就是她。”徐丽蓉确实也说过,她与阴若花是互相认识的。 阴若花道:“难怪当时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眼熟,她为何要戴着面纱?” 唐小峰道:“不知道。”说不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认出她。 这地底竟有若迷宫一般,错综复杂,他们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出口。到处宝气婆娑,珠光四闪,也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阴若花又问:“让你与小杨香找我的人又是谁?” 唐小峰道:“他叫白……”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顿在那里。 在前方的几个宝箱间,立着一个小孩子。唐小峰愕然道:“死小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是跑来偷东……” 那孩子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们。 唐小峰把剩下来的话咽了下去……这孩子不是白话。 她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背影与白话略有些相似,但她穿的是青色的短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腰间系着一条小带子,光着小脚丫,脚踝各戴着一个金色小环……这么一看,唐小峰却又觉得,这小女孩跟白话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差点把她看成白话。 女孩子美得有若粉雕玉琢,眼睛漆黑如夜,眼眸闪亮如星,只是她的表情多多少少透着些迷茫。她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二人。 唐小峰与阴若花对望一眼。阴若花低声道:“可能是轩辕国的王室公主,外头乱成一团,有人把她藏在这里。” 唐小峰想了想,觉得也只有这个可能。 但是女孩看着他们,本是迷茫的神情慢慢变得明晰起来,她问:“阴若花?唐小峰?” 她的声音飘飘忽忽,若有若无。 阴若花怔道:“你是谁?” 小女孩却慢慢地飘了起来。 她明明只是飘在那里,唐小峰和阴若花却有一种被阴风卷过的感觉。小女孩明明没有发光,周围明珠闪动,却再没有什么比她更加醒目。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地面却莫名地结起霜来。 唐小峰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当这小女孩飘起的那一刻,唐小峰就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因为除了那个名字,他再也想不起有别的名字更适合她。 这是一个杀机四伏的夜晚,而她就是挂在夜空中的那轮弯月。 杀气就是她洒下的月光。 她就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连被人称作“鬼见愁”的白话见了她都要发愁的……月亮! 月亮是来杀他们的! 冷,沏骨的冷。 仅仅只是看着这个女孩,唐小峰与阴若花就觉得整个身心都在发冷。 唐小峰把阴若花拉退两步,自己却手持飞剑,斜斜地指着月亮。 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女孩会有白话说的那么厉害。 十大寇里,他已经撞见了好几个人。 石中天是被他杀掉的,敖萨是被他一剑斩了脑袋,桃花娘是中了他的诡计,然后才被骆红蕖一箭射死。 “南天门”苏南天和“天杀”南无用确实很厉害,如果他与这两个人拼死相搏,死的很可能是他,但他却也并非不能一战。 他不相信这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好几岁的女孩子,真的会比苏南天更厉害。 紫华剑气在他的体内不断流转,再快速流入剑中。 飞剑刹那间刺向“月亮”。 疾如雷光,快若流星。 阴若花甚至已经开始替小女孩担心起来……这小女孩实在太小,小得让人不忍心看着她死在这里。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 飞剑划破空气,带着火花刺在她的手指头上。 然后飞剑“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唐小峰不甘心。 他再挚一支飞剑,剑尖高举,黑气快速上涌,聚成一个令人战栗的死亡之星。 死亡之星冲向小女孩,想要将她吞噬。 小女孩没有动,她只是疑惑地看着这个由阴幽戾气组成的黑球,想要弄清这是什么东西。 她没有弄明白,于是她眨了下眼。 死亡之星不见了。 唐小峰怔住了……他完完全全怔住了。 那一个瞬间,他只觉这小女孩就是一轮挂在天空的月,而自己的纣绝阴天斩则是扑向皓月的萤火。 萤火可以跟皓月争辉吗?当然不能。 所以它就消失了。 这样的奇怪,却又这样的理所当然。 就好像天上下雨,地面一定会湿,太阳从东边升起,一定会从西边落下。 唐小峰身子一闪,搂上阴若花就逃。他不是这小女孩的对手,他现在很清楚这一点。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逃,还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月亮没有追,她只是伸出手……朝着唐小峰和阴若花虚虚地伸出手。 两个人立时定在那里,双腿发软,额冒冷汗。 他们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某个无形的东西死死地掐住,让他们再也无法动弹。 唐小峰想起了白话所说的话。 ——不要被月亮看到。 ——当月亮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死掉了。 这个月亮指的不是挂在天上的月亮,而是他们身后的“月亮”。 十大寇中,最最神秘,神秘得让人以为只不过是一个传说的“月亮”。 他们会就这样子死在这里么? 唐小峰紧咬着牙,忍着体内剜心般的痛,将身子强行一扭……以无制有,阴阳错位。 “星空倒转”! 小女孩“咦”了一声。 唐小峰快速转身,一下子扔出数十颗雷珠。子母雷珠冲向小女孩,纷纷炸开。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动用雷珠,因为雷珠的爆炸声会把上面的敌人引来。不管是“天杀”、“力牧”,还是那七十二星将,都会知道他们躲在这里。 只可惜他已没有别的手段。 轰声乱响,气浪狂卷,小女孩被连番的爆炸卷了进去。 唐小峰却搂着阴若花化作剑光,疾掠而去……他根本就不指望这些雷珠能够炸死这个小女孩,只希望它们能够多少将她挡上一挡。 卷动的气浪中窜出一道光芒。 光芒很清,很淡,清清淡淡的就像是子时的月光。 月光追上剑光,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却不敢停。 等小女孩从滚滚的热浪中飞出时,他们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小女孩气得跺跺脚,如幽灵般飘动,往唐小峰与阴若花逃走的方向追去。 她的身影在这迷宫般的地方飘来飘去,然后……迷路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都很暗爽 在一个满是财宝的密室里,阴若花扶着唐小峰,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唐小峰吃了两颗小还丹,扶着壁面连喘了几口气,然后才拭着嘴角的血丝:“还好。”那小女孩,简直比白话说的还要厉害。 上头传来一连串的声响,阴若花轻叹一声:“看来轩辕国已经不行了。” 上面的声音,显然是七十二地煞正在寻找和破坏通往下头的密门,如果轩辕国还能撑住,又怎么会让敌人在自己的皇宫里搅风搅雨? 唐小峰心想,这也是当然的,君子国与淑士国那一方有天罡地煞图,有七重迷天瘴,在六恶神里有人做内应,十大寇里有“月亮”和“天杀”与他们站在一边,还有一些神秘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轩辕国又怎么可能赢得了? 弄不好在麟凤山差点用“森罗万象玄兵舞”杀了他的神秘人物,也与君子、淑士两国有关。 唐小峰低声道:“我们要想办法尽快离开。” 外头现在还是一片混乱,如果不趁这个时候离开,等轩辕国被敌人完全占据,那他们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且那七十二地煞早晚会搜到这里,“力牧”和“天杀”说不定就躲在某个角落里,悄悄地接近他们。 还有“月亮”,唐小峰真的不想再看到她。 然而,到底要怎样才能离开? 他们甚至连这藏宝室的出口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阴若花问:“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道:“只有一个办法……闯出去。” 阴若花又问:“闯得出去?” 唐小峰道:“要你帮我。” 他将“蝶恋花”心法向阴若花解释了一下,阴若花瞅着他:“按你这么说,但凡转世的天仙体内都会有先天灵气,可以帮你暂时提升功力,但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转世天仙?” 唐小峰嘿嘿笑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阴若花听他说的不虚不实,自然不会相信。但她也很清楚,自己能不能脱离轩辕国,全都指望着这个少年。于是她用单手托着唐小峰的脸,向他吻去,她的年龄原本就比唐小峰更大,长得也更高一点点,再加上这种“调戏”般的动作,让唐小峰觉得自己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 唐小峰当然不甘心,于是他整个身子压了上去,把阴若花压在墙上,狠狠地吻了上去,甚至还把手从阴若花肋下那有些破损的衣衫往里伸,去摸她的酥乳。少女不但不拒绝,反而把他搂得紧紧的。 唐小峰想着:“原来她这么开放。” 阴若花想的却是:“小骚蹄子。” 原来在女儿国,男女之间的地位是完全掉反的,女子为尊,男子为卑,有权有势的女人有个“三夫四侍”正常得很。女人在外参政管事,男人要是抛头露面那就是不正经。阴若花从小丧父,一直被人盯着,不敢有丝毫犯错,生怕被人找到把柄,到现在都还是处子,但她的妹妹阴若鸿比她还小,又深得阴奇和西宫宠爱,无人敢管,已经养了好几个男宠。 从唐小峰的立场来说,他是在对这牡丹花花神转世的少女摸胸摸臀,真是幸福。但从阴若花的角度来看,这美人儿却是在对她挑逗……女儿国中管眉清目秀的少年叫“美人儿”,而小骚蹄子说的就是那些到处招蜂引蝶的美人儿。 既然美人儿这么主动,她也就不客气了……于是她也在美人儿身上摸起来。 两个人都很暗爽。 爽得差点都要忘了他们身处在很可能以后就没得再爽的险地。 直到旁边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赶紧扭头……然后就看到了徐丽蓉。 “女魃”徐丽蓉。 徐丽蓉身穿黑纱,如鬼魅一般立在那里,在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密门。 唐小峰和阴若花不好意思地分了开来,阴若花看着徐丽蓉,道:“丽蓉姐,我刚才竟然没有认出你来。” 徐丽蓉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咋样。 但当他看向阴若花时,却见阴若花看着徐丽蓉也是一脸诧异,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唐小峰暗暗忖道:“看来阴若花以前所认识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想起自己劝徐丽蓉回天朝时,徐丽蓉所说的话:“你来得太迟了,你要是早来两年,我必定会跟你走的,至于现在……” 看来在这两年里,这个女子受了什么刺激。 唐小峰问:“徐姐姐,你怎么进来的?” 徐丽蓉淡淡地道:“我在轩辕国的主要职责就是守护这藏宝之处,自然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道。” 又道:“你们随我来。” 她带着唐小峰和阴若花进了密门,按了按钮,将密门重新闭合,又足不点地地继续往前飘。唐小峰见她既没有剑气,也没用出什么古怪巫术,却像是在御风而行一般,心中暗觉诧异。 一条秘道弯弯曲曲地向下延伸,唐小峰和阴若花本以为她是要带着他们回到地面,再设法逃出轩辕国,结果她却是带着他们继续往下走。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密听殿在皇宫底下,藏宝殿在密听殿底下。 藏宝殿之下,还有什么? 一路上机关密布,陷阱重重,过了许久,他们眼前蓦地开朗,到了一个满是灯火的大殿。 这些灯火全都是千年不灭的龙须烛,又有许多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神像坐落各处。 神殿另一边有人叫道:“大哥……” 唐小峰又惊又喜:“二妹……”他纵起剑光,便要往骆红蕖飞去。 徐丽蓉赶紧叫道:“回来。” 一个神像突然动起,一刀斩向唐小峰。 唐小峰赶紧又掠了回来。徐丽蓉没好气地道:“你想死不成?” 唐小峰挠头呵笑……他是看到骆红蕖没事,心里太过高兴,忍不住就想飞过去与她相会。 徐丽蓉带着他们七弯八绕,才平平安安地从神像之间穿过。骆红蕖亭亭地立在那里,宛若一朵艳丽的花儿,在她身后还坐着一个喘着粗气、不断咳嗽的老人。 唐小峰飞过去,朝骆红蕖道:“我还一直担心你会出事。”骆红蕖笑道:“小妹带着太平铃,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骆红蕖看向阴若花,眼眸如星:“莫非是若花世子?” 阴若花亦是定定地看着她:“你就是小杨香红蕖妹妹?” 两人互相对望,竟是惺惺相惜,唐小峰心想她们这样看下去,会不会看久生情,变成一对百合? 旁边传来苍老的声音:“若花贤侄。” 阴若花看向老人,失声道:“太老太公?!”赶紧奔了过去,半跪在老人面前,担心地问:“太老太公,您的身体……” “老了,不行了,”轩辕国国主看着阴若花,叹道,“知道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多了。唉,我只愁子不贤孙不孝,无人能继我之位,你娘空有贤子却听信枕边风,对你百般生疑,任由西宫与逆子对你几番陷害,迫得你只能假死脱身,漂流在外,可叹,可叹。” 阴若花黯然道:“母上虽然多疑少决,昏昧不明,却并非真心行恶之人。若花已经得知,她正被雪国舅和西宫逼宫软禁。勾结君子、淑士,侵占黑齿国等事,都是雪国舅挟持母上所颁下的命令,还请太老太公勿将雪国舅一人之恶,怪在母亲与整个女儿国身上。” 轩辕国国主叹道:“我知道,我知道。” 唐小峰看向骆红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劫持了国主,你却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轩辕剑、阴符经 骆红蕖低声道:“想要劫持轩辕国主的不是小妹,而是六恶神中的‘大鸿’,他早已叛向淑士国,故意在酒菜中下酒,破坏寿筵,败坏轩辕国之名声,令君子、淑士、女儿等国有攻打轩辕国的借口,小妹只是将国主从‘大鸿’手中救了下来。” 上方突然传来连续的几声巨响,整个大殿晃了一晃,然后又很快就安静下来。徐丽蓉低声道:“通往这里的路虽然机关重重,寻常人连入口都找不到,但他们却从周侥国找来了七巧童子,早晚能够进来。” 周侥国国民身材矮小,却擅长制作机关陷阱,各种木甲,甚至还能造出能够在空中飞行的飞船。而七巧童子共有七个人,他们当然不是真正的童子,只不过他们的身材在外人看来与童子无异,这七人乃是周侥国中最厉害的七名机关术高手,天底下基本没有他们破不了的机关陷阱。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苦笑道:“那时你们就应该赶紧离开轩辕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轩辕国主长叹一声,在阴若花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你们随我来。” 他扭动机关,又打开一个通往下方的暗道。暗道内既没有烛光,也没有明珠,漆黑一片。 他们摸着黑来到下头,这里是一个石殿,唐小峰发现殿里的每一块砖都是土行精气凝聚成的玄土。 殿中央有一块较大的圆台,台上刻有许多古篆,正中央则插着一支金黄色的宝剑,金光灿灿,霸气逼人。骆红蕖动容道:“这莫非就是轩辕剑?” 轩辕国主道:“正是轩辕剑,昔日轩辕黄帝一统大荒后,便将诸多妖魔擒在此处,以轩辕剑镇之。我轩辕一族千百年来坐镇此处,就是为了镇守这支轩辕剑,轩辕剑一旦被人拔起,里头的妖魔就会纷涌而出。” 阴若花低声道:“我知道有人在君子国与淑士国背后弄鬼,东海会变得腥风血雨,就是那些人搅的。他们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这支轩辕剑?” 轩辕国主摇了摇头:“不是。” 一条水晶般的通道与石殿相连,轩辕国主将手指咬破,滴了一滴鲜血,落在晶壁上,水晶通道泛出光华。轩辕国主带着他们穿过通道,看着镶在一块水晶琉璃里的金册,道:“那些人的目的,只怕是为了这本……《阴符经》。”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徐丽蓉四人尽皆动容。 阴符经。 《阴符经》又被称作《遁甲经》、《天机经》。 昔日轩辕黄帝大战蚩尤,屡不能胜,于是从九天玄女那求得《阴符经》与三卷天书,这才败炎帝、斩蚩尤、杀夸父,吞并大荒,一统宇内。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想不到这本被认为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的奇书,竟然就在他们眼前。 轩辕国主又滴了一滴血在水晶琉璃上,琉璃化开。他拿起金册,低声道:“这本《阴符经》要是落在奸邪之人手中,后果难以设想,你们一定要带着它离开这里。” 唐小峰沉吟道:“国主这么相信我们,认定我们就不会拿它做坏事?” 轩辕国主却看向阴若花,道:“如果还有人能够让东海回复安宁,那个人必定是你。” 又看向骆红蕖,道:“麟凤山的小杨香,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却知道,你绝非恶人。若非是一名有仁有义的奇女子,又怎会被人比作杨香?” 再看徐丽蓉,叹道:“我曾误信莫子子之言,怀疑过你,我很抱歉。只有在这危急关头,一个人是忠是奸,才会显露出来。” 三女向他下拜。唐小峰翻个白眼:“搞了半天,她们都能信任,就我一个人是不能信的。” 他冷笑道:“就算拿上《阴符经》又有什么用?敌人守在外头,还有七重迷天瘴在那,我们根本逃不掉。” 徐丽蓉冷冷地瞅他一眼:“嘴贱。” “我说的是实话。” “所以说你嘴贱。” 唐小峰:“……”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还有天理没有? 上头突然隆隆作响,响声越来越大,惹得所有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轩辕国主叹道:“我本以为外面的机关至少能够挡他们一阵,看来只是我的妄想。” 唐小峰使劲点头……你的确是妄想了,你根本就不应该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浪费我们逃走的时间。 轩辕国主愁眉不展,三个美眉也是无可奈何。正如唐小峰所说,就算拿到了《阴符经》,没有办法带着它逃出轩辕国,那又有什么用? 唐小峰却是眼珠子一转,看向插在圆台上的轩辕剑:“这底下真的镇有许多妖魔。” 轩辕国主点头。唐小峰嘿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办法了。” 阴若花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难道你想把台下的妖魔放出来?” 唐小峰面无表情:“外面有七十二名地煞星,有六恶神中的‘力牧’和‘大鸿’,有‘天杀’和十大寇里最难对付的‘月亮’,不把这些妖魔放出来,你觉得我们生还的机会能有多少。” 轩辕国主叹道:“不错,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 阴若花愕道:“太老太公……”轩辕国主向她摇了摇头,道:“这些妖魔放出去,祸害的是东海,《阴符经》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祸害的却是整个天下。况且轩辕剑有撕天裂地之能,带着它,你们才能将七重迷天瘴破开缺口,逃出这里。” 他们来到圆台旁,轩辕国主低声道:“只是轩辕剑与寻常宝剑不同,它自带霸气,只有心怀天下的仁者才能将它拔出。” 唐小峰翻个白眼,心想:“靠,你以为是亚瑟王和他的石中剑啊?不想把轩辕剑送给我就明说,还说什么只有‘仁者’才能拔出,仁你个屁。”这老头刚才说阴若花是好人,说骆红蕖是好人,说徐丽蓉是好人,偏偏把他漏了,所以他现在看这老头很不顺眼。 徐丽蓉掠到台上:“我来试试。”她将双手握住剑柄,拔得香汗淋漓,轩辕剑竟然纹丝不动。 唐小峰嘿笑:“原来你不是好人。” 徐丽蓉道:“嘴贱。” 唐小峰道:“我真的只是在说实话。” 徐丽蓉道:“所以说你真的很嘴贱。”她飘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唐小峰:“我不是好人,莫非你才是?” 唐小峰嘿笑道:“看我的。”他跃上圆台,双手握剑,紫华剑气提至极致,谁知轩辕剑竟也一动不动。他用手指弹弹剑锋,想听出它是用什么材质所铸,却竟然听不出来。 徐丽蓉冷笑:“看来你也不是好人。” 骆红蕖掩嘴笑道:“大哥不是好人,这点从无疑问。” 唐小峰跳到台下,一脸郁闷……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他同样也不觉得自己是坏人。他看向骆红蕖:“你试试。” “还是不了,”骆红蕖继续笑,“小妹已经有了射日弓,也不想去用什么剑。” 唐小峰只好看向阴若花,阴若花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剑侠,拿了轩辕剑也是无用。 唐小峰却把她推上台去……如果大家都拔不起来,那要么就是大家都不是好人,要么就是这轩辕国主在放狗屁,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觉得很爽。 无奈之下,阴若花只好上了圆台,一声娇叱,双手一拔,轩辕剑应声而起,金光闪过,殿顶竟被划出深深裂口。 圆台四分五裂,唐小峰扑过去,一下就把阴若花拉了回来。阴若花仍在看着手中的轩辕剑发怔,虽然她不会剑气,却感到有一种无穷的力量正从轩辕剑涌入她的体内。然而四分五裂的圆台却已破开大洞,飞出不知多少的妖魔,恰在这时,殿顶也轰的一声陷落下来,数十名手持巨剑的金甲战将飞了进来。 漫天嘶吼,群魔乱舞。唐小峰与骆红蕖等人躲入一个密室,却仍是被妖魔找上,而上方更是惊呼不断,惨叫连连。唐小峰连杀了几只妖魔,见外头的妖魔渐渐少了,于是道:“走。” 轩辕国主道:“你们去吧。” 阴若花惊道:“太老太公……” 轩辕国主闭上眼睛:“我寿命将尽,就算出去,也不能再做什么。轩辕国沦陷于我手中,我虽无脸去见列祖,却也只能与国同亡,死后再向列祖请罪。” 阴若花与徐丽蓉劝了几句,却是无法劝动,只好拜别。唐小峰分出三支飞剑载上三女,剑光一闪,从破开的殿顶直飞而出……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出重围 剑光飞掠,疾风倒卷。 六只妖魔向他们扑来,骆红蕖箭光连闪,射落两只,徐丽蓉蓦地出手,炎气袭出,也杀了两只。两人再动时,阴若花轩辕剑一劈,一道金光闪过,空间撕开裂口,剩下两只发出濒死的嘶吼,竟被空间裂口卷了进去,无影无踪。 好一把轩辕剑! 唐小峰却对这些妖怪看也不看,只是载着三女不断地往上飞,往上飞。 一刻也不停留。 飞出藏宝室,飞出密听殿,飞出皇宫。 他们看到那些妖魔正到处肆虐,它们在地底被镇压了千年万年,它们的愤怒要在这一刻得到宣泄。碎肉纷飞,血雨纷散,连那七十二地煞星也死了许多。 他们终于明白,当轩辕国主答应让他们拔出轩辕剑时,他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这一夜过后,轩辕国国民只怕是没有几人能活得下来。 就算国毁人亡,他也要让他们平平安安地带出《阴符经》。 他们往上飞,不断地往上飞。但是冲出来的妖魔实在太多,而轩辕剑散出来的金光太过耀眼,它们看到了轩辕剑,它们认出了这支将它们镇压了数千年之久的神器,于是他们一波又一波地冲了上来。 唐小峰冲势已歇。 冲势一歇,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这些妖魔都是大荒时期为祸一方的魔头,单是少数几个,他们还有战胜的可能,这样子一窝蜂地涌来,他们根本无法抵御。 突然间,一道龙卷风从群魔间穿过,所过之处,血雨纷飞。 一座山峰凭空而现,许多妖魔被镇在峰下。 另有上百只鬼怪急冲而来,保护着他们。 唐小峰又惊又喜……他认出了那道龙卷风,又或者说,那根本不是龙卷风,而是以飞剑和剑气快速旋转所带动的旋风,是一种舞。 风华剑舞! 龙卷风蓦地停歇,中央处现出一个少女和两个女孩儿。少女叫道:“小峰。” 两个女孩分别叫着“唐公子”和“红蕖姐”。 她们自然就是颜紫绡和廉锦枫、薛蘅香。 她们怎么也跑到了这里?唐小峰很想知道,但现在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他们会在一起,联起手来往外闯。 唐小峰与颜紫绡早已是联手惯了的,彼此之间心有灵犀,颜紫绡雌雄双剑化作旋风,将所有人护在中央,唐小峰御动剑光,往外直闯。 紫华剑气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锥形,遇妖杀妖,遇魔杀魔。 骆红蕖的射日弓、阴若花的轩辕剑、薛蘅香的鬼灵幡、廉锦枫的五鬼之术,她们各施各法,让那些妖魔无法再形成合围之势。 七重迷天瘴离他们越来越近,阴若花轩辕剑一指,无形的霸气有若尖锐的刀,将毒瘴硬生生撕裂开来。周围七彩涌动,数百名骑着青鸾的女战士从瘴壁穿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是女儿国的金凤骑。 她们事先喝了化解七重迷天瘴的符水,所以不怕这些毒瘴。 阴若花冷冷地问:“你们是来捉我的么?” 这些女战士看到阴若花,互相对望,有的惊喜,有的错愕,她们本以为阴若花早已死去,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为首的金凤少女低声道:“我们只是奉上命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离开轩辕国。” 阴若花淡淡地道:“我想要离开。” 那名女战士咬了咬牙,低声命令道:“散开。” 其他女战士竟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纷纷散开。唐小峰御着剑光,带众女闯出迷天瘴。迷天瘴外霞光四射,旭日东升,原来天色早已亮了。 骆红蕖颤声道:“大哥,你看那里。” 海中倒着一个山一般高大的巨汉,他的身上尽是血洞。 他一个人流出的鲜血,就染红了方圆数里的海面。 徐丽蓉黯然道:“大谏……”直到昨天傍晚,六恶神依旧还是六恶神,然而仅仅只是过了一夜,轩辕国国城破,国主死,六恶神里也是死的死叛的叛,让她无法不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他只怕是死于那招……” “嗯,”唐小峰冰冷冷地道,“森罗万象玄兵舞!” 能够用出如此可怕杀招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杀他? 他们不敢有片刻停留,流星般往长生宫的方向飞去…… …… 轩辕国,皇宫地底…… 纪沉鱼低声道:“我们来迟了。” 她悄悄看向身边的哀萃芳,哀萃芳脸色阴沉难看,即使是与她一同长大、又喜好胡闹纪沉鱼,也从心里无由地生出害怕的感觉。 周围一片残破,她们的头顶,石块还在崩落。 在她们身后,有一个大大的坑,坑里跑出过不知多少的妖魔,这些妖魔现在都还在东海到处肆虐。 哀萃芳冷冷地道:“《阴符经》一定要找到。” 纪沉鱼道:“嗯。” “还有阴若花,”哀萃花眸现杀机,“她也一定要死。” 纪沉鱼低声道:“但是大姊说过了,虽然她一定要死,却不能由我们来杀她。” 哀萃芳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将手握得紧紧的。 还有那个人—— 那个人也一定要死—— …… 长生宫内。 姚芷馨和红红、亭亭见唐小峰等人平安回来,都放下心来,只是亭亭在得知与他们一同回来的人中,竟还有女儿国世子阴若花,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然后便一直都在沉默,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道:“虽然不知道把东海弄得血雨腥风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但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攻破轩辕国,抢夺《阴符经》,那他们一定会到处搜寻我们。长生宫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我们最好先不要出去,等一切都平静下来,再悄悄离开东海,到天朝去。” 阴若花叹道:“那些人既然有这样的手段,只怕不管我们逃到哪里,他们也能把我们找出来。” 唐小峰笑道:“你想太多了,天下这么大,那些人难道还真能把每个地方全都翻遍?” 阴若花沉默不语。唐小峰笑道:“想那么多也没用,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家也都累了,吃点东西,先睡一觉,明天一早再想想办法。” 填饱肚子后,阴若花和徐丽蓉便在这地底花园中各找了一间楼阁,洗浴过后,就此住下。唐小峰则钻到了颜紫绡的屋子里,搂着她道:“大家匆匆忙忙逃回来,我一直没空问你,你怎么会好端端的带着锦枫和蘅香跑到轩辕国去?锦枫说你突然心血来潮,感应到我有危险,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神仙本事了?” 如果不是她们到得及时,他和阴若花等人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轩辕国中。 颜紫绡从床头拿起一本书,道:“我哪有什么神仙本事?都是这本书在提醒我。我一直还没有跟你说这事,你看,这就是那本《颜氏家训》,上次你失踪不见后,我哭着哭着,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但封面从蓝色变成了红色,连书名都不一样了。你看这只蝴蝶,上次就是它带着我找到你的,还有这句箴言,咦,箴言不见了,那是一首诗……” 唐小峰搓着眼睛,看啊看,疑惑了好半晌,忽地抱住少女,在她的额上、脸上、嘴唇上都亲了几下,亲得少女脸儿绯红,然后才伏在少女身上,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紫绡姐,都是我不好,到处乱跑,一直都在让你担惊受怕的,对不起。” 少女瞅了他一眼,道:“什么嘛,好端端的要跟我道什么歉。如果说到处乱跑,那在平安村时,如果不是我好端端的要上山去打什么老虎,也就不会惹出虎妖,害你跟我一同逃到东海来。如果不是我炼成红华剑气后,非要从东口山御剑到君子国去,也就不会惹上石中天,弄出后面的这么多事来。不是你惹事,就是我惹事,我们两个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跑到哪里都会惹出麻烦的命。” “嗯!”唐小峰把她手中的小册子扔到一边,解开她的衣裳,让如晶莹如脂、纤挺如峰的一双玉乳显露出来。乳头嫣红,小巧如豆,山峰浑圆,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他用不规矩的手握着一座软峰,开始对少女一阵轻抚、百般思爱,又说了许多甜蜜话儿,让少女心里头喜滋滋的,心想小峰今晚对我怎么这么温柔? 唐小峰却悄悄地看了那既不是红色封面,他也没看到里面有什么蝴蝶的《颜氏家训》一眼,心想唐小峰啊唐小峰,紫绡姐爱你都爱得神经错乱了,你还不要对她好? 于是更加的温柔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机暗藏 娇喘满屋,淫话连连,唐小峰分开少女双腿,正要进入其中,却听到外头传来红红的叫唤声:“亭亭、亭亭你在哪里?” 颜紫绡听她叫得焦急,于是推推唐小峰:“你去看看。” “不去。”唐小峰往少女花径塞了一些……他已经等不及了。 外头又传来骆红蕖的声音,显然是她听到红红的叫唤,跑出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又帮她寻找。唐小峰心想,有什么好找的?那黑丫头腿还没好,坐着轮椅能跑到哪去?他侧耳倾听,却听骆红蕖“咦”了一声,红红急道:“她、她的轮椅怎么在这?” 唐小峰更觉好笑,心想那丫头连轮椅都不要了,难道还能飞出长生宫不成?只是念头一转,他突然又有不好的预感,赶紧跳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飞。颜紫绡见他刚才还说不去,现在一下子又赶着去,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唐小峰飞到外头,见骆红蕖正微蹙眉头,往前方的一个楼阁看去,立时知道她与自己的想法差不了多少。两人对望一眼,赶紧往那楼阁飞去,红红在他们身后紧追着:“你们去哪里?” 还没接近阁楼,唐小峰便已听到阴若花的一声冷叱:“你想做什么?” 他直接从窗口穿了进去,看到阴若花身穿一件薄衫,冰冰冷冷地立在一旁,亭亭则伏在床头,愤怒地扭头看着阴若花,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利刃,利刃插在床上。 骆红蕖闯了进来,紧跟着就是红红的一声惊叫,没过多久,连徐丽蓉、廉锦枫等人也被惊动,一个个跑了过来。红红扑过去扶住亭亭,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 骆红蕖在阴若花身边低声道:“她的母亲,就是在女儿国攻打黑齿国时死去的。” 阴若花冰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众人愕然地看向她,心想就算那一仗跟她无关,但她毕竟也是女儿国的储君,怎么能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亭亭愤怒地看着阴若花,阴若花朝她拖在地上的腿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这个样子,杀得死我么?还是说你只是跑过来证明一下你有杀人的觉悟,然后再让所有人都来同情你?” 红红气道:“你、你太过分了。” 阴若花却冷哼一声,就这样转身离去,对亭亭看也不再看一眼。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让其他人留在这里安慰亭亭,自己追到外头。他看到阴若花站在桃花间,桃花飘舞,一片又一片地落在她身上。衣衫很薄,薄得让人能够轻易地看到她那柔软的身体曲线,薄得让人想知道她会不会冷。 唐小峰来到她身边,耸了耸肩,道:“黑齿国的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亭亭的家人死在那里,自然会恨你怨你,但你好好地跟她解释,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总是能够想通的,你又何必说这种伤人的话?” 阴若花抬头看着飘落的桃花,却是笑了一笑,道:“有人恨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恨,可以减轻一个人心里的痛楚,可以给予人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她原本就有恨我的理由,我又怎么能够为了我自己的心安,去剥夺她的这种幸福?” 唐小峰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竟能如此从容地说出这样的话。他问:“难道你没有人可以恨?” 阴若花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我可以去恨谁?我的妹妹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就因为从小被宠坏,所以她觉得什么都应该是她的。西宫只是想帮他的女儿上位,一开始他只是做做小动作,但到后来他却不得不变本加厉,做得更多,做得越多,他心中越是不安,深怕被我当上国主后会报复他们,于是只能越做越多,越做越绝。其实他想得也没错,如果我真的当上国君,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他们不死,我又怎么能安下心来?所以我不恨他们,生长在那种地方,原本就没有手足之情可言。母上虽然听信谗言,但不管她做了什么,她总是我的母亲,我又怎么能去恨她?所以,我不会去恨他们,但我也不会原谅他们。” 唐小峰又问:“亭亭进入你房间时,你还没睡?” “我睡不着,”阴若花再次转过头,看着桃花:“每次危险将至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越发的不安,现在也是这样,有一种整个人都浸在水里的感觉……非常的不安。” “你的意思是……”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一定会被找上的,”阴若花看着他,缓缓地道,“不管我们躲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们一定会被找上的……” 唐小峰希望她的直觉是错的。 …… 元股国…… 妖魔肆虐,到处一片火海。 没有人知道这些妖魔到底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们一夜之间散布在整个东海,喷火吐水,见人就杀。 妖魔杀得性起,直到整个元股国都再也看不到活人。 它们还不甘心,仍在四处搜寻,连活着的牲畜也不放过。 远处的海面上驶来一叶扁舟,舟上立着两名少女。那些妖魔立时飞了过去,要将她们撕成碎片,吞入肚中。其中一名身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手中拿着许多绳子,她将这些绳子一根根扔出。 只见光芒闪过,靠近她们的妖魔一下子就被绳索捆住,摔在海滩上,它们越是挣扎,就被缚得越紧。 这是捆仙绳,连神仙都能捆得。 黄衫少女数了一数,直至落在海滩上的妖魔不多不少,刚好七十二只,这才朝着其它妖魔一个瞪眼。无形无影的玄气骤然散出,那些妖魔蓦地惊惶起来,四散逃走。 黄衫少女看着到处狼藉的元股国,道:“可惜了,我记得这里也有一个花神来着,看这样子,估计是已经死了。” 她旁边的灰衣女子却淡淡地道:“她还活着。” 灰衣女子的手中拿着一个罗盘,罗盘上的指尖不断摇动,然后便指着一个方向。 “你先带这些妖魔到君子国去,”灰衣少女往岛上飞去,“我去找她。” 黄衫少女手中拿着一个仙壶,默念真言,七十二只妖魔全都化作水珠,飞了进去。 灰衣女子在残砖断瓦间信步走着,到处都是被妖魔啃食过的尸体。 她立在一片垮了半截的破屋前,袖子一挥,整个屋子和地皮都被掀翻,露出下方的地窖。 地窖里一声惊叫,一个女孩缩在角落里,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灰衣女子飘到女孩前,女孩抬起头来,见来到自己面前的不是妖魔,心里稍为安定了些。 灰衣女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尹、尹红萸……”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 君子国…… 姚华回到宫中,一眼就看到纪沉鱼坐在那里。 “小狗狗,我来看你了。”少女娇笑着。 姚华爬到她的脚前,舔着她的绣花鞋,要是有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竟然是君子国的一国之君。 “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纪沉鱼端着仙壶,道,“这里面装着七十二只妖魔,我可以用控心术,让它们全都听你指挥,这样你就可以把它们全都变成地煞。你的那些将士实在太弱了些,就算用天罡地煞图变成地煞星,也还是太弱,但用这些妖魔变出来的地煞,随随便便站出一个,你那死鬼哥哥也不是它的对手。” 姚华冲着她汪汪地叫了两声。虽然发出的只是狗一般的叫声,但是少女却听得懂,因为她听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的心。 “乖,”少女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这次可别再出错了,你要是再失败,萃芳姐会生气的,那我就不要你做我的小狗狗了。记住,《阴符经》一定要抢回来,阴若花也一定要死,你要是做到了,整个东海都会是你的。” 姚华低低地汪了一声。 “你说的是那个唐小峰?”纪沉鱼喃喃道,“萃芳姐好像一心想要他死,但是大姊交待的任务里可没说这事。不过萃芳姐已经找了别人去杀他,所以你就不用管他了,你要是杀了他,萃芳姐一定会奖赏你的,你要是没有杀死他,我也不会怪你,反正,萃芳姐想要一个人死,他也不可能逃得掉。还有唐小峰和阴若花身边的那些人,最好是一个个地活捉,这些人找起来也挺麻烦的,但你的人要是一不小心把她们杀了,也没有什么很大关系就是。” 又道:“总之,《阴符经》一定要拿回来,阴若花不能让她活下去,只要做好这两件事,我会说你是好狗狗的。” 姚华欣喜若狂,又叫了一声。 “嗯,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少女飘了起来,身子一旋,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缕清音,“他们在……长、生、宫!”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招 岛上下起了暴雨。 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立在峰头,看向飞在前方的唐小峰。 下方的海滩上,阴若花手持轩辕剑,抬头看着他们。 颜紫绡道:“小峰,你真的要我们这样做么?” “嗯,”唐小峰凝重地看着她们,“你们一同攻击我。” 徐丽蓉冷冷地道:“莫非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错,”唐小峰道,“我只是想试试我的绝招。” 三女对望一眼,同时摆好架式。颜紫绡双剑一指,两道剑光如蛟龙般剪向唐小峰。骆红蕖松开弓箭,爆炎箭连射了三支出去。徐丽蓉袖子一拂,烈焰如海浪般卷向唐小峰。 唐小峰叹一口气,飞剑一劈,劈开徐丽蓉卷过来的火焰。 至于颜紫绡的飞剑和骆红蕖的爆炎箭,他看也不看。飞剑从他耳边擦过,爆炎箭还没有射到他就炸了开来。 徐丽蓉哼了一声。唐小峰笑道:“紫绡姐,二妹,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不过我是认真的,把你们最厉害的招式都使出来,一点也不要留手。” 骆红蕖担心地道:“大哥,就算是你,只怕也无法接下我们三人的联手。” 唐小峰剑尖指地,沉声道:“我要是连你们三人的绝招都接不下来,我又怎么去接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 颜紫绡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她们都是亲眼见过“森罗万象玄兵舞”的,虽然当时那万千兵刃并不是冲着她们,但即便只是回想一下,她们都觉得心悸。唐小峰将飞剑在身前缓缓扫动,沉声道:“在麟凤山想要杀我的,跟在轩辕国杀死大谏的,必定是同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还会找上我,我必须要面对他,必须要接下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我没得选择!” 颜紫绡咬了咬牙:“小峰,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会用出风华剑舞,你自己小心。” 骆红蕖张弓搭箭,道:“大哥,你要是死在小妹箭下,你可不要怪我。” 徐丽蓉身上腾起熊熊火焰,暴雨落在火焰上,一下子就被蒸发成热气,她冷冷地道:“那我就不再留手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这死女人刚才也没有留手,我看你就巴不得我死。 三女同时一声娇叱,颜紫绡双剑一甩,她人虽不动,双剑却化作剑的旋风,风卷残云般卷向唐小峰。骆红蕖射出的是乱木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千箭,又全都腾起火焰,乱木箭原本就聚有东方木之精气,她以木生火,每支箭上都带着天火,上千道挟着天火的箭影海啸般扑了过去,不但气势惊人,同时也封住了唐小峰的所有退路。 徐丽蓉人是定在那里的,她的脸上戴着面纱,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眼睛里跳动着青色的火焰。七只火龙从她身上怒腾而出,狂乱地向唐小峰冲去,这些龙其实不是龙,而是腾蛇,它们身上的火也不是天火,而是万神圭旨乾离火。 这一刻的她不是徐丽蓉,而是女魃,女魃又称旱魃,所居之处,必定无雨。为了得到这万神圭旨乾离火,她所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她所承受的折磨更不是他人能够明白,这两年多来,她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求死,如果不是内心深处还有坚持,她只怕早已任由自己死去。 剑风肆虐,万箭齐飞,还有那远比天火还要恐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它们互相交错,彼此相缠,竟引得天地变色,金乌惶惶。阴若花看得心惊胆颤……怎么可能有人能从如此可怕的攻势中活下来? 他死定了,他不可能接得下这样的攻击…… 唐小峰却也是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三女各有绝学,却没有想到她们联起手来,威力竟是如此的惊人。他大吼一声,身子一扭,脚步一错,双手握着飞剑狂劈而下,阴幽戾气化作一百零八道环形剑光狂斩而出,竟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个裂口。 一百零八条空间裂缝交错在他的面前,织成罗网,将可以拉扯的一切全都扯入其中。剑光、箭影、乾离火,全都被扯入虚空。 三女尽皆动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绝招?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这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缝织成的网并非全无破绽,一道剑光、一支火箭、一道乾离火穿网而过。 唐小峰强行一扭,躲开乾离火,却被剑光刺穿肩膀,被火箭射穿大腿,整个人坠了下去……这还是他反应够快,及时避开要害,否则绝不仅仅只是付出这点代价。 “小峰!”颜紫绡低掠而去,接住唐小峰,落在海滩上。 骆红蕖与徐丽蓉也飞了下来,唐小峰笑道:“这招果然有漏洞。” 颜紫绡气道:“你明知它有问题,还敢去试?你、你……” 唐小峰叹气:“我倒是想慢慢完善,但我怀疑那个能够用出森罗万象玄兵舞的家伙是不是愿意等我。而且还有‘月亮’,那小丫头也实在厉害得紧。好在我这招只有三个漏洞,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应该能够把它变得完美。” 骆红蕖道:“大哥这招确实惊人,但依小妹看来,就算大哥把这三个漏洞补齐,只怕也还是接不下‘森罗万象玄兵舞’。” 徐丽蓉动容道:“那招真的那么厉害?” “也不算有多厉害,”唐小峰喃喃地道,“把你们三人联手的威力再翻个十倍上去,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徐丽蓉骇然。 颜紫绡见唐小峰的左腿被骆红蕖的火箭射中,几乎大半个腿都变得焦黑,心疼地道:“都伤成这个样子,亏你还笑得出来,你还是赶紧去找锦枫看看。” 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有锦枫的黑玉美肤膏在,什么疤都能弄没了。锦枫说过,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只要腿没断,肉总是能长得出来,就算腿断了也没关系,反正紫绡姐你也会要我,只要命根子没断,还能让紫绡姐幸福就好。” 颜紫绡啐了一声:“死小峰,尽说些没正经的话。” 她想要亲自把唐小峰送到廉锦枫那,唐小峰却想着阴若花还要让紫绡姐教她用剑,于是便自己御着飞剑回长生宫去,让颜紫绡留在这里。 在他离开后,徐丽蓉心里微微地动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们刚才说的黑玉美肤膏……那是什么东西?” …… 长生宫内,廉锦枫咬着嘴儿,死死地盯着唐小峰。 唐小峰举起双手:“都是紫绡姐和二妹、徐姐姐她们的错,她们好好的要三个打我一个,你说她们坏不坏?” 廉锦枫扭过头,不去看他:“不是你叫她们打你的么?好端端的要去逞能,叫她们三人用绝招对付你一个,你、你就算死了也活该。” 唐小峰汗了一下,凑过脸去,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原来你都看到了?”这美人儿有内景神视之术,就算人不在现场也可以看到。 廉锦枫轻叹一声,让他坐着不动,自己却吻了上去。两人口舌相交,唐小峰只觉一道春风度入他的体内,快速地治疗着他的伤势。刹那之间,肩上与腿上的伤竟全都好了。 廉锦枫退了回去,唐小峰啧啧称奇:“锦枫,你这是什么仙法?怎么被你亲一下,什么伤都好了?”廉锦枫瞅他一眼,道:“这些日子,奴家炼了一些仙药,时时服下,这些仙药与奴家的先天灵气融成一体,再配合从采女典籍里学到的双修心法。奴家只要将与仙药融成一体的先天灵气度入你的体内,让你我的元阴与元阳彼此循环,双修双益,什么伤也能把你治好。” “锦枫,你可真是聪明,”唐小峰大赞,“不过我不许你用这方法去治别人。” 女孩儿这疗伤术虽然神奇,但却是和双修术结合在一起使用的,一阴一阳为之双修,换句话说,她这法子只能用于男子,不能用于女人。 女孩儿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心想人家原本就是为了你才想出来的,又哪里会去用于别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侠之道 唐小峰揉揉腿,道:“嗯,好像还是有点疼。” 廉锦枫想,看来还没完全治好,于是又吻了过去。谁知唐小峰一个翻身,竟把她压在地上,嘻嘻笑道:“叫我小峰哥哥,我就放了你。” 廉锦枫咬着嘴唇,不理他。唐小峰坐在她的小腹上磨啊磨,嘿笑道:“你就不怕我欺负你么?” 廉锦枫捂着嘴儿笑道:“反正你肚子里还藏着七彩含香如意蛊,又不能真的拿奴家怎么样,把奴家欺负够了,你自己受得了么?” 唐小峰心想,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把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压在身下,任何男人都会受不了的。他伏下身子,在女孩儿耳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宁可被我欺负,也不肯叫我小峰哥哥?” 女孩儿不去看他,只是溢着笑容,道:“奴家虽然是想叫的,但一想到叫出来后,你必定是一脸得意的样子,奴家又不想叫了。” 还有这样的理由?唐小峰笑道:“我再问你,我和紫绡姐做那种事的时候,你有没有用你的神视之术偷看?” 女孩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啊?人家才没、没、没有……” 唐小峰:“……”她为什么这么慌张?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地随便问问,没想到廉锦枫竟然臊成了这样。他讶道:“原来你真的有偷看?” 廉锦枫羞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伸手推他,硬把他推了开来。唐小峰嘿嘿地想,晚上再来好好逼问这小妮子,看她到底看了些什么。他往外头掠去,身后却传来女孩儿轻柔的声音:“小峰哥哥……” “哎?!”唐小峰回过头来,一脸得意。 女孩儿红着脸儿坐在那里,道:“采女留下的那些典籍,奴家都是看过的。” 唐小峰掠了回来,嘻嘻笑地凑上脸去:“那又怎样?” 女孩儿羞羞地道:“那种事情,奴家、奴家会比颜姐姐做得更好的。” 哇,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能说出这么胆大的话?唐小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笑道:“到时候,我不但要你把所有姿势都一个个摆过去,还要你一直叫我好哥哥。” 女孩儿臊着脸儿道:“我会的……好哥哥。” 唐小峰又把她调戏了一下,这才得意地掠了出去。 …… 唐小峰重新回到岛上,见阴若花仍在跟颜紫绡练习剑术。 阴若花虽然没有剑气,但好在轩辕剑原本就自带霸气,就好像射日弓自带天火一样。像轩辕剑、射日弓这样的神器原本并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但阴若花和骆红蕖都像是一拿到手中就会用一般,唐小峰猜想,这应该是与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有关。 长生宫虽然极其隐蔽,千百年来,无数人想要找它,真正找到的却只有那么几个,按理说他们躲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但不止是阴若花,连唐小峰自己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甚至想过要让廉锦枫和红红、亭亭、姚芷馨等人悄悄离开长生宫,前往中土躲避。只是再一细想,这里要是没有被人发现,她们贸然离开,反更不安全,要是已经被人发现,那些人肯定早已在监视这里,他们担心《阴符经》被人带走,这里的每一个人只怕都不会放过。 唐小峰炼了许多雷珠,廉锦枫也画了许多符咒,他们将这些雷咒和符咒分发给红红、亭亭、姚芷馨三人,必要时能够用来防身。虽然唐小峰笑着说这只是预防万一,但红红等人却都是聪慧的女孩子,感受到他们心中的不安,也都开始紧张起来。 姚芷馨低声道:“这个地方这么隐秘,难道也有人能够找到?” 薛蘅香淡淡地道:“那些人既然能够将东海弄成这个样子,就算找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姚芷馨颤声道:“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离开?” 骆红蕖轻叹一声:“要是连长生宫都不安全,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薛蘅香道:“如果我们把《阴符经》给他们……” “他们并不只是想要《阴符经》,”骆红蕖道,“他们还想要大哥和若花姐的性命,况且,他们会认定我们都看过《阴符经》,为了防止经文泄漏出去,也许一个都不会放过。” 唐小峰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如就由若花、二妹、徐姐姐、亭亭四人分别将《阴符经》看过背下,各自研究,或许能够找出破解目前困境的良方。就算不成,万一敌人来袭,你们四人到时只要逃出一个,《阴符经》也不会被敌人独占了去。” 徐丽蓉道:“你不看么?” 唐小峰道:“我不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徐丽蓉道:“是不是你知道自己学问太差,看了也没用?” 唐小峰:“……”这死女人真的很讨人嫌。 他之所以选定这四人,当然也跟“学问”有一定的关系。 在书里,阴若花不但是女儿国储君,也是部试第一名才女,在殿试时也考中了第二名,只可惜受他姐姐连累,从第二名降到了第十二名。亭亭不但能把一部《春秋》倒背如流,而且是个能把历朝历代的年号人物事迹硬记下来的大变态。骆红蕖是他义妹,她读了就等于是自己读了。徐丽蓉可是名将之后,更重要的,是她脾气坏,让别人看却不让她看,她会骂人…… 其实在从轩辕国逃回这里的路上,唐小峰也曾把阴若花拉到一旁,向她打听以前的徐丽蓉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若花告诉他:“是一个很漂亮,几乎跟锦枫妹子一样漂亮,也极有个性的奇女子,只不过稍有些自恋……” 自恋?唐小峰听到这里,颇有些愕然,因为现在的徐丽蓉连脸都不愿让人看到,而且颇有些神经质,别人说错一句话,就仿佛是在针对她一般,与其说是自恋,倒不如说是自卑了。 四女一同翻看《阴符经》去了,薛蘅香则去祭炼她的鬼灵幡,唐小峰真的很想把她的绣花鞋脱下,看她到底还剩了几根脚趾。 唐小峰拉着颜紫绡来到她的房间,颜紫绡脸红红的说:“昨晚弄了一整夜,你怎么还嫌不够?”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只是拉紫绡姐你来练功,你想到哪去了?紫绡姐好不正经。” 颜紫绡给他一个栗子:“明明是你不正经。”又问:“你想怎么练功?” 唐小峰道:“紫绡姐,你可记得在鬼斧山,我吸收了你和锦枫体内的先天灵气后,一下子就从红华境界提升到了紫华境界?后来我又试了几次,虽不能继续提升到神华境界,但将先天灵气与剑气混成一体后,仍然会变得厉害许多。可是我却不明白了,既然我能够用采集来的先天灵气与我自身剑气浑成一体,那为什么紫绡姐你自己不借由先天灵气提升功力?” 颜紫绡瞅他一眼,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的。红蕖靠着先天灵气可以掌握射日弓,若花拿上轩辕剑马上就能使用,锦枫使用五鬼术法,蘅香祭炼鬼灵幡,显然都使用了她们自己的先天灵气,否则的话,她们绝不可能学得这么快,做得这么好。然后我又想到,既然你能用从我们体内采过去的先天灵气提升剑气,那我自己应该也能做到,所以这些日子,我其实也在研究自己体内的先天灵气,想试着将它与我自身剑气融合,只是后来又放弃了。” “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上重楼 “我只是想到,”颜紫绡道,“所谓剑气,来自于自身魂魄,将魂魄锻炼到一定境界后,便可能将其能量提取出来,凝炼成剑气。而先天灵气,则是藏于真阴。我是一个女子,阴为女,阳为男,我的魂魄是阴属性的,我的先天灵气也是阴属性的,一阴一阳谓之道,两阴强行融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过犹不及,未必是什么好事。从这一点来说,虽然红蕖有射日弓,若花有轩辕剑,仿佛不需要经过多少努力,就能比得上我这三年来的不断练习,但我却绝不会去羡慕她们,因为要是失了神器,她们就什么也不是,而我的成就却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努力得来的。她们的成就是有限制的,我的剑侠之道,却是永无尽头的。”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一下子就看到了最本质的问题。 轩辕剑也好,射日弓也好,符咒也好,鬼灵幡也好,这些终究都是外物,靠着外物的借力,虽然能够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但这种“厉害”是有尽头的,不像剑侠之道,虽然进展缓慢,艰难得多,却是永无止境,可以通过修行不断地提升自己,达到谁也比不了的境界。 唐小峰道:“但我却有办法,提升我们的剑气……” 颜紫绡看着他,忧道:“小峰,有道是欲速则不达。我们花了半年才练成黄华剑气,从黄华剑气提升到红华剑气用了两年。而在锦枫炼制的那些丹药的帮助下,我们仅用了两个多月就从红华剑气提升到了紫华剑气,这样的进度已经是太快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继续提升剑气,而是应该不断磨炼我们当前的紫华剑气……” “这就是我要说的,”唐小峰搂着她,笑道,“紫绡姐,你是否也觉得我们的紫华剑气里杂质太多,虽然远比红华剑气更盛更强,却没有那么纯?” “嗯,大约是因为我们的紫华剑气并非一步一步练出来的,而是在丹药的帮助下催出来的,所以多少有些副作用。” “我所想的就是这个。”唐小峰告诉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颜紫绡先是脸红,心想小峰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等她听完后,却又动容道:“这是将双修术与紫歌剑术合在一起,倒是可以一试。” 唐小峰道:“要是能够成功的话,我们就会真正达到紫华剑气的境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似是而非。” 颜紫绡“嗯”了一声。 于是,唐小峰在他们周围插了许多飞剑,两个人脱光衣服,唐小峰盘膝坐着,颜紫绡跨他腰上。这是正宗的“观音莲坐”,只是他们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单纯的性欲。 两人口舌相连,剑气开始在他们体内形成一个圆,彼此流转,互相融合。他们的紫华剑气本就是同根同源,又是一同修炼出来,默契十足,再加上彼此之间的爱恋与亲密,要做到这一点自然是轻而易举。 随着他们之间的阴阳交感,又调动少女体内的先天灵气进行催动,剑气越转越快,在他们体内形成涡流。紫华剑气里所含的杂质跟不上剑气的流动,渐渐地被抛离开来,又被两人借着神识注入旁边的飞剑。 不知不觉间,他们体内的剑气越来越纯,就好像是条澎湃的河流,原本是泥石俱下,现在泥石被清了个干净,整条河流自然变得清澈透明。 九支飞剑砰然断去,化作飞灰,连带着注入剑里的杂气也消失无踪。 他们浑身一震,蓦地分开嘴儿,欣喜地对望一眼,又看向周围,只觉天地间每一个色彩在自己眼中都变得异常鲜明。 体内的紫华剑气去除杂质后,不但没有丝毫衰减,反而益发的强大,如果说他们先前的紫华剑气是条澎湃的黄河,那现在的紫华剑气,就是宁静的大海,看着平静,却是更加壮阔。 唐小峰道:“再来。” 颜紫绡道:“不用歇一……”话没有说完,因为唐小峰又堵上了她的嘴儿。 剑气再次流转,少女的身子随着某种美妙的节奏在少年腿上不断起伏。忽地,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少年也不断地抽搐着,剑气变得狂乱,真阳更是借着交合处不断冲击着少女的星珠。 两人都暗道一声“糟糕”,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他们的肌肤不断摩擦,泌出汗水,一道道紫气从他们身上腾起,到处乱窜。好在两人下意识中,都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对方,一个不断地用自身真阳去填补少女真阴,一个通过口舌又将自己的真阴反哺过去。 剑气虽然狂乱,但这份互相守护的心意却使得两人之间的真元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双修双益,彼此不分,身体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心灵却是一种难以诉说的空灵。 骤然间,仿佛有轰的一声巨响,万千流星划过,一团热流在少女体内炸开,两个人的愉悦都达到了顶点,混乱的剑气也一下子就被真元吸收,又扩散至两人全身。 两人的嘴唇分了开来,少年一个抽搐,少女爽爽地叫了出来。 他们双手向后反撑着地,不断地喘着气,少女嗔道:“死小峰,差点被你害死了。” 刚才两人之间的真阴与真阳只要有一点失衡,一个必将真元亏尽,另一个则爆体而亡,颜紫绡自然不免埋怨一句。只是埋怨归埋怨,这种全身心的舒适却是让人流连忘返,而体内的紫华剑气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于是她又不免心生喜悦,所以虽是抱怨,却又是似嗔实喜。 唐小峰嘿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又发现周围的情形有些不对劲……楼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完全垮了,所有木板全都变成飞灰,散在他们一丈之外,是一个完整的圆。 而阴若花、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红红、亭亭、徐丽蓉等几位美眉全都站在圈外,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们原本在做着各自的事,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急急地赶了过来,却看到阁楼轰然倒塌,化作漫天尘土席卷开来,又慢慢落下,唐小峰光着身子坐在尘土中央,托着颜紫绡的香臀不断用力,颜紫绡上下起伏,香汗淋漓,两人身上都散出紫色光芒,就有如佛光一般。 她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形,既为楼阁的突然倒塌感到震撼,又为眼前的刺激画面感到羞涩,正想着是继续欣赏呢,还是做个淑女,赶紧逃开?结果就看到最后的关头。 唐小峰意识到,是自己与颜紫绡排出的杂气震垮了楼阁,不过反正都已经被她们看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朝她们挥一挥手:“嗨!” 几个美眉同时想着:“嗨你个头!”然后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有的红着脸儿扭过头去,有的捂着嘴儿笑个不停,有的低低地骂了一声“人渣”。 颜紫绡终于也发现自己正被人围观,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的双腿依旧夹着小峰的腰,某个东西也还留在她的体内。她赶紧去找衣服,偏偏所有的衣裳都被震成了灰,唐小峰居然还朝她笑:“紫绡姐,慢慢来,不用急、不用急……她们已经跑了。” 颜紫绡扭头再看,发现少女们果然一个个都边笑边羞地跑了……她们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死小峰,”少女用粉拳在情郎胸口乱捶,“都是你……” 唐小峰抓住她的粉拳,正要继续调戏她,却看到廉锦枫一脸不安地跑了过来。唐小峰笑道:“锦枫,你来迟了,最精彩的已经没了,不过我可以再演给你看。” 廉锦枫却道:“不好了,外头,外头……” 唐小峰疑惑地问:“外头怎么了?”难道有一群美女在裸游? 廉锦枫脸色苍白:“七重迷天瘴……” 第一百三十章 演道章 唐小峰等人掠至岛上,抬头看着七彩毒瘴。 七彩毒瘴像倒过来的碗一般,罩住了整个岛屿。 唐小峰与阴若花对望了一眼……虽然心中早有不祥的预感,但他们其实还是希望自己不会被人找上,毕竟长生宫原本就是极为隐秘之处,而且那些人按理说也不会知道他们竟然躲到长生宫里头。 然而现在,心里头的这点希望显然是破灭了。 一支长矛破瘴而出,“叮”的一声,刺入石上,矛上挂着一个女子的尸体。唐小峰认出这个女子就是在轩辕国放他们离开的那个金凤骑女将,他看向阴若花,见阴若花紧握拳头,娇躯颤动。 唐小峰暗叹一声,向骆红蕖使了个眼色。骆红蕖拉着阴若花,几人一同回到长生宫内。徐丽蓉冷然道:“他们以七重迷天瘴罩住这里,必定是生怕有人带着《阴符经》逃走,所以一个也不想放过。” 唐小峰问阴、徐、骆、亭亭四女:“你们都已经看了《阴符经》,可看出了什么来?” 骆红蕖摇头道:“《阴符经》共分神仙抱一、富国安民、强兵战胜三篇,又称演道章、演法章、演术章,无一不是艰涩难懂,看得小妹头都大了。” 亭亭低声道:“史书有记载,说战国时苏秦曾得到其中的演法章,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终成六国之相。其实《阴符经》里的演法章、演术章虽然都是秘传,却也并非无人看过,至少战国时诸子百家中的鬼谷子便曾读过这两章,据说还从这两章里演化出阴符七术,他将演法章传给苏秦、张仪,作为纵横家之要籍,又将演术章传给孙膑与庞绢,成为兵家之要籍。” 又道:“虽说不管是演法章,演术章,还是鬼谷子从中解读出的阴符七术到现在都已失传,但它们毕竟曾在天朝流传过。唯一不曾流传于世的,就只有其中的演道章。” 唐小峰心想,这黑丫头果然不愧是百花中的“女太史”。 阴若花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最有可能,还是为了这以前从来没有人读过的演道章而来?”亭亭却不理她。 骆红蕖苦笑道:“这演道章就更没办法读了,演法章、演术章讲的是富国安民、强兵战胜,多少还能理解一些。演道章讲的却全是些玄玄虚虚的东西,那些字我全都认得,可组合在一起,我却没有一句能够看懂。” 唐小峰心中一动,想着……玄玄虚虚的东西?那不是得让紫绡姐去读? 徐丽蓉陷入沉思,自言自语:“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唐小峰想着,这就是演道章么?果然是听不懂…… 这时,旁边一直在用内景神视之术监视岛上动静的廉锦枫突然说道:“来了很多船。” 众人立时都安静下来,等着廉锦枫继续说。过了一会儿,廉锦枫低声道:“许多人被押了下来,赶到岛上,有黑齿国的、大人国的,人很多,看上去全都是囚犯。还有七个矮小的人,他们应该是周侥国的……” 阴若花叹道:“那必定是周侥国的七巧童子,他们知道长生宫在地底深处,路上陷阱重重,所以让那些被占领的岛国国民先行,好判断哪边有陷阱,哪边有禁制。七巧童子则跟在这些人后边,专一破解陷阱禁制。” 亭亭与红红得知黑齿国百姓也被当成弃子,气得直发抖。唐小峰知道要进入长生宫,光岔路就有两三百条,除了一条以外,其它全是死路,唯一正确的那一条,路上也是机关密布,这些囚犯只怕都要死在路上。只是事到如今,与其去关心这些人,他倒不如关心他们自己。 不管路上有多少陷阱,不管敌人要牺牲多少囚徒,他们早晚还是能够进入长生宫。 唐小峰让她们在花园里待着,自己却向薛蘅香悄悄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往上层元室走去。薛蘅香静悄悄跟在他后头,唐小峰问:“三妹,你的鬼灵幡还能用么?” 薛蘅香低着头,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唐小峰道:“让你的鬼怪把外面那些人都杀了吧。” 他自然知道那些人都是无辜的,但放着不管,他们也会死于路上的机关陷阱,而敌人则可以借此弄清那些机关陷阱的位置和构造。 薛蘅香在跟他出来时,显然便己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也不多说,便找了个地方祭幡去了。廉锦枫借着她的神视之术,很快就看到成群鬼怪呼啸而出,扑向那些囚徒,啃血食肉,她本是聪慧之人,自然猜到这是唐小峰的主意,也不告诉其他人,只说那些人一个个都死于路上的机关陷阱。亭亭与红红听到自己的同胞就这样无辜惨死,对君子国与淑士国,以及在他们背后搅风搅雨的神秘人物更是愤恨。 回到地底花园后,为了安全起见,唐小峰让无力战斗的姚芷馨、红红、亭亭三女藏在用来放置晶矿的那个地底洞穴里。然后,他便与阴若花、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诸女一同聚在上层元室外的书殿里。 唐小峰凝重地道:“这里既然已经被人发现,我们只能先用外头的机关陷阱和各种禁制拖延时间,消耗敌人的数量与意志,在他们最困最乏,开始身心疲倦时,再设法闯出去。” 但是闯出长生宫,却又能去哪里?长生宫都不安全,东海之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就算要回到天朝,路程遥远,还必须要经过淑士国和君子国,他们真的回得去?这些唐小峰也不知道,在目前这种局面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廉锦枫忽地说道:“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还变得越来越大,这、这是什么?” 随着轰然一声震响,整个长生宫都在震动。上头传来嗡嗡嗡的颤音,然后便是轰声不断。唐小峰脸色一变:“到底是什么东西?” 廉锦枫俏脸苍白:“好像是什么法宝,很大,头尖尖的,旋得厉害,直接往土里面钻,已经破了好几层禁制。” 唐小峰身子一窜:“我去看看。” 颜紫绡道:“小峰,我跟你去。” 廉锦枫叫道:“小峰哥哥,你把泰煞鼎带上。” 唐小峰回身接过泰煞鼎,往外掠去。颜紫绡一边追着他,一边想着锦枫什么时候改的口,不再叫“唐公子”,改叫“小峰哥哥”了? …… 两人一同掠出长生宫,他们在这里已是住了好几个月,对外头的陷阱禁制,各条岔口秘道已极是了解,很快就来到上头。他们看到一个巨大的金色法宝一直往下钻,不管多坚硬的石块都被它钻了开来,它如此蛮干,自然不免触发各种禁制,但这些禁制轰在金色法宝上,却是毫无用处。 唐小峰听着金色法宝发出的共鸣与震动,金色法宝的构造极其复杂,除了最基本的万载玄铁之外,还混有天蟾木、云光虹、灵山郁紫石等诸多寻常铸炼师见也无法见到的材质。它有如钻头一般快速旋转,转动时又有金色篆文缠绕。 唐小峰心想:“这法宝不是雷珠和凤霄双剑可以破坏掉的,必须要用五精天火炼断它内里头的云光虹。它所用的云光虹只怕也不是普通的云光虹,而是直接从金乌与蟾宫上采下来,又拧成一线的日精月魄云光虹。要是被它继续钻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钻出一条直达长生宫的路来,那宫外所有的禁制陷阱就全都无用了。” “紫绡姐,保护我。”他闪电般纵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玄机三祖 金色法宝已从他们这一层穿过,继续往下钻。 唐小峰往下一跳,追在金色法宝之后,将手一引,十几道剑光同时飞出,逆着金色法宝旋动的方向将它缠住。 与此同时,上方阴影一闪,一个人影往唐小峰的脑袋直罩而下,同时撒出万千毒针……“力牧”莫子子。 唐小峰却对这些毒针看也不看,十几支飞剑撞击着金色法宝,撞出道道火花。他更将三昧真火轰去,绕着法宝卷了一圈又一圈,破坏它所散出的金光。金色法宝在飞剑与三昧真火的作用下,渐渐慢了下来,然而那些毒针也即将刺在唐小峰身上。 突然间,两道剑光从唐小峰头顶急绞而过,一青一白,将所有毒针全都破了个干净。莫子子大吃一惊,他看到一个红衣少女朝他冲来,于是身子一扭一折,挂在土壁上,朝红衣少女再抖出百支飞刀,千枚毒针,有快有慢,交错不休。 颜紫绡冷笑一声,双剑一旋,飞刀与毒针被剑花旋成的气流带动,全都乱了方向,没有一支将她射中。莫子子更是心惊,眼见颜紫绡越飞越近,于是猛一咬牙,喷出一口鲜血,鲜血爆开,炸出万紫千红,如无数流星般撞向少女。 莫子子是六恶神中的“力牧”! 这是他的绝招“剖判冥阳,暴雨梨花”! 万千光彩撞向少女,又纷纷炸开,炸出更多的色彩,更多的流星。这些不是色彩,这些也不是流星。它们是无孔不入的暗器,有的划破空气,有的遁入五行,有的闪亮刺眼,有的无影无形。 没有人能够穿过这样的网,从来没有……至少以前是从来没有。 但是少女穿过了。 她身子一扭,然后就从那由无数暗器密集而成的姹紫嫣红间穿了过来。 莫子子整个心都是凉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红衣少女是怎么做到的。 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颜紫绡自创出来的“星空倒转”,远不是他所能够理解。 莫子子身子一窜,便要往上方遁去……他怯意已生,连往这红衣少女再看一眼的胆量都已失去。 颜紫绡将剑一指,至纯至极的紫华剑气带动雌雄双剑,如两道电光般追去,将莫子子刺了个通透。莫子子的身体轰然炸开,爆出血雨。 然而,又有许多妖魔穿过血雨,疾扑而来。这些妖魔与颜紫绡以往所见截然不同,它们的皮肤竟是金色的,双目通红,模样狰狞。 颜紫绡低头看去,见唐小峰已经落在那金色法宝上,双手按住,额生冷汗。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只要他的事还没有做完,只要他还在那里,她就不会退让一步。 她双剑一圈,圈出旋风一般的剑光。但这些妖魔竟比莫子子还更难对付,它们刁钻诡异,悍不畏死。 它们并不是普通的妖魔,而是由三卷天书中的天罡地煞图改造后的……七十二地煞! …… 同一时间。 在罩住整个小岛的七重迷天瘴中,有三个矮小的老人脚踏虚空立在那里。 虽然是老人,但他们的身材在寻常人类看来,实在是与孩童无异。 这三个人,一个身穿红衣,一个身穿黑衣,另一个却是个老太婆子,穿的是一身青衣。 他们是周侥国的玄机三祖! 穿红衣的,叫做公输乱;穿黑衣的,叫做北莫子;穿青衣的老太婆,叫做罡仙姑。四百多年前,他们就是周侥国最杰出的机关术师,后又学会铸炼、制药之道,靠着灵丹妙药延年益寿,一直活到现在。 公输乱将一片琉璃镜片放在眼前,低头看着远处海岛,忽地一声冷笑。北莫子与罡仙姑扭头看他,不知他冷笑什么。公输乱哼了一声,道:“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毁去我的奇仪顺遂破地梭。” 罡仙姑桀桀怪笑道:“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破地梭材质古怪,听着像是万载玄铁,其实却根本不是玄铁。就算是再有经验的铸剑师,听剑时也会听错,一个小毛孩子,能做什么?” 北莫子淡淡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还是小心些好。” 公输乱冷笑道:“铸炼之道可不仅仅只是靠着才华,经验更加重要,那小子怎么看都只是十几岁,就算一出娘胎就开始学铸宝铸剑,也不过就是学了十几年。他要是能毁掉我的破地梭,我就把名字倒过来。” 北莫子自然知道公输乱的破地梭,就算是精通“听剑”之道的自己也未能完全摸清其中虚实,更不用说把它毁去,也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 唐小峰落在金色法宝的尾部,双手按在上面,额上尽是冷汗。 他弄错了,这法宝根本就没有用上万载玄铁。 他本想引动泰煞鼎内的五精天火,将玄铁烧出裂纹,再破入其中,烧断里面的日精月魄云光虹。然而这法宝外部的材质,虽然用“听剑”之术去听,与万载玄铁一般无二,但却根本不是玄铁,他的五精天火根本就透不进去。 如果不能毁掉这个法宝,长生宫很快就会被敌人攻破。 但这法宝到底是用什么材质铸成?为什么听上去与万载玄铁这么像,但却更加的冰冷与坚硬,甚至连五精天火都无法烧毁? 他心中忽地一动,想起了青瘟鬼曾经说过的,这世上还有一种铁,远比玄铁还要少见。玄铁本就是西方金精之气聚于一处,千年万年之后,凝气成铁。所谓玄,便是“以无生有”的意思。五行精气这种东西,虚虚渺渺,似有若无,由它生出来的玄冰、玄铁等物自然也极其珍贵。 但还有一种铁,却比玄铁还要珍贵,那就是天玄铁。 中央土之精气聚于一处,千年万年之后,便有可能生出玄土,这种玄土通常又被称作后土。若再以土生金,从后土里提炼出金气,化形成铁,这种铁便是天玄铁。 后土本就已是极其少见,要想再从其中提炼出金气,几乎毫无可能。但这个世上无奇不有,就算真的有人能够做到,也并不如何奇怪。 唐小峰开始相信,这个法宝就是由天玄铁铸炼而成。 “天玄铁”在名字上虽然只比“玄铁”多出一字,硬度却是远远超过玄铁。更重要的是,它的根源本是中央土之精气,土之精气生出后土,再从后土中提出金之精气,凝聚成铁。在这整个过程中从无化有,从有化无,再生出最后的“有”来,这种多次的提纯与转化,让它连五精天火都无法炼化。 “这样的东西,只怕是任何天火都不能将它毁去。”唐小峰想着。只是想完后,他念头一转,却又想道,“要是无法将它毁去,那当初又是用什么来将它炼成法宝的?既然有人能够将天玄铁铸成法宝,那就必定有将它融化煅烧的法子,多想一想,肯定能够想出来。” 思绪既已转动,他立时有如电光火石般思考起来。然后便道:“拼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地梭 唐小峰在心中默诵《紫度炎光经》,以自身三昧真火为引,将泰煞鼎里的火精天火引到自己左手。泰煞鼎里的五精天火原本就是最纯最净之火,其中的火精天火又是天火之极致。 他又将木精天火引到自己右手,右手按在左手上,以木精催生火精。 火精天火在他的右手手心不断膨胀、压缩、再膨胀、再压缩,最后竟由火精升华成土精。升华后的土精天火,在各方面都已远远胜过单纯从泰煞鼎里引出的土精天火。而天玄铁的最初根源则是大量的玄土,在唐小峰的引导下,升华后的土精天火与天玄铁生出一种奇妙的共鸣,借着这种共鸣,他硬生生将天火传递进去。 他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他几乎是靠着那一股宁可死去也不愿服输的性子,才硬着头皮坚持下来。 土精天火一点一点地渗入天玄铁,忽地,金色法宝内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就轰然碎裂,炸了开来……法宝内的日精月魄云光虹已被烧断。 气浪狂卷,几块天玄铁撞在唐小峰身上,撞得他胸口发闷,想要吐血。好在香风扑至,背上一软,颜紫绡已接住了他。 “紫绡姐,我们走。”他低声道。 少女带着他风一般卷动,很快就钻入一条秘道,消失不见。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空自追逐,却根本无法追上,反触动了许多机关,只好先退了回去。 …… 迷天瘴中,公输乱大吼一声,气得暴跳如雷。 北莫子与罡仙姑对望一眼,他们也都看到岛上被破地梭钻入的那条地缝突然一声炸响,然而便开始塌陷。两人俱是难以置信,北莫子嘿然道:“看来破地梭,已经被那小子毁了。” 公输乱怒道:“不可能的,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花了上百年时间才最终铸炼成功的破地梭,竟然会这么简单地就被人毁去。 那少年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他恨不得就这样杀入长生宫,把那少年抓来问个清楚。北莫子与罡仙姑赶紧将他挡住,公输乱抓狂:“我要改名,我说话算话,我说了那小子要是有本事把我的法宝毁了,我就把名字倒过来,我现在就改名叫乱输公,你们不要拦我。” 这个,北莫子和罡仙姑倒也没打算拦他。 罡仙姑桀桀笑道:“那小子倒也真有本事,他的天火连天玄铁都能透进去。莫非那五精泰煞宗天鼎真的跟传说中一般,是埋在长生宫里,而且已经被那小子找着了?” 一听到五精泰煞宗天鼎,乱输公与北莫子俱是眼眸发光,露出贪婪之色。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称女娲鼎、神农鼎,女娲以之炼过五彩石,神农以之炼过百草药。 对于他们这种以铸炼之道为一生追求的人来说,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事物,能比这五精泰煞宗天鼎更让他们心动。 罡仙姑道:“破地梭已经毁了,现在该怎么做?” 北莫子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个老家伙不妨亲自下场,那个禁制机关,难道还难得倒我们?” 罡仙姑道:“难是难不倒,但这些机关岔路也实在太多,我们一条条路试下去,一个个机关破过去,这样要弄到猴年马月?” 乱输公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名淑士国将领骑着英招飞到,说是奉国君之命,将一张图纸交给他们。乱输公接了过来,展开一看,喜道:“这是进过长生宫的人所画的路线图,那人只知道自己走了哪条路,对路上的机关陷阱却是了解不多,画的不尽不详,虽然如此,却可以省下我们许多麻烦。” 北莫子皱眉道:“君子国与淑士国急于闯入长生宫,这才将我们请来,但他们既然有这张图纸,为何却是现在才交给我们。” “这有什么难猜的?”罡仙姑笑道,“这张路线图,他们必定也是刚刚得到,你看它上面的墨迹都还是湿的。” 北莫子道:“看来长生宫里……”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森森地冷笑着。 ……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回到书殿,唐小峰连吃了好几颗小还丹才还过气来,又看到不止是阴若花、骆红蕖、廉锦枫、徐丽蓉四女在这,连红红也在这里。 他错愕地问:“不是叫你躲到底下去么?” 红红低声道:“亭亭叫我来拿一些书。” 唐小峰心想,都这个时候了,那黑丫头居然还想着要看书,果然是个书呆子。 颜紫绡问:“小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她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什么事,都先征求唐小峰意见,连爱爱时的姿势都不例外,更别说这种事了。 “先休息一下,再慢慢讨论,”唐小峰接过骆红蕖递过来的茶水,连喝了好几口,才道,“敌人虽然找到长生宫,但他们既要用那些无辜百姓来试路,又动用刚才那个法宝,可见他们虽然知道长生宫在这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进来。外面的岔路与陷阱禁制那么多,几日之内,他们应该是闯不进来,光那些岔路一条条试过去,就足以累死他们,我们还有不少时间。” 阴若花与骆红蕖想了一想,也觉得是这个理。 廉锦枫一直在用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外头动静,此时也有些熬不住了,于是睁开眼睛,吃了些东西,小小的休息了一下。 红红不敢打搅他们,找齐亭亭给她的书单上的书后,便抱着这些书回到下层。亭亭坐在轮椅上,把这些书接了过来,放在腿上。她的腿在黑齿国被攻破时,腿骨断了好几处,虽然在廉锦枫丹药的调理下好了许多,但骨头与血肉不同,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受伤的血肉容易恢复,损坏的骨头却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 也是她运气好,腿部骨头没有粉碎,否则仅靠廉锦枫的丹药,根本就无法治好,只怕要截肢才成。 亭亭接过那些书,却不翻看,只是沉默一阵,朝红红问道:“唐公子他们可有想到逃出这里的办法?” 红红摇了摇头,道:“他们将敌人阻在了外头,说是靠着那些机关陷阱,一时三刻那些坏人无法进来,但是敌人守在外面,又布下七重迷雾瘴,唐公子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亭亭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光彩。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七星反吟 廉锦枫小小地睡了一下,醒过来时,闭上眼睛查看外头动静,忽地娇躯一震,失声道:“他们快要进来了。”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对望一眼,全都看着她。廉锦枫继续观察,颤声道:“他们知道进来的路线,是直奔这里来的。” 阴若花怒道:“既然他们知道进来的路,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从大人、黑齿等国抓来的老百姓试路,让他们一个个死在这里?” 唐小峰心想这确实是说不过去,既然敌人可以这么简单地就直达这里,那他们一开始为什么搞得那么复杂?他竟然无法想明白。 徐丽蓉低声问:“他们要多久才能到这里?” 廉锦枫道:“他们虽然知道直达这里的路线,但这条路上也有许多机关陷阱,他们正一个个地破过来。” 颜紫绡道:“就算他们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那些陷阱禁制,他们也未必破得掉。” 廉锦枫摇头道:“破解这些机关的是三个很矮的老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 阴若花忧道:“周侥国的玄机三祖?” 廉锦枫道:“嗯。” 此时,薛蘅香也飘了进来,道:“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的鬼怪飞不出去了。” 廉锦枫道:“那三人每到一处,就在身旁点上一炷香,这香大概就是驱鬼辟邪用的,还有许多妖魔在保护他们。我看最多一两个时辰,他们就会到这里。” 唐小峰冷然道:“把其他人都叫过来。” 红红、亭亭、姚芷馨等也全都聚到这里,唐小峰摊开一张地图,道:“长生宫是不能再待了,一旦被敌人占领这里,我们就成了瓫中的鳖,想逃都逃不掉。但是长生宫通往岛上的路其实不止这一条,这几个月来,我们一有空都会四处探索,又有锦枫的神视之术帮忙。你们看这里,这条路可以让我们避开敌人,直接通往岛上。” 阴若花道:“敌人到达宫口后,必定会把主力都聚在这里,好一鼓作气打下长生宫,我们却躲在这条秘道里,趁他们攻入长生宫时直接往外闯?但是他们还有七重迷天瘴,而且外头也同样会有许多敌人。” 唐小峰心想,看来也只能闯出一个是一个了。 亭亭却道:“我有一个阵势,或许能帮得上忙。” 其他人错愕地看着她,亭亭道:“《阴符经》里的演道章,一时间只怕是谁也无法看懂,所以我一直在研究其中的演法章和演术章。演法章和演术章亦是艰涩难懂,但我却想到,战国时的鬼谷子是读过《阴符经》中这两章的,而鬼谷子又有十四篇著作,其中十二篇流传于世,我也早就背得滚瓜烂熟。我想,鬼谷子既然留有著作,在他的著作里必定会留有《阴符经》的影子,而在长生宫内藏有许多外头早已失佚的孤本。于是我让红红帮我找《鬼谷子》的最后两卷,不想竟然真的找着。” 众人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找书看。 亭亭道:“《鬼谷子》的最后两卷里果然有《阴符经》演法章、演术章的影子,又举一反三,推出各种阵法。我想,鬼谷子能有那番成就,实与《阴符经》有着莫大关系。” 要知《阴符经》又被称作《天机经》、《遁甲经》,被认为“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而鬼谷子却是中国历史上最神秘莫测的奇人,史书上说他“深明阴阳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他的弟子如孙膑、庞涓、尉缭、苏秦、张仪、徐福等,亦无一不是名垂千古的英杰。 鬼谷子不但有济世之能,更精通奇门遁甲、阴阳阵势,据说“日纬星象、鬼神之机,尽在其掌中”,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后人都将遁甲、奇门、三宫、六壬之类的东西,统称作“鬼谷之术”。 众人听她细说,才知道她以《阴符经》为正,《鬼谷子》为辅,既已完全读懂了《阴符经》里的法、术二篇,再反过来重新领悟《鬼谷子》后二篇里所记载的鬼谷阵法,已是一点通,百点通。 阴若花与徐丽蓉对望一眼,都为这黑齿国小姑娘的悟性大为惊讶,唐小峰却觉得这正常得很,单从学问上来说,能够跟黑丫头这小变态相比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姐那个大变态。 时间已是不多,亭亭开始向他们讲解一个名为“七星反吟”的阵法。这阵法需要有八个人才能完成,其中一个为主星,立于北极位上,另外七个为辅星,暗合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位置,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北斗七星”。 这里除了唐小峰,其他全都是花神转世,天资过人,很快就弄明白其中的原理。阴若花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阵法,也只有鬼谷子那等高人才能创出。” 亭亭道:“阵势一旦布成,主星动,七星动,奇正相佐,互相支援。时间已是不多,我们最好现在就决定主辅。” 唐小峰心知最危险的便是北极星位,于是自告奋勇。阴若花、颜紫绡、骆红蕖、薛蘅香、廉锦枫、徐丽蓉占住六星,第七颗星则由红红与姚芷馨一同担任,占的是最安全的玉衡星,唐小峰又给了她们许多雷珠与符纸,让她们不要管那么多,一看到敌人就扔雷珠,扔符纸,颜紫绡则把亭亭背在背上,将她一同带走。 当下,薛蘅香便以神主牌,强令采女在长生宫内布下阵法,这样的话,敌人闯进来时,无法一下子弄清他们到底在不在这里。 然后,他们便悄悄离开长生宫,沿着那条避开玄机三祖的秘道,潜到上头。 路上时,骆红蕖将唐小峰拉到一边,告诉大哥说她将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在了阴若花那。唐小峰点了点头,这“七星反吟”之阵,北极星位固然最是危险,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个位置危险性也并不低,颜紫绡是众女中本事最强的一个,骆红蕖占山为寇,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徐丽蓉能够成为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女魃”,绝不只是幸运。而廉锦枫、薛蘅香、红红与姚芷馨四女占据的是比较安全的玉衡、开阳、摇光三位。只要北极位与其它四位未破,她们并没有多少危险。 倒是阴若花虽然持有轩辕剑,但是并无多少与人战斗的经验,占的又是七星中比较重要的天权位,她要是出了事,阵势必定散乱,连带着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上的廉、薛、姚、红红四女也会遭遇危险。 把太平铃放阴若花身上,实在是必要之举。 他们潜到紧靠地面的最上层,唐小峰让廉锦枫再用内景神视之术看看外头。内景神视之术原本就极耗心神,女孩儿早已显得有些憔悴,然而在这种极度危险的处境下,谁也没有办法去顾得太多。 廉锦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道:“那些人都跑到长生宫去了,外头没有一个人……不,不对。” 骆红蕖问:“什么地方不对?” 廉锦枫蓦地睁开眼睛,额上尽是冷汗:“外头怎的、怎的还是白天?” 众人心中一惊……从廉锦枫发现玄机三祖快速接近长生宫,他们开始练习“七星反吟”起,到现在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应该已经黑了才对。 “我们走!”唐小峰一剑劈开地面,往外纵去……从那金色法宝被毁去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便隐隐有种很不对劲,很不安的感觉。 七星反吟,主星动,七星动。 在阵势的带动下,众女甚至什么也不用做,便已随他飞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困境,绝境 刚一纵出地面,一道刀光直劈而来,唐小峰飞剑一挡。 只听“锵”的一声震响,金光四溅。 一个手持厚背大刀的长人国大汉立在那里,一刀劈在唐小峰头上,被唐小峰用剑架住。 此时天色已黑,罩住整个海岛的迷天瘴却显得更加斑驳丑陋。在他们周围飞着七十二个妖魔,那是经过三卷天书之一的天罡地煞图改造过的七十二地煞。 廉锦枫心底生寒……她的内景神视之术,竟然也会出错? 远处,君子国相爷吴之和立在一艘飞车上,周侥国一向擅长制作各种机关木甲,这艘飞车也是他们的杰作。 吴之和身边,还立着一个双目皆盲的老者。吴之和朝那瞽者拜道:“幸好有镜老及时赶到,敌人中有人擅长神视之术,我方一切尽在敌人掌握之中,若无镜老帮忙,只怕真会被敌人逃脱。” 镜老冷冷地道:“我帮的不是君子国。” 唐小峰抬头看着手持厚背刀的大汉,这大汉虽然不像“夸父”大谏与黑晏那般高大,身体却也长得吓人。 在麟凤山,当那招“森罗万象玄兵舞”向他涌来的时候,他便已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而当他发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在东海搅风搅雨的神秘人物后,他开始明白,那个人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森罗万象玄兵舞、天罡地煞图、七重迷天瘴,这些都还只是那个人、又或者说是那股势力所显露出来的实力的一部分。那个人还能请动“南天门”苏南天在海上拦截他,请动“月亮”来杀他,轻而易举地攻破轩辕国,找到长生宫。 东海之上,是否真的还有那个人做不到的事? 我到底在什么时候得罪了那样一个人?唐小峰不知道,而且他也没空去想太多。 现在的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带着身后众女想办法逃出这里,尽一切可能逃出这里。 长人国大汉一刀劈下,刀影幢幢。这是百影刀法,一刀百影,神鬼不差。 唐小峰动了,他一动,身后众女也跟着动了。射日弓、轩辕剑、凤霄双剑、万神圭旨乾离火全都轰在大汉身上,大汉轰然倒下。 唐小峰沿着地面往前直飞,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诸女仿佛被一团神秘气流裹着,紧随在他的身后。 但是七十二地煞又怎会任由他们就这样突围而去?它们纷纷扑下,左拦右截。迷天瘴中,又飞出金凤骑,与君子国、淑士国的数百名飞骑一同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团团围住。 地面传来一声震响,那是玄机三祖在破坏地面与长生宫之间的通道,让他们无法再回长生宫去。 他们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吴之和立在飞车上,见唐小峰与众女化作八颗流星,唐小峰居首,最显眼也最为耀目,另外七星四明三暗,随着唐小峰的快速移动不断移流,仿若七星伴月一般,虽然处境险恶,但不管是七十二地煞还是那些飞骑,都无法擒下他们。 他内心大是震撼,这七十二地煞俱是由妖魔所化,任何一只的实力,都可与十大寇看齐,然而这些人在它们的包围下,居然还能左突右闯,让吴之和难以置信。 剑光飞掠,炎焰冲天,一道道光芒划破虚空。 又有百鬼呼啸,山岳往来。 镜老双目皆盲,却是心比眼明。他冰冷冷地道:“轩辕剑、射日弓,想不到传说中的两大神器俱会出现在东海。万神圭旨乾离火、鬼灵幡、五鬼术法……这些人明明年纪不大,想不到却有一身本事。更厉害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剑侠,他们的剑光竟将轩辕剑和射日弓这等神器都压了下去,如此纯净却又耀目的剑气,连我也第一次遇到,以他们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真可算得上是天纵奇才。” 这样的奇才却要死在这里,纵连他这心冷如铁的瞽者都要感到遗憾。 吴之和拜道:“夜已深了,还请先生出手,好将这些人早些拿下。” 镜老冷然道:“以众凌寡,已是令人齿冷,还要我以老欺少,助你们欺负这些小辈?” 吴之和虽不知道这镜老到底有何神秘来历,却知道他极难相处,一时间也不敢再说。镜老却道:“罢了,我既已来了,就且助你们一臂之力。” 镜老看着在七十二地煞间飞来掠去的八颗流星,淡淡道:“他们布的乃是鬼谷子传下的‘七星反吟’,可惜列阵之人大约是初窥阵法,竟不明白‘遁一’的道理。七星反吟,其实只需七人,北极星位必须将其深藏,成为‘遁去的一’。如今他们在北极星位安排一个最强之人,看似万无一失,其实却是将阵眼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最强之人,也成了最弱之人。”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镜子,冷然道:“主星破,七星破!” 一道光束刺破虚空,照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整个人都被定在那里。 他一被定住,诸女竟也无法再动。七十二地煞疾扑而下,被保护在玉衡、开阳、摇光三个位置上的廉锦枫、薛蘅香、红红、姚芷馨四女还好一些,颜紫绡、骆红蕖、阴若花、徐丽蓉,以及被颜紫绡背在背上的亭亭等人却是纷纷遇险。 阴若花原本是那些地煞的主要击杀对象,但她身携四时乖错太平铃,又以轩辕剑划破虚空,那些妖魔一时拿她没有太多办法。骆红蕖一箭化百箭,百箭化万箭,将自己这边的地煞多多少少阻了一下。徐丽蓉冷哼一声,乾离火海啸般涌出,颜紫绡看到唐小峰整个人定在那里,冷汗直冒,连扑向他的妖魔也没空去管,赶紧将青霄剑分出,去替唐小峰解围。 此时此刻,他们是落在沙滩上。 他们的旁边还有一块巨石,巨石上用长矛钉着一个女子尸体。 那是曾在轩辕国将阴若花放过的金凤战士,被敌人当着阴若花等人的面钉在这里,作为对他们的下马威。 突然间,女战士肚皮破开,一道刀光闪电般劈向唐小峰。 持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极其矮小的老头……“天杀”南无用。 这一招实在是大出众女意料,南无用竟然从一开始就藏在这女战士的尸体里,藏了几个时辰都不动弹,这让人如何能够想到?这一下,纵连颜紫绡也来不及出手,只能失声喊了一声“小峰”。 唐小峰知道自己有危险,他心里清楚得很。然而那道忽如其来的光束竟将他整个人都定在那里,甚至连体内的剑气都无法流转。他紧咬着牙,一点一点改变自身体内的阴阳平衡,却是无法做到。于是他默诵《紫度炎光经》,三昧真火反噬自身,体内五行同时紊乱,他的身子突然一扭。 南无用只觉眼前一花,唐小峰明明在他眼前,他却劈了个空。 但是群魔扑至,众女已无法抵御。唐小峰身子再扭,竟脱出光束,带着诸女诡异地闯了出去。一众地煞明明看到他们,却又怎么也无法击中,甚至有种整个天地都在颠倒的错觉。 南无用大骇,群魔愕然。 镜老收起镜子,亦是觉得难以置信。 那应该是必死的局面,就算是自己落在那种局面下,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然而少年刚才那诡异的一扭玄之又玄,不可思议,竟是完全违反天地之理,只是他终究是学究天人的隐士,眼睛虽盲,却是心清神明,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奥妙,叹道:“阴阳倒转,以无制有……真是奇招,妙招。”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创出如此玄奇、如此诡异的招式? 又想道:“这一招虽然至玄至妙,但那少年被我的锁魂镜照住,已被锁魂定魄,他又是如何用出这招的?”这个,却是连他也想不明白。 唐小峰与众女原本是被这七十二地煞重重包围,现在七十二地煞冲向他们,被他们突围而出,无意间反把这七十二地煞全都甩在身后。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他刚才强行使用三昧真火破坏自身五行之气,硬逼自己动起来,现在已是五内俱焚,受伤不轻。但他却没有休息的时间,甚至连廉锦枫炼制的灵丹也没空服用,他将剑一甩,黑色流星破空而去,他带着众女紧追其后。 那些飞骑如何挡得住他的纣绝阴天斩?黑色流星所过之处,血水纷洒。七十二地煞疾追而来,但唐小峰御剑的速度实在太快,颜紫绡双剑一旋,在他们身后织出剑网,再加上骆红蕖的射日弓和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将这些妖魔不断迫退。 阴若花轩辕剑一指,霸气冲霄,迷天瘴破出缺口。 他们飞了进去。 吴之和色变道:“他们要逃了。” 镜老刚才亲自祭出锁魂镜,竟然无法留住唐小峰,他原本就是山中隐士,不肯做出以众凌寡之事,又怜惜这些小辈的才华,不愿再行出手,只是淡淡地道:“他们逃不了的!” 因为他知道,那伙人中……有他们的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主星破,七星破 唐小峰带着诸女一鼓作气,越飞越急。 迷天瘴不断分开,虽有许多飞骑从瘴中穿出,想要拦截他们,却根本无法将他们拦下。 终于,他们闯出了迷天瘴。 前方海面粼粼,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星辰隐现,海风扑卷。 虽然还有许多飞骑挡在他们前方,但他们却多少松了口气,只要闯出七重迷天瘴,只要继续向前,拼命甩开七十二地煞,他们就能脱身而去。 虽然他们还是会被追杀,虽然他们早晚会被找上,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度过了一劫…… …… 同一时间。 远处的海面上飘着一叶扁舟,扁舟上立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做纪沉鱼。 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很漂亮。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除了这个名字,还有什么名字配得上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她看着从七彩毒瘴穿出的那八颗流星,喃喃地道:“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逃,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你难道真的想要一辈子逃下去?其实你可以不用逃的,其实你们都可以不用逃的,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有关系,跟你和你所关心的人都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要陪着他一起逃?你知道的……你知道你们是逃不掉的。” 她在跟谁说话? 是跃出海面的那条鱼? 还是从她头顶飞过的那只海鸟? 但不管她是在跟谁说话,总之,她在说,有人在听…… …… 有人真的听到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逃? 这明明就不关我的事,这明明就不关我们的事。 我们为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逃不掉的,根本就逃不掉的……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自己所关心的人一起活下去,所以只能…… 幡旗一展,所有鬼怪扑了过去,扑向前方的少年。 身边传来一声惊呼:“蘅香,你在做什么?” 少年快速回身,却已太迟,那些鬼怪全都扑在身上。 不管是颜紫绡还是骆红蕖,都没有想到薛蘅香会突然攻击唐小峰。 唐小峰其实是想到的,玄机三祖原本是不知道通往长生宫的路的,但却有人悄悄告诉他们。他们声东击西,但七十二地煞却守在上面,连他们会往哪里钻出都一清二楚。 他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他怀疑有人在出卖他们。 只有薛蘅香,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卖他们,只有她所役使的鬼怪,才能瞒着他在暗中与敌人联系。 然而当时他们身处险地,又没有更多证据,他也就只能在暗中防她一些。他甚至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一旦让颜紫绡等人知道她们中间可能有内鬼,那她们将无法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而且他也可能弄错了,也可能薛蘅香根本就没有出卖他们。 在岛上突围时,薛蘅香并没有什么异常,也一直没有拖他们后腿。于是,他以为自己猜错了,以为自己错怪了薛蘅香……然后薛蘅香就出手了。 他的五脏六腑原本就因三昧真火的反噬而受创,那个鬼怪朝他冲来,不但啃食他的身体,更是狠狠撕咬他的灵魂。他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往下坠,几尽昏迷。 七星反吟! 主星破,七星破! 红红、姚芷馨、廉锦枫三人既无剑气,也无御风的本事,只是在“七星反吟”的作用下,被唐小峰带着往前飞。现在七星反吟一乱,她们立时惊叫着往下坠。 骆红蕖踩着滑云板往下滑,想要接住她们。 乌云扑至,一个人影破空而下,一掌拍出,劲气直接袭中骆红蕖后背。 偷袭骆红蕖的是“大鸿”! 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诸安! 他也跟“力牧”莫子子一样,投向了某个神秘的势力,在轩辕国时,他本可以劫走轩辕国主,立下奇功,没想到却被骆红蕖坏了好事。所以他恨骆红蕖,想要杀死她。 骆红蕖吐血坠落,薛蘅香失声叫道“不要”,驭着一只鬼怪冲上去,诸安冷冷地看她一眼,避了开来。 另一边,阴若花也在往下坠,但她坠而不乱,翻滚间轩辕剑一扫,将扑在唐小峰身上的鬼怪全都扫开。那些飞骑知道她是被指定了非死不可的人,知道她是最重要的目标,于是朝她冲来,却又很快就定在那里,头晕目眩,身体发麻。 阴若花扑到唐小峰身上,搂着他在空中翻了几翻,急急看去。 她看到那些地煞已经追了上来,背着亭亭的颜紫绡正与徐丽蓉全力阻截它们。她看到远处有人扔出一根根绳子,这些绳子化作金光,将廉锦枫、红红、姚芷馨三人全都捆住。 一批金凤骑女兵追了上来,将廉锦枫与红红、姚芷馨全都擒下。这些女战士并没有伤害三女,因为她们接到的命令,原本就是把除阴若花之外的其他少女,尽可能地生擒。 那些化作金光的绳子是捆仙绳。 一根捆仙绳捆住了徐丽蓉,徐丽蓉娇叱一声,用万神圭旨乾离火将绳子烧断。但就是这么一滞,群魔已急冲而来,一只妖魔给了她一击,痛得她闷哼一声。她坠入海中,海浪翻涌,一下子就被卷没了影。 另有四根捆仙绳飞向阴若花和唐小峰,阴若花身上的四时乖错太平铃竟然无法阻止这些绳子飞来。 颜紫绡却已冲来,剑光一闪,四根捆仙绳全都断去。 然而那些地煞冲她杀来,而她已来不及防御。 本是身受重伤,几尽昏迷的唐小峰却突然跃起,一声大吼,一剑劈出。无数剑光化作霹雳穿梭而下,织成惊人电网,连那些妖魔所化的地煞也被威慑当场,不敢再追。 颜紫绡回过气来,背着亭亭,带着阴若花和唐小峰,化作一道紫色剑气破空而去…… 颜紫绡带着唐小峰与阴若花绕了一大圈,落在一个小岛上,岛上松林密布,他们藏在其中。 她给唐小峰喂了几颗灵丹,唐小峰这才还过气来。 此时,圆月方才挂上中天,青潆潆的月光从树叶间透了下来。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他们脸上。唐小峰看着颜紫绡、阴若花、亭亭三女,一脸颓然。 他们怎么防,也防不到自己人里出了内奸,结果忙碌了一晚,竟只有他们四人逃了出来,这还算是运气极好了。 颜紫绡低声问:“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阴若花叹道:“我倒是有一个去处。” 几人一同向她看去,她道:“去找苏南天,让他收留我们。” 唐小峰与颜紫绡错愕地对望一眼,颜紫绡道:“但是苏南天在海上截过小峰,他与那些人也可能是一伙的。” 阴若花摇头道:“不,绝不可能。那些人想要杀我,而那个时候,苏南天却助我假死脱身。他若跟那些人是一伙的,又怎会帮我?” 唐小峰沉吟片晌,点头道:“嗯,我也觉得苏南天跟那些人并不是一伙,当时苏南天虽然逼我跟他交手,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杀我的打算,这一点我能感觉得到。他只是在阻止我去轩辕国,只不过我没有听他的。” 阴若花道:“苏南天乃是仗义疏财的侠义,我们悄悄地去投靠他,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现在东海之上,大概也只是他才能帮得上我们。” 唐小峰问:“《阴符经》呢?” 阴若花取了出来,唐小峰将它抢过,跳起来道:“决定了,你们去找苏南天。” 颜紫绡愕然道:“小峰,那你去哪里?” 唐小峰淡淡地道:“去换人。” 阴若花目光一寒:“你要用《阴符经》去换人?” “嗯,”唐小峰道,“那些人为了这本书在东海搅风搅雨,我拿它去跟他们换锦枫和红红、四妹她们,他们一定会肯。”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以经换人 亭亭坐在地上,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颜紫绡道:“小峰,我跟你一起去。” “不,”唐小峰摇头道,“没有你的御剑飞行,若花姐和亭亭她们连离开这里都成问题,只有你才能把她们平平安安地送走。” 阴若花冷然道:“但是太老太公说过,这本书要是落在奸人手中,祸害的不只是东海,而是整个天下。他宁可牺牲掉轩辕国,也要让我们把这本书带出来……” 唐小峰无所谓地道:“《阴符经》里的法、术两章,苏秦和张仪都曾读过,虽然他们把七国弄得分分合合,大约也谈不上祸害天下。至于那演道章,连你们都看不懂,大约也没几个人能够看懂,谁都看不懂的东西,用来祸害和尚,让他们把这东西当佛经念还差不多。” 阴若花道:“太老太公绝不是糊涂之人,他既然……” “我问你,”唐小峰看着她,“如果你是轩辕国国主,如果你处在当时那个形势下,你会怎么做?” “但是太老太公……” “不要去管那死老头,”唐小峰厉声道,“我只问你,阴若花,如果是你,如果当时能够做决定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颜紫绡与亭亭也都在看着阴若花。 阴若花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良久,然后才轻叹一声,道:“我会直接与君子国和淑士国背后的神秘势力做交易,把《阴符经》交给他们,让他们放过轩辕国,无论如何,为了一本书牺牲掉那么多人,实在不值。” 唐小峰缓缓地露出笑容:“我也觉得你会这么做。”虽然我自己是不会的,我会把《阴符经》抢了就跑,除非他们给我很多很多钱,或者送我很多很多美女,我才给他们。 他看着阴若花,认认真真地道:“对我来说,为了这样一本破书牺牲掉锦枫她们,也同样不值。” 阴若花沉默一阵,道:“但把它交出去,也许会害了更多的人,太老太公就是因为担心这个……” “不把它交出去,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那要用它去换多少条性命才算值得?”唐小峰道,“不能把它交出去,所以宁可把那些妖魔放出来,宁可让更多的人为了它而死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了十万人,不把它交出去,只会害了一万人,那一万人又做了什么,凭什么要为了那十万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了一万人,不把它交出去,只会害了一千人,那一千人又是为了什么,不得不替那一万人去死?如果把它交出去会害到一千人,不交出去只会害到三个人,那三个人真的就该死了么?锦枫、红红、芷馨她们都是好女孩,她们真的就该死么?” 阴若花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只是想要增加我的负罪感,好让我把这本书交给你。” 唐小峰问:“那我成功了没有?” 阴若花苦笑了一下,道:“你成功了!” 唐小峰看着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把锦枫她们救出来。也许把《阴符经》交出去,真的会害了更多人,但那也是以后的事。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努力,一起阻止那些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要我们努力,我们一定能够做到的。”他说的是那般的凝重与认真,以至于颜紫绡注视着他,心里想着这才是我喜欢的人,亭亭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里闪着光芒。 阴若花盯着他,道:“希望你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嗯,”唐小峰使劲点头,“我会记得的。”不过到时你要记得来找我,你要是找不到我的话,那不是我的错。 阴若花从身上摘下四时乖错太平铃,道:“这个还给你。” 唐小峰摇了摇头:“你带着它。” 阴若花道:“你要去的是险地。” 唐小峰道:“你比我更危险,你难道没有注意到?那些敌人基本上都是冲着你来的,他们要杀的不是其他人,甚至也不是我,你才是他们主要击杀的目标。” 颜紫绡也点了点头……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在突围时,那些化身地煞的妖魔,首要目标显然是杀死阴若花,阴若花虽有轩辕剑,但并没有多少对敌经验,如果不是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她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阴若花无奈,只好把四时乖错太平铃放回自己身上。 颜紫绡见他们两人已经谈妥,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旁边却有人牵了牵她的袖子:“姐姐,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颜紫绡低头一看,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姐姐,你知道长生宫在哪里么?我迷路了。” 好可爱的小女孩!颜紫绡正自疑惑地想,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旁边人影一闪,唐小峰一下子就窜了过来,直接把她拉开。 颜紫绡扭头看去,见唐小峰与阴若花都在盯着这迷路的小女孩,极是紧张。 小女孩也像是到现在才看到他们一般,朝他们发了一会儿怔,忽地小手一拍:“找到了!” 她慢慢地飘起,飘在松林上方,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反射出阵阵森寒。几只夜鸟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全身僵硬,一层青霜沿着草地直铺而来,连虫子的鸣叫都一下子静了下来。 感受到那惊人的杀气,颜紫绡抬头看着刚才还是那般迷茫,一下子却又变得清冷诡异的小女孩,问:“她是谁?” 唐小峰挚出飞剑,缓缓地道:“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最最可怕的“月亮”…… …… 骆红蕖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上,海风呼啸,夜色轻笼。 她的身子一阵酸痛,“大鸿”诸安的那一击太过阴狠,让她受创不轻。 有人立在她的旁边,发丝凌乱,清冷孤独。 “蘅香,”骆红蕖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薛蘅香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被海风吹倒一般。她低着头,木木然然地道:“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把阴若花和《阴符经》交给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们,他们只要《阴符经》,他们只要阴若花……” 骆红蕖看着她,道:“所以你就出卖了大哥,出卖了我们所有人?” 薛蘅香颤声道:“那、那原本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会怎么样,和我们没有关系,东海也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可以离开,我们可以一起离开……” 骆红蕖艰难地翻起身来。 薛蘅香低低地问:“红蕖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大哥,”骆红蕖淡淡地道,“他如果活着,我要找到他,他要是死了,我去帮他收尸。” 薛蘅香依旧低着头,她的身子在摇曳,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安:“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他只是个人渣,他、他配不上红蕖姐,他不值得红蕖姐对他这么好……”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颤得厉害。 骆红蕖皱了皱眉:“蘅香,你到底在说什么?” 薛蘅香颤声道:“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们不也都过得好好的?可是,可是自从遇到他后,事情就越来越多了。红蕖姐你什么都听他的,可明明就是他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明明就是……” “蘅香,”骆红蕖错愕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大哥,但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讨厌他?” “我不是讨厌他,”薛蘅香猛地抬起头来,用痴痴的眼神看着骆红蕖,“我只是,我只是……” 骆红蕖怔道:“蘅香……” 薛蘅香突然扑了上去,搂着骆红蕖的脖子,使劲吻着骆红蕖的双唇。她是那样的火热,那样的痴狂,就好像压抑许久的热情,只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黎明之前 骆红蕖又惊又怒,一时竟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她蓦地一推,将薛蘅香推倒在地,薛蘅香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骆红蕖呆呆地看着薛蘅香,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过,蘅香对她竟是存留着这样的情感。以往的薛蘅香,总是那样的安静,安静得让人从来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安静得让人担心…… 掌声突然传来:“有趣,有趣,如此有趣的画面,想不到竟然也会在这种地方上演。” 二女愕然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锦衣青年,青年身后还跟着许多兵将,那些兵将一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来的是淑士国驸马司空奇! 薛蘅香色变道:“我们有过交易的。” “嗯,”司空奇淡淡地道,“我们可以放过你,但小杨香乃十大寇之一,几次三番与我淑士国为敌,我却不能放过她。” 薛蘅香额冒冷汗:“不是这样的,我们说好的……我们说的不是这样子的……” 骆红蕖扶着石块,想要坐起,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石边的野草,殷红艳丽。她心中暗叹一声……傻妹子,跟这些人做交易,他们又怎会真的把许下的诺言当回事? 薛蘅香取出鬼灵幡,怒道:“你们滚开。” 灵旗一展,鬼怪黑压压的一片,伏在她的身前。那些将士心里一惊,连退了几步。 灵旗再挥,那些鬼怪却是动也不动,全都用阴森与饥渴的目光看着薛蘅香。薛蘅香心里一惊……这几日她使用鬼灵幡的次数实在太多,早已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 她猛一咬牙,挚出一柄极是锋利的刀子,朝自己的双腿砍去,竟将双腿齐膝砍断。骆红蕖失声道:“蘅香……” 薛蘅香强忍痛楚,将双腿朝群鬼扔去:“给你们。” 群鬼扑了上来,撕咬抢夺,竟连一滴血液也不放过。那些兵士直看得面面相觑,头皮发麻。 女孩的断腿血水直流,她却阴阴地笑着,疯狂地笑着。鬼灵幡一展,群鬼扑去,将那些兵士撕扯啃咬,撕成无数碎片。 满地都是鲜血与碎肉,惨不忍睹。群鬼停了下来,却对这些破碎的血肉视而不见,只盯着薛蘅香断腿处流出的血水,眼眸中充满了贪婪。女孩惨笑一声,以幡旗指着司空奇,冷冷地道:“会给你们的,只要杀了他,都会给你们的……” 司空奇脸色一变,往后急退。群鬼呼啸而去,要将他撕成无数碎片。 忽然间,枪影连闪,金光四射。 一道道光芒透了过来,将这些鬼怪刺穿,金光中挟着东海秀霸之气,纵是鬼怪也无法抵挡。这些鬼怪一个个发出充满不甘的嘶吼,化作轻烟,消失不见。 薛蘅香怔住了,她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一个人影从夜色中走来,任由海风呼呼地卷舞着他的衣衫。他持的是一柄金枪,金枪上刻着十六个字:“南定维扬,北清大漠,威振殊俗,勋书册府”! 骆红蕖轻叹一声:“徐大哥……你也来了!” 来的竟是本该早已叛出淑士国的徐承志。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批带甲士兵。 司空奇指着薛蘅香道:“把她杀了,把小杨香带走。” 兵士齐拥而上,骆红蕖冷冷地道:“住手。” 她艰难地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挡在薛蘅香面前:“把她放了,我跟你们走。” 薛蘅香失声道:“红蕖姐……” 骆红蕖没有说话,她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经过徐承志身边时,她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徐承志同样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一直都在沉默着。 薛蘅香急切地向骆红蕖爬去,凄凉地喊着“红蕖姐”,但是骆红蕖没有回头。那些士兵押着她上了船,船就这样越行越远,将断去双腿的女孩一个人留在了岛上。 女孩翻过身来,看着苍茫的夜空,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黑得凄凉,黑得无奈。她的心中是一种痛,一种揪心的痛……我害了大哥,害了红蕖姐,害了芷馨……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旁边阴风闪过,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那是采女。 采女看着薛蘅香,脸上露着嘲弄与冷笑。 薛蘅香喃喃地道:“把你想要的拿去吧,都拿去吧……” 她已经……不想再活下去…… 采女飘向女孩,想要趁着女孩的心碎与痛苦,夺走她的身体。虽然女孩的身体已变得残缺,但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重新回到阳间。 眼看女孩就要这样子死去,蓦地,香气袭来,一枝花朵刺破虚空,刺穿采女那似虚似幻的魂体。采女惨叫一声,消失无踪。 薛蘅香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飘下一个少女……一个像兰花一样清新与美丽的少女。少女看着薛蘅香,眼眸间充满了叹息,充满了同情。 但是女孩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她的心中只有内疚与悔恨。她愤怒地道:“滚开……” 兰花一般的少女没有滚,她只是定在那里,云袖一拂,一缕香气袭了过去,薛蘅香的断膝处不再流血,而是开始慢慢愈合。少女看着薛蘅香的断膝,轻叹一声:“我还是来得迟了。” 薛蘅香怔怔地看着她:“你是谁?” 少女道:“我姓师……师兰言!” …… 唐小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刚闯出长生宫,竟然又被“月亮”找了上来。 “月亮”飞在森林上空,散出森冷杀意,只一瞬间,唐小峰与阴若花都有一种心底发凉的感觉,就好像是突然被冰水浇上一般。 颜紫绡与仍然跌坐于地的亭亭却没有他们这样的感觉。 因为“月亮”要杀的人是唐、阴二人。 她身子一闪,刹那间就飘到了阴若花身后。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是月亮,也是月光,当你看到月亮的时候,月光便已洒在了你的身上。 她一掌切向阴若花后颈,却又马上顿在那里。 阴若花身上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唐小峰身子一纵一旋,剑光闪电般撩向月亮。 被四时乖错太平铃制住的人,在那一瞬间,会满耳铃声,身体麻痹。他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解决掉这个神秘而可怕的小女孩。 但他却斩了个空。 等他落在地上,回过头来时,女孩依旧飘在夜空,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过。 唐小峰心底生寒……她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四时乖错太平铃的影响。 小女孩飘在空中,看着阴若花:“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这是一个问句,但她说出来时,又是如此的轻轻淡淡,就好像她不是在问话,而是在梦呓一般。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二女对望一眼,眼前的画面荒诞得有如梦境,但却是个虽不真实,却是杀意凛然的梦。 唐小峰与颜紫绡剑光一闪,划向月亮,月亮却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唐小峰赶紧找她,却看到颜紫绡和阴若花都惊慌地看向他身后,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急忙将身子一扭……“星空倒转”! 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招你用过了。” 小手一拍,似虚似幻,若有若无,击中唐小峰后背。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开来,同时心中一片震憾。在轩辕国皇宫地底,他在月亮面前用过一次“星空倒转”,现在再用时,竟然就不管用了。如此玄奇奥妙的一招,却被她简简单单的看穿,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颜紫绡看到唐小峰受伤,心中大急,雌雄双剑一指,疾冲而去……“风雷破九霄”! 只听“轰”的一声,雷声震响,却炸了个空。月亮反手一切,颜紫绡也喷血倒地。 阴若花疾冲过去,轩辕剑划破虚空,斩向月亮。 轩辕剑原本就是神器,她身上又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她本该是立于不败之地。 小女孩抽出一条彩带,彩带在她头上卷动,卷出一个九宫图案。 阴若花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亭亭却失声叫道:“小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青龙逃走 彩带一挥,清风卷过,“月亮”闪开剑光飘了过来,一脚踢中阴若花胸口。阴若花闷哼一声,娇躯后抛,往一棵松树撞去。唐小峰冲了过来,将她接住。 两个人一起撞在树上,唐小峰再喷一口鲜血,阴若花脸色金白……她没有剑气护身,如果不是唐小峰将她垫住,她必死无疑。 但是他们却不明白“月亮”为什么能够踢中阴若花。 阴若花身上明明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只有亭亭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她在长生宫里翻了许多书籍,又通读鬼谷子留下的著作和《阴符经》的演法、演术二篇,她知道“月亮”用彩带划出的九宫图案,乃是奇门遁甲中的“青龙逃走”。 天盘乙奇,地盘六辛,青龙逃走,百事皆凶! “月亮”利用奇门遁甲里的“青龙逃走”颠福为祸,强行将阴若花身上的吉格逆转成凶格。 唐小峰与阴若花,颜紫绡看着依旧飘在那里的“月亮”,心里俱都生出寒意。 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刹那,这小女孩就已将他们全都击伤。 唐小峰将阴若花抱在一旁,低声道:“你在这里看着。” 然后,他便一步一步地往月亮走去。 另一边,颜紫绡也立了起来,也在向“月亮”走去。唐小峰走一步,她也走一步,唐小峰迈的步子有多大,她迈的步子也就有多大。 阴若花原本不愿看着他们战斗,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然而现在,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若是强行插入,只会破坏了唐小峰与颜紫绡之间的默契。 此时此刻,她只能坐在这里看着…… …… “月亮”飞上高处,背对着渐渐变得灰暗惨白的月亮。 唐小峰与颜紫绡各自掠向枝头,唐小峰身边绕着众多飞剑,颜紫绡一手持着凤雷剑斜指“月亮”,一手持着青霄剑倒挂身后。 纯净至极的紫华剑气在他们体内快速流转,又借着彼此之间的心有灵犀与十足默契互相交感。 阴若花与亭亭抬头看去,唐小峰与颜紫绡明明立在两棵树上,隔了一丈有余,却又像是紧紧贴在一起,彼此不分。 就仿佛不管是空间还是时间上的距离,对他们来说,都已全无意义。纵然一个天涯,一个海角,他们仍会是心灵相通,彼此不分。 “月亮”的小脚是赤裸的,仿佛只是踩着一缕月色飘在那里,予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模样也让人无法看清,你看到了她,却又看不清她……就好像是在看天上的月亮一样。 她的手中飞着彩带,彩带很细,很窄,随着夜风卷舞,飘飘忽忽。 唐小峰将手一引,飞剑化作道道紫光,往“月亮”直闪而去。 “月亮”飘开。 颜紫绡以身和剑,化作剑的旋风旋向“月亮”,先把唐小峰的飞剑卷了过来,再撕天裂地般卷入“月亮”。 刹那之间,风雷交加,电闪雷鸣。明明是不见乌云的深夜,也不知这些雷电是从何而来。凡被电光刺破的地方,都透着焦味。 “月亮”的脸色变了,她在电光中不断飘动,却像是脱不出鸟笼的小岛。这是“风华剑舞”与“风雷破九霄”的结合,连唐小峰与颜紫绡也是第一次使用出来。 阴若花与亭亭只看到森林上空光芒乱闪,只听到雷声震得大地颤动。她们心惊,她们骇然,她们直以为这样的招式只有神灵才能做到。 她们看到唐小峰依旧立在树梢上,却又看到他魅影般穿过颜紫绡织出的剑的旋风,一剑刺向小女孩的胸口。她们不明白哪个画面才是真实的,这种时间与空间的错位,仅仅是看着,就让她们胸闷得想要吐血。 “月亮”动了,她挥动彩带,眨眼间接下唐小峰的剑光,破去颜紫绡的旋风。 没有人能弄清她是怎么做到的,纵连唐小峰与颜紫绡也不能。 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单靠“风华剑舞”与“风雷破九霄”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个奇怪的小女孩。 唐小峰的剑光被弹回,颜紫绡的旋风也被阻歇,两人却又无巧不巧地叠在了一起。颜紫绡往唐小峰背上轻轻一按,本是锐气全消的唐小峰突然剑气大涨,如长虹一般劈向小女孩。 这一击,就连月亮也无法算到,眼眸微现惊慌。 只有唐小峰与颜紫绡,才能配合得如此巧妙,也只有颜紫绡那与唐小峰原本就是同根同源、又在修行中多次融合的剑气,才能在一瞬间注入唐小峰体内。 唐小峰的剑气有如贯日的长虹,朝小女孩当头劈下。 衣裳破碎,血丝轻洒! 阴若花搓搓眼睛,心想他们终于胜了么? 但是唐小峰的脸上却全无喜色,他顿住剑光,看着已经飘到远处的月亮。 月亮的衣襟已经被划破,晶莹的小乳间泌出一丝血痕。 即便是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剑,也仅仅只能给她造成如此轻微的一点小伤。 小女孩的眼眸闪过怒意。 她往前一掠,有如鬼魅般从唐小峰身边掠过,唐小峰一剑斩去,斩了个空,心里立时叫了一声“糟糕”。 颜紫绡看到眼前彩带飞卷,竟是无法躲避,她体内的剑气在刚才那一瞬间全都给了唐小峰,此时还没有回过气来。月亮显然也看穿了这点,不愿再给她与唐小峰联手的机会,彩带挥出奇怪的图案,在自己冲向颜紫绡的同时,又有一种诡异的吸力,将颜紫绡也扯了过来。 刹那间,彩带便已卷上了颜紫绡的右手手臂。 唐小峰在空气中一点,倒飞向月亮,同时弹出十二支飞剑,爆出万千剑花,卷向小女孩后背。 小女孩身子一缩,竟缩到颜紫绡身后。唐小峰的剑花等于是卷向了颜紫绡,他赶紧将手一抖,把所有剑花都收了回来。 月亮一掌切向颜紫绡后心,颜紫绡身子一扭,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凭着“星空倒转”避了开来。 但她的右手依旧被彩带缠着,脱不了身。 月亮诡秘地一笑,彩带一绕,带头仍然死缠着颜紫绡的右手,带身却又缠住了颜紫绡的脖子。清风乍现,颜紫绡被风带着往唐小峰飞去,小女孩却紧贴着颜紫绡的背。 颜紫绡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她却没空管自己,她看着唐小峰,眼眸中露着哀求……小峰,躲开! 唐小峰却没有躲。 ——“月亮”要杀的人是我。 ——“月亮”是在用紫绡姐的性命要胁我。 ——如果我躲开了,紫绡姐就会死。 他向颜紫绡眨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就一剑朝颜紫绡劈去。月亮没想到他居然劈向自己人,一时间竟也犹疑了一下。颜紫绡却是一下子就会意过来,挺着胸硬生生承了唐小峰一剑,不但没有受伤,反而往后一撞,撞在小女孩身上。 这一撞同时带上她与唐小峰两个人的剑气,连月亮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滞。颜紫绡奇妙地一扭,翻到月亮身后,左手反勒住她的脖子,同时叫道:“小峰!” 唐小峰一剑劈在小女孩胸口,血花飞溅。 他本以为小女孩挨了这一剑必死无疑,谁知小女孩却发狂似的大吼一声,溅出的血水快速回涌,竟又回到了她的体内。 这一下,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颜紫绡都没有想到。这是魔道中的“血舞纷飞”,他们以前从来也不曾见过。 小女孩身子一扭,彩带一扯,彩带的一头原本就卷在颜紫绡的右手手臂上,颜紫绡的手臂立时断去。 小女孩脱身而出,往海上飞。唐小峰大怒之下,又是一剑,斩在小女孩背上。 小女孩一声惨叫,带血飞掠,化作一道魅影投向大海,溅出艳红的血花。 第一百三十九章 淑士国 唐小峰御着剑光沿海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月亮”的尸体,于是飞了回来,在颜紫绡身边蹲下,心痛地道:“紫绡姐……” 颜紫绡在阴若花的帮助下,在断臂处涂上药粉,包扎完毕,又服了几颗廉锦枫炼制的丹药。她向唐小峰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事的。” 断去一只手臂,这样也叫没事吗?唐小峰心里有种揪心的痛。颜紫绡却道:“那丫头实在太厉害了,我们只付出这点代价,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纵然心里因颜紫绡失去右手而心疼,但就连唐小峰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没有死在“月亮”手中,已经算是极其幸运,尤其是她最后明明被劈开胸脯却又血水倒流的那一幕,简直像是奇迹一般。 他在心中想道:“锦枫说过,三魂营骨,七魄侍肉,断肢重生虽然很难,却绝不是不可能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帮紫绡姐把她的手臂续上。” 当然,廉锦枫也说过生肌容易造骨难,她可以炼出续命金香丸这种续命灵丹,却还没有能力制出能让一个断去的小小趾头重新生出的妙药,但唐小峰却已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做到。 唐小峰苦笑道:“那丫头看上去明明比我们还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练出这身本事。” 颜紫绡道:“不管有多么不甘心,但这世上总会有比我们更有才华,更加聪慧的人,也总会遇到远比我们厉害得多的敌人,只有付出更多的努力,只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们才能一步步变得更强,我想,这就是剑侠之道。” 阴若花和亭亭都看着颜紫绡,既因她的话而若有所思,又由衷地对她感到敬佩。 失去一只手臂,这种打击不管对什么人都是分外残忍,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哀怨与自弃,更不是那种认命的无奈与淡泊,而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变得更强,想着什么才是自己的追求与目标。 唐小峰却忖道:“我知道紫绡姐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我替她伤心,替她难过。紫绡姐……” 颜紫绡道:“小峰,我带若花和亭亭去找苏南天,你去做你的事吧。” 唐小峰道:“可是……” “那个女孩受了那样的伤,已不可能活得下去,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颜紫绡定睛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很担心锦枫她们,你去救她们,要把她们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唐小峰蓦地抱住她,两人的心口紧紧地贴在一起。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 “嗯,”少女说,“不但要把她们带回来,你也要好好地回来。” 唐小峰道:“我会的……” “还有,”颜紫绡眼睛发亮,“刚才那一仗,有没让你想到些什么?” 唐小峰道:“嗯,我已经知道她为什么总是能够避开我们的绝招,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事。” “她跟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子,”少女低低地道,“我们做不到她那种程度,但却还是可以借用过来,跟我们自己的路子结合在一起。” 唐小峰“嗯”了一声……他知道少女想要跟他说什么。 天亮前,颜紫绡便御着凤霄双剑,载上阴若花和亭亭,往天际飞去。 唐小峰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然后反过身来,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是天很快就要亮了…… …… 北面的大海上,几块礁石露出海面。 一个小女孩从海中艰难地爬了出来,脸色惨白,身体发颤。 她的胸口与后背有着深深的剑痕,血水仍在不断涌出。 她趴在礁石上喘着气,冷,无止境的冷。 天际拉出一道光线,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强行撕裂了天地,玫瑰色的氤氲涌了出来,天,终于开始亮了。 小女孩却慢慢地陷入了昏迷。 救我……白话、救我…… …… 唐小峰来到了淑士国。 城外到处种植着木棉,港口尽是飞骑与战船。 城内,气氛显得有些疯狂,在短短的几个月间,淑士国威加东海,隐然成为东海诸国的霸主。尽管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样的霸业并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尽管他们身边总是有人为了这样的霸业而死去,但这些阻止不了他们的兴奋与狂热。 唐小峰穿着布棉,戴着毡帽,在城里逛着。虽然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城门处安排了许多守卫,但这样的防卫显然无法阻止他入城。 他发现此时此刻,淑士国的国民提到最多的是一个名字……徐承志。 淑士国上将徐承志,杀苏南天,擒小杨香。名震东海的十大寇,其中两人,竟被他一擒一杀,立时便让他声名鹊起。 徐承志杀了苏南天?唐小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徐承志不是叛出淑士国,杀了淑士国驸马司空奇的兄长司空魁,投向了苏南天么?而且以他的本事,真的杀得死苏南天? 他更是得到消息,明日午时骆红蕖要被淑士国问斩。 他找了家酒楼,随意点了些酒菜,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却在心里快速思考:“我本以为三妹虽然出卖了我,但红蕖与芷馨的安全应该也是她与淑士、君子两国做交易的条件之一,所以才并不怎么替二妹、四妹担心,难道我弄错了,三妹只管她一个人的死活,连二妹她也弃之不顾?” 又想道:“不,蘅香那丫头绝不会放着红蕖不管。以前我就觉得奇怪,就算三妹不喜欢我,但我却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还把她从白蛟宫救了出来,为什么她对我却这么冷漠?现在回想一下,每当我与红蕖说说笑笑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就分外的奇怪,这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性子冷漠,她是把我当成情敌了,她……那丫头只怕是个百合,她早就已经喜欢上了红蕖。” 他将怀中酒一饮而尽,看向窗外,想着薛蘅香就算背叛任何人,也不会背叛骆红蕖,然而骆红蕖却被淑士国抓了去,那就表示薛蘅香也出了事,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孤伶而又瘦弱的女孩,明明已失去脚趾,却又总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让人知道她的痛楚,虽然自己被她出卖,但唐小峰心中对她却没有太多的恨,甚至有些替她担心。他轻叹一声,想着:“三妹,你真是个傻丫头,你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跟那些伪君子去做交易,又怎么会有好的下场?更何况,你就算用这种方式救下了红蕖,她也绝不会原谅你。” 他看着窗外,像是注意到什么,心中动了一动。他结了酒钱,来到街上,缀在一个低头走着的女孩子身后,女孩子看上去心事重重,一群士兵从街上行过,她装作要买东西,在摊子上挑了几下,等这些士兵离开后,才又往前行去。 行到一个巷口时,有几人将她拉了进去。 唐小峰心中一惊,飞掠过去,见那几名汉子要将女孩强行拉走,飞剑挚出,便要将她救下。其中一人看到他,失声叫道:“唐兄弟……” 唐小峰却也极是错愕:“是你们?” 这几人竟是在麟凤山跟他喝过酒的麟凤山好汉,他们抓的,却是唐小峰两次遇到苏南天,都曾看到她站在苏南天身后的那个女孩。 其中一名汉子见女孩极是慌张,赶紧解释道:“芜儿姑娘,是铁二哥让我们来找你的。” 女孩抬头看着他们,有些将信将疑。那人朝唐小峰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唐兄弟请跟我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与女孩一同跟着他们。路上时,唐小峰向女孩问道:“原来你的名字叫芜儿?” 女孩见过他几次,对他要比对这些汉子更相信一些,她低着头,轻轻地道:“司徒芜儿……”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就是司徒芜儿…… 第一百四十章 锦绣肝 他们来到一处院子,院中竟藏了不少人,有些是唐小峰见过的,有些则是他没有见过的。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看到女孩,长叹一声:“芜儿……” “铁二哥……”司徒芜儿看到铁二哥,悲从中来,捂着脸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那男子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一名老者行了过来,道:“唐少侠。” 这名老者便是麟凤山的老残。唐小峰苦笑道:“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又看向那“铁二哥”,问:“这位是……” 老残介绍道:“这位是‘南天门’座下,‘金刚拳’铁洪铁二当家。” 唐小峰叹道:“外头传说徐承志杀了苏大当家,我原本以为是谣传……莫非是真的?” “金刚拳”铁洪冷冷地道:“徐承志叛出淑士国,苏老大因他是天朝名将之后,又是芜儿的未婚夫婿,将他视作兄弟,对他极是信任。不想那日,淑士国围剿我们,又请了十大寇中的‘霸刀’司空轨虎相助。苏老大自然不惧司空轨虎,却没想到在乱战中,徐承志却对老大突袭暗算,令老大死不瞑目。” 铁洪身后的那些汉子亦是一脸愤愤,司徒芜儿痛哭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苏大哥……” “这不关你的事,”铁洪摇头叹道,“谁想得到那徐承志身为大唐英国公之后,竟会是这样一名卑鄙小人?更何况他是杀了司空魁后才被老大收留,谁又能想到,司空奇为了让徐承志行刺老大,竟任由徐承志杀了司空魁,把他的亲哥哥当作投名状?” 唐小峰看看老残,又看看铁洪,问:“你们又怎么会在一起?” 铁洪叹道:“老大死后,当晚芜儿就消失不见,我便猜她是要回到淑士国,想独自一人替老大复仇,只是她这样做,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我们在淑士国中并无眼线,难以寻她,无奈之下,只好请麟凤山诸位相助。” 老残道:“麟凤山以前原本就在淑士国的统辖之内,淑士国中有不少我方探子,只是没想到芜儿姑娘没找到,反听到红蕖小姐已被淑士国所擒,明日便要问斩的消息。所以我们便与铁二哥的人一同潜了进来,想在今晚动手,目的便是救出红蕖小姐、刺杀徐承志。” 铁洪朝老残揖首道:“诸位只管放心,届时我方必定配合诸位,一切以救出红蕖姑娘为重,苏老大的仇我等固然要报,却绝不会因此而误了红蕖姑娘的性命。” 老残道:“多谢,多谢。” 唐小峰看着铁洪,道:“苏老大已死,你们也跑到了这里。但是女儿国世子阴若花,却跑去乱浮岛投靠你们去了。” 铁洪愕然道:“我们的人已全都离开了乱浮岛。” 唐小峰苦笑……看来人算真的不如天算。 老残摊开地图,将他们的计划告诉唐小峰。 唐小峰原本想提醒他们,既然淑士国如此大张旗鼓地将问斩红蕖的消息散发出去,很有可能早已算到有人想要劫狱,设好陷阱,好将小杨香的同党一网打尽。不过老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打算先到处制造混乱,分散敌人兵力,再趁机救人。 计划当然不可能完美,但在这种局面下,原本也就不可能有真正完美的计划,说到底,也不过是拼死一搏罢了。但是看众人的神情,显然是明知危险,却也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让唐小峰颇为动容。 老残想让唐小峰跟他们一起行动,唐小峰却婉拒了,其他人都有些不能理解,但老残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唐小峰向司徒芜儿问清公主府的位置,甚至连府内的地形与结构都让她画了出来。司徒芜儿以前原本就是公主身边的宫娥,对府内的情况自然是了如指掌。她抬头看了唐小峰一眼,低声道:“驸马虽然歹毒,但是、但是公主却是个好人……” 唐小峰心想,那公主是好人也罢,是坏人也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离开这些人后,他到处转了一圈,打听了些事,又查看了下地形。 他在心中忖道:“仅仅是救出红蕖,还是不够。不管是淑士国还是君子国,原本都没有在东海搅风搅雨的本事,是有人在暗处帮他们,否则的话,单是轩辕国的六恶神就已不是司空奇和姚华对付得了的。司空奇和姚华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而《阴符经》显然是那神秘势力助淑士、君子等国灭掉轩辕国的主要目的。那些人既能扶持君子国和淑士国,也能扶持别人,司空奇和姚华都只是傀儡罢了,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多用处。” 傍晚时,他来到了公主府附近。公主府周围虽然护卫重重,但凭着妩儿给他的地图,悄悄潜入通往府中的一条河道,河道里虽然有铁栅拦着,却又怎能拦得住精通“听剑”之术的他? 从水面探出头来,他发现自己来到了府内的后花园里。他一路小心谨慎,没有让人发现。 夕阳的余光流移而下,几队飞骑在公主府的上空巡逻,英招羽翅的拍击声整齐而又响亮。 他心中突然生出危险的感觉,蓦地闪入一座假山。一束冷光在假山周围来来回回地闪了几下,又转了开来。 他背贴着石块,过了一会儿,才悄悄探出头去。 他看到四个金头铁面、比屋檐还要高出丈余的金人在那里来回走动,它们手持金槌,眼睛发出淡淡冷光。几名宫娥战战栗栗地从金人脚下走过,金人却对她们看也不看一眼。唐小峰往假山外头探出一点,冷光就马上扫了过来,他又赶紧缩了回去。 唐小峰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它们既然守在那里,自然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但是那些奴仆又能在它们面前自由来去,所以唐小峰猜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四个金人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在府内其它地方转了几圈,终于发现凡是能在那四个金人面前走动的,身上都带着一张小小的符纸。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他找了个机会,从其中一名准备歇息的宫娥身上偷了符纸,挂在自己腰上,再经过那四个金人面前,它们果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阁内檀香枭枭,宝帐婆娑。 一名女子正在镜前卸妆,身后有两名宫娥服侍,那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淑士国凤香公主。 唐小峰没有让她发现,他悄悄溜到床下,闭住气息,想着最好是司空奇来到这里,那他便可以直接胁持司空奇,如果到了夜半,司空奇还不出现,那他便胁持这位公主,去跟司空奇换人。 他的目的并不只是要救出骆红蕖,还要让司空奇通知他背后的神秘势力,让那些人知道他想用《阴符经》交换廉锦枫与红红、姚芷馨三女。对那些人来说,《阴符经》显然要比廉锦枫等人重要得多,他们没有理由不做这笔交易。 守了约半个时辰,凤香公主让那两名侍女退了下去,阁内只剩她独自一人。没过多久,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唐小峰心想,这脚步声显然是男子所有,这里乃是公主闺房,能够进来的男人自然只有身为驸马的司空奇。他让剑气在自己体内悄悄流转,准备出手,将司空奇制住。 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刹那,凤香公主的声音传来:“驸马呢?” 唐小峰定在那里,感到有些诧异……我弄错了? 凤香公主问来人驸马在哪里,那来的这个人显然就不是驸马。 一个男子低声回答:“驸马得到消息,麟凤山贼寇会在今晚劫狱救人,所以亲自坐镇,想要将小杨香的手下一网打尽。” 凤香公主低低地“哦”了一声,一片沉默之后,便是低吟娇喘,一件件衣服在床前剥落,檀木床震了一震。唐小峰躲在床下,看着有节奏地颤动着的床板,睁大眼睛……徐承志,我还真是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跟凤香公主鬼混的人,竟然是徐承志。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公主与将军 颤动止歇,公主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才道:“你不在驸马身前,他不会对你起疑么?” 徐承志冷笑道:“我为他立了这么多功劳,他却仍不肯信任我,想要将今晚剿杀贼寇的功劳一人独占,早已把我打发了。” 凤香公主低声道:“用来制作迷天瘴的崆峒印,还有控制那二十四掾吏的溟纲令,他全都放在我这……今晚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公主放心,”徐承志淡淡地道,“驸马刻薄寡恩,想要他死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但那小杨香,不是与你有旧么?” “成大事者,原本就不拘小节,”徐承志道,“何况我的心中只有公主你一人,为公主做事,百死莫辞。” “那芜儿呢?你在乱浮岛的那几日,不是天天都有见到她么?” “我原本就只是在利用她,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徐承志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不是公主你出的主意,我那时也不会答应娶她。” 凤香公主娇笑道:“那个傻丫头,其实也没见过你几次,我故意向她透露,说你处境危险,她竟然真的就盗了令牌给你。她对我虽然也算忠心,但不让你拿她立功,驸马也不会对你打消疑虑。” 徐承志道:“公主之恩,末将绝不敢忘。” 紧接着又是一阵娇喘,满室生香。 唐小峰躲在床下,一边听着不堪入耳的淫词秽语,一边忖道:“原来这两个人老早就勾搭在了一起,司徒芜儿则是徐承志用来博取司空奇信任的牺牲品。徐承志似乎计划了些什么,我还是多等等看。”他趴在地上,单手撑着下额,凭着声音猜测床上两个人的姿势和动作,缓解自己的无聊。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有人急匆匆奔了过来。床上二人停止动作,凤香公主叫道:“何事?” “公主,”门外有宫娥禀道,“外头传来消息,说麟凤山的小杨香越狱逃走,驸马爷带兵追赶,反被小杨香行刺得手,受了重伤,现在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公主失声道:“竟有这等事,你们、你们快备好马车,我、我现在就去看他……”她的声音竟是百般心碎,万分焦急。 等宫娥一离开,她却又低低笑道:“你的计划果然不差,现在只要杀了小杨香,替驸马报仇,以后朝政就都由你我说了算了。” 徐承志道:“全由公主说了算,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协助公主。” 公主一声娇笑,两只纤纤玉腿落在地上,正要拾起衣裳,纤腰又被徐承志从后边抱住。公主弯下腰来,扶着矮凳,玉乳摇动,香臀被撞得啪啪作响。她本就是金枝玉叶,这种姿势没维持多久便双腿发酸,滑落在地,趴在她自己的衣裳上。徐承志则整个人伏在她的背上,继续使力。 凤香公主呻吟、喘息,神迷意乱,却又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什么,于是突然睁大眼睛……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正趴在床下,兴致盈然地看着她。 凤香公主正自错愕,好孩子却向她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还挥了挥手,“嗨”了一声。凤香公主原本就在情迷意乱之中,被好孩子的古怪举动弄得有些困惑,一时间也没有多想,笑笑地“嗨”了回去。 她背上的青年却是一惊,想要跳起。 剑光暴散! 一支利剑点在了徐承志的咽喉上。徐承志额上尽是冷汗,公主也吓得呆了。 好孩子微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这还怎么让人“继续”啊? 外头传来宫娥的声音:“公主,马车已备好。” 凤香公主道:“你们、你们在外头等着,我马上就去看驸马。”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要哭……这次却不是装的。 宫娥又道:“可要奴婢服侍公主更衣?” 凤香公主嘶声叫道:“叫你们去等着。” 那宫娥不敢多言,赶紧离开。 此时,徐承志已认出躲在床下的“刺客”,他面无表情地道:“外面还有人在四处搜寻唐兄弟,唐兄弟怎敢跑到这里来闹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喊声‘有刺客’,好让别人来抓我?” 徐承志闭上嘴……他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他与凤香公主现在这个样子? 徐承志与凤香公主在剑光下穿着衣服,唐小峰对看男人没啥兴趣,飞剑虽然指着徐承志,眼睛却尽往凤香公主身上瞄。凤香公主何曾被别的男人用这种大胆无礼的目光看过?又是害怕又是羞红。 徐承志冷冷地道:“你若是来救红蕖的,那她已经逃了。” “然后呢?”唐小峰笑道,“她行刺司空奇,你自然要追,如果你能够杀了她替驸马报仇,那你就是驸马了,对不?你的算盘打得好,可惜我却不能让你害她。” 徐承志道:“你想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做,”唐小峰将剑尖斜斜移动,点在凤香公主咽喉上,压出一滴血珠,“我只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徐承志额上尽是冷汗……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淑士国终会成为东海霸主,而他要掌控淑士国,就必须利用好凤香公主。他在淑士国原本是个外人,如果他不能成为驸马,那他就算杀了司空奇也是无用。 凤香公主是他光明前途中最重要的一环,他绝不能让她死在这里。而唐小峰显然也是看穿这点,才改成挟持凤香公主。 在凤香公主的掩护下,唐小峰换上宫中侍卫的服饰,与她一同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公主府。他发现城内到处起火,还有十来名金人在城中来回走动,唐小峰问:“那是什么?” 徐承志面无表情地道:“那是从阴曹司过宫招来的二十四掾吏,可用冥纲令操控。冥纲令与崆峒印,都是那位哀姑娘赠给淑士国,用来称霸东海的法宝。” 唐小峰眯着眼睛:“君子国的天罡地煞图,难道也是那位哀姑娘送的?” “我不知道,”徐承志淡淡地道,“我只能说,很有这个可能。” “那位哀姑娘又有什么来历?”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徐承志道,“要么听她的,要么就像轩辕、黑齿、大人等国一样亡国,她根本没有给淑士国更多的选择。我猜君子国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形,但不管怎样,事实证明淑士国的选择是对的。天罡地煞图、冥纲令、崆峒印……单是他们带来的这些法宝,就足以让君子国和淑士国制霸东海。更何况她的能量不止于此,虽然不知道她代表的究竟是哪方面的势力,但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大鸿和力牧显然都已经投靠了他们,十大寇里的司空轨虎,白话,甚至还有那最是神秘的‘月亮’,听说也都已他们有关,甚至连早已失踪上百年的玄机三祖还有许多其他强手,也都是那位哀姑娘请来的。若非如此,我们又哪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此简单便攻破轩辕国?” 唐小峰愕然道:“白话也在其中?” 徐承志道:“我得到的情报便是如此,是或不是,却也无法证实。” 唐小峰问:“你今晚设计害死司空奇,就不怕那位哀姑娘来找你麻烦?” “驸马是红蕖杀的,与我何干?”徐承志顿了一顿,道,“更何况那位哀姑娘只是要淑士国替她做事,至于淑士国由谁主政,她根本就不在乎。” 唐小峰心想,后面一句才是真话……但是这位“哀姑娘”到底是谁? 城的东南角轰声连连,那些阴间掾吏围成一圈,越缩越小。唐小峰突然伸手,强逼凤香公主吃了一颗丹药,丹香入口即化,凤香公主俏脸惨白。唐小峰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吃的虽是毒药,但要在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到时你就会全身溃烂,皮肤脱落,不过就算这样,你也还要再过三个时辰才会死,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现在你可以去看你丈夫了,”唐小峰嘿笑,“预祝你丈夫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凤香公主咬着嘴唇……她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她丈夫福寿安康。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今日域中,谁家天下 唐小峰跟着徐承志来到一处楼台。 他将剑气注入双目,见那金头铁面的巨大金人共有二十个,手中金槌挥动起来虎虎生风,身边的房屋触之即碎。 麟凤山和乱浮岛的一众好汉被它们困在中央,竟是无法脱身。骆红蕖也跟他们在一起,连射日弓和滑云板也都找回。 徐承志取出冥纲令,悄悄地动了动,其中两名金人不经意间移了位置,骆红蕖与铁洪立时带着众人涌了出去。城门轰然炸开,那是有人动用唐小峰白日分发给他们的子母雷珠。 骆红蕖等闯出城门,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战船前来接应。徐承志招来一名传令官,给他一只令箭,让他通知下去,说是奉驸马之命,贼寇必有埋伏,勿要追逐。 那人赶紧传令下去,等骆红蕖等人全都上了船,驶得远了,徐承志策马驶出,朝众将怒道:“为何不追?” 将士一阵错愕,指着那名传令官,说他不让追。传令官惊道:“徐将军,刚才……” “叛徒!”徐承志大怒,一枪将他刺死,呼道,“驸马已受重伤,如何能够下令?此人必是偷盗令箭,暗助贼寇。大家上船,万不可将贼寇放了。” 将士赶紧开船追逐,却哪里还追得上? 唐小峰守在一旁,笑道:“徐大哥果然好本事,你不去演戏,实在太可惜了。”如果跑到二十一世纪去演电影,说不定还能拿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徐承志一脸阴沉,没有说话。 唐小峰将一颗丹药塞进他的手中,笑道:“这是解药,你赶紧拿去给公主解毒吧。”其实他给凤香公主喂下去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不过还是不要明着说出来的好。 又道:“还有一件事,如果你看到那位哀姑娘,你就告诉她,《阴符经》在我身上,我要跟她换人。三天后,我会在……”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徐承志根本没有在听,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边。 随着他的视线,唐小峰看到一个女孩从夜色间走出,在她身后,火焰腾腾。唐小峰暗自苦笑,心想这傻丫头怎么还在这里? 这女孩自然便是司徒芜儿,司徒芜儿脸色苍白,娇躯轻颤,她的手中倒提着一支短剑,忽地冲了上来,一剑刺向徐承志。唐小峰轻握飞剑,心想徐承志要是敢杀她,我就先把这家伙刺个窟窿。 徐承志却静静地看着女孩,动也不动。女孩一剑刺在他的胸膛,血花溅出,但徐承志乃是练武之人,她的力气本就较弱,又刺得不准,如何能够一剑致命?她看着徐承志,泪水无言地流了出来。 徐承志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在目光深处闪过一丝让人无法看到的痛苦。他蓦地伸手,抢过短剑,随手带了一下,女孩的娇躯突然飞了起来,落在唐小峰怀中。唐小峰抱住司徒妩儿,看着徐承志,心里一凛:“这家伙深藏不露。” 徐承志淡淡地道:“你的话还没说完。” 唐小峰却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中的一片乌云发怔,然后才冷冷地道:“没事了。” 徐承志不再多言,转身往城内走去。女孩看着他的背影,颤声道:“你、你……” 徐承志顿住脚步,缓缓地道:“芜儿……我配不上你。”说完就这样掠入城中。 女孩捧着脑袋一声尖叫,叫声凄苦,时哭时笑。唐小峰心中暗叹,却没有安慰她的时间,只是抱着她将身一纵,化作剑光,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另一边,徐承志掠了一段,幽香忽至,一个灰衣灰裙的女子从乌云间落了下来,踏着一缕夜色,清清冷冷地飘在他的面前。 徐承志仿佛早已料到一般,单膝跪地。灰衣少女问:“他说了什么?” 徐承志低着头,道:“《阴符经》在他身上……他要跟你换人。” 灰衣女子冷笑道:“他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灰影一闪,遁入虚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徐承志依旧跪在那里,面无表情…… …… 唐小峰化作剑光,落在船头。 一众好汉以为是敌人来袭,纷纷拔出兵刃,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喝:“自己人。” “金刚拳”铁洪排众而出,见司徒芜儿在唐小峰怀中捧着脑袋哭哭笑笑,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唐小峰苦笑道:“似乎是受了刺激。” 一个声音又惊又喜:“大哥……” 唐小峰将司徒芜儿交给铁洪,掠到骆红蕖面前,见她立在那里,不像是受到什么伤害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骆红蕖道:“大哥,我一直在担心你……唔!” 唐小峰突然将她紧紧抱住,狠狠吻在她的唇上。骆红蕖先是睁大眼睛,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双唇分开,两个人的胸口却仍贴在一处,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唐小峰在少女耳边低声道:“紫绡姐和若花、亭亭她们去了乱浮岛,你要找到她们……” 骆红蕖低声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唐小峰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如果三天后,我还没有去找你们,你们就回天朝去吧……不用等我了。” 骆红蕖沉默片晌,才缓缓地道:“大哥,我们会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唐小峰看着她的俏脸,轻轻地道:“祝我好运。” 少女绽露出甜甜的微笑:“大哥好运!” 唐小峰掠至船头,弹剑作歌,歌声悲凉却又豪壮:“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雄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这是骆宾王亲书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群雄听得心血澎湃,忍不住便按着节奏,拍掌相和。 夜空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唐小峰从怀中取出金册,喝道:“《阴符经》在我这里,想要的话,那就来吧。” 身子一窜,化作剑光掠往天际,一道灰烟紧追其后。 歌却没有停,因为骆红蕖在接着往下唱,群雄在接着往下拍。 ——“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共立勤王之后勋,无废大君之后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歌声豪迈,循环不休;海浪翻涌,亘古不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激战东口山 东口山乃是东海第一大岭,左邻君子国,右靠大人国,又有两座山峰,俱有如擎天一柱,寻常人根本难以登上。 此时,唐小峰便是立在南侧山峰上,看着从远处追来,飘落在北侧山峰的灰衣少女。 这里是他与颜紫绡离开岭南,来到东海后的第一站,是否也会成为他的最后一站?他的东海之行,从东口山开始,是否又会由东口山结束? 他不知道,他现在也不想知道。他只是看着灰衣少女,问:“你到底是谁?” 虽然隔得较远,但灰衣少女那冷漠的眼眸里所透出来的无限杀意,仍然让人感到心悸。她根本就不想回答唐小峰的问题,她只是微微地张开手,在她的手心,开始出现一团白光。 光团是那般的炽白,简直可与挂在他们头顶上的太阳争辉。唐小峰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因为她不屑于回答。 你会去理会一只即将被你一脚踩死的蟑螂么? 这个女子,就是在麟凤山差点将他杀死的神秘人……他现在非常的确信这一点。 唐小峰没有用剑,却从身上挚出一把黑色的刀,黑刀很长,也非常的弯。弯弯的,长长的,很难想像有人会喜欢用这么弯,这么长的刀。 他是剑侠,又不是刀侠,为什么要用这么长、这么弯的刀? 少女手中的光团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夺目。 光团甩手而去,刹那间便冲到了唐小峰面前,无数兵刃狂涌而出,有如狂奔的野兽,呼啸的浪涛。 这是“森罗万象玄兵舞”! 即便是六恶神中的“夸父”大谏,也是一瞬间便死在这一绝招之下。 没有人能从如此猛烈的刃光中逃脱,没有人能躲开这由上古妖魔蚩尤亲创的可怕招式。 唐小峰没有逃,没有躲。他只是大喝一声,连斩了三刀。 第一刀,斩出一百零八道紫色剑光,交错成密不可破的剑网。 第二刀,斩出一百零八道黑色霹雳,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第三刀,谁也不知道他斩出了什么。 万千兵刃穿过剑网,缓了一缓。穿过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痕,被吸收了大半。 灰衣女子面露冷笑,即便是剩下的这些兵刃,已足以将唐小峰淹没,但是她的冷笑很快就凝在脸上。 只听几声轰响,剩下的兵刃全都爆开,化作无数铁屑,纷纷散落。 唐小峰第三刀,劈出的是无形无影的天火……从五精泰煞宗天鼎里引出的五精天火。 自从那次在麟凤山几乎死在“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如何破去这一招。在长生宫外,他甚至硬逼颜紫绡、骆红蕖、徐丽蓉三女同时出手,好测试自己想出来的方法有没有破绽,为此差点死在三女手中。 看着那无数兵刃被唐小峰的三刀破个精光,灰衣少女蓦地动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破去她的这一杀招。 风,莫名地刮过,两座山峰之间空空荡荡。 唐小峰问:“你、到底是谁?” 灰衣少女冷冷地回答:“哀萃芳!”能够接下玄兵舞的唐小峰,已有资格询问她的姓名。 唐小峰心头一震……哀萃芳?她竟然是哀萃芳? 在《镜花缘》里,与史幽探一同献上《璇玑图解》,惹得武则天大起怜才之心,首开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试的那个哀萃芳? 天榜中排名第二的才女,虞美人花花神转世的哀萃芳? 为什么这样一个才女,会千里迢迢跑到东海来?为什么这样一个才女,一次次地想要杀他? 唐小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哀萃芳冷然道:“你不需要知道。”云袖一拂,黑风乍现,具现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手持黑刀朝唐小峰当头劈下。 唐小峰心头一惊,这突然变出的人影与他长得一模一样,连手中的刀都完全一样。 唐小峰身子一窜,闪了开来。巨大黑刀劈在峰头,山峰轰然裂成两半。 如此惊人的力道,唐小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刀锋一闪,黑色涡流化作刀弧,直接轰在眼前这个巨大的“唐小峰”身上。这一刀乃是他改进过的纣绝阴天斩,出刀快,威力却丝毫不减。 “唐小峰”立时碎散开来,化作一团黑雾,他却穿过黑雾,直掠向另一座山峰上的哀萃芳。 不管是森罗万象玄兵舞还是这团黑雾,都是远距离攻击的手段,所以他要快速拉近自己与哀萃芳之间的距离。 哀萃芳却只是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原本碎散的黑雾快速涌动,在唐小峰身后凝聚成形,无声无息地,朝他一刀劈下。 唐小峰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的危机,仍在继续朝少女飞掠。 “结束了。”少女冷笑着。 刀光从唐小峰头顶劈落,划过他的身体。 但是他却依旧在飞掠……这一刀明明劈中了他,却又奇诡地与他错身而过。 这是“星空倒转”! 哀萃芳脸色一变,仓促后退。唐小峰却已冲到她面前,刀光爆散,一刀将少女劈成了两半。 少女倒在地上,血流满地。唐小峰却是一个错愕,茫然四顾。 倒在地上的“哀萃芳”竟然是一个人偶! “我在这里!”清清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气劲狂卷。 他蓦地回身,却已太迟,只能强行用剑气护身。胸口被气劲击中,他喷出一口鲜血,抛飞倒地。 哀萃芳飘在那里,袖子一抖,那团黑雾又回到了她的袖中。她看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的本事,就只有这一点么?” 袖子再抖,黑雾化作无数人影冲出,持戈持刀,狂疯冲杀。唐小峰向后翻身而起,弯刀乱卷,将这些人影砍成雾气。这些黑雾却散而又凝,往返不休,让他连回气的时间都没有。 哀萃芳穿雾而过,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他再喷一口鲜血,借力倒飞。哀萃芳发现自己玉掌未能拍实,便已知道他在借力卸力,玉手一握,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金枪,刹那间刺出无数光影,朝唐小峰直追而去。 唐小峰实在没想到这女子不但擅长远攻,近战也如此了得,赶紧一刀劈在枪头。刀枪相交,他却有种用错力道的感觉,胸闷得想要吐血,哀萃芳手中的金枪却诡异地错刀而过,刺入他的左肩。 如此可怕的女子,如此诡异的枪法。 唐小峰一刀劈断金枪,疾飞而退,少女却像是如影随形,怎么也不肯将他放过。他心知自己败势已露,若是无法扭转局面,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在他心头,闪过与颜紫绡分离前,少女与他说过的话。 ——“小峰,刚才那一战,有没让你想到些什么?” ——“我已经知道,为什么在轩辕国时,她能够避开我的纣绝阴天斩,也知道她为什么能一次次躲开我们的招式了。” ——“她跟我们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有一些东西,我们却可以借鉴过来。” 唐小峰弯刀一劈。 这一刀明明是击在空处,却有一缕日光随着刀光直夺哀萃芳的眼睛。哀萃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把握住对方的位置,那是一种奇怪的错觉,天上挂着一轮金乌,然而金乌却又像是到了她的面前。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势都已莫名其妙的被封死,赶紧抽身而退。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怒擒虞美人 唐小峰没有追,他只是定在那里,将黑色弯刀缓缓扫动。 哀萃芳却有一种刺目的感觉,就仿佛唐小峰与日光完全融成了一体。这是一种玄之又玄,难以言喻的境界。 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颜紫绡,都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们什么。 他们只是拿着一本剑谱,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一切都靠着自己去领悟,一切都靠着自己去努力。 与“月亮”的那一战,是他们到目前为止最凶险的一战,却也让他们发现了一条与他们所炼的剑侠之道完全不同的路子。当他们看到那个奇怪的小女孩,他们就好像是看到了天上的月,不管他们用什么样的攻击方式,“月亮”都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们。 那不是什么绝招,也不是什么巫术……那是一种心法。 “月亮”便是借着一种特有的心法,将她自身与月亮散出的月之精华完全融成一体。 唐小峰弯刀轻摆,整个人都融入了日光。哀萃芳微眯着眼,觉得对方突然间变得极是耀眼,她看到了他,却无法看清他,而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已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中微微地生出震撼之感,但她与唐小峰和颜紫绡不同,唐小峰与颜紫绡只是看到“月亮”这样做过,心领神会,生出自己也能够做到的念头。哀萃芳却很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惟微”的境界,她做不到,但她知道该如何破它。 她缓缓地道:“你知不知道,是谁让‘月亮’去杀你们的?” 唐小峰冷冷地道:“是你?” “嗯,是我,”哀萃芳秀发轻拔,“可惜她没有做好,只弄断了那位颜小妹子的一条手臂。我很不满意,所以在到淑士国前,我追上了她们……” 唐小峰一惊:“你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杀了阴若花,然后把那位颜小妹子的另一支手也砍了。” 唐小峰心头一震……明知道她可能是在说谎,明知道她不过是在诱使自己的内心生出愤怒。但这一瞬间,他真的愤怒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弄出来的,如果没有她,颜紫绡不会断去手臂,廉锦枫不会被人抓走。 愤怒一生,他的心法再难保持。 哀萃芳刹那间刺出三百八十四道枪影。 周公演卦,爻辞三百八十有四,她这三百八十四道枪影便是暗合爻辞之数。 看着不断流转、扑面而来的枪影,唐小峰知道自己无法挡住。 但是三百八十四道枪影全都刺了个空,哀萃芳微一错愕,这才注意到唐小峰不知何时早已退到了悬崖边缘,再故意让石头将他自己绊倒,直接往下栽。 唐小峰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三百八十四道爻辞枪,赶紧继续往下飞,在他身后杀机涌动,寒气森然。 哀萃芳的俏脸露出嘲弄与冷笑,这家伙败势已成,虽然凭着不知从哪学来的心法进入“惟微”境界,却根本无法保持,他已经……死定了。 哀萃芳将手一指,唐小峰只觉身心一寒,整个人都有一种陷入深渊的感觉。逃不掉,躲不开,他的心中只有绝望……这是一种魂魄被杀意锁定的感觉。唐小峰以前听说过有“锁魂”这种事,但他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哀萃芳金枪一掷,划出弧形飞了过去,不管唐小峰如何逃,怎么躲,都无法将它躲开。他背靠悬崖,想要将金枪击飞,却只听“锵”的一声,金枪刹那间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都钉在悬崖上,痛得连手中的黑刀都已失落。 哀萃芳飘在空中,俏脸流露出阴阴的冷笑。她的手中现出压缩至极点的光团,光团内刃光闪动,再一甩……无数兵刃朝唐小峰狂涌而去。 这一次,她知道唐小峰不可能再挡得住她的“森罗万象玄兵舞”。 他的魂魄已被锁定,无法再逃,他的黑色弯刀已经丢失,无法用出那奇诡的三刀。 他整个人都被钉在悬崖上,他还能再做什么? 她与唐小峰之间的纠葛,是以玄兵舞开始,亦将以玄兵舞结束。 看着海浪般涌来的无数兵刃,唐小峰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微笑……他一直在等,他在等这女人再次用出玄兵舞。 上次在麟凤山,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将这一招看个清楚。但这一次,他已是将这由上古魔神蚩尤创下的可怕杀招看得一清二楚。 插在他身上的金枪突然断裂,他朝无数兵刃倒迎而上。 他的心头依旧平静,他从“月亮”那领悟而来的心法也没有被破坏。哀萃芳说她杀了阴若花,说她砍了颜紫绡的另一只手臂,但他却知道她在说谎。 论起说谎与骗人,这个女人又怎么及得上他? 他是故意装作激动,装作愤怒,故意将自己逼入这种无处可逃的绝境。 数十支飞剑快速飞出,截下了一些刃光,但是没有用。 他急念《紫度炎光经》,引出天火挡在自己面前,烧毁了一些兵刃,但是也没有用。 因为从光团里涌出的兵刃实在太多太多。 然后他便掷出了五精泰煞宗天鼎。 五精泰煞宗天鼎,又称作神农鼎,女娲鼎。神农以之烧过百草药,女娲以之炼过五彩石,连神将羿用来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是用它铸出。 那些兵刃刺在五精泰煞宗天鼎上,纷纷碎散,更有五精天火涌出,将大部分兵刃烧成飞灰。 但是森罗万象玄兵舞的威力实在太大,泰煞鼎被连番击中,终于抛飞开来。唐小峰的身体一下子就被五支兵器贯穿身体,但他却成功地破阵而出,直冲到哀萃芳面前。 哀萃芳大吃一惊,在那无数刃光冲向唐小峰时,她自己的目光也被挡住,等她看到唐小峰时,她已无法躲开。 她看到唐小峰全身是血,肚子插着一柄戟,大腿插着两只剑,胸膛插着一把刀,连咽喉都插着一支利箭。 如此的重创,竟然还要不了他的命?哀萃芳看得心惊,看得胆寒。 就在她心惊胆寒之际,唐小峰狠狠一拳,注满紫华剑气的拳头轰在她的肚子上。哀萃芳虽有玄气护身,仍痛得冷汗直流,想要遁走,唐小峰却又连着两拳过去,轰在她的太阳穴上。 她开始下坠,唐小峰却仍不肯放过她。她昏昏迷迷中拍出一掌,击在唐小峰胸口,唐小峰的胸骨开始碎裂,但他不躲不避,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两拳轰出,分别击中她的胸口与脑袋,哀萃芳口喷鲜血,与他一同坠在碎石上,两人都震得五内错位。 唐小峰摇摇晃晃地站起,冲过去连踢了几脚,直至确信少女已经昏迷。 周围天旋地转,他的眼睛血丝密布。他想要喘气,然而咽喉上的箭却让他连血水也无法咳出。他从胸腔发出一声闷吼,疯狂地拔着自己身上的兵刃,一根一根全都甩开。 他倒在血泊中,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不能死,不能死,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但是他五内俱创,肺部与肠胃全都被兵刃刺穿,连咽喉都被刺破,只是靠着内息闭气之术才没有窒息而死。 这样的伤,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原本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但他却硬生生含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死去……只要有一缕生机,只要还剩下一缕生机。 他的身上,开始散出似有若无的青色光芒…… 第一百四十五章 必杀,百花仙子! 海上的气象,原本就是变幻莫测。 东口山四面临海,亦是如此,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就风起云涌,下起了雨。 唐小峰猛一翻身,连咳了好几下,直至将胸腔里的闷气和口腔里的雨水全都咳出。他身上的血水被阵雨冲刷,一道道地流着。 他爬到哀萃芳身边,见她依旧昏迷,却还没有死去。他心想这死女人倒也硬朗得很,被他的紫华剑气这样乱揍,居然也还活着。 他从囊中搜出几张制神符,全都贴在哀萃芳身上,然后便坐在雨水中,休息了好一阵。 这一战实在是胜得太过艰难,太过凶险,如果不是身上带着廉锦枫亲手炼制的续命金香丸,他现在早已死去。 续命金香丸一共有两颗,其中一颗用在了红红身上,剩下这颗原本是在骆红蕖那,在轩辕国时,骆红蕖又还给了他。也幸好如此,否则的话,以他刚才身上的伤势,恐怕真的只有神仙才能救他。 休息完后,他找了一个山洞,将哀萃芳拖了进去。 …… 哀萃芳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湿透,被反绑着双手吊在山洞里。绳子是唐小峰用晶矿铸炼出来的软绳,挂住软绳的是一柄弄弯了的飞剑。她的上身俯着,与地面平行,双腿也被绑着,身上还贴了好几张符咒。 唐小峰走上去,先给了她一个耳光。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女人的人,但一想到自己明明没有得罪过这个女人,她却几次三番的要害自己,还害得颜紫绡断臂,廉锦枫等人被抓,徐丽蓉到现在都还是生死未卜,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要杀阴若花?”他冷冷地看着哀萃芳,问,“锦枫她们被关在哪里?” 哀萃芳所代表的神秘势力在东海搅风搅雨,为了《阴符经》挑动君子、淑士等国攻破轩辕国,这些他都能理解。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阴若花会是他们的目标,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在东海有得罪什么难缠的人物,除非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替石中天报仇,但他却不觉得这些人和石中天有什么瓜葛。 而阴若花是女儿国储君,要她死的人很多,但哀萃芳与她背后的势力既然有能力把东海搅成这样,唐小峰不觉得他们会有闲情去管女儿国的家事。所以,他猜想这股神秘势力要杀阴若花,多半还有别的原因。 哀萃芳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大怒,左手掐着她的脖子往上抬,右手“刺啦”一下撕开她的衣襟,扯下她的心衣,在那脂腻饱满的乳峰上乱揉乱搓,还在那嫣红小豆上狠狠地捏了一下,捏得少女发疼。 然而少女却没有任何的屈服,眼神反而变得更加的冷漠。 唐小峰伸手虚抓,黑色弯刀飞到他的手中,斜斜地对着哀萃芳的肩膀,冷笑道:“你害得紫绡姐少了一只手,我现在就要你还给她。” 弯刀一劈。 少女却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 弯刀劈空,唐小峰恨恨地想:“现在伤她容易,但我还要用她去换锦枫和红红、四妹她们。她大概也是算到这点,所以根本不怕我把她怎么样?” 只是,就这样放过她,他的心里实在是无法甘心。于是他掠了出去,回来时手中抓了一条翠绿色的毒蛇,在少女面前晃了晃。少女更是冷笑,心想你砍我手我都不怕,还会怕被毒蛇咬么? 唐小峰却掠到她身后,掀起她的裙子,直接把内里的袄裤扯了下来。玉臀白嫩,臀尖浑圆,圆得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他捏住蛇头,往臀瓣里挤,毒蛇一阵挣扎,却还是被他一点一点塞入少女后臀。 哀萃芳初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及至发现他的企图,整个人都僵了起来,偏偏身子被制神符制住,只能试图缩紧臀瓣,想要将毒蛇挤出,却哪里做得到?她原本便打定主意,无论受到何种耻辱也不显露出来,然而这一瞬间,她却下意识地生出一丝羞愤与害怕。 蛇头钻入少女的后臀,只剩下半截尾巴在外头甩动,拍打着她的香臀。唐小峰在一旁开心地笑,他的笑声是如此的刺耳,让少女恨不得将他剥皮剔骨,杀他个一万次。 唐小峰来到她的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俏脸,少女的眼眸闪动着火焰般的愤怒,但她的愤怒却让唐小峰更加的开心。他终于击碎了她冷漠的伪装,践踏了她所谓的清高。他又连甩了她两个耳光,加重她眼眸深处的恨意,这才心满意足地咧嘴而笑。 笑完后,他又在少女的小腹上狠狠地揍了两拳,痛得她脸色惨白,额冒冷汗,然后才把她扔下,来到洞口细思。 此时,风已停,雨已歇。 他在心中快速思考:“不管这女人背后的神秘势力是谁,都不可能只来了她一个人,但反过来想,以他们的本事和手段,以及他们所带来的法宝,都还要利用君子、淑士两国才能把东海搅得一团乱,那也就表明他们来的人绝对不多。书上说流落到东海的只有十二个花神,哀萃芳不在东海十二花里,她所代表的那股神秘势力应该也不是东海的,又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神秘势力,这一切都不过是哀萃芳和她同伴的个人行为?但如果只是少数几个人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规划得这么完美,而且像月亮、玄机三祖、莫子子、诸安等人,似乎都站在了哀萃芳这一边,这样看来,在哀萃芳背后,应该是藏着某个隐蔽的组织,东海的一切都经过了那个神秘组织的谋划,哀萃芳只不过是那个组织在东海的执行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又想道:“要换人,就必须要联系哀萃芳的同党,司空奇已经被徐承志害死,但姚华应该与哀萃芳的同党有所牵连。把三卷天书里的天罡地煞图给姚华的,可能是哀萃芳,也可能是其他人。如果是其他人,我只要给姚华送信,那些人就会知道,如果姚华背后的人是哀萃芳,等那些人发现哀萃芳失踪,也多半会找上姚华。” 就在这时,他忽然若有所感,抬头看向天际。 他蓦地跳了起来,掠回洞内,那只蛇要往哀萃芳的体内穿,但被少女绷紧身子,用臀肌死死卡住,只能不断抽动。唐小峰抓住蛇尾把它拉了出来,扔在一旁,然后便马上闪到哀萃芳面前,狠狠一拳把她打晕。 他带着哀萃芳掠到外头,藏在一处满是杂草的沟里。 两道光影从天际飞来,绕着两座山峰疾飞,其中一座山峰早已在唐小峰与哀萃芳的战斗中被劈开。 唐小峰伏在哀萃芳身上,强行吻住她的香唇,把内息传了过去,自己也屏住呼吸,以降低被人发现的可能。两道光影落在附近,紧接着便响起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声音:“奇怪,竟然找不到萃芳姊。” “沉鱼姐,”又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萃芳姊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叫做沉鱼的少女失笑道:“怎么可能?虽然我不知道萃芳姊为什么非要那个家伙死,明明我们只要杀了阴若花,抢到《阴符经》就可以了,但以那家伙的本事,就算有十个他也绝不是萃芳姊的敌手。” “那也许是萃芳姊已经抢到了《阴符经》,回去了。” “但是路上又没遇到她,”叫做沉鱼的少女喃喃道,“真是奇怪……算了,丽绢,你不是还要赶回天朝么?你不妨把大姐的口信先告诉我,我再传给萃芳姊……” 叫做丽绢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少女笑道:“我知道这不怎么符合规矩,但你难道还不相信我?” 女孩这才道:“大姐因为你们在东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似乎有些不太高兴,她让你们尽快带上《阴符经》回天朝去,至于那阴若花,可以不用再去管她。” 少女错愕地道:“为什么不用管她?难道她不是……” 丽绢低声道:“上头似乎弄错了,阴若花并不是百花仙子。阴若花散出来的先天灵气与他人完全不同,再加上她是女儿国储君,暗合谶语,才会被误判作是百花仙子,但兰言姐已来到东海,传回消息说她已证实,阴若花并非百花仙子,而是群芳之王……牡丹花花神转世。” “兰言姐来了东海?”叫做沉鱼的少女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女孩沉默。少女轻叹一声:“是不是大姊生气了?” 女孩咬着嘴唇:“大姊说你们浪费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她让你们快些把《阴符经》带去给她,至于其他的事,就全由兰言姐接手。” 少女恨恨地道:“我们在轩辕国本来都要抢到《阴符经》了,都怪那臭小子先一步把它抢走,难怪萃芳姊那么想杀他,全都是他害的……我们快去找萃芳姊。” 光影闪过,两人遁空而去。 等她们一走,唐小峰从沟里跳了出来,想道:“沉鱼、沉鱼……难道会是纪沉鱼?” 他来来回回踱了几步,继续想着:“原来她们真正要杀的人不是阴若花,而是百花仙子。牡丹花乃是花中之王,她们误将花王当成了百花仙子……她们不知道百花仙子根本不在东海,而是在岭南。” 他姐姐唐小山才是百花仙子。 这些人要杀的是唐小山。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师兰言 君子国,深夜—— 姚华在宫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他的心里很是焦急,也很是不安。 因为那个人交待的事他没有做到。 在长生宫里,先布下迷天瘴,又有七十二地煞、“天杀”南无用、“力牧”莫子子、“大鸿”诸安、玄机三老,再加上君子、淑士、女儿三国的精锐飞骑,从天朝请来的镜老,甚至还有内奸帮忙,结果却仍被唐小峰和阴若花带着《阴符经》逃走。 淑士国驸马司空奇的死讯已经传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就在他坐立难安之际,随着呼啸一声,一道箭光穿破殿顶,钉在桌上。护卫的将士听到动静,涌了进来,他却摆一摆手,看着桌上的箭。 箭上挂着一封信,他皱了皱眉,踏上前去,将信取下来展开一看,脸色立时变得极其难看。他让将士退下,自己从暗盒里取出一支檀香,点燃后,在心中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没过多久,少女的娇笑声就传入他的耳中:“小狗狗,你找我么?” 不知何时,纪沉鱼便已坐在窗台上,双腿摇动,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笑容里却又透着些许烦恼。姚华爬到她的脚前,汪汪地叫了两声,少女咯咯地笑着。 姚华却是战栗不安,他将那封信交给少女。少女接了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轻叹一声:“难怪兰言姐占出来的卦象是‘凤凰折翅’,想不到以萃芳姊的本事,竟然也会被那臭小子擒住。他要是敢对萃芳姊做些什么,就算拼着《阴符经》不要,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她看着趴跪在那的姚华,低声道:“小狗狗啊小狗狗,你真是一只没用的小狗狗,要是你能干一些,早些把《阴符经》抢到手,萃芳姊就不会遇险,我们也不会惹大姐生气。像你这么没用的小狗狗……我也不想要了……” 白绫一卷,她飘身而去,消失不见。 姚华栽倒在地,眼睛大睁,脑袋却歪向了脖子后边,双腿无意识地抽动了几下,然后便再也无法动弹…… …… 唐小峰飞离君子国,随便找了一个礁石岛,躺在那里等待天明。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他把哀萃芳藏在哪里。 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哀萃芳也会陪他一起去阴曹地府,谁也救不了她。 他从怀中取出《阴符经》,自从得到这本书后,他还一直没有认真看过。 他把《阴符经》翻了几遍,却也像阴若花她们一样,其中的演法章、演术章虽然艰涩难懂,多多少少还能明白一些,但要将它们完全参透,恐怕得有亭亭那种极变态的学问不可。至于那演道章,则完全跟天书一样,看得人头大。 不管怎样,他还是把这三章反反覆覆看了几遍,直到完全背下。 太阳从海天一线升起,月亮却还没有落下。 金乌与玉兔的光芒同时洒下,落在《阴符经》上。 他发现《阴符经》上竟然出现了许多蝌蚪般的小字,这些字全都是古篆,他根本就无法看懂。 他心中一动,赶紧从囊中找出一张纸,一支炭笔,一笔一笔地将这些蝌蚪文全都描了下来。 等金乌完全升起,月亮完全落下后,这些古篆马上便消失不见。 唐小峰看着自己抄在纸上的古篆发怔……这到底写的什么? 他没有多少时间去研究,把这张写满古篆的纸叠好,放入怀中,他收起《阴符经》,御着剑光飞起。 他是往鬼斧山飞去。 在那封信上,他指明了让哀萃芳的同党到鬼斧山见他。当然,也许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哀萃芳的死活,也许等在那里的只是一个陷阱。 但他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一个轻轻柔柔,宛如黄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公子可是要到鬼斧山去?小女子可以送公子一程。” 唐小峰蓦一回身,然后便看到了一排竹筏,一个少女。 少女用长长的竹竿撑着竹筏,在云端上滑行。竹筏停在唐小峰身边,少女盈盈一拜:“公子请上筏。” 唐小峰落在竹筏上,少女将竹竿对着云气一点,竹筏继续往前滑行。少女道:“小女子师兰言,见过唐公子。” 唐小峰心头一震……原来她就是师兰言?书里那个只凭着一个面相、几句谶语,就可以断人一生休咎的师兰言? 在《镜花缘》里出现过好几个身怀绝学的奇女子,有精通剑侠之道的,有精通六壬卦术的,不一而足。 师兰言擅长的则是风鉴之术,竟可凭着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断人前途。 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为何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女子? 在书里,他姐姐唐小山曾在海外小蓬莱见到天榜,还曾抄了下来。在天榜上记载着一百个人名,这一百人全都是百花转世,身为百花仙子的唐小山(在天榜中改名叫唐闺臣)自己只排在第十一位。 排名第一的是史幽探,排名第二的是哀萃芳,剩下的还有纪沉鱼、言锦心、师兰言……另外五个人的名字,他现在却是记不得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个叫“丽绢”的。 后来武则天开女科,殿试后的排名便与这天榜一模一样,但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在部试时,包括史幽探和哀萃芳在内,有十名“来自各地”的少女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参加,于是联名上书,请求补试,当时史幽探与哀萃芳在天朝的名气已是极大,武则天网开一面,答应她们的请求。而在放榜后,前十名却全都被这十人占去。 而且不像其他美眉,这十个人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书里却是从来没有透出一句。 当然,书里面,他姐姐唐小山在殿试时原本是考中第一的,在放榜时,武则天却突然想到“唐闺臣”这个名字不好,有颂扬旧唐之意,而当时榜上的前十名已经快要抄完,排在第十一位的又恰恰是武则天最为欣赏的史幽探,于是武则天便下令,将前十名调到后十名,后十名调到前十名。于是在放出来的榜单中,史幽探名列榜首,哀萃芳排名第二,唐小山反而落在了第十一名,连阴若花也受到唐小山的连累,本该是排名第二,一下子降到了第十二。 师兰言定睛看着唐小峰,道:“公子似乎听过小女子的名字?” 唐小峰知道这少女精于风鉴,所谓“风鉴”也就是通常人所说的“面相”,自然不敢大意,只是淡淡地道:“前面不是鬼斧山。” 师兰言笑道:“公子去鬼斧山,可是要见人?公子要见之人,已经在公子面前,公子又何必再去鬼斧山见她?” “有道理,”唐小峰干脆在筏上盘膝坐下,抬头看着迎风俏立,美若兰花的少女,“把我的同伴放了,我把哀萃芳还给你们。” 师兰言定睛注视着他,道:“还有《阴符经》!” 唐小峰冷笑道:“难道在你们眼中,《阴符经》比哀萃芳更重要?” “难道在公子眼中,《阴符经》又比你的同伴更重要不成?”师兰言看着他,道,“萃芳姊我们固然非救不可,但《阴符经》我们也同样非要不可。公子要是只肯放人,不肯给书,小女子为了萃芳姊的安全,自然也只能答应。但公子可曾想过,那样一来,我们为了《阴符经》,还是要去追杀公子与公子的同伴,你们的下场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会怕么?” “公子怕不怕,那是公子自己的事,”师兰言道,“但是公子不妨想想,我们这次只来了两个人,带了几样法宝,寻了几个帮手,就已经将东海搅得腥风血雨。公子又何必为了一本书去亡命天涯,还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陪着公子送命?” 唐小峰道:“那颜紫绡失去的手臂怎么算?还有徐丽蓉……” “那位颜姑娘的手是‘月亮’弄断的,你可以找她算去,我们绝不干涉,至于那位‘女魃’,我们已探到消息,她仍还活着,只是等我们再去追踪时,她已不知躲到了哪里。”师兰言又道,“但是那位薛蘅香薛妹子的双腿却是她自己砍断的,你不能算在我们头上。” 三妹的腿断了?唐小峰沉默一阵。 “同样的道理,”师兰言盯着他,语气转冷,“你要是对萃芳姊做过什么,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这就要看你对这‘做了什么’怎么定义了,”唐小峰淡淡地道,“揍是揍了几下,摸也摸了几下,其它事倒也没做。” 就是不知道被蛇钻了菊花,算不算是失贞? 师兰言定定地将他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也罢,听沉鱼说,在麟凤山时本是萃芳姊无缘无故地先去杀你,你还她一些,我也无法怪你。” 一提到这事,唐小峰忍不住便义愤填膺:“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既不认识她,也从没得罪她,她好好的杀我干嘛?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师兰言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阵,忽以手背掩嘴,笑得山花灿烂:“谁知道呢?” 唐小峰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她为什么突然笑成这样? 难道她的脑子也有病? “今日傍晚,我们就在这里换人。”唐小峰跳下竹筏,往远处飞去。 “唐公子,”师兰言在他身后叫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对萃芳姊可要好些。” 唐小峰郁闷地回过头去,见少女依旧笑个不停……这女人果然有病!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少女与毛毛虫 唐小峰来到一处荒岛,把哀萃芳从地底挖了出来。 把哀萃芳埋住的,是他用泰煞鼎专门铸出来的铁棺,除非是用五精天火烧断里面的云光虹,否则根本无法将它破坏。再用泥土掩埋,只插了一根竹子当气孔,就算有人从上边经过,也不会想到脚下有人。 她肩膀、胸下、双手、双腿都被铁环紧紧箍着,又贴了制神符,真是想跑也跑不了。这样做似乎有些小心过头,但唐小峰知道这世上尽有些奇奇怪怪的巫术,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哀萃芳躺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她想要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冷漠,却又隐藏不住那无法抑制的愤怒。唐小峰先把她扔到河里,再把她捞出来,她的衣裳本就被撕得破碎,剩下的也全都贴在身上,冰肌玉肤,曲线毕露。 然后他就去弄了许多毛毛虫来,在她脸上胸上到处放…… 少女的肌肤一阵阵地颤动,瞳孔也缩了起来,偏偏那可恶的家伙还在对她咧嘴直笑。明明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怯弱,但这种被毛毛虫爬满全身的感觉又实在是太过恶心,哀萃芳闭上眼睛,身体绷得紧紧的。 她甚至察觉到其中一条慢慢地爬过她的小腹,爬到了那羞人的地方,不断蠕动。她的身上寒毛倒竖,偏偏那只小虫子还要往里头钻,将她的蕊儿拨开一些,往里头伸了一点儿,又来回搅动……那、那不是毛毛虫。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那是唐小峰的手指。 唐小峰见自己的把戏被她看破,不由捶地大笑。哀萃芳的俏脸涌起红云,那不是害羞,而是愤怒。既然已经落在这家伙手中,她便知道自己难逃羞辱折磨……但这家伙根本不是在羞辱她,他只是想耍弄她。 而这样的耍弄,竟比赤裸裸的羞辱更让她难以接受。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少女愤怒地看着他,“否则,总有一天……” 这是哀萃芳被抓到后说的第一句话,像她这种总觉得自己既清冷又高贵的女人,在这种情形下会愤怒,会进行毫无意义的威胁,那就表明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崩溃,她已无法再坚持她的伪装。 但唐小峰却没有心情听下去。 他使劲一踢,直接把她踢到河里,再飞了过去,抓住少女的秀发,把她拎起,在水里摇了几下,洗掉她身上的毛毛虫,顺手给了她几个巴掌……算你命好,如果不是要用你去换锦枫她们,你的待遇可不仅仅只是这样。 他抓着哀萃芳往天空飞…… …… 傍晚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师兰言。 对这个在书里面仅仅只是看了颜紫绡几眼,就断定颜紫绡日后一定会去做神仙的奇女子,唐小峰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师兰言依旧在天空撑着竹筏,她用纤纤玉手指着远处的一艘船:“你的同伴都在那艘船上。” 唐小峰也往一个方向指去:“那里有个礁石岛,哀萃芳在那上面。” 师兰言问:“《阴符经》呢?” 唐小峰取出《阴符经》扔了过去,师兰言接住,也不细看,就这样放入襟中。又道:“交易既成,你我双方再不相欠,我们不会再去为难你们,便是那阴若花,我们也不会再去杀她。” 唐小峰心想,你们现在已经弄清阴若花不是百花仙子,自然不用再杀她。他问:“如果我们去找君子国、淑士国、月亮、南无用等人麻烦,算不算是为难你们?” “我们并非东海之人,只不过是利用东海的形势推波助澜罢了,君子与淑士二国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道具,东海此后的纷争,我们也不再干涉,”师兰言道,“南无用是君子国花钱请来的,与我们无关,但是轩辕国六恶神里的‘大鸿’现在算是我们的人,‘风后’贾彩衣被我们所擒,也已投向我们。月亮和玄机三祖亦是我们请来的,两兵相交,各为其主,也希望你们不要再找他们麻烦。” “‘月亮’欠紫绡姐一条手臂。” “但她现在是生是死,却是谁也不知,”师兰言定睛看他,“她可能已经死在你与颜姑娘剑下,若是她死了,你们算不算是欠她一条命?” 其实唐小峰也觉得“月亮”受了那么重的伤,实在是不可能活得下来,再说她要是活下来,以那小姑娘惊人的本事,再打一次还未必谁输谁赢。 “好,就这样说定了,”唐小峰往另一个方向指去,“啊,我刚才说错了,哀萃芳其实是在那边。” “小女子也糊涂了,”师兰言掩嘴笑道,“原来那条船上没人,唐公子不妨往南边去,说不定能够遇到什么。”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一笑,然后,唐小峰便破空而去。 分开后,师兰言收起笑容,竹竿点着云彩,往远处的礁石岛滑去。 唐小峰御着剑光往南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们要杀的人是百花仙子! ——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 海上漂着一艘船,唐小峰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廉锦枫她们。 廉锦枫、红红、姚芷馨三女立在船头,薛蘅香一人坐在另一边,三女都没有去跟她说话。一道剑光落下,三女看到唐小峰,又惊又喜,薛蘅香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唐小峰冲着三女呵笑,廉锦枫直接扑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他。唐小峰将她安慰了一下,姚芷馨却看着他,担心地问:“大哥,红蕖姐她们、她们……” 唐小峰看到薛蘅香快速地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他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二妹虽然被淑士国抓了去,但已经被老残和麟凤山的兄弟们救了,亭亭她们也没事……大家都没事。” 红红和姚芷馨这才放下心来。 唐小峰松开廉锦枫,来到薛蘅香身边,三女却没有跟过来。廉锦枫和红红看向薛蘅香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纵连姚芷馨也无法原谅薛蘅香的背叛。 唐小峰掀开薛蘅香的裙脚,见她双腿竟是齐膝而断,心里暗叹一声,将她抱起来。女孩只是阴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木木然然的,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道:“我们走。” 廉锦枫问:“去哪里?” “先去麟凤山!”唐小峰分出几支飞剑,分别载上三女,往麟凤山的方向飞去。一路上到处都是妖魔鬼怪,许多原本有人居住的小岛都变得空无一人,这些妖魔原本都被轩辕剑镇在轩辕国皇宫地底,被放出来后,似是要将几千年来的冤气洗个干净,竟是见人就杀。 路上时有青与白两道剑光快速接近,唐小峰认出那是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剑光顿住,竟是颜紫绡与阴若花二人,几人相见,又惊又喜。唐小峰问她们亭亭去了哪里?颜紫绡道:“在长生宫。” “怎么会在长生宫?”唐小峰睁大眼睛。 颜紫绡道:“我们去了乱浮岛,竟是无法找到苏南天,后来才知苏南天竟已被徐承志害死。我们无处可去,若花姐却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我们千辛万苦从长生宫逃了出来,那些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回长生宫去。我们去了长生宫,结果却遇到了丽蓉姐姐,原来丽蓉姐也是同样的想法。长生宫内只是玄机三祖,他们除了精通机关木甲之术,并没有什么其它本事,再加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们敢回去,立时便被我们制住。然后,丽蓉姐便在那里看着玄机三祖,我和若花姐跑来找你。” 唐小峰问:“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就是这只蝴蝶带的路,上次也是它帮我找到你的。”颜紫绡用手指点着空气。唐小峰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蝴蝶,又看向阴若花,阴若花耸了耸肩,表示她也没有看到。 廉锦枫与红红见颜紫绡断了一臂,替她难过,颜紫绡自己倒是看得很开。阴若花得知唐小峰已经跟追杀他们的那些人做了交易,有些怀疑哀萃芳她们是否会讲信用。唐小峰道:“《阴符经》已经给了她们,她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再找我们麻烦。对我们来说,这大概也算是最好的结果。我看她们似乎急着用《阴符经》去做什么,估计也没有闲心再生事端。” 几人商量一阵,一同往麟凤山飞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煞星与人渣 竹筏依旧在云端滑行。 哀萃芳坐在筏头,师兰言手持竹竿立在筏尾。 哀萃芳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裳的少女,少女的名字叫做纪沉鱼。 哀萃芳身上的衣裳极是破碎,许多地方都露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极是阴沉,阴沉得就像是从天边缓缓升起的那轮惨白色的月。 纪沉鱼恨恨地道:“萃芳姊,那臭小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杀他。” 哀萃芳冷冷地道:“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师兰言知道以她的性子,就算唐小峰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也绝不会告诉别人。师兰言轻叹一声,道:“萃芳姊,大姊对你们这次的任务很不满意。” “全都是那苏南天害的,”纪沉鱼气道,“大姊说过,阴若花要死,但是不能由我们杀她,所以我们就让苏南天动手,谁知道那姓苏的明明答应下来,背地里却悄悄把阴若花放了,害得我们一直在找她。还有那臭小子,姓苏的明明答应了萃芳姊要杀他,却被他跑到轩辕国去,还救了阴若花,抢走《阴符经》……” “不用说了,”哀萃芳淡淡地道,“这次没有做好,全都是我一人的错,我自会去找大姐认罪……” 纪沉鱼叫道:“我也有……” 师兰言截道:“沉鱼,你先到其它地方玩一会儿。” 纪沉鱼跺脚:“你们又要说什么秘密?为什么我就不能听?” 师兰言懒得理她,竹竿一甩,直接把纪沉鱼打下筏去。纪沉鱼毫无办法,只好飞得远了。等她离开后,师兰言轻点竹竿,道:“以萃芳姊你的性子,实不该犯下这么多错,以你的本事,更不会落在敌人手中。萃芳姊……那唐小峰可是你命中的煞星?”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既已猜到,又何必问?” 师兰言轻叹一声,道:“当日萃芳姊你选了绝恋心法,我便曾劝过你,可惜萃芳姊你却不肯听。绝恋心法炼到极致,几可遁出三界,不在五行,但它却有个极大的弱点,那就是不可遇到其命中注定的那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姻缘,也是你的煞星,修炼绝恋心法却又能摆脱煞星的人,自古以来,还从未有过。” 哀萃芳看着远处,淡淡地道:“当我看到他的时候,便突然发现,我的绝恋心法竟无法保持。” “那你更该离他远远的才是,而不该去杀他,”师兰言道,“你越是想要杀他,便越是会去在意他,你越是在意他,他便越是成为你心灵深处的破绽……煞星对修行绝恋心法之人的影响,便是这般由小而大,直至无法摆脱。” 哀萃芳道:“你曾断过我,说我将来会为了一个男子,背叛大姊。” 师兰言低声道:“风鉴之术,也未必全准。” 哀萃芳冷然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做了这种事,你一定要杀了我。” 师兰言缓缓地道:“我会的。” 哀萃芳沉默不语。 师兰言看着她,叹道:“萃芳姊……你可是对你自己能够摆脱煞星,已经失了自信?” 哀萃芳的娇躯微微地颤了一颤……她想要忘记那个无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做到,她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但当她回忆着那家伙对自己的欺负,回忆着他在自己羞人地带的拨弄与胡闹,她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种奇妙的……快感。 师兰言暗叹一声……以天下之大,修行绝恋心法的人遇到煞星的概率本是极小,但一旦遇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摆脱。 她从怀中取出《阴符经》,轻轻抛了过去:“萃芳姊,大姊还在等着《阴符经》,你与沉鱼先到长安去吧。” 哀萃芳接住《阴符经》,飞离竹筏。 师兰言竹竿再点,竹筏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 唐小峰等人到了麟凤山。 麟凤山虽然也遭遇妖魔攻击,但山中好汉齐心协力,倒还保得大家平安无事。 他们在山中见到了骆红蕖,也受到了其他人的热烈款待。那些人不知道薛蘅香曾做出过背叛行径,对她失去双腿大感惋惜,但廉锦枫等人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薛蘅香,而薛蘅香也像是认命一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骆红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怪罪薛蘅香,甚至对她有些担心,只是这种情形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我去劝她。”唐小峰自告奋勇。 “大哥,”骆红蕖看着她,“你不怪她么?”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三妹嘛,”唐小峰说道,“再说了,她做出那种事,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其实她也只是希望你平安无事,不会被我和阴若花连累。” “原来大哥你看得比谁都清楚,”骆红蕖苦笑道,“只是我却也没想到,蘅香对我,竟会有那样的感情,我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把我当成她的姐姐。” 唐小峰嘿笑道:“谁让我二妹是个女中豪杰?你是个女的,便已这般英气,要是个男的,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美人儿。” 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又道:“三妹只怕不肯听你劝。” “放心,”唐小峰拍着胸脯,道,“我自然有办法。” 骆红蕖很是怀疑,她知道薛蘅香对大哥一向就没有多少好感,不相信唐小峰真的能够将薛蘅香劝动。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端了一碗参汤来到薛蘅香屋内。薛蘅香木木然然地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像是垮了一般,极是憔悴。唐小峰来到床边,见她头上的秀发有许多竟已发白,唐小峰本以为一夜白头只是一种传说,却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他心想这样子放她不管,只怕不用几天她就会死去。 “蘅香,红蕖很担心你,”唐小峰坐在床边,道,“我知道你在内疚,在恨你自己,但我想告诉你,不管是我还是红蕖,都没有在怪你。” 薛蘅香的嘴角溢着冷笑……怎么可能不怪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所有人都差点被她害死,他们怎么可能不恨她……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肯定不信,”唐小峰用极是忧郁的语气道,“我不怪你,是因为我真的能够理解你……” 薛蘅香冷冷地扭过头去,根本就不想听。 唐小峰却自顾自地说着:“我能够理解你,是因为我也有一个非常非常喜欢、却绝对不能去喜欢的人,我喜欢她,我爱她胜过一切。但是我却不能喜欢她,我喜欢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去喜欢她。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心里一直堵得慌,却无法把这种感觉告诉别人,无法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喜欢她,于是只能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里……” 女孩原本是不想听的,却忍不住就听了进去。 “那个人不是紫绡姐,也不是锦枫,但我却是为了她才离家出走的……”唐小峰舀了一勺参汤,放在少女嘴边。少女有些发怔,但她看向唐小峰,却看到唐小峰勺子虽然放她嘴边,人却是寂寞地看向窗外,仿佛思绪早已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她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只好把参汤喝了。 唐小峰把勺子放回碗中,苦恼地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唐小山……” “什、什么?”薛蘅香睁大眼睛,忍不住叫了出来,“你叫唐小峰,她叫唐小山,难道她是你的、你的……” “嗯,”唐小峰扭过头来,以最最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她是我的姐姐……” 女孩下意识地往里缩,双手按在胸前,眼睛睁得更大了……这个人渣!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铜符秘录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小峰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极是受伤,“你是不是在讨厌我?你是不是在鄙视我?我本来以为你会理解我的,难道你不也喜欢红蕖?为什么女人可以喜欢女人,弟弟就不能喜欢姐姐?” 女孩道:“可是、可是……” 唐小峰坐了回去,使劲盯着她:“你能够理解我的,你能够理解我的,对吧?” 他那个样子,仿佛女孩只要敢摇一下头,他就要扑上去狠狠地掐死她。薛蘅香本已是心如死灰,恨不得自己早点死去,这一刻却涌起求生的欲望,使劲点头…… “你果然是能够理解我的。”唐小峰移了一下,与她并肩坐着,顺手又舀了一勺参汤过去,女孩下意识地就喝了。 “我知道我不能去喜欢她的,”唐小峰颓废地道,“可我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我离家出去,在东海待了两年多,却怎么也无法忘记她。其实我也不是想要占有她,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站在她的背后,偷偷看着她,只要一直看着她我就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的!女孩想着。 她想起了那一天,淑士国的士兵说她养毒虫,要把她抓走,她躲在房间里,颤抖着,战栗着。就在她最最绝望的时候,外头却传来一个爽朗的少女声音:“谁要是敢欺负我的妹子,我绝不会放过他……” 那声音是那样的坚定,那样的让人心安。她胆怯地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从时起,她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那个人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原来大哥心里也有这么多的苦楚,”她在心中想着,“我以前还那么的讨厌他,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他。” “不管有谁要伤害她,我都不会放过她们,”唐小峰定在那里,森森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家人,不管有谁要害她,我都不会放过她们。” 薛蘅香看向他的侧脸,看着他那坚毅的脸庞。他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得让人心动。 这一刻的唐小峰,想到了哀萃芳和师兰言、纪沉鱼她们。 小山是我的姐姐……我不会让任何人害到她…… 唐小峰的一番言语,让女孩对他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他又看着女孩,再接再厉:“三妹,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但我真的不会怪你,因为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那样做,我会不顾一切地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 女孩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忽地扑在大哥怀中,失声痛哭。原本以为自己的痛苦没有人能明白,但是她错了,她彻彻底底地错了。她抹着眼泪,哽咽道:“大哥,我真傻,我以为那样子就能保护红蕖姐,我对不起你们,我真的应该去死……” “傻妹子,”唐小峰放下参汤,搂着她,在她背上摸啊摸,同时尽可能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言情片,“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保护一个人,也是没有错的。你都喊我大哥了,我又怎么会怪你?既然已经做错了,那更要好好活下去,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自己所犯的错,知不知道?” 女孩使劲点着头。 “还有,”唐小峰推开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刚才跟你说的,你不要告诉别人,那是我的秘密,那是我心中的痛苦,只要有你知道就可以了。以后你有什么心事,也要告诉我,好么?” 女孩继续点头。 唐小峰再次把她搂在怀中,两人心贴着心,简直比亲兄妹还要亲密。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他们远比任何人都要互相了解,从今以后,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 骆红蕖悄悄推开门,看到薛蘅香扑在唐小峰怀中哭泣的画面,怎么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唐小峰嘿笑着向她伸出两根手指……搞定! 接下来,唐小峰把安慰女孩的事交给了骆红蕖,女孩既已哭了出来,又有了大哥的理解和原谅,内心中的痛苦得到了极大缓解,心情也好了许多。 其实在唐小峰和骆红蕖看来,她就是一个犯了傻的女孩子,自以为做了正确的事,却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失去双腿,对她来说已是太过严重的惩罚,不应该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骆红蕖始终也没有弄明白唐小峰是怎么把薛蘅香死灰般的心给说活的,她只看到薛蘅香对大哥的态度越来越好。去问薛蘅香,薛蘅香不肯说,去问唐小峰,唐小峰只是笑嘻嘻地向她摇手指,说那是秘密。 骆红蕖心想,原来大哥还有这般的本事,于是让他去看司徒芜儿。 司徒芜儿自从离开淑士国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傻傻,时哭时笑。唐小峰自告奋勇,又去找司徒芜儿聊天,只可惜这次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薛蘅香心是死的,但至少理智还在,司徒芜儿却像是整个人都崩溃掉,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在那哭哭笑笑。 骆红蕖无奈叹息,说原来也有大哥你做不到的事,弄得唐小峰颇为郁闷,心想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威名,就这样子毁于一旦…… …… 对于唐小峰来说有两件事现在最为重要,一件是要早些回到岭南,虽说从纪沉鱼跟那个叫丽绢的女孩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那些人还不知道百花仙子在什么地方,但唐小峰心中还是难以放心。 另一件事,则是要让颜紫绡与薛蘅香断去的手脚重生。 他与廉锦枫一同商量,廉锦枫告诉他说,虽然她确实知道断肢重生的灵丹如何配制,而长生宫里也有不少药材,但其中还缺了一味。 廉锦枫低声道:“断去的肢体越迟重生,难度越大,因为人的魂魄与骨肉是相连的,时间长了,与断肢重叠的部分魂魄便会散去,那时就算有了灵药,也是无用。” 唐小峰道:“我们先回长生宫,一同想办法。” 此时,“金刚拳”铁洪也带着乱浮岛的好汉并入了麟凤山,实力大增,淑士国驸马司空奇与君子国国主姚华的死讯也已传来,虽有妖魔到处肆虐,麟凤山相对还算平安。于是,骆红蕖便将麟凤山交给铁洪和老残来主持,要带着薛蘅香,跟他们一同去长生宫。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向阴若花要回四时乖错太平铃,将骆红蕖拉到一旁,与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他虽然没有详说,骆红蕖却也没有多问。于是,唐小峰便写了一封书信,骆红蕖也交待了蘅香和芷馨几句,便离开他们,踏着滑云板飞往天际。 颜紫绡疑惑地问:“红蕖要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想给父母和姐姐报声平安,让她帮我送信去。” 他是让骆红蕖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先赶到岭南,保护他的姐姐。 红蕖本就是骆宾王之女,又持有他的书信,他家人自然会收留她。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红红、薛蘅香、姚芷馨诸女,连司徒芜儿也一同带上,离开麟凤山,来到了长生宫。 徐丽蓉与亭亭果然都在这里等着他们。 红红与亭亭两个黑妞会在一起,欣喜若狂,徐丽蓉则依旧戴着面纱,冷冷淡淡。 但不管怎样,看到徐丽蓉也平安无事,唐小峰真正地放下心来。 “玄机三祖呢?”唐小峰问,“他们不是被你们擒住了么?” 徐丽蓉带他来到藏着晶矿的那个地底洞穴,指着三堆飞灰:“你找他们?” 唐小峰:“……”她居然把他们给杀了? 徐丽蓉淡淡地道:“看着他们,天天还得怕他们跑了,睡都睡不安稳,实在麻烦,还是烧了省事些。” 唐小峰汗了一下,心想我才跟师兰言约定好了双方不许寻仇,这边徐丽蓉就把玄机三祖给杀了?不过算了,反正这三个老家伙都被烧成了灰,所谓毁尸灭迹,哀萃芳和师兰言就算找到他们也认不出来,最多我们死不承认就是。 “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徐丽蓉将一卷书递了过来,“你有没用处?没用我就烧了。” 唐小峰接过来一看,见封面上写着《铜符秘录》,内中记载的全是与机关术、铸炼术有关的心得,甚至还有天玄铁的提炼方法。 唐小峰大喜,直接塞入怀中。 第一百五十章 不死树 唐小峰与诸女聚在一起,问廉锦枫想要断肢重生,到底还缺了什么药材。 廉锦枫道:“我所要炼制的,乃是返本还源续断膏,宫中其它药材都有,独缺了一株龙髓玉灵芝,这龙髓玉灵芝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听说要在极炎之处才能发芽,又以龙髓浇灌,经过千年以上才能长出,就算寻遍天涯海角,也未必能找到一株。” 不是吧?唐小峰郁闷地想,竟然是这么难找的东西? 徐丽蓉却插口道:“龙髓玉灵芝?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不过那地方只有一株。” 唐小峰问:“一株够么?” 廉锦枫道:“理论上,每颗续断丹都要用到一株,但我却有其它办法,所以无妨。”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徐丽蓉,徐丽蓉却显得有些犹豫:“我虽然知道哪里有,但那个地方……我却不想去。”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不想去,那就把地方告诉我们啊。” 徐丽蓉冷冷地道:“没有我带路,你们去了也是没用。”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唐小峰瞪着她。廉锦枫却道:“徐姐姐,你上次说的那件事……小妹也一直都在想办法。” 徐丽蓉冷然道:“你是在威胁我么?” 廉锦枫低着头道:“小妹怎敢威胁姐姐?小妹只是向姐姐保证,等炼好返本还源续断膏后,一定会帮上姐姐。” 徐丽蓉怒了一阵,最终还是咽下气来,冰冷冷地道:“轩辕国东面,有一棵不死树,不死树下有个地方,乃是当年轩辕黄帝身边的女魃与应龙所葬之处,在那底下,就有一株龙髓玉灵芝。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千百年来进入那里面后还能出来的人少之又少,近百年来,更是只有一个。” 红红问:“那个人是谁?” 唐小峰心想,可怜的红红,你要被嘲笑了。 果然,徐丽蓉直接看向红红,冷冷地道:“当然是我,要不然我怎知道那里有龙髓玉灵芝?你个白痴。” 红红闭嘴。 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诸女与徐丽蓉也相处了一些日子,知道她脾气不好,又极是敏感,但只要忍她一些就好了。唐小峰看向阴若花,见她无奈苦笑,自己也跟着笑了笑……他听阴若花说过,以前的徐丽蓉根本不是这样子的,不但人长得极其漂亮,几可跟廉锦枫相比,又极是高傲自恋,不像现在这么敏感,那时候的徐丽蓉,也没有成为轩辕国的六恶神之一。 只是以徐丽蓉的性子,不敢向廉锦枫发脾气,反而转嫁到红红身上,让人不免有些猜测,心想她有什么事要求上廉锦枫?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讨论谁到不死树取龙髓玉灵芝。廉锦枫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只有她知道怎么完好无损地将龙髓玉灵芝摘下,徐丽蓉也非去不可,只有她才能找到龙髓玉灵芝,唐小峰心想没必要去太多,加上自己,三个人也就够了。 颜紫绡虽然想去,但唐小峰却要她留在这里,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算是“残疾人”,而且经过君子国与淑士国围攻长生宫的那一仗,已有不少人知道这里,把颜紫绡留下来,也可以保护其他人。当然,长生宫外机关重重,没有玄机三祖那样的本事,谁也别想进来,至于玄机三祖,他们已经变成灰了…… 讨论完后,唐小峰将廉锦枫拉到花园一角,问女孩儿,徐丽蓉到底在求她什么?女孩儿低声道:“是为了她的脸。” 唐小峰心想:“果然!”其实大家都猜到徐丽蓉整天戴着面纱,性情又是如此的敏感和阴冷,多半是脸上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人敢问罢了。 唐小峰问:“连你的黑玉美肤膏也没有用么?” 廉锦枫摇了摇头,道:“没有用的。” 这样啊…… 唐小峰先把徐丽蓉的事放在一边,他搂住廉锦枫,在她耳朵里吹了口气,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脱光衣服,摆出一个个姿势给我看的。” 廉锦枫红着脸儿说:“别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一只七彩含香如意蛊呢。” “你先告诉我,”唐小峰嘻嘻笑地说,“要怎么才能跟你做那种事儿,却又不让如意蛊咬我?” “你为什么不去问蘅香?”女孩儿低着头,却又把眼珠儿往上抬,悄悄看他,“她现在可跟你好得很。” 唐小峰道:“我要你告诉我。” 女孩儿低声道:“如意蛊是先以颜姐姐的元阴为食,再进入你的体内。你若是背着颜姐姐与他人做那种事,如意蛊就会咬你。要让它不咬你,就只有一个法子……” 唐小峰问:“什么法子?” 廉锦枫红着脸儿,看向一旁:“你先进入颜姐姐的体内,如意蛊闻到她的气息,就不会再管你。然后,你在雄风未退时,再进入另一个女孩体内,这样就可以了。只要有过一次,以后如意蛊就会把那个女孩的气味,也当成是颜姐姐的气味……” 唐小峰恍然大悟:“所以我要跟你做,就先得跟紫绡姐做,做到一半,然后才能跟你做?”这不是双飞么? 廉锦枫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奴家、奴家只是说另一个女孩子,又没说是我……” “难怪你要讨好紫绡姐,”唐小峰笑道,“这种事情,就算你愿意我愿意,那也还得她也愿意才成。” 女孩儿扭着衣角:“颜姐姐她、她是愿意的……” 唐小峰讶道:“你竟然还问过她?”女孩儿俏脸更是臊红,拔腿便要跑开。唐小峰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廉锦枫赶紧按住他的胸膛,低声道,“颜姐姐那样一个好人儿,奴家也想为她做些什么,就算要、要那样儿,奴家也想先找到龙髓玉灵芝,炼出返本还源续断丹,然后再、再那个那个……” 唐小峰逗她:“再哪个哪个?” 廉锦枫羞羞地看着他:“再和颜姐姐一起服侍你。” 唐小峰将她放下,隔着衣服在女孩儿腹下的羞人地方点了一下,嘿笑道:“那可说定了。”廉锦枫红着脸点了点头,跑了开来。 直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唐小峰没有回他自己的屋子里去,反正找上了薛蘅香,问道:“三妹,你说的那支香制好了没?” “在这,”薛蘅香取出一支香递给他,“只是将它点燃,大哥你闻着它睡上一觉,明日一早,你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就会没了。” 她那时候本是存了一些坏心眼,才故意不将彻底清除如意蛊的方法说出来。唐小峰接过清香,又道:“我体内的如意蛊被清除掉的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跟紫绡和锦枫说,可以么?” 薛蘅香疑惑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唐小峰拿着清香,从薛蘅香住的阁楼走了出来,嘿嘿地笑着。 双飞啊…… ……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与徐丽蓉、廉锦枫就离开了长生宫,前往轩辕国更东方的不死树。 不死树位于邱山,邱山其实不过是个海岛,但山上的那棵大树粗壮得几同于泰山,树上的繁枝茂叶将方园十几里都覆盖在内,周围飞鱼来去,仙鹤群飞。 唐小峰看着不死树,笑道:“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大的树。” 廉锦枫道:“与此树有关的传说,我以前在君子国时也听到一些。赤泉驻年,神木养命;禀此遐龄,悠悠无竟……听说不死树在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历万年而不死。树下有一泉水,饮之即可长生。但千百年来,想要登上去寻找不死泉水的,却没几个能够回来。” 徐丽蓉冷冷地道:“此树种于大荒时期是真,不死泉水是假。山中毒虫瘴雾,数不胜数,上去的人当然没几个能出来。” 唐小峰嘻嘻笑道:“只要有徐姐姐在,再危险的地方我们也不用怕。” 徐丽蓉冷笑道:“你就算不讨好我,我也会帮你们,你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唐小峰闭嘴……死女人。 廉锦枫掩嘴偷笑。 第一百五十一章 蜘蛛也是无辜的 三人飞入邱山,一路果然是毒瘴遍布。 唐小峰御着剑光,载着廉锦枫随徐丽蓉落在地上,由她带路。 走了一段,廉锦枫看到一处崖壁上长着几枝红草。她惊喜地道:“那不就是朱草么?听说它乃是天地精华凝结而生,服了后,可令人耳聪目明,固本培元。”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个就是朱草?在书里,他老爹出海后也吃了一些,似乎效果不错。于是便摘了一些,与廉锦枫分着吃了,果然是芳馨透脑,神清气爽。他又分了些给徐丽蓉,徐丽蓉却不接,只是淡淡地道:“朱草吃了,可让人变得聪明些,你们可以多吃点。” 唐小峰:“……”我觉得最该吃的人就是你。 其实对于精通制药之术的廉锦枫来说,朱草的级别还不及她炼出来的那些丹药,但反正吃了也没什么坏处的东西,唐小峰就多摘了点。 他们继续往前走,即将到达不死树时,唐小峰与徐丽蓉同时生出感应,往身后看去,却见那些毒瘴骤然分开,四十多只虬龙飞了过来。 他们赶紧拉着廉锦枫躲入花丛。 龙群从他们头顶掠过,落在前方草地上,全都化作人形。除了一个以外,全都额上长角,而没有长角的那个,竟是敖历成。 其中一名虬龙所化之人相貌威严,敖历成在他身后,竟是唯唯诺诺。徐丽蓉低声道:“他们只怕是来自北海。” 唐小峰心想,我要是问一句“何以见得”,你就算回答了,必定也要损我一句,不是骂我傻瓜,就是骂我白痴,于是他就不问。而廉锦枫也跟他存了一样的心思,也不问。只是他们不问,徐丽蓉却也根本不想解释,弄得他们难受,心想你倒是说啊,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从北海来的? 那为首的龙族男子双手负后,踱了几步,道:“你确定,从这里便可直通下方的乾离窟?” 敖历成拜道:“委浩大人只管放心,家父当年虽然叛出龙族,逃到东海,历成却耻与家父为伍,时时刻刻想着,希望有一日能重回北海。历成早已探清,不死树下有乾离窟,乾离窟下有秀霸窟,分别是天女妭与龙神应龙所葬之处。大人所要之物,便在秀霸窟内。” 虬龙委浩点了点头,道:“你要能立此奇功,我北海龙族,必有你一席之地,汝父当年所犯之错,亦一笔勾销,绝不会算在你的身上。” 敖历成道:“多谢大人。”说完后,他取出一件法宝,精光照下,地面有如被什么东西撕裂一般,缓缓拉开。 徐丽蓉暗自诧异,这邱山之土,全都是混沌精土,比玄铁还要坚硬,不知敖历成手中的到底是什么法宝。 唐小峰却等得无聊,他们藏在这里,骤然离开的话肯定会被这些人发现。他们是来采龙髓玉灵芝的,可不是来惹事的。但这样一直等着,却也实在是无事可做。 于是他悄悄往一旁看去,见廉锦枫蹲在那里,大腿、小腿、小腹叠在一起,蛮腰纤细,臀尖显眼。他心中嘿笑一声,把手按在女孩儿臀下,先是摸啊摸,再是戳啊戳。 女孩发现他在使坏,但又不敢乱动,只好将香臀轻轻扭动,却怎么也无法摆脱身边坏蛋的禄山之爪,偏偏那可恶的手指还按在了某个羞人的地方,隔着裙子磨来擦去。她的脸憋得红红的,又有种止不住的快感不断传来,让她想要呻吟,想要娇喘。 就在这时,某个东西不知被谁扔了过来,她迷迷糊糊间睁眼看去,却发现落在她前方枝叶上的竟是一只大得有如脸盆的丑陋蜘蛛,巨大蜘蛛八足乱舞,差点就抓在她脸上,她吓得“呀”了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 她一跳起,虬龙委浩的目光立时射了过来,另有九人现出龙身怒腾而来。唐小峰暗道不好,抱起廉锦枫就跑,徐丽蓉倒也知道还是采摘龙髓玉灵芝更重要些,紧随其后。 周围的地形本就复杂,他们又逃得飞快,几下子就将那九只虬龙甩开。委浩冷然道:“回来。” 九龙飞了回来,敖历成怒道:“又是那小子。” 委浩问:“他们是何人?” 敖历成道:“那少年姓唐名小峰,家父就是死在他的剑下,四时乖错太平铃亦是被他抢了去。只是不知他为何竟也到了这里。” 虬龙委浩见地面已经拉开,热气腾腾,焰光冲霄,道:“正事要紧,别管他们。” 个个现出龙身,往地底深处飞去。 被拉开的地缝重新闭拢…… …… 唐小峰三人逃到了远处,徐丽蓉怒视唐小峰:“这种时候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唐小峰叫道:“我哪有不正经?” 徐丽蓉更怒:“不是你对她乱摸,她怎么会突然跳起来,被那些家伙发现?” 廉锦枫道:“不是的,不是的……”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瞪:“我摸她又不是摸你,你送我我都不摸。” 廉锦枫道:“蜘蛛,蜘蛛……” 徐丽蓉身上冒火,道:“光天化日下,对一个女孩子做这种事,你无耻不无耻?” 唐小峰火冒三丈:“她不介意我不介意,关你屁事?” 徐丽蓉大怒,身子一掠,一掌拍向唐小峰。廉锦枫双拳紧握胸口,大叫道:“不要吵了。” 唐、徐二人顿在那里。廉锦枫指向另一边:“蜘蛛、蜘蛛……” 他们扭头一看……好大的蜘蛛。 一只巨大而丑陋的蜘蛛向他们爬啊爬。 唐小峰冷哼一声,冲过去一脚将大蜘蛛踢飞,徐丽蓉也哼一声,袖子一挥,一道火光将蜘蛛焚个干净。 一个小鬼头却抢先一步从“蜘蛛”肚子里跳了出来,叫道:“喂喂,蜘蛛也是无辜的,蜘蛛就该杀么?蜘蛛就该死么?”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死小鬼,你怎么会在这里?” 廉锦枫见他认得这人,于是小声问道:“他是谁?” 小鬼头却是一闪,闪到廉锦枫面前,握着她的手:“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廉锦枫看着他发怔,心想他就是十大寇里的“鬼见愁”? 唐小峰哼了一声,问白话:“刚才是不是你往我们面前扔蜘蛛?”女孩儿就是被蜘蛛吓得跳起来的。 白话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扔得不准,抱歉抱歉。” 廉锦枫俏脸苍白,心想你本来是想往哪儿扔?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徐姐姐,你说那些家伙会不会也是为了龙髓玉灵芝而来?” 徐丽蓉淡淡地道:“有可能。” 唐小峰道:“那我们快走。”他掠到廉锦枫身边,用剑光将她载上。 徐丽蓉也飞了过来,引路离开。 白话在他们身后追:“喂喂,等等我,你们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就不想知道……等我啊。” 没人理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群妖荟萃 徐丽蓉带着唐小峰与廉锦枫从不死树的一处树缝里钻了进去,蜿蜒向下。 至于白话,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死树内气味难闻,几可让人窒息,好在唐小峰与廉锦枫都懂得内景闭气之术,并没有太多问题。 他们来到地底深处,再下方却是一个热气逼人的火窟。壁面焦黑,钻出无数炎龙,热浪滚滚,凝聚成众多火球。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落在不死树伸出的一条树根上,问:“龙髓玉灵芝就在这下面?” 徐丽蓉低声道:“这里只是乾离窟,乾离窟下,还有一处秀霸窟,龙髓玉灵芝就在秀霸窟里。” 唐小峰道:“我们下去。” 徐丽蓉却迟疑了一下,道:“你们下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唐小峰与廉锦枫都有些愕然,唐小峰盯着徐丽蓉:“你在怕什么?” 徐丽蓉怒道:“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我只是……”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只是不敢下去?” 徐丽蓉双手握得紧紧的。唐小峰看着她:“你的脸是不是在这里被毁掉的?” 徐丽蓉娇躯一震,怒叱道:“你……” 唐小峰伸手一扯,将她的面纱直接扯了下来。她的右脸光洁无瑕,左脸却有如焦炭一般焦黑。徐丽蓉大怒,一个巴掌打在唐小峰脸上。唐小峰毫不客气,一个巴掌反抽回去。 徐丽蓉眼中冒火:“你、你……” 唐小峰冷笑道:“你以为戴着这东西,别人就看不出来么?你以为这样自暴自弃,别人就会同情你么?”在轩辕国的时候,他就有些奇怪,在从“力牧”莫子子的毒针下救阴若花时,她对追击她的“应龙”看也不看,明明与他联手,跟莫子子和南无用交手未必就会落败,她却想要牺牲她自己,让他和阴若花逃走。 她的心里有矛盾……她想要求死,却又不是真的想死。 阴若花说她以前认识的徐丽蓉,是一个非常漂亮,又有些自恋的女人。然而他所认识的徐丽蓉,却敏感到了近乎自卑。 自恋与自卑,有的时候就只有那么一线之隔,在她最骄傲的东西失去以后,那份骄傲就会在一刹那间转变成自卑……自卑到连脸都不敢让别人看到。 唐小峰看着她:“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丽蓉娇躯发着颤,什么话也不说。 就在这时,另一边突然出现光亮,地面再一次地被人分开。唐小峰想也不想,手一捞,搂上徐丽蓉,带着廉锦枫,往那条树缝又掠了回去。他们藏在那里,侧耳倾听,首先听到的是一个轻柔的男子声音:“此处好热,竟比我西城山的炎天洞还热上几分。” 又有一豪爽的声音响起:“此处纵然再热,又怎难得住玉公子的祖传绝学‘化玉神功’?” 玉公子道:“与‘豪狮’血断比起来,小弟的‘化玉神功’不过是个笑话。” “豪狮”血断大笑道:“玉公子过谦了。” 旁边响起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这地方好吓人,我们、我们能不能不进去?”小男孩的声音听上去颤颤的,惊恐万分,唐小峰却不由得跟二女对望一眼……这竟然是白话的声音。 有女子失笑道:“这样一个没用的小鬼头,竟然也会是为祸东海的十大寇之一,东海莫非是没人么?” 玉公子哼了一声,道:“东荒不过是化外之地,岂能与我们华夏相提并论?十大洞天随便走出一个两个,要扫平这所谓的十大寇必定是轻而易举。” 白话大哭:“我早就说了我不当什么十大寇,他们偏要我当,55555……” 那女子听他可怜,同情心大起,安慰他道:“莫怕莫怕,有杜姐姐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豪狮”血断大笑道:“‘毒牡丹’杜三娘,什么时候也这么有同情心了?” 杜三娘娇笑道:“我一个女儿家,你们尽给我起这些没名堂的外号,倒弄得我真的全身是毒似的。” 血断笑道:“杜三娘若不全身是毒,天底下还有毒的人么?” 玉公子道:“我们下去吧,听说这里不但有许多宝贝,还有一朵龙髓玉灵芝,龙髓玉灵芝长于极炎之地,又以龙髓浇灌,千年以上方能长成,可遇而不可求。适才我看岛上光影幻动,似乎还有他人来到邱山,这些东西莫要被人抢了。” 白话胆怯地道:“我、我能不能不下去?” “毒牡丹”杜三娘笑道:“你只管放心,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风声响起,那些人的声音消失不见。 唐小峰低声道:“他们竟是从中原来的?!” 徐丽蓉冰冷冷地道:“其中一人自称来自西城山炎天洞,西城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仅次于王屋山、委羽山的第三洞天。西城山的玉家并非人类,而是世代相传的妖类,与委羽山的燚妖门彼此相争,甚至压了燚妖门一头。” 廉锦枫怯声道:“莫非刚才那些人,全都是妖怪?” 徐丽蓉道:“很有可能,妖类幻化成形,原本就与人类难以区分,许多妖类更是混居在人类中间,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人是妖,西城山的玉家便是如此,虽然是妖,许多时候却是以人类自居,与委羽山的燚妖门完全不同。” 唐小峰想起,当年被他和颜紫绡杀死的“彻地虎”流离多,就是燚妖门的。 廉锦枫道:“他们到底是来找什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跟北海龙族的那些家伙,都是来找五色笔。” 唐小峰道:“五色笔?” 徐丽蓉道:“那是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的一件宝物,以之书写符咒,威力无穷,以之书写盟约,纵是山崩海尽也无法更改。轩辕剑上的古篆就是用它写上去的,故而能够撕天裂地,又将那无数妖魔镇在剑下达几千年之久。你可知道为什么以龙族之强,却无法在东海立足?” 唐小峰问:“为什么?” 徐丽蓉道:“因为大荒之时,轩辕黄帝以五色笔在轩辕剑上书写了镇龙咒,凡是有轩辕剑在的地方,龙族的力量便会大幅受制。故而龙族能够占去其它三海,却无法在东海称霸。龙族本是神灵,天生便具有神通,寿命更达千年以上,若非有轩辕剑压制,又受制于大荒时期被迫签下的神州之盟,天下只怕早已尽属龙族,又哪里还有人类的立足之地?北海龙族来到这里,只怕是想找到五色笔,破解轩辕剑,重写神州之盟。” 唐小峰知道徐丽蓉在轩辕国里做过“女魃”,对这些上古时期的秘闻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些。他心想,五色笔也好,神州之盟也好,这些东西都跟我无关,但后面的那伙人似乎想把龙髓玉灵芝也摘了去,这个他们想都别想。 他盯着徐丽蓉,道:“带我们下去,帮我们摘龙髓玉灵芝。”下头的情形显然复杂得很,没有徐丽蓉帮忙,万一龙髓玉灵芝被敌人抢了去,颜紫绡的手和薛蘅香的脚就没办法治好。 徐丽蓉却捂着那半张焦黑的脸,视线移向一旁。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反正你这个样子已经嫁不出去了,最多到下头,再把这半边脸也烧了,没什么区别。” 廉锦枫心想,小峰哥哥怎么这样子说话?徐丽蓉更是怒瞪着他,他耸了耸肩:“放心,你实在没人要的话,我娶你就是。” 徐丽蓉气道:“根本不是这问题。” “那就告诉我到底是什么问题?”唐小峰简直火冒三丈,“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徐丽蓉道:“我……” “我们走。”唐小峰直接搂住她的腰,用剑光载上廉锦枫往下头飞掠。 周围热气涌动,火龙绕着他们呼啸。唐小峰以阴幽戾气护住自己与二女,徐丽蓉不满地瞪着他,他却只是看着下方,淡淡地道:“不管你在怕什么,你越不敢下去,你就越是怕它,你越是怕它,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真的想一直是这个样子么?” 徐丽蓉怔了一怔,移开目光。 忽地,下头轰声连连,电闪雷鸣。唐小峰笑道:“看来后面这批家伙跟北海龙族撞上了,正拼个你死我活。” 徐丽蓉溢着阴毒的冷笑:“他们在这种地方打斗,分明便是自己找死。” 唐小峰心想,这女人刚才还是一副幽幽怨怨的样子,一知道那些人在底下互相残杀,马上便兴奋起来……这女人的心不但多变,还真是有够毒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乾离窟 廉锦枫担心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要下去,显然要从那些人身边穿过,那些人又哪里会肯放行? 徐丽蓉咬了咬嘴唇:“我来带路。” 唐小峰疑惑地想,这里明明只有一条路,你还带什么路?徐丽蓉却拉着他,往旁边火焰腾腾的壁面飞去。唐小峰暗道:“不妥,不妥,她自己想死,却拉着我们陪她一起死。” 谁知徐丽蓉身上腾起烈焰,这烈焰竟比周围的其它火焰更加炽热,让它们全都分了开来。唐小峰这才注意到,这些火势汹涌的石壁里竟也有条条裂缝。徐丽蓉带着他们飞入一条裂缝,沿着缝隙直往下飞。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又移到了他们上头。 徐丽蓉从壁缝里穿出,唐小峰与廉锦枫抬头看去,见光芒乱闪,怒吼连连。两只虬龙坠了下来,又被从壁面扑出的火焰烧着,化作飞灰。 唐小峰心想,好,就让你们在上面拼个两败俱伤,省得麻烦,上方却传来一声大哭:“你们不要打了,再打你们就要死光了。” 这哭声竟然是白话发出来的,其他人大约也意识到这样子打下去毫无必要,慢慢地也都停了下来。唐小峰心想,那死小鬼到底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下方却爆出几道焰光。徐丽蓉显然知道有什么东西将要出来,直接以万神圭旨乾离火将自己与唐、廉二人一同护住。 六名全身是火,有若焦尸的妖魔从他们身边冲过,冲上去见人就杀。徐丽蓉冷笑道:“这是当年蚩尤身边的地甲六魔,单是这六魔便已够那些人受的。” 廉锦枫怯声问:“它们为什么不杀我们?” 徐丽蓉冷冷地道:“我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原本就是天女妭所有,蚩尤战死后,这六魔被天女妭转化成炎神,作为她的护身妖魔。身携万神圭旨乾离火的,都会被它们认定为自己人。” 上方一阵混乱,徐丽蓉的脸色益发阴毒。却听砰砰砰的连着六声轻响,那地甲六魔却又全都化作碎片落了下来。 徐丽蓉的脸色一变,唐小峰低笑道:“看来这地甲六魔的实力也不怎样。” 上方静了一会儿,才有人叹道:“幸好有玉公子的化玉神功,否则,我等只怕难逃一劫。” 玉公子得意地道:“我西城山玉家的化玉神功专克尸魔,像这种尸魔便是来得再多,对我也是无用。” 唐小峰将一块地魔碎片接在手中,见它果然已化作玉石。他道:“这地甲六魔生前再强,此时也是靠着尸气才能动起来,那化玉神功只怕便是专门抽取尸气的奇特功法,才能一瞬间杀死它们。” 徐丽蓉诧异地看他一眼,心想:“想不到他还有这等见识。” “豪狮”血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等与龙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必大家都是为了宝藏而来。若是连宝藏都还没有看到,就先在这里拼得你死我亡,岂不让人笑话?” 虬龙委浩也道:“我只需一样事物,其它东西都可送给尔等……” 唐小峰与徐丽蓉听到那两方已经开始谈判,对望一眼,一同往下方飞去。 …… 再往下去,一路上禁制重重。 他们来到一处玉石铺成的奇怪大殿,前方虽然有一个出口,但徐丽蓉却带着二人打开一个密门。门内竟是一个有若少女闺房般的密室,妆台、玉床、香帐、鲛纱…… 唐小峰赞道:“这里的事物无一不是品味高雅,这里的布置无一不是独具慧心,这里必定曾住过一位兰心玉质、貌婉心娴的美丽女子。” 徐丽蓉看他一眼,低声道:“在这里住过的人是我,这里的东西也全都是我布置的。” 唐小峰嘴里惊叹道:“原来是徐姐姐,难怪,难怪。”心里却想:“废话,早知道是你,如果不是还指望着要你帮我摘龙髓玉灵芝,你以为我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啊?” 廉锦枫道:“我们不用快点去找龙髓玉灵芝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不用这么急,我们刚才所过之处共有十八重禁制,那些人要想闯到这里,就算没有死尽死绝,也必定要耗费许久……” 话音未了,外面却是轰隆连响。唐小峰笑道:“看来你又看错他们了。” 没过多久,玉公子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三位果然不愧是天问、墨仙、曜光三派的杰出高手,若无三位联手,适才这一十八重禁制,我等只怕是别想通过。” 其中一人冷笑道:“如不是这位小兄弟说漏了嘴,你们只怕还不想把我带来。” 白话叫道:“三位大叔好厉害。” 廉锦枫以内景神视之术看去,见“豪狮”血断这伙人跟以委浩为首的龙族都在外头,他们移到大殿出口,向外看去。血断观察一阵,道:“这些只怕全是毒雾。” “毒牡丹”杜三娘娇笑道:“那便交给我好了,有我的天一神水,什么毒都可解了。” 白话一脸崇拜:“三姐姐也好厉害。” 杜三娘笑道:“这声姐姐叫得中听。”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唐小峰低声道:“这些人只怕都是白话骗来的,白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些人聚到一起,替他破解这里头的机关陷阱。” 徐丽蓉冷冷地道:“那小鬼既然被称作‘鬼见愁’,那些人哪里玩得过他?只不知道他到底要在这底下找什么?” 唐小峰道:“也许跟我们一样,是要采龙髓玉灵芝,也许跟龙族一样,是为了五色笔。” 徐丽蓉在玉床的某处按了按,地面立时开了一个口。她领着唐、廉二人往下走,道:“这条路可以直接穿过外面的毒雾。” 走了一段,来到一处秘门后边,徐丽蓉低声道:“这外头乃是兵库,俱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身边的战将所用,当年的三皇五帝可跟现在不同,黄帝乘龙升天,颛顼分列星宿,无一不是拥有大神通者,连他们身边的战士也都有飞天遁地的奇能。” 外面传来几声惊叹,显然是那些人也进入了这里。“豪狮”血断道:“如此神兵,只怕随便一件放在外头,都不知有多少人去抢。” 白话嘿笑道:“这些刀啊剑啊的,有什么用?我听说底下还藏着许多法宝,那些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众人听得更是心动。“豪狮”血断看向群龙:“不知诸位想要的是哪件神兵,又或是哪件法宝?不妨提前说出,以防我等误拿。” 虬龙委浩淡淡地道:“这些神兵法宝,诸位只管分去就是,我们要的,只不过是更深处一件对尔等毫无用处的事物。” 血断呵呵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唐小峰低声道:“看来那伙人并不知道这底下还藏着五色笔。” 徐丽蓉冷冷地道:“五色笔藏于不死树下的事,原本也就没有几人知道,更多的人听说过轩辕剑,却从不曾听过五色笔,却不知道没有五色笔就没有轩辕剑,就如同没有泰煞鼎就没有射日弓一般。不管是轩辕剑还是射日弓、崆峒印,那都是后天所铸的神器,五色笔和泰煞鼎却是开天辟地时与天地同时出现的先天之物。” 外头那些人听说还有比这些神兵更有用处的法宝,立时也就先把这些东西扔下,继续往下方飞去。 徐丽蓉打开秘门,唐小峰来到外头,见周围果然放置着各种神兵,他用手指一个个弹了过去,笑道:“果然都是好东西。” 徐丽蓉道:“我那房间的秘道只能通到这里,接下来就只有缀在他们后头。” 唐小峰道:“那要是先被他们发现龙髓玉灵芝,我们岂不是只能用抢?” 徐丽蓉道:“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么?唐小峰嘿嘿嘿嘿地笑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秀霸窟 乾离窟下还有秀霸窟,内中亦是机关重重,禁制密布。 “豪狮”血断身边各种人才都有,竟将这些禁制机关一个个破了过去。 虬龙委浩暗自心惊,只要有神州之盟在,他们龙族就无法进入神州大陆,之所以想要寻到五色笔,就是为了破坏当年龙族与黄帝签下的誓约,好一统宇内,称霸天下。血断这伙有人有妖,却都是来自神州大陆,血断看着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各种本事,心想神州大陆的人才,竟是如此济济? 乾离窟内极是炎热,秀霸窟内却极是冰冷。 乾离窟与秀霸窟分别是天女妭与应龙所葬之处,天女妭下界相助黄帝,自己却中了毒咒,无法再回天庭,所居之处必定无雨,故又称作女魃、旱魃。应龙却是龙神,当年蚩尤请来风伯雨师助阵,水淹太阿,轩辕黄帝便是派出座下龙神,将水反淹回去,大破风伯雨师。 进入秀霸窟,他们找到了一个宝库,内中法宝陈列,宝气婆娑。那些龙族虽已答应不要这些东西,却还是不免看着心动,血断身边的那伙人更是早已冲了上去,互相打抢。 虬龙委浩心中冷笑,神兵法宝这种东西纵然再好,终究也是由人铸出,只有五色笔这种应天地而生的宝物,才真正算得上是奇珍。 “豪狮”血断和玉公子、杜三娘也同样没有去抢这些东西,他们只是悄悄地对望一眼,都想着北海龙族这些家伙连这样的法宝都看不上眼,它们到底想要什么?心里都涌起贪婪的念头。 虬龙委浩如何看不出他们三人在想什么?眼眸深处寒意愈深。 忽然间,一阵狂风刮过,紧接着便是刀光连闪,宝库内所有能发光的东西,不管是夜明珠还是龙须烛,刹那间全都或灭或碎。 黑暗中一个声音尖叫道:“杀了他们……” 委浩与血断都听出这声音不是自己人发出来的,血断这伙立时大怒,心想原来龙族故意说不要法宝,却是想突然出手,进行偷袭,龙族这伙亦是勃然色变,想着这些狂徒得了神兵法宝还不甘心,弄不好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五色笔而来。 立时间,寒光四溅,血花乱洒,双方抢着出手,杀个你死我活。 这些人在那摸黑厮杀,却不知道,有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正带着两个少女悄悄地从角落里穿了过去。 …… 再往下,却有三个岔口,其中一条走到头,竟是一道瀑布、一条地下河流。 河中长着各种古怪生物,廉锦枫看到一个巨大的蚌壳,“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南海蚌母么?怎么会跑到东海来?” 徐丽蓉道:“这条河通向归墟,归墟又连通四海,河内会有其它三海的生物,也不足为奇。” “小峰哥哥,”女孩儿道,“我想去取些南海蚌母的唾液。” 唐小峰疑惑地问:“这东西有什么用?” 廉锦枫脸儿一红,道:“有些丹药需要用到它。”她从囊中取出一个小鼎,慢慢地接近南海蚌母,小心翼翼地收取它的唾液。 唐小峰道:“它的唾液莫非有毒?”要不然锦枫为什么这么小心? “也谈不上有毒,”徐丽蓉淡淡地道,“南海蚌母性淫,哪怕是坐怀不乱的男子,三贞九烈的女人,触到它的唾液都会变得淫贱不堪,非要得到异性慰藉才能缓解,故而一向都是用来配制媚药的极品药材。” 廉锦枫脸红红地回到他身边,唐小峰往她耳朵上吹一口气,问:“你拿这东西做什么用?”廉锦枫羞羞地抿着嘴儿,却不告诉他。 龙髓玉灵芝却是长在瀑布里头,水是冰的,岩壁却是极热,冰水从热壁上流过,蒸气滚滚。徐丽蓉道:“你们小心些,莫要被瀑布冲走,一旦被冲到归墟去,你们只怕是不用再想回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以阴幽戾气和五精天火护身,用剑光载着廉锦枫飞入瀑布。水流的冲击力比他事先想象的还要惊人,让他意识到这些水绝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凝水精之气而成的玄水。一般来说,水精之气经千年万年凝结成形,都会变成玄冰,又称寒冰,可以流动的玄水却是非常少见。 廉锦枫取出玉锄,小心地将龙髓玉灵芝挖了下来,又用玉鼎盛着,生怕坏了它的灵气。摘好玉灵芝后,唐小峰载着她飞了回来,落在徐丽蓉身边,道:“我们可以回长生宫了。” 徐丽蓉却沉默一阵,然后才低低地道:“我想了许久,觉得你说的并没有错。” 什么没错?我说过的话多着呢,你倒是说清楚啊。 虽然没弄明白她要说什么,但他还是耸了耸肩,故作高深:“我说的话一向都是对的。” 徐丽蓉看向一旁,轻声道:“我越是逃避,就越不敢面对,越是不敢面对,就只能继续逃避下去,然后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原来是这一句啊。唐小峰道:“那你准备好面对没有?” 徐丽蓉道:“嗯。” 她神情寂寥地带着二人回到岔口,不是往上飞,反而飞向了另一条路。唐小峰与廉锦枫不知道她要带他们去哪里,但他们也不问。 这条岔路的尽头,却是一个火坑,内中熔岩滚滚。坑旁有一具焦黑的女人尸体,徐丽蓉在尸体旁跪了下来,低声道:“师父……我回来了。” 原来这个女人是她师父?唐小峰与廉锦枫对望一眼。 然后,徐丽蓉便做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她面对火坑,一件一件地褪下自己的衣裳,她的容貌虽然已被毁去,身体却美得让人窒息。白里透红的肌肤,前凸后翘的身材,耸挺的胸脯,绷紧的香臀……她脱得一件不剩,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往熔岩里走去。 廉锦枫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阻止她。唐小峰却把女孩儿拉住,他看向徐丽蓉,见她身上烈焰腾腾,与熔岩和在一起。 她在熔岩里裸着身子盘膝坐下,火势汹涌,一下子便将她淹没。 廉锦枫低声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一种功法,同时也是一种心法,”唐小峰道,“我猜,她与她师父原本是在这里修炼某种功法,结果出了差错,她师父烧成了这个样子,她也毁了容。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形,但当时的情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恐惧,她逃走了,然后再也不敢回来……” 话音未了,从四面八方聚来无数阴魔,来回呼啸,坑中烈焰全都转化成阴火,徐丽蓉的身影时隐时现。这些阴魔往她身上扑去,却又被她肌肤上的无形之火阻住。 唐小峰铸过飞剑,廉锦枫炼过灵丹,两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廉锦枫诧异地道:“徐姐姐炼的这是什么功法?竟会惹得鬼神相忌?” 唐小峰道:“不管是什么功法,反正这种事情,我们想帮也帮不了。我们不如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廉锦枫好紧张:“什、什么事情?” 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唐小峰嘿笑道:“我们去找五色笔。” “啊?”女孩儿睁大眼睛,有一点诧异,又有一点失望。 唐小峰搂着她的腰,在她身上摸啊摸,然后笑道:“五色笔要是落在龙族手中,中土的老百姓就有难了。我们要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心怀天下,除暴安良,绝不能让它落在那些可恶的恶龙手中……” 女孩儿咬着嘴唇,瞅他一眼:“明明就是小峰哥哥你自己想要。” 猜对!唐小峰嘿嘿地笑着……五色笔啊! 没有五色笔,就没有轩辕剑,正如同没有泰煞鼎,就没有射日弓。正是有五色笔在轩辕剑上画下的符咒,才给了轩辕剑撕天裂地,镇魔伏妖的效果,有轩辕剑的地方,甚至连龙族都不敢妄为。 唐小峰对轩辕剑与射日弓、太平铃这类神兵法宝没有太多兴趣,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由人铸炼出来的,而自己就是一名铸剑师,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也能铸出同样等级的神兵。 但是这五色笔,纵连他也是心里痒痒的,适才只是因为一切先以摘到龙髓玉灵芝为重,他才没有去管这个,现在龙髓玉灵芝已经到手,徐丽蓉还不知道要在坑里修炼到什么时候,他心里的那份贪心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廉锦枫却也是个心有贪念的女孩子,所以在长生宫时,才会做出瞒着唐小峰与颜紫绡,偷偷去找泰煞鼎这样的事。一听到唐小峰说要找五色笔,她的眼睛立时也冒着星星:“小峰哥哥,我们走。” 两个人直接把徐丽蓉扔在了这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恨死你了 秀霸窟之下有三条岔道,一条通往他们采摘龙髓玉灵芝的瀑布,一条通往徐丽蓉修行的火坑,最后这条无疑便是通往藏着五色笔的地方。 他们刚一踏上这条岔道,身后疾风连响,虬龙委浩、敖历成,以及另外七只虬龙窜了上来,将他们围在中央。这些虬龙身上带伤,连委浩也不知道是被谁砍了一刀。 唐小峰嘿笑道:“诸位好,诸位辛苦了。”他是没话找话。 虬龙委浩此时已经想到他与血断那伙都中了别人的奸计,无端端地死拼了一阵,连他身边的四十多只虬龙也死得只剩他们几个。他听出唐小峰就是在宝库里喊出“杀了他们”的那个家伙,眼中冒火,断喝道:“杀了他们。” 几只虬龙同时喷出闪电,唐小峰却将身一扭,搂着廉锦枫,奇诡地从诸龙间窜了出去。敖历成一掌劈来,掌风凌厉,划破虚空,却同样劈了个空。虬龙委浩大怒,腾身而起,现出龙身,朝唐小峰一声怒吼,龙吟震得两人耳朵发麻。 唐小峰身子一窜,朝通往地底瀑布的那条路窜去,委浩连吐两颗火球,炸得土石乱崩。唐小峰回头一看,见诸龙疾追不舍,一个身影却从诸龙身后掠过,于是大叫一声:“白话。” 委浩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男孩欲趁着他们双方打斗,悄悄溜到前方。男孩发现自己被唐小峰叫破,嘻嘻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身子一窜,窜没了影。 虬龙委浩心中一凛,敖历成亦低声提醒:“正事要紧。” 委浩担心五色笔被人抢去,赶紧与敖历成率了其中五龙往白话追去,只留下两龙对付唐小峰。唐小峰原本想要追去,却又念头一转,反往瀑布窜去。二龙腾云驾雾,喷水吐电,好几次都差点将唐小峰与廉锦枫击中。 一道电光从女孩儿脸庞边窜过,女孩儿吓得脸都白了,却又想道:“这两头恶龙有这么厉害么?连小峰哥哥都打它们不过?” 她想用五鬼术法帮助唐小峰,偏偏唐小峰把她搂得紧紧的,让她腾不出手。 一直逃到尽头,大约是唐小峰也终于意识到这样子下去,他与廉锦枫都会有危险,他将女孩儿往前一扔,自己突然回身一剑,前头的虬龙没有想到他说掉头就掉头,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一下子就被劈开了脑袋。 另一只虬龙连续吐出电光,唐小峰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下,反是廉锦枫朝它扔了两颗雷珠,一下子就将它轰成碎片。廉锦枫向唐小峰跑来,想要看他有没有受伤,唐小峰却猛地将她扑倒,额生冷汗,满眼兽欲。 女孩儿扭过头去,发现唐小峰刚才竟是从那只南海蚌母旁边滚过,心中一惊,失声道:“小峰哥哥,你难道、难道……”南海蚌母性子极淫,不管男女,接触到它的唾液后都会变得跟野兽一般,除了情欲再不会去想别的。 “不行的,”女孩儿拼命挣扎,“小峰哥哥,你身上有如意蛊……不行的……呀……” 她的胸儿被揉得发疼,双腿更是被大力分了开来。她心中固然是千肯万肯,但一想到这样子只会把唐小峰害死,就急得想要哭出来。她双手撑地往后爬,唐小峰却搂着她往前压,又吻着她的粉颈、锁骨、酥胸…… 女孩儿用力把他推开,翻过身子要逃。唐小峰又从后面将她扑倒,在她身上直喘着气:“锦枫……我要你……” “不、不要……”廉锦枫发现自己的香臀被某个东西紧紧贴着,终于哭了出来。只是她终究是个聪慧的女孩儿,没哭几下,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猛一回头,发现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却又很快就变得痴痴呆呆,仿若发情的野兽一般。她咬着嘴唇,挣扎着翻过身来,把唐小峰大力一推,然后玉脚一踹…… 唐小峰捂着敏感部位翻到一旁,疼得跟虾米一样。 廉锦枫气道:“奴家恨死你了。”起身要跑。 唐小峰赶紧将她扑倒,陪笑道:“开开玩笑嘛。” 廉锦枫又气又恼,道:“你只知道戏弄人家,却没有想过人家真的在担心你被蛊虫吃去心肺?” 唐小峰心里嘿笑……他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已经没了。 女孩儿擦着泪水,越想越气,在他胸膛上捶个不停,又道:“你就不怕五色笔被白话和那些恶龙抢了去?”唐小峰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就算找到五色笔,大打出手,最后也还是得出来,出来一个我们劫一个就是。”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把廉锦枫拉了起来,搂着她飞离瀑布。 他们御着剑光往前掠去,发现路上坑坑洼洼,显然是虬龙委浩与敖历成等龙追上了白话,战了一场,却没能把白话怎样。只是白话也是倒霉,原本想趁着龙族追击唐小峰时悄悄溜到前方,却被唐小峰顺嘴叫破,显然也被那几龙缠得不行。 “喂喂,”前方传来白话的叫声,“我是路过的,你们不要追我啊。” 紧接着又是几道轰声。 唐小峰看到前面是一个笔直向下的大坑,坑下有着怪诞莫名的涡流,白话身上散出荧荧光芒,飞入了涡流。 委浩与敖历成、五龙定在那里,看着脚下不断旋转的气流,委浩冷冷地道:“这是晦朔合流炁,我们只怕是无法通过。” 敖历成却道:“在下有一件法宝,或能助大人通过此炁。”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根凤钗。委浩诧异地道:“这是六爻璇玑钗,你如何会有这种事物?” 敖历成不尽不实地道:“此钗亦不知是家父生前从何处盗得。”他将六爻璇玑钗一指,晦朔合流炁骤然分开,他们飞了下去。 唐小峰却盯着白话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廉锦枫悄悄向他看去,发现他的脸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眸中杀意盈然。 廉锦枫暗暗心惊,心想他这是怎么了? 她问:“小峰哥哥,我们怎么办?” 唐小峰道:“我们也下去。” 廉锦枫道:“但这晦朔合流炁……”话音未了,纤腰却是一紧。她发现唐小峰的身子也像突然发光一般,有一种玄之又玄,令人夺目的耀眼,这种光芒与白话身上的荧光不同,却又让人有种相似的感觉。 唐小峰护住女孩儿,刹那间飞入炁气。 周围气流急旋,罡风乱刮。两人穿过晦朔合流炁,落在大殿前方,大殿极大,殿门两边坐落着两个神像,一个是全身漆黑的天女,一个是背生双翼的飞龙。不用人说,他们也知道这两具神像,一个是女魃,一个是应龙。 他们无声无息地飞入殿中,白话与委浩、敖历成等人仍在缠斗。 殿的尽头放着一根黯淡无光却反抓住所有人眼球的玉笔。 玉笔散出五彩光芒,淡淡玄气。 白话想要冲向五色笔,委浩等龙将他截住;委浩等龙想要冲向五色笔,白话却挥着一根绳子,绳子乱卷,将这几龙也都缠在那里。 委浩与敖历成等暗自心惊,白话明明不大,且一直都是嬉皮笑脸,显露出来的本事却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他的招式古怪稀奇,而且总能一眼看破他们施出的绝学,让他们对这小子毫无办法。 就在他们彼此缠斗之际,一道剑光突然窜了过去,落在五色笔前。委浩与白话发现鹬蚌相争,渔翁正在得利,赶紧纵了过去。御着剑光的少年却挚出一柄黑色的大弯刀,突然回身一劈,劈出一百零八道黑色刀光,将空间撕出一百零八道裂痕。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五色笔 委浩大惊,白话讶然,这一百零八道空间裂缝竟将他们全都阻在那里。 唐小峰将手一伸,本是大得出奇的五色笔落在他手中,竟是一下子就小了下来。只是五色笔一被他取下,大殿便开始崩陷,到处都在震动。 他嘿笑一声,身子一窜,纵到殿底往回飞。 委浩大怒,以龙身喷出炎炎烈焰! 敖历成冷然,六爻璇玑钗一指,一道霹雳劈向唐小峰。 另外五龙亦是各自出招,反是白话笑嘻嘻地躲到一旁,双手枕在脑后看热闹,仿佛无事一般。 唐小峰深陷七龙围攻,其中还有六爻璇玑钗这等法宝,本该是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但他却将身子奇诡地一扭……以无制有,阴阳倒转。 七龙全都击空,委浩与敖历成尽皆骇然。 尤其是虬龙委浩,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龙族的实力在东海会受到压制,无法完全发挥出来,但就算如此,不管是唐小峰还是白话,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他感到惊讶,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明明一个比一个小,如此小的年纪,他们到底是怎么修到这种地步的? 一座山峰突然出现,将七龙阻了一阻。虬龙委浩虽然认出这是五鬼移山术,一时间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唐小峰穿了过去,与接应他的女孩手牵着手往外飞。 唐小峰带着廉锦枫方一掠出殿门,心里却马上生出不好的预感。 门外的两个神像竟然动了起来。 女魃神像袖子一挥,朝唐小峰与廉锦枫拂出炎炎烈焰……万神圭旨乾离火。 应龙神像双翼一拍,朝他们震出狂烈气劲……蠖略逶丽冰旋劲。 女魃与应龙原本便是大荒时期的旱神与龙神,死后骸骨被塑入金身放在这里,护守五色笔。唐小峰再怎么厉害,却又哪里是这二神敌手? 唐小峰挥出一刀,纣绝阴天斩勉强接下女魃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却无法载住应龙的蠖略逶丽冰旋劲,只能搂着廉锦枫往后疾退。 虬龙委浩眸中凶光一闪,以龙身扑向唐小峰,欲将他直接击杀。 前有应龙,后有委浩,除了与廉锦枫一同死在这里,唐小峰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就在这时,却听白话叫道:“恶龙看鞭!” 虬龙委浩骤然回首,竟看到白话手中的绳子化作道道光芒向他抽来,每一鞭都带着焦味。无奈之下,他只好抽身避开,给唐小峰留下了腾挪的空间。 纵连唐小峰也没有想到白话竟然会出手帮他,但他却没有多想的时间。他深知被堵在这里,只会死得更快,一躲开蠖略逶丽冰旋劲,竟带着廉锦枫不退反进,凭着诡魅的身法和颜紫绡悟出的“星空倒转”从二神中间闯了过去,飞入晦朔合流炁。 女魃神像追入晦朔合流炁,应龙神像却是守在殿门,朝殿内一声狂吼,原本就开始崩溃的大殿更是土石乱坠。 ……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穿过气流,往外飞掠,他现在采到龙髓玉灵芝,抢到五色笔,只要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那就万事大吉。 整个秀霸窟都在摇坠,崩陷,飞到岔口时,唐小峰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去跟徐丽蓉说一声,叫她离开,这个地方只怕是保不住了,可不能让她被活埋在这里。 他往那条岔道飞去,很快就来到熔岩滚滚的大坑,他与廉锦枫朝坑内大叫,徐丽蓉却始终是坐在火中,应也不应他们一句。这一下,倒是弄得他们有些难办,徐丽蓉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他们自然不能扔下她不管,但继续留在这里,弄不好就是一起活埋的下场。 犹豫间,女魅的金身追了过来,化作滚滚火海,要将他们淹没。唐小峰将阴幽戾气接连轰去,却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坑内腾起火光,火光从他们头顶飞过,同样化作火海,与女魅撞在一起。热浪滚滚,熔岩四溢,唐小峰不得不搂着廉锦枫飞高一些,又以阴幽戾气护身,才勉强不被波及。 他看向前方,见对撞的两股烈焰同根同源,俱是由至纯至净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组成。它们互相对峙,彼此不分,直到女魅所化的烈焰缓缓后退,与她对撞的那股火焰才退了回来,以某种神秘的韵律跳动几下,再快速凝聚成一个少女……徐丽蓉。 徐丽蓉裸着身子,半张脸依旧焦黑。只是她整个身子都像是由火焰化成一般,闪耀而又炽热。 唐小峰看着她那美妙动人的胴体,吹了个口哨。徐丽蓉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们做了什么?” 唐小峰取出一枝笔,朝她晃了晃。徐丽蓉道:“五色笔?” 唐小峰道:“没错。” 徐丽蓉身子一窜,化作一团炎气穿入地上的衣裳里,重新凝聚成形时,衣裳便已穿在身上。唐小峰想着这是什么功法?如果说以前万神圭旨乾离火是在她的体内,那她现在仿佛与乾离火已经混成一体,她就是万神圭旨乾离火,万神圭旨乾离火就是她。 徐丽蓉落在女魅金身之前,缓缓下拜,道:“黄帝已死,轩辕已亡,大地苍生再陷苦难,我等来取五色笔,亦是出于无奈,还请尊神放过我等。” 女魅金身看着徐丽蓉,一动不动。 唐小峰与廉锦枫对望一眼……虽然女魅与徐丽蓉都没再动,但他们却感到,她们之间正进行着某种奇妙的交流。 女魅与徐丽蓉身上都跳动着炎炎的火焰,互相交错,彼此纠缠,甚至让人觉得她们原本就是一体。这种交流没有持续多久,女魅发出满意的叹息,化作火焰,闯入徐丽蓉体内,直至消失不见。女魃消失后,徐丽蓉身上的炎气变得更加炽烈。她收起炎气,低声道:“我们走。” 唐小峰搂着廉锦枫飞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并肩往外飞。路上时,唐小峰问:“徐姐姐,你刚才与女魅说了什么?” 徐丽蓉淡淡地道:“我所继承的,原本就是女魃传下来的《乾离炎火炼神飞化之道》,又称作《炎经》,乾离火只能为一人所得,女魃其实早已死去,只是骸骨被埋入金身,不得不被困在这里守护五色笔,心中早有怨气。我只是告诉她轩辕血脉已尽,她没有再守护五色笔的必要,她便将万神圭旨乾离火尽付于我,自己离开了。” 他们不断往上飞,飞到宝库,见这里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可以想见刚才北海龙族与那伙人在这里打得有多惨烈。唐小峰快速地扫了一圈,笑道:“血断和杜三娘、玉公子都不在这里,如果我是他们,必定会躲在哪个地方,谁要离开他们就偷袭谁。” 徐丽蓉冷笑道:“希望他们不会像你这么愚蠢。” 唐小峰嘿笑道:“难说,难说。” 他们继续往上飞,刚一进入那满是神兵的兵库,一个大汉从殿顶扑下,两个人影从角落窜出。 徐丽蓉身形一晃,化作烈焰卷了过去,从角落里窜出的杜三娘和玉公子立时成了焦炭。殿顶扑下的“豪狮”血断大骇,抽身欲退,被唐小峰一刀斩去,轰成血水。 他们继续往上飞,唐小峰赞道:“徐姐姐好厉害,一下就解决了两个,我知道有一人能够凭着心法将她整个人遁入月光,与月精融成一体。但你却像是整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化作万神圭旨乾离火,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心中实在是太过好奇。 徐丽蓉捂着焦黑的半张脸,沉默不语。 …… 同一时间,地底深处,委浩率着诸龙伏在应龙金身脚下。 “龙神大人,”虬龙委浩禀道,“昔日轩辕黄帝与我龙族约好,共治天下,等我龙族助他杀夸父,斩蚩尤,他却背信弃义,反血洗四海,逼我族签下神州之盟,又将龙神困于此处,替他守护五色笔。如今轩辕血统已断,我等前来,意欲取得五色笔,重写人龙两族之契约,令我龙族重振昔日之雄风,威加四海,一统神州。龙神若是不允,我等俱为龙神之后,死在先祖脚下,绝无怨言,若是龙神大人仍以我族为念,还请龙神助我等取得五色笔,令人族为当年轩辕黄帝之背信弃义,血债血偿。” 龙神应龙低吼一声,往上方窜去,竟将大地撕开裂口,它更是飞了出去。 委浩与诸龙又惊又喜,互相对望一眼,俱现出龙身,疾追而去。 白话本是躲在他们后头,见龙神带着他们去抢五色笔,暗道:“糟糕,糟糕……” 他想要追出去,脚步却又一个踉跄,坠在地上。他喃喃地道:“这就天黑了么?” 一下子就昏迷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群龙授首 唐小峰与徐丽蓉从不死树飞了出来,发现天色已黑,太阳早已西落,月亮正从海上升起。 他们飞离邱山,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三人愕然回首,却见邱山快速下沉,整个不死树都分作两半。 一只带翼飞龙破地而出,身子越涨越大,直覆了半个夜空。它双翼一拍,海浪翻滚,向两边狂卷而去。 徐丽蓉失声道:“龙神应龙?” 青龙奉符,秀霸天下。 单是它以秀霸之气造成的海啸,就不知要害死多少东海的生灵。 带翼飞龙狂吼一声,朝他们疾扑而来。唐小峰与徐丽蓉大骇,带着廉锦枫没命飞掠。 龙神紧追不舍,双翼连拍,冰花乱坠,旋冰狂吐,气卷山河。 凡是它飞过的地方,大海都凝成冰川,凡是它喷中的岛屿,刹那间消失无踪。 徐丽蓉叫道:“把五色笔给它。” 唐小峰回道:“不给。” 徐丽蓉怒道:“要宝还是要命。” 唐小峰道:“要宝也要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抢到五色笔也就算了,既然五色笔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凭什么要再把它送走? 徐丽蓉气道:“蠢货,蠢货。” 一道旋冰朝他们当头冲下,两人同时出手,徐丽蓉甩出万神圭旨乾离火,唐小峰用出纣绝阴天斩,两人联手破去旋冰,接着再逃。 他们屡屡遇险,就这样逃了一路,好在紧追他们的只是外塑厚土、内藏骸骨的龙神金身,并非真正活着的龙神,否则他们只怕早已死去。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廉锦枫道:“我有一个法子。” 唐、徐二人同时道:“快说。” 廉锦枫道:“用五色笔在它身上画散魂咒,它原本只是泥塑金身,只要散去它的怨气与三魂,它的魂体就无法留在阳世。” 唐小峰与徐丽蓉不由齐齐点头……散魂咒只不过是茅山道法中最普通的符咒,按理说要用它来对付他们身后的龙神金身,想也不用去想,但是他们手中有五色笔,用五色笔画出来的散魂咒,威力至少要乘上个百倍千倍。 但是要怎样在它身上画咒? 这个问题,却是把他们三人全都难住了。 唐小峰心中快速动念,道:“你们到它背上画咒,我来引开它。” 他把五色笔交给廉锦枫,将她往徐丽蓉身上一扔,自己反往应龙窜去。廉锦枫失声叫道:“小峰哥哥……” “别管他,”徐丽蓉带着廉锦枫往上飞,“他想死就让他死。” 唐小峰却也不想死,虽说五色笔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他还不至于真的就要宝不要命。眼见应龙的蠖略逶丽冰旋劲又冲了过来,他竟将五精泰煞宗天鼎扔了过去。 五精泰煞宗天鼎乃是应天地而生的宝物,精火卷去,竟将应龙的旋冰险险抵住。 应龙狂怒,旋冰连吐,唐小峰双手虚按,五精泰煞宗天鼎随着他的心念不断幻大,旋冰轰在鼎上,咣声连响,直震得苍穹破碎,星斗乱移。 只是应龙虽是上古时期便已名震大荒的神龙,五精泰煞宗天鼎却是连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也能铸出的神鼎,它气劲狂吐,却怎么也无法将泰煞鼎轰碎,于是变得更加暴躁,所有攻击全都冲着泰煞鼎来。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条笨龙!” 当然,真正的应龙绝对不是笨龙,但他面前的这条本质上只是一个神像,三魂随着骸骨一同被禁锢在泥身里,七魄却早已散去,难以真正地进行思考,再加上数千年来被困在地底深处不见天日,除了怨气再无其它,唐小峰以泰煞鼎诱它攻击,它竟转不过弯来,只朝泰煞鼎乱轰,倒像是一头见了红色就脑袋发晕的蛮牛。 另一边,徐丽蓉见唐小峰真能把应龙的注意力给吸引住,倒也暗自佩服。 她带着廉锦枫悄悄潜到应龙上方,然后借着夜色往下直落,想要无声无息地落在应龙背上。谁知龙神虽然脑袋不好使,却能感应到被它守护了数千年的五色笔,猛一抬头,秀霸之气狂卷,又朝二女喷出蠖略逶丽冰旋劲。 徐丽蓉竟是来不及躲避,赶紧将自身化作万神圭旨乾离火,将廉锦枫险险护住。冰火相交,乱流激射,徐丽蓉的《炎经》虽然已炼到“火灵”的境界,却又哪里比得上应龙?腾出的火焰竟是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连同廉锦枫一起被应龙摧毁。 唐小峰却冲了上去,飞掠中抓住五精泰煞宗天鼎,鼎身横扫,直接轰在应龙的脑袋上。应龙喷出的旋冰偏离方向,徐丽蓉借机,带着廉锦枫直落而下。 唐小峰又给了应龙一鼎,再带鼎飞退。应龙怒极,双翼一拍,无数冰柱朝他射去,又连吐旋冰。唐小峰虽将泰煞鼎护在身前,却仍被震得头晕胸闷,肺腑错位,几乎要喷出血来。 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终于替廉锦枫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用五色笔在应龙背上画下散魂咒。应龙体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整个金身四分五裂…… …… 同一时间—— 虬龙委浩与敖历成,以及他们所带领的五龙,都听到了应龙金身碎裂前的嘶吼。 龙神竟然被人杀了?他们心底一片震惊,只觉得难以相信。 但他们却没空去看个究竟。 因为有人挡住了他们。 挡住他们的是一个小女孩,有着迷茫的脸庞,瘦小的身躯。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诸龙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冷。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女孩踏着月色飘在那里,仿佛与月色融成了一体,又仿佛她自己就是月亮,而天上的那轮,只不过是她的倒影。 敖历成想起了东海之上的一个传说,心头开始发凉。 委浩却不想再耽搁下去,这个女孩很是奇怪,仅仅是看着她,就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恐惧,但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孩,他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女孩,能给他带来多少威胁。他低吼道:“杀了她!” 风从虎,云从龙。 五龙朝着小女孩怒腾而去,张牙舞爪,喷火吐电。 然而不管是火是电,都从小女孩身上莫名地穿过。 而她依旧点着月色,飘在那里。 五龙面面相觑,小女孩却取出一条彩带,轻轻一卷,所有的月光都被卷了过来,再骤然爆散。月光如箭,箭似月光,刹那间,五龙被月光刺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坠了下去。 虬龙委浩心底生寒。 但他却没有退缩。 他从北海带来的同伴全都死得干干净净,他又怎能一个人独活? 他以龙身向小女孩冲去。 小女孩虚虚地伸出手,轻轻一抓。 虬龙立时顿在那里,连动也无法再动一下。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再不断地缩紧、缩紧……直至他的胸腔爆出血洞,喷血坠落。 敖历成怔在那里。 他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谁了。 她是“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同时也最最可怕的“月亮”! 他身子一窜,飞速逃走,连头也不敢回上一回……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多九公与林之洋 唐小峰与二女落在一座荒岛上,升起篝火。 虽然摘到了龙髓玉灵芝,抢到了五色笔,但他们也累得够呛,只好先在这里休息。 圆月挂上中天,廉锦枫打了个呵欠,半倚在唐小峰怀中,就这样沉沉睡去。徐丽蓉则是坐在那里,看着晃动的篝火,火焰映在她的眼中,不断跳动。 唐小峰笑道:“这一趟虽然凶险,但还真是没有白来。” 徐丽蓉淡淡地“嗯”了一声。唐小峰眯着眼睛,道:“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进入秀霸窟,你的修行也就不会有突破,对吧?” 徐丽蓉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想让我谢你,那你就不用想了,没有我你们也找不到龙髓玉灵芝,抢不到五色笔,我们最多就是两清。” 唐小峰:“……”唉,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子的女人? 徐丽蓉捂着毁去的那半张脸,沉默一阵,道:“我师父是轩辕国上一任‘女魃’。” 唐小峰点了点头……他早就猜到了。 她与轩辕国之间,要是没有某种联系的话,轩辕国也不会让她这外人成为“六恶神”之一,她继承的,其实是她师父的位置。 徐丽蓉道:“我与师父在不死树下生活了许久,那一日,我们本是想一同尝试《炎经》里最关键的‘火灵’境界的突破,但在最后关头,我的心灵出现了破绽,引来了各种魔头,她老人家为了救我,以自身心火强行引发天雷,驱散魔头,但她自己却因心火焚烧而死,而我也被蕴含在万神圭旨乾离火中的邪火弄成这个样子。虽然知道师父是希望我回到那里,重新完成修炼的,但是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就会开始害怕,既觉得是自己害死师父,又害怕再次被邪火焚烧。” 唐小峰道:“但是修行这种事,原本也就是这个样子,你活着,你师父死了,但是反过来,也可能会是你死去,你师父活着。生与死,有的时候不过是谁更幸运,又或者是谁更不幸的问题,而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跟你师父事先应该都有随时可能死去的觉悟,才开始进行修炼的。” 徐丽蓉冷冷地道:“你很不适合说这种哲理性的东西。” 唐小峰问:“为什么。” 徐丽蓉道:“因为你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个笨蛋。” 喂喂,那是你这样子觉得好不好?不管谁在你眼里,恐怕都是笨蛋,最多就是十级笨蛋和九级笨蛋的区别。 “道理我是知道的,”徐丽蓉看向一旁,缓缓地道,“只不过知道与做到,虽然只有一线之隔,有时这一条线却怎么也都跨不过去。在进入乾离窟前,我还一直都在恐慌,但被你拉进去后,看到自己以前生活过的那个房间,不知怎的,一切又全都看开了……谢谢。” 唐小峰“嗯”了一声……你也知道要谢我啊? 难得难得…… …… 第二天一早,他看到徐丽蓉将廉锦枫拉到一旁,两人交谈了一阵,回来后,徐丽蓉显得黯然和无奈。唐小峰知道对徐丽蓉来说,纵然在修行上有了突破,但脸上的疤痕依然是她心头的刺,而廉锦枫对此显然也没有太多办法。 在徐丽蓉去梳洗的时候,唐小峰悄悄问廉锦枫,想知道徐丽蓉的脸为什么不能治好?按理说,廉锦枫连断去的肢体都能想出治愈的办法,没道理无法治好一张脸。 廉锦枫却道:“主要还是太迟了,三魂营骨,七魄侍肉,并不只是魂魄会影响到肉身的完整,肉身也会反过来影响魂魄。丽蓉姐已经与万神圭旨乾离火合而为一,等于整个身体都重塑过,但她脸上的伤已经深入到她的魂魄,成为她魂魄的一部分,不管是用什么药物,都难以治好。” 又道:“就比如一个人刚开始断去手臂,他会渴望恢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但时长日久,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因为他与那条手臂重叠的魂魄失去寄体,也会开始慢慢散去,到那时,就算有返本还源续断膏也别想让他断体重生。丽蓉姐脸上的伤已经存在了两年多,又是被阴魔的邪火所伤,已经完全烙在了她的魂魄中,想要治好,只怕是千难万难。” 唐小峰想起徐丽蓉在地底深处没穿衣服时的样子,耸了耸肩,想着这个女人肌肤细腻,身材火辣,要是脸一直都是那个样子,那就实在太可惜了。毕竟每个男人看女人,总是先看脸蛋,脸蛋不美,身材再好也是没用。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忖道:“既然是魂魄上的伤,她找锦枫帮忙只怕是找错人了,她应该去求紫绡姐想办法才对。” 所谓剑侠,原本就是先对魂魄进行强化与修炼,再从中提取能量,论起对魂魄的了解,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够胜过剑侠。当然,绝大多数剑侠只是按着剑谱进行修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颜紫绡却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连“星空倒转”这种违背天地常理的奇招也可创出,或许真的能够想出办法。 于是,在路上的时候,他虽不明说,却借着与廉锦枫的交谈,有意无意地点出这一点。徐丽蓉的眼眸渐渐地亮了起来…… …… 令唐小峰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到长生宫,他们就遇到了颜紫绡。 颜紫绡远远地就截上了他们,唐小峰飞过去搂着她在空中转圈,叫道:“紫绡姐,才这么两天没见到我,就想我想得跑出来找我了?” “想你个头,”颜紫绡给了他一个栗子,“是有别人找你。” “别人找我?”唐小峰诧异地道。 “你跟我来!”颜紫绡拉着他改变方向,徐丽蓉带着廉锦枫跟在他们后头。 前方飘着一艘商船,阴若花立在船头。船上还有一名老舵手和一名男子,男子抬头看到他们,激动地喊着:“小峰。” 唐小峰却也是又惊又喜,落了下去,叫道:“舅舅……” 这男子竟是他的舅舅林之洋。 唐小峰固然知道他的舅舅林之洋原本就是海商,时常在东海做生意,但东海之大,也不是说遇到就能遇到。他自己本是打算摘到龙髓玉灵芝,替颜紫绡和薛蘅香续好手脚,就离开东海回天朝去的,却没想到在他离开东海之前,反在这里遇到了林之洋。 林之洋旁边的老舵手自然就是多九公,唐小峰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但对这见多识广的老人,却也是闻名久矣。 唐小峰问道:“婉如表姐没有跟来么?” 话刚问完,舱内传来女子的哭声,唐小峰听出那是他舅母的声音。林之洋更是流泪道:“婉如被强盗抓走了。” 唐小峰一听到有人把他表姐林婉如抓走,立时怒上心头,心想那还了得?林婉如本就胆小,这一被抓,就算无事,只怕也会被吓去半条命。更何况他现在在东海也算是威名远播,君子国悬赏十万两黄金都没能把他怎么着,居然有人敢抓走他的表姐。 他怒道:“是谁?把表姐抓走的人是谁?” 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那人碎尸万段。 阴若花道:“这附近只有一伙贼人,抢走你表姐的,多半便是胡汗三。” 呃……那个被人碎尸万段都还死不了的家伙?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易不取,反受其处 唐小峰详细问起,才知道被抓走的并不只有林婉如,还有多九公的两个外孙女秦小春和田凤翾,而林之洋这次出海,除了做生意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找他。 原来,在唐小峰离家出走后,他姐姐唐小山知道舅舅乃是经商之人,时常在外,便托他打听弟弟的下落。几个月前,林之洋的商船途经君子国,听说鬼斧山的海盗头子被一个剑侠少年杀了,那少年的名字便是叫唐小峰。虽然不知道此唐小峰是不是就是彼唐小峰,但他回到岭南后,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唐敖和唐小山。 唐小山猜想那人必定就是弟弟,本是无论如何都要林之洋带她出海,寻找弟弟,唐敖却想着海外大风大浪,凶险万分,怎么能让女儿出海?于是要唐小山在家守着,自己出海寻子。唐小山却又担心父亲年岁渐大,死劝着不让父亲离家。唐敖无法,只好嘱托妻弟一定要找到幼子,唐小山则告诉舅舅,若是舅舅不能把她的弟弟找回来,那下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出海。 此时的唐小峰本就有些想家,又担心姐姐会被哀萃芳等人找上,想着自己一走便是将近三年,连信也不曾寄过一封,只知道让家人担心,心中自是愧疚万分,悄悄念道:“姐……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他让林之洋继续往下说,才知道,林婉如会被胡汗三劫了去,也算是被他害的。 林之洋出海后,四处打听外甥下落,谁知唐小峰在东海的名气虽然越来越大,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知道他被君子国重金悬赏后,林之洋与林婉如更是替他担心。东海越来越乱,多九公几次劝林之洋早些回岭南去,林之洋却想着若不能探到外甥下落,回去后无法向姐姐一家交待,于是又多耽搁了几日。等他们发现东海实在无法再待时,却已太迟,海上到处都是妖魔,他们只得在一处峡谷藏了几日。 昨晚他们原是想趁着夜色开船赶路,没想到又冲来一阵海浪,把他们冲到了胡汗三的媚山,被一伙贼寇冲了下来,抢了他们的财物。 林之洋知道自己的外甥在东海颇有名头,于是把唐小峰的名号报了出来,谁知道不报还好,报了出来,胡汗三直接连林婉如她们也劫了去,说是要给他老婆做丫环。 林之洋被那伙强盗轰到海上,与多九公徒自焦急,却是毫无办法,结果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少女在天上飞,他们心想这两人必是仙女下凡,于是跪在船头大喊仙子救命。两个仙女落了下来,其中一个独臂少女听出林之洋的口音,问了起来,又自报姓名,林之洋马上意识到她便是与他的外甥一同被君子国通缉的少女,立即攀起关系。 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颜紫绡和阴若花,在唐小峰三人前往不死树后,颜紫绡闲得无聊,开始教阴若花御剑,两人飞着飞着,就飞到了这里。 唐小峰安慰舅舅,让他不用担心,自己打包票一定会把表姐和她的同伴救下来。只是一想到胡汗三的难缠,他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上次实在是被那家伙缠怕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唐小峰与颜紫绡、阴若花、徐丽蓉、廉锦枫四女飞近媚山。 廉锦枫以内景神视之术查看山内情景,却无法看到山寨里头。阴若花低声道:“听说胡汗三的老婆擅长斋醮符咒,必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锦枫妹子的神视。” 徐丽蓉冷冷地道:“胡汗三出了名的怕老婆,就算把你表姐她们劫了去,想来也不敢对她们怎么样。但我们就这样打进去,就算杀了胡汗三,他还是能再跑出来,那时候,说不定他反会把火发在你表姐身上。” 阴若花道:“其实在十大寇里,胡汗三算是好的了,他老婆将他管得严,虽然劫财劫货,却从不轻易杀人。” 廉锦枫掩嘴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也让他们劫去,进入寨中,他多半会将我们与你表姐关在一起,那时我们再相机行事。” 唐小峰嘿笑道:“就这么办。” 徐丽蓉面无表情地道:“你们去就好。” 唐小峰点头……你还真有自知之明,那伙贼寇看到你的脸,估计也懒得劫,直接就把你扔海里了。 徐丽蓉看出他念头,心底一声冷笑,瞄他一眼:“你们被劫去后,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嗯,我们会小……等一下,什么意思?”唐小峰叫道,“是紫绡姐和锦枫她们去……” 徐丽蓉淡淡地道:“万一她们计谋败露,真被胡汗三抓了,成了他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你安心么?再说了,她们要救的是你表姐,你让她们去冒险,自己在这看着,你有没有良心?” 唐小峰叫道:“但胡汗三认得我……” 廉锦枫眼睛发亮:“小峰哥哥相貌好,只要换身女儿家的衣裳,胡汗三肯定看不出来。” 徐丽蓉道:“对头……他原本就有些男不男女不女。” 你才男不男女不女,你这死女人分明就是想恶心我,活该你破相,一辈子嫁不出去。 颜紫绡听了也觉得很有趣,于是从囊中取出一套女孩子的衣裳来。虽然唐小峰死活不同意,但架不住诸女一同动手,非逼着他换上,换的过程中阴若花居然还偷偷摸了他好几下。 等他换好后,四女一看,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颜紫绡与廉锦枫笑个不停,阴若花色迷迷地看着他,其实对于她来说,这才是“美人儿”最该有的穿着,如果不是形象不好,她还真想把唐小峰抱回家慢慢宠爱。 廉锦枫又帮他梳了发髻,贴了贴花。唐小峰无奈,也只好任由她们作鬼。 徐丽蓉留了下来,四“女”抱了一块木头,装作船只遇难,漂流到了媚山。几名喽啰发现她们,把她们押到寨中。她们一路装作战战兢兢,面无血色。 进入寨中,胡汗三接了出来,看来看去,只觉四女个个出色,大喜过望,笑道:“我正愁夫人身边丫环不够用,白日里劫了三个,现在却又送来四个,天易不取,反受其处,甚好,甚好。” 廉锦枫在唐小峰耳边低声道:“不是‘天赐不取,反受其咎’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一个没文化的强盗头子,认字能认个半边也算不错了,你跟他较什么劲? 胡汗三又向那些喽啰问道:“白日里劫的那些货点清了么?” 众喽啰道:“并无什么好货,只有百十担白米,二十担粉条,二十担青菜,还有一些衣箱。” 胡汗三道:“你们最好看清楚些,莫要把燕窝认作了粉条,若是燕窝,俺又有好东西吃了,但他们哪知道俺喜吃燕窝就肯送来?罢了,罢了,他这礼物虽然微末,俗话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俺去之不共,也只好受之有鬼了。” 三女齐齐翻着白眼,唐小峰却想着,这情节怎么有种即视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章 惧内 唐小峰等人被带到后寨,果然另有三个女孩被看管在那里,其中一个便是他的表姐林婉如。林婉如原本就怕得浑身发抖,再加上他穿上女裳,自然无法将他认出。另外两个女孩则都是渔家打扮,也镇定不到哪去。 七“女”被胡汗三带到内室,一个二十多岁,打扮妖媚的女子迎了出来,道:“夫君为何去了许久?” 胡汗三道:“俺正愁夫人身边没有丫环侍候,白日里替夫人寻了三个,不想适才海上又飘了四个过来,可见老天也知俺心意……你们为何还不给夫人磕头?” 阴若花等自然不愿意给个强盗窝子的压寨夫人磕头,只是上前福了一下。胡汗三笑道:“这几个丫环都是不懂规矩,连个叩头抢地都不知道,夫人看她们生得可好?可还中意?” 那女子把众“女”一一看了过去,有些发怔,尤其是在看到廉锦枫时,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却又很快转愠为笑,道:“今日山寨新添人口,为何不设筵席?难道喜酒也不吃么?” 胡汗三没有看到那女子一闪而过的愠意,大笑着让人上酒上菜。阴若花悄悄向唐小峰使个眼色,问他要不要现在就把林婉如等三女劫了就跑? 唐小峰摇了摇头……他已经把胡汗三跟《镜花缘》里的某个角色对上了号,然后知道这家伙要倒霉了…… 酒菜上好,胡汗三看着众“女”眉开眼笑,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们还不与大王轮流敬酒?” 阴、颜、廉等人都还有些不乐意,唐小峰却笑嘻嘻地主动上前把盏,她们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也只好跟了上去。几轮下来,胡汗三酒入欢肠,醉眼蒙眬,看着众“女”只管发笑。那女子面无表情地道:“我看夫君这个光景,莫非是喜欢她们么?” 胡汗三总算发现夫人脸色不太对劲,不敢作答。那女子脸色稍霁,道:“我房中向有老妈服侍,无须多婢,夫君既然喜欢,何不将她们都娶了作妾?” 胡汗三也是酒喝多了,喜道:“夫人此话可是当真?”那女子道:“我又怎会骗你?你同她们成了喜事,将来多生几个儿女,岂不是好?” 另一边,林婉如原本还希望那强盗的老婆善心大发,会将她们放了,听到这话,颤声道:“小春姐,这、这可怎么是好?” 秦小春咬着牙道:“我纵然是死,也不受贼人污辱,我看外头有口井,不如投井算了。”田凤翾道:“我也是这般主意。” 林婉如面如傅土,身似筛糠,纵然投井也是无力,只好哀求道:“你们一定要把我一同带去,要是把我丢下,我就没命了。” 阴若花低笑道:“这位妹子真是视死如归,此时性命只在顷刻,都还有空逗趣。” 林婉如娇躯发软:“俺、俺怎的逗趣了?” 阴若花笑道:“你说把你丢下就没命了,难道带你投井就有命不成?” 那女子道:“夫君若是觉得此事可行,我便选好吉期,你觉得如何?”胡汗三大喜,望着她深深打躬:“拙夫意欲纳妾已非一日,只是担心夫人怪罪,不敢启齿,夫人之言,深合我心……” 话未说完,那女子一下就跳了起来,筵席掀翻,洒了胡汗三一身酒菜,又把东西乱扔,大哭道:“你这狼心狗肺,我还以为你真要替我寻丫环,原来你是要借着这个名头置妾,这些日子让你多读书,你别的没学到,怎的反把这三妻四妾的陋习学了过来?你既要置妾,那要我何用?我又何必活在世上讨人嫌?” 取了一把剪刀对准咽喉便要刺去,胡汗三登时吓得酒意全消,把剪刀抢了过来,百般陪罪。那女子口口声声说他负心,大声啼哭,又找了绳子往颈上套,胡汗三赶紧把绳子也抢了去。她想往墙上撞,胡汗三抱着她的腰,跪地求道:“俺刚才只是多喝了几杯,炎迷心巧……” 那女子怒道:“痰迷心窍……” “不管是糖是盐,反正它就是迷了俺的心巧,”胡汗三使劲磕头,“只求夫人饶恕,俺再也不敢了。” 那女子却还不甘心,寻死觅活。胡汗三没法,只好磕头道:“俺已发誓不再存那等恶念,夫人要是不信,我就让人打个样子,以后再犯,加倍责罚也是情愿。”说完竟叫了四个喽啰进来,自己躺在地上让他们打。四喽啰无奈,举起军棍轻轻打去,胡汗三假意大叫,装作可怜。 阴若花等人偷偷看着,俱是好笑,唐小峰翻着白眼……原来胡汗三就是书里那个怕老婆的强盗头子,真是给全天下的男人丢脸。 那女子却又叫道:“你既然自己讨打,我又何必寻死?但刚才打的全都是假的,你又有分身之术,打到死你也不怕。若真的要我原谅,就必须给我生生挨个二十杖,我方才解气。”说完,她取出一张符纸贴在胡汗三脑门上,让那四名喽啰再打。 胡汗三朝四名喽啰道:“我酒后失言,以致夫人动怒,你们便按着夫人的话将我重责二十,如夫人念我皮肉吃苦,回心转意,也算你们大功一件。” 四名喽啰无奈,只好往重里打,直打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廉锦枫看着好笑,却又悄悄移过去,将贴在胡汗三脸上的符咒记了下来。 二十杖打完,那女子还不甘心,让人再打。胡汗三恸哭道:“求夫人饶恕,愚夫吃不消了。” 那女子道:“既要讨饶,适才为何却又想着纳妾?我这些日子逼你读书,本是想着你这人毫无谦卑之心,多读些书,改改骄傲脾气。谁知你骄傲之心不死,字儿只认半边,反想着书上那些意淫情景,我不打你别的,只要把你的骄傲打个全无,我才甘心。过了今日,以后我也不管你,你若不讨妾则已,若要讨妾,必须先替我讨个男妾来,我这男妾叫做‘面首’,面者,取其貌美;首者,取其发美。这个典故可是自古就有,不是我编出来的。” 胡汗三叫道:“这点小事,夫人何必考据?夫人要讨男妾,要置面首,无不遵命,就只这股子骄傲,乃我们绿林向来习气,久已立誓不能改的。” 那女子道:“骄傲既是强盗习气,何妨把这恶习改了?” 胡汗三道:“我们做强盗的,全凭着骄傲欺人,把这习气改了,那还算什么强盗,这是到死都不能改的。” 那女子大怒:“我就把你打死,看你到底改不改。” 又一连打了八十大杖,胡汗三昏晕数次,苏醒过来,强打精神,垂泪道:“求夫人快备后事,愚夫快要不行了。俺死之后,别无遗言,惟嘱后世子孙,千万莫把这祖宗传下来的绿林习气改了。”说完又昏了过去。 那女子看他命己垂危,却也暗自后悔,赶紧把他脑门上的符咒摘了下来,又想着还是先把这些少女打发走,免得他醒来后又生邪念。只是等她还过神来,七“女”竟不知去了哪里,找都找不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夫妇情深 林婉如被人勾起双腿,抱着飞在空中。 在强盗窝时她过于害怕,也未把其他人看清,现在发现自己被人救出,于是仔细看看这人,却觉得脸庞有些熟识,不由叫道:“小山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却朝林婉如嘿笑,林婉如看到这小时候总让自己觉得十分可恶的笑容,眼睛不由睁得老大。小山表姐是从来不这样笑的,会这样笑的人只有…… “小峰?”她睁大眼睛。 把她从贼窝里抱出来的,竟是离家出走已近三年的唐小峰。 “表姐,”唐小峰嘻嘻地笑,“这么久没见了,你有没想我?” 林婉如第一个反应就是喊道:“想你个头!”而这也是每一个看到唐小峰可恶笑容的人所会做的正常反应。只不过在发现把自己带出来的人是她的表弟后,心里终于安定了些,心里一安定,马上又发现自己被表弟抱着飞在空中,风在耳边呼呼地叫,悄悄往下一看,底下全是空空的,于是又害怕起来,赶紧搂着表弟的脖子,死也不肯放手。 唐小峰笑道:“原来表姐想我想得这么厉害啊。” 秦小春和田凤翾分别被颜紫绡、阴若花带着,她们都是海边的渔家女儿,比林婉如要镇静一些,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唐小峰虽是女装,却是个少年,立时也意识到他就是林婉如那跑到东海做剑侠的表弟,自己以前在岭南时还见过一面,也都安下心来。 此时的唐小峰,已经把胡汗三跟书里的某个家伙完全对上了号。再仔细一想,对上号的还不止胡汗三一个。 东海十大寇里,骆红蕖不算,“贺岁龙”敖萨显然就是书里面那只想要把他姐姐劫去做新娘的老龙,那是他姐姐第一次出海寻父,一不小心就被老龙看上,老龙把她劫到海里,结果一时大意,差点把她淹死,赶紧又从百草仙子那求得还魂草来,将她救回。 只不过现在,由于唐小峰提前离家出走,唐小山不用再出海寻父,结果那老色龙没有遇到唐小山,反而看中骆红蕖,把骆红蕖劫到了海里…… 还有“桃花娘”苏无心和她座下的核妖三兄弟,显然便是书里的那四只妖怪,唐小山第一次出海时被他们抓去,差点酿成了香香的倮儿酒。 而胡汗三就是书里的强盗头子,在唐小山第一次出海,从小蓬莱归来时,曾被他劫上山去,然后便上演了刚才的那一幕…… 哇,老姐,你还真是命苦,唐僧都没你这么多灾多难。 徐丽蓉飞了过来,与他们会在一起。他们找到商船,林之洋与多九公看到三女被救了回来,欣喜万分,林之洋的妻子吕氏也出来抱着女儿喜泣不止。 唐小峰换回男装,与颜紫绡、阴若花、廉锦枫一同讨论,廉锦枫道:“奴家虽不知那胡汗三学了什么妖法,但他夫人贴他脑门上的,却是被改动过的制神符。我猜,只要将制神符贴在他的泥丸宫上,他纵有千般变化,也使不出来。” 唐小峰喜道:“你就按着那符咒画张出来,我去找他麻烦。”那家伙在书里抢我姐姐,在这里抢我表姐,真是不想活了。 廉锦枫原本就是心慧之人,就按着自己所记,用五色笔在空白符纸上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符咒,唐小峰拿着符纸,御剑而去。 唐小峰飞到媚山,大吼一声:“胡汗三,你给我出来。” …… 没过多久,胡汗三便骑着他那头飞猪跑了出来,一身光鲜,手持鬼头大刀,浑看不出刚才还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样子。 唐小峰将剑指去,道:“你把我表姐劫到哪去了?快把她交出来。” 胡汗三惹了一身腥,妾没娶到,反差点被夫人虐死,心里已是一肚子不爽,见唐小峰跑来要人,立时叫道:“想要人,先让老子劈上二十刀再说。” 两个人战在一起,刀来剑往。胡汗三虽然有杀个千刀都死不了的妖法,但真实本领其实有限,唐小峰先是跟他慢慢磨,然后突然出剑,劈掉他的大刀,刺死他的飞猪,直接在他的泥宫丸上贴上符纸。 纸上的符咒乃是用五色笔所画,远比寻常符咒厉害得多。胡汗三发现自己的元神无法像往常一样遁走,直吼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唐小峰左手拎着他的后领,右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笑道:“你的外号不是‘杀千刀’么?我现在只刺你一剑,看你死不死。” 胡汗三大骇,他的肉体可以分身,元神却只有一个。他也不知唐小峰是怎么看穿他的分身之法,找到对付他的手段,只是他对着老婆虽然低声下气,在外头却是死要面子,怎么也不肯求饶,反而破口大骂。 唐小峰也不气,只是嘿嘿笑着,反正胡汗三再怎么骂也骂不死他。 他将飞剑在胡汗三面前晃了一晃,剑身举起,就要劈去,下方却传来女子声音:“少侠留命!” 唐小峰看去,见胡汗三的老婆在远处崖上跪了下来,道:“我夫君虽然蛮撞,得罪了少侠,但少侠的亲人也已被人救去,还请少侠能饶他性命,我夫妻来世做牛做马,必定报答少侠。” 胡汗三叫道:“夫人,你不要求他……” 那女子怒道:“适才我寻死你不肯,现在你要真的死在这里,那刚才何不任我死去,免得日后独自孤苦?我日日劝你,就是怕你仗着那点妖法,总以为没人杀得死你,日日在外挑衅惹事,却不知天高地大,这世上奇人无数,你的这点本事早晚会被人看破,到那时谁来救你?便是让你多读些书,也是为了你好,谁知你字没有多识几个,反想着书中那些意淫香艳之事,终于惹出祸患。你且不要说话,待我求求少侠,他若真的不肯饶你,那我二人便一同受死,来世再做夫妇。” 胡汗三流泪道:“夫人,你这是何苦。” 这一对倒还真的算是情深意重。 唐小峰其实也没想着非要杀了这家伙不可,毕竟这家伙太搞笑了,这么搞笑的人不让他活在世上实在是一种浪费。他故作冷漠,道:“要我放你也可以,不过你这妖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女子道:“我夫君也只是在无意中,从一名老道那换来了一张纸卷,他的分身之术便是从那纸卷上所学,少侠若是想学,妾身愿意用那纸卷换取我夫君性命。”说完便回到寨中,取来一张泛黄的纸卷。 唐小峰拎着胡汗三飞下去,接过纸卷,见上面写着“玄关化体”四个篆字,然后便是一些图解。他嘿笑一声,将胡汗三放下,拍着他的肩道:“看在你有个好夫人的份上,我就不难为你了。不过做人应当知足,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如意夫人。怎还要跑到淑士国去金屋藏娇?这个恶习一定要改,一定要改……” 胡汗三吼得满额是汗:“你杀了俺可以,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唉,怕老婆怕成这个样子,真是男人的耻辱。唐小峰笑着御剑而去,在他身后,那女人又开始寻死觅活,逼问胡汗三在外头到底藏了多少女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话与月亮 唐小峰回到船上,颜紫绡等问起经过,俱觉好笑。 当下,颜紫绡和徐丽蓉便护送廉锦枫带着龙髓玉灵芝回长生宫,炼返本还源续断丹去了,唐小峰和阴若花则护送商船继续往前行。 东海之上,到处都是妖魔,若是没有人护送,这艘船恐怕真的是回不了天朝。 林婉如知道表弟竟有这身本事,又惊又喜,秦小春和田凤翾换了一身衣裳,也出来向二人道谢。阴若花自然不知道,要是没有唐小峰离家出走的“壮举”,她现在很可能早就成了林之洋的义女,虽然如此,她与林婉如等三女也是一见投缘,就好像前世见过一般。 当然,唐小峰知道,阴若花与林婉如两人前世真的是见过的,至于秦小春和田凤翾是不是也是花神,他实在是记不得了,不过考虑到这两个少女是多九公的外孙女,以及多九公在书中的重要性,他只能说,这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由于君子国、淑士国围困长生宫的那一战,长生宫的位置早已传了出去,唐小峰也不再有顾忌,直接把商船护送到了长生宫。 船还没有上岸,却看到数十名女儿国的金凤骑落在那里。 唐小峰朝阴若花笑道:“看来她们是来找你的。” 阴若花冷冷地站上船头,那些金凤战士全都下了鸾凤,在岛上跪伏。阴若花微微蹙眉,道:“你们要做什么?” 一名女将禀道:“西宫无道,信用奸党,杀害忠良,雪国舅与若鸿世子更是置肆虐国土的妖魔于不顾,只知暴虐俭财,已被国人推翻,臣民因储君贤声素著,固令我等前来寻访储君,勿请储君回国执政。” 唐小峰心想,看来命运这种事确实是不可捉摸,有的时候明明已被改变,绕了一圈,却还是会回到原点。女儿国国主雪无痕原本是挟持国主,站在了君子、淑士两国那边,然而现在姚华和司空奇都已死去,他们所持有的天罡地煞图和崆峒印、幽冥纪纲符也不知去向,现在这两国是自身难保,无法再做雪无痕的靠山,而阴若花的妹妹阴若鸿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远不及阴若花这般深得人心。 唐小峰知道,女儿国早晚会请阴若花回去,因为书上便是这么写的,只是在这种妖魔肆虐,东海一片大乱的局面下,这些人来得比他原本想得还要快。 他看向阴若花。 阴若花沉默片刻,抽出轩辕剑,剑气冲霄,那闪耀的光芒,刺得所有金凤战士都睁不开眼。她淡淡地道:“我不会回去的。” 说完便御着剑中自带的霸气,从众人头顶飞过,进入长生宫。 唐小峰也上了岸,却没有回长生宫,而是先跟那些金凤战士聊了起来,然后才知道,率先造反的竟是这些金凤骑。当日在轩辕国,金凤骑悄悄放走了阴若花,被雪无痕知道,接连处死了好几人,金凤骑中早有怨气。现在东海大乱,雪无痕又失去君子国、淑士国这两个靠山,再加上西宫暴虐,世子昏庸,面对着到处都是的妖魔,不愿用金凤骑去救护百姓,只让她们守护王宫。 女儿国百姓日日受妖魔迫害,涌至王宫,恳求国主派兵剿杀妖魔。女儿国国主阴奇早已被西宫挟持,关入牢中,西宫哪里肯将她放出?竟假传国主之命,令金凤骑驱赶百姓,有反抗者格杀勿论。金凤骑里也有不少人家人被妖魔所害,哪里愿意再听西宫命令?悄悄商量后,竟以清君侧之命,杀了西宫和阴若鸿,雪无痕事先得到消息,悄悄逃走。 金凤骑逼宫之后,想着国主昏昧,就算将她放出,只怕也救不了女儿国,倒不如请回被西宫迫害逃亡的储君,于是一边驱赶妖魔,一边派人来长生宫,请阴若花回国。 唐小峰答应她们,说一定会帮她们劝阴若花,又因为林婉如说她也想到长生宫里看看,于是便用剑光载上林、秦、田三女,进入宫中。 令唐小峰没有想到的是,在长生宫里,他竟然看到了白话。 在桃林里,白话在那耍着戏法,红红、亭亭、颜紫绡、姚芷馨等人都在看着他,说说笑笑,还有司徒芜儿,笑得傻傻的,却又泪水直流,反让人看得心疼。 唐小峰把颜紫绡拉到一旁,小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颜紫绡道,“红红说我们不在的时候,他突然就跑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路上那些机关陷阱的。” 唐小峰皱了皱眉,往白话走去。 白话把变出来的一团火吞到肚子里去,向他招手。他却突然抽刀,黑色弯刀直接劈向白话。 这一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话赶紧跳开:“喂喂,会死人的。” 徐丽蓉飘了过来,疑惑地瞅了唐小峰一眼:“你在做什么?”白话虽然是十大寇里的鬼见愁,惹了不少事,但似乎也谈不上是他们的敌人,她想不通唐小峰为什么突然动了杀心。 唐小峰弯刀斜指,杀气凛然。他看着白话,森森冷冷地道:“他就是‘月亮’!” 红红、亭亭等美眉俱是一惊,她们都知道唐小峰说的月亮,不是挂在天上的那轮月亮,而是十大寇里最最神秘的“月亮”,是追杀过唐小峰和阴若花,害得颜紫绡断去一臂的那个“月亮”。 林婉如与秦小春、田凤翾三女却只是对望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丽蓉皱眉道:“他怎么会是‘月亮’?” 颜紫绡却也看着白话,先是神情疑惑,然后慢慢变得明晰:“小峰没有看错……他真的是‘月亮’。”她一开始也有些不信,面前的这个小男孩,怎么可能就是毁了她一只手臂的那个小女孩?两个人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但仔细分辨后,她开始相信,月亮和白话,真的是同一个人。 在那个小岛上出现的“月亮”,看上去似虚似实,朦朦胧胧,朦胧得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与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完全不同,那是因为,那小女孩跟月之精华完全融成了一体,让人看不真切,再加上两人的气质也不一样,所以她在看到白话后,才没有把这两个人想到一块。 但现在她已知道,白话真的就是“月亮”! 毁了她一只手臂,却又差点被她和唐小峰联手杀死的那个“月亮”! 白话双手高举:“我不是月亮。” 唐小峰冷笑道:“你到现在都不敢承认么?”在不死树下,当他看到白话与日精融成一体,穿过晦朔合流炁时,他便已看出了这一点。 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上去,替颜紫绡报断臂之仇,是因为在秀霸窟里这小子也帮了他一次,当时他前有应龙金身拦截,后有虬龙委浩偷袭,是这小子替他逼退委浩,他和廉锦枫才没有死在那里。 “我真的不是月亮,”白话颓然道,“我只有到了晚上才是月亮。” 什么意思?唐小峰疑惑地看他一眼。两次看到“月亮”的确都是在晚上,而且……唔,总感觉白话和“月亮”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有什么地方却又很不一样。 “好吧,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唐小峰瞪着他,“抢五色笔?还是来杀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有的事,”白话叫道,“五色笔只要没被龙族抢去就好,至于那时候,也是月亮要杀你们,我是帮你们的。” 确实,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白话让他和骆红蕖去找阴若花,也许阴若花已经死了。这小子当时也说过“如果我找到她,我就只能告诉月亮,然后月亮就会来杀她,所以你们要把她带得远远的”这样的话。不过要说这小子有在帮他们,那纯属鬼话。 “你真的有在帮我们?”唐小峰冲他冷笑。 “怎么没有?”白话气道,“月亮找不来人,所以我让你们把阴若花带得远远的,最好离开轩辕国,我自己却跑到皇宫底下去,这样当月亮醒过来时,她就不会遇到你们,谁知道你们自己好死不死,跑到皇宫底下去。月亮不知道长生宫在哪里,所以我不去长生宫,我藏了起来,让她迷路,结果你们自己撞上去,害我早上醒过来时,伤得那么厉害,差点就死在那里。” 呃,确实,两次遇到那小丫头,都不像是那小丫头找上他们,而像是他们命歹,自己撞上去的。 白话叹气:“不过月亮就是这样,她总是迷路,总是找不来人,但她要找的人又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她遇到,我也没有办法。” 唐小峰心想,这算什么?这小子人格分裂? 此时,阴若花也来到了这里,弄清是怎么回事。她看着白话,问:“你说月亮要杀我,你要救我,那又是谁让月亮杀我,谁让你来救我?” 白话道:“让月亮杀你的人,我不能说,不过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要我救你的人是苏大哥。” 苏南天?唐小峰与阴若花互相看了一眼。 对于苏南天的行为,唐小峰也同样有些不能理解,他在心中想道:“苏南天跟哀萃芳应该不是一伙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放走若花,但他又确实是在海上截过我,那个时候他也说过,是有人要他来杀我……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白话黯然道:“苏大哥死得好惨。”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苏南天是被她哥哥徐承志暗算的。他忖道:“从当前的线索来看,苏南天跟月亮一样,都受了哀萃芳之托来杀我,只不过他最终放了我。弄不好他也曾答应过要杀若花,结果又悄悄地放了若花。他是在与‘霸刀’司空轨虎交手时,被徐承志暗算得手的。徐承志只怕早已投向了哀萃芳那一伙,他杀苏南天,弄不好也是哀萃芳的授意,因为苏南天放过了我和若花。” 他越想越觉得事实应该就是这样,至于白话说他白天是白话,晚上是“月亮”,这种事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就因为这样的事怎么听都像是骗人的,唐小峰反而觉得他没有在骗人。 他收起黑刀,瞪着小鬼头:“那你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虽然白话长得也算是粉雕玉琢,但他岁数小,不管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都有可能。 白话跳了过来,抓住唐小峰的手往自己腹下摸。 唐小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叫道:“你一个女孩子,让人摸你这种地方,你就不知羞么?” “没关系没关系,”白话拈起脚尖,很同情地拍着他的肩,“又不会少块肉。” 喂喂,是你被我吃豆腐,为什么我反而要被你安慰?而且你那地方也没有肉少…… 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白话是个女孩子。 再问下去,最终也没问出什么名堂,只知道要白话救阴若花的是苏南天,要白话去抢五色笔,不让五色笔落在龙族手中的也是苏南天。至于苏南天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却是谁也弄不明白。 事到如今,唐小峰也没什么办法,就算知道白话和“月亮”是同一个人,但这小丫头追杀过他,却也救过他,再加上她嬉皮笑脸,谁也不好意思去为难她,也就只好算了。 而白话在宫里跟众美眉鬼混了一阵,到了傍晚,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到哪里变成“月亮”去了。 …… 那天夜里,唐小峰来到桃林间,见阴若花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阴若花穿的是一件男衫,一件袄裤,扣子扣得很随意,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她的酥乳。寻常少女内里通常都会穿着心衣、肚兜之内的亵衣,但在女儿国,恐怕是男人才这样穿。 “睡不着么?”唐小峰问。 “嗯,”阴若花轻叹一声,看着飘坠的桃花,道:“其实这里,白日和夜晚实在是差不了多少,但为何我却觉得到了晚上,这里便显得特别的宁静?” “因为到了晚上,她们就没有那么吵?”唐小峰笑道。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住了这么多美眉,那简直就是好几台戏。 只不过长生宫已经被太多人知道,看来她们也无法在这里住得太久。 阴若花笑了笑,道:“或者是吧。” 唐小峰问:“你不想回女儿国么?” 阴若花转过脸来,注视着他:“我会回去的。” 唐小峰点了点头……他早已猜到了,如果她真的不打算回去,那又何必在那些金凤战士面前亮轩辕剑?那是一个宣言,也是一个下马威。 阴若花道:“她们既然敢杀我妹妹,继续囚我母上,我回到女儿国,若是不顺她们的意,她们自然也敢同样对我。她们要的不是我,而只是‘阴若花’这个名字,但我要做的却是我自己,而不是她们摆出来的一面旗帜。” 她果然是个聪明人! 金凤骑里绝不是铁板一块,她们之所以逼宫,也未必真的就全是为了公义。阴若花以往被西宫压制得太过厉害,在女儿国里,她根本就没有多少亲信,那些人会请她回去,一方面是因为她们迫切需要以她的名义来摆脱“谋逆”的罪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觉得她比较好控制。 阴若花不只是在女儿国中有贤名,在东海各国,她的声望也不小,在当前这种局面下,那些逼宫者迫切需要用她的声望来压制那些政见不同的人,但这并不表示她们真的就甘心让阴若花骑在她们头上。 唐小峰道:“如果你要回女儿国,我向你推荐一个人,你可以带上她。” 阴若花定睛看他:“亭亭?” 唐小峰干咳一声:“看来你不用我说。”亭亭是这些美眉中,到目前为止唯一读懂《阴符经》里演法、演术二章的人,又是博古通今的小太史。就算在书里,红红、亭亭后来也都成了她的女大臣。 演法章是纵横家之宝典,苏秦、张仪便是靠着它纵横天下,演术章则是兵家之宝典,《孙膑兵法》里亦能找出它的影子。亭亭只将这两章读了两日,便能融会贯通,有她帮助阴若花,那真的是如虎添翼。 唐小峰道:“不过亭亭对女儿国没多大好感,还想过要杀你,你只怕很难说服她。” “这个不妨,”阴若花微笑地道,“当日攻打黑齿国,全都是雪国舅下的命令,如今雪国舅已被推翻,想来她也解了些恨。我再答应她,一旦稳住女儿国局势,必定会释放黑齿国被奴役的百姓,相助黑齿国驱逐妖魔。只要我诚心诚意替她做到,她必定能够谅解我。” 唐小峰心想,亭亭虽是花神转世,阴若花却是群芳之王,两个人真要比起来,只怕还是阴若花更胜一筹,妥妥地吃定亭亭。 阴若花慢慢向他走近,眸中光彩闪动:“其实比起亭亭,我更想让你陪我到女儿国去,要是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在了轩辕国,如果你肯帮我,你对我的帮助,绝不会比任何人小。” 唐小峰嘿笑道:“如果我帮你,你给我什么好位子?” 阴若花道:“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子。” 唐小峰道:“宰相?” 阴若花托住他的脸,在他嘴上吻了一下:“皇后!” 呃,果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他却不想穿肚兜,裹小脚,整天涂脂抹粉。他将脚一勾,把阴若花推倒在地,低声道:“说不定哪天我也混个帝王当当,到那时,你来做我的皇后。” “那得看你的国土到底有多大,要是比东海还小,那就没意思了。”阴若花搂着他一个翻身,反把他压在身下。 东海?看来这女人野心还不小。唐小峰伸出手,一粒粒地解她扣子,她的肌肤细腻如缎,胸脯饱满圆润,他将双手抚了上去,一手一个,轻揉慢搓,触手柔软而又盈满。虽说少女想要强势一些,但她的心显然跳得好快,分明透露出她的紧张。她虽然是女儿国的储君,却真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密。 她托着酥胸,身子前倾,想要将峰尖塞入“美人儿”的口中。 另一边却传来“呀”的一声轻呼,两人扭头看去,居然看到了林婉如。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林婉如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赶紧跑开。 阴若花却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笑笑地起身跑开了。唐小峰心想这女人虽有贼心,贼胆看来还是不够。他翻身而起,几个纵跃,挡在了林婉如面前,笑道:“表姐,你还没睡啊?” 林婉如脸红红地看着他,想起刚才那番画面,想着表弟跟这么多的女孩子住在一起,怎么对得起良箴姐?她挺了挺胸儿,想要摆出表姐的威严,把表弟训一通。唐小峰一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他姐姐唐小山从小就很爱对他说教,而林婉如最崇拜的人就是他姐姐,很多事都要学着她来,不过这种时候,他总是有办法。 他直接将林婉如勾着双腿抱起,笑道:“表姐,夜深了,早点睡,我送你回屋去。” 林婉如使劲捶着他的胸膛:“你、你放我下来,小春她们会、会看到的……” 唐小峰嘿笑道:“那就连她们也一起抱好了。” “小峰你,你真是越大越坏了……” …… 第二天一早,廉锦枫便召集大家。 桌上放着一颗香气四溢的黄色小丸,廉锦枫道:“这就是返本还源续断膏。” 唐小峰失望地道:“只有一颗么?” 众美眉看看断去一臂的颜紫绡,又看看坐在轮椅上的薛蘅香。 不管是红红还是亭亭、徐丽蓉等人,对薛蘅香都没有多大好感,毕竟那个时候她的背叛行径,差点害死大家。 只不过因为唐小峰和骆红蕖都原谅了她,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反而是直爽开朗、毫无机心的颜紫绡,基本上跟每个人都感情很好,如果她们可以选择,她们自然都希望这颗灵丹用在颜紫绡身上,至于薛蘅香,她的腿是好是坏,她们根本就不想去管。 姚芷馨自然知道大家的想法,但她也无法去帮她的蘅香姐说什么。 薛蘅香却只是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她的性子本就清冷,在她心中,只要红蕖姐和大哥还肯原谅她,她就已经够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她根本就懒得去管。就算双腿就这样一直断下去,那也是自己曾经伤害过大哥和红蕖姐的报应,她不会去怨任何人。 “返本还源续断膏虽然只有一颗,但我这还有一株郁紫灵,”廉锦枫又取出一株紫花,道,“这郁紫灵却比龙髓玉灵芝还要难得,只是异常幸运的是,这宫里竟然藏了一株。这株郁紫灵可以将返本还源续断膏化作内丹,藏在某人体内,在必要时,那人便可以通过双修术,用它来治愈他人。” 双修?大家都是聪慧的女子,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处,于是全都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觉得自己压力好大。 一阴一阳才能双修,这里只有唐小峰一个男人,等于是要让他先将返本还源续断膏和郁紫灵吃下去,在自身体内融成内丹,再通过“双修”去治好颜紫绡和薛蘅香。 颜紫绡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跟唐小峰也“双修”惯了,薛蘅香却不免一下子紧张起来,悄悄地看了廉锦枫一眼,也不好意思问。反而是姚芷馨睁大眼睛,替她问了出来:“难道是要大哥跟蘅香姐做、做那种事情?” 唐小峰掠到姚芷馨身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问:“做哪种事情?” 姚芷馨脸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廉锦枫道:“若是通过合欢,真阴与真阳直接交感,很快就能治好。若是通过口舌相通,花费的时间慢些就是,大约要花三四个时辰。” 唐小峰看向薛蘅香:“三妹,可以么?” 众女心想,以她的性子肯定是不肯的。 薛蘅香却蓦地红了红脸,微微地点了点头,倒让众女一阵疑惑,想着她跟唐小峰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了如此地步? 当下,唐小峰便在廉锦枫的指点下,将返本还源续断膏与郁紫灵同时服下,然后在花丛中静坐了半天,将它们与自身真阳互相融合,结成内丹。 这种事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廉锦枫不但是水仙花花神转世,而且同时贯通制药与双修两种秘术,竟真的想出将它们融会在一起的办法。 渐渐地,返本还源续断膏与郁紫灵在他的体内结成了还源丹,还源丹给人的感觉冰凉如雪,清新似雨,在他体内不断流转,最后再藏于真阳。然后,他便找到了薛蘅香,薛蘅香躺在床上,略有些晕红。自己明明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却还是得到了大哥的体谅与关怀,心中的愧疚与感动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转变成依赖,但要她躺在床上任由大哥吻上几个时辰,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唐小峰伏了过去,吻在她的唇上,还源丹生出仙气,源源不断地度了过去,轻触少女真阴。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魂魄乃骨肉之源,若只有肉体而无魂魄,那是一具死尸,要是只有魂魄而无肉体,却仍能留有自我意识,成为孤魂野鬼,直至魂飞魄散。这世上尽有尸解成仙的仙人,却没有谁魂飞魄散后还能存活,皆因魂魄是本、是源,而肉身只是一具“臭皮囊”。 返本还源续断膏便是能够借着魂魄与元神,重新营骨侍肉的灵药。 还源丹生出的仙气在唐小峰体内是清凉的,度入少女体内后却是一片燥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莫名地就生出许多绮念。唐小峰发现女孩在他身下轻轻地扭动着,身子渐渐变得滚热,不由睁大眼睛,心想她这是什么反应?难道说她表面清冷,内里其实也是骚得要命? 两人嘴唇相合,脸儿本就靠得极近。 薛蘅香看到大哥惊讶的眼神,俏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只是她虽然想要强压下娇躯这种奇妙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到,反而生出一种想要紧紧搂住大哥,被他慰藉,被他抚摸,哪怕是被他虐待也好的冲动。 看着少女这奇怪的反应,唐小峰先是疑惑,紧接着心里涌起明悟……锦枫,你这丫头片子,到底在返本还源续断膏里放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廉锦枫到底在灵药里加了什么,但我们大家都知道,唐小峰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他是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做什么事的。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将少女抱起,翻过身来,一边吻着她,一边哄小孩般摸摸她的手臂,触触她的俏脸。少女心里想要保持住清醒,身体却像是在渴求着什么,大哥越是不对她做些什么,她便越是想往大哥身上贴。 她这种欲迎还拒,似羞又骚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动。 偏偏唐小峰又不为所动。 他只是躺在那里,任由少女在他身上无法自制地扭着。 这种被柔软娇躯磨来蹭去的感觉好、好舒服…… 女孩断去的双腿慢慢地长了出来,连她的脚趾也不例外。 两人唇分之际,女孩觉得自己像是要虚脱一般。唐小峰将她放到床上,查看她新生的双腿,白白嫩嫩,细腻得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又悄悄看向她的腿间,短袄裤竟已湿透。 “大哥,我刚才,我只是……”女孩红着脸,竟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唐小峰很体贴地看着她,顺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刘海,“你和红蕖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刚才是不是让你想起了小时候被父亲抱的感觉?” 薛蘅香赶紧点头……除了唐小峰替她想的这个理由,她真的是无法解释了。唐小峰心中暗笑,却故意装出怜惜的表情,将她搂在怀中,低声道:“我虽然不是你父亲,但我是你大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薛蘅香心想,原来大哥是如此的体贴。 将她放开后,唐小峰又检查了一下她重生的双腿,手指不经意间在那神秘地带触了一下,女孩的娇躯颤了一颤,竟生出一种触电般的快感。 她悄悄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却是一本正经,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手”,她红着脸,自然也不敢说。 唐小峰替她盖好被子,让她早些休息。 少女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大哥的身影。 她以前之所以暗恋骆红蕖,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缘于一个孤僻女孩对大姐的崇拜,在她最惊慌最害怕的时候,骆红蕖从天而降,在她前方保护着她,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慢慢地渐化成爱慕,再加上性子的孤僻,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心头,又渐渐地化成了痴恋。 而现在,她开始觉得,原来大哥跟红蕖姐一样的好。 她将手慢慢地往自己的腹下探去,被大哥触过的感觉……为什么是这般的美妙? 第一百六十五章 如龙添翼 唐小峰从薛蘅香的房间里走了出来,马上便找到了廉锦枫,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低笑道:“你在药里放了什么?” 廉锦枫脸一红,咬了咬嘴唇:“你对蘅香做了什么?” 唐小峰道:“南海蚌母的唾液?” 廉锦枫道:“你把她给、给……” 唐小峰道:“还没有呢。”机会虽然很好,但薛蘅香的性子比较别扭,不征服她的心,直接征服她的人,弄不好她会寻短见的。 廉锦枫瞅了他一眼:“就放了一点点。” 唐小峰问:“你为什么要放这个?”他知道廉锦枫的心眼是比较小的,不可能会真的助他调戏薛蘅香,给他增加后宫的数量。 廉锦枫低声道:“奴家只是想着,蘅香的性子比较硬,或许会做出宁可残废一生也不让你吻她这样的事来。还源丹要与双修术互相结合,才能将她治好,她若是不肯,你就算强行吻上去,她内心抗拒,你也无法与她双修。但若是加上一些媚药,她就算心中抗拒,身体也会做出反应,导致真阴外泄,与你交感,你便可强行将她治愈。” 唐小峰奇道:“我还以为你是讨厌她的。” “原本也就没有人喜欢她,”廉锦枫瞅他一眼,道,“如果不是你护着她,徐姐姐和红红、亭亭她们早已将她赶了出去,但既然你想帮她,那我又怎会不肯帮你?” “锦枫,”唐小峰搂着她,道,“你真好。” “你才知道我好啊?”廉锦枫妩媚地看他一眼,把他的身子掰过去,在背后推他,“你快去见颜姐姐吧。” 唐小峰来到颜紫绡所住的阁楼内,却看到徐丽蓉也在这里,两人似乎在探讨些什么。看到他进来,徐丽蓉也没有多说,就这样飘然而去。 唐小峰也懒得去问她来做什么,直接便把颜紫绡抱上床,嘿笑道:“紫绡姐,我们开始吧。” 替颜紫绡断臂重生,就要比治愈薛蘅香简单多了,直接便是衣服脱光,满室生香。所谓“有闺房之乐,更甚于此”,他们现在做的就是那“更甚于此”的事。 还源丹生出的大量仙气随着唐小峰的抽送就这样灌入颜紫绡体内,颜紫绡却对其中所含的媚药成分毫无准备,结果就是浪叫连连,弄得整个长生宫都能听到,谁也别想睡着…… …… 林婉如、秦小春、田凤翾躺在同一张床上,听着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三女俱是面红耳赤。好一会儿,田凤翾才低声道:“婉如,这里这么多的姐妹,难道全是你表弟的女人?” 林婉如道:“这个,你问我……我又怎么会知道?” 秦小春哼了一声:“难怪他离家出走后,连家都不想回。” 林婉如赶紧辩解:“不是的,他也不是这么坏的人……” 秦、田二女异口同声:“才怪!” 林婉如闭上嘴……好吧,表弟从小就很坏,但他是我表弟,我总不能不替他说话啊? …… 师兰言轻点竹竿,竹筏滑行在夜色间。 一只蛟龙破海而出,化作人形,伏跪在她的面前,身子发颤,心胆皆寒,小心地诉说着自己任务的失败。 师兰言静静地听着,过了许久,才道:“如此说来,龙族没有得到五色笔?” 敖历成头皮发麻地道:“五色笔,被唐小峰抢了去。” 之所以心惊胆战,战栗不安,是因为他怕死。 他怕死,但他知道自己不来,只会死得更快。 他心里很清楚姚华、司空奇、苏南天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师兰言却淡淡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是萃芳姊。连我也不曾想到白话和唐小峰会跑去搅局,自然也就怪不得你。” 又道:“但是……不能再有下一次。” 敖历成心安了些,再一伏拜,化作蛟龙飞出竹筏,窜入海中。 竹筏依旧往前滑着。 少女喃喃地道:“白话、月亮……你到底在做什么?” 又想道:“龙族没有得到五色笔,虽说对大局不会有太多影响,但那唐小峰却是几次三番坏了我们的事,上次看到他时,便觉得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心头大患……要不要现在就将他除去?” 犹豫间,一缕花香破空而来,落在筏上,乃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女孩伏身道:“兰言姐,大姊让你将手中一切事情全都放下,尽快赶往长安。” 师兰言道:“萃芳姊和沉鱼、锦心都到了么?” 白衣女孩道:“萃芳姊和沉鱼姊还在路上,锦心姐早已到了长安。” 师兰言道:“知道了。” 女孩化作花香,飘散而去。 师兰言喃喃地道:“终于要开始了么?”既然如此,唐小峰的事,也只好先放一边了,至于那五色笔,还是交给龙族自己来处理吧。 竹筏驶入虚空,消失不见…… …… 唐小峰躺在床上,颜紫绡后脑枕着他的胸膛,伸出手臂,欣喜地看着新生的右手。唐小峰环住她的肩和胳膊,在她酥胸上摸啊摸,按啊按,揉啊揉…… “你以为是玩具啊?”少女歪过脑袋,斜斜地往上眺了一眼。 唐小峰道:“紫绡姐,我们回岭南吧。我带你去见我爹娘,还有我姐……” “啊?”颜紫绡没怎么明白过来,侧过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回岭南?现在么?” “怎么?”唐小峰嘻嘻笑道,“人家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又不丑,怎么就怕见公婆了?” 少女脸儿一红,低声道:“可是,人家还答应了要帮若花姐,要帮她扫清东海上的妖魔。” 唐小峰怔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你替蘅香治腿的时候,”颜紫绡低着头,怨道,“这里到处都是从轩辕国放出来的妖魔,看到那些人活得那么悲惨,我也有些不忍心,所以若花姐来找我的时候,我想着反正没什么其它事做,也没听你说要回岭南,就应了下来。” 咳,阴若花竟然挖我墙角…… 虽然早就决定,替颜、薛二女续好手脚后就回岭南,但他确实是忘了跟颜紫绡说一声,因为在他潜意识里,不管自己去了哪里,反正颜紫绡总会跟着。他笑道:“那你是想跟我回岭南,还是留在东海?” 此时的颜紫绡一点也看不出平日里的硬朗与豪爽,扭扭捏捏的,她颇有侠义心肠,看到妖魔肆虐,自然是想做些什么。但去见未来公婆,可也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虽然是个剑侠,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既有些心怯,又有些害羞,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唐小峰却想着,阴若花既然来找颜紫绡,那必定也会去找廉锦枫。亭亭的学问、颜紫绡的剑术、廉锦枫的神视与制药,有这三人的帮助,她岂止是如虎添翼,那简单是如龙添翼了。 有翼之龙可不是一般的龙,那是秀霸天下的应龙。 他拉着颜紫绡跳起,三两下穿好衣服,找上廉锦枫一问。 廉锦枫错愕地道:“奴家也答应了若花姐。” 唐小峰苦笑道:“昨晚怎么没听你说?” 廉锦枫道:“若花姐说,颜姐姐已答应了帮她,奴家便想,小峰哥哥和颜姐姐总是在一起的,颜姐姐都答应了,那必定是因为小峰哥哥你也答应了。再加上奴家亦是东海之人,亦想为东海的安宁尽些心意,所以便应了下来,哪里知道颜姐姐虽然应了下来,小峰哥哥你却还没有答应?” 唐小峰心想,那女人倒真不愧是花王,她先是想着我要是肯帮她,紫绡和锦枫必定也会帮她,于是先“勾引”我,谁知道我竟然不肯。于是她换了花招,先激起紫绡的侠义心肠,再以“颜紫绡已经答应”这一点来说服锦枫。 现在二女都已经应诺,唐小峰要是不肯,反而弄得跟坏人一般,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帮助阴若花,但他又怎能放着家里那个随时都会被敌人找到的姐姐不管? 颜紫绡道:“小峰,既然你不乐意,那我也……” 唐小峰道:“紫绡姐,我们去练剑。” “啊?”唐小峰思维跳跃得太快,让颜紫绡有些跟不上。 第一百六十六章 魏紫樱,一群傻妞 岛上,唐小峰与颜紫绡各点一片云霞。 颜紫绡持的是凤霄双剑,唐小峰持的是他与哀萃芳对战时用的黑色弯刀。 廉锦枫立在沙滩上看着他们,还有林之洋船上的那些水手,守在岛上等着阴若花回心转意的那些金凤战士,也全都抬头看着。 很快,阴若花、徐丽蓉、薛蘅香、姚芷馨、红红、亭亭等人听到消息,也全都出了长生宫,想要看看唐小峰与颜紫绡之间的对决。 “紫绡姐,小心了。”唐小峰身子一窜,刀光连劈。 颜紫绡轻轻一扭,婀娜地躲开刀光,反窜过去。 两个人战在一起,直战得天昏地暗,剑气冲霄。 底下人看得惊心吊胆,直想着这两人哪里是在练剑?这简直是在生死相拼。 他们看到唐、颜二人时而冲高,时而低掠,气冲斗牛,杀意凛然,每一招都花尽心思,务求克敌制胜,偏偏又打得难分难解,难分高下。 两人骤合即分,唐小峰道:“紫绡姐,接下来我要用绝招了。” 颜紫绡俏立空中,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绝招有什么了不起的。” 唐小峰连劈三刀,每刀劈出一百零八道刀影,分别蕴含着阴幽戾气、紫华剑气、五精天火。 三百二十四道刀光排山倒海般卷向颜紫绡。 阴若花等人看得惊心动魄,但他们的等级毕竟还是不够,只觉得这些刀光气势惊人。徐丽蓉却是完全变了脸色……这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竟对自己人用出如此恐怖的杀招? 难道他是有了新人不要旧人,想借着比剑的机会将陪他三年,爱他爱得情迷意乱的颜紫绡直接杀死? 这三百二十四道刀光简直就是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藏,尤其是最后的那一百零八道内蕴五精天火,却是无形无影,在场的这么多人里,只有修炼《炎经》的徐丽蓉才能将它们看到。 她不可能挡得下来!徐丽蓉想着。 颜紫绡却是身子一旋,旋出剑的旋风。 这是“风华剑舞”,却又不是唐小峰以前看到过的“风华剑舞”。 她的身姿是如此的奇妙,就仿佛天女下凡,和风倚露。 她的剑光全都化作了花,在她身边急旋不休,这些花却又似有若无,让人看不真切。 所有人都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像是整个天地都一下子颠倒过来,紧接着就变得支离破碎。 仿佛朗朗乾坤只是一面镜子,而颜紫绡则是打碎这面镜子的天神。 三百二十四道刀光也变得支离破碎,然后便消失不见。 空。 莫名的空。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心底一片震撼,却又没有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峰飞过去,搂着颜紫绡转圈,让她的衣裙如蝴蝶一般翻飞不止:“紫绡姐,你这是什么仙法,也不教我?” “你才是,”颜紫绡颊生红霞,道,“你这三刀绝不只是化出三百多道刀影那么简单,竟是将整个五行都摸清摸透,才能有如此奇效。你就是用这三刀破去‘森罗万象玄兵舞’的么?你也没有教我。” 唐小峰道:“我不教你的原因,与你不教我的原因是一样的。” 颜紫绡黯然:“小峰……” “紫绡姐,”唐小峰搂着她,道,“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每个人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我这三刀你学不去,就像你刚才这招我学不来。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路,全是靠着彼此扶持,进步才能如此的快。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再走一样的路了。” 这就像同样的教学,教出来的学生亦不可能完全相同,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锦绣文章,小时候的基础教学再怎么一样,长大后也只能靠着各自的悟性和摸索。 他们两人再怎么心心相知,不同的心性与不同的喜好却是摆在那里的,就好像蔓藤一样,根部再怎么纠缠难分,最终也还是要各开一枝。 唐小峰笑道:“紫绡姐,其实我们分开一段时日,对你我的修行也有好处,我们各自修炼一段时间,见面的时候,再看看是你更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颜紫绡红着脸儿,道:“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 唐小峰嘻嘻笑道:“只是你舍不得离开我嘛。” 颜紫绡想给他一个栗子,却又抿着嘴儿瞅他一眼。唐小峰道:“紫绡姐,你刚才那招应该算是风华剑舞与星空倒转的融合与升级,以前没有见你用过,你可是在与月亮交手后才悟出来的?” 颜紫绡道:“嗯。” 唐小峰道:“那一仗我们赢得极是凶险,但打赢了后,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捅破了一般,一下子就悟出了许多。如果不是先经历了那一仗,我根本不可能赢得了哀萃芳。我想,你留在东海帮助若花姐去对付那些妖魔,对你的修为也是有帮助的。至于我,我也要回岭南做一些事情。反正你总是能够找得到我,而我做好事情后,也会回来找你。” 颜紫绡点了点头:“嗯,如果我助若花姐扫清妖魔后你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回岭南找你。” 唐小峰笑着,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一阵喝彩。唐小峰、颜紫绡与岛上的其他人一同看去,看到海面上飞来一艘小舟,舟上立着一个身穿青色箭衣、背插宝剑的秀雅少女。 唐、颜二人对望一眼,落回岛上,与阴若花等人聚在一处。那少女纵身飞来,朝唐、颜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近来在东海名气大盛的唐公子,这位可是颜紫绡颜姐姐?” 颜紫绡道:“你是……” 秀雅女子道:“小妹姓魏,前两年无意间得了一本剑谱,学了一些剑术,听说此处住着两位剑侠,所以前来、来……”她脸儿一红,尴尬地道:“前来拜师求艺。” 唐小峰嘿嘿地笑,众女齐齐翻着白眼……这姑娘分明就是前来试技踢场,结果看了唐小峰和颜紫绡两人的试剑后,一下子心就虚了。 少女知道自己被他们看破,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独自在深山中住了两年,时时磨练剑技,这些日子妖魔肆虐,被她杀了许多妖魔,于是想着自己的本事必定算是了得的了,又听说长生宫里住着两位天朝来的剑侠,于是想来挑战一番,结果恰好遇到唐小峰和颜紫绡二人试剑。 她只一看,便知自己实在是差得太远,挑战之事,她是不敢再想,却又有心结识唐、颜二人,于是现身出来,只说“拜师求艺”,谁想她聪明,别人也不傻,一下就看穿她的来意。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想道:“东海十二花里,倒是有一个姓魏的……” 他道:“敢问姑娘芳名?” 秀雅少女道:“魏紫樱!” 唐小峰心想“果然”,于是笑道:“不知魏思温魏叔叔是姑娘的什么人?” 徐丽蓉与薛蘅香听他突然提到魏思温,都诧异地看他一眼。魏紫樱愕然:“正是家父。” 唐小峰嘿笑着把徐、薛二女拉了出来,与魏紫樱互攀关系。魏思温生前本是徐敬业的军师,与唐敖、薛仲璋亦是彼此交好。徐敬业起兵讨武,原本兵将就少,又未能采用魏思温的上策,才导致兵败被杀,他们的后人被武则天追杀,一个个都逃到了东海。 魏紫樱道:“听闻‘小杨香’骆红蕖骆姐姐乃是骆宾王之后,不知是否也在这里?” 唐小峰摇头:“她有事到岭南去了。” 魏紫樱颇有些遗憾,她寻到这里,固然是想与近来声名大盛的两位剑侠比试一番,亦是想见一见那名震东海的小扬香。 阴若花担心唐小峰不肯让颜紫绡跟她去女儿国,于是把颜紫绡拉到一旁悄悄问了一下,在知道答案后,心中大喜。而亭亭虽然曾敌视过她,此时也早已被她说服,毕竟当日女儿国攻打黑齿国时,阴若花已是逃亡在外,黑齿国灭国之恨可以算在雪无痕与阴奇头上,甚至可以算在在东海搅风搅雨的哀萃芳等人头上,却无法怪罪阴若花。阴若花又允诺了她,一定会助她重建黑齿国,如今妖魔肆虐东海,亭亭也知道意气用事毫无意义,于是便应了下来。 唐小峰笑道:“既然你们这么投缘,那不如义结金兰算了。”在书上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阴若花却也有这念头,于是拉上红红、亭亭、薛蘅香、姚芷馨等人一同结拜。薛蘅香有些犹豫,阴若花却拉着她的手道:“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只要今后大家姐妹同心,那就什么都好。” 薛蘅香虽然性子清冷,对当日出卖过大家却也多少有些愧疚,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再拒绝。 她们去拉徐丽蓉,徐丽蓉却毫无兴趣,众女也知她性格,说多了她说不定还会骂人,也就算了。阴若花见魏紫樱英气逼人,气质不俗,再加上也是剑侠中人,想必本领十分了得,于是把她拉上。魏紫樱睁大眼睛,想着我本是来踢场的,怎么反要跟你们结拜起来?想要拒绝,但是却不过这个情面,又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便也算了上去。 林之洋与多九公也凑起热闹,让水手搬桌搬椅,摆上鱼头(猪头一下子找不着)。那些金凤战士早已被颜紫绡显露出来的本事所震慑,又想求阴若花回国,于是也纷纷帮忙,热闹非常。 于是,阴若花、颜紫绡、廉锦枫、红红、亭亭、魏紫樱、薛蘅香、姚芷馨八女,拉着只会呵呵傻笑的司徒芜儿一同跪在案前,又把没有到场的骆红蕖也算了进去,正好十人。 诸女说说笑笑,称姐道妹,唐小峰见这些美眉一个比一个艳丽,一个比一个娇美,心里嘿嘿地想,这些要都是我老婆那就好了。 又看向一旁的徐丽蓉,问她为什么不掺和? 徐丽蓉却只是淡淡地往诸女斜了一眼,道:“一群傻妞!” 呃…… …… 同一时间,长生宫内—— 林婉如怯生生地说:“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跑哪去了?” 秦小春道:“鬼才晓得。” 林婉如看着一个个空旷的元室,小脸苍白:“不、不会真的有鬼吧?” 田凤翾嘀咕:“总觉得……我们好像被人给忘掉了。” 林婉如、秦小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拜堂 对于徐丽蓉来说,最重要的事,自然还是治好她那半边已被毁去的脸。 为此,她与颜紫绡、廉锦枫时常关起门来一同探讨。 唐小峰找上了亭亭,取出一张纸,让她帮忙看看。亭亭看着满纸的蝌蚪文,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唐小峰心想,连她也认不出来的话,看来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他姐一个人有可能看得懂。 这是他从《阴符经》里摹下来的古篆。 唐小峰想着,自己要回岭南,颜紫绡她们也要跟着阴若花去女儿国,长生宫看来只好废弃了,于是找了几个乾坤袋,把那些有用的晶矿全都装了进去,又炼了一些雷珠和法宝,分给亭亭和魏紫樱等人。 廉锦枫找上了他,唐小峰问她有没有想出帮上徐丽蓉的办法。廉锦枫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却是指望在你的身上。” 唐小峰心想,怎么又得靠我?唉,人家说天生我才必有用,看来我不是普通的才,而是天才中的天才,也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天才。作为一名绝世天才,要时时保持一颗谦虚的心,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小峰哥哥,”廉锦枫羞羞地看向一旁,“奴家说过的,等颜姐姐的手好了后,奴家就、就……” “就什么?”唐小峰嘻嘻笑地打量着她。她穿着一件精巧的束胸短裙,小腿光光的,也不知道裙内有没有穿袄裤。肩上罩着一件翠色的半臂,露出半截酥乳,雪白肌肤。 “小峰哥哥你明明是知道的。”美人儿不依地扭着身子,“奴家、奴家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哇,锦枫,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骚了。 想起刚开始在君子国海域里的情景,那时的唐小峰可从来没想到这美人儿是这般的胆大开放,看来人果然不可貌相。唐小峰将她抱起,找上了颜紫绡,颜紫绡红着脸儿,跟他们一同进屋。 一个是娇艳秀美的凌霄花,一个是含苞待绽的水仙花,两花争艳,满室生香,正是此花开过彼花开,一浪更比一浪高…… …… 颜紫绡一大早就被阴若花和魏紫樱请去,教她们剑术去了。 外头居然还传来白话与林婉如、姚芷馨等人打打闹闹的声音,那小鬼头这几天里,时不时的就会出现,鬼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床上落红点点,廉锦枫不着一缕地坐在铜镜前,任由情郎在她身后,替她梳弄秀发。 她的肌肤细腻得简直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令唐小峰想起采女的胴体,她的胸儿虽还不够饱满,却是纤挺有致,再加上水蛇一般的腰身,光洁诱人的腹下,让人仅仅只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女孩儿发现唐小峰在欣赏她的娇躯,于是对着镜子里的他嫣然一笑,唐小峰低头,在她的粉颈上吻了一下。 这小妮子蒂蕾初折时虽然也直喊着疼,但是在适应了那份疼痛后,所展露出来的花式与技巧不但让他流连忘返,也看得颜紫绡目瞪口呆,浑没有想到她竟是如此内骚的女孩子。 唐小峰想,她大概就是那种厅房、厨房、卧房都可上得的女人,形象极佳,厨艺又好,千娇百媚,偶尔还有点小心眼,简直是每个宅男心目中最完美的梦中情人。 他问:“昨日你说,你和紫绡想出了治徐姐姐脸伤的办法,那是什么办法?” 女孩儿道:“丽蓉姐的脸儿,最大的问题是邪火已侵入了她的魂魄,若不能解决掉这个问题,再好的灵药对她也是无用。所以要做,就只能通过采补之术将侵入她魂魄里的邪火采出来,再用双修心法双修双益,恢复她受损的元神。紫绡姐说,这个只有你才能做到,因为剑气原本就是由魂魄生出,只有你那至纯至净的剑气以及你对五行与天火的了解,才能将丽蓉姐魂魄里的邪火一点一点地逼出,而又不伤害到她。只是这样子的话,你也并非全无危险,若是一不小心,你自己也有可能被邪火伤及。” 她将其中的细节详细地说给唐小峰听,唐小峰心想果然是听着简单,其实麻烦,也只有对魂魄深刻了解的颜紫绡,以及通读采补秘术的廉锦枫两人同时研究才能想出。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得天天去亲徐丽蓉,直到她魂魄里的邪火完全驱除为止,考虑到徐丽蓉被毁去的那半张脸,他心里倒也不是全无障碍。 廉锦枫转过身来,轻跪在少年身前,拨弄着某个东西,又抬起俏脸,问道:“小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岭南?” “我想今晚或者明早就走。” 廉锦枫道:“奴家想要跟你一起去,却又想替东海做些事情,这番风波,君子国虽是咎由自取,但那些百姓却也是无辜的,一想到大家天天被妖魔屠杀,奴家也想做些自己分内的事。” 她幽幽地看着唐小峰:“小峰哥哥,你真的就不能等我们么?” 唐小峰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御剑之术来来去去,其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只是回家看看,也许在家里很快就会待烦了,又跑出来找你们。更何况妖魔虽多,但以你们的本事,清干净也不需要多久。” “小峰哥哥,你莫要瞒我,”女孩儿看着他,“自从你把我们救回来后,你的脸上就时有忧色,又让红蕖姐悄悄赶往岭南,我虽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儿没有告诉我们,但我却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在担心着什么,如果不是要替颜姐姐和蘅香治好她们的手脚,我想,你只怕早就回岭南去了。” 要想瞒她真的很不容易!唐小峰俯视着她的俏脸,道:“我不瞒你,我家人可能会有危险……虽然只是可能!” 女孩儿没有再说什么,檀唇微启,将某个东西含入口中,低吟浅唱。 唐小峰抚摸着她的香背,感受着身体里涌动的激情,整个人都陶醉了。 …… 唐小峰用泰煞鼎帮廉锦枫铸了一个药鼎。 药鼎刚一铸好,正要去找廉锦枫时,他便看到了徐丽蓉。 徐丽蓉看着她,双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唐小峰看着她,嘿嘿地笑……求我啊,你求我啊。 要这女人求人,只怕比打死她还更难受,但唐小峰也知道,她也同样极想恢复她以前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所以你快求我啊…… 徐丽蓉确实是想要让唐小峰帮她,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是低声下气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正如颜紫绡和廉锦枫分析过的一样,除了唐小峰,要想再找第二个能够替她将侵入魂魄的邪火祛除的人,只怕是难上加难。 但是唐小峰的笑容实在是太可恶了,可恶得让人直咬牙。 他就是算准了自己要来求他。 她咬了咬嘴唇,身子一窜,化作火光扑向唐小峰。唐小峰吓了一跳,退到墙角,叫道:“喂喂,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你这个样子,就算我答应帮你,你难道就敢保证我不暗中做手脚?” 徐丽蓉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求你。” 唐小峰有些心虚:“难道你是要杀我?” 徐丽蓉道:“我也不会杀你。” 那你这咬牙切齿,下定极大决心的表情是什么? 徐丽蓉看着他,冰冰冷冷地道:“我要嫁给你。” “哦……啊?!”唐小峰发怔。 徐丽蓉抓住他的手:“我们现在就去成亲。” “等一下,”唐小峰叫道,“我已经有紫绡姐和锦枫了……” “我做大,她们做小。” “喂,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总觉得这女人脑子有问题。 徐丽蓉飘落在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我做了你的夫人,你就只有治好我的脸。否则的话,我就天天跟着你,人人都会知道你娶了个丑婆娘做老婆,那样的话,我固然丢人,你自己却同样丢人。” 哇,这你也想得出来?你你你……你真是太有创意了。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徐丽蓉逼视着他,“你我的父辈本就是八拜之交,你我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以前的容貌绝不比锦枫差,你治好了我,我也绝不会配不上你。” “这个、这个……”唐小峰看着徐丽蓉那半张焦黑的脸,想着该怎么应付。徐丽蓉却像是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捂着脸缩了回去,沉默片晌,转过身来,寂寞地便要飘走。唐小峰赶紧将她拉住:“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 不答应的话,弄不好她会去自杀的。 徐丽蓉感激地看他一眼,拉着他就往外飞。他叫道:“我们去哪里?” 徐丽蓉道:“拜堂!” 喂喂,我是说答应帮你治脸,不是说要跟你成亲啊,喂…… 桃林间,众美眉看到徐丽蓉拉着唐小峰急急地飞出来,廉锦枫问道:“徐姐姐,小峰哥哥,你们做什么?” 徐丽蓉道:“成亲!” 廉锦枫僵在那里,众美眉亦是面面相觑,全都摸不着头脑。 桃花一片片地飘落。 徐丽蓉真的拉着唐小峰,以泉水为酒,桃树为烛,简简单单地成了亲。 阴若花等人慢慢地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心中俱觉好笑。徐丽蓉也是一时冲动,事毕之后,即便是以她的性子,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傍晚离别时,颜紫绡、廉锦枫、红红三女拉着唐小峰,都有些依依不舍。 徐丽蓉、薛蘅香、姚芷馨则都登上了林之洋的船,准备跟随唐小峰一同到岭南去。徐丽蓉原本也想将司徒芜儿带在身边,只是她照顾不来人,再加上廉锦枫一直在配制丹药,试图治好司徒芜儿的失心疯,把芜儿留在廉锦枫身边,对她也更好一些。 当徐丽蓉对林之洋殷殷下拜,以唐小峰的妻子自居,将他呼作舅舅时,林之洋颇有些发怔。 秦小春和田凤翾却将林婉如悄悄拉到一旁,问:“你表弟在家里不是有……的么?” 林婉如赶紧道:“那是姨夫替他做的主,那时他已离家在外,还不知情……” 秦小春道:“你不用替他解释,总之他就是个人渣、败类、男人的耻辱,女子的天敌。” 田凤翾道:“还是人面畜牲,猪狗不如。” 林婉如:“……”表弟就有那么糟么? 唐小峰看着阴若花、颜紫绡、廉锦枫、红红、亭亭诸女,心中感触。 在东海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也遇到了许多人。她们与他一同共过患难,也一同面对过生死关头,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家里的姐姐,他也不想就这样与她们分开。 长生宫,就这样慢慢地从他的眼中消失。 以后还会发生一些什么,他也弄不清楚。 生命之所以有趣,便在于它的难以捉摸,你永远也无法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些什么。 他坐在船头,看着远处西坠的夕阳。 姐姐……我回来了…… 第二卷 岭南卷 第一章 岭南、唐府 自从五胡乱华、南北朝后,州郡割裂,隋朝虽然一统天下,却享祚不长,二世而亡。 唐太宗李世民登极,以山形之便,将天下分作十道,分别是关内、河南、河东、河北、山南、陇右、淮南、江南、剑南、岭南。 岭南乃是五岭以南,古时为百越之地,又被中原人士称作“蛮夷之地”,自秦朝一统天下后,虽然经历多次汉人南迁,但因五岭险恶,岭南与中原的联系受到阻碍,不管是风俗还是文化跟中原都有着极大不同,经济上亦是往来极少。 五胡乱华之后,中原深受胡人影响,再加上李唐宗室自身便带着胡人血统,风气大改。反是岭南偏安一角,南北朝时接收了许多南逃的士绅,历朝历代又多为流人犯官流放之地,反而保留了一些魏晋遗风。 唐家位于岭南循州海丰郡河源县百香衢,虽是汉人,东晋时便已举家迁移至此,原是书香世家,祖上留有良田数顷,虽然算不上有多富有,倒也尽可度日。 这一日,唐小山做完早课,将前来与她谈文的几位姐妹送了出去,正要回到院内,却看到街头驶来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上装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俱是天朝所未见,有大如石块的珍珠,五彩缤纷的珊瑚,还有大得出奇的鼻烟,造型古怪的发钗。 唐小山心想,这些珍珠、珊瑚必是假的,谁会把这等东西拿出来随街现宝?况且以前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珍珠。这些人若不是从海外来这里投机取巧的海商,那就必是从中原而来、冒充海商的奸商。 两辆马车停了下来,其中一辆帘子掀开,踏下一个美得出奇的女子,柔美飘逸,步伐轻盈,素齿星眸,般般入画。唐小山暗赞一声,想着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绝不会是奸商,难道是哪位移居此处的世家小姐?但她将财宝如此显露,那就未免太轻率了。 美貌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女孩,模样也都不错,但比起她来,又要差上许多。 唐小山正要看看这女子要往哪去,她却移了过来,俯身道:“这位莫非便是小山姐姐?” 唐小山心中暗自诧异,又想着你的年纪怎么看都要比我大上许多,怎可将我呼作姐姐?此时,隔壁邻居也都好新鲜地聚了过来,想知道这位美女到底是唐府的什么人。 唐小山回礼道:“小妹正是唐小山,这位姐姐是……” 那女子道:“妾身姓徐,乃是令弟小峰的妻子。” 唐小山僵在那里,邻居也议论纷纷,都想着唐府的公子离家出走都快三年,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哪个地方,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少女踏出唐府,看到美丽女子身后的两个女孩,又惊又喜:“蘅香,芷馨?”两个女孩也同时叫道:“红蕖姐……” 从唐府里出来的自然就是早已赶到岭南的骆红蕖,立在美丽女子身后的则是薛蘅香与姚芷馨。骆红蕖看到薛蘅香双腿已经康复,心里替她高兴,又看着那几可与廉锦枫争艳的美丽女子,虽是认不出来,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好一会儿,才睁大眼睛:“丽蓉姐?” …… 唐府内头,唐敖与妻子林氏见了徐丽蓉等三女。 他得知徐丽蓉乃兄长徐敬业流落海外之女,心中自是惊喜,但在看到徐丽蓉伏身下拜,自称儿媳时,却也是目瞪口呆。 徐丽蓉见府中并非只有唐敖、林氏、唐小山三人,还有一名少女立在林氏身边,神情显得颇为尴尬,于是殷殷问道:“这位妹子如何称呼?” 那女子长得清丽削瘦,秀发如瀑,她低着头,福了一福,低声道:“小妹姓宋,名叫良箴。” 薛蘅香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于是悄悄地问骆红蕖是怎么回事?骆红蕖偷偷地告诉了她,她立时也睁大了眼睛,想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又悄悄看向唐小山,见唐小山在相貌上与唐小峰颇有相似之处。刚才她们停下马车,本是想找人问清唐府在哪,但一看到唐小山,便猜到她就是唐小峰的姐姐,这才上前询问。 薛蘅香想道:“大哥那日说过,他心里一直都在悄悄恋着他的姐姐,正是因为知道这份爱恋不合伦理,他才离家出走。现在他有了紫绡姐和锦枫,又有了丽蓉姐,我本以为他早已放下了幼时的单恋,但他现在却跑得无影无踪,莫非是心里仍然苦恋他的姐姐,近家情怯,逃了不成?” 唐敖道:“为何你们到了这里,却不见小峰?那逆子又去了哪里?” 徐丽蓉怒道:“鬼才知道!” 众人:“……” 徐丽蓉发现自己不够淑女,轻咳一声,盈盈下拜:“儿媳亦不清楚,儿媳教夫无方,还请公公见谅。” 众人:“……” …… 在徐丽蓉与薛、姚二女前往百香衢时,唐小峰却是来到了平安村。 此时的平安村早已成了废墟,当年他与颜紫绡到彭岭杀虎,却惹出了虎妖流离多。流离多先一步来到平安村,将村中百姓杀尽杀绝,又放火烧毁。自那之后,清源县百姓便将此处视作鬼村,再无人敢迁到这里。 他来到颜紫绡的祖母坟前,想要上些清香,除去杂草。这本是颜紫绡在他离开前特意交待过的事,虽说她祖母年岁已高,但要不是他与颜紫绡惹来虎妖,老人家也许还能再活几年。颜紫绡与唐小峰当初之所以离开岭南,主要还是因为担心委羽山的妖怪查出是谁杀了流离多,连累家人,避仇去的,结果在东海一待就待了两年多,连墓也没有回来扫过。 这次唐小峰先行回来,她自然不忘交待一番。 唐小峰本以为两年多不曾扫过墓,紫绡姐祖母的墓前必定是杂草丛生,谁知这里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墓碑都重新换过,坟前还有几截燃完的清香,香灰落在地上,一截一截,不曾被风雨吹去,显然前不久方才燃完。 他心中暗自诧异,想着难道是颜崖回来过? 颜崖是颜紫绡的哥哥,当年亦是离家出走,说是要考中武举方才回家,结果也是一去不回。唐小峰想,除了颜崖大约也不会有别人在这里扫墓。这样想的时候,周围妖风忽起,三个黑影直掠而出,将他围住。 围住他的竟是三个妖怪,其中一个全身金黄、狮头人身的妖怪朝他吼道:“贱人,终于让俺逮着……汝是何人?” 唐小峰笑道:“你们又是谁?” 狮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又看到他提着清香纸钱,立时喝道:“必是那贱人让他前来代她扫墓,你们将他拿下,逼问贱人下落。” 另两妖直扑而去,唐小峰大叫一声“妖怪”,扭头就逃。 两妖直追,一忽儿就追到了坡下。狮妖狂笑两声,纵了过去,本以为两个同伴必定已擒住了那个小子,谁知到那一看,两妖已死在地上,一个声音在它身后响起:“你说的贱人是谁?” 狮妖一惊,想要转身,一股剑气直压而来,迫得它不敢动弹。唐小峰在它身后冷冷地道:“答我的话!” 狮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子竟然会是剑侠,干咽了口口水,正要说话。剑光一闪,透胸而出,狮妖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唐小峰却是掠了开来,掠入附近芦草里,藏了起来。 远处又有几只妖怪飞掠而来,其中一个惊道:“老孽被人杀了。” 另一只妖怪道:“他们身上只有一个剑孔,俱是被人一剑杀死,杀他们的,必是那姓颜的丫头。” 一个丑陋而矮小的妖怪冷笑道:“早就提醒过老孽,守到那贱人,一定要悄悄通知大家,不可独自动手,他却自以为本领了得,想要争功,也不想那姓颜的贱人如果真是他对付得了的,又怎会连八爷都那般头疼?” 另一妖道:“那贱人必是逃了,我们回报八爷去。” 它们带上三妖尸体,飞掠而去。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它们说的‘姓颜的贱人’难道会是紫绡姐?若说不是紫绡姐,它们守着紫绡姐奶奶的坟墓,等的人又是姓颜,那未免太过凑巧,若说是紫绡姐,但它们又怎么知道紫绡姐正好是让我在今日代她扫墓,提前守在这里?还是说,委羽山的那些妖怪早已察知紫绡姐是杀死流离多的凶手,却又苦于找不着她,所以这两年来一直派人守在这里?但这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不管他怎么想,竟都想不明白。 算了,还是先回家吧…… 第二章 婚约 唐府之中。 唐小山腾出几处空房,给徐丽蓉等人居住。 唐家自晋朝时便已住在清源县,唐府占地不小,人口却少,日子不算清苦,却也从不奢华。后院里一座阁楼原本已被废置许久,现在清理干净,打扫一番,却也可以住人。 唐小山与宋良箴替徐丽蓉铺帐铺床,骆红蕖则与薛、姚三女聚在隔壁一间,问她们在自己离开东海后,东海又发生了些什么。尤其是在听到月亮与白话竟是同一个人时,连骆红蕖也不免吃了一惊。 唐小山与宋良箴在那忙着,徐丽蓉却坐在妆台旁,对着从东海运来的琉璃镜轻施粉黛,梳弄秀发。唐小山见她丰姿绰约,光艳逼人,好奇地问:“丽蓉姐,你这么好看,为何愿嫁给我那总是喜欢胡闹,连家也不回的弟弟。” 徐丽蓉对着镜子,轻叹一声,顾影自怜:“鲜花,总是要插在牛粪上的,不是这坨牛粪,也是那坨牛粪。” 唐小山、宋良箴:“……” 唐小山呵呵地笑:“这、这样子啊……” 将徐丽蓉的房间整理好后,宋良箴又帮薛蘅香和姚芷馨去了,唐小山喜欢看书,因她们从东海带了许多以前听过名字却从不曾见过的书籍回来,于是挑了一本,走出阁楼,准备先回自己闺房看书去。 走在路上时,一个人影忽地窜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等她定睛看去,这人却嘻嘻笑道:“姐……我回来了。” 唐小山将他瞪了一会儿,抿着嘴儿,将书本直接盖在他的脑袋上。 唐小山将弟弟打量了一会儿,见近三年不见,弟弟高了许多,也壮了许多,但脸上那嬉皮笑脸的可恶表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唐小峰见姐姐亦是长得亭亭玉立,娇美浮凸,于是嘿笑道:“姐姐,你漂亮多了。” “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唐小山没好气地瞅了弟弟一眼,又拉着他的手,“快去见娘。” 林氏思念儿子已久,终于看到他,抱着唐小峰便哭了起来。唐小峰以前虽因母亲爱哭有些烦心,现在听到这从小便已熟悉的声音,倒是颇多感触,搂着母亲说说笑笑,哄她开心。唐敖看到幼子回家,他自己便是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再加上儿子竟真的将兄长徐敬业、义弟骆宾王的后人寻了回来,也就没有对他说教。两人聊了许多海外稀奇古怪的事情,将唐敖听得游心大动,恨不得自己也到海外转个几圈。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一个清丽少女捧着瓜果走了进来,唐小峰见她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林氏却已拉着少女道:“良箴,你也来跟小峰说说话。”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良箴姐。”当日他与颜紫绡被虎妖追杀,晕倒庙前,就是被宋良箴和她师父救了。 宋良箴螓首低垂,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便行离去。唐小峰心想她怎么这般冷淡?再看去,却看到父亲一脸无奈,姐姐没好气地瞅着他。他小声地问:“出了什么事?” 唐小山低低地解释:“良箴姐住进我们家后,爹因她孤苦,又要向邻里解释为何家中多了一人,于是便做主将她许配给你。” 咳,竟有这事?难怪在路上,舅舅和婉如表姐看到徐丽蓉,都有些怪怪的。唐小峰心想,老爹还真是帮我做媒帮上瘾了,不过他的眼光还真不错,书里帮我找的是二妹,现在帮我找的是宋良箴,都是又漂亮又好看的才女。 林氏自然万事都帮儿子着想,道:“我看丽蓉端庄,良箴孝顺,都是好姑娘,不如就将她们都配给小峰……” 唐小峰使劲点头,心想这个好,这个好。唐敖气道:“胡闹,胡闹,良箴是龙凤之资,丽蓉是忠良之后,怎可糟蹋了她们任何一人?真是胡闹。” 唉,我这老爹有的时候就是死脑袋,一点都不知变通。 二十一世纪的人总以为中国古代可以三妻四妾,却不知这种看法其实是错的。从古到今,古时候的中国,在律法和风俗上都只规定了一夫一妻。妻若不孕,可以娶妾,但不管有多少个藤妾,妻子却只能有一个。明清时虽然也有“一个正妻,两个平妻”的说法,但也只有一些乡下土财主这样子做,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唐家本就是书香世家,对这种大忠大义和传统礼仪看得较重,唐敖虽有薄产,但林氏已经替他生了子女,便从来没有想过再娶妾室。宋良箴虽然改作宋姓,其实却是忠勇王李贞之女,唐太宗李世民的孙女,徐丽蓉亦是名将之后,不管是哪一个给唐小峰作妾,显然都是委屈了她。 只是事已至此,就连唐敖也没有太多办法。唐小峰与徐丽蓉的婚事既没有父母之命,亦没有媒妁之言,但哪怕是看在徐敬业的份上,唐敖也不能让儿子把她休了。宋良箴本就是流落民间的郡主,再加上周围邻里也都知道她是唐小峰未过门的妻子,又柔媚体贴,这两年里对唐敖夫妇诸多孝顺,唐敖与林氏也不忍让她受委曲,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从父母房中离开后,唐小山推着弟弟,让他去见见宋良箴,与她说说话也好,自己则看书去了。 唐小峰在后园里找到宋良箴,见她坐在池边发怔。 宋良箴虽是皇族,却是从小落难,为了逃避武曌追杀,常年跟着师父末空尼在山中修行,寂寞孤苦。后来来到唐府,由师父与唐敖做主,许配给唐家公子,觉得自己已是有了个家,心中安定许多,这两年来亦是以唐家儿媳自居,百事孝顺,也盼着唐小峰日后回来,会疼她爱她。 谁知道唐小峰回到家中,却又带回来一个天仙般的妻子,仅仅是看着徐丽蓉那逼人的光艳,她便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其实宋良箴长得亦是漂亮,但她从小藏于深山老林,也没有多少自信,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局面,只是这两年来的殷切期盼与现在的尴尬处境形成了太过强烈的落差,让她实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在心中想着:“就算有公婆替我做主,他心中既已有了她人,又如何还会爱我?若是将他逼得急了,说不定他带上徐姑娘再次离家,我反倒成了让人耻笑的怨妇,我却又是何苦?倒不如回到山中去寻师父,就此出家,虽说是深灯古佛,却也是从小过惯了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拔下发钗,弄乱秀发,拾起旁边缝衣刺绣的剪刀,便往秀发剪去。 纤指方一用力,却是按了个空,她错愕地看着玉手……剪刀竟不知去了哪里。 她心想莫非是有鬼不成?扭着身子左寻右看,都没有找着,又往后一看,却看到一张嘻嘻笑的脸摆在自己面前。她吓得跳了起来,立足不稳,失了平衡,一头便要往池里栽去。 身后一紧,有人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她心如小鹿般地乱跳。 唐小峰将她按得坐下,又将夺在手中的剪刀搓啊搓,竟搓成了一个梳子,他立在宋良箴身后,替她梳着秀发,道:“箴姐姐,这么好看的头发,你去剪它做什么?” 宋良箴有些紧张:“唐公子……” 唐小峰脑袋歪在她的粉颈旁,侧脸看她,嘿笑道:“要叫我夫君。” 第三章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宋良箴脸儿一红,心想就算我们有着婚约,但毕竟不曾拜过天地,我怎好直接将你呼作“夫君”? 唐小峰继续替她梳弄着秀发,道:“箴姐姐,那日如果不是遇到你和你师父,我和紫绡早就已经死在了间山,我知道箴姐姐会是一个好妻子,所以我也一定会做箴姐姐的好丈夫。” 他说得口无遮拦,一点也没有男女之间该有的婉转,宋良箴却安下心来,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替少女梳好秀发,唐小峰从囊中取出一块金锭,用三昧真火变戏法般搓弄成金钗,替她插上,又歪着脑袋欣赏一番,嘻嘻笑道:“箴姐姐,你真好看。” 宋良箴从来不曾被男子夸过,心里喜滋滋的,低声道:“哪里比得上丽蓉姑娘。” 你比她好多了,那个死女人……我早晚休了她。 离开宋良箴后,他又去见了骆红蕖,他与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当初原本就是四人结拜,如今四人又聚在一起,骆红蕖见他与薛蘅香已尽释前嫌,心中也是欢喜。 他将自己在颜紫绡祖母坟前遇到的事说了出来,与骆红蕖一同商量,骆红蕖亦觉古怪,却也跟他一样弄不明白。他又问骆红蕖,这些日子是否发现有人要对他姐姐不利,骆红蕖沉吟道:“异事倒是有些,却也不曾见有谁要害小山姐。” 唐小峰诧异地问是什么异事,骆红蕖说现在也说不清楚,又说到了明日,他自然便会知道。 唐小峰一头雾水,但因她说并未见有谁要害他姐姐,也就放下心来,没有多问。 骆红蕖看着他,低声问:“为何大哥觉得,有人要害小山姐姐?” 唐小峰苦笑道:“这事我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想害我姐姐的,就是哀萃芳与纪沉鱼那伙人。” 骆红蕖心中疑惑,在她看来,唐家并没有什么出奇来历,唐小山更是连家门都没有出过,亦没有与谁结过仇怨,不明白大哥为何如此肯定。她心想:“莫非大哥是不想让我待在东海,找个借口把我骗到这里?” “说来也是奇怪,”骆红蕖道,“虽然以前从未见过小山姐姐,但来到这里后,却又觉得仿佛早就熟识一般,又听得大哥说过,可能有人想要杀她,于是便生出无论如何也绝不让人害她的念头。” 唐小峰心想,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都是花,我姐却是百花仙子。 但是哀萃芳她们为何却非要杀死百花仙子?明明她们自己也是花神。 …… 唐小峰的归来,自是让唐府热闹了一番,还有唐小峰的隔壁邻居和一些儿时玩伴,也都跑来看他,顺便看看他带回家的美娇娘。 大家问他这三年去了哪里,他便胡诌了一番,说自己被一个卖艺的家伙给拐了,卖到海外,辗转了两年多才终于回来,众人不信,说你年纪虽小,但不把别人卖了那就已是别人走了狗屎运,还轮得到别人卖你? 他哀叹着说聪明的架不住打闷棍的,别人一棍把他闷了,运到船上,他再聪明也无用啊? 唐时风气开放,岭南虽没有开放到中原那种少女穿上诃子逛长安的地步,但以前原是蛮荒之地,却也没有受到什么礼教影响,男女之防较为宽松。 众人争着去看徐丽蓉,又好奇唐小峰是怎么把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拐到家里来的,徐丽蓉脾气不好,若不是考虑到今日第一天见到公婆,怎么也得注意形象,只怕一把火就把这些朝她指指点点的家伙烧了。 徐丽蓉性子不好,薛蘅香却更为清冷,直接躲在房中不出来,还是大方磊落的骆红蕖带着姚芷馨,与宋良箴一同招待大家,更是让唐小峰幼时的那些狐朋狗友哀叹,想着这小子到底拐了几个美少女回来?我们要不要也去找人打我闷棍,到海外转个三年? 繁华过后,夜深人静。 唐小峰初回家中,反而有些睡不安稳,于是披衣起身,来到外头,却看到他的姐姐独自一人坐在檐下,赏月观星。 这是唐小山从小养成的习惯,最早教她观看星盘的还是他们的叔叔唐敏,唐敏也是饱学多才的文士,只不过对功名从来就不感兴趣,不曾赴过试。 唐小山对天上的群星分布一向极有兴趣,唐小峰猜想那是因为她上一世便是住在天上的缘故,但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半分兴趣,也懒得去跟唐敏学这些东西。 姐姐穿着一件青色束胸百褶裙,肩上披着对襟半臂,蛮腰束着小小丝绦,仅仅只是坐她身边,便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处女幽香。 在唐小山出生之时,异香满室,似花香而非花香,三日之内,竟换了百种香气,邻居传作奇谈,才将此地改名叫百香衢。她天生便体带清香,不知道的人,反以为她喜用冰麝旃檀,总问她是用哪种香料,让她颇为郁闷。 姐弟俩并肩而坐,唐小山瞅了弟弟一眼,笑道:“回到家中,便睡不着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不是,是有些学问上的事,想要请教姐姐。” 唐小山惊道:“小弟,你转性了耶,竟然会对学问感起兴趣来?你莫不是他人冒充的?” 喂喂,其实我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 唐小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开来给姐姐看,唐小山失笑道:“你这是从哪抄来的天书?这种蝌蚪文字,我哪看得懂?” “连姐姐也看不懂么?”唐小峰大失所望……在书里,他姐姐明明是天生便能看懂古篆的啊,在小蓬莱时,他姐姐曾寻到天榜,榜上的蝌蚪文字除了他姐,再无一人能够看懂。 在从《阴符经》里抄下这些蝌蚪文时,他便想着,这世上要是只有一个人能够看懂,那个人必定是他姐姐。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我何曾学过这种东西?你真当你姐是生而知之的圣人不成?”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摊着纸躺在石阶上。唐小山也躺了下来,与他肩并着肩,问:“这上面的东西很重要?” “有可能,”唐小峰道,“这些是从《阴符经》上抄下来的,《阴符经》共分作神仙抱一、富国安民、强兵战胜三篇,又称作演道章、演法章、演术章,其中的法、术二章早已有人解读出来,唯有那演道章却从来没人能够读懂。我本来以为,将这些蝌蚪文字与演道章合起来看,或许能够看出什么来,但如果这些文字根本没人能够看懂,那又有什么用?” 他本是想着,在东海时哀萃芳原本有两件要事,一件是抢到《阴符经》,一件是杀百花仙子,这两件事之间也许有着某种关连,若是能够读懂演道章,也许就会知道哀萃芳和她背后的那些人,为什么要杀百花仙子。 唐小山却也对传说中的《阴符经》很感兴趣,道:“你把那演道章念给我听听。” 唐小峰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他方一念完这两句,唐小山却是娇躯一震,抢过纸页,对着月色看个不停,然后才轻叹一声:“小峰,你弄错了,这些不是古篆,这个是星图……” 唐小峰亦是一震……难怪,他姐姐应该是天生能够看懂古篆的,却无法看懂这些字,原来这些根本就不是古篆。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这两句其实已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将这些蝌蚪般的东西往天盘去想,但他因为不懂星相,又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些是上古文字,反而被自己的第一感束缚住了思想,怎么也无法看懂。 唐小山道:“这些黑点都能与星图对应,但它们又都拖着纸条,看上去倒像是蝌蚪一般,难怪你会以为它们是蝌蚪文。能够看懂星图的人自有不少,真正有用的,应该是这些线条。你且把那演道章再读下去,我来帮你看。” 唐小峰继续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唐小山听他念完,思考一阵,道:“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小弟,你可知道什么是天之五贼?” 唐小峰道:“徐姐姐和红蕖也都读过演道章,她们都是将这五贼往金、木、水、火、土去想。” “错了,”唐小山拉着弟弟,来到阶前,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五个字,“这才是天之五贼。”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那五个字分别是“命”、“物”、“时”、“功”、“神”。 第四章 剑侠夜访 唐小山道:“天有五贼,命物时功神;地有五贼,金木水火土;人有五贼,喜怒哀乐欲……世人只知道地之五贼,人之五贼,很少有人知道天之五贼,却不知道人法地,地法天,这命、物、时、功、神五字,才是万物之源。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就好像两仪生四象一般,若是将宇宙二字拆解开来,便是这命、物、时、功、神五字。” 唐小峰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哇,姐姐,你果然是个大变态,亭亭、若花、丽蓉、红蕖那四个笨蛋都往金木水火土去想,四个加起来还没有你一个厉害。 他却没想过,他把星图往蝌蚪文去想,也不见得比那“四个笨蛋”厉害多少。 当然,那并不是四女真的学问不行,尤其是亭亭,那可是一夜之间解读出演法、演术两章的女太史,实在是身为百花仙子转世的唐小山太过厉害,不是别的美眉比得了的。 唐小山又将星图对着星空,抬头看着,低声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这演道章,只怕便是教人如何通过这星图读懂天道。” 她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如此的执着,便是这样的专注与执着,反让她更加显得妩媚多姿,娇艳动人。 她正要继续说话,唐小峰却往天际看了一眼,心念一动,刹那间便搂着姐姐掠到暗处。唐小山吓了一跳,还没怎么明白过来,唐小峰便已竖着一声手指,堵住她微启的嘴儿。 被弟弟这般搂着,不知怎的,唐小山心儿竟是一阵乱跳。 远处风声响起,刹那间又静了下来。唐小峰悄悄探头看去,看到后院墙头上俏立着一个蒙着脸儿的黑衣少女,在她身后,还背着一口宝剑。 蒙面少女立在高处,目光锐利地往唐府扫了一遍,仿佛是要查看些什么,紧接着便将身一纵,化作一道长虹消失不见。 蒙面少女离去后,唐小峰才拉着姐姐从暗处走了出来,皱了皱眉,道:“徐姐姐,二妹……你们可看出了什么?” 唐小山微一错愕,扭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徐丽蓉与骆红蕖不知何时竟已俏立在他们身后。骆红蕖道:“我差点将她当成颜姐姐。” 徐丽蓉淡淡地道:“你与紫绡的剑术,可还有其他人会?” 唐小峰道:“紫绡姐还有一个哥哥,名字叫做颜崖,同样也是颜氏紫歌剑术的传人,但在紫绡姐小的时候便已离家而去。” 骆红蕖道:“这蒙面女子或许与那位颜公子有什么瓜葛,她所用的,与大哥和颜姐姐分明便是同一路剑法。” 唐小峰也看出了这点……那少女是名剑侠,而且是名已经练成紫华剑气的剑侠。 但她为何要三更半夜来到唐府?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骆红蕖低声道:“小妹大概知道这人是谁。” 唐小峰道:“是谁?” 骆红蕖道:“其实小妹也不是很肯定,还是等明日再说。” 唐小峰疑惑地看她一眼。 …… 在送唐小山回屋时,唐小峰问道:“姐,我让红蕖送给你的那个铃铛,你可有一直戴在身上?” 唐小山从脖子上取出挂坠,坠子上挂着一枚铃铛,原是被她藏在胸兜里。唐小峰低声道:“姐,你要记得,不管去哪里都要戴着它,就算是休息时也别把它摘下。” 唐小山疑惑地瞅他一眼,道:“那日红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什么也没带,就只带了这个铃铛给我,说是你送给我的,也是让我连洗澡睡觉都戴着,这个铃铛究竟有何用处?” 唐小峰嘻嘻笑道:“因为是我送给姐姐的嘛,所以不管姐姐去了哪里,都要把它戴着,除非哪天姐姐有了心上人,不想要我这个弟弟了,那我只好带着它到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哭去。” 唐小山给他一个栗子:“尽是油嘴滑舌。” 唐小山进入房中,骆红蕖则是住在她隔壁一间,受大哥之托,时时刻刻守护着她。唐小峰离开后,想了一想,来到后院的阁楼内,推开二楼右间的门走了进去。房中,徐丽蓉只穿着一件肚兜,一件袄裤,正对着琉璃镜,看到唐小峰走进来,微一错愕。 唐小峰见她不但面貌娇美,肌肤胜雪,从肚兜与娇躯之间泄出的春光亦是诱人,那鼓胀胀的胸脯,实在是惹人遐思。他心中暗赞一声,这女人性子虽然不好,但实在是美得出奇,难怪她那时无论如何都想要恢复容貌。 徐丽蓉瞪着他:“夫君……你来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你都叫我夫君了,还问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与娘子圆房。”说完就这样踢开鞋子爬上床:“娘子,快来帮我宽衣。” 徐丽蓉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伸手就把他拉了下来:“你睡地上。”自己钻入被中。 唐小峰往上爬:“我说你堂也拜了,公婆也见了,还害什么臊嘛。” 徐丽蓉却一脚把他踹下去。 两个人打打闹闹,隔壁的薛、姚二女却睁大眼睛,听着木板另一边的动静,满面嫣红,心想这两个人也真是的,你们做那种事情,弄出这么大动静做什么?这、这还怎么让人睡啊? 结果第二天早上,唐小峰累得趴在床上,却还是什么便宜也没占着。徐丽蓉依旧坐在台前对镜梳妆,自从恢复美貌后,这女人实在是臭美得紧。唐小峰嘻嘻笑道:“是你拉我成亲的,为什么就这么不肯让我吃豆腐?” 徐丽蓉妩媚地瞅他一眼,其实她倒也不是不乐意,只是每当看到唐小峰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让人觉得要是遂了他的意,心里会非常非常的不爽。而且这家伙绝不能对他太好,一对他好,他就会飞上天。 “还不帮我梳好发髻?”徐丽蓉贴着花红,“我还得去向公公婆婆见礼呢。” 唐小峰掠到她身后,一边替她梳弄,一边奇道:“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臭规矩。” 徐丽蓉道:“似我这般的好人儿,自然要做个孝顺媳妇。” 唐小峰问:“那你为什么又不肯做个贤惠妻子?”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人,”美娇娘顾影自怜,“夫既不贤,我这做妻子的,也就只好不惠了。” 这死女人!唐小峰从她胁下穿过,在她胸脯狠狠地摸了几下。徐丽蓉挺着酥胸,倒也任他欺负。等她打扮完,唐小峰一看,果然是光艳照人,靓丽夺目,看来容貌对一个女子的心理影响真的很大,在她破相时,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困在茧里怎么也无法挣脱的毛毛虫,敏感自卑,情绪低落,而自从逐渐恢复容貌,她却像是整个人都变了,虽然性子一样的不好,但却像是一只经过蜕变的蝴蝶,变得优雅明媚,自自然然地便散发出炫目的光彩。 临出门前,徐丽蓉又对着镜面自顾自盼。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这女人,真是又自恋又臭美! 第五章 女大金丹诀 唐小峰从徐丽蓉房间离开时,正赶上薛蘅香与姚芷馨二女也从她们房间出来,二女看到他,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倒让唐小峰心中好奇,心想你们害什么臊? 正要询问,二女手牵着手,一下子就跑开了。 唐小峰心想:“不妥,不妥,蘅香这丫头是个百合,她跟四妹住了一间,指不定两人昨晚在屋子里做了什么虚凰假凤的勾当,才会一看到我就心虚。” 他却不知这两个丫头之所以脸红,不是她们两人做了什么,而是她们以为唐、徐二人做了什么。 昨晚隔壁异响连连,让她们胡思乱想,脑海里替唐小峰和徐丽蓉勾勒出各种姿势来,现在自然看到唐小峰就害臊。 唐小峰来到院中,看到五个他不认识的少女正跟着他姐姐和骆红蕖往书房走去。他拉住端着果盘前往书房的宋良箴,问:“箴姐姐,她们是谁?” 宋良箴道:“那些都是叔父的女学生,慕小山的学问,以前便时常来府中讨教。近日叔父有事前往中原,无暇教她们功课,她们便每日来此,与小山同作早课。适才她们听说你从海外带回许多天朝早已失佚的孤本古籍,所以想去书房看看。” 又一一指点过去:“那位是本郡太守的千金小姐印巧文,在她身边的则是本县之女苏亚兰,以及窦耕烟、钟绣田、花再芳三位小姐,俱是本地乡绅之女。” 唐小峰自然知道,本郡有好几位乡宦小姐都请了他的叔叔唐敏做西宾,只是没想到这几位小姐竟然会在自己家中看到。 宋良箴本想端着果盘继续前行,无意中,又看到唐小峰盯着印巧文,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错愕地扭头看去,恰好另一边印巧文也看了过来,朝唐小山笑道:“那位莫非便是令弟?” 唐小山招了招手,让弟弟过来与大家相见。唐小峰过来,与五女一一施礼,又看着印巧文,笑道:“巧文姑娘头上的发钗好漂亮。” 唐小山和宋良箴心想,他怎可这般无礼? 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官家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和调戏有何区别?纵连花再芳,亦是鄙夷地看着唐小峰,她早已听说唐家的这位公子自幼便有些无赖,甚至做出离家出走这种怪事,昨日方才回来,却又带回来了个野女人,实在是不正经得很。 反而是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齐齐地看了唐小峰一眼,神情颇有些古怪。印巧文却毫不在意,摘下闪闪的金钗,微笑道:“此钗原是一位闺中好友所赠,那位好友两年多前家中遭难,自此后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 苏亚兰朝唐小峰略施一礼,道:“听说公子从海外带回了许多书籍,这位绣田妹子最喜欢听些海外事迹,且一向对公子多有仰慕,公子何不暂且与我们同行,向绣田妹子讲些海外故事?” 钟绣田惊叫道:“我什么时候……” 窦耕烟将钟绣田的小蛮腰悄悄掐了一下,钟绣田立时双手合在胸口,泪眼汪汪地看着唐小峰:“人家好仰慕公子哟,所以公子一定要答应……疼!” 苏亚兰和窦耕烟扭过头去,俱在偷笑,唐小山和宋良箴看着她们,一头雾水。花再芳疑惑地看了钟绣田一眼,心想原来她竟在暗恋唐府这位无赖公子么?唐小峰则与骆红蕖偷偷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便朝钟绣田眨了眨眼,笑道:“我乐意得紧。” 钟绣田像是现在才弄清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要去反掐窦耕烟,早被她逃一边去了。 他们进入书房,唐府原本就藏了许多书籍,唐小峰带回来的,更有许多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珍藏,令印巧文等啧啧称奇。 印巧文叹道:“当日女学士幽探姑娘向则天陛下献上《八素灵书》与《女大金丹诀》,已被传为一时美谈,但不管是《八素灵书》还是《女大金丹诀》,与唐公子从东海带回来的这些书籍,只怕都是无法相比。” 唐小峰却是心头一震,道:“幽探?史幽探?她献上的不是《璇玑图解》么?” 其他人都诧异地看他一眼。印巧文道:“璇玑图解?那是何物?一年之前,史姑娘进献《八素灵书》,陛下以之祭天,竟生出白虎吐金、青鸟衔书、鸾凤同唱、飞龙衔玺等诸多祥瑞。其后,史姑娘又献上《女大金丹诀》,这《女大金丹诀》传说中乃是王母娘娘亲传,女仙魏华存魏夫人手记,专供天下女子修身养性,驻颜养容,甚至听说有女子修了之后,能够青春永驻,飞升成仙。陛下大喜,令天下女子传抄,传为美谈。” 花再芳道:“愚姐这些日子倒是都有按着《女大金丹诀》上的方法进行修习,修完后只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一般。愚姐想,如今天下女子都在修习此诀,就算不能飞升成仙,以之驻容养颜也是好的,不知几位妹子为何总是不肯修习?” 印巧文笑道:“小妹一向懒散,《女大金丹诀》共分十则,首则便是劝人守贞如一,不淫不慢,小妹自忖不淫二字不成问题,不慢二字却有些困难。春天不是读书日,夏日炎炎正好眠,这《女大金丹诀》非精励之人不能习得,小妹还是算了。” 窦耕烟道:“我一向对小山妹妹最是信服,小山虽然只比绣田大些,学问却比我们都好,她说这《女大金丹诀》习不得,我也就不习了。” 唐小山赶紧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到底习得习不得,其实我也弄不清楚。” 钟绣田道:“巧文姐和耕烟姐是看了不学,我却是看了头疼。” 唐小峰在那发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书里的情节,难道不是史幽探和哀萃芳献上《璇玑图解》,天下才女纷纷传抄,武则天大起怜才之意,觉得“灵秀不独钟于男子”,这才大开女科,令天下才女赴试的么?为什么《璇玑图解》没有出现,却跑出《八素灵书》和《女大金丹诀》来? 在东海出现的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全都是天榜上排名前十的才女,而史幽探不止是前十,更是排名第一。 史幽探和哀萃芳,是不是一伙的? 书房里便有《女大金丹诀》的抄本,他要了一份来,仔细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这东西确实是驻容养颜的道家心法,虽说心法这种东西,就算看了也未必能够学成,但口诀本身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将唐小山拉向一旁,低声问:“姐,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东西有问题?” “唔,”唐小山以指点颊,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迷茫,“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女大金丹诀》应该只有九则才对,怎么会跑出十则来?但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它只有九则,我却也弄不清楚,只是隐隐的有这个印象。” 你虽然弄不清楚,但是我却是知道。 这《女大金丹诀》既是西王母口授,魏夫人手抄,你前世与魏夫人一样,都是王母娘娘的座下女仙,说不定那个时候就已经读过,前世记忆多多少少遗留了一些下来,所以才会觉得现在这个《女大金丹诀》有问题。 比起史幽探,他自然更加相信他的姐姐。 姐弟两人在窗前说话,印巧文却向窦、苏、钟三女悄悄使了个眼色。 苏亚兰拉着花再芳,说说笑笑地走向书房另一头,窦耕烟请骆红蕖和宋良箴帮她取书。 钟绣田想做些什么,左看右看,却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做。就是这么一个迟疑,印巧文纤指一抖,金钗化作飞剑,直夺唐小峰后心,快若闪电,迅如雷霆。 第六章 扑朔迷离 唐小峰却仍在与姐姐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机。 飞剑刹那间停在离唐小峰后心仅余半寸的位置上,如此的千钧一发,看得钟绣田手心冒汗。 窦耕烟与苏亚兰也快速地回头看了一眼。 等唐小峰与姐姐说说笑笑地转过身时,印巧文已是将手一收,飞剑变回金钗,一下子就回到她的手中。 不管是唐小山还是宋良箴、花再芳,都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闪即逝的凶险。 骆红蕖的手中却有一粒金丸,在印巧文收剑的那一刹那,她的金丸也悄悄没入袖中,却连印巧文等人也没有注意到。 没过多久,徐丽蓉也来到这里。 印巧文等人久已认得宋良箴,知道她是唐小峰的未婚妻,在看到徐丽蓉竟以唐小峰妻子自居时,不免有些诧异,往宋良箴看去,宋良箴却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唐小峰向徐丽蓉悄悄地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与骆红蕖找了个借口,离开书房。 徐丽蓉却是有意无意地立在唐小山身边。 离开书房后,唐小峰低声道:“二妹……” “嗯,”骆红蕖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同样低声说道,“昨晚跑到唐府来的那个蒙面少女,应该就是印巧文。她御剑的速度极快,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她们却也都看清了,她们四个人,全都是剑侠!” 又道:“刚才那一剑凌厉万分,连我都替大哥捏了把冷汗。” 唐小峰道:“剑虽凌厉,其实却没有半分杀意,她只是在试探我。” 骆红蕖道:“其实我刚到这里时,便已注意到她们,甚至怀疑她们就是大哥你说的,要害小山姐姐的人,但相处下来,又觉得她们并非坏人,况且她们或是官家小姐,或是乡绅女儿,又都是令叔的女学生,与小山姐有来往亦是正常,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唐小峰喃喃道:“但印巧文用的分明便是紫歌剑术,她们到底是从哪学来……唔!”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 唐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唐小峰身子一闪,神不知鬼不觉地贴到了马车底下。 周围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到他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印巧文等人便上了马车,马车绕了个弯,先将花再芳送回去,然后便驶往县城。 苏亚兰道:“不是说唐家公子亦是剑侠,两年多前便与那位颜家小妹在彭岭除害,又杀了委羽山的‘彻地虎’流离多么?为何巧文姐一剑刺去,他却丝毫不曾觉察?” 窦耕烟道:“依我看来,他学过紫歌剑术应当不假,但我们这两年来时时磨砺,日日钻研,亦只有题花和巧文二人修到紫华境界。我看那唐公子油嘴滑舌,颇有无赖习性,虽曾逃亡海外,却又带回来一个如意娇娘,几个漂亮义妹。似他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有成就?就不定到现在都还只是黄华境界,连御剑飞行都无法做到,觉察不到巧文的动作,也很正常。” 印巧文低声道:“那位唐公子的本事只怕有限,但那个骆红蕖,本领却绝不在你我之下。” 三女愕然。印巧文道:“我朝唐公子一剑刺去,骆红蕖虽然背对着我,却分明有杀意袭来,那时我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真要杀了唐公子,自己也会马上死在她的手中。我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的来由,但我猜想,像这样的杀意,恐怕只有多次出生入死的人才能发出。” 苏亚兰道:“其实我也有些奇怪,自从那骆红蕖来到唐府,不管小山去了哪里她都跟着,倒像是在保护小山一般。但小山与人无冤无仇,又哪里会需要她这样保护?还有那徐丽蓉,我虽不知她到底有何本事,但却有种绝对不想惹她的感觉。” 窦耕烟道:“当年唐家公子岂非就是因为惹上了委羽山,生怕连累家人,才逃到海外?似他这般爱惹事的人,只怕又是在外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没有应付的本事,所以才逃回家中,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何要让那位红蕖妹子保护小山,当年他与颜紫绡杀了彭岭的虎妖,岂非就是被‘彻地虎’流离多毁了整个平安村,使得那里到现在都还是死村?” 苏亚兰道:“说起这事,昨日中原来人,手持印信,请家父调查县里是否有唐小峰此人。我悄悄告诉爹爹,说唐小峰便是唐探花之子。家父当年就是因为不满武后称帝,略发怨言,才被贬到岭南,他深知唐探花与当年起兵反武的徐敬业、骆宾王交好,颇为敬重,且你我的老师又是唐探花之弟,也算有些渊源,便谎称调查之后,清源县里无一人叫做唐小峰。那人离开后,我曾悄悄缀着他,谁知转了个弯,他却没了踪影,倒像是妖魅一般。” 钟绣田道:“兰姐姐虽然未像题花姐和巧文姐那般练成紫华剑气,但却一向细心,连兰姐姐都会跟丢,那人只怕真是妖怪。” 印巧文道:“看来耕烟姐猜着了,唐家公子只怕真是在外惹了不该惹的人,逃回家的。当年他与平安村的那位颜家小妹一同逃往海外,现在却只有他一人回来,那位颜小妹,只怕是早已遭遇不测。” 窦耕烟道:“但是他突然瞅着巧文头上的钗子说它好看,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印巧文道:“嗯,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既然学过紫歌剑术,看出它并非普通金钗,而是飞剑,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窦耕烟道:“可惜我们一共只有两支飞剑,题花姐带走了一支,这一支也只有轮流用着。要是多个几支,我们人手一剑,也不用让题花一个人去赴险。” 苏亚兰道:“我总觉得那个唐小峰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如就让绣田明日与他独处,去试他口风。” 钟绣田惊叫道:“为什么又是我?” 苏亚兰笑道:“谁让你仰慕他来着?那么羞人的话你都当众说出口了,还怕什么?” 钟绣田气道:“都是耕烟姐害的。”她去呵窦耕烟的咯吱窝,却反被苏亚兰按住,被窦耕烟挠得笑个不停。 马车驶入县城,车底光芒一闪,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 唐小峰来到平安村,将一处大石推开,露出底下的废井。 他御着剑光来到井底密室,查看墙壁,发现壁上的剑谱早已被人抹去。 这口井位于颜家屋后,当年他就是意外落入此井,才找到颜家的家传剑谱。当然,后来他已知道,这紫歌剑术最初却是由竺乾老人从长生宫寻得,传给了颜家先祖颜之推。 他在心中忖道:“刚才印巧文她们提到什么‘题花姐’,她们说的难道是祝题花?说起来,当年祝题花也是被我和紫绡姐连累,被害得家破人亡,连她父亲都被流离多杀死。现在看来,恐怕她们是无意中找到了这个剑谱,但这壁上的剑谱又是被谁抹掉的?是她们,还是颜崖?” 又想道:“这几人虽然是剑侠,但正如红蕖所猜,她们对姐姐并没有什么坏心。但她们又怎会知道我和紫绡姐杀了流离多,逃到海外的事?看来她们确实是认得祝题花。但昨日到县府打听我的那个人又是谁?” 他飞了出去,将大石推回原处,心中一动,又往颜紫绡祖母的坟前飞去…… 第七章 疾夫人 唐府,唐小山在闺房内轻解罗裳,踏进热气腾腾的木桶里,一边泡着澡,一边将那张星图取来研究。 那该死的弟弟,上午露了个面,然后又不知去了哪里,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弄得娘又在担心,生怕他再次离家出走。 腰身纤细,酥胸方熟,她的肌肤在热水的浸泡下泛着粉红。 她把演道章里的那几句话反复默诵。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她心头一动,就在水中立了起来,水流沿着她光滑的皮肤往下滑。她抬起头来,对着空气虚虚点着,就仿佛要将纸页上画着的所有星星全都点在自己的头顶上。 人法地,地法天…… 她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潜入水中,又在桶底虚虚地画着山川河岳。然后,她便蜷着身子坐在水里,任由热水没过她的全身,只将发丝浮在水面上。 她睁大眼睛,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仿佛看到了群星分列、大地苍茫。每一颗星星都散出一道星光,光线游动的方向与星图上所画的“尾巴”一般无二。星盘流转,这些光线也在流转,又与大地神秘地连系在一起,交错成一个个神奇奥妙的字符。 她的心头一片震撼,如饥似渴般,把这些字符一个个全都记在心底。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 这些字符绚丽多彩,幻灭无端,却又在将整个天地的奥秘全都展现在她的眼中。她看得如痴如醉,怎么也不愿停歇…… “小山,”宋良箴在外头敲着门,“这么久了,你还没洗好么?” 里面没有人回应。她心中疑惑,想着按这时间算,水都应该冷了。 宋良箴推开门,往里头看去,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叫。徐丽蓉与骆红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就掠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水桶里眼睛冒圈,昏迷不醒的少女打捞出来。 整个唐府一阵大乱,林氏抱着女儿哭哭泣泣…… …… 唐小峰在坟前悄悄转了几圈,发现又有几名妖怪守在附近。 他也不去找麻烦,只是躲在附近,查看它们到底在守些什么。 日头移过中天,又往西移,天色渐渐晚了。 其中一只抱怨道:“天天守在这里,这跟守株待兔有什么区别?” 另一妖道:“洞主把八爷派来,要抓住那贱人,好替十三爷报仇,但那丫头神出鬼没的,经常露个几面,杀了我们一些兄弟,抓她时却又没了踪影。昨日又有三个兄弟死在这里,肯定也是那贱人杀的。八爷连她的影子都摸不着,除了守在这里,还能做什么?再说了,反正又不要八爷自己守,我们这些小喽啰再怎么累,死得再多,八爷不也照样享福,整天在洞里等我们消息就是?” 几只妖怪又抱怨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有人前来换班。这几只妖怪离开平安村,现出妖身往远处奔去。 唐小峰紧紧缀在它们身后。 穿过几片丛林,绕过几座山峰,它们来到一座山头,山内有个洞窟。 里头有许多妖怪在那大吃大喝。 唐小峰躲在暗处,看到四只妖怪抬着一个轿子从远处飞来,轿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相貌猥琐的老太婆。一个身上满是豹纹的大汉迎了出来,大笑道:“疾夫人好久不见。” 老太婆冷冷地道:“废话少说,还是先看尸体要紧。” 豹纹大汉道:“疾夫人请。”带着老太婆转到后山,来到一处洞窟,洞内放着十几具妖怪尸体。大汉道:“想不到疾夫人竟真的应洞主之请,来到此间。” 老太婆冷冷地道:“若不是要让你委羽山帮我寻人,老身哪会管这等闲事?”她绕着尸体转了几圈。 豹纹大汉道:“他们都是被那姓颜的贱人杀的……” 老太婆冷笑道:“你傻了么?他们根本就不是被同一人所杀。” 豹纹大汉惊道:“不是同一人?” 老太婆淡淡地道:“杀他们的,虽是同一路剑法,却并非同一个人。”她指着其中三具,道:“先把他们挪开。” 几名小妖把那三具挪开,老太婆将其它尸体又看了一阵,才道:“杀死他们的,共有两支飞剑,用剑的却大约有四到五人。你看这家伙,它皮坚肉厚,筋骨有力,却是被人一剑夺命。而这具则是被人歪歪斜斜地刺了四剑,方才杀死。杀他们的虽是同一支剑,用剑之人的修为却不相同。” 豹纹大汉怒道:“难怪那丫头如此神出鬼没,有时明明在此处杀人,待我们要搜她时,她又在别处出现,原来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但那三具却是昨日新死,老夫人为何将它们分开?” 老太婆道:“那三具却是同一个人所杀,但与杀死这些家伙的凶手却又不同。虽是同一路剑法,却是专走奇峰,他三个只怕连人影都还没看清就被杀了。这个人,不管是飞剑的质地还是出手的诡异,又都远在其他人之上,你若是遇到他,我只有六个字劝你。” 豹纹大汉道:“哪六字。” 老太婆道:“有多远,逃多远……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豹纹大汉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又道:“其实昨日这三个家伙死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他三个的实力我清楚得很,从那贱人以往展示出的本领来看,怎么也不可能将他们一下子全都杀了,这才请夫人前来调查。原来她们根本就不止一个,亏她们每次出现,都是同一个打扮,显然是想装成一人耍弄我们,好让我们摸不到她们的行踪。” 老太婆冷冷地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上当。” 豹纹大汉怒极,又哼了一声,道:“前日一个丫头在天盘山附近出现过,我正与天盘山的裂环联手搜她,昨日她们却又故意杀了三人,晚上再现出形迹,显然是想让我们误以为她已回到这里,哼,这一次,那丫头别想再有这样的好运。” 老太婆道:“你想怎么做?” 豹纹大汉道:“自然是要加紧搜索,不中她们的诡计。” “果然是个蠢货,”老太婆冷笑道,“她们要让你们中计,你们何不遂她们的意?老身早已知道天盘山那些家伙在计划些什么,那丫头把你们诱开,不就是想让你们与裂环误以为她已离开了天盘山,她才好继续探查?那你们就放开一些,当作她真的已经离开,然后再让她自投罗网,不就是了?” 豹纹大汉喜道:“此计大妙。” 老太婆冷哼一声,却是侧耳听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已经走了。” 豹纹大汉错愕地道:“什么走了。” 老太婆鄙夷地看他一眼:“暗中偷听之人,已经走了。” 豹纹大汉怒道:“你为何不将那人擒下?” 老太婆冷冷地道:“擒不住的,既然擒不住,倒不如让他以为我们没有发现到他。” 豹纹大汉这才反应过来,叹道:“原来疾夫人刚才那番话,竟是故意说给那人听的,不知夫人到底有何妙计,可以助我将她们一网打尽?” 老太婆森森冷笑,又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豹纹大汉嘿笑道:“老三、老四、老七、老九全都会到。” 老太婆淡淡地点了点头…… …… 唐小峰一边往唐府飞掠,一边试图把所有线索理清。 那些妖怪必定是来自委羽山,而他们口中“姓颜的贱人”却像是印巧文等人假扮的。至于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暂时还弄不清楚。 还有那个老太婆也绝不是普通人,仅仅只是通过伤口就能判断出杀人者用了几支剑,以及凶手的剑路和修为,这等本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事实上,刚才他曾想过要一举擒下那两个家伙,拷打逼问,只是经过分析后,觉得要擒下那豹纹大汉应该不成问题,但那老太婆只怕是不好对付,这才没有动手。 他在心中冷笑:“我藏得那么隐秘,那老太婆竟然也能发现,实在是有些本事。但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发现了我,又说了一堆废话,却是可笑。只是不管印巧文她们做了什么,似乎也都与我无关,我实在犯不着去管这么多的闲事。” 回到唐府时已是傍晚,一进入院中,就看到了徐丽蓉。 徐丽蓉冷冷地看着他:“你跑到哪去了。” 他嘿嘿笑道:“也就是到外面转了一圈,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几年不见,也没人想你,”徐丽蓉面无表情地瞅他一眼,“只是你姐姐……” 唐小峰一惊:“我姐怎么了?” 徐丽蓉轻叹一声:“你姐姐她……” 唐小峰道:“她到底怎么了?” 徐丽蓉黯然道:“下午的时候,她……” 唐小峰急出一身冷汗:“她到底怎么了?”你有完没完? 徐丽蓉道:“她感冒了……” 晕倒…… 第八章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月色轻轻地笼着纱窗。 唐小山拿着星图,斜卧床头。 外头传来娘喜极而泣的哭声,唐小山翻个白眼,心想肯定是小峰回来了。 那该死的弟弟,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一整天,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弄得娘以为他回来个两天,又离家出走去了,提心吊胆的,连饭都没心思吃。 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将星图放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染了月色的轻纱。 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两声:“姐,我进去了。” 唐小山惊叫道:“等一下。”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亵衣,虽说是亲如姐弟,这样子终究是不成体统。唐小峰却像是没听到般,直接推门进来。 她赶紧缩进被窝,气道:“我不是叫你等一下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再等下去,汤就凉了。”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姜汤。 唐小山见他嬉皮笑脸的,也不把姜汤放下离开,只好瞅他一眼,想想算了,把被子拉开一些,伸出玉藕般的手臂,接过姜汤。唐小峰看向姐姐,见姐姐身上穿着诃子,诃子虽是亵衣,却又比肚兜、心衣这些要严谨许多,其实也是裙子,只是更加单薄,系在胸上肋下,精美的锁骨和半截雪胸都露在外头。 他笑道:“什么嘛,我还以为你没穿衣服,这不是穿了么?”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有这么跟姐姐说话的么?” 唐小峰道:“你是没去过海外,那里的女人还穿着肚兜到处跑呢。” “瞎说,”唐小山道,“别以为姐姐不知道,东海许多小国,原本都是三国与五胡乱华时逃到海外的中原人士所建,又不曾受过胡人熏染,五胡乱华之后,有一些更是以华夏正统自居,对于礼义廉耻,比中原还要更加看重。” 唐小峰道:“我说的是女儿国,那里的女人还赤着上身逛街呢,男人才裹得严严实实。” “更是瞎说,”唐小山道,“舅舅和婉如出海都不知多少回了,海外的事,早听他们说过许多次,你还瞒得了我?倒是叔叔去过中原几次,说关内、河北等地受胡人影响,风气开放,女孩子穿上诃子逛街并不是什么奇事。” 唐小峰嘻嘻笑道:“叔叔见多识广,就不知他有没听说过,有人在桶里洗个澡都差点被淹死的?这可是我们岭南的一大奇闻,别的地方肯定是没有的。” 唐小山脸儿一红,赶紧转移话题:“这汤里放了什么?感觉喝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废话,里面不但放了朱果,还加了锦枫亲手炼制的灵丹妙药,你以为谁都能喝到啊?唐小峰看向姐姐放在床边的星图,见这张星图是重新画过的,线条交错,乱如丝麻,诧异地问:“姐,你难道已经全看懂了?” 唐小山却是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直接掀开被子,穿着诃子跳到地上:“小弟,你看这个。” 她搬出一堆宣纸,用炭笔画了整整五张。唐小峰定眼看去,见这五张宣纸上画的分别是五个字符,每一个字符又是由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符组成。这些小字符看上去都像是蝌蚪文,不过他已经犯过把星图看成蝌蚪文的错,所以这次也不敢肯定它们是不是蝌蚪文。他问:“姐,这些是什么?” 唐小山道:“仙篆。” “仙篆?” “也就是上古仙人所用的文字,”唐小山道,“上古仙人曾以天地为蓝图,创出仙篆,每一个仙篆都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大荒之前,一些凡人看到仙篆,不解其意,但却模仿仙篆,自造文字,也就是上古之人所用的蝌蚪文字,亦即古篆。蝌蚪文虽然只是模仿仙篆,有时却也误打误撞,具有神奇力量,上古仙人深恐天地奥秘被凡人看穿,便秘授黄帝《阴符经》与三卷天书,助他一统大荒。黄帝统一天下后,禁用蝌蚪文,又令仓颉造字,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用的文字的起源,黄帝自己乘龙飞天,古篆却从此杜绝于世。” 又道:“仙篆虽不曾流传下来,却还是有一些被人寻着,一些修仙之人发现这些文字具有呼风唤雨,尊神祭鬼的神秘力量,便当作秘术收藏,也就成了人们常说的‘符’。就比如茅山、雷霄等道家门派,都传有符咒,只要按着一定的方式画符念咒,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这些字符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它们为什么会有此力量,却只怕连天上的仙人,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唐小峰使劲点头……画符本身并不复杂,廉锦枫也会一些,但拿着朱砂画些符线,为什么就能用出术法,却连她那样聪明的女孩儿也弄不清楚。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唐小山指着她所画的五个字符,道,“这五个仙篆,便是命、物、时、功、神五字,亦即天之五贼,这五贼合在一起,便是天道。《阴符经》里的星图,所藏的便是这五个字,而其它所有的仙篆,则都是从这五字拆解而来,之所以说它们是贼,是因为它们具有盗取天地的能力。” 唐小峰激动地道:“那是不是说,只要认到了这五个字,我们就会变得非常厉害?” “当然不是,”唐小山道,“《阴符经》就有些像《道德经》,《道德经》虽然号称天下一切道法的本源,但真要以之成真入圣,却绝不是那般容易。但我们首先要将这五个字记在心中,知道万事万物都离不开这五个字,然后再通习从这五字里分解出来的所有仙篆,了解它们所具有的神秘力量,学的越多,我们能够用的也就越多。这就像学字一样,刚开始时,蒙童只不过习了一些简单文字,写一些打油诗,等学得越多,成就越大,再经过各种组合,便可作出锦绣文章。我们只要用心去学这些仙篆,了解它们所包含的意蕴,初时,或许只能自创些简单符咒,直到完全通读时,只怕改天造地,亦有可能。” 唐小峰心中一阵兴奋,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仅仅凭着一把轩辕剑就能将那无数妖魔镇在地底,有五色笔,才有轩辕剑,但事实上,单有五色笔还是不够,还要配合仙篆的力量才成。 唐小山又让他搬来一些记载各种符咒的书籍,果然,只要将这些仙篆进行拆解组合,所有的符咒都能找着来源。两人越是研究,便越是兴奋,竟是一夜未睡,直至天亮。 …… 长安、地底。 哀萃芳、师兰言、纪沉鱼,与一名紫衣少女,四个人并肩站着。 在她们身后,又分别跪着另外四名少女,地位显然要比哀萃芳等人低上一阶。 在她们前方,有一扇秘门,秘门忽地开启,里头金光耀目。 以哀萃芳为首,八女鱼贯而入,进入密室。 密室里散着九座金鼎,这九座金鼎,合称九鼎,乃是大禹治水后,取九州之精铜所铸,故又称作禹鼎,夏、商、周王室代代相传,故有“得九鼎者得天下”之说,战国时秦灭周室,曾将九鼎迁至咸阳,其中一鼎落入泗水,一直未能找到,想不到现在却与另外八鼎,一同出现在这里。 每一只禹鼎,内里都刻着许多阴魔,鼎身又铸着蝌蚪般的文字,唐小山若是出现在此,或会认出,这些文字全都是拥有神秘力量的仙篆。 九鼎散成一圈,中央处又立着一女,风华绝代,有倾国之容。 在她手中,拿着一本金册,正是《阴符经》。 哀萃芳、师兰言、纪沉鱼、紫衣少女四人略一下拜,另外四女则依旧跪伏在她们身后。纪沉鱼性子活些,问:“大姊,这《阴符经》你都读懂了么?”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三宫五意,神机鬼藏,莫不被这本书所囊括,要想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谈何容易?不过这九鼎上的仙篆,我却已是解开。” 纪沉鱼拍掌道:“我就知道,若是连大姊都不能将演道章看懂,这天底下,只怕是再无一人有这本事。” 绝色女子没有理纪沉鱼,只是清清冷冷地看了哀萃芳一眼。哀萃芳颤了一颤,跪伏道:“萃芳差点误了大事,请大姊责罚。” 纪沉鱼赶紧也跪了下来。 绝色女子道:“无妨,你们毕竟是将《阴符经》及时送到,也算是大功一件。虽说未能杀了阴若花,但那是我弄错了,杀不杀她,其实无关紧要。” 哀萃芳低下头去。 绝色女子云袖一指,八张符纸飞出,八女各接一张。绝色女子道:“你们现在便各带一鼎,赴天下八州,再将此符贴于鼎上,按计划行事。” 八女齐声应是,绝色女子又道:“微微,你与萃芳交换一下,你去岭南,萃芳去陇右。” 哀萃芳脸色微变,她身后的女孩却喜道:“小妹遵命。” 绝色女子道:“微微留下,其他人去吧。” 哀萃芳等七女各取一鼎,飘飞而去,纪沉鱼临去前恨恨地看了那个叫微微的女孩一眼。 第九章 风雨欲来 微微依旧跪伏在地,绝色女子缓缓移到她面前,道:“那个叫唐小峰的少年去了岭南,他是萃芳命里的煞星,萃芳修的是绝恋心法,绝不可再遇到他……你去把他杀了,抢回五色笔。” 又道:“你若做成此事,萃芳的位置,便是你的。” 微微兴奋地道:“小妹明白。” 绝色女子道:“去吧。” 微微亦取了一鼎,飘身离去。 室内只剩下一人一鼎,绝色女子随手一掷,一道符纸贴在鼎上,符纸上的仙篆开始幻化,与鼎上的符文互相感应,彼此共鸣,渐渐融成一体。 绝色女子飞在鼎上,双臂张开,身子旋转。禹鼎越来越大,越来越红,鼎内发出阵阵嘶吼,仿佛有无数恶鬼在内中嚎叫。一股紫色炁气从鼎内涌出,又被她那浮凸的娇躯吸了进去。 她的眼睛蓦地张开,身上劲气狂卷,地面被无形炁气撕裂开来。 天昏地暗,鬼神皆惊,她飞身而出,消失不见。 禹鼎骤然爆开,地动山摇,无数阴影飞出…… …… 天色渐渐开始发亮。 唐小山蜷着身子躺在床上,诃子皱折,露出光洁的小腿。 唐小峰拉了被子替她盖上,心里却又忍不住地想,难道姐姐诃子底下什么也没穿,就这样陪我过了一夜? 昨晚,两人一同研究仙篆,俱是兴奋至极,其它什么事也没有去想。直到姐姐终于支持不住,唐小峰才暗自责怪自己,明知道姐姐昨日着了凉,又不像我,有剑气祛寒,实在是应该让她早些歇息。 要想在一夜之间掌握所有的仙篆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一夜下来,他们也理清了许多。 掌握这些仙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像小孩子学字一样,单会写字,却不知道那个字代表了什么,那也跟没学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只能用符咒进行对照,然后再触类旁通,一点一点地研究。然而,一旦开始掌握这些仙篆,就可以反复组合,生出各种变化,这种感觉,就像是解开艰难的算式一般,虽然极具挑战性,却也令人兴奋。 他取出炭笔,嘿嘿笑地在姐姐的脸蛋上画了两条花,然后才离开她的闺房。 刚一来到外头,就看到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都在这里,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弄得他自己看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喂喂,你们把我这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想成什么人了? 到了上午,窦耕烟、苏亚兰、花再芳、钟绣田又来到唐府,印巧文却没有出现,她们听到小山生病,都跑去看她,看到她脸上的花儿,全都乐开了花,唐小山知道肯定是弟弟作鬼,气得想要把他揍一顿。 其实唐小山昨晚喝了那碗放了朱果和灵药的姜汤后,那点病早已好了,只是一夜没睡,眼睛变成了熊猫眼。窦耕烟等人知道她差点淹死在浴桶里,一个个都取笑她。 在姐姐与她的几个好友聊天时,唐小峰则是跟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一同待在隔壁房间。 此时他已知道,窦耕烟等人虽是剑侠,却不会去害他姐姐,因此也就没有再让骆红蕖守着唐小山。 他们一同研究抄来的那篇《女大金丹诀》。 徐丽蓉道:“此诀共分九戒、本命、性原、修经、复还、乳房、玉液、胎息、南无、慎终十则,依我看来,此诀确有驻容养颜之效,为女子修真养命之本,只是内头又多了一些东西,这多出来的心诀也谈不上有害,只不过会导致……” 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三女看着她,她却顿在那里,弄得三女发急,心想你就不会一口气说出来么?唐小峰却笑道:“会导致先天灵气外泄?” 徐丽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是有些脑袋的。” 可我却总觉得你没脑袋,或者说你虽然有脑袋,但你的脑袋有问题……唐小峰在心里吐槽。 徐丽蓉道:“只有体内拥有先天灵气之人,才会受到这多出来的无用心诀的影响,事实上,此诀虽有修经养容之效,却也不是人人都可练成,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练起来自要比别的女子迅速得多,而寻常女子最多也就是将它拿来提神静虑,真能靠它驻容养颜的,千中能有一二已经算是不错了。” 姚芷馨道:“徐姐姐既然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无用的,何不将无用的去掉,修习那些有用的?姐姐不是说,它真有驻容养颜之效么?” 徐丽蓉取出一块小小镜子,瞅着镜中人影,轻叹一声:“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要是再漂亮下去,那还让不让别的女人活了?” 骆、薛、姚三女:“……” 唐小峰叹气……这女人的脑袋真的有问题。 门被人敲了几声,外头传来脆生生的声音:“唐公子在么?” 唐小峰嘿笑道:“仰慕我的人来了。” 众女齐齐翻着白眼。 唐小峰掠过去,打开门,钟绣田立在那里,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本是不想来,禁不住窦耕烟、苏亚兰偷偷捏她,不来都不成。唐小峰向诸女摆摆手,带着钟绣田去逛后园,钟绣田虽说是受了窦耕烟等人的嘱咐来探他口风,但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做得来这种事?反被唐小峰用言语带着走。 他找个借口向钟绣田打听印巧文去了哪里,钟绣田道:“天盘山附近山越暴乱,节度使派兵征剿,巧文姐的父亲乃是本郡太守,欲亲往山民所住之地进行安抚,以免事态扩大,巧文姐不想让她爹爹担心,所以留在了家中。” 唐小峰心想,她只怕不是留在家中。又想道:“山越暴乱?这可不是小事。” 三国前,有“南越北胡”之说,南方原本就是百越所居。 孙吴于江东建立政权,对百越连番征剿,或杀或抚,再加上东晋时汉族大规模南逃,即便是以前被称作蛮荒之地的岭南,大部分也已被汉人侵占,只有在谅州、交州等少数几个地方仍有大量百越之民聚居,清朝时被分割出去,自成一国,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越南”。 唐初时,南方绝大多数越民都已融入汉族,却唯有山越,地盘虽被压缩到了极致,但是民风剽悍,极难控制,在各郡仍有遗留。岭南原本就天高皇帝远,一旦发生大规模暴乱,朝廷派兵征剿,费时费力,固一向是威抚并重,一方面继续打压,一方面以各种好处诱惑越民出山,融入汉族。 岭南之所以向来都是流民犯官流放之地,也是因为有这些山越存在,许多人宁可不当官,也不愿来岭南,尤其是像峰州、谅州、交州这种越民大量盘踞的地方,一些流官连州县都不敢进入。相比之下,循州、潮州等地就要好上许多,基本上已是汉民,只有在天盘山、鸩婆山这样的深山老林里才有山越聚集,却也难成气候。 现在,天盘山附近突然发生暴乱,州府自然不敢大意,想要将星火消灭于萌芽。 若单单只是山越暴乱,唐小峰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循州跟交州、谅州不同,早在孙吴时汉人便已不断涌入,像他唐家这样,从晋朝又或是南北朝时便已迁到这里、祖祖辈辈居于此处的汉民不在少数,虽说武则天改唐为周,但对普通百姓来说,朝廷就是朝廷,姓李也好,姓武也好,没有什么不同,武则天虽对李唐宗室大肆杀戮,政治倒是清明,故而人心依旧向着朝廷,这些山越不可能真的闹出什么大事来。 但联系到昨日偷听到的,那来历不明的老太婆与那妖怪的对话,唐小峰却又觉得,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而今天,印巧文没来,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看上去也都有些不安,看来有这种担心的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第十章 荒唐大师 唐小峰原本并不想多管闲事,但一想到,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端,清源县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于是,心思便快速地转了转,忽地拉住钟绣田,道:“我问你一件事。” 钟绣田“啊”了一声,心想他难道是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仰慕他的?但人家其实根本就没有仰慕他,都是耕烟姐姐害的,他要这样问我,我却又如何回答? 唐小峰却看着她,问:“昨日巧文姑娘头上戴的金钗,是不是飞剑?” 钟绣田心儿怦怦跳:“什、什么金钗?” “连你也不知道么?”唐小峰颓然道,“我也不想瞒你,两年前,我曾跟一个姓颜的女孩子学过剑术,可惜在东海混了两年多,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又惹了些无法对付的敌人,只好回岭南来。” 钟绣田心想,果然是这样,看来他的紫歌剑术也就停留在黄华境界,难怪昨日巧文姐那样试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比起巧文姐的紫华境界来,黄华境界实在是差得太远。她问:“那那位颜姐姐,现在又去了哪里?” 唐小峰黯然道:“她已经被人杀了,而我却连替她报仇的本事都没有。”紫绡姐,对不起了,你就先死一次吧,等见到你后,我会好好疼你,让你死去活来的。 钟绣田想,看来巧文姐和耕烟姐果然都猜得没错。又问:“你们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 唐小峰道:“你可知道,东海有十大寇,其中最厉害最可怕的,是一个女人,她不但相貌丑恶,而且喜欢把人开膛破肚,将心挖出来作下酒菜。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她的外号叫做小杨香,杨香打虎救父,她却是杀父喂虎,紫绡她……她就是被这小杨香给害了。”二妹,你也委屈一下,如果你想让我补偿你,把你也疼得死去活来,我是不会介意的。 钟绣田见他伤心难过,心里也替他感到可怜。唐小峰气馁地看向一旁,道:“我回岭南,本是想再向那人求一支飞剑,返回东海寻那贼婆娘,替紫绡报仇,但一想到小杨香的恶毒,我却又一阵心寒,结果却是一直躲在家里,门都不敢踏出。” 钟绣田心中一动,小声地问:“求飞剑?向谁求飞剑。” 唐小峰道:“你可知道,良箴有一位师父,是住在间山的末空?末空师父认识一位铸剑师,虽然性情极是怪异,但铸出来的飞剑,品质却是极好。” 钟绣田眼睛一亮……她们几人虽然炼成剑术,但是飞剑难寻,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她们又都是些大家闺秀,想寻铸剑师帮她们铸剑,却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现在听到循州就有能够铸造飞剑的铸剑师,自然不免心动。 唐小峰心中暗笑,脸上却一片神伤,他按住钟绣田的肩,满是沧桑地看着她:“我只是个连自己同伴都保护不了的无用之人,不值得你仰慕。” 钟绣田想,人家根本就没仰慕你好不好。 “走吧,走吧,”唐小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只是一个憔悴的过客,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人家根本就没想找你啊……为什么我会变得和跟人私奔后又被人抛弃的小怨妇一样? 女孩一阵郁闷…… …… 一从钟绣田身边离开,唐小峰马上就找上宋良箴,要她如此如此,宋良箴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愿意帮他。 在另一边,钟绣田也把窦耕烟和苏亚兰找个借口叫了出来,这般这般一番,二女眼中亦是一亮。 三女一同找上宋良箴,宋良箴按着唐小峰所教,说她师父确是认识一位能够锻铸飞剑的奇人。三女与宋良箴早已熟识,又深知她不是空口白话之人,原本还有些将信将疑,一下子更是信了。 等她们一走,唐小峰便以飞剑载上宋良箴前往间山,找到末空尼,先谢过末空尼两年前的救命之恩,又请她帮忙,末空尼看在宋良箴的份上,自然也就应了下来。然后,唐小峰又带着宋良箴回到唐府,宋良箴虽然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是个剑侠,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这种飞来飞去的本事,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回到唐府后,他把要做的事跟徐丽蓉和骆红蕖说了一下,徐丽蓉瞅他一眼:“为何把事情弄得这般复杂?” 唐小峰耸了耸肩:“那还能怎么做?我要是直接跟她们说我会铸剑,估计她们也不信,再说,低调些总没错。” 岭南不同于东海,他并不想让自己太过惹人注意。毕竟他自己的家人就在这里,不像东海,事情闹得再大,最多也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骆红蕖道:“但要怎样让她们把你当成别人?” “简单得很,”唐小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就是有点痛。” …… 当天夜里,清源县北面的深山老林。 一只猫头鹰立在树枝上,盯着从落叶底下探出头来的山鼠,正准备疾扑而来。树枝突然震了三下,它受惊飞去,再一看,周围分明不见一人,只有三道魅影,消失在远处的浓浓夜色。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一同在林间低掠。 由于没有飞剑,她们无法御剑飞行,只能凭着剑气在一根根树枝上跳跃,虽然如此,对于寻常人来说,她们的速度已是极快。 钟绣田一边飞掠,一边低声问:“那位铸剑大师,真的会在这种地方吗?” 苏亚兰道:“末空师父说他是位奇人,既是奇人,想来行事也就不免与众不同,住在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钟绣田喃喃道:“奇人住在奇怪的地方,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那到底是奇怪还是不奇怪?”这个问题还真是难解。 她们来到一处山谷,紧接着便是一震。 她们看到谷中放着一具巨大的金鼎,鼎内腾腾五色火焰。按理说如此惊人的焰光,必定可以将半个夜空染红,远远近近都能看到,然而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压在谷顶,令半点焰光都无法溢出,她们也是进入谷中,才为这惊人的焰光感到震撼。 一个身披黑袍,戴着兜帽的人影背对她们,坐在金鼎正南,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斜倚肩头,他的背影很是瘦小,感觉上不是正处于发育阶段的少年,就是已经佝偻的老人。 三女朝黑袍人施礼,窦耕烟道:“前辈可是荒唐大师?” 黑袍人声音沙哑难听:“何事?” 窦耕烟道:“听闻前辈精通铸剑之术,我等慕名而来,想请前辈铸三支飞剑。” 黑袍人冷冷地道:“没空。” 三女互相对望一眼,好不容易寻着能够铸造飞剑的奇人,她们当然不愿就这样离开。苏亚兰道:“剑成之后,我们必定有厚礼相谢。” 黑袍人却是理都不理。 钟绣田叫道:“你总得开出条件吧?” 黑袍人冷笑道:“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窦耕烟道:“只要我等能够做到,必定遵命。” 黑袍人淡淡地道:“那你们便脱光衣服,绕着这鼎走上三圈。” 三女的脸立时憋得通红,苏亚兰与钟绣田更是现出怒气。 窦耕烟老成一些,想着他既是前辈高人,岂会给出这种条件?分明便是不想替我们铸剑,所以找个理由,想将我们赶走。她低声道:“是末空师父介绍我们来的。” 黑袍人沉默一阵,道:“间山的末空?” 窦耕烟听他语气有些松动,赶紧道:“正是。” 黑袍人道:“既然如此,你们只要有一人脱光衣服,在我面前磕三个头,我便替你们铸剑。这已是最大优惠,你们不肯,那便去吧。” 窦耕烟咬了咬牙,开始宽衣解带。钟绣田惊道:“耕烟姐……” 窦耕烟低声道:“题花走了这么多日,巧文昨日去接应她,也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若是也有飞剑,便可帮上她们。” 襦裙与袄裤尽皆脱去,剩下一条肚兜,却是不免有些犹豫。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够了。” 窦耕烟松一口气,掠至“荒唐大师”面前,跪倒在地,正要磕头,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脸,却是一怔。 她看到这荒唐大师满脸刀疤,丑陋怪异,双目亦是惨白,不见一点瞳孔。 “你不用看了,”荒唐大师冷冷地道,“我原本就是个瞎子。” 第十一章 破央、娇凰、飞稚 苏亚兰与钟绣田错愕地对望一眼……这人既是瞎子,为何还要我们把衣服脱给他看?荒唐大师却道:“铸剑即是铸人,剑心即是人心,你们既是为求剑而来,却连些许牺牲都不做付出,心既不诚,如何求剑?” 苏、钟二女大惭,赶紧也将自己脱得只剩一件亵衣,掠到窦耕烟两边跪着,一边是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心诚意,另一方面,反正这人是个瞎子,用不着担心被他看去。只是当她们看到这人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刀疤时,却也不免暗暗心惊。 三女一同跪伏在地。 荒唐大师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既有此诚心,我便替你们各铸一剑。” 三女又惊又喜,苏亚兰道:“敢问前辈,要多久才能铸成?” 荒唐大师道:“三个时辰,也就够了。” 三女俱是睁大眼睛,她们本是担心铸剑时间太长,让她们无法赶去天盘山支援同伴,但三个时辰,却又比她们原本期待的时间还要短,照这样子,岂非天亮时便可铸成?传说中干将莫邪铸雌雄双剑,三年乃成,这人既是世外高人,想来不是干将莫邪可比,但三个时辰,会不会太短了? 荒唐大师没有理会她们的疑惑,缓缓走到鼎边,双袖一挥,各种晶矿飞入鼎中。三女一同看去,只见鼎中锵声连响,精气冲霄。黑袍人袖子连挥,鼎中天火不断跳动,绚丽夺目,又有五鬼往来,仙乐飘飘。 三剑雏形初成,化作三只蛟龙冲出金鼎,绕空三周,又落回鼎中,互相碰撞,彼此缠绕。三女直看得惊心动魄,仿佛上古传说中女娲补天、伏羲演卦等等异事,便在自己眼前上演。万千光彩到处旋飞,三道霹雳交错击下,她们看得如痴如醉,浑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有魔音袭来,阴森恐怖,有若百鬼哀嚎,听者惶惶。荒唐大师厉喝道:“仙剑将成,总有鬼神相妒,汝三人快快分作三角,以童子拜观音之势护鼎,勿生杂念,以待剑成。” 三女赶紧分开,各自拜伏于地。 荒唐大师却是眨了眨眼,本是惨白的双目不知怎的就聚了光采。他双手负后,绕着三女走了几圈,窦耕烟年纪最大,风韵初熟;钟绣田年龄最小,娇小可爱;苏亚兰介于两者之间,含苞欲放。 三女穿的皆是前胸单片式兜肚,背上仅有两根细绳,她们双手合十,以额触手,以手触地,粉背前曲,香臀上翘,让人很想拿些什么东西在她们臀后捅啊捅…… 荒唐大师很是满意,于是一声怒叱,三支飞剑冲天而起。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支五彩之笔,对着虚空画出仙篆。 这是五色笔! 仙篆映在剑上,三剑光芒四射,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剑响,刺破虚空,插在三女身前。三女抬起头来,窦耕烟见自己面前的仙剑橙得晶莹,苏亚兰见自己面前的仙剑红得耀目,钟绣田见自己面前的仙剑绿得可爱,恰好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与样式,剑上又有龙飞凤舞般的蝌蚪文字,仅仅只是看着,便有一种玄奇奥妙的感觉,俱是欣喜若狂。 荒唐大师道:“这三剑分别唤作破央、娇凰、飞稚,各有奇妙,你们且听我说来。”他将这三剑各自的妙处略一说明,三女更是喜上眉梢。 解释完后,荒唐大师便依旧坐回原处,闭着眼睛,如木偶般一动不动。 三女穿回衣裳,在他面前伏身下拜,百般言谢,他却连看也懒得再看三女一眼。三女知道奇人异士的性子,总是与众不同,连磕了几个响头后,方才心满意足地带剑离开。 等她们一走,“荒唐大师”却又马上跳起,嘿笑一声,收起金鼎,正要取出黑玉美肤膏往自己的脸上抹,想了一想,却又暂时罢手,纵着剑光,得意洋洋地破空而去…… …… 三女飞到旷野间,各以神识御剑,意到剑转,令人心喜。 钟绣田道:“走,我们这便去天盘山,设法接应题花姐和巧文姐。” 窦耕烟将剑横在胸前,剑光流萤四射,剑上仙篆光华闪动。她道:“我们现在虽有上好飞剑,但单论修为,题花与巧文俱已修到紫华境界,我三人才到红华境界,远不及她们,若连她们也陷在天盘山,只怕我们也难讨好。” 钟绣田急道:“难道不去?” 窦耕烟道:“去,自然是要去,只是要小心一些,一切以寻到题花和巧文,协助她们为重。我们且回去各自换上夜行衣裳,再在这里相聚,委羽山那些妖怪与天盘山的血巫行事狠辣,我们的家人都在循州,若是被人认出来历,不免连累家人。” 两人看向苏亚兰,见她将手指轻曲于颚下,抬头看着天空,在沉思些什么。窦耕烟道:“亚兰,你在想什么?” “刚才那位荒唐大师……不知怎的,有种似乎相识的感觉。” 钟绣田笑道:“怎么可能?单是看到他的脸,若是相识,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窦耕烟道:“那位荒唐大师似乎年纪不大,倒像是比我和亚兰还小的样子。但修仙之人,有时就算活个数百岁,看上去也有若童子,无法从外表判断年纪。他既有那等铸剑手段,那就绝非寻常人物。” 苏亚兰远比窦耕烟和钟绣田要心细得多,昨晚震撼于那荒唐大师铸剑的手段,自然没想太多,现在回过头来,再想一想,那位大师确实是本领了得,铸出来的三剑更非凡品,只是……唔,这种被人捉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线索不多,苏亚兰纵然有些疑惑,也无法理出什么头绪,再加上当前还是正事要紧。三女御着剑光,先各回家中,准备去了…… …… 装成“荒唐大师”的自然就是唐小峰。 但他并没有马上回唐府,而是就这样御着剑光,飞到那满是妖怪的洞窟。 在这妖窟里主事的乃是委羽山八当家“碎山豹”堙洪,他本是奉委羽山洞主之命,在这里搜寻两年前杀死洞主之子流离多,这两年又处处与委羽山作对、行踪诡秘的颜姓丫头。 现在他已知道,那丫头是由好几个人装扮的,难怪行踪如此飘忽,总是让他们掌握不到。 群妖在那大吃大喝,堙洪找了几个女妖来一同淫乐,又喝着人血,吃着人肉。 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字还没有出口,厉喝便自行中断。 堙洪怔了怔,令几只小妖出去查看,出去的小妖却都失了动静。 一个身穿黑袍,整个脑袋都被兜帽罩住的瘦小人影缓缓走了出来,他身体略驼,动作缓慢,单从体型与动作来看,应该是一个佝偻老人。 堙洪怒道:“什么人?”一向只有他去找别人麻烦,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闹事,他如何不怒? 黑袍人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尽是刀疤,纵横交错,令人心悸。堙洪大笑道:“可是老子将你的脸砍成这样,你找老子送死来的?不过你找错人了,老子只喜欢把人的脑袋一刀劈了,不喜欢在人脸上乱划。” 黑袍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随着他的每一步,无形杀意溢出,周围的温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碎山豹”堙洪有些动容,像这样的杀气,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发出。他冷喝道:“杀了他。” 群妖疾扑而上,欲将这人碎尸万段。它们原本就杀戮成性,数量又多,密密麻麻地扑上去,一下子就把这人的身影淹没。 堙洪大笑两声,把酒欲喝。 突然间,剑光暴散。 道道光芒射出,群妖纷纷抛飞,血流满地。堙洪定在那里,他看到不知多少的飞剑在洞中流转,有的快如闪电,有的奇诡刁钻。那些小妖一个个的都被杀死,竟无一只能逃。 静,空前的静。 整个妖窟,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堙洪自己,和那诡异的黑袍人。 第十二章 丹凤朝阳 堙洪额上尽是冷汗。 但他天性凶悍,修炼成妖之前,就是嵩山上的著名恶豹,不知杀了多少人畜。后误服虹丹,吸收日月精华,变成妖怪,更是到处为非作歹,又投向委羽山燚妖门,在委羽山群妖中排名第八。 他自然不肯轻易退缩。 他狂吼一声,现出妖身,豹头巨大,八足十六爪,化作阴风朝黑袍人怒扑而去,扑到半途中,八足乱舞,划出道道血爪。 这是他的杀招。 杀招的名字叫做“死得快”。 名字很土,但很实在,因为到目前为止,每一个看到他这一杀招的家伙,都死得很快。 但也只是到目前为止。 黑袍人挚出一柄黑色弯刀,一刀斩出。 血爪依旧,然而豹妖的八足却在分离。 黑袍人一刀斩下了“碎山豹”的八只脚。 堙洪瘫在地上,巨大的眼睛满是绝望……他甚至无法弄清对手的这一刀是怎样穿过他的无数血爪,斩在他的身上。 弯刀刺在他的面前,黑袍人用令人心寒的杀意压制着他:“你们跟天盘山,在做些什么?” 堙洪想要装作坚强,想要装作自己不惧怕死亡和威胁,但它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它嘶声道:“我们什么也没做,是天盘山的裂环和他手下的那群血巫想要毁掉循州,我们只是帮他们对付那几个想要搅乱的丫头。” 毁掉循州?唐小峰心中蓦地一惊,继续逼问:“他们想怎么做?” …… 唐府内。 唐小峰在徐丽蓉房间,大口地吃着东西。 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四女也都在这里,看着他那张恐怖到极点的脸,都有点不太自在。 薛蘅香低声问:“大哥,你为什么还不把这些疤痕去了?” 唐小峰道:“留着它们还有用处,印巧文她们都去了天盘山,但以她们的力量,只怕处理不了这次的事态,我要去帮她们。” 徐丽蓉淡淡地道:“顺便把她们一个个娶回来?” 喂,别把我看得这么无耻啊,虽然把她们都娶到家里做老婆……也没什么坏处就是。唐小峰道:“实在是天盘山那些家伙要做的事太过霸道,如果被他们得逞,只怕连清源县都保不住,我不去不成。” 徐丽蓉道:“不过是些山越,能做出什么?” 唐小峰道:“你要知道,就像胡人,其实是鲜卑、匈奴等北方各族的统称,所谓百越,指的也是南方的所有少民。这些少民绝大多数都与汉人融合,难分彼此,但天盘山上的,却是犬封族的最后一脉。犬封族与其它越人不同,宁可战死,也不愿与它族混居,其它的犬封族都在汉人南侵的过程中死尽死绝,只有这一支,凭借天盘山与鸩婆山的地势存留至今。对于汉人来说,所有山越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对犬封族来说,他们却一向将自己视作最高贵与最完美的族群,又以黄帝后裔自居……” 徐丽蓉冷冷地道:“他们算什么黄帝后裔?” 姚芷馨道:“我记得《山海经》里有言,黄帝生苗龙,苗龙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生犬封……莫非天盘山上的山越,便是犬封后裔?” 唐小峰抓住姚芷馨的手:“四妹,你可真是聪明。” 姚芷馨俏脸微红。 唐小峰道:“这块地在晋朝以前,一向是犬封族世代所居,犬封族逐渐消亡,唯有被他们视作圣地的天盘山,存留着最后一支犬封族。犬封族里有一群擅长巫术的祝师,被称作血祝,又或是血巫,这一次就是他们在作怪。先是天盘山附近的汉人与非犬封族的越民村落接连有好几个被灭了村,村里的人全都失血而亡,然后便是越民暴乱,官府不得不派兵围剿。印巧文她们便是察觉到形势有些不妙,所以才前去察探,她们都是剑侠,天盘山的那些血巫原本未必有办法对付她们,但委羽山燚妖门门主因为他的独子死在岭南,又一直未能抓住凶手,对岭南百姓恨之入骨,竟然暗助天盘山,要让循州百姓替他儿子陪葬。” 徐丽蓉道:“他儿子是被你杀掉的?” 唐小峰道:“是我和紫绡联手杀掉的。” 徐丽蓉道:“所以,那几个傻妞要是死在天盘山,那也全都是你害的?循州百姓将来要是受苦受难,也全都是你的错?唉,夫君大人,你可真是造孽啊。” 唐小峰道:“喂喂,她们这不是还没死吗?”他把那些血巫要做的事说了出来。 徐丽蓉道:“那你还不去帮她们?要是真的被那些家伙得逞,只怕这里也要毁了。” 唐小峰掠到她身边,嘿笑道:“跟我一起去。” 徐丽蓉对着铜镜左看右看,道:“不去。” 唐小峰道:“反正你也没事做……” 徐丽蓉顾影自怜:“谁说我没事做了?” 这时,门被人敲了几下,宋良箴的声音响起:“徐姐姐……” 徐丽蓉道:“进来吧。” 唐小峰不想让宋良箴看到自己满脸伤疤的样子,以免把她吓到,赶紧先钻到床底。宋良箴走了进来,柔声道:“徐姐姐,热水已经盛好了。” 徐丽蓉道:“我说的玫瑰花瓣,可有放进去?” 宋良箴道:“已经放好,蜂蜜也取来了。” 徐丽蓉道:“我床头那件衣服,你去帮我洗洗吧。” 宋良箴“哦”了一声,柔顺地取衣离去。骆、薛、姚三女对望一眼,俱是无奈。 唐小峰从床底钻出,狠狠地瞪着徐丽蓉。徐丽蓉瞅他一眼:“你做什么?” 唐小峰道:“她又不是你的丫环。” 徐丽蓉道:“我做大,她做小,小的服侍大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你不要给我随便决定大小好不好?再说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娶你,是你的脸皮太厚。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他盯着又自恋又臭美还爱使唤人的美娇娘:“跟我去天盘山。”按照从堙洪那逼问出来的情报看,委羽山燚妖门有一大批妖怪都会到天盘山去,他一个人顾此难顾彼,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已经修到了“火灵”的境界,要是肯帮他,他会轻松许多。 徐丽蓉道:“没空。”昨晚她略有些失眠,洗浴完后,可还要补觉,睡眠不够,对皮肤可是很不好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他笑得如此阴险恶毒,让徐丽蓉生出不祥预感,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唐小峰竟已出剑,一剑划在她的脸上。 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都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面面相觑。 徐丽蓉对着镜子,呆呆地看着脸上剑痕,剑痕虽然不长,只是细细小小的一点点,却让她整个人发懵。她赶紧去拿腰上袋子,想要把囊里的黑玉美肤膏找出来,唐小峰立在窗前,手中拿着一个漂亮袋子对她晃啊晃:“在我这里。” 徐丽蓉大怒,化作火焰直扑而去,整张桌子都被烧成飞灰。唐小峰却是将身一纵,破窗而出,掠往天际,徐丽蓉紧随其后,誓死也不肯将他放过。 骆、薛、姚三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想着,其实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只有徐丽蓉那样的性子,才能管得住大哥,也只有大哥那样的人,才对付得了徐丽蓉。 唐小山和宋良箴看到熊熊烈火从窗口飞出,急急赶了过来。 唐小山看着地上的灰烬,问:“出了什么事?” 宋良箴也是疑惑:“徐姐姐呢?” 骆红蕖干咳一声,心想这还真是不好解释。薛蘅香却面无表情地道:“她捉奸去了。” 唐小山、宋良箴:“啊?!” 第十三章 天盘山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藏在林中,看着前方被妖怪与各种猛禽围得密密麻麻的山峰。 钟绣田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亚兰道:“敌人虽然将整座山都围住,却是不断攻打东面。题花姐和巧文姐肯定都是被困在山腹里,入口便在东面。用耕烟姐的破央剑,我们可以从敌人最薄弱的地方闯进去,钻出一条山缝,直通山腹,与题花姐和巧文姐相会。” 窦耕烟见敌人越攻越急,担心再迟一步,同伴就会有危险,道:“现在便去。” 三女俱是身穿黑衣,蒙上面巾,化作三道剑光,如长虹般纵去。群妖拦截,三女出剑,剑光连闪,群妖挨着即伤,撞着即死。一只蛇妖拦在三女面前,祭出法宝,法宝还未生出作用,便被苏亚兰的娇凰剑一剑劈中,碎散开来。 那蛇妖乃是委羽山排行第十二的“载天蛇”白仞,白仞见自己以金刚珠祭炼的法宝竟然一下子就被毁去,心痛得想要吐血,又见三女来势汹汹,剑气冲霄,不可抵挡,只好赶紧跳开。 钟绣田飞稚剑一晃,剑上木精之气生出罡风,刮得石走沙飞。三女借机冲到山中,窦耕烟破央剑一指,剑上仙篆幻化,生出螺旋般快速旋转的金光,竟带着她们破土而入,直通山腹。 她们见昨夜求来的剑竟比想象中更加好用,心里一阵惊喜。 土石蓦地钻了个空,一道剑光直击而来。苏亚兰抢在窦耕烟身前将剑一截,叫道:“题花姐。” 剑光散去,现出一个端庄秀丽、却跟她们一样用黑巾蒙面的女子,这女子正是唐小峰与颜紫绡两年多前曾在县衙见过的祝题花,在她旁边还站着印巧文。二人本是守在这里,以飞剑拼死抵抗想要闯进来的妖怪,不想身后突然钻出一个洞来,她们以为是敌人,吓得心惊肉跳,没有想到出现的竟是窦耕烟等人。 祝题花与印巧文见窦、苏、钟三女手中三剑分作橙、红、绿三色,又各自刻着不同古篆,奇彩流动,锋芒迫人,远胜于她二人所持飞剑,不由暗暗称奇,问她们这三剑从何而来。 五女联手迫退想要闯入山腹的妖类,窦耕烟快速地解释了一下。祝题花想,果然是奇人异士无处不在,就看自己识不识得。循州竟然也藏有一位如此了得的铸剑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在剑术上都不及祝、印二人,祝题花与印巧文都已练成紫华剑气,她们却只在红华阶段,但她们所持仙剑各有奇效,用将起来,反将祝、印二女的剑气都压了下去。 群妖无法闯入山腹,在外头气得暴跳,又口出秽言,各种辱骂。 窦耕烟的年龄比祝题花还要大上一个多月,原是五女中年龄最大的,但她深知自己悟性不够,不但在剑术上比不了祝题花和印巧文,甚至连苏亚兰也追不上,再加上原本就是忠厚的性子,于是万事都由祝题花做主,祝题花不在时,也全都听印巧文的。此时自然也不例外,便问她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祝题花见她的破央剑有分土裂石之能,心中一动,道:“我们能不能突围并不重要,但若一旦被犬封一族放出尸王,尸瘟扩散,只怕整个循州,不管汉民越民都难有人活下来,我们不如就借你这支剑穿到天盘山祭坛之下,阻止他们放出尸王。” 窦耕烟问:“尸王?” 祝题花道:“天盘山本是犬封族禁地,祭坛下镇着五瘟尸王,历代血巫原本都是守护五瘟尸王,防止尸王破印、尸瘟流出的祭师。但因犬封族地盘被不断压缩,如今他们想做最后一搏,以天盘山附近百姓的鲜血为祭品,试图放出尸王,让尸瘟在循州扩散,若是真的让瘟疫传来,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死。” 她本是发现天盘山有异常,前来窥探,没想到委羽山那些妖怪竟会大举相助天盘山,又看穿她与印巧文等人假扮成同一个人,不再上当受骗,结果被群妖围堵,印巧文前来接应她,却与她一同被困在这里。 窦耕烟等人暗自心惊,她们的家人可都在循州,万一瘟疫发作,别说循州,整个岭南都不知会变成怎样。 祝题花与印巧文本是被堵在这里,无计可施,没想到窦、苏、钟三女竟然会各带一支仙剑来到这里。祝题花大喜过望,便让窦耕烟以破央剑破出一条地脉,领着她们遁地离开,等委羽山的“载天蛇”白仞、“离朱蜼”李雀杀进来时,她们早已失了踪影。 群妖只能面面相觑。 …… 唐小峰藏在暗处,看着远处的天盘山。 天盘山层峦叠嶂,气象万千,单从远处看去,便让人觉得险恶万分,难怪藏在里头的山越,连朝廷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以各种恩抚诱使他们出山,融入汉民。 徐丽蓉在他身后,对着小小琉璃镜左看右看,直至确定脸上的那道剑痕不止愈合,疤痕也被黑玉美肤膏除了个干净,依旧是要多光滑有多光滑,要多靓丽有多靓丽,这才松了口气。 唐小峰回过头来,冲她嘿笑。 徐丽蓉飞掠过去,冷冷地盯着他:“你要是再敢……” 唐小峰突然出手,搂住她的粉颈大力吻了过去,硬把她的威胁往回堵。徐丽蓉其实也知道,这坏蛋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怎么威胁他也是无用,再加上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脸只怕到现在都还是被邪火侵染,也就只好算了。 唐小峰体内的还源丹本就带了一些媚药成分,悄悄度了过去,竟将徐丽蓉弄得欲火焚身,又摸胸摸臀,好一会儿,才将她松开,冲她怪笑。徐丽蓉妩媚地瞅他一眼,道:“你可真有闲心,你就不怕那些傻妞出事么?” 唐小峰道:“只要有破央剑在,她们就不会出什么事。” 破央剑可是他参考玄机三祖的钻地梭铸出来的,不但画有仙篆,且自带木精之气,以木克土,穿山遁地极是好用,单是靠着破央剑,那些妖怪就抓不住她们。 徐丽蓉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不觉得,有些古怪么?”唐小峰指着天盘山一处山峰,许多妖怪正将它幢幢护住,他道,“这些妖怪显然都是从委羽山来的,它们摆出的阵势,表面上是要将犬封族的祭坛护住,不让人破坏犬封的祭祀,其实对天盘山内头反防得更多。印巧文她们是在另一处被困住的,委羽山把她们误认成杀死流离多的凶手,然而燚妖门今日倾山来到此处,却没有全力围剿她们,反而将主力全都用在这里。委羽山真的是为了替流离多报仇,才帮助天盘山的那些血巫,想要毁掉岭南……喂,你到底有没在听?” 徐丽蓉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你说就是,为妻正听着呢。” 唐小峰气结……这死女人。 他在心中忖道,委羽山洞主明知道天盘山要放出五瘟尸王,还敢把他底下的妖怪全都派到这里,难道是知道这些妖怪不怕尸瘟? 只怕未必……他是有别的居心。 印巧文她们都以剑侠自居,剑侠剑侠,不只有剑,而且有侠,她们家人又都在循州,势必会尽全力阻止犬封族破解封印,放出五瘟尸王,现在她们有了破央剑,肯定会借着地遁潜入天盘山,破坏那些血巫的祭祀。 委羽山的那些妖怪发现她们突然消失,必定会紧张起来,防备更严,同时也会想到她们可能进入了天盘山。而看这架式,委羽山和犬封族的合作其实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潜进去其实没有什么困难。 倒是委羽山的那个洞主到底要做什么,这一点却是无论如何要先把它弄清楚…… “我们走。”他往另一边掠去。 “快了。”徐丽蓉对着镜子轻拔云鬓。 唐小峰掠了回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娘子……你已经很漂亮了。” 徐丽蓉喜滋滋地瞅他一眼:“你纵然不说,为妻也知道自己漂亮得紧。” “那还不快走?”唐小峰抢过镜子就飞…… 第十四章 恶战 祝题花等人从天盘山地底的一处暗道钻了出来。 她们潜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地下洞穴内。 地面是由坚硬的金刚石铺成,前方有一个祭坛,许多披着血色披风的巫祝围着祭坛手舞足蹈,唱出古怪歌谣。 祭坛旁有两人并肩站着,一个满身刺青,乃是天盘山犬封族的族长裂环,他满脸阴森狰狞,此处禁地对于犬封族来说,原本就是为了封印五瘟尸王而存在,放出尸王,对历代族长来说都是不敢想象的事,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再不做些什么,整个犬封族都会在自己手中断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放出五瘟尸王,便是他对数百年来汉人对犬封族驱赶与屠杀的反击。 在裂环旁边的,却是一个九头蛇尾的妖怪。 蛇有九头,食人无数!祝题花这两年来时常与委羽山作对,对委羽山群妖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一眼认出,这妖怪便是委羽山的“血相柳”。 祭坛之上,刻着一个星阵,刻痕上血水涌动,又不时有阴气腾腾。 祝题花想,恐怕只有杀了那些巫祝,才能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向身边四女使了个眼色。五道剑光齐纵而出,欲杀上祭坛,将那些手舞足蹈的血巫除个干净。 谁知眼前黑影晃动,十名血巫不知从哪掠了出来,挡在她们面前。 祝题花自然知道不会有这么容易,于是与四女齐齐出剑。但这十巫却结成巧妙阵势,前后两排,每排五人,站位略有参差,以一道无形气墙将她们的飞剑截住。 五女左突右闯,竟是无法突破。 另一边,犬封族族长裂环与血相柳都看了过来,裂环冷笑道:“果然如你们洞主所料,她们跑到了这里。” “血相柳”九颗脑袋同时阴阴怪笑,道:“族长现在当知我方诚意?若不是有我们相助,单是这些丫头,便足以让你们头疼。” 裂环淡淡地道:“你们洞主想要报杀子之仇,帮助我们,亦是帮助他自己。” “血相柳”却只是继续怪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十巫已围成半圆,一步一步地朝五女迫近。他们明明没有多做什么,只不过是披着血色披风,双眼大睁,口念巫咒,五女便觉得头昏脑涨,渐渐地连力气都无法用上。 苏亚兰发现形势不妙,突然出剑。 她的剑是红色的。 赤红如日。 她这一出剑,立时间,仿佛有炎炎烈日升起,夺魂刺魄。 十巫被那耀眼的光芒射住,真言一滞。 其他四女各自出手,各杀一名血巫。 阵势一破,另外六巫惊慌而退。五女剑势一涨,趁机突进。 裂环脸色一变,他虽然知道这五个蒙面少女都是剑侠,并不好惹,但她们的本事,却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厉害得多。她们不但无声无息地深入这地底深处,沿途的防御对她们全无作用,更是凭着那刻着古怪篆文的仙剑破去他天盘山犬封族引以为豪的十巫之阵。 眼见五女朝祭坛冲来,他厉喝道:“你们的人怎么还不出手?” “血相柳”嘿笑道:“不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妖。”妖风卷过,飞沙走石。 先是一只黑色妖犬破顶而下,挡在五女面前,朝她们咬牙裂齿,淌着血色口水。又有一只巨蜂、一只猪状怪兽、一只九尾巨蛇破土而出,围住她们。 裂环脸色微变,这四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是全然不知。五女也暗自心惊,认出这四妖分别是委羽山诸妖中排名第三的“毒窫窳”智牲、排名第七的“冷钦原”血鸯、排名第九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 加上立在那里的“血相柳”,在外头堵截过她们的“载天蛇”和“离朱蜼”,这一趟,委羽山几乎是倾巢而出。 又有许多小妖钻出,将她们团团围住。 祝题花低声道:“入土。”她想要跟四女遁入地底,再寻机接近祭坛。 窦耕烟破央剑下刺,欲破地而入。“九尾蛇”勾蜈却一声冷笑,其中一尾插入土中,地面蓦地变成了金砖。窦耕烟的破央剑自带木行精气,以木克土,故能穿山遁地,勾蜈却以它天生异能改了脚下五行,破央剑克得了土气,却克不住金气,立时变得毫无用处。 “狂腓力”度藏身子一卷,直接往五女冲去。 它本就长得像猪,这一冲,更是猪头猪脑。祝题花与印巧文同时劈出剑光,斩在度藏身上,只听“锵”的一响,剑光竟是反弹回来。 诸女大惊,纷纷飞起,避开度藏。 “毒窫窳”智牲身子一涨,血盆大口咬向五女,窫窳本是吞月的天狗,它身为窫窳之后,虽然吞不得月亮,吞五女却绰绰有余。钟绣田以飞稚剑生出狂风,带着诸女飘退,小妖们纷涌而上,“冷钦原”血鸯与智牲、勾蜈、度藏轮番攻击。 剑光交错,妖气冲霄。 一时间,竟是杀得难分难解。 另一边,犬封族族长裂环看得心惊肉跳,血相柳却冷冷地道:“她们已是必死无疑,族长莫要理会她们,破解封印,放出尸王要紧。” 群巫乱舞,血气纷涌,星阵开始旋转,涌出阵阵腥臭。 祝题花越战越是心惊,敌人太多太强,根本就不是她们能够抵挡。 身边传来钟绣田一声尖叫,她的仙剑虽好,剑气在五女中却是最弱,很快就被勾蜈寻到空隙,用九尾的其中一尾刺了一针。窦耕烟身子一旋,搂住钟绣田,破央剑旋出剑花,逼退勾蜈,却被“狂腓力”度藏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被压个粉碎,幸好祝题花与印巧文及时抓住她们,御剑高飞,避开度藏。 苏亚兰再次祭出娇凰剑,剑光化作炎火烈日,爆裂开来。度藏、血鸯、勾蜈与一众小妖都被这刺魂夺魄的日光射住,滞了一滞,无法追击祝题花等人。 然而娇凰剑制得住别人,却制不住“毒窫窳”智牲,智牲在委羽山群妖中本就排名第三,仅次于委羽山洞主和排名第二的“混天吼”悦惚,再加上本身又是可吞日食月的天狗,真正的太阳尚且不怕,哪里会怕仙剑幻化出来的太阳?竟是一口咬去,要将苏亚兰和娇凰剑吞入肚中。 苏亚兰吓得花容失色,祝题花等徒自心急,竟是无法救她。 突然间,本是化作金砖的地面破开缺口,涌出熔岩,这熔岩不知从何而来,炎气滚滚。智牲、度藏、血鸯、勾蜈俱是见多识广,认出这是远比五精天火还要可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赶紧避让,那些小妖却没有它们这么好运,乾离火所过之处,俱是化作飞灰。 熔岩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一条热气依旧,不知通往何处的地缝。诸女虽不知这熔岩从何而来,却也知道是有人要救她们,赶紧飞了进去。智牲等四妖想追,地缝却开始崩落,将它们堵在外头…… 第十五章 不是这种人? 诸女从地底飞出,发现自己已经远离天盘山,落在一处瀑布旁边。 窦耕烟将钟绣田放在地上,见她浑身发颤,性命垂危。四女徒自焦急,却不知该如何救她。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窦耕烟下意识地接在手中,仔细看去,却是一颗晶莹的绿丸。 “先将它给她服下。”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四女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一棵松树的树枝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黑袍之人。他背对诸女,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苏亚兰喜道:“大师?!” 祝题花低声问:“这位是……” 苏亚兰回答:“这位前辈,便是帮我们铸剑的荒唐大师。” 祝题花诧异地想,单从这人的背影来看,年纪似乎不大,想不到竟是耕烟和亚兰提到过的铸剑大师,把我们救下的只怕也是这位前辈,否则他又怎会如此凑巧地守在这里? 又想着,荒唐荒唐,这名字还真是古怪。 窦耕烟将绿丸给钟绣田喂下,钟绣田看上去好了许多,但却没有醒过来。窦耕烟解开她的衣襟,发现在她乳间有一个漆黑的伤口,流着漆黑脓水。印巧文赶紧拜道:“前辈可有法子救救我们这位小妹?” 荒唐大师从树上跳下,转过身,竹竿点地,缓缓地向她们走来。祝题花和印巧文见他双目惨白,满脸刀疤,心里不由生出同情。 荒唐大师放下竹竿,伸出双手,在昏迷女孩胸前乱摸,酥乳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到伤口,倒了一些药末上去,然后便把女孩搂了过来,直接吻在她的唇上。祝题花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什么疗法?然而奇异的是,随着他对女孩的吻,女孩的伤口竟真的在快速愈合,仿若奇迹一般。 只是随着伤口的愈合,女孩的俏脸变得绯红,胸前可爱小点变得坚硬,双腿也在下意识地互相摩擦,就像在做着春梦一般。四女睁大眼睛,心想这小妮子为何是这种反应? 女孩在一片春潮中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却是那张丑陋的脸,吓得尖叫一声,将黑袍男子使劲推开,又发现自己裸着胸口,惊惶地掩胸而退。荒唐大师冷笑几声,笑得阴森,笑得诡异,笑得愤世嫉俗而又极尽苍凉,他摸索着捡起竹竿,背对诸女,纵然在心里笑得连肚子都快抽搐,但他的背影依旧是那般孤独,那般无奈,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心碎的感觉…… 窦耕烟赶紧向钟绣田解释一番,又埋怨了几句。钟绣田这才知道荒唐大师是在救她,看着前辈那寂寞而又沧桑的背影,心里一阵愧疚。祝题花、窦耕烟、印巧文、苏亚兰四女拉着钟绣田向前辈下跪,谢他的救命之恩,他却沉默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仿若千年不动的木雕一般。 祝题花想,这位荒唐大师虽然有些来历不明,且行事古怪,但现在最重要的却是阻止五瘟尸王破印而出,于是拜道:“犬封族即将放出五瘟尸王,若是被他们得逞,岭南百姓不免有难,还请前辈指点,助我们化解此次危机。” 荒唐大师冷冷地道:“岭南百姓,和我有什么关系?” 五女对望一眼,俱想着他要是真的这般冷漠,那又何必来到这里,救下我们?他必是外冷而心热,只是像他这种被破了相的人,多半较为敏感自卑,他明明是在救钟绣田,钟绣田一醒来,反被他的那张脸吓着,他的心必是因此而受创不浅,也不愿再做其它事情。 钟绣田赶紧上前,低声道:“都是小女子不好,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原谅。” 荒唐大师淡淡地道:“你们真的想要阻止五瘟尸王?” 五女赶紧道:“正是。” 荒唐大师道:“既如此,你们一切都要听我指挥,若有一丝差错,使得岭南有难,那都不要怪我。” 祝题花道:“自然不敢怪罪前辈。” 荒唐大师将手往后一掷,共有十粒灵丹飞向五女,每人接了两粒,俱是一黄一青。荒唐大师头也不回,道:“你们先将黄色丹药服了,再到瀑布下沐浴,浴后服下青色丹药,静心打坐,一个时辰后,再来见我。” 印巧文担心地道:“一个时辰,那、那五瘟尸王岂非早已被放了出来?” 荒唐大师竟是懒得回答。 祝题花心想,单靠我们自己肯定是无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倒不如一切都听他的,于是带头将黄色灵丹服下。 服下黄丹后,五女只觉芳馨入脑,如沐春风,体内被消耗掉的剑气快速回复,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她们对荒唐大师更是信服,又到瀑布旁脱下衣裳,在水中沐浴,这里原本就是荒郊野外,荒唐大师虽是男子,但离得较远,又双目皆盲,她们自然也不用担心,沐浴时说说笑笑,推搡打闹。 另一边,“荒唐大师”嘿然跳去,正要往瀑布潜去,身边炎气一闪,有人把他抓到了远处,狠狠地瞪着他。“荒唐大师”干咳一声,看着面前这美若天仙的女子:“你这是做什么?” 美丽女子瞅他一眼:“你莫非是要偷窥?” 唐小峰气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这种人?”我可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徐丽蓉不信:“那你为何要让她们去洗澡?” 唐小峰干咳一声:“浴后再服用清心丸,效果更好,这样她们就不用怕尸瘟。” 徐丽蓉道:“你真的不是要偷看。” 唐小峰发誓:“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徐丽蓉道:“说谎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唐小峰哂道:“天打雷劈?这种事也吓得住人?” 徐丽蓉手心腾起火焰,道:“有没有天遣我不知道,但你要是说谎,我会替天行道的,你……真的不是这种人?” 唐小峰看着她手中不断跳动的火焰,干咽一口口水,嘿笑道:“为夫……有时不是这种人。” 徐丽蓉:“……” …… 另一边,祝题花与窦耕烟、印巧文、苏亚兰、钟绣田一同在瀑布下洗浴。 苏亚兰不时往远处看去,发现原本在远处背对她们的荒唐大师,已不知去了哪里。钟绣田问:“亚兰姐,你在看什么?” 苏亚兰咬着嘴唇,道:“我本以为他一定会来偷看。” 钟绣田失笑道:“你在说什么啊,前辈眼睛都看不见了,又怎会偷看?你怎么把前辈想成那个样子?” 苏亚兰取笑道:“前辈眼睛虽瞎,可手还在呢,你被他摸得舒舒服服,自然要替他说话。”钟绣田脸儿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不依地捶了过去。 祝题花知道苏亚兰一向心细,见她虽与钟绣田打闹,却还是时不时地往周围瞄,心里也动了一动,想着那位荒唐大师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似乎以前曾经见过似的。 祝题花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年无意间将唐小峰的画像扫了一眼,半年后唐小峰与颜紫绡打完老虎,前去领赏钱时,却一下就被她认了出来。然而她再怎么过目不忘,唐小峰仗着体内有还源丹,又有黑玉美肤膏,故意把自己的脸划成那个样子,她自然无法认出,只是凭着一些细节,多少有些疑惑罢了。 天盘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响,诸女互相对望,也没有心思再洗下去,齐齐上岸穿衣,服了“荒唐大师”给的碧绿药丸,打了一会儿坐。又聚在一起,苏亚兰低声道:“看这动静,五瘟尸王只怕是要破印而出了,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印巧文道:“但是前辈让我们过完一个时辰再去找他,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我们若是现在贸然寻他,将他得罪,只怕反而不美。” 祝题花叹道:“事到如今,单靠我们自己,肯定是无法阻止五瘟尸王破印,除了听他吩咐,另无办法。” 天盘山忽地一声炸响,斑驳而丑陋的尸气急涌而出,五女齐齐色变,心想这不就是五瘟尸王破印之兆么?若是再等下去,尸瘟散开,那可如何是好? 第十六章 五瘟尸王 五女看向天盘山,看到五彩尸气越聚越多,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可怖的半透明怪物。苏亚兰低声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祝题花亦是蹙了蹙眉,道:“它们在做什么?”她看到委羽山的那些妖怪布下旗门之阵,将五瘟尸王围在中央。 远处更有惨叫连连,显然是山中越民正在被群妖屠杀,一伙血巫护着犬封族族长裂环,想要逃出天盘山。然而委羽山的“血相柳”、“载天蛇”、“离朱蜼”等妖怪率众围攻,犬封族哪里是这些妖怪的对手?死伤惨重,连族长裂环都被“载天蛇”一口咬下半载身子,死不瞑目。 祝题花叹道:“犬封族欲以尸瘟报复汉人,反而引狼入室,令人扼腕。” 钟绣田心生同情,道:“总觉得,岭南以前原本就是山越的地盘,却被我们汉人不断侵占,他们会有怨言,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就这样被杀尽杀绝……”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你是在同情他们么?真是可笑。” 五女转身,看到荒唐大师不知何时竟已来到她们身后。 祝题花与印巧文悄悄地对望一眼,她们都已修到紫华境界,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由此可见这位奇人不止铸剑了得,其它本事亦是不凡。 荒唐大师坐在一根断木上,冷冷地道:“当年汉人之所以大举南下,原本就是因为五胡乱华,不得不逃。当时胡狄遍地,北方汉民几乎死尽死绝,石虎驱五十万汉民造宫殿,尸横遍野,鲜卑大掠中原,抓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剩下八千人无法吃完,便全都赶入易水淹死。汉人南逃,又与百越争地,说到底,不过都是弱肉强食,犬封亡了,汉人未亡,难道因此便是犬封可怜,汉人可恶?” 钟绣田怯生生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荒唐大师拿竹竿敲她头:“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钟绣田摸着脑袋,呜咽一声。 苏亚兰悄悄地想:“他用竹竿隔这么远,敲绣田的头,敲得如此之准,那他适才摸绣田伤口,却为何总是摸不到,反把她的乳摸了好几下?”她悄悄观察荒唐大师的眼睛,然而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惨白。 她心生一计,来到钟绣田身后,气道:“就是,绣田你自己也是汉人,怎可替山越说话?你非得受罚不可。”突然伸手,把钟绣田的衣襟和胸兜往下一拉,一对白嫩玉兔弹跳而出。 钟绣田“呀”的一声,赶紧双手捂胸,左看右看,还好周围只有几位姐妹和双目已瞽的荒唐大师,却没有注意到“荒唐大师”的眼睛刚才突然亮了一下。 “荒唐大师”干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苏亚兰却是咬着嘴唇,心底冷笑。 钟绣田气得要去扯苏亚兰衣裳,苏亚兰娇笑避开,祝题花疑惑地看了苏亚兰一眼,心里也多少有了些数。 “荒唐大师”心想,这姓苏的丫头狡猾狡猾的,还是要小心些,穿帮可就不好了,赶紧转移话题,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你们可知道,委羽山的这些妖怪,到底想要做什么?” 祝题花等人都知道正事要紧,于是静了下来。 荒唐大师淡淡地道:“他们并非真心想助犬封族放出五瘟尸王,屠杀岭南汉民,他们只是想诱使那些血巫解开封印,将五瘟尸王体内的五瘟月华据为己有。委羽山洞主似乎是在祭炼某样邪器,这种邪器恰恰要用到五瘟月华,故此借着替子报仇的名义,与犬封族合作,再伺机下手。” 祝题花道:“那是否是说,就算放着不管,尸瘟也不会在循州扩散?” “错了,”荒唐大师道,“尸王是以体内的五瘟月华为骨,尸瘟为肉,委羽山并非是要将整个五瘟尸王收为己用,而只想抽离它体内的五瘟月华。五瘟月华被抽离后,想来那些妖怪也不会去把剩下的尸瘟清个干净,失去五瘟月华的尸瘟一旦扩散,范围只会更大更广,到时不止是循州,只怕整个岭南都会被尸瘟覆盖,到那时,才真是一个都不用想活。” 祝题花与四女对望一眼,俱是面有忧色……若真是变成这样,那只怕比瘟疫传来还更加可怕? “可以放心的是,”荒唐大师低声道,“这些妖怪自己也怕染上尸瘟,故而在周围布下旗阵,将尸王困在中央,直至将五瘟月华完全抽离之前,它们绝不会放开旗阵。” 祝题花拜道:“前辈,我们应该如何做?” 荒唐大师用竹竿指了指祝题花,又指了指印巧文:“将你们的飞剑给我看看。” 二女将手一指,飞剑飞出,落在荒唐大师面前。“荒唐大师”用手指各弹一声,侧耳倾听,冷笑道:“如此废铁,亏你们也把它当宝。” 祝题花与印巧文对望一眼,亦是无奈,飞剑难求,而没有飞剑,就算是剑侠也飞不起来,她们找了两年多,也就只找到这两支寻常飞剑,这还算是运气好了。 唐小峰其实也知道这点,当年他因为找不到飞剑,还曾拿着菜刀当剑使,只不过他自己现在是一名拥有五精泰煞宗天鼎的铸剑师,对这种单纯以玄铁铸成的劣质飞剑,自然是看不上眼。 只是,虽然自己身上随便拿一支出来,都比这两支好上不知多少,但考虑到她两人临时换剑,未必顺手,现在替她们打造新的仙剑,也来不及,于是他干脆取出五色笔,在这两支剑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 二女召回飞剑,各自看去,见剑上虽然只是多了几个蝌蚪文般的篆字,整支剑却像是焕然一新,又有种神秘力量涌来,让她们暗暗惊奇。 唐小峰继续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想要除去尸瘟,绝非易事,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五女伏身下拜,一切都听他吩咐…… …… 此时的天盘山已是四分五裂,五瘟尸王从地底深处钻出,大如泰山,不断嘶吼。 “冷钦原”、“狂腓力”、“九尾蛇”、“载天蛇”、“离朱蜼”率着一群小妖分作四合八方,布下旗阵,五瘟尸王虽然挣扎不休,却无法破阵而出。 委羽山中排名第三的“毒窫窳”智牲祭出一个巨大葫芦,此葫芦乃是上古之时便已名震大荒的著名法宝——阴阳剖判吞天葫。 吞天葫飞在五瘟尸王头顶,尸王体内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光芒被吞天葫快速吸入,它痛苦嚎叫,蠕动不休,凡是被抽离掉五瘟月华的部分,都变得暗沌一片。 眼看着五瘟月华全都要被吞天葫收走,一道金光突然破空而来,撞在吞天葫上。阴阳剖判吞天葫竟是轰然炸裂,被它吸收的五瘟月华先是散开,却又很快就被那神秘金光吸了进去。 群妖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发现将吞天葫撞爆的竟是一个巨大的金鼎。 吞天葫乃是上古法宝,竟然会被这金鼎撞爆,让智牲等妖觉得难以相信。 而就在它们发怔之时,五道剑光直飞而入,将金鼎护住。 智牲见飞到阵中的还是那五个蒙面少女,勃然大怒,又看到五瘟月华全都被那金鼎吸入,那些尸瘟也正快速涌入金鼎。 “杀了她们!”智牲狂吼一声,朝五女冲去。 “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载天蛇”白仞、“离朱蜼”李雀等都有些犹豫,只有跟智牲一样天生不怕剧毒、在委羽山中排名第十一的“九尾蛇”勾蜈紧随“毒窫窳”智牲杀了上去。 祝题花与印巧文见二妖冲来,娇叱一声,双剑飞出。 智牲与勾蜈在天盘山下都见识过她们的本事,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谁知剑光爆散,锐不可当。 智牲大吃一惊,慌忙退开,勾蜈躲避不及,竟被双剑轰得身体破碎,血雨纷洒。 祝题花与印巧文早已炼成紫华剑气,境界远远超过另外三女,只是她们手中一直没有上好飞剑,无法发挥出自身实力。唐小峰虽然只是在她们剑上写了几个仙篆,但这些仙篆源于经他姐姐解读过的《阴符经》,又是用五色笔写就,威力非同小可,配合上二女的剑气,竟连“毒窫窳”智牲也不敢触其锋芒。 智牲见勾蜈被二女一剑杀死,心中大惊,不敢贸然上前。 血鸯和度藏等虽是妖怪,却并非百毒不侵,惧于尸瘟,更是迟疑,群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五女用那神秘金鼎将五瘟月华和尸瘟全都收了去。 只是尸瘟被收,群妖也就不再受阻,一拥而上。 一道熔岩从阵外冲来,所过之处,大妖小妖全都化作飞灰,连“离朱蜼”李雀,一下子也被轰成了渣。 这是万神圭旨乾离火! 五女知道这道熔岩是来接应她们的,赶紧抬着金鼎,破阵而出。群妖怎肯让她们就这样搅局离去?纷纷追去,智牲更是想着,若是就这样被她们带着五瘟月华逃走,怎么也无法向洞主交待,只有杀了她们,将她们这连阴阳剖判吞天葫都可撞爆的神秘金鼎抢到手中,才可将功补过,于是现出巨大妖身,踏云直追。 五女虽然逃出旗阵,但智牲与群妖追得太急,她们竟是无法摆脱,而一旦被群妖困住,她们再怎么厉害,也将难以脱身。 “毒窫窳”智牲一声怒吼,顶天立地,张开口便向五女咬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黑色刀光从天而降,硬生生劈在智牲背上。 第十七章 前辈高人? 智牲惨嘶一声,带伤逃窜,掠往天际。五女又惊又喜,继续前飞。 给智牲一刀的自然就是唐小峰,他让五女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收尽五瘟月华和尸瘟,同时吸引住群妖的注意力,自己却躲在暗处,对最强的妖怪进行偷袭。 智牲担心五女逃走,自己无法向洞主交待,拼死要将五女留下,反被他从背后以纣绝阴天斩给了一刀。 只是,这妖怪明明被阴幽戾气砍中,居然没有化作血水当场死去,倒也让唐小峰深感意外。 眼看群妖冲来,他连劈三刀,斩出三百二十四道刀光,群妖尽皆震慑,无一人再敢追他。 眼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神秘黑袍人与五女尽皆消失,“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载天蛇”白仞三妖面面相觑。这一趟不但没有按计划抢到五瘟月华,反而死了勾蜈、李雀,伤了智性,它们面面相觑,实不知该如何回委羽山向洞主交待。 然而,虽然头皮发麻,但就凭着那神秘黑袍人一刀杀伤智牲、以及劈出的那撕天裂地的可怖三刀,它们便再无追上去的胆量。 一只九头蛇身的妖怪慢吞吞地从暗处飞了出来,正是委羽山中排名第四的“血相柳”。 它在委羽山一直都是充当出谋划策的军师型人物,并不擅长战斗,因此始终是躲在暗处看着。 见血鸯、度藏、白仞等俱是惊惶不安,它冷笑道:“你们在害怕什么?若是在担心洞主怪罪,你们大可不必。老三中了那一刀,就算不死,估计也是残了,到时你们把一切过错都推他头上就是,有什么可担心的?” 血鸯、度藏、白仞三妖心中暗骂,这次任务失败,血相柳自己多少也有些责任,但如果把一切都往智牲身上推,智牲垮了,血相柳这老四自然就成了老三,得益最大的反而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它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悄悄商量,互窜口供,可怜那“毒窫窳”智牲身中纣绝阴天斩,虽然没有当场死在这里,被它们这番陷害,回到山中,却仍然是死定了…… …… 祝题花等五女逃得远了,见再没有妖怪追来,方才心安。 金鼎却蓦地变小,飞了起来,落在前方闪出来的“荒唐大师”手中。 祝题花道:“多亏前辈相助,循州才逃过此劫,还请前辈受小女子一拜。” 五女拜去,“荒唐大师”心中嘿笑,嘴上却淡淡应道:“好说,好说。” 苏亚兰微笑道:“前辈看着似乎颇为年轻,小女子知道这世上尽有许多修仙道的奇人异士,是无法从相貌看出年龄的,不知前辈高寿几许?” 荒唐大师长叹一声:“老了,老了,老夫长居山中,究竟是三百多岁,还是四百多岁,却连自己也记不得了,未来,还是你们这些小娃子的天下。” 苏亚兰心里恨得直痒痒,想着我故意说一句“高寿”,你就打蛇随棍上,反而“老夫”起来,前面怎么没听你自称“老夫”? 荒唐大师道:“此间已是事了,老夫这便去将收入鼎中的尸瘟以五精天火炼化,你们也回家去吧,路上小心些,莫要让那些妖怪逮着行踪。”说完便飘身而去。 钟绣田看着荒唐大师消逝的背影,仰慕地道:“前辈高人,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苏亚兰咬着嘴唇,气道:“他是不是‘前辈高人’,还不好说,但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 钟绣田问:“什么事?” 苏亚兰依旧咬着嘴唇,也不答话,祝题花笑了笑,替她回答:“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瞎。” 窦耕烟、钟绣田失声叫道:“什么?” 荒唐大师要是没有瞎,那在铸剑时,她们只穿着一件肚兜,光着屁股趴在地上,这、这算作什么? 尤其是钟绣田,她可不只是被看了光屁股,连胸都被看了、摸了。 祝题花笑道:“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两年前曾经见过一面,只是他故意把脸弄成这样,让我一时想不起来。” 苏亚兰犹豫了一下:“我虽然也怀疑一个人,但他的脸……” 祝题花道:“只看他给我们服下的那两颗仙丹,一颗快速补充我们消耗掉的剑气,一颗让我们平安无事地与尸瘟接触,若说他有什么灵药可以除去那些疤痕,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印巧文亦道:“其实注意看下,他脸上的那些疤分明都是新结上去的,只是别人一看到他的脸,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不会看得那般仔细。但不管怎样,他总是帮了我们,若没有他,真不知道此番会有什么后果。” 钟绣田叫道:“题花姐、亚兰姐,你们倒是说清楚啊,你们到底怀疑他是谁?我我我……” 祝题花取笑道:“你胸被他摸了,臀被他看了,莫非是要嫁给他?” 钟绣田气得直跳脚:“我要揍扁他!” 祝题花道:“也许是我和亚兰弄错了,总之,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五女各御剑光,沿低飞掠…… …… 夜已深沉,唐小峰在一处峡谷开鼎,将收入鼎内的尸瘟全都焚了个干净。 其实这尸瘟也并非全无用处,但若是一不小心泄了出去,惹出瘟疫,那就实在是麻烦透顶,还不如直接用五精天火烧了了事。 五瘟月华虽然也是从尸王体内抽出,却与尸瘟不同,乃是比日精月魄云光虹还要更加有用的玄气,不管是铸炼还是修行,都可用上。 祛除了尸瘟的五瘟月华至纯至净,从鼎中飞出,不断流转,仿佛散出五色光晕的月亮一般。 他先将五瘟月华不断压缩,炼成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收藏起来,又想着再不回去,自己两个晚上未归,只怕娘和姐姐又要担心。 只是回去,就得先把脸上的这些刀疤去了,要不然她们就不是担心,而是吓晕。 “莫动,”徐丽蓉飘了过来,接过黑玉美肤膏,“我帮你弄。” 月色淡淡地从树枝间穿过,流转而下,照在美娇娘那专注的俏脸上。 唐小峰想,这女人,偶尔也是很温柔的。 趁着伤疤脱落多少也要一些时间,他忖道,祝题花和印巧文那两支飞剑都是凡品,被他写上仙篆,强行发挥惊人威力,回去后只怕就会化成铁屑,不能再用,反正没什么事,不如替她们也各铸一支飞剑。 于是便以泰煞鼎铸起了剑…… …… 天开始蒙蒙的亮。 唐小山拿着一本书,来到弟弟房间,原本想着这该死的小峰,回到家里都没个安稳,这两天又是跑得不见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谁知进屋一看,床上躺着一人,不知唐小峰却又是谁? “姐,”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打个呵欠,“这么一大早,你跑我房间来做什么?” 唐小山睁大眼睛,气道:“你这两天跑哪去了。” 唐小峰懒洋洋地转过身去,道:“当然是去拯救世界。”然后继续睡……拯救世界也是很累的。 拯救你个头!唐小山端起书,就要去敲弟弟的后脑勺,又见他一下子就睡得香甜,确实像是几天没睡的样子,心里也软了下来,用书角在他头上轻轻触了一下。 离开弟弟房间,她将门带上,背靠着门,心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想着,原来担心他又一次离家出走的,并不只有娘。 死小弟,你就不会让人安心些么? 她来到花园,芳华落地,却依旧清新。 已经是秋天了啊…… 第十八章 群芳荟萃 接下来的两天,唐小峰倒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什么地方也没去。 唐小山又从命、物、时、功、神这五字仙篆里解读出一些新的仙篆,姐弟二人一同研究。 由于《阴符经》的演道章原本就是为了配合那份星图而存在,星图里藏着的则是这代表“天之五贼”的五个仙篆,其它所有仙篆都是从这五个字里生出,他们干脆抛开演道章和星图,直接将这五个仙篆称作五字天书。 在天盘山时,他只是在祝题花和印巧文那在他眼中垃圾到极点的飞剑上画了几个仙篆,飞剑的威力马上就天差地别,这从实际运用上印证了这些仙篆的妙用,也让他对五字天书的研究变得更加积极。 这天,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再次来到唐府。 以前经常会跟她们一起来唐府向唐小山讨教学问的花再芳却没有来。 唐小山问四女,这几天为何都没有看到她们?印巧文笑笑地说,前几天山越暴动,她父亲前去安抚,她在家中提心吊胆,也没有心思出门。苏亚兰等也各找借口,说了一番。 印巧文笑道:“如果不是绣田妹子仰慕令弟,几天不见他就朝思暮想,今天约了我们一定要来,只怕我们还是没空呢。” 钟绣田惊道:“人家什么时候……疼!”苏亚兰偷偷掐了她一下。 印巧文道:“今日天气极佳,闭窗做课太过浪费,我们不如约好令弟,一同到县城喝喝小酒,聊聊天气?” 苏亚兰笑道:“天气已经极佳了,还聊天气作甚?难道要把一个大好天气聊坏来?巧文姐不过就是想要偷懒。” 窦耕烟道:“不如就将红蕖妹子、良箴、令弟媳等一同叫上,人多热闹些。” 唐小山见连窦耕烟都这样说,再加上自己确实也是许久没有进城,也想去买些东西,于是也就同意下来。她跑去找了弟弟,唐小峰心想,那几个女人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发现了我就是“荒唐大师”? 不过反正没事,跟一堆美眉一同逛街,他也没啥意见。姐弟两人又去找了骆红蕖和徐丽蓉,骆红蕖自然都好,徐丽蓉却没那心思。 他们又去找了宋良箴,宋良箴“啊”了一声,说她还要帮徐姐姐采花蜜。唐小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你好歹也是龙子龙孙,皇室郡主,那个死女人把你当丫环,可你别把你自己也当丫环啊,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女这样子被人使唤,只怕连李世民都会从陵墓里跳出来,大喊三声“气死朕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箴姐姐,出嫁从夫,难道你连为夫的话也不听么?” 宋良箴脸儿一红,心想这不还没成亲么?但她是个听话的好女子,未婚夫婿如此坚决,她也只好梳妆打扮一番,跟着前去。 …… 唐小峰与诸女一同进入县城。 身边美眉一个个花枝招展,单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明明觉得自己对唐府这位公子没有“非常仰慕”的钟绣田,被印巧文、苏亚兰推着,始终伴在唐小峰身边,又被他用言语诸多调戏,一张脸憋得红红的。 骆红蕖见宋良箴左看右看,仿佛处处新鲜,想起她原是被通缉的李唐郡主,从小待在深山里,后来住进唐府,也从来不曾出门,竟是连县城都不曾来过,心中同情,于是便陪着她说说笑笑。 县城其实不大,转个几圈,印巧文等也就无趣了。于是找了家最大的酒楼,酒楼老板虽然认不得其他人,却认得苏亚兰这县令之女,自然是殷切接待。 唐小山方要进门,远处却传来一声“小山姐”。 唐小山与唐小峰回头一看,见三个女孩从远处逛来,其中一个正是林婉如,另外两个,则是与林婉如几乎形影不离的秦小春和田凤翾。 秦小春和田凤翾看到唐小峰身边伴着这么多漂亮姑娘,睁大眼睛,心想这家伙在东海勾了那么多个还嫌不够,怎么回到岭南,又找了好几个?果然是人渣,败类,无耻淫贼中的无耻淫贼。 印巧文见林婉如是唐小山的表妹,于是便也邀她们一同到酒楼喝上两杯。他们上了酒楼,找了间靠窗桌子,饮酒聊天,谈诗论句。 聊了一会儿,苏亚兰忽地指着窗下,道:“那不是题花姐么?” 众人往下看去,见下方正经过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窄袖绕襟紫裙,腰缠阔带,肩披薄纱。紫衣女子抬起头来,看到窦耕烟与苏亚兰、钟绣田等人,亦是又惊又喜,三女下去与她聊天,唐小山见这女子端庄貌美,好奇地问她是谁。 印巧文叹道:“她便是两年前被妖怪害死的本县祝县令之女祝题花,以前也是令叔的女学生,祝县令祖籍并非岭南,本是清官,死后家无余财,县里百姓捐了些银两,一年多前,她扶柩返乡,我们与她便一直不曾相见,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着。” 唐小峰翻个白眼……前两天你们还在一起的好不好? 木阶噔噔噔地响着,祝题花跟着窦耕烟三女走了上来,与唐小山等人互相见礼,又看着唐小峰,道:“唐公子好久不见。” 唐小峰苦笑道:“不过两年前见过一面,你还认得我?” 祝题花黯然道:“当日情景,又怎么可能忘却?” 唐小峰带着歉意道:“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他与颜紫绡上山打老虎,也不会将虎妖流离多引到县衙。 祝题花摇头道:“是那妖怪太过凶残,你与颜小妹子也是为民除害,如何能怪得你们?” 宋良箴是知道当日情形的,如果不是她与她师父救下唐、颜二人,他们恐怕已经死在间山。唐小山和林婉如却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山悄悄拉着弟弟问是怎么回事,唐小峰略一解释,唐小山这才知道个中缘由,嘘唏不已。 众人坐下,祝题花向唐小峰打听颜紫绡现在何处,唐小峰垂泪把“颜紫绡被小杨香杀死”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林婉如、秦小春、田凤翾都睁大眼睛,想着长生宫里那位喜穿红衣的姑娘不就是颜紫绡么? 唐小山同样睁大眼睛,想着这些日子时常听红蕖和蘅香、芷馨她们说东海之事,红蕖不就是小杨香么? 钟绣田见他说得难过,又替他说,把唐小峰上次跟她说过的,那小杨香如何如何可恶,不但杀父喂虎,还喜吃人心的事都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骆红蕖敲着桌子,瞅了唐小峰一眼:“原来那小杨香如此暴虐,大哥要是不说,我还不知世上竟有这等凶恶婆娘。” 唐小峰汗了一下,赶紧悄悄陪笑,骆红蕖以手支颊看向窗外,懒得理他。 古代信息原本就并不发达,岭南虽被中原人士看作蛮荒,却又将海外看作蛮荒之外的蛮荒,十大寇虽然名震东海,但在岭南却没有几人知道,祝题花自然也无法判断唐小峰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她本就心细,看到唐小山、骆红蕖、林婉如等人反应不一,再一观察,发现唐小峰根本就是假作神伤,于是笑了一笑,也不揭破。 几人继续聊天,从中原到东海,从古时到今朝。祝题花等不是官家小姐,便是乡绅之女,秦小春与田凤翾虽是渔翁之女,却也读了许多书,大家竟是聊得投缘,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般…… 酒足饭饱,大家散场,秦小春、田凤翾拉着林婉如不知跑哪去了,唐小山、骆红蕖二人逛街购物,唐小峰懒得跟她们逛,拉着宋良箴跑了。宋良箴虽是他的未婚妻子,却从不曾与他独处,脸儿红红的。 祝题花说既然到了清源县,自要去衙府拜会一下苏亚兰的爹娘。印巧文等人便向唐小山告辞,与她同去。 五女转了个圈,来到县衙后头,苏亚兰抿着嘴儿问:“题花姐,你怎么看?” 祝题花笑道:“唐公子便是荒唐大师。”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知道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心细如发,见她如此肯定,那自是绝不会错。三女都想起自己在那坏蛋面前光腚翘臀的模样,俏脸憋得一个比一个红。印巧文掩嘴笑道:“耕烟厚道,绣田粗心,被他骗过也就算了,为何连亚兰你也会上他的当?” 苏亚兰恨恨地道:“那时求剑心切,又有良箴姐姐和她师父的保证,再加上哪里能够想到那臭小子竟有那般神奇的铸剑本事?会把他与荒唐大师想到一块,才是有鬼。也亏他装瞎装得那般像,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 祝题花道:“其实他也帮了你们许多,若不是他,你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飞剑,连带着我和巧文都会失陷在天盘山,这样计算一下,你们被他看看光屁股,也、也……”她不知不觉就笑得捂着肚子喘不过气。 苏亚兰道:“虽然知道他帮了我们很多,但总想把他揍一顿……” 窦耕烟与钟绣田也使劲点头,尤其是一联想到那家伙总是笑嘻嘻的脸,就特别想要揍他。 第十九章 林婉如 宋良箴被唐小峰拉着手在街上乱逛。 二人还没有成亲就这般牵手上街,似乎有些不太正经,但她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虽说有着皇族血统,但身为起兵被杀的忠勇王李贞之女,她不但没有享受过一天郡主的生活,反从小在深山里提心吊胆地活着。 在内心深处,她实是想有个安稳的家,有个疼她怜她的丈夫。 两人一同逛了许久,她忽地看到钟绣田。 钟绣田在摊子的另一边,向唐小峰招手。 她推了推唐小峰,唐小峰笑道:“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 唐小峰将她扔下,来到钟绣田面前,钟绣田双手握在胸前,又是激动又是羞红:“我、我有话对你说。” 拉着他就往巷子里跑。 唐小峰心想,原来她真的这么仰慕我啊? 谁知刚一转过巷子,两道剑光飞来,架住了他,钟绣田也回身出剑,指着他的心口。 看着分作三角将他围住的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嘿嘿笑道:“三位姑娘,你们都这么仰慕我啊?” 窦耕烟盯着他:“你就是荒唐大师?” “方糖?”唐小峰很无辜很无辜地眨着眼睛,“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钟绣田收起飞剑,卷着袖子,露出玉藕般的手臂:“管他承不承认,先揍他再说。” 三女将剑气注入拳头,一通乱揍。 另一边,宋良箴看着巷口,心想:“他被绣田拉了进去,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他、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脑袋里不由得浮想联翩。 唐小峰还没出来,唐小山和骆红蕖却从另一边转了过来。 清源县毕竟不是循州城,转来转去也就是这么一条街。 唐小山看到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便问她小峰去了哪里。她指着巷口,正要说话,一个全身发肿,满脸是包的家伙走了出来。 三女吓了一跳,唐小山叫道:“小峰,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骆红蕖掩嘴笑道:“大哥莫非是遇到了打闷棍的强人?” “不是强人,”唐小峰欲哭无泪,“遇到了几个女流氓……” …… 唐府内。 唐小峰躺在床上,连连喊痛。 薛蘅香与姚芷馨在床边温柔地替他搓肩捶背。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实在太狠,每一拳都用足剑气,又拳拳到肉,就算有小还丹,一时间也无法恢复过来。 骆红蕖在一旁笑道:“大哥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她们显然已经弄清了你就是替她们铸剑的人,我看她们的样子,既感激你,却又很想揍你。” 唐小峰气道:“我做了什么?我、我这不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吗?”最多就是看看她们的光屁股,又不会少块肉。 骆、薛、姚三女瞅他。 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到了傍晚时,外头开始变得吵闹,却是林之洋一家来到唐府。林之洋虽然是与唐小峰一同回到岭南,但因为要将从东海带回来的海货清空,现在才有空带妻女过来。唐敖喜欢出游,时常想去海外看看,却不得闲,于是便与妻弟一同饮酒聊天,听他说些东海的各种奇事,又听林之洋谈起自己儿子从强盗窝里救出林婉如之事,颇为惊讶,想着这些事倒不曾听小峰说过。 吕氏与林氏姑嫂二人独处,林婉如则跑去找了表姐表弟。 唐小山见家中这两年颇为清冷,现在人多,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心里也喜欢,又在花园中摆了浊酒小菜,各种瓜果,与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宋良箴,以及弟弟表妹聚在一起,饮酒聊天。 唐小峰知道林婉如酒量不好,却会喝些,一直骗她喝酒,把她灌得脸红红的,娇娇憨憨地说着胡话。等林之洋要走时,林婉如早已醉醺醺的,林之洋和吕氏也就把她留了下来。 林婉如被唐小峰逗得呵呵傻笑,又拿粉拳捶他,唐小峰抓住她的手,摸啊摸,笑道:“表姐,你可比小时候白嫩了许多,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还没到十八岁,就已经越来越好看了。” 众女拿眼睛斜他,心想他当着妻子、未婚妻子、姐姐和三个义妹的面去调戏表姐,还真是太不像话。徐丽蓉却是愕了一愕,忽地掠到林婉如身边,直接把她抓了起来,瞅个不停。 几个美眉愕然,心想她莫非是在吃醋?连唐小峰都有些疑惑起来。 徐丽蓉以他的大夫人自居,按理说吃醋也很正常,但考虑到这女人的自恋性格,她会觉得全天下女人都应该吃她的醋,所以她是不会吃别人醋的,你唐小峰爱调戏谁调戏谁去,反正你找得再多,也不可能有谁如我这般天生丽质,漂亮到我这种程度,天下女人都应该来嫉妒我才对,我怎么可能嫉妒别人? 林婉如本就胆小,被徐丽蓉这么一吓,酒也有些醒了,只是脑袋仍是迷迷糊糊,愣在那里。徐丽蓉看着她,缓缓说道:“先天灵气……” 唐小山和宋良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唐小峰却是心中一惊。林婉如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商之女,没有学过剑术和任何功法,按理说,纵然体内拥有先天灵气,亦不知如何使用,但徐丽蓉会这么说,却分明是觉察到她体内有先天灵气溢出。 骆红蕖问:“婉如姐姐,你莫非是有去练那《女大金丹诀》?” 林婉如怔怔地道:“上次出海时,我来找小山姐要些字贴,海上无聊时好去临摹,小山姐出门去了,我就在书房里找了些小山姐的字迹。那个《女大金丹诀》,我、我一开始也就是拿着当字帖,后来临着临着,不知怎的就会了……” 唐小山道:“难怪我抄了一份放在书房,后来却怎么也找不着。”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林婉如从小时候起,对她的小山表姐就最是崇拜,什么都爱学着她来,唐小山本是百花仙子转世,秀外慧中,不但学问好,书法画道亦是精通。林之洋却是个粗人,教不来女儿这些,所以林婉如一向喜欢把唐小山的字迹当作字帖,她从小跟着爹娘出海,没人教她读书,以前原本是不识字的,就是把表姐写下的字摹得会了,又拿去问别人念作什么,才慢慢地开始识字看书。 而这一次,她便是误打误撞地将唐小山抄下的《女大金丹诀》带到海上,摹了几遍,渐渐地就习了起来。若是普通少女,就算认真研究,也未必能够练出什么,然而林婉如却跟徐丽蓉、骆红蕖等人一样,也是天仙下界,花神转世,她也没怎么练,自自然然地就会了。 唐小山虽然抄了《女大金丹诀》,却隐隐觉得此诀有些问题,不但自己不习,还劝窦耕烟等人也不要习它。偏偏那日林婉如来唐府,她却刚好不在家中,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婉如将它带走,况且林婉如原本对她就最是崇拜,哪怕她说上一句看不得,林婉如也不敢去瞄它。 其实这《女大金丹诀》到底该不该练,不管是唐小山还是唐小峰都不是很清楚,唐小山是因为前世记忆,隐隐觉得现在传世的这篇与她记忆中的不符,唐小峰则是因为这《女大金丹诀》是由史幽探进献给武则天,再传抄开来,而史幽探跟哀萃芳很可能是一伙的。 “表姐,你喝醉了,”唐小峰笑嘻嘻地勾起林婉如双腿,将她抱起,“我送你回屋歇息。” 林婉如“啊”的一声,想要挣脱,却哪里能够做到?倒像是一只将要被宰的羔羊。 唐小峰就这样抱着表姐,将众美眉的目光抛在身后,把她抱入房中,放到床上,林碗如缩着身子:“小峰,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表姐,我又不会欺负你。” 林婉如醉意犹存,只是下意识地道:“你不会欺负我才……唔……” 唐小峰竟然扶着她的香肩,吻了上去……她的心怦怦乱跳。 第二十章 玄关化体 唐小峰以双修心法查探林婉如体内的先天灵气,发现除了先天灵气被诱发,自自然然地便散了出来,也没有其它异常。 先天灵气一旦开始在体内流转,而又不知道控制它的功法,那就很难阻止它的外泄,就好像一个人哪怕只是站着,都要使用力气,很难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像骆红蕖,使用射日弓时虽然也会用上先天灵气,平日里却是收放自如,仿若深潭。林婉如体内的先天灵气则因为《女大金丹诀》而缓缓流动,像是一条河流,但再平静的河流,也无法完全避免水珠渗入地底,又或是溅到岸边,这其实谈不上有什么危害,只不过由于对《女大金丹诀》的不信任,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罢了。 他以“蝶恋花”心法将元阳度入表姐体内,快速地助她收拢先天灵气,把所有先天灵气全都放入星珠,避免外泄。 林婉如迷迷糊糊地捶着他的胸膛,却又娇弱无力,倒像是撒娇一般。 唇分之后,他替林婉如盖好被子,哄她睡觉。林婉如虽觉害羞,但耐不住酒意,很快就沉沉睡去。唐小峰往外头走去,打开门,却发现薛蘅香、姚芷馨二女想要往内偷看。他笑道:“你们做什么?” 二女立时红起了脸,手牵手娇笑着跑开了。唐小峰心想,四妹也就算了,三妹那般清冷的性子也会做这种事情,真是有些让人意外。 夜半时,他在床上一时无法入睡,于是想着白天被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揍时的情形,三女显然是认定了他就是“荒唐大师”,事实上,当看到祝题花出现在酒楼时,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基本上是要被看破了……只不过,真的就没有办法扭转这种局面吗? 他翻啊翻,翻出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纸页来,这是他从胡汗三那劫来的《玄关化体》,也是胡汗三之所以被人杀上千刀都还能回来的秘密所在。在那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胡汗三的这种本事极是神奇,不过后来发现,只要在他的泥宫丸上贴一张制神符,就能破了他这一妖法时,唐小峰对它也就没有什么兴趣起来。 而现在显然正是用到它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按着纸卷上所教的方法,调整体内的五行之气。 所谓“分身”,从本质上也是与玄冰、玄铁一样,是一个以无生有的过程。就像他凭着还源丹替颜紫绡和薛蘅香续肢一样,三魂营骨,七魄侍肉,肉体可以重生,魂魄才是最最重要。胡汗三被杀个千刀都可以无事,魂魄一被制神符制住,立时便吓得魂飞魄散,便是这个道理。 他先将自身魂魄按着《玄关化体》所教的方法,抽出二魂六魄移至体外,再将五行之气在这二魂六魄间不断流转,生出新的肉体。 由于是第一次做,完成后,他有一种背着泰山狂奔千里的负重感,再一看去,床上依旧坐着一个,那是他自己的真身,只是真身里只余一魂一魄,气息微弱,若是有人经过,甚至有可能以为他已死去。 就像在长生宫时,采女的身体里只剩下那一魂一魄,其余魂魄都被五鬼用神主牌困住,那时候,他就以为采女已经死了。 他跳了起来,低下头左看右看,除了那无法摆脱的负重感,以及身上光光的以外,现在这个身子看上去跟他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按照纸卷上的解释,这个分身是无法始终存在的,按着一个人自身魂魄的韧性,大约能够存在三五个时辰左右,魂魄越强,可以存留的时间也越长,不过剑侠修的原本就是魂魄,他想自己的这个分身,存留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比胡汗三更短。 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个时候,胡汗三的真身一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被人牢牢看着,而他便是不断地变出分身跟人打架,分身就算被杀个一万次,也不会影响什么,别人自然耗不过他。 他取一支飞剑,打开门往外飞掠,只是刚一窜出门,外头便传来“呀”的一声。薛蘅香立在走廊间,先是睁大眼睛看着他,俏脸很快憋红,低下头去,清清冷冷地道:“大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捂着要害部位嘿嘿地笑了笑,同时想着,且不说这分身远不及自己原来的身体强韧,被分出一魂一魄后,五观六感的敏锐程度显然也要差上许多。 难怪那胡汗三空有十大寇之名,看上去却那么弱,这分身根本无法发挥出一个人的真正实力,我要是也像他一样,不去提高自己的真实本事,反仗着有这玄关化体的分身之术,真以为自己杀不死,得意过头,那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长进。 他缩回房间,向薛蘅香招了招手,薛蘅香咬着嘴儿,还是跟了进去,结果看到床上还坐着一个“大哥”,吓了一跳。 唐小峰向她略为解释,她这才明白大哥到底在做些什么,于是找了些长袍,红着脸儿从后边替他穿上,道:“就算这样,大哥你、也不能这样子跑到外头去啊。” “原本只是想用这身子,到外头试试御剑,很快就会回来,”唐小峰笑道,“你怎么还没睡?” 薛蘅香低着头,淡淡地道:“芷馨跟小山姐姐玩酒令,多喝了几杯,半夜醒来口渴,我在替她找水喝。” 唐小峰心想,跟我那变态老姐行酒令,四妹这不是没事找酒喝么?又道:“你先在这帮我看着,我转一转就回来。” 说完便御着飞剑穿门而去。 薛蘅香坐在床边,看着依旧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的少年,心想大哥对我还真是放心,我以前明明害过他,他却让我独自一人在这守着他的真身。又想起在长生宫内被大哥吻着时,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身子莫名地燥热起来。 她咬着嘴唇,左看右看,轻轻地把大哥衣袍掀开,偷看了一眼。心如小鹿般跳个不停,她将双手夹在腿间,坐了一会儿,又悄悄地将眼睛往大哥的腹下瞅去…… …… 唐小峰御着剑光在夜空中飞掠。 利剑向前,疾风倒卷。然而虽然飞得快,却没有以前那种惬意的感觉,看来以玄光化体变出来的分身,在各方面确实比不上真正的身体,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手持飞剑,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血花飞溅,感觉却不是很疼。人的魂魄与自身身体原本就有着割不断的神秘联系,他的分身坠了下去,在地面摔成肉酱,过了一两个时辰便自动化作五行之气,消失不见,而他的二魂六魄则被某种神秘力量拉扯着,一下子又回到了房中。 他睁开眼,发现薛蘅香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眨了眨眼:“蘅香……你在做什么?” 薛蘅香吓了一跳,她本以为大哥会用他的分身飞回来,却没想到他直接便从床上醒了过来。她赶紧双手连摆:“没、没什么……” 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她会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找个地缝往下钻? 薛蘅香被他瞅得心儿乱跳,怀疑自己刚才那羞人的举动是不是早已被大哥知道,努力装出清冷的样子,福了一福,道:“芷馨还在等小妹,小妹先告辞了。” 唐小峰却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将她看穿。她心底一慌,却又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往外走去,只是动作太过僵硬,不知怎的就一头栽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薛蘅香 “蘅香,你这是怎么了?”唐小峰从床上探出头来,更是疑惑。 “没、没事。”薛蘅香回过头来,呵呵地笑了一下。她一向清冷,纵有再多心思也不显露在外,这一下突然傻笑,仿若雪地里的白梅蓦然绽放,反把唐小峰看得痴了,心想她原来也这般可爱? 薛蘅香羞得发慌,一起身就往外跑。 她这是怎么了?唐小峰心想。 又想着这丫头虽然性子别扭,其实也蛮可爱的,如果去做一朵百合花,那就实在太可惜了。 他伸伸懒腰,感觉还是自己的身体更加好用,使用分身,就好像是背着铅块走路一般,累得要命。只不过…… 他掀起衣袍,低头看去……为什么会是硬的?刚才残留在体内的那一魂一魄所残留的些许记忆慢慢地浮了出来,他睁大眼睛,那丫头…… 同一时间,薛蘅香跑到外头,背靠墙壁,心儿怦怦地乱跳。 不过就是摸了几下,为什么大哥的那个就会、就会突然…… 她的脸红红的,却又忍不住将一只小手沿着小腹往下滑,回想着在长生宫内被大哥轻轻碰触时,那奇妙的感觉,不知怎的就湿了…… ……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来到花园,看到林婉如迎头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窄袖对襟百褶裙,内里衬着粉红抹胸,底下一条粉红袄裤,头上梳着双丫髻。看到唐小峰,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 唐小峰笑道:“表姐,你是不是发烧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林婉如握着粉拳:“小峰,你昨晚有没有、有没有……” 唐小峰嘿笑着:“有没有什么?啊,我知道了,定是表姐昨晚酒喝多了,晚上做了春梦,梦到我亲你嘴儿。” 林婉如睁大眼睛,她昨晚确实酒喝多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被表弟给吻了,只是到底是梦还是别的,她也记不清了。她看着唐小峰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既有些气,又有些羞,她虽是表姐,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唐小峰大几个月,眼看唐小峰踏前一步,用那可恶的笑容俯视着她,她的胸口一阵起伏,有些不知所措。 “表姐,”唐小峰道,“答应我一件事。” “这、这怎么可以?”林婉如低着头,难为情地道,“你有了丽蓉姐,又有了良箴姐,就算我爹肯,姑丈也不会再让你……” 唐小峰失笑道:“我是要你不要再去习那《女大金丹诀》,表姐你想到哪去了。” 林婉如脸儿一下子就臊了起来:“死表弟,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你、你就是喜欢捉弄人。”赶紧跑开。 喂喂,至少这次我可没有捉弄你,是你自己想歪了。 接下来,他去了爹娘房中,陪母亲说了些话儿,出来时,看到宋良箴寻了过来。他问:“我姐姐呢?” 宋良箴道:“她正与耕烟、亚兰、绣田三位姑娘在书房里谈文看书,巧文姑娘说有些与东海有关的风俗想要向你讨教,在花园等你。” 这样啊…… 唐小峰来到花园间,印巧文向他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前来,乃是有一件事相求公子。那日我与题花姐回到循州城后,所用飞剑便碎散而去,故此,想请公子帮我二人各铸一支飞剑,望公子应允。” 唐小峰讶道:“巧文姑娘在说什么?你们想要飞剑,不是应该去找铸剑师么?找我做什么?你说的那日又是哪日?” 印巧文笑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就是荒唐大师么?” 唐小峰失声道:“你们竟然以为我是荒唐大师?你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不过我倒是知道荒唐大师在哪里,你们要找他,今晚我带你们去找就是。” 印巧文心想,他装得倒是真像,她笑了笑,略一伏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公子。” “带路而已,没什么好谢的,”唐小峰道,“耕烟姑娘她们昨日好好的跑来揍我,难道也是把我当成了荒唐大师?不过我真的不是荒唐大师,要不晚上你把她们也叫上,那样她们就知道了。” 印巧文疑惑地看他一眼,允诺下来…… 中午时,林之洋将林婉如接了回去。 临去前,唐小峰让姐姐再三交待她,不要再去习那《女大金丹诀》,林婉如见连小山表姐都这样说,心里也有些害怕,于是应了下来。 到了傍晚,唐小峰又把玄关化体分身之术练了一遍。 他化出分身,穿上衣服,将自己的真身锁在房中,然后便在府中乱逛,与姐姐聊聊仙篆,与骆红蕖与姚芷馨逗乐,又取笑了一下对着镜子看来看去的徐丽蓉,还牵着宋良箴的手赏了落花。 没有一个人看出他与平时有什么不同。 他又想到,她们不知道我练了分身之术,看不出来也很正常,但蘅香那丫头是知道的,我去找她,看看她会不会注意到我现在是用分身出现在她面前。 骆红蕖、姚芷馨等人都在唐小山的屋子里聊天,薛蘅香却是洗澡去了。他来到阁楼后头,心里嘿嘿地想,三妹啊三妹,昨晚你偷偷摸我,现在我偷偷看你,算起来还是你占便宜。 他跃上窗口,从纱窗的缝隙间偷偷往里看去。 谁知薛蘅香不是泡在澡桶里,而是穿着一件肚兜蜷在床上,右手伸进肚兜抚着酥胸,左手放在腹下轻轻摩擦。 室内水气弥漫,她的胴体若隐若现,反更显得香艳。唐小峰看着这刺激到极点的美妙画面,差点流出鼻血……原来她竟是一个这么内骚的女孩子? 她的神情愉悦而又娇羞,美妙躯体轻轻蠕动,恍若一只可爱的小虫,不经意间,连肚兜上的绳结都解了开来,酥胸半露。 唐小峰正要继续往下看,身后传来骆红蕖的叫声:“大哥,你在做什么?” 床上的薛蘅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往窗户看。唐小峰却早已往下纵去,拉着抬头看他的骆红蕖直接闪到一旁,没过几下,上方传来纱窗被人打开的声音,薛蘅香探出头来,左看右看。 “大哥,”骆红蕖瞪着唐小峰,“你在偷看蘅香洗澡?” 她没在洗澡好不好?她只是在……做比洗澡更刺激的事。而且她昨晚还偷偷摸我呢。 见唐小峰眼珠子转动,分明是在想着该怎么扯谎,骆红蕖没好气地道:“大哥……你也真是的。” 唐小峰发现自己辩也无用,于是嘿笑地挠了挠头。 骆红蕖低声道:“蘅香是个好女孩,大哥你要对她好。” 唐小峰奇道:“可她喜欢的不是你么?” 骆红蕖笑道:“蘅香看着聪明,却是一个傻姑娘,有时候会钻些牛角尖,钻着钻着,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跟以前比起来,她现在已经开朗了很多,这全是因为有大哥在。” 说完,便笑笑地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 少女的吻 唐小峰来到薛蘅香门口,敲了敲门,叫道:“三妹,你在里面么?” 薛蘅香慌张的声音传来:“等、等一下。” 先是水流声响起,然后又是几丝混乱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薛蘅香穿着一身青裙、披着一条半臂立在那里,秀发湿漉,玉足赤裸,连绣花鞋都忘了穿。见唐小峰低头看她的脚,她的脚趾下意识地往里勾了勾,低着脑袋,清清冷冷地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唐小峰笑道:“没事,看到你这么久没出来,担心你被洗澡水呛了,淹在桶里。” 薛蘅香抬起头来,瞅他一眼:“怎可能有这样的事?” 唐小峰道:“我姐不就差点被澡桶淹死?” 薛蘅香轻咳一声:“这、这个……”这种事怎么想怎么离谱,偏偏有现实的例子在那里,倒让她无法辩了。又想到,万一我没有回答,难道你真的就冲进来?那、那我刚才倒不如泡在桶里不出声…… 唐小峰道:“你没事就好,我走了。”说完回身要走,女孩却赶紧把他拉住。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女孩往窗口看:“大哥,你刚才、你刚才……” 唐小峰疑惑地问:“我刚才怎么了?” “没、没事!”女孩有些慌张。唐小峰心里嘿笑,用手托起她的俏脸。薛蘅香被他这调戏般的动作弄得面儿绯红,心儿乱跳。 唐小峰道:“晚上我有些事情要你帮忙,子时前,你来找我,好不好?” 女孩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她轻巧地退了两步,面无表情,清清冷冷地福了一福,低声道:“小妹知道了。” 说过便闪回房中,关上门,背靠着墙,紧张得身子都绷了起来……大哥会、会要我做什么? 唐小峰在外头耸肩,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别扭啊! …… 天很快就黑了,午夜前,唐小峰将那套用来伪装“荒唐大师”的黑衣放入囊中,然后便用剑载着薛蘅香飞出唐府,飞往北边山林。 弯弯的月亮挂在他们身后,清清冷冷,又有残落星光散在夜空。 薛蘅香从后边轻搂着大哥的腰,想着大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两人飞到一处幽静山谷,唐小峰落了下来,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放在中央,然后又取出一支飞剑,在自己脸上乱划。 薛蘅香见大哥满脸是血,看得心惊肉跳,低着头道:“大哥,你、你这是何苦?” 唐小峰轻叹一声……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么?为了瞒住祝题花她们,只好再让脸皮吃些苦…… 他正要解释,薛蘅香却猛地扑到他身边,娇躯轻颤:“大哥,我知道你喜欢小山姐姐,我知道这种爱是没有结果的,但是、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子折磨自己。” 唐小峰:“啊?” 薛蘅香抬起俏脸,流着泪儿:“就算没有小山姐姐,可是、可是你还有颜姐姐、还有锦枫她们,还有、还有我……” 唐小峰这才想起来,他确实骗过三妹,说他暗恋自己的姐姐。他干咳一声,还未说话,薛蘅香却已踮起脚尖,火热地吻着他的嘴唇。 他脸上的伤痕流出鲜血,不断地淌在她的脸上,把她的脸也浸得艳红,她的神情是那般的火热和痴狂,倒让唐小峰不好将她推开,只在心里喊着脸疼……他本是想一割完就马上去涂廉锦枫炼制的伤药的。 不过这丫头难道已经从喜欢二妹变成了喜欢我?唉,女孩子啊,还真是容易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他干脆大力吻着三妹,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唇分之后,他看着三妹那被他的血淋得有如妖魅的脸,心里倒也感动,他轻叹一声,道:“三妹,我的心情好多了,幸好有你在我身边……”其实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坏,不过现在更好了,果然,美少女的吻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啊。 薛蘅香低下头,轻轻地道:“大哥,就算你无法跟小山姐姐在一起,可、可是你也还有我们。” 唐小峰心里嘿嘿地笑,语气伤感万分:“嗯……我知道的。” 他取出伤药,开始往伤口抹,廉锦枫的灵药果然有用,伤口一下子就开始愈合结痂。薛蘅香见他不再“自残”,心里也松了口气,结果再一看,唐小峰居然开始脱衣服…… “大哥你、你要做什么?”她的脸马上就红了起来,难道大哥是要…… 唐小峰冲她怪笑,又把那件黑袍穿上。 他在泰煞鼎旁找了个地方坐下,再以“玄关化体”之术化出一个分身。 真身满脸疤痕坐在那里,像是打坐一旁。 他以分身穿上衣服,又搂着三妹飞出山谷,找了条溪流,用布沾水,一点一点地把她脸上的血迹洗清。月色下,女孩的脸庞宛若带露的梨花,那般的清丽与柔美。 然后他又回到谷中,把“荒唐大师”脸上的血水也弄掉。 薛蘅香被他弄得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三妹,我们走。”唐小峰牵着她的手,仿若散步一般,往谷外走去。 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祝题花等五女早已经等在那里。 薛蘅香睁大眼睛,心想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大哥?印巧文等人却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小峰,心想三更半夜的,他不带自己从东海娶回来的美娇娘,不带他的未婚妻子,反手牵手地带着义妹出来,这家伙还真是…… “你们不是要找荒唐大师么?”唐小峰道,“我带你们去。” 祝题花心想,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肯说实话么? 唐小峰带着她们来到山谷,一只巨大的金鼎坐落在那,鼎中天火腾腾,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背对他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祝题花等娇躯一震,看看那黑袍男子,又看看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 唐小峰低声道:“其实荒唐大师原本姓唐,若按辈分,都可算是我曾祖父的祖父,他嫌我不成器,不怎么愿意见我,你们自己向他求剑吧。” 说完,他便带着薛蘅香离开山谷。 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他在薛蘅香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道:“三妹,你先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话一说完,他马上便拔剑“自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蘅香吓了一跳,却又很快想起面前这个只是大哥的分身。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坐在“大哥”的尸体旁,安静地等着大哥。 第二十三章 荒唐大师超满意 唐小峰的魂魄回到自己身体里,他看着泰煞鼎,眼睛往上翻了翻,不知怎的就变成一阵惨白。他站了起来,缓缓转身,用沙哑的声音冷然道:“你们找我,又有何事?” 祝题花与苏亚兰对望一眼,她们原本还有些不信,现在看到荒唐大师的脸和眼睛,听到他的声音,哪里还会怀疑?赶紧跪伏下来。 印巧文、窦耕烟、钟绣田三女知道祝、苏二人心细,就是因为她们两人说荒唐大师就是唐小峰,窦耕烟与钟绣田才毫不犹豫地去把唐小峰揍了一顿,然而刚才唐小峰和荒唐大师同时出现在她们面前,现在看来,毫无疑问是祝题花和苏亚兰弄错了。 她们也赶紧跟着祝、苏二人跪了下来。 祝题花禀道:“自那次从天盘山回来后,我与巧文的飞剑便碎散开来,闻知前辈铸剑之术天下无双,还请前辈替我二人各铸一剑,题花感激不尽。” 荒唐大师冷笑道:“你们是说,老夫把你们的飞剑弄坏了?” 印巧文赶紧道:“前辈误会了,若非前辈相助,我等早已死于天盘山,前辈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哪里敢责怪前辈?只是飞剑难寻,还请前辈垂怜,赐我们一支。” 荒唐大师转过身子坐下,背对她们,不耐烦地道:“老夫久己不替人铸剑,上次不过是看在间山的末空尼与我有些渊源,她徒弟良箴又是唐家媳妇的份内,才替她三人各铸了一支,你们的飞剑虽算是被我弄坏,但老夫也帮了你们,两不相欠,你们去吧。” 印巧文心中一动,想着唐小峰说这位前辈乃是唐家祖先,他既会看着宋良箴的面子上替耕烟、亚言、绣田三人铸剑,想必也会看在唐小峰的面子上帮我们。于是赶紧说道:“还请前辈看在是唐公子带我们前来……” 荒唐大师怒道:“就因为是他带你们来的,老夫更无意帮你们铸剑。那小子不忠不孝,叛逆成性,若非唐家只此一根独苗,还要靠他传后,老夫早已把他这不孝子孙灭了。” 印巧文心想确实,那家伙整天嬉皮笑脸,一看就是无赖,小小年纪离家出走,又到处祸害无辜少女,我要是他祖宗,我也很想灭了他。她赶紧道:“唐敏乃是小女子恩师,小女子从幼时起,便蒙他解惑授业,小山亦是我等好友,还请前辈看在恩师与小山妹妹份上,帮我与题花姐一回。” 荒唐大师沉吟片刻,祝题花与印巧文见他意动,赶紧又求了几声。荒唐大师淡淡地道:“罢了,看在唐敏与小山份上,帮你们一次,亦无不可。” 又道:“当日她三人如何求剑,你们便也如何求吧。” 祝题花和印巧文怔在那里……她们当然知道窦耕烟三人是如何“光屁股求剑”的,这两天她们还一直取笑三女,说三女被唐小峰捉弄,没想到转个圈,自己也面对着同样情形。 苏亚兰腹黑地想,上次那笨蛋绣田把我们求剑的过程说给题花姐和巧文听,害得连我也被她们取笑,若这次让她们简简单单地求到剑,只怕她们日后还会再笑话我,倒不如让她们也“光屁股求剑”一回,看她们还敢不敢再提? 于是向窦、钟二女悄悄使个眼色,三人开始怂恿二女。 祝题花和印巧文俱是无奈,一方面荒唐大师脾气不好,再求下去也是无用,另一方面,每每看到窦、苏、钟三人所用仙剑,她们亦是羡慕不已,剑侠剑侠,连剑都没有,算什么剑侠? 既然荒唐大师确实是活了两三百岁的前辈高人,且不是唐小峰那小子假扮,在前辈高人面前牺牲些许色相,倒也能够让人接受一些。 两人只好宽衣解带,各穿一件亵衣,移到前辈面前伏身下拜。 “荒唐大师”悄悄一看,见印巧文穿的是一件心衣,心衣上绣的是一枝红梅、几只喜雀,亦即“喜上眉梢”。棱形心衣系在颈上,虽将她的胸脯包个严实,但秀美大腿全都露在外头,腹下部位也只被心衣下角遮住些许,若隐若现,极是美妙。 至于祝题花,穿的则是一件诃子,诃子却要比普通亵衣好上许多,有些像后世的睡衣,连大腿都被遮着。只是这种亵衣不但薄如轻纱,且胸前春光最易外泄,祝题花这一伏身,不但胸前饱满玉乳全都被他欣赏,连那轻颤的粉红峰尖都被他瞅到…… 当然,他也只敢快速地扫了两眼,免得被二女察觉。 他负手起身,开鼎铸剑,剑其实是早就铸好的,剩下的不过是装装样子。天火冲霄,五鬼往来,他装了一会儿,突然喝道:“仙剑将成,为免鬼神惊扰,汝二人还不快伏身拜剑?” 祝题花与印巧文赶紧面对剑鼎,以手触地,以额触手,双腿蜷曲,香臀高抬。 荒唐大师转了一圈,不太满意,暗暗向五鬼下个命令,然后不知怎的,一阵阴风突然刮来,祝题花的诃子蓦地上翻,露出浑圆白嫩的玉臀。 祝题花生怕诚心不够,剑铸不成,也不敢动。 荒唐大师超级满意,于是一声怒叱,双剑出鼎,化作一龙一凰飞了三圈,又重新变回仙剑,他再取出五色笔,快速地写了几字。 当然,剑上的仙篆其实早就写好,他仍然只是装装样子…… 两剑落在二女面前,一紫一青,绚丽夺目,发出阵阵龙吟。 …… 五鬼飘在夜空。 黑瘟鬼笑道:“这小子真是有趣!” 白瘟鬼道:“破央、娇凰、飞稚三剑已比凤霄双剑要好,这两支剑,又远胜过那三剑,这小子确是进步神速。” 青瘟鬼淡淡地道:“这五剑有五色笔与仙篆加成,胜过凤霄双剑亦是正常。倒是他每次铸剑之后,便有新的领悟与想法,这两支剑本已铸成,在天火中过了一道后,剑质反又提升许多,短短两日,他对铸剑之道的领悟便已再上重楼,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红瘟鬼咬着手绢:“小乖乖真棒。” 黄瘟鬼道:“他这几支剑都是把脸划花后铸出来的,我们要不要让他的脸弄不回去,让天底下的女孩子看到他就跑,这样他就能专心铸剑,以后就会越铸越好?” 黑、白、青三鬼:“唔……”好像有点道理。 红瘟鬼吼道:“谁敢欺负小乖乖,老娘杀了他……” 黑、白、青、黄四鬼:“……” …… 泰煞鼎旁,唐小峰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就得做一辈子的“荒唐大师”,他只是用那沙哑难听的声音淡淡地道:“这二剑,一名紫烟、一名青箫,你们可以走了。” 祝题花与印巧文各持一剑,见剑上光华流转,竟比窦耕烟她们的还要好,心中一阵欣喜。二女穿回衣裳,向荒唐大师道谢,荒唐大师已不再理会她们。 五女拜别,御着剑光飞在夜空,一边飞一边聊了起来。 钟绣田气道:“亏你们还说唐公子就是荒唐大师,弄得人家、人家……”弄得她还以为那小子真的那么厉害,这几天对他极是仰慕。 窦耕烟道:“唐公子既不曾戏弄我们,我们却将他无缘无故揍了一顿,明日还是要向他道歉才是。” 印巧文疑惑地道:“但是单从背影来看,荒唐大师与唐公子确实一模一样。” 钟绣田笑道:“但他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两个人都站在一起了,难道还会有错?都是题花姐和亚兰姐胡闹,错得这般离谱。” 苏亚兰以指点颊,喃喃地道:“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题花姐,你说呢?” “不要问我,”祝题花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我头疼……” 聪明如她,这一次也是完全被弄糊涂了。 第二十四章 都是剑侠?! 五女走后,唐小峰收起泰煞鼎,掠出山谷,找到薛蘅香。 失去魂魄的分身已经消失,薛蘅香一个人静静地卧在草地上,仿佛开在幽谷里的寂寞小花。 唐小峰想,要是自己一直不回来,她是否会一直躺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他在女孩身边躺下,从后边轻搂着她。女孩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轻轻地唤道:“大哥……” 他“嗯”了一声,将她翻过身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他的脸上依旧伤痕密布,然而薛蘅香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痴意,让他确信这丫头,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了他。 “蘅香,”他认认真真地问,“我可以亲你么?” 薛蘅香娇羞地闭上眼睛,唇儿微启,却没有等到大哥的吻。她心里不安地想,难道大哥是在逗我?正自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裙子正被大哥掀开,袄裤也被褪了下去,腹下一片清凉。 然后,某个泉眼便被什么东西吻着,传来酥酥的快感。 他、他竟然亲我这种地方……少女欲拒还迎,腿儿分开,蛮腰上挺,发出阵阵呻吟。这种美妙的感觉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阵阵潮汐打来,身体里的每一处所在都愉悦到难以置信,不知不觉间,腿被压到胸前,奇妙的感觉蓦地中断,她哭喊起来,想要更多,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闯了进去,一阵剧痛后,更大的浪潮卷了过来,那紧闭的花苞,一下子就开了…… …… 雨露初承,落红点点,一阵翻滚之后,薛蘅香幸福地伏在大哥身上,闭着眼睛,睫毛微动。 月色洒下,将她的肌肤映得一片银白。 唐小峰在她耳边说了许多甜言蜜语,让她心里喜滋滋的,又取笑她傍晚在床上所做的事儿,薛蘅香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大哥你,你坏死了,竟然偷看。” “你告诉我,”唐小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事的?” 薛蘅香像鸵鸟般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难为情地道:“还不就是那次被大哥你吻了几个时辰,又、又被大哥你碰了一下,觉得很舒服很舒服,忍不住就自己摸了起来,想象着是你在摸我,开始时觉得很丢脸,却、却怎么也停不了了。”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丫头以前虽然恋过红蕖,但那很大程度上只是缘于妹妹对姐姐的崇拜,而在身体上,她渴求的其实还是男人的爱抚。换句话说,她并不是真正的百合。 他继续用言语调戏义妹,取笑她偷偷摸他的身体,少女发现自己什么都被他看穿,更是羞到极点。然后,他便躺在地上,让这丫头帮他涂黑玉美肤膏,少女听话地跨在他身上,一边前后蠕动,一边画画一般,替他涂着药膏,他却还嫌不够,用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真身凭着本能依旧坚挺,分身反压在少女背上,又摸又抚。 少女也没有心思再“画画”了,被夹在两个大哥之间,娇喘呻吟,任他欺负。 月色醉人,夜鸟低飞,不经意间,两朵花儿同时绽放…… 带着三妹回家时,天色早就已经亮了。 姚芷馨因薛蘅香昨晚一夜没有回屋,天一亮就找上其他人,问她下落,结果大家发现连唐小峰也不在,于是猜到他们两人一起出去了。 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大家都往薛蘅香脸上看,薛蘅香虽然想要装出清清冷冷的样子,却还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骆红蕖似笑非笑地瞅了唐小峰一眼,也没有问他半夜带着三妹到哪去了。 上午时,印巧文等人也来到唐府。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找上唐小峰,为前日对他的一阵乱拳道歉。唐小峰又是叫苦又是哀叹,还说了许多胡话,窦耕烟与钟绣田这几日被祝题花和苏亚兰“诱导”,把他当成荒唐大师,虽然气他戏弄自己,心里其实亦是极为仰慕。 现在知道他终究不过是个没啥本事的无赖少年,倒是有些失望,又见他嬉皮笑脸,怎么看都不正经,对他也就没有多大好感,虽然客客气气地道了些歉,其实却是不怎么想要睬他。 苏亚兰昨晚虽然亲眼“证实”唐小峰与荒唐大师是两个人,但心里还是有着一团疑问,又用言语多次试探,只是她虽聪明,唐小峰却更加滑头,让她怎么也无法找出破绽。 最终,连她也开始相信唐小峰真的只是一个学剑不成,到处招蜂引蝶的浮夸少年,心里也开始鄙夷起来。 唐小峰却是毫不在乎,只想着把她们打发掉后,再去找三妹试试新的花式,还有良箴,她可是个好姑娘,不如下午带她到循州城去逛逛,她连县城都没到过几次,州府只怕更是从来不曾见过。 他正要告辞,外边却传来“小峰、小峰”的一阵乱叫,叫声粗犷而又急切。 唐小峰听出这是舅舅的声音,心中疑惑。 没过几下,林之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在他面前直喘着气,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唐小山、印巧文,以及府中的其他人都被林之洋这惊慌到极点的声音惊动,纷纷围了过来。唐小山给舅舅倒了一碗水,让他慢慢说。林之洋拿着碗,手颤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急道:“婉如、婉如……” 唐小峰赶紧问道:“表姐怎么了?” 林之洋叫道:“婉如不见了。” 唐小山与唐小峰大惊失色,徐丽蓉与骆红蕖等亦是彼此对望。 唐小峰连忙问个详细,这才知道昨晚天黑,林婉如与秦小春、田凤翾三人在她自己家中聊天说话,不知怎的,一团黑雾涌了过来,秦小春与田凤翾立时昏睡过去,等她们醒来,林婉如已是不见踪影,整村的人都帮着寻找,却怎么也无法找到,林之洋一边让人报官,一边赶到这里,心想女儿平白无故地在家失踪,简直像是被妖怪掳走一般,自己的外甥有飞天遁地的剑侠本事,或许能够将她找回。 表姐失踪,这还了得?唐小峰赶紧抓了舅舅,身子一纵,刹那间破空而去。骆红蕖叫一声:“大哥,我跟你一起去!”身子一跃,踏着滑云板,紧随其后,一忽儿也没了影。 徐丽蓉原本也想跟去,却又想到,夫君时常暗示有人要害他的姐姐,我与红蕖都走了,谁来保护小山?也就没有跟去。 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却望着天空发怔,唐小峰剑遁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连她们也差点无法看清。 钟绣田怔怔地道:“巧文姐,他、他刚才……” “嗯,”印巧文苦笑道,“那是紫华剑气,而且是至纯至净的紫华剑气,连我也无法做到!” 窦、苏、钟三女骇然,她们苦练了两年多,也只练到了红华境界,那小子竟比她们还要厉害? 唐小山回过头来,见她们四人一个个在那发怔,心里想道:“小峰你也真是的,就这样当着她们的面飞走,她们从小到大,只怕连见也没见过这等本事,一下子就被你吓着了。” 她正要向四女解释,印巧文却道:“我们也跟去看看。” 窦、苏、钟三女同时点头,四女纵起身形,化作四道剑光飞掠而去,倒把唐小山看得发怔。 唐小山睁大眼睛,看着这四位闺中好友消逝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们也是剑侠?! 第二十五章 堪舆师 唐小峰飞到林家所住的镇上,在表姐消失的房间里仔细搜查,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没过多久,骆红蕖与印、窦、苏、钟诸女也接连飞来,大家避开村民,在镇子周围的山林间沿低寻找,也没有找到林婉如的下落。 秦小春与田凤翾也在林家,唐小峰详细问起表姐失踪前的情形,却实在是问不出什么名堂。 昨晚她二人来找林婉如玩耍,聊得兴起,也没打算回家,渔家儿女,原本也就没有太多拘束,她们的父母也习以为常。 未到亥时,三女在房中一通胡闹,突然间,眼前便是一暗,她们两人立时昏了过去,等她们醒来,便已到了丑时,发现林婉如不在,心里一阵疑惑,等了多会,终是忍不住去敲林之洋夫妇的房门。 林之洋本以为她们三人早已睡着,被叫醒后,才知道女儿竟然不见,府里找到一通,又把周围邻里叫起来帮着寻找,竟也没有找到,这才赶紧报官。 印巧文乃是循州太守之女,听闻林家已经报官,于是便飞回循州城,想知道官府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谁知林婉如没有找到,很快又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今早报官的,并非只有林家,”她低低地道,“还有一人,昨晚也无端端地在家失踪,她家人怎么找也找不着。” 骆红蕖问:“那位姑娘是谁?” 印巧文叹道:“花再芳。” 钟绣田失声叫道:“再芳姐?”窦耕烟与苏亚兰亦是错愕地对望一眼。 花再芳与她们一样,都是唐敏的女学生,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学过剑术,也跟唐小山一样,从不知道印巧文她们竟是剑侠。 印巧文道:“听花家的人说,服侍再芳姐的丫环当时也是眼前一暗,然后便昏睡过去,等她醒来时,再芳便已找不着了。” 唐小峰焦急地踱着步子。表姐与花再芳同时失踪……但她们两人根本就互不相识,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小家碧玉,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多少交集。 如果说有什么相同的地方,那就是—— 她们两个都是花神转世! 她们都练过《女大金丹诀》! 花再芳跟林婉如一样,也是转世的仙子,这一点唐小峰比较确定,这倒不是因为她在《镜花缘》里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仅仅只是因为,她在百花榜上学问较差,偏偏又无自知之明,时常被人鄙视,让他有些印象。 天榜上,第一位是史幽探,第二位是哀萃芳,他姐姐排在第十一,阴若花排在第十二……第九十九位正是花再芳。 印巧文道:“官府的捕快也来问过口供,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唯一让人奇怪的是,不管是这里还是花家所在的镇上,昨日都出现过一个堪舆师,看到他的人,都说他身穿阴阳道袍,手拿罗盘。听上去,出现在这两个镇上的像是同一个人,然后问了时间,却是同一时辰分别在两个镇上出现,显然又并非同一个人,只是装扮相同。” 身穿阴阳道袍,手拿罗盘,在镇子上打转,听上去有些奇怪,但如果是堪舆师的话,却又正常得很。 所谓堪舆,其实就是风水。 自贞观以来,恰逢盛世,佛道两门正处在最兴盛的时期,连西方的基督教都开始流入中原,被称作景教。 像那种穿个道袍就自称茅山道士、龙虎道士,以替人驱邪捉鬼又或是看风水、看宅气骗钱的家伙到处都是,不信的总是不信,被骗的总是被骗,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有时你好好地坐在家里,都会有个贼头鼠目的家伙拿着古古怪怪的罗盘进来左看右看,然后说你这里闹凶宅,若不改改风水,多少多少天后必见血光,有人直接把这样的家伙赶出门去,也有一些会被吓得心惊肉跳,拿钱消灾。 唐小峰问起舅舅,林之洋也想起,昨日傍晚是有一个风水师在家门口转了几圈,他还以为那家伙想要进来骗钱,正想着他要敢进来,我就打他出去,谁知那家伙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唐小峰心中一动……练习《女大金丹诀》会导致灵气外泄。 林婉如和花再芳都练过《女大金丹诀》……那些家伙有没有可能是在寻找转世花神?而他们手中的罗盘,则是用来探测先天灵气的道具?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于是找上秦小春与田凤翾,把她们叫到偏僻角落。 二女疑惑地看着他,虽不知道他还想问起什么,但对好友的担心,让她们也想尽一份力。唐小峰却是先将她们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突然搂住秦小春,也不管她如何惊慌,直接吻了下去,秦小春睁大眼睛,整个人都吓得傻了。 吻完秦小春,他又去看田凤翾,田凤翾一声尖叫,想要逃走,他身子一闪,把她也强行搂着,亲了过去,还用舌头强行挤开她紧闭的嘴唇,探了进去。 将两个女孩都亲完后,唐小峰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 两个女孩蹲在角落里,一个气急败坏:“人渣、坏蛋、无耻淫贼……” 另一个一脸沮丧:“嫁不出去了,再也嫁不出去了……” 唐小峰一边走一边低头沉思……她们两个果然也是花神! 如果说那些人真的是以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转世天仙为目标,那昨晚表姐和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三人体内都有先天灵气,为何只有表姐一个人被掳走? 难道是因为表姐练过《女大金丹诀》?但表姐体内的先天灵气,前天晚上便已被我导回她的真阴,不再外泄,就算那些人真有能够探测先天灵气的罗盘,应该也探测不到才对。 他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大半天,唐小峰虽有一身本事,却又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该上哪去找林婉如。 印巧文借着身份特殊,在各个县城飞来飞去,让县衙帮助打探,竟发现在循州有许多地方,昨日都有身穿阴阳道袍的风水师拿着古怪罗盘转来转去。风水师虽然并不少见,但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却还是让人感到古怪,而且他们只出现了昨天一天,今天再找时,又全都不知去向。 不管怎么想,林婉如与花再芳的失踪,都跟这些家伙有关。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听到消息的祝题花也寻了过来,与他们会在一起。 听他们说完,祝题花惊讶地道:“你们说的那些堪舆师,我倒是见了一伙。” 唐小峰赶紧问:“他们去了哪里?” 祝题花道:“我昨晚求得剑后,便在野外山头独自练剑,中午时看到一伙人往越城岭方向奔去,他们穿的便是阴阳道袍。我见他们举止古怪,悄悄追了一路,但未发现他们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再管。” 骆红蕖道:“祝姐姐可曾看到他们带着哪家姑娘,又或是背了大的包袱?” 祝题花摇头道:“不曾,但按巧文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些人只怕不止一伙,劫去再芳与婉如姑娘的,可能是另外一伙,我们追上前去,将他们截下,或能得到更多消息。” 印巧文道:“你们先去,我且回循州城看看,若有新的线索,再去寻你们。” 唐小峰道:“走。” 众人腾起身形,印巧文化作青色剑光飞往循州城,其他人往越城岭方向飞去。 第二十六章 越城岭 路上时,祝题花见唐小峰驭的是紫华剑气,速度飞快,心中暗暗惊奇。骆红蕖踩的是这几日被大哥重新祭炼过滑云板,又以五色笔画上仙篆,亦是飞得迅速。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的剑气只在红华境界,又没有滑云板这种专门用于飞行的法宝,虽有上好仙剑,反被落在后头。 窦耕烟叹道:“想不到这位唐公子,竟是深藏不露,让我们全都看走了眼。” 钟绣田气道:“那日巧文姐以飞剑试他,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让我们以为他最多只练到黄华境界,他还真的能装。” 苏亚兰一边御剑,一边沉吟,道:“但这样一来,我倒开始相信,他不是荒唐大师。” 钟绣田失笑道:“他当然不是荒唐大师,亚兰姐你怎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他?” 窦耕烟道:“你且说说,为何现在开始觉得,他与荒唐大师并非一人?” 苏亚兰道:“他所用剑气远胜我们,直可与题花姐媲美,但他所用飞剑,反不及我们三人的好,更无法与题花姐和巧文现在所用的紫烟、青箫相提并论。若是先前,他还有可能是藏着不露,但现在他寻找表姐心切,想来也没那心思。” 窦耕烟笑道:“原来如此,荒唐大师要真是他伪装的,那他为何不给自己铸一支上好仙剑?” 苏亚兰道:“正是这个道理。” 她们却哪里知道,她们的仙剑之所以上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五色笔与仙篆的功劳,但在唐小山解开五字天书前,唐小峰空有五色笔亦不知该如何使用。解开五字天书到现在,不过就是短短数日,除了给她们各铸一剑,他所有时间都用在陪伴家人和调戏美眉、以及跟姐姐一同研究仙篆上面去了,哪里有心思铸剑? 也正是因此,他身上的飞剑虽多,反没有一支及得上她们所用仙剑。 苏亚兰虽然聪慧,但凭着唐小峰所用飞剑远不及她们,来断定他绝不是荒唐大师,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 另一边,祝题花见唐小峰剑气纯净,心中惊异,却不知唐小峰对她却也同样佩服。当年唐小峰与颜紫绡在彭岭除虎后,在县衙见到祝题花,那时的祝题花显然还未学剑术。这两年中,他与颜紫绡一同习剑,又有廉锦枫的灵药帮忙,御剑之道自然进益极快。 然而祝题花学剑明明比他们迟,却也同样练成紫华剑气,她的悟性绝不下于他与颜紫绡。 虽然他也很想问清,她们的紫歌剑术到底是从哪学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 北有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戍。 越城岭又称瑶山,与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合称五岭,五岭之南,便是岭南。 越城岭山势陡峭,河谷深邃,要想在这样的地方寻人,绝非易事。好在除骆红蕖外,唐小峰等人不但是剑侠,而且都是岭南人士,祝题花等人学会剑术后,也时常来去五岭,练习御剑之术,五岭险恶,虽然占地宽广,真正可供南北通行的路却并不多,而且极其难走,她们对其中的主要路径俱是了然。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去,他们分散开来,加大搜寻的范围。 大约一个时辰后,苏亚兰最先发现火光,又悄悄召集大家。唐小峰与祝题花、骆红蕖、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五女悄悄落了下去,果然看到七个身穿阴阳道袍的男子在崖下升火休息。 这些人显然不会御剑或是其它的飞行手段,但循州与越城岭相隔上千里,他们能以这么短的时间从循州郊外赶到这里,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七人围着篝火聊天抱怨,旁边放着一些罗盘、七对竹子编成的奇怪竹编。其中一人道:“这一趟真是晦气,跑到这种地方来,累个够呛不说,还没有半点收获。” 另一人道:“听说老赵他们倒是找到两只羊,已连夜送了回去,还是他们运气好,门主早就说了,找到一个,直接赏个千两,同样是累死累活,他们赚饱赚够,我们却只有一点苦劳。” 几人一同抱怨,暗处的唐小峰却已没心思再听下去,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妹。” 骆红蕖将手一翻,金弓乍现。她只射出一箭,箭影分开,刹那间便将那七名男子全都钉在崖上。 祝题花等人虽然看出骆红蕖本领了得,但没想到她竟会有射日弓这等神器,仍是吃了一惊。 唐小峰掠了过去,七名男子被射中的虽然都是不致命的部位,却仍痛得无法忍受,他们看到唐小峰与五女出来,其中一人强自镇定,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 骆红蕖又是一箭,箭尖划条弧线,斜斜穿过那人面颊,将他的嘴钉在石壁上。这一箭射的是嘴的两边,那人虽然满嘴是血,无法再出一声,却是未死,只是痛得几乎昏迷。 其他人一下子就不敢吱声。 唐小峰冷冷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岭南做什么?” 另外六人彼此对望,有些犹豫。唐小峰蓦地划出一剑,一剑七影,将他七人的左臂全都砍下,痛得他们惨叫连连。 窦耕烟与钟绣田没有想到唐小峰与骆红蕖出手俱是如此狠辣,面面相觑,祝题花与苏亚兰却是官府里出来的千金小姐,知道要对付这种奸恶之徒,便要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感到惧怕。 “再问一次,”唐小峰冷冷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赶紧回答:“我们是金精山金宅门的人。”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门派?祝题花见多识广,低声道:“金精山乃是神州大陆七十二福地之一,这金宅门乃是一个奉《黄帝宅经》为宝典,以帮人看阴宅、阳宅、奇辰、风水赚钱的江湖门派,派中之人虽然会一些妖法道术,传承也有数百年之久,却从不被正统的道家门派当一回事。” 唐小峰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到岭南来做什么?” 那人道:“是、是门主让我们来找人。” 唐小峰问:“找什么人?” “会对这罗盘生出反应的人,”那人颤声道,“这几个月来,门主让我们奔赴天下十道,专门去寻找这样的人,我们、我们也不知道门主要这些人来做什么。” 唐小峰捡起一个罗盘,见它看上去虽与堪舆师普通用的风水罗盘差不了多少,盘上画的却并非方位,而是一朵花、一只妖魔、一只神兽、一位天神。盘上又有两个指针,一长一短。 唐小峰低声道:“二妹……” 骆红蕖亦是聪慧之人,马上便知道大哥要自己做什么,她在使用射日弓的过程中早已掌握了如何使用自身体内的先天灵气,收放自如,此时便将先天灵气放了出来。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跳动,短针指向了那朵花,长针指向骆红蕖。骆红蕖收回先天灵气,它们又马上转回空位。 它果然会对先天灵气生出反应! 唐小峰拿着灵气罗盘绕祝题花等人走了一圈,却都没有反应。他对窦耕烟等人不是很清楚,但祝题花却肯定也是花神,看来就算是花神,只要灵气不外泄,它也无法感应得到。花再芳会被抓去,自然是因为她练了《女大金丹诀》,导致灵气外泄,被这种罗盘感应到。 他又忖道:“但表姐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先天灵气明明已经被我导回真阴,况且她一向胆小,就算她不相信我的话,但连姐姐都那样子提醒她了,她回到家后,难道还敢再去修习《女大金丹诀》?” 以林婉如胆小的性子和她对唐小山的崇拜,唐小峰觉得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祝题花道:“你们刚才说有同伴抓了两人,连夜送了回去,她们被送到哪里?” 那人额生冷汗:“送、送回金精山,他们应该早就过了越城岭……” 唐小峰皱眉:“他们昨夜抓人,今晚就过了越城岭,飞鸟也无如此快法。” 那人脸色苍白:“他们用的是……” “他们用的是步甲之术,”祝题花踢了踢地上的那些竹编,“只要将这些竹甲绑在腿上,念声真言,便是千里马也无法追上。” 苏亚兰道:“看来我们只有往金精山去一趟。” 唐小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灵气罗盘扔进囊中,转身就飞,头也不回地道:“二妹……杀了他们。” 祝题花叫道:“等一下!” 却是迟了,骆红蕖火箭连发,立时便将这七人烤成焦炭,又以黄箭轰碎崖壁,大块碎石落下,将他们的尸体全都掩埋。 苏亚兰沉默不语,窦、钟二人对望一眼。诸女无法,只好每人各捡一个罗盘,跟着唐小峰继续往北飞。 第二十七章 金精山 祝题花飞在唐小峰身边,低声道:“唐公子,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既已断去他们一臂,让他们受了惩罚,又何必再杀他们?”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表姐若是有半点损伤,更过分的事我也做得出来。” 祝题花苦笑道:“你连他们的性命都已夺去,难道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么?” 唐小峰冷笑道:“他们害了我的亲人,那他们自己就没有亲人么?” 祝题花闭嘴……这种情况下,很难跟他讲什么道理。 骆红蕖也飞了上来,祝题花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唐小峰说,于是飞得慢些,与窦耕烟她们会在一起。 骆红蕖道:“大哥,我想起了一件事。” 唐小峰看她一眼,骆红蕖道:“当日在长生宫被困时,那些人虽然对你与若花姐痛下杀手,对其他人却似乎是想生擒了去。锦枫、红红、芷馨被抓去后,听她们所言,那些人似乎是想把她们押到中原,只是在那之前,哀萃芳先落在了你的手中,她们只好换人。” 唐小峰沉吟道:“锦枫与红红、四妹她们体内,都是有先天灵气的。但问题是,如果当时那些人是因为她们体内有先天灵气,所以才要生擒她们,但她们又没有练过《女大金丹诀》,那些人怎么知道她们体内有先天灵气?锦枫还好解释一些,她在炼制仙药又或是使用五鬼术法时,已经用上了先天灵气,红红和四妹却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唔!” 骆红蕖道:“大哥莫非想到什么?” 唐小峰目光阴冷:“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将表姐体内的先天灵气收拢,她却仍然会被这种罗盘感应到,不过这种事现在暂时无关紧要,最重要的还是先救回她再说。” 骆红蕖低声道:“我只是想提醒大哥,金精山金宅门的背后主谋,很可能又是哀萃芳与她的同党。” 唐小峰苦笑……他早就这样怀疑了。 史幽探、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 唐小峰与五女赶到了金精山。 他们拿着灵气罗盘绕着金精山飞了几周,灵气罗盘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们聚在一起,苏亚兰道:“看来,若不是那几人骗了我们,就是婉如姑娘与再芳姐被送到这里后,又被人马上送走了。” 唐小峰点了点头……在路上时,他已让骆红蕖配合他做过实验,灵气罗盘的有效范围并不小,花再芳若是在山中,一定会被它感应到。 祝题花道:“在那种处境下,那几人想来也没有胆子欺骗我们,还是她们又被送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与其这样慢慢寻找,我们不如仗剑杀上山去,逼迫金宅门门主说出她们下落。” 唐小峰点了点头,又道:“大家都把脸蒙了,不要让人认出。” 金宅门本身算不上多大麻烦,但如果他们真的跟哀萃芳那伙有所牵连,问题就要大上许多。 祝、窦、苏、钟四女蒙着脸杀上山去,骆红蕖因她的射日弓太过显眼,就留在云端没有出手。唐小峰同样没有出手,他只是拿着灵气罗盘跟着四女身后,希望它能生出反应。 金宅门门主姓张,叫做张乾六,在外头总是自称张天师的多少多少代传人,至于是或不是,只有他自己晓得。 他听说有人斗胆杀上山来,大怒之下,命座下的四大金刚、八大天将前去捉拿。 这四大金刚当然不是真正的金刚,八大天将也不是真正的天将,全是他们自封的,至于一个以风水和宅气骗钱的江湖门派,为什么会有“金刚”、“天将”,那也只有他们自己晓得,反正,就因为金刚不是真正的金刚,天将不是真正的天将,所以他们很快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其实这些人也并非全无本事,毕竟像这样一个存了数百年之久的江湖门派,一些道术和妖法也是层出不穷,只可惜四女各持仙剑,锐不可当,他们的道术和妖法面对四女,根本就派不了什么用处。 张乾六大怒,以符咒唤来六丁六甲。 六丁六甲乃是道教的护教神灵,神职虽小,神力非凡。 张乾六就是靠着他这召神驭鬼的本事纵横江湖,没有几人敢来惹他。 可惜四女身后的蒙面少年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六丁神和六甲神一眼,取出一支笔随手画了几下,这六丁六甲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张乾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通神术法这么简单地就被破去,直吼得额冒冷汗,脸色惨白,等他反应过来时,脖子上就已架着四支仙剑。 “几位姑娘,”张乾六颤声问,“你们……吃了饭没有?” 四女:“……” …… 金精山上突然着起了火,紧接着,唐小峰等人便飞了出来。 骆红蕖踏着滑云板迎了上去,急急问:“大哥,找到人没有?” 唐小峰道:“先飞再说。” 领头往西边飞去。 飞行中,唐小峰低声道:“表姐与花再芳确实曾被送到这里,却又马上就被送走了。金宅门只是收了别人钱财,替他人寻找对这种罗盘有反应的人,找他们做事的人是谁,他们其实也弄不清楚。” 祝题花道:“差不多就是一个时辰前,有人把婉如姑娘和再芳接了去,希望还能追上。” 唐小峰与骆红蕖都想着,不管背后主使是谁,那些人指使他人做事,自己只躲在暗处的手段,实在是与哀萃芳、纪沉鱼她们为祸东海时的做法极为相似,当时她们也只是藏在暗处,把君子国和淑士国当枪使,许多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题花回过头去,见金精山方向火势冲天。 那火越烧越大,金宅门的人以符咒唤来风雨,反有如火上浇油一般,越烧越旺,直烧得鬼哭狼嚎,焦味弥漫。 她心里暗叹一声……这火显然不是一般的火,而是被称作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的三昧真火,三昧真火听的人多,却是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 祝题花自然也知道,那些人仅仅为了钱财,便去强掳无辜少女,可以算是罪有应得,但这一团火烧去,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山中,在她看来,不管怎么样都太过了。 她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不想被她们发现自己就是荒唐大师,唐小峰只怕要从泰煞鼎引出五精天火来,将金精山烧个干净,而不仅仅只是使用三昧真火。 唐小峰当然早已猜到金宅门只是被人使唤的枪,他们甚至连被他们掳去的人为什么会对那种罗盘生出反应都弄不清楚。但他仍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救回表姐,在知道自己迟来一步后,他心里异常恼火,不管那么多,直接便杀了张乾六,火烧金精山,然后便往林婉如和花再芳被带走的方向追去。 追了几个时辰,天色黑了,又慢慢地开始亮了。 唐小峰看着手中的灵气罗盘,罗盘上的指针终于开始生出反应。他心中一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并没有追错方向,而且正在越追越近。 只是他们离开金精山的时间虽然比对方晚了一个时辰,但他们剑遁飞快,却仍过了这么久才追上,看来对方的速度亦是不慢。 祝题花与骆红蕖等人亦各带了一个罗盘,骆红蕖突然道:“我们是否追错了人?” 第二十八章 拦截 唐小峰与祝题花心中一惊,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骆红蕖道:“这罗盘长针指的虽是前方,短针指的却是神兽,但小妹试着让灵气泄出时,它却全是指在花上。” 唐小峰道:“我这个指的是花。” 祝题花道:“我的也是。” 罗盘都是一样的,上面刻着花、神兽、妖魔、天神四样东西,三个罗盘长针都指着前方,但短针指的居然并不一样,倒是让唐小峰暗自诧异。 如果这朵花指的是花神,那神兽、妖魔、天神三者又指的是什么?为什么独独二妹手中的罗盘是指在神兽的位置上? 他快速地往后方看了一眼,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手中也都拿着罗盘,但她们的剑气只到红华境界,不知不觉便被拉开了一些距离。唐小峰快速转身,纵身一跃,刹那间便纵到三女中间,三女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分出三剑,各载一女,再将身一纵,一前三后四道剑光有如流星,一下子又回到了祝题花与骆红蕖身旁。 他以自身剑气载上三女,速度竟然一丝不减,让祝题花等人大为佩服。但他为了不耽误时间,将落在后头的三女弹指间接了过来,耗费的剑气却也惊人,赶紧服了几颗小还丹,这才好受了些。 他让窦、苏、钟三女各自查看手中罗盘,结果发现,窦耕烟与苏亚兰手中的罗盘短针指的是“花”的位置,钟绣田却与骆红蕖一样,短针指着“神兽”。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针突然偏了方向,几人对望了一眼,赶紧也变了方向,没过多久,方向又再次改变。祝题花低声道:“我们被发现了,他们想甩掉我们。” 唐小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追到了罗盘的有效范围,却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敌人反先察觉到他们,想要把他们甩开,这些人的能耐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他手指一弹,几颗灵丹飞向五女:“把它吃了,然后我们一口气追上去。”敌人既然已经发现他们,那就不能再拖延下去。 祝题花与苏亚兰瞅着灵丹,对望一眼,都想到在天盘山时荒唐大师也让她们服过同样的丹药。她们服下小还丹,这一路上消耗掉的剑气快速回复。 几人正要强提剑气,急速冲向前方,蓦地,前方气浪狂卷,一只巨兽从下方山头疾冲而来,张口便咬。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跃开。 巨兽长有六足,硕大如山,嘴边溢血,半边腾火,半边森寒。那巨大的身子挡在前方,竟让他们无法绕过。众人不想被它挡在这里,纷纷出手,巨兽却也知道厉害,不敢硬抗,纵身飞走,等他们攻势一缓,又再次窜来。 唐小峰心想,被它这样缠斗下去,只怕要将表姐追丢。 苏亚兰却向窦耕烟、钟绣田使了个眼色,齐声叫道:“你们先走!” 娇凰、破央、飞稚三剑齐齐出手,划出红、黄、绿三道剑光迫向巨兽。 她们知道自己本领不及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他们,御剑的速度也差上许多,与其拖慢他们,倒不如自己先将这巨兽拖住,让他们赶往前方。 唐小峰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向她们又扔了一些小还丹,说了一声“小心”,带着祝题花、骆红蕖二人从巨兽头顶快速纵过,巨兽想要窜起拦截,却被苏、窦、钟三女以仙剑死死压制,无法做到。 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三人继续往前飞掠…… …… 同一时间—— 林婉如缩在一个铁网编成的箱子里,浑身发颤。 她的心里实在是太过害怕,她一害怕,整个身子便会抖个不停。 与她一同关着的,还有十几位姐妹,一只野兽,一个少年。 这些姐妹里,除了一位,她隐约记得以前在表姐家中好像见过几面,似乎姓花,其他的她就一个也不认识。那只野兽长得似狮非狮、似虎非虎,虽然看着丑恶,但伏在那里懒洋洋的,又显得极为温驯。 那个少年就在她旁边,长得很黑,却又不像黑齿国的人那般的黑,身上有条条纹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腿被枷在白玉般的石块上,纵然如此,他仍在不断挣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停止过挣扎。 明明没有挣脱的希望,明明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但他就是一直在挣扎着。 运着他们的是一辆马车,虽是马车,却是奔驰在空中,车厢下方有云雾托着,四匹骏马腾云驾雾,在前方奔驰。周围还散落着几十个戴着奇怪面具的人,他们飞在马车周围,起起落落,一个比一个阴沉。 在马车后方,同样还跟着几人,其中一名戴着面具的老者忽地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他们还在追……去五个人,拦住他们!” 五道光影蓦然飞出,消失不见。 马车继续往前飞奔。 林婉如虽然害怕,但看到旁边少年挣扎得手臂与脚踝尽是鲜血,极是吓人,心里也不由生出同情。她颤声道:“你不要动了,会、会很痛的……” 文身少年蓦地回头,以怨毒至极的目光瞪了她一眼,林婉如被她瞪得发慌,吓得往另一边缩去。另一边的几个少女显然是互相认识的,一直缩在一起,其中一个年纪大上一些的少女见林婉如怕成那个样子,于是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多少给她一些安慰。 一个少女怯声问:“尧春姐,他们、他们到底要把我们抓到哪去?” 那年纪大上一些的女子摇了摇头,虽然心里也是不安,却知道此时此刻,再怎么害怕也是无用,倒不如镇定一些。她见林婉如实在是颤得厉害,于是把她搂了过来,让她缩在自己怀中。 林婉如有了伴,多少心安了那么一点儿,又悄悄扭头去看被绑着的少年。 他依旧在挣扎着,不断地挣扎着…… …… 唐小峰、祝题花、骆红蕖被戴着面具的五个家伙挡住。 这五个人全都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 唐小峰却不想去管他们是什么人,甚至不想去跟他们多说一句,他纵着剑光想要闯过去。 五道阴森诡异的气劲直击而来。 唐小峰雷霆一剑,竟然无法将它们阻住。 骆红蕖连续发箭,一箭化百箭,百箭化万箭,每支箭上都是烈焰炎炎。那五人亦吓了一跳,如魑魅一般飘开,从侧面袭了过来。 骆红蕖见他们极是灵活,不是一下子可以解决掉的,于是低声道:“大哥,你们先走。” 唐小峰无奈,只能与祝题花趁着这五人散开的空隙冲了过去。那五人想要阻止,骆红蕖继续发箭,无数箭影此起彼落,将他们全都拖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唐小峰与祝题花早已离去。 五人大怒,联手朝骆红蕖攻去…… 第二十九章 迦楼罗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仿若热血动漫一般的情形? 唐小峰也说不清楚。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林婉如救出来。 祝题花却突然拉住了他。 他回过头来,怒道:“你做什么?” 祝题花被他瞪得有些发慌,赶紧道:“这样子追不是办法。” 唐小峰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无法像平常一样冷静思考,祝题花亦是聪慧女子,突然将他拉住,必定是有她的主意,于是问道:“要怎么做?” 祝题花道:“我们就算再追上去,他们也还可以继续派人拦截,就算我再帮你阻住一批,你一个人追上前去,孤掌难鸣,倒不如冷静下来,计划一番……” “我现在很冷静,”唐小峰急得跳脚,“废话就不要讲了,快把计划说出来。” 你这样子哪里冷静了?祝题花道:“你且想想,我们从金精山追了数个时辰,他们都不曾改变方向,只在发现我们后,才开始左转右绕,这是为了什么?” 唐小峰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想到有人在追他们,所以是直奔目的地而去,等他们发现我们后,想要把我们甩开,这才改变方向。” “正是,”祝题花道,“以我们的速度,虽然越追越近,却也隔了这么久都未能追上,可想而知对方的速度亦是极快,他们开始的时候,既不会知道有人在追他们,亦不会想到有人能追得上他们,所以是直奔他们要去的地方。现在他们开始绕路,但不管他们怎么绕,要去的地方应该还是一样。既然他们一心要将我们甩开,我们不如反按着最初的方向,悄悄飞往前方,让他们以为已经将我们甩了,我们却来阻截他们。” 唐小峰大喜,抓住她的手,不再按罗盘所指的方向追去,反先往下飞,飞入群山之间,再沿着他们一开始追逐的方向潜去。 只要那些人一开始疾奔的确实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那自己就一定能够截在他们前头。 祝题花被他牵着,脸红了一红,也没有挣脱…… …… 唐小峰与祝题花背靠岩壁,并肩点着一截凸出的岩石。 风凌厉地刮过,卷舞着他们的衣裳,他们尽可能收拢剑气,连飞剑也先收了起来,不让敌人有一丝一毫发现他们的机会。 在他们前方,金乌正慢慢地从山岭间落了下去,霞光铺在天空,从最初的绚丽,一点一点地变得灰暗,灰暗的云彩间依旧有丝丝残光透下,流移不休,予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唐小峰问:“祝姑娘,你是从哪里学会紫歌剑术的?” 祝题花道:“你可记得你与颜小妹带着虎头来县衙领赏的那日?燕勇燕公子前去找你们,却一直没有消息,我因父亲遇难,想要知道那虎妖到底死了没死,也想知道你们是否安全,第二天一早,便独自一人到了平安村。刚到那里,却看到你和颜小妹从一口井里飞了出来,你们飞得太快,也没有注意到我,那时我便心中疑惑,井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唐小峰想起来,当时他们是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岭南前往东海。他道:“但是那口井已被我和紫绡用巨石压住了……” “那有何难?”祝题花笑道,“平安村死了那么多人,县衙自然要清理尸体,我找个借口,让几名衙吏帮我推开巨石,并非什么难事。后来我又一人悄悄进入井中,看到了墙上的剑谱,我虽知这是颜家的家传剑术,不该偷学,但墙上的‘不得外传’四字却又被人划了,既然有人将它划去,想来那就是已经外传了,多我一个外人学它,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 唐小峰也笑了笑……那四个字是颜紫绡划掉的,不过他很怀疑,就算这四个字没有被划掉,她也是会偷学的,至少,换了自己肯定是会。 祝题花又道:“耕烟与巧文、亚兰、绣田她们俱是我的闺中好友,在我丧父的那些日子,时常跑来陪我,她们发现我神神秘秘的,怕我想不开,跑去寻死,于是偷偷跟我,那时我连黄华剑气都还没有练成,也没有发现她们,结果被她们看到我练剑,缠着要学,我拗不过她们,也就只好教给她们。后来,我再到那井中时,壁上的剑谱已经被人划了,我原以为是你和颜小妹回来了,却怎么也寻不到你们。” 唐小峰道:“我和紫绡一直都在东海,回去的应该是颜崖。” 祝题花点了点头,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却都开始动了起来。两人对望一眼,收好罗盘,悄悄等着,直至一辆马车、一群戴着面具的家伙从他们头顶飞过,两人蓦然窜出,双剑齐挥,剑光缭绕。 他们的这番偷袭,大出那些人意料。 一名带着面具的老者冷哼一声,他本以为自己已将追踪者全都甩开,没想到竟有人守在前方。老者纵身一跃,劲气狂卷,直往唐小峰压去,唐小峰亦是一惊,这老者的气势实在太过惊人,让他不得不回身应战。 另一边,被关在铁网编成的车厢内的林婉如看到唐小峰,亦是又惊又喜,虽然唐小峰蒙着脸,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然而唐祝二人虽然出其不意,但是敌人人数占了优势,又全是强手,一时间既是战得难分难解。 祝题花连杀三敌,见车厢内被关了十几人,其他人显然也跟林婉如、花再芳一样,是被这些人抓来。 她心地善良,想着既然要救,就当把这些人全都救走,于是纵上那几匹奔驰向前的飞马,一边以剑御敌,一边强迫它们掉头。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敌人太多,如果要救下所有人,就只有让马车往回奔。此时骆红蕖与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等人应该已经解决了阻截她们的敌人,只要大家会合在一起,便有机会将这些人全都救走。 他飞剑一劈,劈在那老者狂卷而来的气劲上,发出砰的一声爆响,飞剑竟然断去。 如此霸道的劲气,让唐小峰也不得不全神贯注,他倒飞半丈,再挚一剑,纣绝阴天斩狂斩而出,将劲气斩个干净,那老者也是大吃一惊,又看到马车掉转着往身边窜过,赶紧祭出一个法宝,翻滚着砸向祝题花。 祝题花仙剑一劈,竟将冲来的法宝劈个粉碎,她的仙剑原本就是唐小峰专门炼出,甚至用上了他辛辛苦苦从后土中提炼出来的天玄铁,寻常法宝根本挡不住她。 老者见法宝被毁,气得想要吐血,又率众急攻。 唐小峰翻身跃上马车,与祝题花并肩作战。 剑气纵横,罡风四起。 唐小峰与祝题花虽然厉害,但敌人竟也是个个了得,各种奇功层出不穷,若非这些人也不想毁了马车,伤到被关在车厢内的林婉如、花再芳等人,只怕他们的处境还会更加凶险。 铁网内,林婉如和一众少女看得心惊肉跳,花再芳则是目瞪口呆,她自然也认出了来救她们的人是谁,但她却从不知道祝题花和唐府的这位公子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至于那被绑着的文身少年,则挣得越发急了。 远处有云雾涌起,唐小峰回头一看,见数里外的一处山头又追来许多敌人。想必那座山头就是这些人的目的地,守在那里的敌人发现马车被劫,赶来接应。好在这些天马腾云驾雾,奔驰极快,只要速度不减,那些人应该是无法追上。 但那老者怎肯让他们就这样把人劫走?沉声喝道:“杀马!” 唐小峰与祝题花见这些人不攻人,反攻马,立时也头疼起来,马车要是停了下来,身后的那些人很快就会追上,他们更是无法救人。 这些人攻得太急,唐小峰虽然抖出数十支飞剑,将天马也一同护住,却知道这样子不可能支撑太久,两人快速地对望一眼,心想这样下去,只怕还没与骆红蕖等人会在一处,马车便已无法守住,实在不行,就只有劈开铁网,各带一人脱身而去,其他被抓之人也就只能放着不管。 就在他们准备这样做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放了我。” 唐小峰错愕间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被绑在林婉如身边的少年,少年长得很黑,身上都是纹痕,怎么看都像是不良少年。他扭头盯着唐小峰,沉声道:“放了我。” 唐小峰回身一劈,刹那间劈开枷在文身少年脚上的石块,又将飞剑绕了一绕,划断他身上的绳子。 文身少年双臂一振,直接穿破铁网,冲天而起,再化作一只巨鹏狂扑而下。 老者失声叫道:“迦楼罗?!” 第三十章 “霸刀” 巨鹏几个纵跃,三人被它吞入肚中,五人被它撕成碎片。那些戴面具的家伙纷纷散开,唐小峰与祝题花所受的压力立时就减轻许多。 笼里关了十几个美眉,没有一个人被绑着,被绑着的只是这个少年,毫无疑问是这个少年对那些人来说,有一定的威胁,所以当他要自己放了他时,唐小峰毫不犹豫地就做了。 但唐小峰也没有想到,这少年竟比他预计的还要厉害,缓过气后,他取出罗盘一看,罗盘长针剧烈晃动,却是指着巨鹏,短针则转到了“神兽”的位置。 难怪在沿途中,自己与祝题花等人手中罗盘指在“花”的位置上,骆红蕖的罗盘指的却是“神兽”,看来当时她的罗盘是对这个能够化身巨鹏的奇怪少年生出感应。 巨鹏凶戾阴狠,显然是要对这些抓他的人进行报复。唐小峰与祝题花也趁着这个机会纵马飞奔,唐小峰心想,这样子,不用等到与骆红蕖她们会合,就能带着这些被抓的美眉脱出重围。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划破虚空,直斩而来。 空间被撕出裂缝,焦味刺鼻。唐小峰与祝题花发现形势不妙,纵身而起,紧接着便是血水纷飞……天马全被斩成了两截。 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实在是太过惊人,纵连唐小峰也来不及应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马被杀。 天马一死,整个车厢便往下坠去,铁网内的美眉们慌乱地滚成一团。文身少年所化的巨鹏看着它从身边坠下,却是毫不理会。唐小峰与祝题花想要追下去,那老者又率众攻来,让他们腾不出手。 几名戴面具的家伙接住车厢,往那边山头飞去。 唐小峰大急,剑光连闪,将身边敌人迫退。 又有一道刀光袭来,斩在巨鹏身上,巨鹏怒啸一声,振翅疾飞,血水洒了一路。 唐小峰与祝题花身子一纵,窜到高处,脱出战圈,往远处看去。 他们看到一个大汉踏着云雾,大步跨来,身型高大,目光森冷。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大刀,他就是用这把刀斩杀天马,斩伤巨鹏。 大汉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高处的唐小峰与祝题花。唐小峰却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林婉如、花再芳,以及其他少女已被追来的敌人团团护住。 眼看着就要救人成功,却在这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让他很不甘心。 祝题花低声道:“唐公子……” 不用她提醒,唐小峰也知道现在不是蛮干的时候,于是点了点头:“我们走!” 他们化作两道紫色剑光,破空而去。 在他们离去后,戴面具的老者这才向头持大刀的高大汉子拜道:“幸好有司空先生及时赶到,若没有司空先生的‘霸刀’,这些花神只怕都要被劫了去。” 这汉子,竟是“霸刀”司空轨虎! 东海十大寇里的“霸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朦胧的夜色挂在夜空,森林里幽幽绰绰。 唐小峰、祝题花,与骆、窦、苏、钟诸女会在一处。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人杀了那只怪兽后,便继续向前,又助骆红蕖解决了与她缠斗的那五个敌人,这才匆匆赶来。 在知道唐小峰与祝题花差一点就救人成功后,她们也是一阵可惜,唐小峰更是在心中想着,如果当时不是想要把所有人全都救出,而是放着其他人不管,先把表姐救走,现在他已经成功了。 他们藏在森林里,看着远处的一座山峰,山峰周围散落着许多戴着面具的家伙,还有一些古怪的飞禽走兽飞来奔去,显然,敌人也在担心还有人跑到里头捣乱。 祝题花道:“看来只有用耕烟的破央剑,助我们潜到里头。” 苏亚兰道:“你们看看罗盘。” 几人借着夜色,低头看去,发现手中的罗盘都不再指向前方山峰,而是回到空位。祝题花道:“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盯着,这些人应该并没有将再芳她们转走。” 唐小峰道:“他们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是靠着抢来的罗盘才能追到这里,所以用符咒之类的东西封住了她们的灵气,让罗盘再也感应不到她们的位置。” 祝题花道:“敌人既已做好防备,我们亦不知道山中构造,那便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先借破央剑进入山中再说。” 唐小峰低声道:“二妹,你在外头接应我们。” 骆红蕖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虽有射日弓、五行箭、滑云板,在东海之上的日子里亦经过了许多锻炼,但如果舍弃神器与法宝,在真正的修为上其实比不上祝题花、窦耕烟这样的剑侠,而且山中必定狭窄曲折,她的射日弓难以派上用场,倒不如等在外头,及时接应。 她道:“大哥小心,几位姐姐也要保重,若不可为,便先回来再说。” 窦耕烟挚出仙剑,身子一窜,破入土中。唐小峰、祝题花、苏亚兰、钟绣田各御剑光,紧随其后。 骆红蕖亦离开此处,悄悄移到另一处峰头,好让自己的视线更开阔些。 …… 唐小峰与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潜到山峰内部,从一处通道里钻了出来。 继续看罗盘,仍然是全无反应,也不知是那些人做了手脚,还是因为罗盘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环境中无法起到作用。 壁面上还能抠出土渣,山峰内部的通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近些日子被人开凿出来的。开凿出这样的通道,原本不知需要多少的人力物力,但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小心搜索,沿途虽然也遇到了许多人,但他们仗着剑术飞快,又有破央剑遁地的功能,倒也一一避了过去。 来到一处窄小的通道里,他们探出头去。 前方较为开阔,许多人散落在那。一条通道笔直向下,通道的底部,是一个画着阴阳阵法的白玉阶台。 阴阳阵法不断流转,散出荧荧光芒,每隔几下,便有一人挟着一名少女飞下去,落入阴阳阵法散出来的荧光,消失不见。 林婉如、花再芳、还有另外四名少女不安地缩在角落里。 唐小峰低声道:“救出我表姐和再芳姑娘要紧,其他人就不要管了。” 祝题花也知道现在不是凭着同情心意气用事的时候,一个不好,别说救人,连自己都会失陷在这里。 一名带着面具的男子挟着花再芳往下飞,唐小峰原本想再计议一下,现在却是来不及了。那阴阳阵法也不知道是通到哪里,也许去了以后,便再也无法回来。 “动手。”他与祝题花几乎是同时出声,同时飞掠。 祝题花是怕他只想救他表姐,连花再芳也不管,唐小峰却还没有自私到这种地步,其他少女他一个个都不认识,自然不怎么愿意为了她们而冒险,花再芳却也是他叔叔唐敏的女学生,他姐姐唐小山的好友,他自然不会放她不管。 祝题花身如魅影,紫光一闪,一瞬间杀了那名男子,去抢花再芳。唐小峰掠到几个少女中间,把林婉如直接抱起。 两人虽然飞快,但周围的敌人反应也快,齐齐抢攻。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同时出手,替他们解围。 一道刀光破壁而出,直斩祝题花身后。 第三十一章 地底鸳鸯 窦耕烟失声叫道:“题花!”破央剑一截,强行截住刀光,然而这道刀光霸道异常,她虽然截住,却还是喷出鲜血,撞在祝题花身上。 这还是仗着她手中仙剑质地上乘,否则单是这一刀,便足以让她香消玉殒。 祝题花一个旋身,接住受伤的窦耕烟,却被一名敌人趁机抢走了花再芳,往下直落,一下子就飞入那流转不休的阴阳阵里,消失不见。 又是一道刀光直斩而来,祝题花护住窦耕烟,仙剑上翻,刀剑相交,发出锵然声响,震得整个山洞都在摇晃。 祝题花的紫歌剑术却比窦耕烟高了足足一个层次,已经修到了紫华境界,虽然被刀光震得娇躯发麻,却勉强无事。 一个人影从破开的壁面缓缓走了出来,竟是傍晚时斩杀天马,让唐小峰与祝题花劫人之举功亏一篑的那名大汉。 东海十大寇之一,“霸刀”司空轨虎。 司空轨虎刀光乱斩,祝题花咬着牙,想要硬截。 唐小峰却背着林婉如,窜了过去,剑光连闪,替她将这一连串的凌厉刀光挡住,同时头也不回地道:“耕烟姑娘的伤怎样了?” 没有窦耕烟的破央剑,他们很难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窦耕烟强提一口气,道:“我没事。” 祝题花见她脸色金白,怎可能真的没事?又见苏亚兰与钟绣田亦是纷纷遇险,知道再不走就要迟了,赶紧给窦耕烟喂了一颗唐小峰给她的小还丹,低声道:“我们走。” 窦耕烟强忍着肺腑错位的剧痛,在祝题花的守护下一剑刺去,破入壁中。苏亚兰、钟绣田被敌人连番围攻,也即将支撑不住,赶紧纵了过来,与祝题花会在一处,随时准备入地遁走。 但是另一边的唐小峰却被一连串的刀光缠住,连喘一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借机逃走。 祝题花赶紧出剑,紫烟剑闪电般击了过去。司空轨虎不敢小窥,霸刀一折,击飞紫烟剑。 唐小峰却趁机脱身,连杀了三名敌人,纵向祝题花:“走。” 苏亚兰、钟绣田已是剑气耗尽,不敢再多耽搁,沿着窦耕烟以破央剑开出的地脉遁入壁中,祝题花接回飞剑娇躯一扭,紧随其后。 唐小峰被敌人拖了一下,最终还是成功遁了进去。 司空轨虎大怒,掠到他们消失的地方,刀光连闪,将壁面劈出道道裂缝,却没有找到这几人消失的秘道。他不知道窦耕烟的破央剑乃是以木气破土,就好像利箭刺水,虽然带出空隙,却是一瞬即逝。唐小峰若是被他多缠一下,甚至无法跟着祝题花她们离开。 他的眸中闪过怒火,持刀沿壁上掠,刀中腾起龙一般的气焰,忽地一刀横切。 壁面先是被劈出一道巨口,紧接着,就像地震一般,由近而远,强烈的震动如波浪般传递过去。 苏亚兰紧缀在窦耕烟之后,见前方剑光摇坠,心中暗惊。 他们现在在地底穿梭,若是窦耕烟支持不下去,连他们也会被活埋在这里。她正想追上去,给窦耕烟一些帮助,然而就在这时,被破开的土石突然震动起来。她心中大惊,正有些不知所措,身后剑光迫近,却是祝题花以紫华剑气加快飞掠的速度,迅速地赶了上来。 祝题花剑遁的速度要比窦、苏、钟三女都快上许多,她左挟钟绣田,右挟苏亚兰,很快就追上了窦耕烟,将自身剑气与窦耕烟混在一起。 她们的剑气原本就是同根同源,虽不能阴阳流转,却能彼此扶持。 窦耕烟的剑光稳了下来,带着她们破土而出,落在地面。 祝题花松开苏、钟二女,扶住已是坚持不住的窦耕烟,赶紧又给她喂了几颗小还丹。远处疾风响起,苏亚兰与钟绣田大惊,持剑而立。 飞过来的却是骆红蕖。 骆红蕖看着她们,低声道:“大哥呢?” 祝题花与苏亚兰、钟绣田茫然四顾,这才注意到,唐小峰竟然没有跟上来…… …… 当震动传过来的时候,唐小峰就已经知道要糟。 结果果然糟透了。 他与林婉如被夹在一条狭窄封闭的缝里。 那忽如其来的震动震乱了窦耕烟以木气开出来的地脉,而他原本就与窦耕烟隔得太远了些,仅仅只是追着木气的尾巴,地脉一乱,他又被土石的震动移了位置,错开地脉,结果就再也无法动弹。 如果说破央剑开出的地脉是条一闪而过的地下河流,他现在就是被抛在岸上的鱼,越是挣扎,死得越快。 他背上的林婉如想要喘气,却怎么也喘不过来。唐小峰强行扭过身来,吻在她的唇上,一道清凉的气息度了过去,林婉如这才好受了些。 她睁大眼睛,虽然知道自己被表弟吻着,但这里太黑,她根本无法看清唐小峰的脸。虽然如此,有表弟在自己身边伴着,她的心里也不再那么的恐慌。 她却不知道,她现在的处境,远比刚才落在那些人手中时还要凶险。 唐小峰虽有内景闭气之术,又凭着双修心法让她不至于马上窒息而死,但内景闭气最多也就只能支持几个时辰,而他们活埋在地底深处,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窦耕烟已经受了伤,就算她没有受伤,回来找我们,地底这么大,她要想再找到我们,只怕跟海底捞针也差不了多少。” 破央剑虽然是他铸出来的,但他也就只铸出了这么一支,铸剑之道不同于工厂的流水线,哪怕就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用上同样的材料,他也很难再铸出另一支破央剑。 这就像战国时的欧治子,虽然铸了五支传世宝剑,但没有哪两支是相同的。 对于铸剑师来说,不肯重复自己,绝不仅仅只是身为铸剑师的骄傲,同时也是因为,他们铸出的每一支剑,在那一时,在那一刻,都穷尽了他们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与心血,他们铸出的每一支剑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独一无二”并不只是对于别人,同时也是对他们自己。 甚至在很多时候,在宝剑出炉之前,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替祝题花她们铸出来的剑,不管颜色、样式,还是剑中所带的玄气,都与她们自身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一般。但事实上,在剑成形之前,他对铸出来的剑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判断,最终铸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剑,却连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只是将替她们铸剑的那份“意念”注入其中,剑成形之后,便自自然然地与她们贴合在一起,剑是为她们而铸,也只属于她们。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铸剑之道亦是如此。 没有破央剑的他,难道真的就只能带着林婉如死在这里? 林婉如的嘴儿被表弟堵着,这地方实在太过狭小,以至于她的酥乳也紧紧地压在唐小峰宽阔的胸膛上,心里的慌张与害怕慢慢地消退后,很快又变成了娇羞。 唐小峰心想,管它呢,反正凭着内景闭气之术,一下子也死不了,既然已经被困在这里,急也没用,不如慢慢地想办法。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搂着表姐的背,一手搂着表姐的臀,让她侧坐在自己略弯的腿上。这样的姿势让林婉如更加害羞,不过对唐小峰来说,却要香艳与舒服得多。 他把舌头伸进表姐温润的口中,搅啊搅。 林婉如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无力地捶了他两下。 唐小峰想,如果他们真的被活埋在这里,千年之后,别人把他们挖出来,看到两具在地底拥吻而死的骸骨,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样想虽然很有趣,但他可不想真的跟表姐在这里做一对被活埋的同命鸳鸯。 他搂着林婉如,闭上眼睛,虽然一动不动,身上却弹出十几粒剑丸,这些剑丸化作飞剑,往他们周围的土石钻去。飞剑与土石摩擦,传来几不可闻的“沙沙”声,他将所有的声音全都听入耳中,一丝一点也不放过。 飞剑慢慢聚集,往同一个方向钻去,再以一种奇怪的韵律在沙土中交错、旋转,越转越快,蓦地,这些沙土泻了下去,而他则搂着林婉如往沙土泻去的方向一撞。 林婉如只知道自己被带着不断移动,就像是一只在泥土里蠕动的蚯蚓一般,没过多久,突然一阵冰凉,她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被水流带着,往某个方向快速流去。 他们进入了一条地下河流…… 第三十二章 杀人者、唐小峰 唐小峰带着表姐,从一处瀑布间飞掠出来。 他们双唇分开,落在溪流边,不断喘气。 唐小峰暗道一声运气,这条地底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长,他的内息差点就要耗尽。 林婉如适才虽然泡在水中,但有表弟通过双修术不断将他的内息和阳气输过去,替她祛寒。现在虽然离开水中,但她全身湿透,冷风吹来,反接连颤了几下,冷得发抖。 唐小峰赶紧从百宝囊中取出两颗小还丹给她服下,免得她大病一场。 唐小峰抬头一看,见周围重峰叠嶂,也不知道自己被地下河流带到了什么地方。 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场大雨,他忙以剑气带着表姐沿山谷飞掠,找了个山洞。 大雨倾盆而下。 他们避入洞中,唐小峰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袍子,他自己虽然也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但水却无法浸入百宝囊,囊中的袍子依旧干爽。 他笑道:“表姐,你先把它换上,免得着凉。” 林婉如接过袍子,瞅着表弟。唐小峰嘻嘻笑道:“你放心,我可不会偷看,我去找些木材进来。” 说完,他便掠了出去。林婉如却往洞口左看右看,直至确信表弟真的跑得远了,这才放心地脱下衣裳,换上袍子……她对自己的表弟可是一点都不信任。 唐小峰劈了些树枝回来,树枝虽然被雨湿得湿透,但他有三昧真火,再湿的树枝也能点着。 他往林婉如看去,林婉如光着脚丫站在那里,秀发披在脑后,依旧滴着水珠,袍子对她过于宽松,以至于一不小心,香肩与酥胸就会裸在外头,非得卷起袖子,用小手紧揪着衣襟不可。只是她这个样子,虽然无法让人看到什么,却显得分外的清新诱人,惹人遐思。 见唐小峰盯着她看,她的脸更是羞红。 “我也要换衣服了,”唐小峰嘿笑道,“表姐,你可不要偷看。” 林婉如转过身去,气道:“鬼才偷看你。” 唐小峰从百宝囊中又找了一套衣服出来,将它换上,正要跟表姐说他好了,结果看到地上的罗盘,心中动了一动,将它捡了起来,左看右看。 林婉如明明就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罗盘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既然这种罗盘对林婉如完全没有反应,为什么金精山金宅门的那些家伙,却要把她掳走? 唐小峰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还无法证实。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声大叫,叫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林婉如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来,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表弟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里,完全不知所措。 有人在她身后拍了拍,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张恐怖至极的鬼脸。 她吓得尖叫一声,双手一松,整个袍子滑落在地,露出玲珑有致的胴体。 唐小峰没空去欣赏她的胴体,做完鬼脸后,马上就盯着手中的罗盘看。 罗盘的短针指在“花”的位置,长针指着林婉如,剧烈晃动。 唐小峰心想“果然”,再抬头一看,林婉如光着身子整个人懵在那里,双手握拳缩在胸口,美腿与翘臀绷得笔直,肌肤僵硬,瞳孔收缩,连呼吸都几乎是停的。唐小峰暗道糟糕,不要把她吓出心脏病来,赶紧把她抱在怀中,哄孩子般拍着她的裸背:“表姐,没事了,没事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林婉如的娇躯依旧僵硬,连声音都像是梦呓一般:“你、你知道我、我胆小……你、你还吓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唐小峰将她搂得紧紧的。 林婉如的娇躯开始发颤:“我、我被那些坏人抓去,一直、一直都好害怕,好、好不容易安下心来,你、你又吓我……”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好像自己是做得过分了点。 “小峰,我、我好怕,”林婉如的身子抖得厉害,“我、我……” “表姐,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唐小峰在她耳边低声说。 少女先是哽咽,紧接着便痛哭失声,仿佛要把这两天心里头的害怕和委曲一鼓作气地哭出来,她紧紧抓着表弟的衣襟,直哭得梨花带雨,令人心怜。唐小峰知道表姐一向胆小,这次无端端地被人掳去,心里也不知道害怕成了什么样子,刚刚安定下来,自己却又去吓她,没有把她吓成失心疯,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说了许多哄人的话儿,才让林婉如慢慢地冷静下来。 只是等她一冷静,却又发现自己竟是裸着身子,一丝不挂地往表弟怀里钻,又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小峰嘻嘻笑地弯下腿来,替表姐捡起滑落在地的袍子,起身时顺便往表姐腹下的神秘地带瞅了一眼。他替表姐披上袍子,又变戏法般变出一条绳子,替她将袍子绑上,让它不会再滑下去。 少女低着头,羞羞地瞅了表弟一眼,难为情到了极点。 唐小峰拉着表姐在篝火旁坐下,问她被人掳去前的情形。 林婉如嘀咕道:“那个时候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小春和凤翾那两个坏蛋,明知道我容易被吓着,还趁我去解手回来,躲在暗处装鬼吓我,吓得人心都差点跳出来。” 原来如此……唐小峰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将她的先天灵气导回真阴,她却还是会被这罗盘感应到。看来并不是只有修习《女大金丹诀》时会导致灵气外泄,当这些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女孩子被吓到时,灵气也同样会条件反射般溢出体外。 他在心中忖道:“在东海时,竺乾那死老头明明已经被我杀了,却会在智佳国突然出现,把紫绡姐和锦枫吓个不轻,在麟凤山时,三妹和四妹也都被莫名其妙出现的鬼魂吓过,看来吓她们的就是哀萃芳和纪沉鱼,目的是为了确认她们是否是花神。在长生宫时,敌人之所以要生擒除我和若花之外的其他人,就是因为知道锦枫她们是花神,但那些家伙到底要把这些花神捉到哪里去?” 又想道:“蘅香曾经说过,她在长生宫时,原本是没有想过要出卖大家,但却有一个少女声音,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般,不时地出现在她的心中,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看来是那些人中有人会读心术,知道别人害怕什么,想要什么。哀萃芳似乎没有读心的本事,看来会读心术的人,便是那个纪沉鱼,以后遇到她时,千万要小心一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林婉如惊吓许久,一直无法入睡,现在有表弟陪在身边,慢慢地放松下来,不知不觉便倚着表弟的肩睡了过去。 唐小峰将她移了移,让她侧躺在地,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冷风裹着湿气从洞口拂了进来,火焰晃动不休。唐小峰取出一支飞剑,用五色笔在飞剑上写了两个仙篆,飞剑一抛,插在洞口处,所有的冷风和湿气都被屏在外头,洞内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少女睡得益发安稳与香甜…… …… 林婉如醒来时,发现洞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心一下子又慌了起来。 洞外传来一阵肉香,她穿着袍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直至看到唐小峰在外头烤着免肉,这才放下心来。 阵雨已经停了,一道彩虹挂在两座山峰之间,却又很快消去。 烤好兔肉后,唐小峰与表姐分着吃了。 兔肉烤得并不好,在他与颜紫绡两个人在东口山练剑的那些日子里,他烤野味是很有一手的,但在遇到廉锦枫后,这些事慢慢地都交给她做,他渐渐地也就生疏下来。 虽然兔肉烤得有些焦,但他们两人实在太饿,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唐小峰想,虽然这一趟没有救出花再芳,但至少表姐是平安无事地找了回来,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村庄,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循州城又在哪个方向,然后再想办法与二妹和祝题花她们会合,一同回循州去。 林婉如的衣裳已经凉干,她回到洞中换了回来。 唐小峰用飞剑载着她,随便找了个方向,想着先飞出这片深山老林再说。 在一处山崖下,他看到了一个村庄,于是想也不想地就飞掠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村庄,血的味道便传了过来。 他心想,莫非村里的人在杀野味么? 然而,当他带着表姐进入村内时,马上便发现自己弄错了。 村里到处都是尸体,有的是被兵刃劈死,有的是被吊死,稍有些姿色的女人,身上都是衣裳破碎,显然是被奸杀。 林婉如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亦是想着,难道这个村子被强盗给洗劫了? 他牵着林婉如,在村子里走着,想要找出什么线索,却又想到,不管这村子里遭遇了什么,我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平平安安地把表姐先送回去再说?就算要替这些村民报仇,至少也得先把表姐送回去,然后再回来慢慢调查。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林婉如突然拉住了他,指着一堵墙:“小峰,你、你看那里。” 唐小峰转过头来,紧接着便震了一震。 墙上用血水写了六个字。 龙飞凤舞般的六个字……“杀、人、者、唐、小、峰!” 唐小峰完全怔住了。 第三十三章 宵小满地走 这算什么?是有人想要嫁祸给我,还是有人想要挑衅我? 还是说墙上写的“唐小峰”,指的并不是我,而是跟我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他的嘴角溢着一丝森森然的冷笑……不管凶手是谁,如果他们想要挑衅我,那就让他们来吧。 他牵着表姐,没有再往前行,反而是往回走。 走的过程中,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村民身上的伤口,脸上的冷笑益发地深了。 林婉如看到了他脸上的冷笑,但她并不害怕。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让她每次看到表弟嘻嘻笑的时候,心里就会条件反射般担心起来,总觉得他会来捉弄自己。 而现在,当她看到表弟这溢着杀意的冷笑时,虽然心里有些许的不安,但却并不感到害怕,因为她知道,表弟其实并不是坏人,就算他喜欢胡闹,爱作弄人,但他绝不是坏人。 虽然她知道,这一刻的唐小峰……真的很想杀人! …… 从村子里找到的一些线索来判断,唐小峰知道自己已经穿过了骑田岭,又回到了岭南,只不过并不在循州,而应该是到了梧州、端州一带。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先是从循州往北,穿过瑶山,到了五岭之外,又沿着五岭外围往西追,然后进入地下河道。 虽是地下河流,但百川皆入海,就算是地下河流基本上也不例外,水往低流,那条地下河流又将他们往南送,把他与林婉如送回了岭南,到了梧州附近。 离开死寂的村子,唐小峰带着表姐,先是缓缓飞掠,沿途观察,然后便越飞越快,仿若疾风一般。 林婉如只看到山川树木在自己身边倒卷,就仿佛元宵时摆在街道上的走马灯一般,看都看不清楚。 就这样飞掠了一个多时辰,唐小峰渐渐地慢了下来,落在一处丛林里。他牵着林婉如的手,悄悄地向前方潜去,在那里,他看到有十多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在他们身边还扔着四个赤裸裸的村女尸体,俱是满身伤痕,脸上凝结着再也无法化开的惊恐。 其中一人连喝了三大碗,恨恨地道:“岭南这么大,只说要找到那姓唐的小子,却又一点线索都不给我们,这让人怎么找去?” 另一人道:“听说那小子有循州、潮州一带的口音,但我带着盗来的印信到这两处的官府察看户籍,却没有一个叫唐小峰的,好不容易查到这里有人叫这个名字,赶了过来,妈的,居然是一个娘们,一个娘们也取这名字,真他妈欠干。” 又道:“还是武老大狠,不但操死了那娘们,干脆把附近几个村子都灭了,嘿嘿,想不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有几个颇有姿色的丫头。” 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汉子,显然便是他说的武老大。武老大怪笑道:“听说那家伙乃是一名剑侠,在东海小有名气,东海十大寇里,好几个都是死在他手上。我们每灭一个村子,都写上他的名字,看他能缩到什么时候。” 有人怪笑道:“什么东海十大寇,东海那种地方,能出什么厉害角色?听说这十大寇里,不但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有一个小子恐怕连十岁都没到,真是搞笑。” 这些家伙一阵哄笑,唐小峰躲在暗处,将他们的话全都听到耳中。 他这才知道,前些日子手持朝廷印信到清源县查他的,便是这些家伙,只是这些人也没有想到,由于苏亚兰的父亲便是清源县令,印巧文则是循州太守之女,她们悄悄作鬼,让这些人查了个空。 但是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要找他? 他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深,竟然就这样牵着林婉如走了出去。 那些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武老大断喝道:“什么人?” 他冰冷冷地道:“唐、小、峰!” 雀起兔落,这些人几个纵跃,将他们团团围住。武老大盯着这前来送死的少年,冷笑道:“你就是唐小峰。” 唐小峰淡淡地“嗯”了一声。 武老大笑道:“五色笔在你手中?” 原来是为五色笔而来?唐小峰取出五色笔,当着他们的面随手晃了一晃。金光灿烂,宝气婆娑,这些人看着五色笔,眼眸一个个都现出贪婪之色。不过唐小峰很怀疑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五色笔真正的用途,他猜想,必是有人许给这些人莫大的好处,让他们来抢五色笔。 其中一人挚出金戟,喝道:“老子乃长白山‘震岳戟’韩卢,交出五色笔,老子或可饶你不死。” 唐小峰收起五色笔,清清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震岳戟?没听说过!” 其他人一阵哄笑,“鬼戟”韩卢的脸色又青又白。另一人御剑而出,冷笑道:“韩兄,你也就是在长白山和高句丽那种地方混混,这里离长白山十万八千里,没人听过你的名字,实在是正常得很。哼,小子,本人‘剑劈乾坤’江清海,你总该听说过吧?” 唐小峰睁大眼睛,一脸崇拜。 江清海见他神情,不由得意万分。唐小峰却道:“剑劈乾坤?你是来搞笑的吧?你把乾坤劈给我看看。这么不要脸的外号,是你自己取的吧?你你……你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佩服佩服。” 其他人更是哄笑起来,江清海勃然大怒,旁边一人失笑道:“连江兄的大名都不曾听过,亏这小子也敢自称剑侠。” 武老大冷笑道:“看这小子也就是在岭南和东海这种化外之地转过,没什么出息,亏那些人说他本领了得,出那样的大价钱,让我们来抢他法宝,杀只鸡还得用上牛刀。” 另有一人淫笑道:“他身后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标致,比那些村姑漂亮多了。” 这些人冷嘲热讽,说着各种秽语,唐小峰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林婉如在他身后,轻轻抓着他的衣服,心里却是有些害怕,她虽然知道表弟厉害,但这些人人数太多,而且听上去一个个都是大有来头,她不知道表弟是否真是这些人的对手。 一个家伙跳了出来,道:“这样的毛头小子哪里需要武老大和江兄出手?小子,本人阎铁树,大家都叫俺‘阎王吼’,你到了阴曹地府不妨报上俺的大名,阎王老爷被俺的大名一吼,说不定就会让你早些投胎。” 唐小峰却只是嘲弄地看着他。 阎铁树伸手一抓,竟从虚空中抓出一柄红色的大锤,这是他从北海寻来的神兵,叫做阎王锤,传说中有杀神弑鬼之能。 唐小峰低声道:“表姐,你闭上眼睛。” 林婉如躲在他身后,听话地将眼睛闭上。 阎铁树大笑道:“放心,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俺可不舍得杀她,待会儿,俺会让她舒舒服服的。”身子一窜,阎王锤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劲气,朝唐小峰当头砸去。 剑光一闪。 只是一闪。 阎铁树退回原地,一动不动。 第三十四章 剑花卷舞 武老大、江清海等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这家伙一锤过去,为何又退了回来?莫不是吃错了药? 突然间,阎铁树低吼一声,手中神兵分作两半,又沿着持锤的右手、手臂、肩膀、身子与脑袋、左手与双腿快速剖开,就像是一个扁平的馒头被人横着切成了两片,一前一后倒了下去,脑浆、肥肠全都洒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看到阎铁树窜了上去,又退了回来,却没有人能够看清在这一进一退之间,那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过的少年做了什么。 唐小峰依旧立在那里。 他的手中多了一支剑。 剑身滑着一滴血……只有一滴血。 周围实在太静,静得连那滴血从剑尖滴落,打在石上的些许声响都能听到。 一阵冷风吹来,萧萧瑟瑟。 武老大等人心生寒意。 林婉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周围一下子变得极是安静。她缩在表弟身后,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着表弟那坚硬却又让人心安的背,不知怎么,心里竟是一片宁静,宁静得就像是被辽阔大海保护住的水珠,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武老大冷然道:“一起动手。” 所有人同时出手,各种神兵法宝全都用出。 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诡异的少年,绝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人应付得了的,只有大家同时出手,齐心协力,才有那么一丝希望。 微不足道的一丝希望……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剑的花,剑的雪,一团团地爆裂,一团团地卷舞。等到所有的花、所有的雪全都消失,地上满是残肢断体,血流成河。 武老大的身体被分成了三十六块,“震岳戟”韩卢震不了五岳,却被剑气轰成了满地的碎肉。惨白的肉块,殷红的血水,滚向远处的头颅,依旧颤动的心脏…… 并非是所有的人都已死去。 还有一个人活着。 “剑劈乾坤”江清海。 江清海手持一支长有六尺、阔达五寸的飞剑,站在血泊中,看着依旧定在那里的少年,额冒冷汗,双腿发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少年说他是来搞笑的。 剑劈乾坤……剑劈乾坤…… 如果连他都能叫做“剑劈乾坤”,这个少年应该叫做什么?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外号是如此的愚蠢和可笑,现在他知道了。 唐小峰收起飞剑,回身牵起表姐的手,慢慢地往远处走去。 他的动作是那般的温柔,温柔得就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手中古窑打碎的收藏家。 他知道表姐胆小,所以,他不想吓着她。 走的时候,他往江清海淡淡地看了一眼。 江清海脸色苍白,然后便抛下手中的剑,一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头……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不是因为他比其他人更有本事,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少年想要留下一个活口,想要问他一些东西。 他不敢战,也不敢逃,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少年在问完话后,会留给他一条活路。 当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 唐小峰杀了江清海,收起飞剑。 此时他已经知道,想要抢五色笔的是北海的龙族。 由于大荒时期人龙两族以五色笔签下过神州契约,龙族再也无法进入神州大陆。他们不知从哪得知唐小峰带着五色笔到了岭南,于是便暗中勾结一个叫做尊圣门的道家门派,想要找出唐小峰,抢夺五色笔。 江清海等人,便是贪图尊圣门给出的法宝灵丹,这才来到岭南。 此外,他还知道,来到岭南的并不只有他们这一批,尊圣门自己也派出了所谓的“四圣”,听说这四圣各有广大神通,绝不好惹。 龙族为了追五色笔,竟然会追到岭南来,这个倒是大出唐小峰的意料,当日他在不死树下抢夺五色笔,确实是跟龙族起过冲突,只是事后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看来五色笔对龙族来说,确实是非常重要,如此拐弯抹角的也要跑来抢夺。 这种处境实在是有些糟糕,他之所以回到岭南,本是担心哀萃芳跟她的同伴会找上他的姐姐,对他姐姐不利,结果哀萃芳跟她的同伴还没有见着,反把更多的敌人引了过来。 他心想,这算不算是福兮祸所倚? 五色笔确实是个好东西,当时没付出什么代价就抢了过来,结果惹了一身骚,把祸患引到了家门口,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千古名言还真是没错。 又想道,其实跟“人为财死”也没有太多关系,泰煞鼎是连葛洪、魏伯阳这等仙人都贪图的神器,但知道它在我这里的,只有我身边的这些人,紫绡、锦枫、丽蓉她们自然不会到处宣传。还有《阴符经》,虽然它所藏的秘密已经被姐姐解读出来,但那个时候,师兰言和哀萃芳都不知道我发现了经里面的星图,也没有想过有人会把演道章和星图解读出来,不免小看了我,自然也不会为了《阴符经》再找我麻烦。 五色笔的问题是,那个时候我被敖历成认了出来,用难听一点的话说,这个叫“屁股没有擦干净”。 他在心里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五色笔引来的麻烦彻底解决掉? 他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沉思,耳边却传来林婉如不停的叫唤声。他停了下来,愕然回头,这才注意到表姐累得够呛。 林婉如弯下腰来直喘着气:“你、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唐小峰挠头嘿笑……他只顾着想心事,也忘了用剑遁载上表姐,就这样牵着她走,虽说其实也没走多远,但对于娇生惯养,又缠了小脚的表姐来说,已经是够她累的了。 他问:“表姐,你累着了么?” 林婉如“嗯”了一声,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唐小峰突然一抱,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笑道:“这样就不累了吧?” 林婉如红着脸儿捶他胸膛,却怎么也无法让他放自己下来。 唐小峰抱着她在地上狂奔,狂奔的速度其实比不上剑遁,但剑遁虽然快,却是四平八稳,奔跑虽然慢,却是颠簸不止,反让人感觉速度更快,极是惬意。 林婉如只好搂紧表弟的脖子,又想着刚才那些家伙一个个看上去那般威风,却全都不是表弟敌手,表弟虽然看着不太正经,其实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她却不知唐小峰还没看到那些人时,就知道那些人本事有限,单从死去村民身上的伤口,他对那些人的实力已是一目了然。 更何况“剑劈乾坤”、“阎王吼”、“震岳戟”之类的外号,怎么听也都像是捧出来的。虽说名字可以取错,外号绝不会叫错,但那指的是“鬼剑”、“杀千刀”、“小杨香”、“桃花娘”之类虽不知由谁叫出,却不经意间远传千里的绰号,只有这样的绰号才是名实相符。 林婉如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唐小峰一边跑一边低头:“什么?” 林婉如在表弟怀中迎着风,大声问:“我们要去哪里?” 唐小峰大声回应:“你说要我亲你?” 林婉如抿着嘴……死表弟,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从小就喜欢捉弄人。 第三十五章 尊圣门 唐小峰带着林婉如,却是到了那些被屠杀的村庄,那些家伙确实够狠,每屠一个村庄都要写上“杀人者唐小峰”,虽说这样的血字未必就会让人相信他是凶手,但他却不想让自己变成岭南的话题。 他将那些村庄上的血字抹去,同时也将那些村民葬了。这些人虽然不是他杀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他而死,其中一个村女死得极是凄惨,他猜想,她就是那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人,虽说只是同名同姓,但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的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在到达最后一个村庄时,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不祥的感觉。 他搂着林婉如立时飞走,但是迟了。 四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从天而降,分成四角将他困住,这四人身子极高,竟有二三十丈,非要让人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脸,但他们长得却并不壮,以至于看上去跟竹竿一般,感觉极是怪异。他们身上的白衣纤尘不染,四人一同俯视着唐小峰,予他一种莫名的强大压力。 唐小峰冷冷地道:“尊圣门的山、林、风、火四圣?”他前不久才从江清海口中听到这四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他们。 尊圣门位于十大洞天中排在第九位的林屋山,林屋山又被称作“尤神幽虚之洞天”,尊圣门一向神秘莫测,他们尊的到底是哪个“圣”,外界根本没有几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从尊圣门里出来的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通,寻常剑侠与修仙之人根本不敢去惹他们。 东方一人淡淡地道:“我是山圣!” 西方一人道:“林圣!” 南方一人道:“风圣!” 北方一人道:“火圣!” 四人各说一句,便不再言语,仿佛再说一字都是浪费。 但唐小峰却知道,这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远不是武老大、江清海那一伙人可以比得。单是他们散发出来的杀意和气势,便足以让许多人心惊胆寒,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四面八方更是魅影幢幢,不知多少的尊圣门弟子布下阵法,一个半透明的屏障罩住整个村子。唐小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已经是无法逃脱。 他背对着林婉如,蹲了下来,缓缓地道:“表姐,上来。” 林婉如伏在他身上,他取出一根绳子,绳子如蛇一般绕了几绕,将林婉如的蛮腰缠在他的背上,小腿勾在他的腰前。他问:“表姐,你害怕么?” 林婉如从后头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酥胸轻压着表弟的背,她低声道:“本来是害怕的,现在却又不怕了。” 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小。 但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唐小峰都会保护好她,所以她没有害怕的必要。 唐小峰挚出一柄弯刀……一柄长长的,黑色的弯刀。 阵法形成的半透明结界里,是那些严阵以待的尊圣门弟子。 不知多少的尊圣门弟子内,是散发出森然杀意的尊圣门四圣。 被四圣困着的,是背着表姐,手持黑色弯刀的他……明明是个剑侠,却拿着又弯又长的弯刀的他。 他真的能够逃出去么? 山圣冷冷地道:“交出五色笔。” 唐小峰笑道:“我不交又如何?” 山圣不再多话,袖子一拂,一座山峰镇了下来,唐小峰刀光一闪,将山峰劈开,背着表姐腾起身形,想要从四圣的包围中脱出。 风圣左手虚拍,拍出强劲罡风。 林圣口诵真言,无边乱木飞出。 火圣一声冷笑,身上腾出两道火龙,不是绞向唐小峰,反是借着强劲罡风绕向林圣召来的密集玄木。 四圣抽身而退,唐小峰暗道“不好”。 罡风、寒木、玄火三者互相作用,只听轰然一声炸响,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爆开的炎气聚合成一个圆圆的火球,内中电闪雷鸣,强光涌动。唐小峰与林婉如都被这惊人的火球给吞噬,连一片衣角都无法看到。 四圣的脸色俱是冷漠。 没有人能从被压缩到如此炽热的炎气中存活下来,就像是没有水滴在沙漠上能够不被蒸发一般。 但是他们脸上的冷漠很快就变成了惊讶,因为他们居然看到火球里刀光闪动。 这是连玄铁都可以烧成飞灰的天炎之气。 那少年应该连人带刀都被摧毁掉才对……但是为什么会有刀光? 唐小峰背着林婉如,黑色弯刀不断翻飞,在周围劈出丝丝黑气。黑气随着弯刀翻飞的轨迹快速涌动,那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阴幽戾气。阴曹地府原本就是阴间,阴幽戾气又是来自阴间里的极阴之地,至阴至寒,护在身边,竟连天炎之气也无法侵入。 火球爆开,他脚下的土石被炸出一个半圆形的坑。 唐小峰御着剑气,飞在坑上。 四圣再次出手,五行交错,道法无穷。 唐小峰反复地劈出五精天火、阴幽戾气、紫华剑气,将他们的各种玄气全都接了下来。 四圣大骇……至炎至烈的天火、至阴至寒的戾气、至纯至净的剑气,他们以前怎么也无法想象竟有人能将这三者融合在一起,这本是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四圣齐哼一声,绕着唐小峰飘飞,他们飘得越来越快,有如鬼魅一般。唐小峰眯着眼睛,发现自己竟无法将他们看个真切。这种感觉很是不好,当你无法把握到敌人的位置时,你就很难对敌人接下来的任何招式作出及时回应。 于是他出剑,数十支飞剑弹射而出,往四圣飘飞的身形疾射而去。 然而四圣却已同时出手,四道光影破虚而出,化作青龙、白虎、朱雀、腾蛇四兽朝唐小峰怒冲而去。 天地分灵,破神夺虚。 随着四兽的出现,风雨立至,鬼神皆惊。 周围的尊圣门弟子仅仅只是看着这夺天地之精华而生的四圣兽,便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惧怕。 四兽扑至,唐小峰竟是无法抵抗,他拔身而起,御剑飞天,然而顶上有结界封死,脚下有四兽折来。他狼狈逃窜,窜到那些尊圣门弟子中间,连杀三人,往前再掠。四圣兽疾追,凡是被它们扑中的弟子,或化飞灰,或成血水,无一人能活。 尊圣门弟子纷纷散开,唐小峰却偏往人多的地方逃。 山、火、风、林四圣俱是面无表情,对门下弟子的生死竟是全不当作一回事。 四兽追得太急,唐小峰体内的剑气快速消耗。他心知这样子根本不是办法,于是在前掠中蓦地回身,弯刀乱划。 四圣再次冷笑……再怎样的神兵,也不可能抵挡得住他们召唤出来的四象分威天灵兽。 神兽青龙扑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弯刀乱划,青龙突然消失。 神兽白虎扑到唐小峰面前,唐小峰继续乱划,白虎亦是不见。 朱雀与腾蛇同时扑至,一个利爪俯击,一个血口吞来,张牙舞爪,凶恶异常。 他依旧是弯刀乱划,两兽同时失了踪迹,就仿佛有什么无形无影的鬼怪,将它们全都吞噬了一般。 山圣、林圣、风圣、火圣全都怔在那里。 他们只看到那少年手持弯刀,鬼画符般地对着空气乱划,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便莫名地生了出来,破解了他们召唤出来的天灵兽。他们完全无法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所以他们只能发怔。 唐小峰却也是有苦自己知,他体内的剑气和阴幽戾气都已经在抵抗天炎之气和适才的逃窜中消耗殆尽,而由于来不及取出五色笔,为了用仙篆破解掉对方召来的这四只神兽,他只能强行用刀尖画出仙篆,虽然勉勉强强地把四兽送走,但他的精力与心神却在这一瞬间损耗过巨,此时竟是累得跟被泰山压住一般,连站都无法站稳。 他取出一颗小还丹,想要悄悄服下。 但四圣是何等人物?马上看出他要做什么,心中同时闪过念头……这小子撑不住了。 四圣齐齐出手,寒木生出的荆棘、后土化作的巨石、罡风凝成的刀刃、玄火提炼出来的爆炎,全都轰向了那脸色金白的少年。 唐小峰赶紧把小还丹扔入口中,还没等它生出作用,荆棘、巨石、刀刃、爆炎,便已经全都轰了上来。 他的身子蓦地扭了一下。 以无制有,阴阳错位。 各种术法互相撞击,而他却近乎不可思议地脱身而出,飞往罩在天空的半透明屏障。 四圣怒腾而起,想要将他截下。 他们固然知道罩住这个村子的,乃是尊圣门的秘藏阵法“十方结界”,按理说这少年没有可能简简单单地就脱身而去,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又有种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无法将这少年难住的奇怪念头。 唐小峰闪电般地取出五色笔,画了一画。 半透明屏障轰然碎开,化作片片琉璃散落在地。 而他却背着林婉如,化作一道紫色剑光,破空而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山圣、林圣、风圣、火圣四人落在地上,面面相觑…… 第三十六章 天现异象 唐小峰飞入骑田岭,在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山岭间沿低飞掠。 落在一片枫林间,他放下林婉如。 林婉如虽然没做什么,但一直被他背在背上无法动弹,放下来时竟是双腿发麻,站都无法站住,幸好她有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表弟,帮她把小腿揉啊揉,大腿摸啊摸,才让她的血液恢复循环。 只不过似乎循环得太快了点,把她的脸都弄红了。 虽然脱围而出,但唐小峰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那尊圣门四圣比他原本预计得还要厉害许多,如果不是靠着从五字天书里解读出来的仙篆,他恐怕是无法从他们的围攻中脱出。 但真正让他放心不下的,并不是这四圣,而是他心里头一直存在的某种不祥之兆。他无法说清这种不祥之兆的来源,只是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更大的灾难在前方等着他,这种感觉,以前在东海之上时也出现过一次,那是在长生宫被围困的前夕,你无法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却又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不安。 只是他很快就发现,有这种不安的并不只有他。 远远近近,到处一片安静,连森林里的野兽都变得有些古怪,就像是火山或是地震等天灾即将暴发的前奏一般,狮虎豺狼静静逃窜,漫山飞鸟无声飞掠。 即便是像林婉如这样迟钝的女孩子,都觉察到周围的异常,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唐小峰牵着她的手,想着现在该往哪里飞?飞往骑田岭北面,有可能会撞上劫持林婉如和花再芳的那些家伙,飞往南面,除了尊圣门四圣,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敌人。 况且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行踪到底有没有被敌人摸到,直接飞往循州,万一被敌人缀上,那岂非是把凶险带回家? 平安村所受的灾难,也不过就是两年前的事。 但不管怎样,留在这里总是不妥,于是他抱起林婉如,往西边飞去。 这个方向当然是离循州越来越远,但他却想先从骑田岭飞到大庾岭,再脱出五岭,沿海边绕个大圈回到自己家中,这样子相对安全得多。 飞行中,林婉如指着上方,低声道:“小峰,你看……”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一朵朵乌云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快速地从远处涌来,在天空中散布着一圈又一圈的刻痕,道道霹雳在乌云之间穿梭,只一会儿,漫天都是玫丽的色彩。 金乌不知移向了哪里,大地蓦然间变得昏暗。 远处的山岭间腾起一道环形金光,金光穿云而上,不断流转,天空中的乌云便随着这道金光,如涡流一般转动。如此奇异的天象,直看得人惊心动魄,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将要来临。 唐小峰心想,这道金光宝气冲霄,是有人在那作法,还是有什么神器即将出土? 他的心中实在太过好奇,于是压着剑光,沿山坡和树林悄悄潜了过去。 在一处山谷间,他看到一座巨大的铜鼎放在那里,铜鼎上贴着一张符纸。符纸与鼎身上的仙篆互相交错,融合,形成快速旋转的环。 冲霄而上的金光,便是由这些仙篆发出。 唐小峰试图弄清这些仙篆的意义,但他终究不是他姐,怎么也无法读懂。 铜鼎旁飘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娇躯玲珑,云袖飘飘。 四面的山坡上则散落着数百人,这些人无一不戴着古怪的面具,单从这些面具,唐小峰便可以判断出他们与劫走花再芳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少女纵身而起,飘在铜鼎上方,一道青色气流从鼎中腾起,不断地涌入她的玲珑娇躯,又有鬼哭狼嚎般的嘶吼惨叫从鼎内发出。 数百名戴面具的家伙伏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直至飘在铜鼎上方、吸收青色炁气的那神秘少女一声低叱,他们四散而去,仿若被毒蛇猛兽追逐的麋鹿般,很快就逃得不知去向。 铜鼎里发出来的惨叫声益发凄厉,鼎身不断涨大、压缩、涨大、压缩,又有一团团的暗红在那鼓动。 神秘少女随着仙篆的流动,以某种神秘的韵律快速旋转,密布在天空中的乌云也随之起舞,转出奇诡莫测的图案。 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她又到底在做些什么? 唐小峰不知道! 但他还是从那幻灭无端的仙篆中看出些许,于是很快就弄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惊慌逃散。 他身子一折,抱着林婉如,背对山谷闪电般飞走,能逃多远,便想着要逃出多远。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山川崩裂,气劲狂劲,周围的山峰如骨牌般一波波地倒下,几块巨石随着涉及而来的气流砸在他的背上,幸好他早已用剑气护身,才不曾受到伤害。 此外,又有无数阴影呼啸而来,飞入惶惶四散的野兽体内,这些野兽开始变化,变成一只只以前唯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或是疯走,或是喜泣,有许多更是朝他冲来。 林婉如缩在表弟怀中,面无血色,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唐小峰以飞剑从妖魔鬼怪间劈出一条血路,群山在他身后不断崩陷,大地裂出道道巨口,他感觉自己像是穿越到了上一世在电影院看到的灾难片里,又像是遭遇到了只在传说中的世界末日。 在他身后,忽地传来一连串的娇笑……少女的娇笑。 笑得就像是看着一只耗子在铁笼里不断转圈的猫。 这清脆却让人不安的笑声一直在追逐着他,不管他如何加速,如何转弯,总之就是无法摆脱。 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 直至群山的塌陷终于安定下来,大地也不再撕裂。 少女的娇笑声也缓缓消失,似是被他甩得远了。 天空中乌云不再,金乌却早已西沉,一轮冷月挂在天空,散出青潆潆的光芒。 他飞出一片丛林,想要歇息一会儿,却又猛地一震。 在他前方,一条溪流蜿蜒而下,溪边,有个玲珑的倩影背对着他,轻梳秀发。 倩影转过身来,清新靓丽,明媚动人,却是适才在山谷里的那个神秘女孩。 他如此的没命飞掠,这个女孩却是截在了他的前方。 月光洒下,溪水粼粼。 神秘女孩取一支玉簪,对他绽露笑颜:“我叫微微……你记住了!” 玉簪一指,凌厉光芒直夺他的咽喉。 第三十七章 微微 唐小峰强行一扭。 疾光刺破他的皮肤,在他颈部带出一道殷红。 他将手一抛,林婉如惊呼一声,娇躯被抛到高处。而他却挚出黑色弯刀,连斩三刀,每刀斩出一百零八道刀影,三百二十四道刀影疯狂地冲向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 一出手就是最强的招式,那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叫微微的少女强得可怕。 这很可能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强敌。 微微手中的玉簪轻轻灵灵地挑了三下,三百二十四道刀影莫名地就被破了个干净。 唐小峰再斩一刀,强大戾气席卷而去,他自己却接住林婉如,将她背在背上,转身就逃。 他不是那自称“剑劈乾坤”的蠢货,也不是那真以为连阎王老子都会怕他的“阎王吼”。他很清楚地知道,对他来说,这个少女强得没边,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微微随手一拍,一道青气拍出,将冲到面前的黑色涡流击飞,紧接着便飘身而去。 唐小峰飞入那崩裂的土石间,倒塌山峰震起的尘土还未消去,与昏暗的夜色混在一起,伸手难见五指。然而那诡魅的娇笑声却再一次传来,如影随形,让他头皮发麻,一颗心更是坠入谷底。 “这就是你的本事么?”少女的笑声充满了讽刺与嘲弄,“就凭你的这点本事,竟然也能够擒住萃芳姐,看来你的运气倒是不错。” 她果然跟哀萃芳、纪沉鱼她们是一伙的。 一道光芒疾划而过,将空间撕开裂口,所有的尘土都被卷了进去。 月色复洒而下,清清冷冷。 唐小峰飞掠间快速回头,看见微微飞在后方,双手握着一柄大得出奇的偃月刀,刀柄很粗,很长,她却轻轻松松地就举了起来。虽然这是一个性命尤关的危急时刻,但唐小峰还是想说,这娇小少女拿着巨刀的样子好……好可爱…… 微微一刀斩去,一座本已歪斜,却还未完全倒塌的山峰被横腰斩成两截,朝唐小峰镇了下来,唐小峰身子一窜,改了方向,险之又险的从峰下掠出。 微微大刀连劈,将残破的大地劈出更多的缺口。 唐小峰左突右闯,一次次地从刀下逃生。 身后传来少女咯咯咯的笑声,他心里恨得直咬牙……这死丫头,根本就是在耍弄他。 但她岁数明明比哀萃芳还小,却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看这样子,就算是他和哀萃芳两个人联手,只怕也胜不了这个丫头。 唐小峰想起这个丫头飞在那神秘铜鼎上,鼎内青色炁气流进她体内的诡异画面。 又是两道刀光斩下,被他惊险地避开。少女的笑声更加大了,他却突然点着一处断峰,霹雳般倒射向微微。 微微哼了一声,连斩两刀,刀光交错着划向唐小峰。 她看见这两刀全都斩在唐小峰身上,于是嘴角流露出一丝失望……这家伙比她原本想的还更没用,让她玩也无法玩得尽兴。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身首异处的少年不但没有坠下,反而奇诡地扭了一下,加速撞来,黑色弯刀闪电一劈。这一着大出微微预料,眼看刀光划过,竟连她也来不及闪避。 唐小峰固然知道这丫头远比哀萃芳更难对付,但他却也不像微微想的那般无用。一开始的没命逃窜不过是为了示弱,敌人太强,硬拼只不过是在送死,所以要用上一些小小的手段。 果然,这丫头大意之下,竟被他一刀劈在胸前。 微微脸色一变,手中偃月刀化回玉簪,一簪指去,不是指向唐小峰,反而指向他背上的林婉如。 唐小峰本是打定了就算受伤也要将她重创的主意,没想到她攻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上的表姐,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弯刀奇诡地改变方向,向上一截。 簪刀相撞,爆出金光,发出锵响。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被震得落回地面。 微微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衣襟被刀气划破,分了开来,露出内头的亵衣,眼眸不由得闪过一丝怒火。 唐小峰站直身子,拭去嘴角的血丝,冷冷地抬起头来,看着那没再笑出声来的少女……这丫头确实了得,但对敌的经验显然还有所欠缺,只可惜他没有把握住这绝好的机会,未能够真的将她开膛破肚。 林婉如伏在他背上,紧搂着他的脖子,早已是闭上眼睛,看也不敢去看。 微微玉簪再变,变成一张玉弓。 她左手持弓,右手虚虚一握,体内涌出神秘青气,青气不断压缩,压成一粒青丸拉在弦上。唐小峰想要再逃,灵魂深处却蓦地一凉,紧接着便生出一种无论如何也无法躲开的错觉。 他的魂魄已经被微微锁定。 他额冒冷汗,手心发凉。 被微微拉在弦上的青丸很小,但他却知道,这粒小小的青丸足以将他杀死一万次,他和林婉如都将死在这里,逃不掉,躲不开,除了死亡,再无其它。 然而,微微手中的青丸还没有射出,一道惊艳的箭光却划破虚空,直夺她的面目。 射日弓,爆炎箭! 连金乌也可射落的射日弓射出的利箭疾刺而来,连微微也不得不暂时中断对唐小峰的“锁魂”,手中玉弓轻轻一弹,青丸飞了出去,与爆炎箭撞在一起,爆炎箭四分五裂,青丸却划出一个弧形,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冷笑一声,暂不理会躲在远处的偷袭之人,低头看去,想要再接再厉,将唐小峰置于死地。 然而她的冷笑很快就滞在那里。 地面空无一人……唐小峰已经不见了。 她竟然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逃的…… …… 唐小峰背着林婉如,沿着破央剑刺出的地脉,紧追在窦耕烟身后。 在一处断崖后头,窦耕烟跃出地面,又将等在这里的骆红蕖、祝题花、苏亚兰、钟绣田诸女也接入地脉,继续在地底御剑而行。 直至远离了骑田岭,他们才飞出地脉,落在一处密林里。 唐小峰放下林婉如,看着诸女笑道:“还好你们及时出现,那丫头厉害得紧,我差点就逃不了。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骆红蕖道:“大哥你被落下,窦姐姐疗了伤后,又反复进入地底找你们,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她们担心你与婉如姐会窒息在地底深处,小妹却知道大哥跟锦枫学了闭气之术,没有这么容易死。后来,窦姐姐找到了一条地下河道,猜想你会否借着这条河道走了?我们便沿着河道往南飞,又在这附近看到那些戴着面具的家伙,紧接着便是天现异象,山崩地裂,我们想要弄清到底发现了什么事,于是悄悄接近,结果看到大哥被人追着。” 苏亚兰也笑道:“我与绣田本是想帮助公子你一同对付那丫头,还是题花姐和红蕖妹子说,若连唐公子你都被人追着跑,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以破央剑将公子救出,安稳一些。” 祝题花轻叹一声:“倒是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竟会将骑田岭毁成这个样子,且一下子跑出无数妖魔,照我看来,只怕周围的郡县是保不住了。我们此次出来,不但未能救下再芳,亦未能弄些那些人的来历,幸好婉如姑娘平安无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唐小峰道:“骑田岭崩成这样,只怕循州也不免受到影响,我们还是先回去看看。” 他们不敢飞得太高,依旧借着破央剑,遁地而行,不让自己被人发现。 第三十八章 姐弟 这一趟,唐小峰等人穿过越城岭、到了金精山、沿着五岭外围一路追逐,又穿过骑田岭回到岭南,也算是转了一个大圈。 对于祝题花等人来说,未能救回花再芳,自然是一阵遗憾,对于唐小峰来说,花再芳是生是死,和他倒没有太多关系,自己表姐能够及时救下,那自是比什么都好。 回到循州,沿途有一些震垮的土屋,看来骑田岭山崩地裂,确实是影响到了这里,好在毕竟隔得较远,总体上并不严重。 唐小峰先将表姐送回她自己家中,让舅舅知道她平安无事,也让秦小春和田凤翾二女安下心来,再把她带到百香衢。 林之洋生怕女儿又被人劫走,自然也希望先把她寄在妹妹与妹夫家中,让身为剑侠的外甥保护好她。 唐小山看到弟弟与表妹平安回来,一阵高兴。 当天夜里,等姐姐与表姐都休息后,唐小峰与徐丽蓉、骆红蕖二女悄悄聚在一处。 他将在骑田岭附近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骆红蕖道:“如此说来,幸好当日那些人手持朝廷印信找上本地官府,却有巧文与亚兰两位姐姐帮着掩护,否则那些人只怕是早已找到这里,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只是龙族为了五色笔,竟如此锲而不舍,倒也出人意料。” 徐丽蓉对中原之事要了解得多,她道:“林屋山尊圣门原本就颇为神秘,门中强手也绝不仅仅只是那四圣。还有你说的那个丫头,既然她与哀萃芳她们是一伙的,我们此番为了救你表姐跟她们再起冲突,只怕她们随时还会找上门来,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唐小峰道:“要是等敌人找了上来,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再怎么准备也是没用,倒不如……”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徐、骆二人对望一眼。 骆红蕖低声道:“这样子做,大哥你岂非是先把你自己陷入险地?” 唐小峰苦笑道:“除此之外,你们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徐丽蓉道:“只是这样一来,你方自回家没多久,岂不是又要离开?” 唐小峰无奈地道:“他们找的是我,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会把我爹我娘以及我姐他们,全都连累进来。” 骆红蕖道:“但大哥的这个法子,难度也是极大,你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死去,却又不能让他们得到你的尸体。还有那五色笔,龙族有一统神州之野心,若真让它们抢了五色笔去,天下苍生亦是有难。大哥你想带着五色笔一起‘死’,但天底下又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大哥你死得那般干干净净?” 唐小峰挠头……这确实是个很大难处。 徐丽蓉却道:“西城山后山,有一个地方叫作炎天洞,乃是玉家修炼化玉神功之处。炎天洞内,有一火窟直通地肺,你要是死在那里面,任谁也无法找到你的尸体。只是岭南离西城山有万里之遥,弄不好你还未把敌人引到那里,就已经被人杀了。” 唐小峰笑道:“想要我死,有那么容易么?” 骆红蕖道:“大哥什么时候走?” 唐小峰道:“不急,想来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我还要跟印巧文她们打声招呼,让她们帮我疏通一下官府,只要有人想在循州找唐小峰,全都来个查无此人。嗯,你们再帮我想个借口,让我可能跟我娘和我姐应付一下,我可不想再搞一次离家出走。” 骆红蕖略一思索,道:“借口嘛,小妹倒是有一个。” 唐小峰听她说完,觉得可行。 夜已深了,他回到自己房间,却看到薛蘅香迷迷糊糊地躺在他的床上,于是就把她睡了…… …… 羞于让人自己知道三更半夜跑到大哥房里的薛蘅香,一大早就溜了。 唐小峰起来时,却是宋良箴替他端来清水,服侍他梳洗。唐小峰心想,她确实是一个好妻子,可惜自己一直没什么空陪她。 来到花园间,他看到姐姐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看书。 秋意很凉,露水打湿了她的秀发,她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姐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书呆子,经常看着看着就看傻了,然后就是大病一场。 他掠回去,取了一件披风,替她披上。 唐小山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抬起头来,瞅他一眼。 唐小峰坐在她身边,见她额前短发因露水而结在了一起,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拨了一下。这个颇有些暧昧的动作让唐小山有些发怔,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怔了一怔。 两人肩靠着肩坐在那里,忽如其来的安静,反让气氛变得尴尬。 好一会儿,唐小峰才低声道:“姐……” 唐小山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道:“我要出门一趟……” 唐小山诧异地抬起头,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他挠着头,笑道:“红蕖一直想找到她的哥哥,有消息说他在陇右出现过,我准备到陇右去一趟,帮红蕖找他。” 说完后,他看向姐姐,却看到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挠了挠头,嘿笑一声。唐小山瞅着他,忽地伸手,将她的衣襟拉开一些。 唐小峰看到姐姐那浅浅的乳沟,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又想着她要做什么?唐小山却是从亵衣里取出挂在胸口的铃铛,摘了下来:“你把它带去。” 这是四时乖错太平铃!唐小峰笑道:“我一个大男人,身上挂着铃铛做什么?这个是我送给姐姐的,还是姐姐留着吧。” 唐小山娇躯略弯,扭过身来,俏脸离他越来越近。他睁大眼睛,心想你难道是要亲我?我们可是姐弟啊姐弟。 不过唐小山显然不是要亲他,她只是注视着弟弟,认认真真地问:“小弟,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我不是说了么?” “不要把姐姐当成傻瓜,”唐小山的眼睛极是水灵,就像有清泉在内中流动,将弟弟的脸映在里头。她缓缓地道,“这铃铛的效用,虽然红蕖不说,蘅香和芷馨却也早就告诉我了。在你回来的这些日子,红蕖与丽蓉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保护姐姐,就好像有谁要害我一般。我悄悄试探她们的话,其实她们也弄不清楚谁要害我,全都是你的主意。你把婉如救了回来,自己却又突然要走,你这样来来去去的,让姐姐如何放得下心来?” 唐小峰也知道姐姐虽然喜欢读书,但却不是真正的书呆子,聪慧如她,这些事真的很难将她全都瞒住,只是有些事情,他也很难说个清楚。他只能回应着姐姐的目光,缓缓地道:“姐,我只想要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姐姐,也会保护好我自己,姐……你是知道我的。” 唐小山扭过身去,瞅他一眼:“保护我的结果,就是又一次的离家出走么?” 你以为我想走啊?而且,你还敢说我,如果那个时候不是我先离家出走,按照书里的情节发展下去,你自己也要跟着老爹离家出走,把我和娘扔在家里…… 他从姐姐手中接过太平铃,又替她戴了回去,将她的抹胸拉开一些,铃铛扔入其中。唐小山的脸儿微微地红了一下,然后便是轻叹一声,道:“罢了,你要离家的事,我会先帮你去跟娘说,只是,你也要早些回来,不要总是让人替你担惊受怕的。” 唐小峰嘿笑着点了点头。 姐弟俩又聊了一阵,没过多久,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一同来到唐府,连祝题花也跟她们在一起。 唐小山对自己的这几个好友居然跟弟弟一样都是剑侠的事实很是好奇,几乎是跑着去见她们,唐小峰却先去陪宋良箴说了些话儿,将这温顺体贴的未婚妻子调戏了一阵,然后才去见祝题花等人。 第三十九章 神州大乱 唐小峰来到书房,发现不只是姐姐和祝题花等人,连骆、薛、姚三女以及林婉如也都在这里,书房不大,这么多美眉挤在一块,幽香扑鼻,满眼娇娆。 印巧文等原本以为唐小峰只是一个本领有限的浪荡公子,在经过这次的救人之行后,才意识到他的剑术竟是胜过她们,自然也就敬重了许多。 说起骑田岭的崩塌,印巧文叹道:“前日循州地震,因为影响不大,家父原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想不到却是骑田岭山崩,循州有感,连荒郊野外也突然多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过的异兽。家父一边与节度使联系,派兵守护各村百姓,以免异兽为祸,一边上奏朝廷,只不过朝廷似乎亦是乱成一团,只怕顾不了这里。” 唐小山错愕地问:“朝廷为何乱成一团?” 印巧文苦笑道:“原来像骑田岭这样的灾祸,并不止发生一起,只不过岭南比较偏远,消息现在才传来罢了。最早出现异象的乃是长安,听说那一日长安突然崩陷,毁了大半,死伤无数,幸好皇宫未被波及,陛下被御林军连夜护送到了洛阳。初时,大家都还以为是天灾,然而紧接着,陇右、河南、河东、剑南等处亦相继发生类似情形,只不过地点不同,有的崩裂处乃是繁华城池,有的则是像骑田岭一般的名山古迹,而其中一个崩裂处竟是作为五岳之首的泰山,且这些地方,俱都有妖魔鬼怪接连出现,幸有茅山、净明、雷霄等道家门派出山相助,斩妖除魔,事态才没有扩大,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一连串事件,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唐小峰想起在骑田岭看到的那神秘铜鼎,忖道:“看来,这些事还是跟哀萃芳那伙人有关,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回忆起在铜鼎上看到的那些仙篆,虽然当时只是匆匆忙忙扫了几眼,再加上他对仙篆的了解还不够细,铜鼎上的仙篆到底有何意义还不是非常清楚,但一些细节,却在无意间悄悄地联系在了一起。 那座铜鼎显然是某种神器。 那些妖魔鬼怪原本应该是被封印在神器里的。 解开封印的关键是刻在铜鼎上的那些仙篆。 哀萃芳、纪沉鱼她们在东海抢夺《阴符经》,显然都是为了《阴符经》里所暗藏的五字天书。 这五字天书,是解读仙篆的关键。 只是,如果说那伙人抢夺《阴符经》是为了解开铜鼎上的封印,那么,那奇怪的铜鼎里,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印巧文说,像骑田岭这样的灾祸并不止岭南一处,难道这种铜鼎,还有好几个? 虽然理清了一些头绪,但更多的,却像是在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楚。 诸女继续聊天,祝题花初到唐府,找了个借口让唐小峰带她逛逛花园。 虽说是花园,但天气转凉,已近秋末,花已凋谢,树叶泛黄。 唐小峰看向祝题花,见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窄袖缀边彩蝶衣,内衬葱绿抹胸,下穿曲裾长裙,衣裙之间阔带缠腰,玉立亭亭,宛若莲花。 祝题花看着他,道:“我问你一件事。” 唐小峰道:“题花姑娘还是不要问的好。” 祝题花道:“为何不要问?” 唐小峰笑道:“你问了出来,我不好再骗你,只好回答说‘是’,然后题花姑娘要做什么?也把我揍一顿么?” 祝题花轻叹一声,纤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头疼。 这小子果然是荒唐大师…… 问题是,就算知道他是荒唐大师,又当如何?自己的香臀看都已经被他看去了,打他一顿,只怕也解不了气。 “不过我也有些不太明白,”唐小峰道,“这一两年里,你们为什么要冒充紫绡,去跟委羽山的那些妖怪作对?” “这也只是无奈之举,”祝题花道,“当日你们在彭岭除虎后,紫绡妹子在县衙里报过姓名,委羽山燚妖门门主抓住几个衙役逼问,认定紫绡妹子就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那些妖怪找不到紫绡妹子,竟冲上郡府,逼迫印太守帮他们找人。巧文无奈之下,便与我悄悄计议,假扮成紫绡妹子杀了几个妖怪,引开那些妖怪的注意,慢慢的,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 唐小峰问:“题花姑娘现在住在哪里?” 祝题花道:“我祖籍虽然不在岭南,却是从小在此处长大,将父亲灵柩送回原籍葬去后,也没有什么去处,便回到这里,无事时只在山中练剑,也没有什么特定居处。” 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题花姑娘何不暂时在我家住下?” 祝题花瞅他一眼。 唐小峰道:“实不相瞒,我有些事情要做,明天便要出门,然而抓走再芳姑娘的那些人仍有可能找上这里抓我表姐,连我姐姐也有危险,我想请题花姐姐帮我保护她们。” 祝题花心想,刚才还是姑娘,一忽儿就成姐姐了。 她笑道:“也罢,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况且你姐姐的大名我也时常听巧文她们谈起,她们总说论起学问见识,天底下只怕再无一名女子比得令姐,我住在这里,也好日日向她请教。” 两人回到书房,唐小峰抽着空儿,又分别叫出印巧文和苏亚兰,请她们帮忙在官府里做些手脚,不管有谁向官府打探他的姐姐,又或是徐丽蓉、骆红蕖等人的消息,一概来个“查无此人”,印巧文和苏亚兰都知道他父亲唐敖与当年起兵反武的徐敬业、骆宾王有来往,而徐丽蓉与骆红蕖恰好一个姓徐,一个姓骆,多半便是徐敬业与骆宾王的后人,也就没有去想太多,答应帮他。 唐小山好客,把诸女都留了下来,中午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行些酒令,唐小峰便在酒席上当众邀祝题花在唐府住下。 酒席散去,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结伴回家。 路上时,钟绣田问:“那到底唐公子是不是荒唐大师?” 窦耕烟道:“你怎的还在关心这个?” 钟绣田道:“唐公子说荒唐大师是唐家的曾曾曾爷爷,但我宴席上悄悄问过小山姐姐,她却说他们唐家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何曾出过什么铸剑师?我说是她弟弟说的,小山姐姐说,若是别人说的,还有可能是真,既然是她弟弟说的,那就肯定是骗人。” 印巧文笑道:“唐公子说的谎儿可不止这一件,芷馨妹子一不小心也说漏了嘴,原来骆红蕖便是东海十大寇里的小杨香,那位紫绡妹妹也活得好好的,现在还在东海呢。我又拿话套她,原来唐公子真的有铸剑炼宝的本事,红蕖小妹踩的那个滑云板就是他铸炼出来的。” 窦耕烟道:“但那晚我们确实是看到他与荒唐大师同时出现……” 印巧文道:“以他展示出来的剑术与才智,再加上荒唐大师的一身绝学,他们若真的是同一个人,用些幻术或是奇怪术法骗了我们的眼睛,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钟绣田道:“亚兰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大家知道苏亚兰聪明,于是全都看着她。 苏亚兰却是鼓了鼓腮帮子,静了一会儿,才嘀咕道:“其实把他和荒唐大师当成两个人就好,荒唐大师不但是活了三四百岁的前辈高人,而且双目皆盲……这样想挺好。” 印巧文和窦耕烟沉默,钟绣田不解地问:“为什么?” 苏亚兰抬头看天,喃喃地道:“不这样想,那怎么办?荒唐大师是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我们在他面前穿着亵衣,趴在地上,让他看我们的光屁股……我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啊?” 印巧文和窦耕烟红着脸儿,相视苦笑……苏亚兰这话,分明就是已经认定了唐府公子就是“荒唐大师”。 四女并肩走了一段,钟绣田用蚊子般的声音道:“人家好像真的开始有点……仰慕他了。” 印、窦、苏三女想要取笑她,却又觉得取笑她不就是取笑自己?只好一个个掩着嘴儿,笑又不敢笑,叹又叹不出,表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第四十章 秋意凛然 下午时,唐小山把这几日研究出来的仙篆一个个的都教给弟弟。 唐小峰对这些仙篆的作用了解越多,便越是体会到它们的强大,学得极是用心。 唐敖夫妇也都知道儿子即将再次离家的事,虽说唐小峰向他们保证,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却仍无法阻止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泪水。 到了傍晚,林氏替他整理明日出行时要带的衣服,天气越来越凉,她想让儿子多带上一些。只是儿子这趟回家,两三年前的衣服早就不能穿了,新的冬衣还没有准备。 她坐在床沿,用针线缝着一件毡帽,道:“新衣裳前两日就已经让城里的衣铺去做了,你就不能等上几日,做好了再走么?” 唐小峰笑道:“早走晚走也差不了多少,早走一些,也许年前就能回来,还能跟你们一起过年。” 林氏道:“岭南暖和,北方更冷,到了外头,多穿些衣服。” “嗯,”唐小峰坐在母亲身边,“娘,我已经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 “真的是长大了,”林氏颤着手,将线头往针里穿,却怎么也穿不进去,“以前小的时候,就喜欢往外头跑,再怎么跑,天黑了总是会回来,我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你嬉皮笑脸地跑回来,就想着,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现在长大了,还是喜欢往外面跑,跑着跑着,天黑了也不回来,每次在门口等你,想着什么时候你才会笑嘻嘻地跑回来,结果一等就是一年、两年、三年……好不容易回家了,现在又要走了……” 唐小峰心里一阵愧疚,将针线从母亲手中接过,替她穿上,说道:“娘……这次我真的不会去太久。” 林氏低声道:“你这孩子,说的话什么时候才可以让人相信?” 喂喂,我的信誉就有那么差么? 林氏将毡帽戴在他的头上,叹道:“有时候真的会想,你要是怎么也长不大,天天待在家里不乱跑,那有多好。” 这时,宋良箴行了进来,点了蜡烛,让房间亮了许多。 唐小峰看着她的背影,嘿笑道:“要不,等我这次回来后,就跟箴姐姐成亲,让娘早点抱孙子?” 林氏呵呵地道:“这个倒是好。” 宋良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烛光映的。 …… 另一个房间里,徐丽蓉与骆红蕖也在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宋良箴移了进来,将这间的蜡烛也点了起来。 徐丽蓉问:“他还在与婆婆说话么?” 宋良箴脸上红潮未退,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丽蓉道:“床上那件衣裳你现在就帮我洗了烫干,明天一早,我要穿它。” 宋良箴取了衣裳,正要离去。徐丽蓉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在县城那家衣铺里订了一套衣裳,明天让红蕖陪你到城里去一趟,让老板娘把它改了。” 宋良箴问:“改成什么样子?” 徐丽蓉坐在桌边,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头也不回:“改成你的。” 宋良箴:“啊?” 骆红蕖笑道:“明日下午,我就陪箴姐姐去一趟。” 宋良箴道:“可……”她分明记得那件衣裳的布料还是徐丽蓉左挑右选,选出来的,连样式都一再修改才改得满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了。 徐丽蓉道:“你过来。” 宋良箴听话地走了过来,徐丽蓉将手一翻,一串精致的珍珠挂链翻在她的手心。徐丽蓉淡淡地道:“你也帮我做了许多事,我这做姐姐的却连见面礼也没有给你,这串珍珠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又让蘅香帮我重新串过,你就收下吧。” 宋良箴张口欲言,骆红蕖却笑笑地按她坐下,帮她把珍珠串挂在粉颈上。 徐丽蓉瞅她一眼,道:“夫君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但是再怎么贪玩,家也总是会回的,你也不用担心。” 宋良箴低着头,“嗯”了一声。 徐丽蓉漫着步子来到窗前,秋风萧瑟,落叶飞舞,她轻叹一声:“这天,真的开始变冷了!” …… 唐小峰来到院子里。 天色已黑,他看到姐姐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观星赏月。 然而天上却没有星,没有月。 只有从窗户溢出的烛光,微弱且摇曳不休。 唐小峰在姐姐身边坐下,与她一同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没多过久,林婉如、薛蘅香、姚芷馨三女寻了过来,再加上缓缓走来的祝题花,大家一同说话聊天。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唐小山就在院落里摆了桌椅。 唐小峰取一张符纸,画上仙篆,符纸飘在空中,把所有的寒气都屏在外头。 忽地,他看到水井旁有一个黑影在那。 他飘了过去,打水的少女吓了一跳。 “箴姐姐,”唐小峰疑惑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良箴放下水桶,笑笑地抹去溅在脸上的水珠,低声道:“只是要洗一件衣裳。” 唐小峰向泡在盆里的衣裳看去,见它精致鲜艳,而宋良箴自己平日所穿的却极是朴素,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衣裳,不由怒道:“天都黑了,她还抓你洗衣服?” 宋良箴赶紧道:“也、也不是,是我自己……” 唐小峰拉着宋良箴的手,道:“不要管那个恶婆娘,我还在这里,你就已经天天被她欺负,等我走了,你不是更要被她欺负死。” 宋良箴低声道:“别这样说丽蓉姐,她对我很好……” 唐小峰气道:“她这也叫对你好?那死女人……” 旁边焰光一闪,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我怎的对她不好了?” 唐小峰回过头,怒瞪着轻飘飘立在那里的美娇娘。美娇娘却懒得理他,只往宋良箴看了一眼:“先去把它洗了吧,明早我还要穿呢。” 唐小峰脚一勾,整个盆子都踢向徐丽蓉:“自己洗。” 徐丽蓉抓住湿衣,身上焰气一腾,洒向她的水立时便被蒸发得一干二净。唐小峰牵了宋良箴转身要走,徐丽蓉身子一闪,闪到他前方,怒视着他。 两人互相对瞪,宋良箴心底一慌,生怕他们吵了起来,赶紧挣脱唐小峰的手,接过湿衣,双腿略屈施了一礼,提着水桶离去了。她本是想着没必要让他们为自己争吵起来,唐小峰却觉得她这个样子分外可怜,不由更是瞪着徐丽蓉。 好在这时,薛蘅香从远处叫他,他强行咽下这口气,想着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闹不愉快,于是狠狠地瞪了徐丽蓉一眼……回来后就把你休了。 他往姐姐、林婉如、薛蘅香等人走去,在他身后,传来徐丽蓉哼的一声,让他更是怒上心头…… …… 第二天一早。 唐小峰背起包袱,本想悄悄离开,免得一大早惊动大家,谁知姐姐和其他人都早已在等着送他。 其实在心里头,他也不想就这样离家,只是若一直待在家中,什么事也不做,终有一天那些人会找到这里,到那个时候被迫离家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人。 其他人都在,却唯有徐丽蓉不见踪影,虽说他原本就不想吵到大家,但对比之下,却让他对那死女人更是不满。 秋风很凉,雾气很重。 他向大家挥挥手,御着剑光纵身而起,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凝而不散的迷雾,清冷渗骨的秋意,让他有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和无奈。 飞过一处山头时,一道焰光飞了出来,如烟火般在他面前轻轻炸开。 他愕了一愕,按下剑光,往山头落去。 在一片松林间,他看到了刚才还让他极是不满的美娇娘。 徐丽蓉穿着一身金百蝶穿衣箭袖流仙紫裙,外罩五彩刻丝小袄肩,蛮腰束着青色宫绦,脚上蹬着小红靴,体态苗条,娇艳动人。 她立在晨露滑落的松林间,宛若神妃仙子,威而不露。唐小峰看着她,见她身上这件紫裙分明就是宋良箴昨晚洗的那件,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丽蓉狠狠地瞅他一眼:“你先向我道歉。” 唐小峰问:“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 徐丽蓉道:“我何曾对良箴坏过?还要被你说成是恶婆娘?” 唐小峰笑道:“你要不是恶婆娘,天底下还有恶婆娘么?” 徐丽蓉气恼地盯着他,他却身子一闪,闪到她面前,两人脸对着脸,美娇娘那纤挺饱满的胸脯也若有若无地轻触着他的胸膛。唐小峰道:“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丽蓉颇有些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道:“自然是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道:“你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悄悄溜出来?” 徐丽蓉哼了一声:“谁是悄悄溜出来的?昨晚便已经跟红蕖说好,家里有她和题花,又有巧文等人支援,就算真被敌人找上也尽可应付。倒是你的处境其实才是真的凶险,我们怎会真的让你一个人去?” 唐小峰心里一暖。 徐丽蓉道:“你还未向我道歉来着。” 唐小峰轻笑道:“你自己欺负良箴怎么不说?那么晚了,水又冰凉,要洗衣服你怎么自己不去洗?” 徐丽蓉道:“我是大,她是小,小的服侍大的,又有什么不对?” 唐小峰见她一阵气恼,失笑道:“你就真气成这样?” 徐丽蓉道:“我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既是你妻子,陪你回到家中,虽然比不得良箴那般能干,却也孝孝顺顺,对内不惹公婆生气,对外不曾让你难堪,就算让良箴帮我做些事情,那也是她心甘情愿,我又不曾压迫她,结果到头来却要被你说成恶婆娘,这又凭的什么?” 唐小峰笑道:“原来你竟是一个温柔妻子,孝顺媳妇。” 徐丽蓉道:“我本来就是。” 唐小峰干咳一声……他本来只是取笑一下,谁知她这句“本来就是”应得又快又坚定,显然她自己是深信不疑的,倒让他无法再取笑下去。 算了,平心而论,这女人就算不是好妻子,至少也是个漂亮妻子,还真让人舍不得休她。他搂着少女,陪笑道:“好吧,昨晚是我说得太严重了,你其实不是恶婆娘。” 徐丽蓉这才缓过颊来。 唐小峰在她乳上狠狠摸了一下:“你只是个又臭美又自恋的丑八怪。”纵身飞走。 美娇娘气得跺脚:“我剥了你的皮!” 化作一团火焰,直追而去…… 第三卷 洞天卷 第一章 墨虹剑 唐府。 唐小山、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祝题花、林婉如六女坐在庭院里,咬着瓜子,聊着天儿。 唐小峰不在,整个唐府仿佛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 虽说他回到家后,也是时不时的就跑没了影,却又总让人觉得,他随意都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气氛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宋良箴便带着两个女孩来到这里。 来的是秦小春和田凤翾。 她们原本便与林婉如形影不离,林婉如住到这里,她们自然是跑来找她。 在知道那个流氓、坏蛋、无耻淫贼中的无耻淫贼走了后,她们倒是松了口气……婉如可是她们的好朋友,又单纯又胆小,可不要被她那坏蛋表弟给诱拐了。 她们问起林婉如被抓走后的情形。 林婉如说了出来,只是当她提到表弟救她的情节时,却又总是动不动地就脸红,让她的两个好朋友替她担心,想着她不会已经被她的淫贼表弟把心给骗去了吧? 林婉如说得惊心动魄,连那些被灭掉的村子、和被尊圣门四圣围攻时的情形也说了出来,让人听得提心吊胆。骆红蕖虽然想过要阻止她,不让她说得这般详细,却又想到以小山的聪明,这些细节早晚会被她问出来,秦小春和田凤翾也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外人,也就算了。 祝题花问:“你可记得跟你一起被抓的那些人里,除了再芳之外还有谁,又是来自哪里?” 林婉如摇了摇头,道:“那个时候我都被吓死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记得其中一位姐姐叫做井尧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祝题花细细思索,不记得自己有听过“井尧春”这个名字,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她正要问些其它细节,却忽地感应到什么,与骆红蕖蓦地站起,一个拔剑,一个挚弓。 其他人见她们两人突然凝起神来,亦是吓了一跳。 在她们前方的空地上,莫名地发了一棵芽,新芽快速生长,长成一株大大的荷花,荷花长在土里,自然是奇怪万分,更奇怪的是,花瓣绽放,里面居然睡着一个梳辫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打了个呵欠,搓了搓眼睛,突然扑了过来:“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 “姐你个头!”骆红蕖一脚把她踹到池塘里去…… …… 一路上,唐小峰与徐丽蓉两人追追逐逐,打打闹闹。 又手牵着手,在一片荒山落下。 徐丽蓉问:“为何不再赶路了?” 唐小峰道:“铸一支剑。”他身上虽然剑多,大多数的质量其实并不怎样。 他取出五精泰煞宗天鼎,开炉铸剑,将一些上好材料放入鼎中,又取了一些五瘟月华。 天火冲霄,鼎内锵锵作响。 他面对泰煞鼎,凝神静气,身上腾起阵阵黑气。 黑气化作让人心悸的死亡之星,飞入鼎中。 那是阴幽戾气。 徐丽蓉见他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心想,原来夫君也有如此认真的一面。 这次铸剑,竟用了半天时间。 仙剑出炉,百鬼哀嚎。 出炉的,竟是一支黑色的剑。 虽然是黑色的,却又黑得晶莹,黑得透明,内中有彩光四溢,剑锋光芒闪动。 唐小峰取出五色笔,画了几个仙篆上去。 徐丽蓉问:“这剑有何用处?” 唐小峰笑道:“它也没啥用处。” 徐丽蓉疑惑地看他一眼:“怎可能没啥用处?你替紫绡铸了凤霄双剑,替红蕖铸了五行箭与滑云板,甚至替那五个丫头各铸一支仙剑,但你自己以往所用的都不怎样,唯一过得去的,就是你偶尔会用一用的那柄弯刀,但你是剑侠,又不是刀侠,用刀做什么?况且那刀的质量,其实也不怎样。” 唐小峰将手一掷,黑色弯刀插在前方,他手持刚铸出的黑剑随手一划,黑色弯刀断成两截,他笑道:“本来就不怎样,这刀是为了配合我体内的阴幽戾气铸出来的,不管是纣绝阴天斩还是我用来破去森罗万象玄兵舞的那三刀,都要用到阴幽戾气,这柄刀跟石中天的幽冥剑一样,可以增强阴幽戾气的效用,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作用。” 又道:“我以往总是没有替自己铸一支好剑,是因为对剑侠来说,飞剑即是生命,我想要替自己铸一支谁也比不了的仙剑,结果却思前虑后,既想要让自己的剑有破央剑那般分土裂地的作用,又想像凤霄剑那样,自带金行精气和木行精气,可以随时随地用出‘风雷破九霄’,结果想得越多,越铸不成。直到被那个叫微微的丫头追着跑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岔了。” 徐丽蓉道:“怎么说?” 唐小峰道:“剑侠剑侠,剑固然重要,人却更加重要。就算我真的给自己铸出一支带有各种奇效的仙剑,又能怎样?若我只想靠着仙剑增强实力,那我自身就永远不会进步。我是一名铸剑师,但我首先是一名剑侠,然后才是一名铸剑师。剑气纵横三万里,侠干风云十九霄……剑侠的极致,是要让自己的魂魄千锤百炼,直至无所不能,我要是再偷懒下去,等我与紫绡再聚一起时,只怕要被她落得远远的,不好意思见她了。” 徐丽蓉道:“但你要说这支剑无甚作用,我却不信,你铸剑时花的时间,比你替题花和印巧文铸剑时用的时间还长。” “此剑名为‘墨虹’,”唐小峰将这支黑得晶莹的仙剑握在手中,缓缓指天,道:“它真的没什么作用,但它却是第一支真正属于我唐小峰的剑……如此而已。” 徐丽蓉愕然看去,见他仿佛与这支仙剑融成了一体,彼此不分。 剑即是人,人即是剑…… …… 白话抓着桌上的瓜果不停地吃。 骆红蕖虽然早已经从大哥那听说白话就是月亮,但以前的白话怎么看都像男孩子,只有这一次,她身上穿着连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荷包,娇小可爱,稚气未脱,看上去终于像个女孩子。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骆红蕖看着她。 “我找人可是很厉害的,”白话嘻嘻地笑,“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她左看右看,却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骆红蕖淡淡地道:“你如果是要找我大哥,那他已经走了。” 白话跳了起来,叫道:“他去哪里了?” 骆红蕖笑道:“你找人不是最厉害的么?你自己找他不就得了?” 小女孩抓住骆红蕖的手臂:“好姐姐,你告诉我。” 骆红蕖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你先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小女孩道:“嫁给他。” 骆红蕖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 “开玩笑的啦,”小女孩瞬移到她身后,替她使劲捶着背,“我要向他借五色笔。” 此时,祝题花等人也已经从薛蘅香和姚芷馨那弄清这小女孩是谁,知道这个看上去只怕连十岁都不到的小丫头,竟然也会是名扬东海的“十大寇”之一,颇为惊讶。 唐小山又端了一些水果上来,道:“你来迟了一些,我弟弟也是今日一早才离家的。” 白话道:“可惜、可……”她突然僵在那里,看着唐小山发怔。 唐小山错愕地摸着自己的脸,想着我脸上又没长花。 白话大叫一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身子一纵,纵到那朵莲花上头,花瓣收拢,快速缩小,一下子就钻入地底,消失不见,倒把众人看得发怔,心想她这是怎么了? 唐小山更是想着,我又不是妖怪,她为什么怕成这样? 另一边,秦小春和田凤翾却是躲到墙角,在那嘀咕。 秦小春道:“这么小的女孩子都不放过,他果然是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田凤翾道:“无耻淫贼,无耻无耻无耻无耻……” 林婉如:“……” 第二章 十八寺主 唐小峰、徐丽蓉沿着五岭边缘低飞。 由于骑田岭的崩裂和各种异兽的出现,端州附近惨不忍睹,百姓逃亡,各种妖魔也开始向周边郡县漫延。 唐小峰对这些自然没空理会,他现在首先要找的,就是尊圣门四圣,又或是那些戴着面具,来历不明的神秘人。 好在尊圣门人数较多,又同样在找他,终于被他成功缀上几个。 唐小峰悄悄追着这些人,在一处山峡间,看到了尊圣门的风、火、山、林四圣。 这四人长得奇高,偏又削瘦,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徐丽蓉低声道:“可要我与你一起动手?” 唐小峰摇了摇头,小声回应:“就让他们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好了。” 两人约好会面的地方,徐丽蓉悄悄溜走。 唐小峰慢慢地向四圣潜去,直至再近一些就要被他们感应到的距离,他忽地一个纵身,四圣齐齐看了过来,脸色微变,同时出手,他却在空中一个旋身,避开他们的联手攻击,再诡异地一扭。 四圣立时有一种天地倒转、空间扭曲的错位感,不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像在无限拉长,连唐小峰的位置也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墨虹剑快速下劈。 风、火、山、林四圣都觉得这一剑是劈向自己,赶紧飘身后退。 但只有山圣一人的感觉是真实的。 唐小峰一落地,刹那间弹射而出,剑光直取山圣心口。 风圣、火圣、林圣想要救援,已是根本来不及。 山圣怒叱一声,袖子一拂,一座山峰向偷袭而来的少年镇去。 少年的速度却变得更快、更玄,闪电般与他错身而过,又连杀了几名尊圣门弟子,掠向远方。 风圣、火圣、林圣赶紧看向山圣,见他只是胸前被破开一道剑痕,但并不致命,这才松了口气。 山圣却突然大吼一声,倒了下去,惨死当场。 风圣、火圣、林圣大惊,掠到山圣尸体旁,却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其它的致命伤。林圣低声道:“那小子的剑有问题。” 火圣怒道:“追。” 三圣带着一众门人,朝唐小峰逃走的方向疾追而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门人悄悄放出一只蜜蜂。 蜜蜂仿若风一般飞过两座荒山,几片森林,落在一名戴着面具的老者手中,明明没有发出声音,老者却在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什么。 在他周围,还有上百名戴着同样面具的神秘人。 老者掠出林子,在一条小河边,坐着一个轻梳秀发的玲珑少女。 “微微小姐,”老者低声道,“那姓唐的小子出现了,他杀了山圣,往大庾岭这边逃来。” 微微冷冷地道:“搜。” 老者转身从林子上方飞过,身后紧跟着上百道光影。 微微依旧坐在那里,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 唐小峰发现自己有够倒霉的。 他不敢肯定尊圣门和那些戴面具的家伙算不算是一伙,但他猜想,只要自己吸引了尊圣门的注意,另一伙人肯定也会马上知道,他就能够把这些人都引出五岭。 大庾岭乃是五岭之一,地势险恶,他本是想先把这两伙人往大庾岭引来,却没想到戴面具的那伙原本就藏在这里,而且马上就知道他出现的消息。 无形中,他竟是被这两批人夹在中间。 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飞着各种异兽,到处都是风声。 他发现这两伙人虽然不是一起的,但彼此之间显然也有着某种默契,各做各的,纵然相遇,亦不起冲突。 迎面飞来三个戴面具的家伙,其中一人叫道:“在这……” 唐小峰疾冲而去,剑光一闪,直接刺穿他的咽喉。 待要杀另两人时,头顶狂风压至,一个尊圣门的彪形大汉手持巨锤从天而降。 尊圣门位于林屋山,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的第九洞天,又被认作是最神秘的门派,门中强手自然绝不仅仅只有四圣。 这大汉巨锤砸来,竟是势不可挡。 唐小峰回身一剑,震开巨锤,那两名戴面具的家伙却已是纷纷出声,招呼其他人。唐小峰自然不敢让自己陷入围攻,连劈两剑,迫开彪形大汉,化作剑光穿林而去。 他仗着剑光飞快,左突右闯,让两批人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长久之计,敌人的包围圈正快速缩小,而且一旦自己被那个叫微微的女孩直接截上,只怕再也没有上次那般的好运。 他跃入一条从两座山峰间穿过的大江。 一道剑光沿着河床往下快速掠去,敌人纷纷追来,林圣赶至,符纸一掷,河水破开,却只有一支飞剑。 唐小峰诱开大批敌人,自己却是从原处上岸,又悄悄地往回潜。 在每个人的下意识中,都会觉得搜过的地方就没有再搜的必要,而他正是要利用这种心理。 那些人将他追失,不得不再次散开,扩大搜索的范围。 只是搜索的范围越大,他可以找的空隙就越多。但他也知道,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他,其他人马上便会赶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远处又有风声传来,他看到一根断裂的枯树,一条裂缝刚好可供藏人,赶紧躲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听到几声轻响,风圣的声音传来:“那小子实在能逃,这样子都无法将他找到。” 火圣冷冷地道:“他总是还在这里,慢慢搜,必能将他搜出。” 唐小峰以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风圣、火圣、林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连串的兵刃相交声…… 风圣、火圣、林圣发现有人闯入大庾岭,不由对望一眼。 来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周围的人根本无法阻住。 风圣断喝道:“什么人?” 几声悠扬绵长的佛号同时响起:“阿弥陀佛。” 光影袭来,树梢、地面、天空一下子就现出十八名佛门高僧。 风圣冷笑道:“原来是罗浮山的十八寺主?!” 罗浮山乃是岭南第一大山,同时又是神州大陆第七洞天,山中共有十八座宝刹,罗浮山十八寺主便是这十八座宝刹的住持,无一不是拥有无上法力的高僧。 “原来是林屋山诸位施主,”一名高僧唱声佛号,道,“老衲黄岩,有礼了。” 三圣心中一惊……这十八名高僧中看着最不起眼的一位,竟然便是十八寺主之首的“正性僧”黄岩。 第三章 无明之火,无妄之灾 三圣知道这十八寺主每一个都证得佛光,而这位“正性僧”黄岩更是成就菩提金身,降龙伏虎,在十大洞天的诸位洞主中,少有人敌。 火圣淡淡地道:“十天之会不日便到,诸位大师不去赴会,却跑到这大庾岭来,却是为何?” 黄岩大师右侧一名手持金杵的僧人怒哼一声:“林屋山原在洞庭湖边,尔等跑到岭南,又是为何?” 风圣道:“这位莫非便是‘杀生僧’黄虎大师?” 那僧人冷冷地道:“贫僧黄虎,你说的杀生僧,却不知是谁。” 风圣微微一笑……出家之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好杀,但这黄虎大师性子暴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杀生僧”的威名他自己虽不承认,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 黄岩大师单掌竖胸,道:“近日骑田岭山川崩裂,鬼怪尽出,不知可与诸位有关?” 风圣道:“我等可没有那种本事。” 黄虎大师怒道:“骑田岭崩裂,尔等无巧不巧,便在附近,怎可能与尔等无关?” 火圣冷笑道:“罗浮山虽是岭南第一大山,岭南却并非为罗浮山所有,难道我们还来不得了?” “杀生僧”黄虎大怒,手中宝杵一闪,金光乍现。 “正性僧”黄岩却将他拦住,看着风圣、火圣、林圣,道:“林屋山本有四圣,此处却只来了三位,老衲看三位俱动了无明之火,莫非另一位已是遇难,三位正寻人报仇?” 三圣心中一凝……他们本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但这位黄岩大师真不愧是道行了得的高僧,仅仅凭着望气之术,便看出他们在做什么。 风圣知道若动起手来,他们三人加在一起也绝不是“正性僧”黄岩的对手,更何况罗浮山十八寺主全在这里,于是低声道:“骑田岭为何崩裂,我等确是不知,实不相瞒,有人杀了山圣,我们在此搜索,便是为了将仇人找出,替山圣报仇雪恨。” 黄岩大师长叹一声,道:“无名之火,无妄之灾。三位无妄星动,不如听老衲一言,放过仇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好。” 火圣、林圣俱哼一声,风圣却是暗暗忖道:“虽说出家人未必不打诳言,但此僧乃是修了不知多少年的佛门高人,又精于望气之道,绝不会无缘无故出声威胁,只怕他是真的看出什么。” 黄岩大师道:“骑田岭之事既与诸位无关,老衲就不打搅诸位,上苍有好生之德,放过他人,便是放过自己,老衲言尽于此,希望三位细思。” 光影晃动,十八位高僧很快就去得远了。 火圣冷笑道:“装神弄鬼的秃驴。” 风圣有些犹豫:“黄岩不是说大话的人……” 林圣淡淡地道:“大哥莫非真的要放过那小子,连兄弟之仇也不报了?只是,就算不报山圣之仇,我们未能从那小子手中抢到五色笔,又如何有脸回林屋山去见圣主?” 风圣无奈,只好嘱咐两位兄弟小心一些,然后便继续领着尊圣门其他弟子,漫山搜索。 唐小峰躲在树缝里,将三圣与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间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 罗浮山十八圣僧之名,他以前也曾听说过,只不过乡野之人,有的把这十八位高僧吹成西方极乐世界十八罗汉转世下界,普度众生,有的说不过是十八个借佛教之名骗人钱财的秃驴。 当然,罗浮山本就是著名的佛门胜地,里面秃驴不少,秃驴多了,大家都要吃饭,唐小峰以己度人,在他以前的想象中,这什么“罗浮山十八圣僧”只不过是罗浮山那些寺庙用来骗香火钱的乡谈罢了。 却原来真的有这十八秃驴? 周围风声此起彼落,看来那些人是没打算放弃搜索,唐小峰心想,那就看谁耗得住。 于是干脆一直闭着呼吸,让剑气在体内缓缓流动,用起功来。 剑气流转,就很难保证不外泄,一旦泄出,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但他体内的紫华剑气原本就是至纯至净,又与廉锦枫教他的内景之道互相结合,竟真的做到自具自足,绝不外泄。 紫华剑气的流转越来越快,又带动了阴幽戾气,阴中伏阳,阳气不降。 这两种气流本是各不相干,然而此时此刻,却在他体内形成一个相生相克、彼此流转的太极图案。 他以前从未想过将紫华剑气与阴幽戾气混成一体,然而现在一试,竟是天然自成,没有丝毫阻碍。 他心中一动,又将体内的还源丹放置在太极图案的中央,让这两道气流围着它不断转动。 还源丹本是廉锦枫将返本还源续断膏通过一株郁紫灵,与他体内真阳混合在一起,所结成的内丹,内丹中带着可以让人断肢重生的仙气。 此时,他将这股仙气与剑气、戾气以某种方式互相融合,形成一道玄之又玄的、新的气流。 这股气流在不断壮大,竟似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他渐渐进入忘我之境。 唐小峰所不知道的是,他这无意中的一个尝试,其实等于是将天、地、人三气在自身体内合在一体。 天主生,地主恶,人主成。 返本还源、可令人断肢重生的仙气代表着天。 来自极阴之处,纵连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阴幽戾气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断强化后生出的紫华剑气,代表了人。 天地无人则不立,人无天地则不生。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在无意之间,进窥了一个“三才合一”的全新境界。 只是,随着这股新生玄气的不断壮大,他体内的经脉也越来越炙热,让他有种随时都会爆体而亡的狂躁感。 他忘了自己体内的还源丹里不但有返本还源的仙气,还被锦枫美眉放了从南海蚌母的唾液里提炼出来的媚药。 随着体内三道气流的流转、融合,媚药的药力也在无意中发挥出来。 媚药的主要作用便是让人情迷意乱,无法控制自己,然而他现在正处在修炼的关键时刻,练功的时候情迷意乱,那不是找死么? 他紧咬着牙,身上冒出阵阵冷汗,恨不得用手把自己的皮肤撕开,让体内的燥热散发出去。 他狂吼一声,已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神智,正要拔身而起,疯狂奔走。 就在这时,三道强大劲气轰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便将体内杂气借着这三道劲气的冲击反弹回去。 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震响。 他跳了起来,只觉身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再睁眼一看,周围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滴水珠,全都妙不可言地映入他的眼中,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同时印在他眼中的,还有那些惊惶、害怕的一双双眼睛。 在他身边围着众多尊圣门弟子,这些人一个个都挚着神兵法宝,却是双腿发软,头皮发麻,看着欣喜若狂的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此外,地上还躺着三具尸体。 风圣、火圣、林圣! 唐小峰看着倒在地上肢体断裂、死不瞑目的三圣,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 由于体内玄气失控,他无法控制自己,让自己的剑气不再外泄,于是这三个人找到了他。 三人齐齐出手,以最强的三道劲气击向唐小峰,却没想到反而助了唐小峰一臂之力。 本已近乎狂乱的唐小峰在这三道劲气的撞击下猛然清醒过来,又借力反弹,新生玄气撞向三圣,顺便把令他狂乱的那股杂气也排了出去。 这股新生玄气在不断的流转中,恰是处在最强的那一刻,三圣无法接下,立时便死在这里。 一众尊圣门弟子看着这诡异的少年,俱是战战兢兢,无一人敢动手。 三圣同时出手,不但没有杀死这少年,反而是他们自己立毙当场,如此诡异的情形,如何让他们不惊? 唐小峰反在心里暗道“糟糕”,他本是想把这三个家伙诱出岭南,引到西城山炎天洞,再让他们亲眼“见证”他的死亡,结果还没等他“死亡”,这三个家伙竟然反被他给灭了,那他这戏还怎么唱? 这真的是计划不如变化。 他又想起那个黄岩大师对这三个家伙做出的预言。 ——无名之火,无妄之灾。 ——上苍有好生之德,放过他人,便是放过自己。 哇,真不愧是圣僧,果然是不打诳语。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他帮我算命,看看我这辈子能娶几个老婆。 第四章 猪啊…… 唐小峰纵身而起,飞掠间剑光连闪,挡者披靡。 那些尊圣门弟子纷纷散开,不敢拦他。 突然间,一道刀光划破虚空,直斩而来。 这道刀光凌厉异常,纵是玄铁也可斩开。 唐小峰墨虹剑一截,精光四射。 他往远处山崖看了一眼,沉吟片刻,纵起身形,化作一道黑色光芒,刹那间落在崖上。 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在那里等着他。 这汉子,就是在他救林婉如时突然出现,斩杀天马的那个家伙。 唐小峰笑道:“阁下到底是谁?” 汉子手中大刀斜斜地向他指来:“司空轨虎。” 原来竟是东海十大寇里的“霸刀”? 唐小峰往周围扫了一眼。 司空轨虎冷冷地道:“你只管放心,这一战只属于你我二人,绝不会有人来打搅。” 唐小峰冷笑道:“苏南天是否也相信了你这句话?” 苏南天就是在跟这家伙交手时,被徐承志偷袭暗算,死得不明不白的。 司空轨虎淡淡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时我并不知道徐承志会下手。” 唐小峰沉默半晌,道:“我信。” 虽说人心隔肚皮,但一个人所拥有的霸气与战意却是无法伪装的。 司空轨虎看到了三圣的死,想要与他不受任何阻碍地战上一场。 一个卑劣的人,绝对无法拥有如此强烈的霸气与战意。 “霸刀”司空轨虎,确实是名不虚传。 …… 司空轨虎手中霸刀直指唐小峰。 刀意混合着杀气,周围狂风大作,惊雷乱闪。 就算是十大寇里,能够被他看得上眼的人亦是不多。 不管是“鬼剑”石中天,还是“贺岁龙”敖萨,他都从来没有看在眼中。 然而眼前这个少年,却让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这是他第一次,无法看透一个人。 直至上次唐小峰在他面前救人之时,他仍没有把这少年当一回事。 但是现在的唐小峰,身上散发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这种力量既祥和,又险恶,就像是几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莫名地扭曲在了一起,却又予人一种极是平衡与协调的感觉。 似虚似实,似有似无,似仙似魔,似幻似真。 总之就是一个“玄”字。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境界。 但是他不在乎,在千百次的战斗中,他遇到过不知多少次强敌,最终活着的那个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他。 他不会小看这个少年,但他知道自己终将赢下这场战斗。 强大的气势狂卷而去,将手持飞剑的少年锁魂定魄。 少年手中的剑是黑色的,但并不是那种极致的漆黑。 黑得晶莹,黑得剔透,那是一种内中虹光流动的、半透明的黑。 司空轨虎踏前一步。 明明只是一小步,刹那间就出现在唐小峰面前,一刀斩下。 这是他的绝招“穿天斩”! 借着空间的扭曲缩地成寸,令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一开始就用出绝招,是因为他知道,对面前的这个少年,用出普通招式并没有什么用处。 霸刀直接斩了下去。 唐小峰竟然不用剑截,而是往左踏了一步。 太慢了!司空轨虎冷笑一声。 血花飞溅,唐小峰整支右手都被卸了下来。 但是握在右手上的墨虹剑却先一步松开,划出奇诡的轨迹。 两人一合即分。 司空轨虎退回原处,冰冷冷地看着被砍掉一只手臂的唐小峰。 鲜血流了一地,艳红得就像是满地的梅花。 然而少年却是在笑,笑得如此灿烂。 在司空轨虎的腹部,插着一支剑……墨虹剑。 看着笑得山花灿烂般的少年,司空轨虎冷冷地道:“疯子。” 这少年竟是故意牺牲一只手臂,只为了刺他一剑。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疯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件怪事。 唐小峰断去的手臂……居然又长了出来。 就像是重生的野草一般,从肩头快速地往外长,只一会儿,一条完好的手臂又长了出来。 如果不是他这只手臂上的衣袖是空的,如果不是地上还有一支断臂,司空轨虎真的要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把这少年的手臂斩下。 唐小峰将右手动了几下,自己也看了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紫华剑气原本就是以魂魄为根基修炼出来。 还源丹则拥有断体重生的效用。 当紫华剑气与还源丹散发出来的仙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时,竟比他原本想象的还更加有用。 万物盗天以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体内的新生玄气,便是天、地、人三者在一种巧妙平衡下的完美结合。 唐小峰看着司空轨虎,右手虚虚一握。 墨虹剑抽离,倒飞回他的手中。 司空轨虎额上冒汗,心底生寒。 这少年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得让人绝望。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发现自己腹部的伤,竟比他原本想象的更重。 那支晶莹剔透的黑剑,刺伤的并不只是他的肉体。 他的魂魄竟也随着肉体一同被刺伤。 那是一支能够斩魂断魄、伤人元神的飞剑。 肉体受伤还能恢复,魂魄受伤,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没有恢复的可能。 唐小峰斜踏一步,墨虹剑握在手中,斜指向司空轨虎。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断肢重生的本事,所以这个人一定要死。 只有胡汗三那样的蠢货,在学会“玄关化体”分身之术后,才会把它献宝一样到处使用,使得人人都知道他能被杀个千刀而不死。再好的术法,用多了也早晚会被人看破,如果不是那家伙运气好,有个管着他来的好老婆,他只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不管是玄关化体,还是断肢重生,这都是在关键时刻可以救自己性命的东西,但是如果被太多人知道,它们也就不灵了。就像刚才,如果司空轨虎从一开始就算到他敢于牺牲掉一条手臂,那他也就没有这么容易便刺中司空轨虎。 强大杀意直压而去。 魂魄受伤的司空轨虎,一下子就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黑影从高处直压而来,利爪抓住被唐小峰用剑气压制住的司空轨虎的脑袋快速一扭。 司空轨虎发出一声闷吼,紧接着整个脑袋都被扯开,血水冲天。 唐小峰眯着眼睛。 从高处暗算,杀了司空轨虎的是一只巨鹏。 巨鹏蓦地一翻,落在地上,却又变成一个满身纹痕的少年。 这少年就是唐小峰追踪林婉如时,无意间救下的那个。他手中提着司空轨虎死不瞑目的头颅,嘴角溢着恶毒的冷笑,眼睛闪过阴戾的光芒。 他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低声道:“谢了。” 身子一窜,化作巨鹏展翅而去。 唐小峰收剑苦笑……这少年还真是睚眦必报,上次司空轨虎出手给了他一刀,他竟一直在暗处追着司空轨虎,寻机报仇,现在终于等到机会。 他随手一抖,三昧真火飞出,将地上的断肢焚个干净,这才化作一道剑光,破空而去。 一边飞一边揉自己的肩……好疼。 虽然事先就知道手臂可以重生,但现在回想一下,居然让人砍自己的手,真是要多白痴有多白痴……他妈的不会痛么? 猪啊…… 第五章 血染漓江 微微依旧坐在河边。 身后风声响起,戴面具的老者掠至她的身后,道:“微微小姐,司空轨虎与尊圣门四圣,都被那小子给杀了。” 微微道:“是么?” 老者低声道:“那小子的本事,超出了我们事先的预计。” 微微掩嘴笑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能够擒下萃芳姐的人,若是连司空轨虎和那没用的四圣都对付不了,那就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老者道:“听说尊圣门的二皇三后也已赶来,那小子仍然是死定了。” “哦?”微微淡淡地道,“马上就到十天之会,他们的圣主在这种时候还把他最得力的五个手下派到这里?” 老者低声道:“尊圣门原本就是龙族安排在神州的眼线和棋子,对于龙族来说,他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抢到五色笔。” 微微笑道:“那就让他们先去抢好了,反正,就算我们抢到五色笔,也还是要先借给他们,那就看看,那二皇三后,是否真像外界传闻的那般厉害。” 老者应了声“是”,缓缓退去。 微微飘身而起,轻轻盈盈地转了个圈:“唐小峰啊唐小峰,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哟。” …… 漓江有四景,晴景、静景、雨景、雾景。 群峰如洗,江波如练,空山灵雨,流云漫漫。 唐小峰沿着璃江往上游飞,来到一个小镇上。 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少女嬉戏,渔鼓不断,舟行碧波,般般入画。 唐小峰踏上酒楼,看到徐丽蓉正倚窗坐着,欣赏外头的美景。 他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美娇娘淡淡地看他一眼,心里有些疑惑,按道理,唐小峰在她面前露一面后,就该马上离开才是。毕竟在他身后,会有一大伙人在追着他。 唐小峰却也是非常无奈,尊圣门四圣都死光了,剩下那些尊圣门弟子恐怕是没有人再敢来追他。而那些戴面具的家伙也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至少他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追踪。 虽然他想表演一下自己的“死亡”,但那也得有人来看啊。 当然,他这样悠哉悠哉的,也可能会被那个叫微微的丫头找上,就算他现在三气合流,只怕也还是打不过她。但他与徐丽蓉两个人联手,就算打不过,想来逃脱是不成问题。 此外,有压力才有进步,当日他在麟凤山差点死于哀萃芳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然后日日苦思,终于想出破解“森罗万象玄兵舞”的那三刀。后来与“月亮”交手,领悟到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境界,在东口山时能够擒下哀萃芳,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与月亮那一战后,实力上的突飞猛进。 这一次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将体内剑气、仙气、戾气三气合一,形成一股新的玄气,也是因为上次面对微微时的狼狈让他很不甘心,于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钢越炼越坚,水愈阻愈急。 他与颜紫绡在东口山练了两年,才从黄华境界修至红华境界,出山后遇到“鬼剑”石中天,连番遇险,几个月就从红华境界突破至紫华境界,便是同样的道理。 同样的,祝题花与印巧文之所以能够以那么快的速度修炼到紫华境界,也跟她们这一两年来总是与燚妖门在暗中作对,时时保持着某种压力有关。 剑有两锋,一锋对敌,一锋对己。 百炼之剑,刚柔并济;心坚之侠,万折不挠。 他之所以逃出岭南,只不过是不想连累到自己家人,绝不是真的怕了那些人。 桂州虽然多出美人,但美到徐丽蓉这种程度的,却也少见。 她只是坐在这里,便自自然然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而她更有一种出尘气质,仿佛自己受到关注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这世上尽有许多高傲女子,但高傲得像她这般自然,却也少见。 唐小峰实在是太饿了,也不管那么多,把桌上的酒菜全揽了过来,狼吞虎咽,令得人人侧目。 他身上尽是尘土,右手袖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虽然虎背熊腰,怎么看都不像是乞丐,却和地痞流氓没什么区别,而他对面的美女却只是单手撑颊,看着窗外江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抢了她酒菜的家伙,甚至不想看他一眼。 众人想着,那家伙肯定是想要调戏美人的地痞无赖,美女心中害怕,所以才不敢吭声。一些人已拥上前去,想要替美女出气。 就在这时,却听美女头也不回地道:“夫君为何来得这般迟?莫非路上又勾引了哪位良家姑娘?” 众人瞠目结舌……原来这要多没形象就有多没形象的无赖小子,竟然是这位美人的丈夫? 而且这小子,有如此丽质的美娇娘还嫌不够,竟然还跑去勾引别家姑娘,让这美娇娘独自在这等他? 众人不由对这美丽女子万分同情,看那无赖小子的眼神更是憎恶……好牡丹都被牛给嚼了。 唐小峰自然不会去管那么多,只顾着大吃大喝,徐丽蓉依旧是懒洋洋地看着外头,欣赏风景。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杀人了,杀人了”的乱叫。 最近神州大陆虽然有好几个地方山川崩裂,鬼怪作祟,但桂州附近还算太平,听到有人杀人,大家想的不是惊慌害怕,竟是一个个跑出去想要围观。 唐小峰扭过头,也往窗外看去,却看到好几具尸体顺流而下,这些尸体衣裳鲜艳,死的全是女子。 又有几艘花船从上游冲下,船上尽是些打扮娇艳、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身穿道袍,手持宝剑的少年踏水追来,宝剑连闪,这些娇艳女子纷纷坠入河中,血水染红了漓江。 此处太平已久,周围百姓虽然听到有人杀人,还以为是农夫之间的打架斗殴,哪里想到竟是这般的血腥场面?虽然义愤填膺,却个个不知所措。 那少年道士脑袋极大,身材比例有些不太协调,剑法却是狠辣,杀人如麻,没几下,便将这些乘船逃窜的女子杀个精光。 徐丽蓉大怒,身子一窜,掠到江上,云袖一挥,炎炎烈焰朝少年道士卷去。 少年道士大笑道:“总算来了个厉害的。” 宝剑一闪,劈开炎气,直夺徐丽蓉咽喉。 徐丽蓉冷笑一声,手掌一切,切在剑上。 两人同时一震,分了开来。少年道士脚踏禹步,踩水倒退,徐丽蓉凌波而立,紫袖飘飘。 少年道士剑指徐丽蓉,冷笑道:“无耻人妖,穿上件花衣裳就真以为自己是美女了?看小爷切了你的假胸,剖了你的衣裳,让你曝尸城头。” 身子一窜,这一剑竟是横切向徐丽蓉的酥胸。 徐丽蓉恨这人如此轻薄,万神圭旨乾离火直卷而去。 少年道士见此火凛烈异常,大吃一惊,宝剑连劈,划出无形罡气将异火阻止。 徐丽蓉亦是一凛,心想此人虽然狠辣轻薄,他的罡气却分明出自玄门正宗,纯正厚实,连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竟也无法突破。 她原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娇叱一声,身上烈焰腾腾,化作熔岩直往对方冲去。 周围百姓仅仅只是看着那团炎热至极点的焰光,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第六章 卞璧 少年道士感受到空前的压力,却是毫不示弱,脚下却连踩七星,宝剑划出阴阳图案,虽然额生冷汗,却还是将冲来的熔岩挡了下来。 徐丽蓉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少年究竟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江水分开,一个瘦小黑影从少年身后窜出,手中水刺闪电般击向少年后心。 少年觉察到身后危机,面色微变,却是毫无办法。对面女子的炎气太过惊人,他只要稍一轻懈,马上就会化成飞灰。徐丽蓉虽然看到有人对他暗算,却毫不在乎,只要这轻薄道士死了就好。 眼看少年道士就要被水刺穿心,却有一道剑光划过。 剑光刺入瘦小黑影的脖子,让他血洒漓江,尸体抛飞开来。 徐丽蓉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少年道士却是松一口气。 唐小峰掠了过来,牵住徐丽蓉,让她罢手。徐丽蓉哼了一声,缓缓收回炎气。 少年道士意识到唐小峰便是救他之人,亦收起宝剑。唐小峰朝他笑道:“我家娘子大约是误会了兄台,还请兄台勿怪。” 徐丽蓉不满地看了夫君一眼,冷冷地道:“此人在江上胡乱杀人,杀的还是些柔弱女子,夫君为何要救他?” 娘子?夫君?少年道士错愕地看着徐丽蓉,突然叫道:“你不是男的?” 徐丽蓉怒道:“你才是男的。” 唐小峰心想,他本来就是男的…… 远处,一伙官兵赶了过来,周围百姓赶紧向这些官兵报案。这些官兵没有去捉拿凶手,却反将那一具具尸体打捞上岸,又隔着江水向少年道士道谢不止。 有人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失声道:“她们都是男的。” 围观群众齐齐看去,终于发现这些尸体虽然穿着女裳,打扮得花枝招展,其实全是男人。 唐小峰却是早已注意到这点,所以才救下这少年道士,阻止徐丽蓉与他相拼。 为首的官兵一边打捞尸体,一边安抚百姓,周围群众这才知道被这少年道士杀死的,竟是一伙男扮女装、到处劫掠无辜少女的淫贼。 唐小峰向少年道士抱拳道:“在下唐小峰,我夫人见兄台在江上杀人,以为你杀的是些无辜女子,这才打抱不平,抱歉抱歉。兄台若是有空,不如就到楼上一坐,我们以酒陪罪。” 少年道士知道若不是唐小峰及时出手,此时他已经横尸江上,自然应诺。只是他看了看满身尘土,少了一袖的唐小峰,又看了看他身边那美若天仙的夫人,想着老天怎么就这般没眼,鲜花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三人上了酒楼,点了酒菜,唐小峰向这少年道士问起道号。 少年道士笑道:“小弟姓卞名璧,淮南人士,这身道袍只是为了在路上时骗吃骗……咳,斩妖除魔方便一些,其实并非真正的三清弟子,也没有什么道号。” 唐小峰嘿嘿一笑,却又想道:“卞璧?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两人的年纪其实差不了多少,性情也意外地合得来,三杯下肚,立时称兄道弟起来。 唐小峰问他为什么会从淮南来到这里?卞璧叹道:“我也不瞒你们,家父乃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四十岁之前一直都是无子无女,直至家母劝他娶妾,他一连娶了好几个,生下来的却都是女儿。家母后来生下了我,谁知我在还是两三岁的时候,便因惊风死了一次,当时有一位道人化缘路过,说能将我救活,非要把我化去,家父无奈,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将我送给了那位道人。他却不知,那道人乃是伍柳仙宗的修仙之人,他救活我后,便将我收作弟子,传我玄门罡气。前些日子,我奉师命下山回家,见了父母,父母知道我平安回家,虽然高兴,却依旧满脸悲容,我问了起来,才知道就在我回家的前几天,我的几个姐姐都被人劫了去。” 唐小峰问:“是谁劫了她们?” 卞璧摇头:“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前些日子,府中突然一片黑暗,人人都睡了过去,醒过来时,我这七个姐姐便已不知去向。”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这七个姐姐消失时的情形,跟林婉如被劫时几乎一模一样,看来又是金精山的那些家伙弄的鬼。 唐小峰更是想着,搞不好在他救表姐时,跟表姐一起关在马车里的那些少女中,就有他的姐姐,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司空轨虎突然出现,他差点便将那些姑娘全都救了出来。 淮南卞家、礼部尚书、卞家七姐妹、卞璧……难怪他的名字这么耳熟! 在书里面,这小子不就是……唐小峰嘿笑地看向徐丽蓉。 徐丽蓉见他笑得古怪,疑惑地瞅了他一眼。 卞璧脑袋很大,酒量虽然不错,但一喝酒就脸红,脸一红,配着身上的道袍,显得更加古怪。 唐小峰又问他为什么会跑到桂州来,卞璧解释过后,唐小峰才知道,原来他是出门寻访他的七个姐姐,只是人海茫茫,他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后来听说桂州附近有一个名叫“彭祖会”的江湖门派,以彭祖为祖师,专门劫掠未婚女子,采阴补阳,于是便寻了过来,被他杀死的那些家伙,就是“彭祖会”里的人。 唐小峰想要说话,这时,一名官兵寻到楼下,卞璧下去见他。 在卞璧下楼后,唐小峰冲着徐丽蓉嘿笑不停,又问:“娘子,你觉得这姓卞的小子怎么样?” 徐丽蓉冷冷地道:“头太大,脸太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唐小峰道:“跟我比起来呢?” 徐丽蓉道:“你至少比他顺眼一些。” 唐小峰很得意地拍了拍她的香肩……你知道就好。 徐丽蓉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过一会儿,卞璧掠了上来,道:“我昨日擒了两个彭祖会的家伙,官府已经严刑拷打,逼问出他们的贼窝,我这便去挑了他们,顺便寻我姐姐。” 唐小峰立了起来:“我们与你一起去。” 三人各施身法,离开小镇,往东北方向飞去。 …… 日移西山,天色渐黑。 飞掠间,唐小峰道:“就算挑了彭祖会,只怕也找不到你的七个姐姐。” 卞璧道:“其实我也不觉得她们是被彭祖会劫了去,那些家伙虽然会些妖法,做的是采阴补阳的恶事,但平常只敢掳些平民女子,不敢太过嚣张,担心会惹来佛道二门中正派人士的围攻,更不敢去招惹官府。只是除了这一线索,我也找不到别的,反正就算找不回我的七个姐姐,那些邪恶之徒杀了也就杀了,算是为民除害。” 唐小峰道:“我或许有一些令姐的线索,不过我们先办事,回头再说。” 三人纵起身法,各现一道罡气、一道剑光、一道焰光,在山岭间穿梭。 天越来越黑,前方突然传来连番惨叫,他们对望一眼,速度加快。 越过一座荒山,他们看到一路都是尸体,这些尸体都是男扮女装,显然全是彭祖会的人。 周围昏昏暗暗,这些尸体身上伤口各不相同,极是怪异,像是被妖魔或是野兽袭击一般。 徐丽蓉低声道:“你们看上面。” 唐、卞二人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夜空中竟然飘着七个少女。 这七个少女俱穿白裳,白裳在月色的笼罩下银白如雪,她们围成一个圈,低头看着他们,目光极是冷漠。 秋风卷过,寒气迫人。 这七个少女有若鬼魅,似虚似幻,让人看不真切。 卞璧低声道:“她们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小峰和徐丽蓉拿眼睛斜他。 第七章 两皇三后 卞璧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瞒两位,小弟从小被师父带到山中,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女人,这次出山后才知道原来男人女人是不一样的。但像这种明明是男的却非要扮成女人的家伙,小弟却是不怎么分得出来。” 难怪这家伙连徐丽蓉这般靓丽的女子都会误认成男的。 唐小峰看着飘在夜空中的七女,低声道:“她们可都是女的。” 徐丽蓉道:“莫非她们就是你的七个姐姐?” 卞璧道:“我三岁时就被师父带走,虽有七个姐姐,以前却从来不曾见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唐小峰道:“我帮你问……” 话还没说完,那七个少女已踏着月色往北飞去,她们的身法极是怪异,飘飘忽忽,仿佛在水里游泳的鱼一般。 唐小峰道:“追。”剑光一闪,直追而去。 卞璧与徐丽蓉紧追在他的身后。 他们追了一路,落在一处山崖。 前方森林中,许多人正在逃窜,他们看到那七个白衣少女化作异兽扑下,肆意杀戮。 唐小峰低声道:“她们杀的是尊圣门的人。” 那些逃窜的家伙,分明是曾跟着四圣追捕他的那些尊圣门门人。 徐丽蓉见这些少女化作各种异兽,不由问道:“她们莫非是妖怪?” 卞璧摇了摇头:“她们身上没有妖气。” 徐丽蓉冷哼一声:“或许是她们妖法了得,你觉察不到。” 卞璧道:“我伍柳仙宗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自有一套感应妖气的方法,她们要真是妖怪,绝不可能感应不到。” 唐小峰心中一动,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感应灵气的罗盘,罗盘的长针指向前方,不断晃动,短针却是指在“花”的位置。他心中一阵错愕:“这些少女竟然是转世花神?但是百花里,好像没有哪个美眉是妖怪,这是怎么回事?” 又想道:“卞璧的七个姐姐肯定都是花神,这些姑娘恰好七人,又都是转世花神,难道她们真的是卞家的七位小姐?但她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尊圣门弟子并不是普通人,但在七女化身的异兽袭击下,全无还手之力,只一会儿,便被杀尽杀绝。 七女变回人身,飞上夜空,很快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唐小峰三人飞下山崖,走在这一具具尸体之间。这些人死得惨不忍睹,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肢残体断。 卞璧喃喃地道:“希望她们不是我的七个姐姐。” 唐小峰道:“有人来了……” 刹那间,五个人影从远处飞来,三女二男,围住他们三人。 这五人扫了满地尸体一眼,其中一名身型高大、头戴王冠的男子朝唐小峰与卞璧看了一眼,冷冷地问:“你们谁是唐小峰?” 唐小峰笑了一笑:“我是。” 那人冷然道:“就算我尊圣门与你为敌,你杀了四圣也就是了,为何还要追杀至此,连一人也不放过?”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要是跟你说,这些人不是我杀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卞璧道:“莫非是尊圣门的两皇三后?” 头戴王冠、身型高大之人哼了一声:“本人‘天皇’应天阳。” 旁边一人虽亦戴着王冠,身型也瘦小得多,同样怒哼一声:“‘地皇’玄闭户。” 另三女戴的则是凤冠,一女婀娜多姿,娇笑道:“妾身‘日后’阴妙言。” 一女阴沉冷淡:“‘月后’阴雪珠。” 最后一女面无表情:“‘星后’阴珍珍。” 卞璧心道:“糟了,糟了,果然是这五个家伙。” 唐小峰自然也看出这五个家伙每一个都不好对付,只是事到如今,就算能把这些尊圣门门人的死撇清也是无用,那山、林、风、火四圣总是被他杀的,更何况这些人原本就想要抢他怀中的五色笔,就算无冤无仇,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 他看向卞璧,道:“小弟与尊圣门有些过节,但这跟卞兄无关,卞兄没必要插手,不如就此离去。” 卞璧怒道:“你们是陪我追人追到这里,我却自己逃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唐小峰心想,甚好,甚好,我就是在等你说这句话。 “天皇”应天阳双手负后,朝三后冷冷下令:“杀了他们。” 阴妙言、阴雪珠、阴珍珍三人身子一窜,竟化作三条螭龙朝唐小峰等人冲来。 唐小峰与徐丽蓉大出意料……她们竟是龙族? 有神州结界和神州之盟在,龙族不是无法进入神州大陆的么? 阴珍珍冲向卞璧,卞璧宝剑一闪,脚踩禹步,以道道罡风将她截下。 阴雪珠往上一冲,再张牙舞爪纵云而下,欲将唐小峰撕成碎片。 徐丽蓉化作熊熊火焰倒迎而上,与她战成一团。 唐小峰等着阴妙言冲来,谁知夜色一幻,阴妙言竟然失了踪影。 他心中一惊,凝神静气,把握着身边的点点滴滴,忽将身子一拔。 一只螭龙从他脚下破土而出,张口向他双腿咬来。 风从虎,云从龙。 三只螭龙腾云驾雾,时隐时现,变幻莫测,有时明明就在眼前,龙身一晃,突然又不知去向,再从暗处飞出。 剑气纵横,电闪雷鸣,徐丽蓉化出的焰火更是染红了半个夜空。 阴珍珍发出一声龙啸,破云而下,挟着惊人气劲冲向卞璧。卞璧连退七步,一步劈出一剑,将她险险阻住。 “地皇”玄闭户淡淡地道:“这是伍柳仙宗的丹霞七剑。” “天皇”应天阳冷冷地道:“管他是谁,只要抢到五色笔,我们的任务便算完成。” “地皇”玄闭户道:“那便先杀了这小子,再抢五色笔。”身子一窜,祭出一只巨鼓,当头便朝卞璧砸下。 玄闭户这一出手,气势惊人,整个天地都似是震了一震。 卞璧脸色一变,他与阴珍珍相抗,原本就处在劣势,玄闭户一鼓袭来,竟是无法抵挡。 眼看卞璧便要死在巨鼓之下,一道熔岩卷来,与巨鼓撞在一起。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巨鼓被撞了开来。 巨鼓虽被撞开,熔岩化作少女,脸色已是白皙。徐丽蓉虽然强行救下卞璧,但这巨鼓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然不怕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令她受创不浅。 阴雪珠趁机飞来,利爪击向徐丽蓉后心。 一道剑光却又从天而降,斩向阴雪珠。阴雪珠早已算到,冷笑一声,扭着龙身避开。 来救徐丽蓉的自然是唐小峰,只是他与“日后”阴妙言原本就战在一起,他一抽身救人,阴妙言马上便趁势追击。 阴雪珠便是算到这点,才会在心中冷笑。 谁知阴雪珠一避开,唐小峰却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扭着身子,回身一剑,墨虹剑刺出黑色剑光,有若霹雳一般势不可挡。 阴妙言发现不对劲,也赶紧闪了开来。 忽地,“地皇”玄闭户跃上枝头,以手击鼓,鼓声直摄人心。 唐、徐、卞三人虽会在一处,形势却愈发不妙。玄闭户拍出的每一道鼓声都仿佛是拍在他们心脏上,让他们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三只螭龙在他们周围游走不休,施出各种妖法,让他们应接不暇。 远处还立着一个双手负后的“天皇”应天阳。 他们的形势越来越险恶。 唐小峰却是一边御着飞剑,一边侧耳倾听。 他听着玄闭户拍出的鼓声,突然将手一引,一道细细的火焰击向巨鼓。 玄闭户心中冷笑,他的“通天鼓”连万神圭旨乾离火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三昧真火? 谁知火焰虽小,却一下子就将巨鼓击得穿了。玄闭户发现自己的通天鼓竟已无法拍响,一时间怔在那里。 连万神圭旨乾离火都烧不出半点痕迹的通天鼓,竟然就这样毁在那微不足道的三昧真火之下? 他却不知,唐小峰的“听剑”秘术神鬼难测,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已听出了通天鼓里所含的材质。他的三昧真火里加了五精天火,虽然威力不大,但其中的五行精气调和得恰到好处,又是击在通天鼓最薄弱的位置,一下子就毁了玄闭户的通天鼓。 卞璧与徐丽蓉气势大涨,罡气与乾离火狂轰而出,逼退三后。 唐小峰道一声“走”,分出二剑,载着他们破空而去。 “天皇”应天阳却出手了。 应天阳刹那间便移到他们面前,化作一个黑色的巨大兽头,张口便向他们咬去。 虽然只是现出真身,但在他现形的这一瞬间,天空击下万千霹雳,地面裂出道道巨口,远远近近鬼哭神嚎,万兽奔逃。 他竟是一只“犼”! 只在神话传说里出现,却是谁也不曾见过的“犼”。 神秘与可怕之处远远超过普通龙族,几可比拟传说中三十三万年才出一只的应龙的“犼”。 第八章 又见白话 唐小峰发现形势不妙,剑光一折,载上卞璧与徐丽蓉就逃。 身后却有漫天黑影涌来,应天阳所化兽头越来越大,唐小峰绕过一座高山,想凭它将这只怪物挡住片刻。应天阳却将高山几口吞下,依旧紧追不舍。 唐小峰觉得自己像是困在如来佛祖手心上的孙猴子,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应天阳一口吞下。 他大叫道:“你不要五色笔么?” 身后传来森森冷笑:“你放心,吃下去的东西,总是拉得出来。” 真他妈恶心!唐小峰握住墨虹剑……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动用墨虹剑所隐藏的某种功效,和他配合新生玄气想出来的某个招式。 只是墨虹剑其实还未完全炼好,强行用出那一绝招,就算杀了应天阳,他自己也难免大病一场,甚至有可能跟应天阳同归于尽。 在他即将出剑的那一瞬间,天地突然一暗。 就仿佛所有月色都被人卷了过去,紧接着,便又化作无数箭光划破虚空,冲向应天阳。 月光如箭,箭若月光。 这漫天的月光,漫天的箭,竟使得应天阳也不得不滞了一滞,一声兽吼,令所有箭光全都碎散开来。只是还没等他再追,天空蓦地出现一个九宫图案,九宫图案快速一旋,唐小峰等人立时失了踪影。 应天阳现出人身,眼睛微眯,看着一闪即灭的九宫图案,目光闪动森冷寒意。 奇门遁甲? ……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立在一处峡谷。 在他们前方,飘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一条彩带,她便是以这条彩带划出九宫图案,将三人接到这里。 她的娇小身体散出荧荧光辉,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般。 她的小脸清清冷冷,眼睛里也透着迷茫。 她整个人都像是融进了月色,似真似幻,让人有若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卞璧问:“她是谁?”他觉得这小姑娘很奇怪,非常非常的奇怪。 唐小峰道:“月亮。” 徐丽蓉轻叹一声:“她就是月亮?”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月亮”。 十大寇里最最神秘的“月亮”。 天边出现一道曙光,小女孩坠了下来。 唐小峰将她接住。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唐小峰苦笑……这丫头不在东海,怎么跑到这里来? 小女孩却又搓搓眼睛,醒了过来,从他怀中翻身而起,大叫道:“找到你了。” 卞璧突然觉得,从天空中坠下来的小女孩,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他无法说清这种感觉的来由,但这种感觉却又是这般的实在。 他忍不住问道:“她又是谁?” 小姑娘一闪,闪到他面前,动作快得让他反应不过来。小姑娘抓住他的手,摇啊摇:“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我们走吧。” 徐丽蓉“哦”了一声,与他肩并肩地转身就走。 “等我等我等我……”小姑娘扔下卞璧,去追他们。 …… 唐小峰找了条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身上这件少了一条袖子的破衣换了。 卞璧在远处烤着野味,看来他真的是在荒山老林里从小待到大,手艺确实不错。 白话简直就是闲不住,左跑右跑,等唐小峰坐下时,又一下子跳了回来,蹲在地上冲他嘿笑。 唐小峰见她穿着一身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粉红荷包,样子倒也娇小可爱。他问道:“你的名字真的叫白话?” 小姑娘摇头:“我不叫白话,也不叫月亮,那是他们乱起的。我的真名不告诉你。” 不说就算!唐小峰斜她一眼:“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白话笑得山花灿烂:“我是来找你的。” 唐小峰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白话嘿笑地伸出两根手指,清脆脆地道:“我找人很厉害的。” 唐小峰:“哦。” 然后开始吃野味。 白话等啊等。 吃完野味,唐小峰打个呵欠,躺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睡觉。 白话又等啊等。 等得不耐烦了,她干脆跳到唐小峰身上,踩着他使劲跳。 唐小峰瞪她:“你干什么?” 白话蹲在他的胸膛上,用双手托着脸颊,笑嘻嘻地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干什么来找你?” 唐小峰继续睡:“不想。” 小姑娘又要跳,唐小峰没办法,只好问:“好吧,你干嘛找我?” 小姑娘道:“向你借一样东西。” 唐小峰道:“五色笔?” 小姑娘“哇”的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猜也猜得到!唐小峰打个呵欠:“不借。” 小姑娘道:“我可以跟你做交易。” 唐小峰道:“什么交易?” 小姑娘道:“我可以嫁给你。” 唐小峰叹一口气,摸摸她的脑袋:“等你长大了再说。” 小姑娘又道:“好吧,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它肯定比五色笔还重要。” 唐小峰瞅她一眼:“什么事?” 白话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唐小峰的心一下子就跳起来,他问:“你去了我家?” “嗯,”白话的神情非常的凝重,那是以前唐小峰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凝重,“有人在找你的姐姐……千万不要让那些人找到。” 看来这丫头真的知道一些事情!唐小峰尽可能装出不相信的样子:“谁要找她?那些人为什么要找她?” 白话却盯着他看啊看,忽地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实在是鬼头得很,根本就瞒不住她。 “好,”他道,“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把五色笔借给你。” 他真的很想知道哀萃芳她们为什么要杀百花仙子。 而且在这种形势下,把五色笔送给别人,似乎也不算多大的坏事。五色笔好用,但是五色笔惹来的麻烦也不小,如果不是为了这东西,他现在只怕还在自己家里,跟家人待着。 白话却是嘿嘿一笑:“我不借五色笔了,我要借你的人,帮我一个忙,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唐小峰瞪她……这丫头还真是打蛇随棍上。 这时,徐丽蓉从远处飘了过来,淡淡地道:“我去前方村子问过,没有人看到那七个丫头。” 唐小峰抓住小姑娘,把她先扔一边去。他看着卞璧道:“昨晚那七个应该不是你姐姐,听你的说法,你七个姐姐失踪其实也没有多久,昨晚那七位姑娘都有变化成异兽的古怪能力,且杀人时毫不犹豫,绝不是在短短几天里练出来的。” 白话跳了过来,叫道:“你们说的那七位姐姐,是不是隐玄七女?” 唐小峰道:“隐玄七女?” 白话道:“括苍山隐玄门的隐玄七女,昨天傍晚我有看到她们往桂州飞。括苍山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之一,又叫成德隐玄之天。其实我以前也没见过她们,但她们的身法分明就是隐玄七术,不是隐玄七女还会是谁?” 唐小峰小时候住在岭南,这两三年又去了东海,自然没听说过什么隐玄七女。卞璧却道:“原来她们就是这一代的隐玄七女?听说隐玄门每一代都有七位拥有不同神通的女弟子,只是以前虽然听说过她们,却也没真的见过。” 你这个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的家伙,当然没见过。 第九章 十大洞天 唐小峰朝卞璧说道:“记不记得昨晚我跟你说过,我可能知道跟你几个姐姐有关的线索?当时抓走她们的,很可能是金精山金宅门的人。” 他把自己表姐也曾被人掳走,他追到金精山,又赶了一路,最后虽然救回表姐,却还有许多女子被那些戴面具的神秘团伙以阵法送走的事告诉卞璧。他道:“当时被送走的那些人有十几二十个,我只知道一个叫井尧春,一个叫花再芳,至于其中是不是有你姐姐,我却不是很肯定。” 卞璧忧道:“照你这么说,只怕我姐她们的失踪也跟那伙人脱不了关系。” 唐小峰道:“金宅门只是被人利用,就算找上他们,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姑娘被送到了哪里……” 白话突然举手:“我知道。” 唐小峰、卞璧、徐丽蓉同时向她看去。 小姑娘嘿笑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 唐小峰冷笑道:“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 小姑娘哂道:“不要用激将法,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唐小峰叹气……要想从这丫头嘴里骗出东西来,真的很难。 白话盯着卞璧:“我找人很厉害的,你帮我忙,我帮你找你姐姐。如果她们是被那些人送走的,我知道她们被送到了哪里,如果不是,我也总有办法帮你找到她们。” 卞璧道:“好。” 唐小峰叫道:“喂,你连她要你做什么都不知道……” 卞璧挠着头,傻笑道:“这么小的小姑娘,总不会害人吧?” 唐小峰拍了拍他的肩……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丫头岂止会害人?她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这一点,只要去问问被她骗到乾离窟和秀霸窟里送死的“豪狮”血断、玉公子、杜三娘他们就知道了,小看这丫头,弄不好就要跟那些死鬼一样下场。 白话盯着唐小峰,清脆脆地道:“我不骗你,你帮我忙,然后我肯定会把那些秘密都告诉你。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你姐姐?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们要杀她?” 唐小峰当然很想知道。他问:“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白话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圆峤秘境?” 唐小峰与卞璧摇头,徐丽蓉却是若有所思。 白话道:“你们既然没有听说过圆峤秘境,想必也不曾听说过白玉城?” 唐小峰道:“这个我知道。” 白话瞪他:“你知道?” 唐小峰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神仙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白玉城嘛,不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白话诧异地道:“这诗是谁做的?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唐小峰道:“李白。” 白话问:“李白又是谁?” 李白你都不知道?唐小峰摸摸她的头……真是没见识。 “这白玉城确实是上古仙人所居之处,”白话道,“传说中,伏羲、女祸、皇天、后土等上古仙人都曾在里面住过,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唐小峰道:“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它?” 白话道:“嗯。” 唐小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白话低着头,伤感地道:“我爹娘在里面,我要去找他们。” 卞璧道:“你爹娘?” “嗯,”小姑娘跪坐在那里,不知不觉便流出泪来,“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了圆峤秘境,我、我要去找他们,我想知道,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卞璧虽有父母,却也算是被从小送走,能够体会到父母不在身边的感受,他看到小姑娘抹着眼泪,抽泣不止,立时叫道:“好,我们帮你,我们绝对帮你。” 白痴!唐小峰斜他一眼,又看向哭哭泣泣的小姑娘:“说实话。” “好啦,”小姑娘跳了起来,兴奋地道,“其实是白玉城里不但有好多好多的神兵法器,修仙宝典,听说里面还有一棵蟠桃树。你们就算没有听说过白玉城,也应该听说过蟠桃树吧?蟠桃啊蟠桃,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九千年加在一起,才能结出三十颗蟠桃,闻上一闻,能活三百年,咬上一口,能活三万年,吃上一颗就能长生不老,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卞璧看着刚才眼泪儿还像珍珠串,一下子又兴奋得像喜雀儿乱跳的小姑娘,瞠目结舌。 唐小峰哂道:“长生不老?又不是乌龟,活那么久做什么?” 白话不理他,反看向徐丽蓉:“你们想想,就算你们不想长生,但是不老、不老啊……女人最大的天敌是什么?是年龄,就算你现在再漂亮,可你总是会人老珠黄的,等你老了,长了皱纹怎么办?长了鱼尾纹怎么办?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走在路上,人人都去看那些小姑娘,可她们明明连你年轻时候的一半漂亮都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 徐丽蓉抚着俏脸“唔”了一声……确实是很气人。 白话又看向卞璧,泪水汪汪:“大哥哥,你帮我去找爹娘好不好?他们在白玉城里,我、我好想他们……” 唐小峰冷笑道:“不要把他当傻瓜。” 卞璧握着拳头:“好,我帮你。” 唐小峰:“……” 算了,你还是把他当傻瓜吧。 小姑娘抓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小峰哥哥……” 别这么嗲声嗲气的…… 唐小峰叹一口气……看来不帮这丫头也不行,这小丫头确实是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秘密,只有从她这里,才能够知道哀萃芳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着白话,道:“那么,到底要上哪去找白玉城?” 白话跳了起来,兴奋地“耶”了一声,然后才看着他们,认认真真地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十天之会?” …… 神州大陆有十大洞天。 这十大洞天分别是: ——“小有清虚之天”的王屋山。 ——“大有空明之天”的委羽山。 ——“太玄总真之天”的西城山。 ——“三元极真之天”的西玄山。 ——“宝仙九室之天”的青城山。 ——“上清玉平之天”的赤城山。 ——“朱明辉真之天”的罗浮山。 ——“金坛华阳之天”的句曲山。 ——“尤神幽虚之天”的林屋山。 ——“成德隐玄之天”的括苍山。 这十大洞天俱是灵气独钟之地,传说在上古之时,神魔乱战,共工怒触不周山而死,导致天宫崩裂,上古仙人几乎死尽死绝。 崩裂的天宫分作十块,落在神州大陆,所坠之处后来便生出这十大洞天。 当然,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年代久远,这十大洞天究竟是天然而成,还是因天宫崩裂而来,早已无法证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十山之所以被称作十大洞天,并非毫无来由,千百年来,在这十大洞天里修炼的佛道弟子又或是妖魔鬼怪,其修行速度往往远胜他人。 如今,这十大洞天都已被佛、道、妖、魔各界中的名门大派所占据,普通的修仙之人甚至无法接近。 除了十大洞天之外,还有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但与这十大洞天俱是无法相比。 白话道:“神州大陆佛、道、妖、魔等各派间,有一个很少人知道的不成文规则,就是但凡占据这十大洞天的门派,每隔百年,便要悄悄举办一次十天之会,这十天之会,只有占据十大洞天的人才可参加。若是有哪个门派在这百年间被人灭了,那另外九山,就会邀请重新占据此山的新门派加入十天之会,上万年来,这十天之会从来也不曾间断过。此外,谁也不得将这十天之会的情形透露出去,若是哪一座山敢向外泄露,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其它九山群起而攻。” “空口白话,”徐丽蓉冷冷地道,“你自己也说了,占去这十大洞天的有道有佛,有人有妖,其间有妖魔乱舞的燚妖门,除魔卫道的青城派,神秘莫测的尊圣门,自称佛门却又被其它佛道视作邪派的五佛宗等等,让这些人共守同一个秘密,这不是空口白话,又是什么?” 白话嘿嘿一笑,道:“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不可能,就比如同是剑侠门派,占据西玄山的三天剑派就与青城剑派势不两立,赤城山的五佛宗,更是被罗浮山的佛门弟子称作‘五恶佛宗’。但是不管是道是佛,是人是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共同追求是什么?”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先是沉默。 良久之后,唐小峰才小声地问:“美女?” 第十章 羲和杯 白话跃了起来,使劲跳脚:“怎么可能是美女?是长生,长生!万万年来,这些人整日在荒山老林里修行是为了什么?他们不娶不嫁,青灯古佛是为了什么?还有些人穷尽一切办法,什么杀妻证道、采阴补阳、杀人夺舍、杀婴食魂,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长生啊长生。” 唐小峰嘀咕:“没有美女,鬼才稀罕长生。” 小姑娘按住他的肩,长叹一声:“你这人……真是太没有追求了。” 切!我的追求比那些家伙大多了。 “你想啊,”白话叫道,“不长生的话,你就算把这一代的美女全都勾过来,又能有多少个?一百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一千年后的美女你就不要了么?江山代有美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为什么要长生?长生了,就会有更多、更多、更多的美女任你选……” “不错,”唐小峰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的志气确实是太低了,没有考虑得那么远,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就是我的恩师。” 小姑娘嘿嘿地笑:“你知道就好。” 徐丽蓉和卞璧拿眼睛斜他们…… “那么,”唐小峰道,“十天之会的目的,难道也跟你一样,是为了圆峤秘境和白玉城里的蟠桃树?” “嗯,”白话道,“圆峤秘境是在五行之外,进入其中后就算什么事也不做,只要不出来,就永远也不会老去。对于那些修仙之人来说,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辛苦一世,还没等到飞升就寿终正寝,这圆峤秘境对他们来说,便是远比十大洞天还要强上千百倍的修仙胜地。更何况里面还有一棵蟠桃树,吃上一颗,能活三万三千年……” 卞璧疑惑地道:“你刚才不是说吃一颗蟠桃就能长生么?” 小姑娘摆手:“哎呀,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卞璧、徐丽蓉:“……” 唐小峰道:“你刚才说这十天之会,每隔百年就开一次,已经开了上万年,那起码也开了一百多次,是不是意味着,这上万年来,到现在也还没人找到圆峤秘境?” “嗯,”白话认认真真地道,“但是这一次,他们一定能找到。” 唐小峰问:“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的十天大会,有我,有五色笔,”小姑娘诡秘地笑着,“他们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 …… 十天之会虽是占据十大洞天的各门各派所办,但场所却并非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而是在汉末张天师炼过九天神丹的云锦山。 只不过,唐小峰等人并没有直接去云锦山,而是被白话带着,先去了西玄山。 西玄山又称作“三元极真之天”,在十大洞天里排名第四,但千百年来,却没有出过什么宗师级的人物,东晋以来,便已不甚有名,渐渐被人淡忘,到了后世,许多人更是只知道道家十大洞天里有一个“西玄山”,但这西玄山坐落在什么位置,有过什么不朽传说,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大浪淘沙,总有一些东西,会随着历史长河的冲刷而被人遗忘,这原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占着西玄山的乃是一个剑侠门派,名字叫做三天剑派,曾经也兴盛过一时,只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又没落下来。 三天剑派的弟子见到白话,像见到亲人一般,立时便将她迎了进去。 唐小峰沿途看到一些三天剑派弟子正在打点行李,看上去像是要放弃这里。 进入山中,他们见到了三天剑派派主武射鹄,武射鹄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便将他们带到洞府深处,在那里,悬着一朵清莲,莲花正中央置着一个玉杯,杯中盛满荧光。 白话直接便将这玉杯取了下来,放入怀中,又带着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三人离开了西玄山。 路上时,卞璧终是忍不住,问白话这杯子是做什么用的? 白话嘻嘻笑道:“这是敬效昊天历顺日月天地化育洪荒齐参羲和杯……好吧,你们叫它羲和杯就可以了。十大洞天里每一个洞天都放置着一个羲和杯,这羲和杯乃是少昊时期女仙羲和亲制,可吸收天地灵气。每隔百年,羲和杯中的灵气便会溢满,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将它带出洞天。十天之会,十杯相会,十大洞天之主会以杯中灵气,试图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杯中灵气一旦清空,它又会自行回到洞天,重新吸取灵气,只有在百年之后,才能再次取出。” 唐小峰耸了耸肩,道:“难怪这十天之会每隔百年才能举行一次。” 白话嘿笑道:“三天剑派已经末落,近百年来根本就没出过什么人才,偏偏又占据着十大洞天中排名第四的西玄山,一年前如果不是我帮了他们,他们早已被人灭派。洞天虽好,那也得有命居住才行,他们知道自己要是继续霸占西玄山,早晚会被窥视西玄山的妖魔鬼怪和邪魔外道灭了,干脆主动放弃西玄山,迁到三十六小洞天中的白石洞天去。” 徐丽蓉淡淡地道:“他们不会等参加完这次的十天之会再去么?” 白话嘿笑道:“十天之会举办了上百次,从上万年前到现在,就没有人真的靠它找到圆峤秘境,他们自然不会相信这次会是例外。更何况有人暗中吓他们,如果他们非要带上羲和杯参加十天之会,只怕还没到云锦山他们就会被人灭了。一年前的那次大劫刚过去不久,他们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去参加这一次的十天之会?”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吓他们的就是你吧?” 小姑娘得意洋洋:“其实一年前他们的那次大劫也是我弄出来的,不这样,他们怎么会把我当恩人?” 唐小峰抬头看天……他早就猜到了。 徐丽蓉道:“上万年来,十大洞天人才辈出,如句曲山的三茅真君、青城山的青城九老,甚至连张道陵、葛仙人也都在十大洞天居住过,想来这十天之会,历次以来已有不少奇人异士参与,为何独有这次,你会认为他们一定能够找到圆峤秘境?” “以前他们找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五色笔,也不知道羲和杯真正的秘密,”小姑娘眨着眼睛,“我说过了,有我,有五色笔,这一次他们想找不到都不成。”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这丫头还真是神神秘秘的,让人怎么也无法看透! …… 云锦山隔得太远,纵用飞行,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到达。 好在离十天之会开始的日子绰绰有余,也不急这一时。 每到傍晚,白话就会消失,也不知道是到哪里变成“月亮”去了。 有时候唐小峰等人会继续赶路,有时候干脆就找个地方住上一宿,等白话回来再说。 这一日傍晚,白话又不知去向,唐小峰算算路程,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云锦山,也不用急,于是与徐丽蓉、卞璧在一个镇外找了家客栈。 客栈底层的大厅有不少人,有的是因妖魔出现而被迫离家,有的是借着天下大乱大作生意。唐小峰三人听着众人的议论,这才知道,武则天因长安崩塌,已经迁都洛阳,各处心怀旧唐的豪杰借着天人感应之说,以武曌不修女德、杀戮过重、造孽多端为借口纷纷起义,而其中最大一支义军,却是来自小瀛洲,为首的是一名姓徐的青年将军。 “听说那青年带着讨武血檄,乃是英国公之后,”其中一人低声道,“他手持一支金枪就那样闯上小瀛洲山,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群寇纷纷拜倒,天下英雄齐聚,立誓要反周兴唐,也不知他的身份是真是假?” 另一人道:“既然带着血檄,难道还会是假的?只是这位徐将军虽然了得,但武家的几位公子却也从小就被人带到深山传授妖法,精通各种鬼谷阵术,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这天下,只怕又是一场大乱。” 旁边一人道:“噤声,噤声,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徐承志竟然也回到了中原? 唐小峰心中忖道:“徐承志在小瀛洲起兵反武,这个《镜花缘》里就有提到,我和卞璧、颜崖、燕勇、燕紫琼、骆承志等人也都是他的手下,跟他一起反武兴唐,但是按时间推算,现在又似乎早了点。按照正常的情节发展下去,现在本应该是武则天大开女科、天下才女纷纷赴试的时候,而徐承志起兵时,我姐就已经二次出海,带着紫绡姐一去不归了。” 又想道:“就算借着山川崩裂,天现异兆的机会起兵反武,但要想推翻武则天只怕也不容易。现在是唐初,但却是《镜花缘》里的唐初,武则天乃是罡星下界,心月狐转世,她的几个侄儿也都精通各种妖术,按照书中情节,连燕勇、燕紫琼这样的剑侠都惨死在反周兴唐的大战中,我和卞璧、骆承志也都曾失陷在阵里,幸好姐姐找了神仙来救我,否则红蕖可就要做寡妇了。现在历史已经改变,武则天没有开女科,姐姐和紫绡没有进入仙山,丽蓉没有嫁给卞璧,反而是嫁给了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想着心思,一边悄悄在徐丽蓉腿上摸啊摸,徐丽蓉红着脸儿瞅他一眼,往另一边看去,忽地碰了碰他的手臂,往门口悄然一指。 唐小峰扭头看去,只见三名女子正从外头飘来,正要向店小二点酒点菜,却一眼看到他们,脸现杀意,同时飘了过来。 这三名女子竟是“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星后”阴珍珍。 第十一章 大是欢喜佛 坐在唐小峰与徐丽蓉对面的卞璧也吓了一跳,差点便挚出剑来。 唐小峰左看右看,见来的只有三后,“天皇”应天阳与“地皇”玄闭户却不在这里,于是冲着她们嘿嘿一笑。 两皇不在,单是三后的话,他与卞璧、徐丽蓉三人就算打不过,也绝对逃得掉。 唐小峰笑道:“三位姐姐,你们吃了饭没有?” 三后瞪他一眼,阴妙言嫣然一笑,向两个妹妹一使眼色,就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阴雪珠与阴珍珍各坐了一张椅子,阴妙言却是坐在卞璧身边。 唐小峰暗道不妥,显然她们是知道两皇不用多久也会来到这里,所以不急着动手,只将他们看着。他赶紧向卞璧使眼色,想要同时出手,卞璧却憋红着脸坐在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他从来没有跟哪个女人靠得这么近过。 阴妙言见卞璧脸红成那样,反更将火辣娇躯挤了过去,娇笑道:“小弟弟,你莫怕,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竟还将手在他腿上摸啊摸。 卞璧赶紧在心里狂念《道德经》。 唐小峰翻个白眼……还没动手就被敌人色诱了一个。 又有一人走了进来,唐小峰一看,发现走进来的这人他竟然认识……竟是那长得很黑,身上有不少纹痕的少年。 文身少年环视一圈,唐小峰向他笑了笑,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找个角落坐下,点了一些酒菜。 阴妙言低笑道:“这小子莫非是从海外黑齿国来的?” 唐小峰嘿笑道:“不是,黑齿国的人比他还黑。” 阴妙言瞅他一眼,道:“莫非他是昆仑奴?” 这次却是卞璧说道:“不是。” “为何不是?”阴妙言的俏脸几乎贴着卞璧的耳朵,“我看他就很像昆仑奴。” 卞璧被她贴得浑身不自在,只是低声道:“他身上有妖气……” “原来是妖怪?”阴妙言往那少年鄙夷地看了一眼。她们三个虽不是人,却是龙族,龙族一向以神灵自居,将人类视作下等,寻常妖怪在她们眼中却又比人类更加低劣,只同野兽一般。 唐小峰想起在那少年化身巨鹏时,灵气罗盘指在了“神兽”的位置,以及那戴面具的老者失声叫出的“迦楼罗”……那少年确实是妖,但却不是普通的妖。 紧接着,又有一名锦衣男子带着一群奴仆闯了进来,锦衣男子大声道:“这客栈被我们包了,无关之人,尽快离开。” 一名商客大怒:“凭什么……” 锦衣男子随手一拍,明明隔着一丈之远,却听“啪”的一声,那商客硬挨了一记耳光,倒在地上嘴角溢血,他的同伴面面相觑,赶紧将商客扶去,灰溜溜地离开。 其他人亦不敢再吭声,一个走得比一个快,立时间,全场就只剩下唐小峰这一桌,以及那个依旧坐在角落里埋头吃饭的少年。 那群奴仆自顾自地便抹起桌,擦起凳,要将整个厅子弄得干干净净。 掌柜跑到锦衣男子面前,陪着笑脸:“客官、客官,这、这……” 锦衣男子随便扔了几块金锭,掌柜收着金锭,眉开眼笑。 锦衣男子见还有人未走,哼了一声,负手来到唐小峰桌旁,道:“前方一里,镇上还有别家客栈,几位何不移位?这一桌的酒菜钱,便算在下请客。” 阴珍珍冷哼一声,阴雪珠淡淡地道:“我们不离开,那又如何?” 锦衣男子脸色一变,缓缓退了一步,刚才还在擦桌抹凳的那群人立时便抽出兵刃,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锦衣男子冷笑道:“尔等不离开,也就是清洗起来麻烦一些。” 阴妙言娇笑道:“清洗起来,确实麻烦。” 锦衣男子道:“动手。” 那些人正要冲上来,阴妙言却轻轻打了个响指,刹那间,十几名黑衣人也不知从哪里掠了出来,疾光飞掠,锦衣男子带来的那些家伙纷纷倒地,血流当场。 锦衣男子失声道:“尊圣门?” 阴妙言娇笑道:“你才知道么?” 锦衣男子立在那里,双腿发软,他这才意识到坐在那里的三个女子竟然是尊圣门的“三后”。 阴妙言淡淡下令:“守在外头,任何人想要进来,格杀勿论。” 那些黑衣人立时飞掠出去。 唐小峰与徐丽蓉、卞璧早已知道客栈内潜进了许多尊圣门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也没有放在心上。这锦衣男子却实在是后知后觉,直到这些黑衣人窜出来时才知道,由此可见他本事之差,也就只能吓唬那些普通商客。 掌柜与店小二缩在柜台后头,浑身发颤。 那文身少年依旧埋头吃着,连看也未向其他人看一眼。 阴妙言曼声道:“小二,还不再上些酒菜?” 店小二推着掌柜,掌柜推着店小二,店小二伸出拳头,意思是锤子剪刀布,谁输谁去上菜,掌柜瞪着他,心想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歌声。 宛如梵唱一般,却清脆美妙的歌声。 一群青春貌美的尼姑走了进来,她们光着脑袋,穿着缁衣,一进来就大搞卫生,地上的尸体与血迹被清得干干净净,桌椅被擦得纤尘不染,又在客栈各角挂上许多大红灯笼,照得客栈一片光亮。 她们快活,她们自在,连唱出来的经文都是那般的动听。 掌柜与店小二探出头来,吃惊地看着这些尼姑。 三后却是面容冰冷,眸带杀机。 ——她们让那些黑衣人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进来。 ——尊圣门的规矩向来是令出必行。 ——但这些尼姑进来了。 ——所以,守在外头的那些人,必定是已经死了。 ——但她们却完全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打斗声,也没有一个人冲进来向她们汇报。 ——所以那些人,必定是在一瞬间被这些尼姑解决掉的。 客栈的门已经很大、很高。 但这群快乐的尼姑还在拆门。 她们一下子就把门拆得宽了一倍、高了一倍。 然后,一张大大的床被抬了进来。 这一下,不但唐小峰、徐丽蓉、卞璧都在盯着门口看,连那一直都是埋头吃饭的文身少年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抬床的是四个娉婷婀娜的尼姑,她们缁衣鲜艳,身材高挑,摇摆间风情万种,转眸时流波动人。 外头的夜风涌了进来,将她们单薄的衣衫吹得翻飞,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一看就知道除了缁衣,她们内里头什么也没有穿。 床是用上好檀木制成,又涂了红漆,高贵而又精致,就像是帝王所用。 但是盘膝坐在床上的,却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和尚。 这和尚肥头大耳,身上穿着一件敞开胸口的金色袈裟,腿边各坐着一个只穿一件兜肚的美貌尼姑,她们光着美腿和玉臀,倚着胖和尚的身子磨来蹭去,娇笑连连。 三后的脸色变了,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们真希望在锦衣男子要她们离开时,她们听话地一走了之。 那锦衣男子却一下子连滚带爬地爬到那胖和尚前方,磕头不止。 胖和尚随手动了一下,一名尼姑娇笑道:“佛爷说,你虽然没有将事情办好,但你的心意,佛爷领了。” 锦衣男子大喜,又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匆匆离去。 卞璧低声道:“这位大师莫非是……” 阴妙言冰冷冷地道:“赤城山,五佛宗……大是欢喜佛。” 赤城山乃是神州第六洞天,又称“上清玉平之天”,山中有五佛,外人将之称作“五恶佛”,其中一位,便是这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修的是欢喜禅,天欢地喜,男欢女喜,所以这欢喜禅又被称作“爱禅”,众生有爱,众生欢喜。 大是欢喜佛往他们这边看来,先是盯着徐丽蓉,闪过一丝惊艳与欢喜之色,又看向三后,现欢喜颜:“这不是妙言、雪珠、珍珍三位妹子么?” 阴妙言盯着唐小峰:“我们走。”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不走。” 阴妙言眸现怒光,却是毫无办法,正自在心中忖着是不是要先退走,身边却是一声惊呼,“星后”阴珍珍已被大是欢喜佛抓到了他的怀里。 明明隔了两丈之远,明明三后都不是弱者。 大是欢喜佛这么一抓,却是谁也反应不过来。 第十二章 大雷音破障佛光 大是欢喜佛肥肥胖胖,阴珍珍却是娇小,被他抱在怀中,宛如被金丝笼困住的雀儿,怎么也无法挣脱。“日后”阴妙言与“月后”阴雪珠见妹子被擒,立时大怒,身子一窜,化作螭龙冲向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念声佛号,肩上现出两只长手,金光一闪,就将二龙的脑袋按在地上,龙身乱砸,周围桌椅纷碎,却又很快就无法挣扎。 一道金光将她们制住,让她们不得不现出人形,颓废地趴在地上。 大是欢喜佛身上更是多出十几只手,在阴珍珍身上乱摸,从脸到胸,从乳到臀,阴珍珍虽然愤怒,虽然挣扎,然而大是欢喜佛的手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又让她止不住地生出阵阵快感,想要呻吟,想要娇喘。 唐小峰与徐丽蓉、卞璧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与三后交过手,很清楚她们的实力有多强,然而对这恶佛来说,她们的这点实力简直就跟扑火的飞蛾没有什么区别,她们的愤怒与挣扎甚至只是徒然增加他的欢喜。 阴妙言的脑袋被按在地上,她艰难地道:“佛爷这样做,就、就不怕坏了十天之会的规矩?” 大是欢喜佛笑道:“只说到了云锦山下,不可再寻仇生事,这里可不是云锦山。” 阴妙言眸现怒光:“你敢欺凌我们,圣主绝不会放过你。” 大是欢喜佛更是大笑:“等我欺负完你们,刚好到云锦山参加十天之会去,你家圣主再怎么想替你们出头,也不好寻仇生事,非得等过了十天之会再说。” 他竟将“星后”阴珍珍分开双腿,用那多出来的手臂同时玩弄。 突然间,一道剑光破空而去,直夺他的面门。大是欢喜佛冷笑一声,分出一只手随手一弹,破去罡风,弹开剑光。 身穿道袍的持剑少年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却依旧剑指大是欢喜佛,怒道:“放开她。” 出剑的竟然是卞璧。 在三后被大是欢喜佛擒下时,唐小峰正自大喜过望,心想天助我也,于是牵了徐丽蓉,又悄悄向卞璧使个眼色,想要借机逃走,至于这三后爱怎么怎么的,被那恶佛先奸后杀也不关他事。 谁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卞璧直接就见义勇为,英雄救美去了,让他在心里大叫:“笨蛋、笨蛋。”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纵过去抓了卞璧,就要破顶遁走。 大是欢喜佛冷笑道:“刺本佛爷一剑,还想逃么?” 伸手一抓,竟是抓向徐丽蓉。 唐小峰诡异一扭,不是去救徐丽蓉,反是击出剑光,直取大是欢喜佛双目。剑光爆散,大是欢喜佛微眯着眼,一只手飞出破去剑光,另一只手反挖向唐小峰双目。 徐丽蓉见夫君遇险,化作焰光奇诡飞去,万神圭旨乾离火一卷,亦是攻向大是欢喜佛。她与唐小峰在东海时共过患难,又一同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在这一刻自是心有灵犀,深知敌人太强,彼此救援不过是相濡以沫,一同遇险,倒不如招招抢攻,攻敌之所必救。 看着那惊人熔岩,大是欢喜佛动容道:“好火。” 张口一吸,竟将徐丽蓉击出的乾离火吸入肚中,再朝着唐小峰狂吐而去。这一招大出唐小峰预料,徐丽蓉亦是花容失色。 大是欢喜佛更是同时伸手,往徐丽蓉再次抓去。 他身上的手竟似无穷无尽,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危急关头,唐小峰对冲向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不闪不避,反驭剑斩断抓向徐丽蓉的怪手,将她救下。眼看他自己就要被倒冲而来的乾离火扑中,身边人影一闪,却是卞璧纵了过来,劈出罡气,将乾离火阻住。 唐小峰自然知道卞璧会来救他……这小子正义感泛滥,看到敌人被欺凌都要爆棚一下,看到同伴遇险怎么可能不救? 徐丽蓉纵身飞入火中,失控的乾离火立时被她吸入体内。她与卞璧同时冲向大是欢喜佛,烈焰与罡气和在一起,有若旋风,周围的桌椅都被卷得四分五裂,那些娇美的尼姑却是散在一旁,又歌又舞,唱着美妙梵音。 唐小峰却停在那里,只将墨虹剑快速斩了两下。 阴妙言、阴雪珠立时脱困而出,化作两只螭龙,分左右袭向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叱上一声,身上金光乍现,又生出四只金手,持琉璃瓶、金钢杵、宝珠、舍利子四样法宝,宝光四溢,将徐丽蓉、卞璧、阴妙言、阴雪珠二人二龙全都逼住。 唐小峰点着一张桌子跃上屋檐,凌空一翻,手中黑剑脱手而出,闪电般刺向恶佛眉心。大是欢喜佛一声怪笑,口吐莲花,接住黑剑。 黑剑却蓦地一旋,竟刺破莲花,疾刺而去。 这支飞剑有古怪!大是欢喜佛闪过念头,却又全然不惧,竟全凭佛光阻住飞剑。 唐小峰冷笑一声,心想你一人硬拼我们五人,就算再有神通,也不可能耗得过。 但他很快却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大是欢喜佛虽与他们五个硬拼,但周围那些美妙尼姑却是一直都在舞着、唱着,随着她们的舞、她们的唱,某种无形的气流从她们身上快速流进大是欢喜佛体内。 阴阳交感,隔体双修! 唐小峰一下子就认出这是某种最玄妙最上乘的双修术,单凭这种双修之术,大是欢喜佛体内的佛光只怕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更是觉察到一股强大气劲在金光之内快速涌动。 “小心!”他大喝一声,收起墨虹剑。 大是欢喜佛身子一缩一涨,金光爆散。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气劲狂卷,客栈四分五裂,两只螭龙喷血抛飞,坠在地上,徐丽蓉与卞璧位于大是欢喜佛的正面,形势更加险恶。 尤其是卞璧,他分明感应到自己所面临的正是光束的中心,他额生冷汗,脸色苍白,除了死亡,他已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下场。 徐丽蓉的感觉却是比他好不了多少,冲向她的金光虽然及不上卞璧,但却有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她,与此同时,她更看到大是欢喜佛冲着她一脸淫笑,两只手紧随着金光向她抓来,而她宁可死去,也不愿让那双脏手碰到自己。 眼看他们便要遭难,唐小峰却突然落了下来,抓住他们的肩,带着他们一旋。 他们只觉整个天地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大是欢喜佛惊诧的声音:“咦?” 那爆散的金光从他们身上穿过,他们却完全没有被击中的感觉。 塌落的屋顶亦在金光的冲击下往周围碎散,那些美丽尼姑却是完全不受影响,依旧舞着曼妙身姿,唱着靡靡梵音。 月光洒下,如幽似幻。 唐小峰带着徐、卞二人飞退数丈。 徐丽蓉与卞璧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阴妙言与阴雪珠变回人形,惨然相顾……她们已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大是欢喜佛的对手,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大是欢喜佛从许久以前就贪图她们美貌,抢了阴珍珍还不甘心,故而才留了手,否则,单是那爆散的金光,已足以让她们惨死当场。 阴珍珍依旧被大是欢喜佛抱在怀中,虽然想要让大姐二姐不用管她,赶紧逃走,然而那仅存的理智已无法让她开口说话。她的身子在这恶佛的抚摸下,有如被神秘潮汐冲击一般,生出阵阵快感,让她欲拒先迎,贴着大是欢喜佛肥胖的身子蠕动、摩擦…… 尽管她的眼睛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害怕。 大是欢喜佛却对怀中的龙女看也不看,只是盯着唐小峰……他竟没有弄清这小子到底是怎么躲开他的大雷音破障佛光,甚至还救下了小道士和那娇艳的美丽少女。 远处突然飞来两道光影,落在地上。 阴妙言与阴雪珠心中一喜……终于来了。 来的是“天皇”应天阳、“地皇”玄闭户。 第十三章 好人与好报 “天皇”应天阳看着四分五裂的客栈,极是狼狈的阴妙言、阴雪珠,被大是欢喜佛抱在怀中、无法自制的阴珍珍,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的唐小峰,脸色先是一变,紧接着却又满脸阴沉。 唐小峰嘿嘿一笑:“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抓着徐丽蓉、卞璧就要走。 “地皇”玄闭户身子一闪,将他们截住。 应天阳冷冷看着大是欢喜佛:“珍珍不知何处得罪了佛爷,佛爷要这般难为她?” 大是欢喜佛怪笑道:“她也没有得罪本佛爷,只不过是本佛爷喜欢她,想让她欢喜,你瞧,她现在岂不欢喜得很?” 阴珍珍竟在他怀中宽衣解带,主动用胸脯贴着大是欢喜佛的身子,如虫子一般蠕动着,发出如饥似渴般的喘息。 应天阳眸中闪过怒色……这家伙修的是欢喜禅,阴珍珍虽是贞烈女子,但不管她如何抗拒,都不可能抵抗得住这恶佛以“禅指”对她情欲的挑动,事实上,她能支持到现在才开始迷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他淡淡地道:“佛爷莫非是非要与我尊圣门为敌不可?” 大是欢喜佛哼了一声,道:“若是你们圣主在这,本佛爷或许还会怕上三分,凭你也想吓得住我?” 应天阳冷笑道:“单我一个,或许是奈何不了佛爷,但再加上闭户、妙言、雪珠,佛爷真的有信心与我四人为敌?” 大是欢喜佛却是眼珠子一转,朝唐小峰道:“小子,你与尊圣门是友是敌?” 唐小峰笑道:“不但是敌,而且是死敌,那什么风啊火啊的四圣,就是被我杀死的。” “原来如此,”大是欢喜佛大笑道,“那不如你三人与本佛爷联手,我们就杀了这两皇,抢了这三后,本佛爷得了欢喜,你们也少了大敌。” 应天阳、玄闭户脸色微变。 唐小峰嘿嘿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过河拆桥,事后再来抢我老婆?”这两皇实在厉害,单是应天阳一人就足够让他们头疼,上次如果不是月亮以奇门遁甲救了他们,他们很可能已经遇难,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两皇除去,对他来说确实是一大快事。 “欢喜不可太过,本佛爷有了三后,你老婆虽然漂亮,本佛爷却可发誓绝不碰她,”大是欢喜佛坐在檀木床上,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可以问问他们,本佛爷虽非好人,却从来都是说话算话。” 唐小峰道:“好……” 卞璧突然叫道:“不行。” 大是欢喜佛冷然道:“为何不行?” 卞璧以宝剑指着恶佛,怒道:“我们怎能助你这淫僧欺凌妇女?” 唐小峰抚额长叹……这家伙,正义感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你难道就不知道变通么?他斜了卞璧一眼:“喂……” “我绝不会让他就这样把人掳走,”卞璧盯着恶佛,冷冷地道,“如果就因为这家伙实力可怕,所以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奸淫妇人,掳人妻女,甚至助他行恶,那,那掳走我姐姐的如果也是这种人,还有谁会去救她们?” 唐小峰怔了一怔……难怪他看到那家伙强掳阴珍珍,会愤怒成这个样子,他只是联想到了他几个姐姐有可能遭遇的下场。 如果我的姐姐也被人抢走,我是否也会跟他一样愤怒? 卞璧剑指大是欢喜佛,毫无畏惧:“把星后放了。” 阴珍珍身体虽然已是无法自控,理智却还残存些许,艰难地扭过头来,感激地看了卞璧一眼。 大是欢喜佛却是满脸的不屑和冷笑。 唐小峰先与徐丽蓉对望一眼,然后叹一口气,照这个样子,他要跟大是欢喜佛合作,恐怕就要先跟卞璧打上一场。 这家伙虽然人傻,但做朋友还是不错的。 他瞅向“天皇”应天阳:“不如我们双方放下过节,把星后先救下再说?” 阴妙言与阴雪珠面现喜色。 应天阳却在心中忖道:“大是欢喜佛实力惊人,就算我们联手,也只能以我和闭户为主,其他人从旁协助,这小子会不会出全力,真的难说。何况就算杀了这恶佛,我亦不可能完全无损,到那时,这姓唐的小子从容逃去,我又上哪寻他?况且这恶佛出现在这里,其他四恶佛谁又能肯定不在近处?我何必为了珍珍一人,去与五佛宗为敌?这小子身上的五色笔才是我族复兴的关键,为了我族大业,牺牲一人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是欢喜佛:“十天之会在即,佛爷何不先行离去,云锦山上,再行相见?” 阴妙言与阴雪珠怔在那里,徐丽蓉脸色阴寒,卞璧却是完全没有弄懂应天阳的意思,错愕地扭头看他。 唐小峰苦笑……好人总是未必会有好报。 大是欢喜佛怀抱阴珍珍,在她胸前双乳狠狠地揉了一下,淫笑道:“她又如何?” 应天阳淡淡地道:“佛爷乃是得道高僧,珍珍能得佛爷指点,那是她的荣幸,还请佛爷能够善待于她,云锦山上,再向佛爷要人。”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也罢,也罢,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你们且忙,你们只管忙,本佛爷也忙去了。” 抬床四尼掉头,往远处飞奔,其他妙尼亦是且歌且舞,紧随其后。 卞璧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看到阴珍珍那悲愤至极的眼神,怒上心头,身子一窜:“放人。” 唐小峰竟是无法将他拉住。 大是欢喜佛随手一指,金光闪过,卞璧以剑阻光,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开来,颓废倒地。 大是欢喜佛抱着阴珍珍笑上三声,伴着靡靡梵音,曼妙舞姿,就这样去得远了。 恶佛一走,唐小峰与徐丽蓉快速地对望一眼,闪向卞璧,便要带着他逃离此处。 应天阳却是低叱一声:“莫让他们逃了。”掠上前去,与玄闭户一前一后阻住唐、徐二人。卞璧发现二人被困,竟是强行站起,要与他们并肩作战,“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对望一眼,闪了过去,将卞璧阻住。 阴雪珠冷冷地道:“你受伤了。” 阴妙言轻叹一声:“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插手。” “他们与我无关,难道星后也跟你们无关?”卞璧大声质问,“她难道不是你们的同伴?她难道不是你们的姐妹?” 阴妙言、阴雪珠对望一眼,面有惭色。 唐小峰站在另一边,见卞璧虽然逞强,却是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他忽地大笑一声,看着应天阳:“你既号称天皇,可敢跟我单打独斗?” 徐丽蓉看他一眼……他疯了么?现在应该设法联手逃走才是,他竟然去挑战应天阳?他怎么可能是应天阳的对手? 应天阳冷笑道:“你在找死么?” 唐小峰回他一个冷笑:“谁死还不一定。” 取出五色笔,道:“四圣是我杀的,五色笔也在我这,只要你有本事杀我,它就是你的。这里地方不好,我们到那边山头打去。” 身子一纵,往远处山头飞去。 应天阳哼了一声,跟了上去,玄闭户知道徐、卞二人生死并不重要,杀死唐小峰,抢夺五色笔才是关键,亦紧随其后,防止唐小峰假意单挑,实则逃亡。 徐丽蓉忖道:“他独自一人哪里会是应天阳的对手?不过是想将敌人引开,让我和卞璧逃脱罢了。”咬了咬牙,竟也追了上去。 卞璧想要追去,却踉跄几步。 阴妙言道:“你就算去了,亦不能做什么。” 卞璧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阴妙言与阴雪珠又对望了一眼,身子一飘,两人挟着他,同样往山头飞去。 等他们全都离去,掌柜与店小二才从柜台后头颤颤抖抖地钻了出来,客栈已是一片狼藉,屋顶碎散,四壁倒塌,倒是他们躲着的这张柜台居然还完好无事,实在是让人惊奇。 不过完好无损的并非只有这张柜台,在半载塌陷的墙壁旁,还有一人、一桌、一椅。 其它桌椅早已在唐小峰等人与大是欢喜佛那短暂的战斗中损坏,却唯有这一桌、一椅不知为何竟然无事。 在桌旁慢慢地吃着饭菜的,竟是那皮肤很黑,身带纹痕的少年。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是那般安静,安静得几乎被人遗忘。 直至连最后一点饭菜也吃完,少年慢慢地站起,又慢慢地走到柜台前,慢慢地道:“老板,结账。” 掌柜与店小二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掌柜才反应过来:“七、七文钱……” 这少年吃的虽然不算少,却都是最便宜的菜,以及不算钱的饭,如果所有人都像他这般,吃那么少的菜,吃那么多的饭,掌柜只怕要怀疑这店还能不能开下去。 少年取出七文钱,掌柜颤颤抖抖地接过。 然后,少年就这样走了,他走得倒是很快,一忽儿就融入了夜色。 掌柜看看手中的七文钱,又看看一塌糊涂的客栈,身子一直都是颤的。店小二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背:“老板,想哭您就哭出来吧。” 掌柜却长叹一声,将七文钱塞到店小二的手心里:“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老板……有点少。” 掌柜拍着他的肩:“不少了,不少了……” 第十四章 唐小峰vs犼 唐小峰脚踏夜色,墨虹剑斜斜指去。 “天皇”应天阳双手负后,冷冷地立在那里。 徐丽蓉、玄闭户、卞璧、阴妙言、阴雪珠立在山头,一同看着他们。 唐小峰道:“这一战只属于你我二人,其他人都不可插手。” 应天阳冷冷地道:“我只要五色笔与你的性命,他们若是不动,等你死后,我自会放他们走。” 唐小峰嘿嘿一笑:“同样,同样。” 卞璧紧紧握着拳头……他必是知道我们难以再次从两皇两后手中逃脱,所以想牺牲他一个,换取我与他夫人的平安。 徐丽蓉却在心中细思……夫君虽说有时亦会冲动,但却从来不会乱了方寸,难道他真有信心胜过“天皇”? 又想道:“夫君若是死在这里,我独自回去,又该如何去向公婆及小山、红蕖他们交待?倒不如以身殉夫,陪他死在这里。” 唐小峰却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将体内剑气提至极致,剑气狂卷,杀意凛然。 蓦地,他剑尖虚刺,数十粒剑丸弹出,划出道道光影冲向应天阳。应天阳冷笑一声,右手变得巨大,一掌便将所有飞剑拍成碎片。 巨大兽手有如泰山般压向唐小峰。 那铺天盖地般的阴影,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小峰后跃,腾挪。 巨大兽手拍碎了座座峰头,却无法将他拍中。 应天阳闪电般向他接近,另一只手也化作巨掌,有如拍苍蝇般拍向唐小峰。唐小峰扔出众多子母雷珠,轰在兽手上,却都有若撞上墙壁的苍蝇一般,对应天阳造不成任何伤害。 眼看唐小峰就要被拍中,徐丽蓉吓得花容失色。 两只巨掌拍在一起,天惊地动,劲气狂扫,连远处的徐丽蓉等人都不得不以手挡面,遮住飞扬而来的尘土。 唐小峰却是诡异地一闪,从两只兽手间脱身而出,墨虹剑闪电般刺向应天阳。 应天阳现出兽身,是一只以往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犼。 墨虹剑劈在他的兽身上,反弹而回,竟无法对他造着丁点伤害。 徐丽蓉越看越是失望,忖道:“夫君虽曾说过,他的这支剑普普通通,并无什么奇特作用,但我却总以为夫君只是骗人。以夫君的性子,不铸则已,既为自己铸剑,铸出的剑怎可能真的那般平凡?然而现在看来,这墨虹剑如此凌厉的一击竟也无法伤到应天阳的兽身,亦未看出有其它效用,莫非此剑真的比不得他给题花、巧文她们铸出的那五剑?” 夜空中一人一兽战得激烈,唐小峰却是处处遇险,虽在应天阳身上劈了不知多少剑,却无一剑起到作用,纵连纣绝阴天斩和集结了紫华剑气、阴幽戾气、五精天火的那三刀也是一样。 应天阳的兽身竟是金刚不坏,连一丝剑痕也无法斩出。 就这样战了一通,应天阳忽地大笑一声,兽首一口咬向唐小峰。 就在众人都以为唐小峰这次必死无疑,徐丽蓉已是化作火焰,纵是明知不敌也要去替夫君报仇之时,唐小峰却像是融进夜色一般,刹那间飘飞开来。 这一瞬间,不管是徐丽蓉还是卞璧都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他们看到的不再是唐小峰,而是“月亮”。这是一种奇怪的身法,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叫月亮的小女孩。 应天阳回过身来,冷笑道:“你倒是很能躲。” 唐小峰手持墨虹剑,冷冷地道:“这次不会再躲了。” 他试了多次,已经知道,除了强行施用还不曾完善的那一招,已是没有其它办法。他将墨虹剑一抛,墨虹剑竟也有如月光一般,变得似虚似幻,覆在唐小峰身上。 徐丽蓉与卞璧对望了一眼,却都无法弄清唐小峰做了什么。 这一刻的唐小峰,仿佛已经跟他的墨虹剑融成了一体,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甚至他整个人都似是化作了剑气,无形无质,似虚非虚。 月光从他那剑气化的身体透下,将他的身体染得银白。 应天阳微眯着眼……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但不管唐小峰用的是什么功法,他都毫无惧意。 他是犼,以前谁也不曾真正见过的犼,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不坏的金刚之躯,就算是天玄铁亦可轻易地嚼碎吞下。 唐小峰剑气化的身体却又腾起了熊熊的烈火,应天阳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他认出这些火是五精天火。 五精天火,五火之精,这样的火焰却是由这少年幻化成的剑气散出,让人看不明白。 更古怪的是,这火突然一晃,竟又变成了黑色。 黑色的火焰在剑气的催化下熊熊地燃烧着,一缩、一涨、一缩、一涨……直至涨成黑色的火之巨人。单是看着那团黑气,玄闭户与阴妙言、阴雪珠等人便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那到底是什么?那少年到底在做些什么? 应天阳突然伸手,巨掌闪电般拍向化作黑色火焰的少年。 他不知道这少年在做什么,但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让他生出无论如何要将这少年马上杀死的念头,总感觉再迟上一步,便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 巨掌拍在少年所化的黑火巨人身上。 徐丽蓉一声惊呼,卞璧亦是紧张……唐小峰竟是真的不避? 玄闭户、阴妙言、阴雪珠放下心来,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被“天皇”拍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是来自金刚界的九品无畏金刚石也绝对禁不起他这随手一拍。 这少年已是必死无疑。 巨掌狂扫而过,血花飞溅。 地皇、日后、月后先是面现喜色,却又很快顿在那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反而是徐丽蓉与卞璧又惊又喜。 血,是应天阳的血。 唐小峰所化的黑火巨人依旧飘在那里,腾起熊熊火焰,应天阳的巨掌却被灼穿一个血洞。 本是金刚不坏的血肉,竟然会被那诡异的黑火烧穿? 唐小峰窜上高空,身子一旋,旋成一支黑色的剑。 墨虹剑。 刚才是只见人,不见剑,现在却是只见剑,不见人。 墨虹剑划过虚空,雷霆般袭向应天阳的兽身。 应天阳大吼一声。 犼,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龙族分支,麒麟之祖。 随着他这一吼,天地震动,无穷妖气狂扫而出,化作强大屏障,挡住那黑色的巨剑。妖气与剑气互相碰撞,撞出一道道绚丽的火花,黑剑之上,黑火腾腾,妖气无穷,万兽奔腾。 单是应天阳散出来的妖气,便已让徐丽蓉等人身心发寒,恨不得扭头就逃。然而唐小峰所化的墨虹剑却在快速旋转,朝妖力形成的无形屏障不断地刺透。应天阳连声震吼,吼出更多的妖力,墨虹剑却越旋越快,刹那间,剑光一闪…… 应天阳那巨大的兽身定在空中,墨虹剑却不知去了哪里。 徐丽蓉、卞璧疑惑地对望一眼,都没看清发现了什么事,地皇与二后亦是疑惑不解。 静。 无休止的静。 连那些远远近近狂奔的野兽都停了下来,仿佛被定格一般。 应天阳缓缓回头,看到了少年的背影。 少年不知何时,竟已到了他的身后,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一声大吼,吼得悲愤,吼得苍凉,紧接着却是兽身爆散,四分五裂,化作漫天血雨洒下,连山林都被染成了红色,一如月下的枫林,凄美而又惊艳。 第十五章 三元合一 地皇与二后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夜空中的少年扭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忽地将身一纵,挟着熊熊黑火直冲而来。地皇与二后心中一惊,各现真身破空而去,连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 眼见他们逃走,飞掠中的少年却喷出一口鲜血,坠了下去。徐丽蓉大惊,掠上去将他接住,定睛看时,唐小峰已是全身发冷,牙齿打颤,就这样昏了过去。 卞璧也赶紧纵了过来:“他怎么样?” 徐丽蓉低声道:“身上无伤,全身发寒,只怕是魂魄受创。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生怕地皇二后,又或是大是欢喜佛又折了回来,不敢多待,带着唐小峰飞向天际。 …… 血色的林中,一颗硕大兽首滚了几滚,落在坡下。 兽首的眼睛怒瞪着,想要发出吼叫,却已无力。 它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惨,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败在这个十来岁的人类少年手中。 但是它不甘心,它很不甘心。 它还要活下去,它要把这一刻的败北牢牢地记住,然后千百倍地还回去。 犼,即使在龙族里也有着极其高贵的地位,它怎能就这样死在一个凡人手中? 犼,又叫做“吼”。 震天吼,朝天吼,龙族分支,麒麟之祖。 它怎会如此简单地就死在这里? 虽然身体早已碎裂,虽然只剩下一颗兽首,但它开始吐出妖气。 洒在林中的血水与碎肉诡异地往它流来,它的身体开始生长。 忽地,它觉察到妖风袭来,定睛一看。 它看到一个皮肤黝黑,带着文身的少年落在枝头,冷冷地看着他。 它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落到这般下场,于是怒视着这个少年……这是一个妖怪,但他的妖气实在太弱,想来不过就是一只在深山老林里修行未久的小妖。 看着文身少年眼眸深处的冰冷与漠然,犼不由得发出冷笑……这样一只小妖,竟然也敢来招惹自己? 妖气狂吐,往少年卷席而去,要将他就此淹没。 文身少年忽地一纵,冲天而上,又化作金色巨鹏直落而下。 犼失声叫道:“迦楼罗?!” 金色巨鹏抓住兽首,利爪一撕,兽首一声惨叫,叫声戛然而止,本是金刚不坏的头颅竟被迦楼罗的利爪撕成两半。 兽首分开,内中有一颗荧光闪动的珠子。 这是犼的内丹。 金色巨鹏一口吞下内丹,朝着圆月展翅高飞,仿如飞入那皎皎蟾宫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 徐丽蓉与卞璧将唐小峰带到荒山野岭一处山洞里。 唐小峰依旧昏迷,偶有动弹,也是中了梦魇一般身子抽搐,满地打滚,不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呐喊。 两人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自然也无法帮他,徐丽蓉试着把廉锦枫炼制的小还丹、清心丸等各种灵丹喂入他的口中,却是毫无用处。 天色渐渐开始发亮。 白话找了过来。 这小姑娘找人真的像她自己吹的那般,很有一套,徐丽蓉他们躲到这里,她竟然也能找到。在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后,她大吃一惊,却也跟徐、卞二人一样,无计可施。 白话将手指搭在唐小峰的腕脉上,查看一阵,苦恼地道:“他不但身上没伤,肺腑没有受创,连经脉都是完好无损。但他的气息却是极弱,就跟即将老死病死的垂朽之人一样,他……恐怕是没得救了。” 徐丽蓉怒道:“你连他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为何说他没救?” 白话嘻嘻笑道:“我是在激他,我这样一激他,说不定他就会生龙活虎地跳起来大叫没事,不过他现在没有跳起来,那就证明他没有受激,看来激将法对他没用的,厉害厉害……” 见徐丽蓉狠狠地瞪着她,她身子一缩,嘀咕道:“开开玩笑不行么?” 卞璧苦恼地道:“都是我的错。” 徐丽蓉哼了一声……确实是这家伙的错,如果不是他好死不死,为了阴珍珍去和大是欢喜佛作对,还没等二皇赶到他们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哪里会弄成这个样子? 虽然卞璧也只是正义感过剩,很难说他做错了什么,白话更是整晚不在,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徐丽蓉却是不管那么多,一放下脸来,整张脸都是臭臭的。 卞璧与白话对望一眼,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徐丽蓉坐在夫君身边,用袖子替他擦着额上的冷汗,又在心中忖道:“如果锦枫和紫绡在这里,那便好了。” 颜紫绡与唐小峰一同练剑三年,或许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廉锦枫不但擅长炼丹,亦精通双修术,能够借着阴阳交感察知他体内魂魄到底伤成什么样子。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血肉受伤还能恢复,魂魄受创却是难冶。 徐丽蓉当年魂魄被邪火侵染,导致脸上的伤疤怎么也无法治好,就是唐小峰以双修术与还源丹替她祛除邪火,才助她恢复容貌,徐丽蓉口中虽然不说,心里却实实感激。 见唐小峰冷颤得厉害,她心痛万分,于是伏下身子,替他驱寒偎暖,又见他嘴唇寒气飕飕,于是吻了上去。这一吻,两人口舌相交,一道寒气快速地流入少女体内。 少女心中一喜,她修的乃是《炎经》,并不怕这迫人寒气,而她自身虽然不会双修之术,却被唐小峰以此术治疗了好一阵子,随着这道寒气涌来,她意识到夫君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已经发动了双修心法,于是便将自身真阴度了过去,以阴补阳。 她本是抱着宁可自己真阴亏尽性命损耗,也要救下夫君的觉悟,谁知自己真阴度了过去,夫君的真阳又传了回来,形成一个循环,双修双益,彼此扶持,只是唐小峰的真阳里寒气极重,让她不得不发动自身炎气与它中和。 渐渐地,唐小峰终于不再冷颤,气息也平缓了许多。 徐丽蓉心中一喜,就这样搂着他持续下去,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唐小峰终于睁开眼睛,向她眨了眨眼。看到他眼睛里的可恶笑意,徐丽蓉心里的担心方一放下,不知怎的又很想揍他。 唐小峰却是一个翻身,把美娇娘压在身下,大力索吻,又把手伸进她的衣襟与抹胸里去,揉着白嫩饱满的乳峰。美娇娘心想看来夫君已经好了,都开始欺负人了,于是大力把他推开,瞅他一眼:“你怎样了?” 唐小峰问:“我昏迷了多久?” 徐丽蓉道:“大约三四个时辰。” 唐小峰大讶:“才这么点?” 徐丽蓉定睛看他:“你以为会有多久?” 唐小峰笑道:“那一招是将墨虹剑与我自身合为一体,又用天火与阴幽戾气燃烧魂魄,强行提升我前些日子新练成的紫幽仙气,副作用极大。我虽然知道自己体内有还源丹,死是死不了的,但按理说,至少也会大病个十天半月才对。” 紫幽仙气,便是当日他在大庾岭被四圣追踪时,躲在树洞里将紫华剑气、阴幽戾气、还源仙气三元合一,生出来的新的玄气。 返本还源、可令人断肢重生的仙气代表着天。 来自极阴之处,纵连金仙亦可化作血水的阴幽戾气代表了地。 由他自身魂魄不断强化后生出的紫华剑气,代表了人。 天地无人则不立,人无天地则不生。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他这新生玄气代表的是“三元合一”,既可让自己断肢重生,亦可化作惊人剑气。只不过因为这种玄气以前从来没有人练出来过,他只能自我摸索,又发现这种玄气虽然强大,但副作用却也不小,而主要的副作用是来自极阴极寒之地的阴幽戾气。 天主生,地主恶,人主成。 他虽然练成了三元合一的全新之气,但这三元其实并未完全平衡,而其中一直无法消除的乃是随着阴幽戾气带入其中的阴寒之气,这股阴寒之气与紫华剑气、还源丹的仙气并不相融,却又怎么也无法驱除,而“三元合一”,少了阴幽戾气又不行,他也只能一边继续修炼这种新生玄气,一边压制这股阴寒之气。 其实,他体内既有还源丹,又有三昧真火,只要没什么大的意外,这股阴寒之气随着他的修炼定期驱散与排出,并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大的妨碍。 然而,为了对付“天皇”应天阳这个大敌,这次他不得不燃烧自身魂魄以成倍数地增强他的紫幽仙气。 虽然只是短短的那么一段时间,但在打败应天阳,吓走地皇与阴妙言、阴雪珠后,他的魂魄虚弱至极点,体内的阴寒之气却大幅增加,若非还有还源丹护住他的真阳,单是这些侵入魂魄的阴寒之气便足以让他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当然,只要有还源丹不断生出新的仙气,这大量的阴寒之气早晚还是能够驱散,只是按他原先预料,那起码也是十天半月后的事了。 他默察自身魂魄,忖道:“是了,丽蓉见我昏迷,不知怎的跑来亲我,而我的真阳与还源丹早已混成一体,在散出仙气的过程中,无意间与她二气交感,双修双益。她的真阴大幅增强了我体内的仙气,加上阴寒之气又被她分走了一半,我才能这么快地醒过来。也幸好她修的是万神圭旨炼神飞化之道,乾离火与她自身魂魄合成一体,达至‘火灵’的境界,这股阴寒之气才没有将她伤到,若是换了他人,只怕非但没有这么快将我治好,还要陪着我大病一场。” 他看着美娇娘那张青春靓丽的脸,道:“娘子,你好漂亮。” 徐丽蓉喜滋滋地抚着脸蛋:“你才知道我漂亮么?” 唐小峰嘿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漂亮,但我还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这么这么的漂亮。” 徐丽蓉虽然觉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己“这么这么这么的漂亮”,但你能够有此认识,也不枉与我夫妻一场,于是喜上眉梢,心里乐开了花,情意绵绵,更显三分娇艳。 唐小峰低下头去,将她大力吻着,又抚着她那盈满而又弹力十足的软峰,揉搓不止,美娇娘心中高兴他能平安无事,自然也由他欺负。 直至白话冲了进来,又“呀”的一声跳了出去,他才罢手。 第十六章 天下道学之所宗 唐小峰来到外头,卞璧见他昨晚病成那个样子,现在却又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大是惊诧和佩服。 离十天之会还有几天,他们并不赶着上路,就在这里休息。 唐小峰与卞璧斗了几次剑,刚开始时他屡占上风,渐渐的,卞璧竟也能够跟他打得势均力敌。白话与徐丽蓉在远处看着,白话笑道:“卞大哥其实厉害得紧,不过显然经验不够。” 徐丽蓉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他从三岁被人带走,然后便一直在深山里修习道家功法,连山也不曾出过,论起功底自然不是夫君可比。但他下山未久,明显缺乏与强敌作战的经验,应变不足,自是不免处在下风。但夫君虽然将他压制,他却始终维持不败,反给人越战越强的感觉,这自是因为他的根基在那。” 白话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荷包,嘻嘻笑道:“但他竟然会去同情敌人,真是有够傻的。” 徐丽蓉道:“世上总有一些这样的人,从不瞻前顾后,只凭着一个侠字行事。” 小姑娘笑道:“他这种人最好多些,如果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聪明,那我还骗谁去?” 徐丽蓉瞅她一眼。 唐小峰与卞璧练完剑后,四人聚在一块,聊起参加十天之会时所用的身份。白话道:“这个我早已想好了,三天剑派已经末落,我们带着羲和杯,自称三天剑派小一辈的弟子,就说师长们已打算放弃西城山,这十天之会,只是让我们带着羲和杯来应个景,只要羲和杯到了场,另外九大洞天的人也不会在乎。” 卞璧道:“但我们不会三天剑法……” “我会。”白话跳起,挚出一剑连抖三下,三团剑花交错回旋,正是三天剑法。她收剑坐下,道,“十天之会原本就有不成文的规定,纵有再深仇怨,一旦进入云锦山下就不许寻仇,卞大哥跟小峰哥哥原本就是学剑的,论起实力,三天剑派那些弟子只怕没哪个比得上你们,否则也不会没落成这个样子,我把三天剑法随便教你们一下,又有派主武射鹄的手信,其他人自然不会多问。” 又道:“十天之会,最重要的其实便是十杯相会,十个吸收了洞天灵气的羲和杯会在一起,就有可能取得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钥匙,至于参加这十天之会的到底是哪十个门派,其实大家根本就不在乎。千百年来,参加这十天之会的门派也不知换了多少,以后也一直都会换下去。” 徐丽蓉道:“但是昨晚那恶佛与尊圣门的地皇、三后都有可能会参加十天之会。” 唐小峰哂道:“那又能怎样?我们带着羲和杯,他们难道还能赶我们走?我们走了,十天之会他们也开不成。” “放心啦放心啦,”白话摇着手,“这次十天之会虽是在云锦山,但主持的却是句曲山的茅山派。茅山派宗师白云子欠我一个大人情,多少会帮我瞒着一些。”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的人缘倒是广得很。” 句曲山的茅山派可不同于三天剑派,自从三茅真君开创茅山宗以来,茅山派的声望越来越大,隐约成为道家上清派之牛首,甚至有“茅山之外,别无正宗”这一说法。 茅山派尊的是太上老君与元始天尊,奉的是《黄庭经》,修的是三清剑术和谷衣心法,又擅长各种斋醮符咒。茅山派的三清剑术又称作“三清奉符”,与三元、青城又或是一般剑侠所修的剑术截然不同,而是将剑术与符咒结合在一起,以剑施符,乃是三茅真君所自创,此时虽然只有茅山宗等少数几个门派才会,到了后世却广为流传,在二十一世纪电影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一个道士拿把木剑挥来舞去,擒魔捉妖的情节,其最初根源其实便是茅山派的三清剑术。 茅山派这一任宗师,道号白云子,复姓司马,名叫承祯,除瑕口名声与高超道术之外,亦写得一手好书法,其独创的“金剪刀书”在中国古代书法的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手著的《坐忘论》、《天隐子》更是流传后世的道家重要典籍。 当然,唐小峰虽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又是一个穿越者,但他前世对书法没啥兴趣,也没有兴趣当道士,对司马承祯在书法和道家经籍上的成就是一无所知的,但是茅山派宗师,单只是这个名号便已极是让人敬服。 茅山为天下道学之所宗,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四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不过白话对这次的十天之会显然已是谋划许久,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也不用唐小峰他们去操心什么。 到了傍晚,白话又不知去了哪里,卞璧自行打坐练功去了。 唐小峰牵着徐丽蓉沿溪瞎逛,又在一条小河边坐下。 徐丽蓉道:“你真的信任那个丫头?” 唐小峰哂道:“反正没事做,这十天之会听上去有趣得紧,跟着她,说不定真能找到她说的圆峤秘境和白玉城,但要说信任她,我可还记得在不死树下秀霸窟里,信任她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徐丽蓉道:“你果然不是一个傻瓜。” 唐小峰道:“我本来就不是傻瓜。” 徐丽蓉道:“可为什么有时看你,总是觉得你很傻。” 那是因为在你眼睛里有两种人是绝对不存在的,一种是聪明人,另一种是比你漂亮的人。 在这女人的眼睛里,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漂亮,在这女人的眼睛里,全世界的人,不过是笨蛋一级到笨蛋九级的区别。 唐小峰道:“难道我还会比卞璧更傻?” 徐丽蓉定睛看着他。 唐小峰沉默一阵,小心翼翼地道:“娘子……你不会真的这样想吧?” 徐丽蓉看着他,轻叹一声:“夫君……你竟已沦落到要去跟他比傻的地步么?” 唐小峰:“……” 这女人人漂亮,虽然性子不好,其实也算是个好妻子,只不过有时跟她说话,会让人觉得自己好傻……她的思路可以从东飞到西,别人是追不上的。 夕阳已坠,月亮移上山岭,清水粼粼,鸟儿夜归。 美娇娘面靥如花,娇滴如水。 唐小峰抱起她,往远处树林走去。少女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低声道:“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唐小峰淫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自然要去行周公之礼。” 到了林中,罗裳渐解,美娇娘那完美得毫无瑕疵的胴体绽露在他的眼中。他轻抚着如缎的肌肤:“娘子……” “夫君……”美娇娘含情脉脉,闭着眼睛,由他欺凌。 一阵爱抚,几声娇喘,他伏到美娇娘身上,缓缓进入她的窄小花径,搅得那花儿乱颤,幽香满林…… 第十七章 云锦山 云锦山,又叫做龙虎山,据说天师张道陵曾于此山炼制九天神丹,丹成而现龙虎。唐时,此山在道教中的地位虽还远不及茅山,但在两宋之后,成为正一教的所在地,名气渐起,终成道教三大名山之一。 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白话四人来到云锦山山下的镇子上,抬头看去,虽然已是深秋,山中却是绿郁葱葱,仙鹤隐现。此山虽然不是十大洞天之一,却也是有名的福地,灵气独钟,与普通山岭自然不同。 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却一下子来了许多人。 他们走在街上,看到前方大摇大晃地走着五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唐小峰觉得其中几个有些眼熟,却又明明不曾见过。卞璧低声道:“他们全是妖怪。” 白话笑道:“这些都是委羽山的妖怪,为首的那个汉子是燚妖门中排名第二的‘混天域’悦惚,那个女的是排名第五的‘血颜花’卢娇娇,另外三个是排名第七的‘冷钦原’血鸯,排名第八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二的‘载天蛇’白仞。” 唐小峰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后排的那三个家伙看着眼熟,他们虽然变化成人形,却又弄得怪模怪样,与他们的妖身颇有相似之处。 另一头又行来几位公子小姐,与燚妖门这几个家伙差点撞在一起,两批人怒目相视,就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谁也不肯让谁。 “这些是西城山玉家的人,”白话道,“玉家虽然也是妖族,却与燚妖门截然不同,早已融入人类,他们的妖身乃是孔雀,千百年来,除了本族之外,就只与人类通婚。燚妖门却是极端仇视人类,你看他们明明都变化成人,还弄得如此阴阳怪气,连妖气都不收拢就知道了。这两山行事作风完全不同,彼此自然看不顺眼,燚妖门将玉家视作妖族中的败类,玉家却自视为妖族中的名门世家,将燚妖门这些家伙看得下贱,若非这里是云锦山,大家都是来参加十天之会的,现在只怕早就打了起来。” 一个身穿锦衣,腰戴玉佩的男子行了过来,锦衣男子冷冷地看了燚妖门那几个家伙一眼,眼神虽带鄙夷,却又显然不想惹事,将那些公子小姐清清淡淡地训了几句,带着他们离开。 白话道:“那位是玉家家主的长子玉风云,家传的化玉神功听说已经修到了第八重,就算是燚妖门的‘混天蜮’悦惚也不敢轻易惹他。” 徐丽蓉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是真多。” 小姑娘嘿嘿笑道:“略懂,略懂。” 十天之会是在明天,他们先去酒楼吃些东西,酒楼里,他们竟然看到“地皇”玄闭户与日、月、星三后,玄闭户看到唐小峰竟然也出现在这里,猛地站起,却又缓缓坐了下去,他亲眼看到唐小峰杀了“天皇”,自是没有信心能够胜他,更何况此时此刻,云锦山下龙蛇混杂,他不想再生出别的事端。 卞璧却向“星后”阴珍珍走了过去。 阴珍珍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何事?” 卞璧静了一静,缓缓地道:“对不起。” 他不知道大是欢喜佛对她到底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她是逃出来的,还是被那恶僧玩弄了数日后,才放出来的,他只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阴珍珍的身子颤了一颤,沉默片刻,才冰冰冷冷地道:“滚。” 卞璧转身离开,回到唐小峰等人身边,徐丽蓉冷笑道:“你现在知道了吧?好心总是没有好报。” 卞璧握紧拳头:“我本来就没有帮上她,她让我滚也是应该的。” 唐小峰叹气……这家伙应该被什么东西咬上一口,然后去做个蝙蝠侠、蜘蛛侠、超人什么的,以发泄他那实在是过了头的正义感。 她是敌人啊敌人! 他们点了些酒菜,一边聊天,一边对着从街上经过的各派弟子指指点点。 此时的云锦山山中建了许多临时性的建筑,用以提供各派弟子和门人居住,而做这些事的自然便是主持此次十天之会的句曲山茅山派。 唐小峰等吃完酒菜后,便进入山中,几名茅山道士虽来查他们身份,但他们自称三天剑派弟子,又亮出羲和杯,这些茅山弟子自然也就放他们上山。 一名茅山弟子将他们领到一座本是废弃,又重新打扫干净的道观,用作三天剑派的临时住处,跟其他宗派的住处相比,此处虽然寒碜,却也不小,估计是三天剑派虽然没落,不怎么被人看在眼中,茅山派却也没想到他们只来了这么几人,反是山腰处的那座佛寺虽然金碧辉煌,却是一大群青城派弟子挤作一处,吵吵闹闹。 天黑后,唐小峰无事可做,又跟徐丽蓉做起各种游戏,变了许多花样,他将由还源丹生出的仙气灌入少女体内,内中所含的媚药成分让她欲罢不能,不由自主地主动迎合,唐小峰却又停了下来,逼她摆出各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姿势,最后才让她趴跪在床,自己从后头扶着她的香臀,深深进入,令她臀摆峰颤,娇喘连连。 恩爱完后,他伏在娇妻背上,用手指拨弄她的秀发,在她耳边说着调戏的话儿。 在长生宫被拉着拜堂时,他只觉这女人既破了相,脾气又坏,敏感自卑,总想着找个机会休了她,现在相处久了,抛开她那恢复青春靓丽的容颜不谈,她那直来直去、从不藏着掖着的脾气,虽然自恋其实亦是天真的性子,都让人觉得,有一个这样的妻子其实亦是不坏。 他将美娇娘翻了过来,继续爱抚。 徐丽蓉的俏脸儿再次涌起红潮,娇滴滴地看他一眼:“你还嫌不够么?” 唐小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永远都不会够。” 又是一番云雨。 那丰满美妙的胴体,千娇百媚的呢喃,俱让他迷恋不止。 一番递送后,他握着美娇娘纤长的双腿往上压,让她的大腿与蛮腰叠在一起,自己则压着她的臀尖,将体内的每一滴热流都注了进去。美娇娘舒舒服服地吁出声来,迷糊地睁开眼睛,忽地吓了一跳,使劲挣扎,又拍着唐小峰的手,往他身后指。 唐小峰一个回头,也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个人影飘在那里,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纤细瘦小的小姑娘,她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肩上披着彩带,头上扎着双髻。她看着唐、徐二人光着身子做出的奇怪姿势,眼眸中充满了不解。 唐小峰小声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月亮清清淡淡地飘在那里,眼睛却睁得老大,她用那梦呓一般的声音小小声地问:“你们……在做游戏吗?” 唐小峰、徐丽蓉:“……” 第十八章 月亮与白话 唐小峰跟着月亮悄悄接近山顶。 山顶处有一座大殿,匾额上写着“紫清”二字,周围有许多茅山道士在那守护,密不透风,让人无法进入。 唐小峰低声问:“是白话叫我们进去的?” 小女孩蹲在他身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心想,这紫清殿应该就是明天十天之会举办的场所,茅山派将它保护成这个样子,恐怕只有硬闯才能进去。 正自想着,小女孩却拉了拉他的袖子,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你见过白话吗?” 唐小峰:“啊?” 小女孩又问:“你见过她吗?” 唐小峰道:“见过……” 小女孩用充满期盼的眼睛看着他:“她……长得什么样子?” 唐小峰干咳一声:“和你差不多。”你不就是她么? 月亮低下头去,幽幽地说:“我还没有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到了白天就是白话?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她。 月亮抬起头来,看着夜空,梦呓般地道:“我知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她一直在保护我,也帮了我许多,我经常会听到她的声音,但她却从来不肯让我看到她……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也跟庄周梦蝶一样,庄周知道自己是蝴蝶,蝴蝶不知道自己是庄周? 月亮低声道:“如果你看到白话,你能不能帮我对她说,我真的很想见她?” 唐小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却又想着这两个家伙看来是一辈子也见不着面。 小女孩看着移上中天的月亮,月圆之夜已过,空中的那轮明月不再盈满。她道:“子时到了。” 唐小峰:“啊?” 小女孩却不再说话,拿着彩带快速一卷,卷出一个九宫图案。 清风卷过,唐小峰突然发现自己到了紫清殿里。 奇门遁甲之术果然好用,他想。 那些茅山道士守在外头,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月亮拉着他来到殿中空地上,取出一张纸,低声说道:“能把这些仙篆画在地上么?” 唐小峰道:“用五色笔?” 小女孩“嗯”了一声。 唐小峰接过纸页,见上面写着一些仙篆。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虽说所有仙篆的源头都在“命、物、时、功、神”这五字天书里,但这五字又可以不断拆解,生出无穷无尽的新的仙篆,这张纸上的仙篆,唐小峰记得都是归在“神”字之下,但它们到底有何含意,他却是弄不清楚。 他将这些仙篆用五色笔写在地上,仙篆荧光隐现,玄之又玄。 小女孩挥舞彩带,先是三横三竖,再快速一卷。 一个九宫图案将这些仙篆罩住,再带着它们慢慢消失,把它们全都隐藏起来。 “好了。”她拉着唐小峰,彩带又是一卷。 紫清殿内,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 …… 唐小峰陪着小女孩在云锦山中慢悠悠地逛了一圈。 他对这个像雾一般,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的小女孩实在是有些好奇。 小女孩也显得很是欣喜。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子陪过我。”她说。 唐小峰问:“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朋友?”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说她的朋友只有白话,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白话。 他们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星空隐现,皎月飘移。 小女孩倚着他的胸膛,懒懒地打个呵欠,轻轻地说:“我可以睡一下吗?” 唐小峰道:“嗯。” 小女孩说:“等我睁开眼睛,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唐小峰想……或许吧。 小女孩说:“每次我睡过去后,都会从别的地方醒过来,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周围没有别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于是我就走啊走,走啊走……等我醒过来,我还能再看到你吗?” 唐小峰回答:“嗯……可以的。” 小女孩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小峰抬头看着天色,天还没亮,月色却变得有些黯淡,就仿佛在小女孩睡去的那一刻,连天上的月亮都变得沉寂。 他抱起小女孩,回到道观。 徐丽蓉斜卧榻上,慵慵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问:“她怎么了?” 唐小峰道:“睡着了。” 他将小女孩放在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小女孩睡在他与徐丽蓉中间,睡得香香甜甜。 徐丽蓉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小女孩的发丝,心想,等她与夫君将来有了孩子,那孩子是否也会像这小姑娘一般可爱? 只是,听说生完孩子后会有妊娠纹的……她又忧虑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一同睡着。 直至窗外开始蒙蒙的亮,一缕阳光透了进来。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唐小峰伸伸懒腰,看到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小姑娘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把小姑娘的脑袋往下一按,翻了个身,继续睡。 小姑娘跳到他身上,使劲踩:“你对月亮做了什么?” 睡在内头的徐丽蓉亦是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也懒得去理会他们。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我能对她做什么?”就算要做什么,那也要等她长大好不好? 白话身子一滑,跨坐在他腰上:“你没有趁她睡着时欺负她?” “喂喂,”唐小峰气道:“我是那种禽兽么?” “你禽兽不如。” “懒得理你。”唐小峰继续睡。 “你要不是禽兽不如,为什么要让她看你们做那种事?”小姑娘叫道,“她可是好女孩子,你们竟然当她的面做那种事?” “是她自己跑进来的好不好?”唐小峰被她吵得没法睡,狠狠地瞪她一眼。 “你就不会关好窗么?”白话反瞪着他,看来真的是气坏了。 “门窗对她有用么?”唐小峰哂道。那丫头可是挥了几下彩带,就带着他穿过那些茅山道士的层层护卫,直接进入紫清殿内头,什么样的门窗对她有用? 白话使劲瞪着他:“不要把她带坏掉。” “知道了知道了。”唐小峰把她推下床,自己移进去,搂着美娇娘继续睡。 小姑娘气鼓鼓地往外走,打开门,又回过头朝床上二人吐着舌头:“奸夫淫妇。” 然后才甩门离开。 唐小峰:“……” 第十九章 十天之会 十天之会终于开始,唐小峰等人被茅山派弟子带进了紫清殿。 一路上,白话都是气冲冲的,这让唐小峰有些好奇,因为这不符合她以往的性子。他想着,莫非这小姑娘不只是精神分裂,而且自己恋自己,白天的她爱上了晚上的她? 紫清殿内,他终于见到了茅山派宗师,亦即道号“白云子”的司马承桢,司马承桢身穿道袍,仙风道骨,却又极是儒雅,脱下道袍,只怕人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儒者。 司马承桢看到白话,微笑额首,白话冲他嘻嘻一笑。 委羽山来的是燚妖门中排行第二的“混天蜮”悦惚,西城山来的是玉家门主之子玉风云,两山之主都没有出现。 青城山到的是青城剑派派主紫玄真人,赤城山则是到了两位恶佛,一位是唐小峰他们前几日撞见过的大是欢喜佛,另一位则是个身穿破旧袈裟、满嘴叹息的瘦小和尚。 大是欢喜佛看到徐丽蓉,眼睛一亮,咧嘴笑着,徐丽蓉哼了一声,虽然心生厌恶,却也知道这和尚神功了得,不敢轻易惹他。 白话低声道:“他旁边那个,乃是五恶佛中的大悲弥勒僧,名号是他自己取的,听起来大慈大悲,却是个杀人如麻的恶僧,比大是欢喜佛还更作恶多端,欢喜僧只是抢抢漂亮姑娘,这弥勒僧心情一不好就要杀人,路上遇到他时,最好见他就跑,免得被他杀了。” 另有一僧独自坐在远处檀木椅上,单是看着,便让人觉得风轻云淡,一片祥和。白话道:“那位是罗浮山的‘正性僧’黄岩大师,罗浮十八寺主在罗浮山上各自主持一寺,其实不能算作门派,他们修的是禅宗,与自称是‘佛’,却凭着自己高兴随意解读佛经的赤城山五恶佛自然是对不上眼。此次十大之会,罗浮十八寺主只来了黄岩大师一人,大约是因为最近骑田岭山川崩裂,鬼怪尽出,另外十七个秃驴正在岭南降妖灭魔,无暇来到这里,但你可不要小瞧了这黄岩秃驴,他可是十八秃驴里最厉害的一个。” 唐小峰在五岭被四圣追杀时,听过这位大师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他长成什么样子。 黄岩大师用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看到唐小峰时,微微皱了下眉,看到卞璧时,略略额首。 唐小峰想起这和尚似乎精通望气之术,当日在骑田岭时曾指着四圣说他们妄动无名之火,必有无妄之灾,结果四圣果然死翘翘了。他心想,这秃驴看到我时,心里必是闪过“坏人”二字,看到卞璧时则是“好人”二字,所以一下皱眉一下点头。 林屋山尊圣门到的却是“地皇”玄闭户与三后,大是欢喜佛冲着“星后”阴珍珍淫笑,阴珍珍颤了一颤,阴着脸,没有去看他。 白话低声道:“尊圣门除了两皇、三后、四圣之外,还有一个圣主,但他究竟姓啥名啥,有什么来历,却是连我也没有调查出来,甚至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见过,只听说他神功盖世,就算是五恶佛,任何一人拿出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大是欢喜佛虽然色迷心窍抢了阴珍珍,却也未必真的敢惹尊圣门的圣主,等十天之会一结束,大概就会马上逃回赤城山去。” 唐小峰几人都很年轻,又是借十大洞天中最没落的西玄山三天剑派的名义来到这里,自然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除了那大是欢喜佛贪图徐丽蓉貌美,视线不时扫了过来,就只有尊圣门的“地皇”和三后在看着他们。 “地皇”玄闭户走上前来,冷笑道:“你们真是三天剑派的?” 白话嘻嘻笑道:“他们不是,我是,武射鹄是我爹,他们是我朋友。” 玄闭户却不认得白话,又想着这姓唐的小子身上带着五色笔,他自己出现在这里也好,省得再花心思找他,于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徐丽蓉瞅了小姑娘一眼,在唐小峰身边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跟她在这胡闹么?” 唐小峰笑道:“来都来了,还能怎办?” 反正只要十天之会没有结束,不管是那恶佛还是尊圣门都不会在这里惹出事端,实在不妙,趁早溜走就是。 他原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拄着拐杖的老太婆,白话说她是括苍山隐玄门的血婆婆,另一个则是戴着面纱的女子,看不清相貌,只知道她是来自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一的王屋山,别的就一概不知。 白话小声地道:“为了抢夺王屋山,这几年有好几个修仙门派相互血战,最近听说王屋山被一个叫天魔宗的魔道门派占了去,但这个门派里的每一个人都跟尊圣门的那个圣主一样神秘,竟是谁也弄不清她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唐小峰仔细看去,除了看出那天魔宗女子身材似乎不错,大约有二三十岁的样子,其他就真的看不出什么了。 各派坐定,茅山派宗师司马承桢踏前两步,朗声道:“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还请诸位先听在下一言。” “混天蜮”悦惚怪笑道:“司马先生莫非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向我等说教么?” 茅山派乃是天下道门之所宗,一向以降妖伏魔为己任,燚妖门内却尽是妖怪,恰好是茅山派要降的对象,两山自然是针锋相对。 “不敢,”司马承桢道,“只是近日神州大陆连番发生异变,长安、泰山、骑田岭等各处所在山塌地陷,神州之外,又有龙族时时窥视……” “地皇”玄闭户怪笑道:“大家都是为圆峤秘境与白玉城而来,不是为了听阁下诸多废话,还是各自取出羲和杯,早些令十杯相会更好一些。” 司马承桢被连番打断,亦是无奈。 此时此刻,这殿中佛、道、妖各门齐聚,实是百年难得一遇,若在别处,大家撞在一起不先杀个你死我活已算难得,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调停诸山,同为神州大陆当前的困境尽一份力,然而知易行难,大家都为十杯相会而来,谁也不想听他多说。 唐小峰更是知道,尊圣门原本就与龙族有着密切联系,门中的三后亦是螭龙所化,巴不得神州大陆各门各派杀个你死我活,又怎会愿意让司马承桢把话说下去? 唯一让唐小峰不解的是,龙族如此迫切地想要抢到五色笔,自然是因为当年轩辕黄帝逼迫龙族签下的神州契约依然作数,阴妙言等既是龙族,为什么却能够进入神州? 司马承桢拍了拍掌,几名茅山弟子抬了一个玉桌上来,他将袖子一指,一只羲和杯落在桌上,又道:“便请诸位各自将杯取出。” 悦惚、玄闭户、紫玄真人、血婆婆、黄岩大师、大是欢喜佛、玉风云、天魔宗蒙面女子逐一上前,各取一杯放在桌上,九只羲和杯俱都盛满天地灵气,萤光流溢。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还有一杯。” “在我这。”白话翻了几个跟斗,落在殿中,她本就长得粉琢玉砌,又故意显摆,自然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取出一杯,嘻嘻笑道:“听说这十个杯子会在一起,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就会出现,是也不是?” 阴妙言笑道:“说是这般说,但到底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其实谁也不知,这圆峤秘境,可是从来没有打开过的。” 小姑娘眼珠子乱转:“可我又听说,圆峤秘境其实是打开过的,上古之时不去说它,便是在一千年前,便也曾打开过一次。” 紫玄真人皱眉道:“一千年前的事,又有几人知道?” “都不知道么?”小姑娘一脸失望的样子,“我还以为这里有人修仙,有人修魔,有妖怪,有龙族,有谁活个千年以上,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玄闭户与三后脸色微变,玉风云皱眉道:“哪来的龙族?”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神州结界虽能阻止普通龙族进入,却不能阻住具有人类血统的龙族,有龙族在此,有何奇怪。” 玉风云冷笑道:“奇怪是不奇怪,只是藏得如此之深,不知有何用意?” “混天蜮”悦惚亦是冷笑:“你玉家明明是妖,非要把自己当人,还不愿让他人知道,别人既然半人半龙,藏得深些又有何妨?”他并非是帮龙族说话,只不过是看玉家不顺眼罢了。 玉风云与悦惚怒目相视,唐小峰却想着:“原来人与龙生出来的混血是可以进入神州结界的,这就难怪了。尊圣门在神州藏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一心想要抢夺五色笔,只怕也不会在我面前现出真身。”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不管修仙修魔,若是过了千年还未能证道,不是寿命耗尽,便是应劫而死,又有几人真能活到千年以上?妖族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至于龙族寿命虽长,却也不过就是千年左右,一千年前就算有人进过圆峤秘境,此时无人知道,亦不足为奇。” 白话嘻嘻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将最后一只羲和杯放上玉桌,又拜啊拜:“金阙至尊玉皇大帝,龟山太妙王母娘娘,救苦救难观音菩萨,不起嗔恶阿闪如来,我可真想到圆峤秘境白玉仙城去看一看,你们可一定要让我如愿哟。” 阴妙言失笑道:“又是求仙又是求佛,你的愿望若是真的成了,你怎知是哪个帮了你?” 说话间,十只羲和杯灵气溢出,聚成一处,刹那间风云变色,鬼哭神嚎,又有天女散花,飘飘奇彩,令人为之惊诧。 阴妙言道:“莫非这次真的会成?” 司马承桢苦笑道:“我茅山宗从建宗起到现在,已有多次参加这十天之会,按以往所记,每次十杯相会都有这般异象,之后却很快就风消云散,十杯消失,回各自的洞天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一次成功过。” 白话嘿笑道:“说不定这次会有所不同。” 地面突然现出仙篆,聚成一团的灵气开始生出变化,先是快速旋转,又有如清莲一般节节开花,花香四溢,奇珠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司马承桢动容道:“这次果然不同。” 众人精神一振,盯着流转的灵气,想知道它最终会变成怎样。 白话喃喃地道:“我听说将十大洞天的灵气聚于一处,便有可能出现一个叫玄天璧的宝物,这宝物便是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十天之会正是为此而设,只要拿着玄天璧,到了月圆之夜,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通道,进入白玉城中。且不说白玉城里有诸多宝物和可让人长生的蟠桃树,就算什么都没有,圆峤秘境乃是在五行之外,待在里面就能不老不死,不用应劫,让人有无限的时间修佛修道……是也不是?” 紫玄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流转得越来越快的灵气,淡淡地道:“贫道听说的,亦是如此。” “可是呢,”小姑娘似是天真,又似是随意地道,“十大洞天有十个,玄天璧却只有一个,万一它真的出现了,那它又归哪座山所有?” 没有人回答。 紫清殿内一片安静。 安静得就像是这小姑娘只是问了一个很无聊很无聊,无聊得让人根本懒得去回答的问题。 第二十章 不要抢? 各种异象层出不穷,慢慢地,十只羲和杯全都浮了起来,伴随着来自十大洞天的灵气快速变化,终于变成了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璧。 在场的基本都是神州大陆有名人物,一眼就看出这玉璧宝气冲霄,绝非凡物。 种有蟠桃树的白玉城。 处于五行之外,待在其中就可让人不老不死的圆峤秘境。 通往圆峤秘境的玄天璧。 静,依旧是异样的静。 虽然他们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圆峤秘境,但上万年来,十天之会每百年举办一次,玄天璧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在他们心中,本是以为,就算这次也很难是个例外。 然而,玄天璧竟然真的出现了。 玄天璧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悬浮着,转动着,发出一道道神秘莫测的光晕。 这光晕是如此的神奇,如此的诱人,仿佛一位凌波舞动的裸女,用千娇百媚的姿势勾引着岸边的每一个男子。 最先说话的是黄岩大师。 黄岩大师乃是在罗浮山上修行了数百年之久的得道高僧,对诱惑的抵抗力自然要比别人好些。 他念声悠长的佛号,缓缓道:“玄天璧既已出现,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一声尖叫:“不要抢!” 尖叫的是个小姑娘。 她实在是不应该叫的。 虽然玄天璧只有一个,虽然这里有这么多人,一个玄天璧怎么也不够分,就好像楼上有一个美女,楼下却有一大伙男人,每个男人都想要她的处,能够得到的自然只有一个。 但在这里的,或是得道高僧,或是奇人异士,大家都是文明人,只要静下来,大家商量一下,总能想出和平解决的办法。 但是小姑娘叫了。 她叫的是“不要抢”。 明明还没有人开始抢,但随着她这一叫,每个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有人开始抢了。 我是文明人……但是别人也是么? 刹那间,罡气、妖气、剑气,再加上各种仙术,各种法宝,全都涌了出来。紫清殿一下子就四分五裂,杀招与绝学层出不穷。 这是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恶战…… …… 就在云锦山上的“文明人”为了玄天璧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远处的天空中,有四个人正坐在云端上,兴致勃勃地观赏着。 一个是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好少年。 一个是天真可爱、从来不做坏事的小姑娘。 一个既不自恋又不臭美的美娇娘。 一个偶尔也会很聪明很聪明的伍柳仙宗弟子。 “哇,”小姑娘拍着掌,“厉害厉害,大家都好厉害……这个是化玉神功第八重‘九玉重阳’,哇哇哇哇,‘九玉重阳’被人接下了,原来青城派掌门已经练成了青城派的最强杀招‘洞玄七星灵宝剑’……看,快看,大是欢喜佛的‘法轮常轮’,大悲弥勒僧的‘千悲咒’……哇哇哇哇哇,黄岩秃驴也好厉害,那不是大日如来三昧印么?哇哇哇哇哇哇哇……” 其他三人拿眼睛斜她。 突然间,一道血影破围而出,抢了玄天璧就走。 “血婆婆,竟然是血婆婆,”小姑娘大叫,“最先抢到玄天璧的竟然是隐玄门的血婆婆,哎呀呀,他们追错人了,那是血婆婆的‘血影分身’……” 七道闪电破空而下,先是现出七个少女,紧接着,这七个少女又都化作七只妖兽,替血婆婆挡住追兵。 “隐玄七女,”小姑娘啧啧地道,“隐玄七女也出现了。” 然而,隐玄七女虽然暂时挡住追兵,暗处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先是给了血婆婆一掌,然后抢了玄天璧就跑。 燚妖门的“混天蜮”悦惚、“血颜花”卢娇娇,“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离朱蜼”李雀、“载天蛇”白仞等率着大妖小妖拼死护着那人,且战且退。 白话叹道:“原来委羽山燚妖门门主司天恶到了,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司天恶抢了玄天璧飞向天际,群雄疾追不舍,没过几下,云锦山便已人去山空,连那些茅山弟子都追着燚妖门的一众妖怪去了。 白话道:“可惜,可惜,没得看了。” 徐丽蓉瞅她一眼:“你不是也要去找圆峤秘境么?怎的却在这里看着他们将玄天璧抢走?” 白话嘿嘿一笑:“你们跟我来。” 他们飞回山头,此时,紫清殿早已崩成不知什么样子,到处一片坑洼,十大洞天各派高手一团混战,没有把整个云锦山给毁去,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卞璧道:“这个是……” 在他们面前,一团清清淡淡的灵气正不断流转,慢慢地凝聚成形,化作一个晶莹的玉璧。 小姑娘得意地道:“什么叫买椟还珠?他们那个,就叫买椟还珠,为了一个无用的东西打得头破血流,真是笨死了。” 徐丽蓉轻叹一声:“原来这个才是玄天璧?” “无中生有谓之玄,”小姑娘道,“他们抢的那个,只不过是十个羲和杯合在一起变出来的空壳,这个,才是结合了十大洞天百年之灵气凝聚而成的玄天璧。” 唐小峰笑道:“难怪你要骗他们大打出手。” 这丫头果然不愧是“鬼见愁”,谁看到她都得发愁。 白话嘻嘻笑道:“那些家伙全是些笨蛋……” 话音未了,身后却传来轻轻淡淡的声音:“那也未必。” 四人蓦一回头,竟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道者冷冷地立在那里。 “宝仙九室之天”、青城剑派、紫玄真人! 其他人都追着燚妖门门主司天恶去了,他却是折而复返。 白话道:“你一早就知道那个不是玄天璧?” 紫玄真人淡淡地道:“本派传承,上千年亦是不止,首任宗师乃是夏朝散仙,传下了一些典籍,对这圆峤秘境与玄天璧之事,知道的远比别人多些。圆峤秘境固然已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但这玄天璧,其实却在夏禹之后方才出现,这十天之会,也并非举办了上万年之久,甚至连三千年都还不到。只不过是春秋前既无史书传下,与圆峤秘境有关之事又皆是秘密,因而没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真相罢了。” 白话道:“你既然知道那玄天璧是假的,却还跟他们战了一场。” 紫玄真人冷笑道:“不让他们去抢假的玄天璧,我又怎有机会来寻真的玄天璧?” 唐小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看来这世上,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么笨。” 小姑娘嘻嘻笑道:“要是每个人都笨成那样,那岂非无趣得很?” 紫玄真人双手负后,清清冷冷地看着他们:“本派自有与圆峤秘境有关的典籍传下,固能知道玄天璧真假,你们却是从何得知?” 白话回身抓住已经成形的玄天璧,抱在胸前,依旧是嬉皮笑脸:“我知道的比你要多得多,但我不告诉你。”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看来真的是知道很多,如果不是她,不管是真的玄天璧还是假的玄天璧,只怕都不会出现。 紫玄真人挚出长剑,冷笑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白话脸色苍白:“道长难道是要杀我们?就为了这东西?就为了一个身外之物,道长难道就要杀人?” 唐小峰使劲摇头:“不不,你弄错了,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青城剑派可是神州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人家可是青城剑派的掌门,掌门啊,怎会跟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计较?” 白话道:“那他为何要拔出剑来?” 唐小峰道:“人家堂堂一派之主,自然要照顾我们这些后辈,他拔剑的意思是,不管谁要为难我们,他都会拼死保护我们的,这才是名门大派、一代宗师所拥有的气度,知道了么?” “原来是这样,”卞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着紫玄真人,“害我吓了一跳,差点把道长当坏人。” 紫玄真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徐丽蓉淡淡地道:“也许道长也想要玄天璧呢?” 白话嘻嘻笑道:“但他如此身份,怎么会跟我们这些小辈抢?” 徐丽蓉道:“也许他不但要抢玄天璧,还生怕我们把他抢了玄天璧的事宣扬出去,想着要杀人灭口呢?” 卞璧失笑道:“这怎么可能?道长不是这样的人。” 唐小峰使劲点头:“没错,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他不但不会这样做,还会帮我们隐瞒,是不是?” 白话拍着掌道:“没错,我就知道道长是个好人。” 卞璧道:“其实我们可以邀道长和我们一起,带着玄天璧去找圆峤秘境,道长见多识广,肯定能够帮上我们。” 唐小峰和白话觉得卞璧这句话有些不太好接,一下子就冷了场。徐丽蓉沉默半晌,看向卞璧:“你是在跟他们一起讽刺道长……还是在说真的?” 卞璧:“啊?” 唐小峰、白话:“……” 他们刚才就有些奇怪,这家伙什么时候思路变得这么敏捷,居然会跟他们一唱一和了? 紫玄真人的脸色越来越青,忽地一声怒叱:“受死。” 剑光一闪,势若游龙,一剑刺向卞璧……跟其他三人的冷嘲热讽、满脸嘲笑比起来,这小子一脸憨厚着说出来的话,反更让他觉得分外的挖苦和刺耳。 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卞璧完全没想到紫玄真人说出手就出手,眼见面前剑光暴散,竟是无法反应过来。 却听“锵”的一声,唐小峰脚步一错,直接替他将剑光挡了回去。 紫玄真人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这脑袋很大、身材比例稍有些不协调的少年道士必定会死在自己这招“夺命游龙”之下,没想到他身边那个少年反应竟是如此之快。 唐小峰却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心想这家伙果然不愧是青城剑派之掌门。 徐丽蓉身子一窜,化作火灵直扑而去,紫玄真人见火势汹涌,倒踩禹步,飞剑霹雳般刺向徐丽蓉。 卞璧勃然大怒:“堂堂一派之主,竟是如此小人。”宝剑出鞘,挟着凌厉罡气真取紫玄真人心脏,途中剑势连生变化。 紫玄真人目光一闪:“丹霞七剑?”这小子竟是来自伍柳仙宗? 他飞剑一折,连出七剑挡住卞璧的凌厉罡气。 那少女化作的炎炎烈焰却也扑至,他不得不连退三步,待要重整阵势,烈焰中却又刺出黑色剑光。 唐小峰破焰而出,墨虹剑划出道道剑花。 紫玄真人只好再退。 头上却传来嘻嘻笑声:“恶道看鞭。” 那头上扎着两个荷包的小姑娘手持绳索,卷出道道圈影。 紫玄真人开始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些后生晚辈,这四个人借着三天剑派的名义出现在这里,却没有一个真的来自三天剑派。 他本以为能够轻轻松松解决掉他们,却没想到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唐小峰与白话故意激他,让他心浮气躁,再招招抢攻,让他空有一身绝学,竟是缓不过气来。 紫玄真人面现怒容,手腕连抖,剑化七星,七道光芒交错回旋,将四人全都卷了进去。 白话笑道:“洞玄七星灵宝剑?”说话间,绳子连抽,竟将七星挡了下来。 青城派乃是著名的道家仙剑门派。 道家的心法与剑术讲究的是心平气和。 然而,此时的紫玄真人想的是杀人灭口,不但要抢玄天璧,亦要让这几个少年全都死在这里,心中不免有鬼。 心中有鬼,自然难以平心静气,心气不平,便易动怒。 心既乱了,剑法如何不乱? 他枉为一派掌门,此时此刻面对着唐小峰等人,竟是连反击都成问题。 眼见自己的洞玄七星灵宝剑竟然被这小姑娘闪电般接了下去,又有黑色剑光、炎炎烈焰、凌厉罡气卷来,他心知再不逃只怕是真的会死在这里,只得袖子一拂,以道家罡气挡住脑袋很大的少年道士,飞剑一甩,直取那美丽女子的要害,自己抽身便走。 徐丽蓉却对冲向自己的飞剑看也不看,一招轰在紫玄真人背上,直轰得他皮开肉绽。 唐小峰却是心有灵犀般回身截剑,双剑相交,紫玄真人的飞剑竟是锵然断去。 紫玄真人喷出一口鲜血,掠下山去,消失不见。 “可惜,可惜,”白话收起绳索,“被他给逃了。” 徐丽蓉落在地上,取出小镜子左看右看,见秀发未乱,放下心来,道:“毕竟是一派宗师,哪有这般容易死在我们手中?” 卞璧恨恨地道:“亏他如此身份,还不如那些卑鄙小人。” 唐小峰道:“快走快走,别又有谁折了回来。” 徐丽蓉修的是《炎经》,卞璧虽然用剑,练的却是道家罡气,白话鬼也不知道她到底修的是什么。四人之中,唯有唐小峰修的是御剑之道,剑遁最快,于是赶紧分出剑光,载了他们遁空而去,刹那间消失不见。 第二十一章 隐玄七女 傍晚时,唐小峰等人已经远离了云锦山。 卞璧问:“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白话直接把玄天璧塞给卞璧:“拿着。” 卞璧怔怔地接了过来。 白话道:“只要持着玄天璧,月圆之夜,不管在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神秘通道,不过这个月的月圆之夜已经过了,只能等下个月再说,这段时间里,玄天璧先放你这。” 卞璧疑惑地问:“为什么不放你自己这?” 白话挠着头:“我怕月亮把它弄丢了。” 唐小峰道:“我可以帮你……” “小心保管,”小姑娘瞪着卞璧,“不要让它被人偷了,尤其是要小心那些姓唐的人,千万小心。” 卞璧:“喔。” 唐小峰:“……”我就有那么不值得信赖么? 他在心中忖道:“虽说跟原本的打算很不一样,但不管怎样,我已经在云锦山出现过,不管是尊圣门还是那个叫微微的丫头,都不会再在岭南搜我。我怕的是他们找上家门口,把爹娘跟姐姐连累了,并非真的就不敢跟他们作对。” 他道:“既然只有在十大洞天才能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道,我们不如先选好一山,这二十多天里便躲在附近深山里用功?” 白话嘻嘻笑道:“我想的也是这样。” 徐丽蓉问:“哪座山?” 白话眼珠子转动:“王屋山有天魔宗,委羽山有燚妖门,句曲山有茅山宗,都是把整座山给占了,赤城山的五佛宗、括苍山的隐玄门其实都不是什么大派,人数不多,我们可以悄悄潜入山中,但五恶佛和血婆婆可都不是好惹的。最佳之处莫若‘朱明辉真之天’的罗浮山,罗浮山原本就是佛教圣地,香火旺盛,天天都有信徒上山,那十八个秃驴也只是各持一寺,并非霸道地把整个罗浮山都封了……” 唐小峰道:“不行。” 罗浮山乃是岭南第一大山,他可不想再把敌人往家门口引。 白话想了想,道:“我们借用过三天剑派的名头,西玄山还是不要去的好,看来就只有去‘太玄总真之天’的西城山了。玉家虽是妖族,却向来隐于人类之中,平日低调得很,当地百姓也只把他们当成普通世家,我们藏在附近,只要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来管我们。”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唐小峰笑道:“既然如此,天一亮我们就去西城山好了。” 当天夜里休息的时候,白话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是往唐小峰的怀里钻。 “你干什么?”唐小峰看她。想勾引我?你是不是太小了点? 白话瞪他:“是你答应了月亮,让她醒来后可以看到你。” 呃,那不是随便说说吗? 天渐渐黑了,月亮移上树梢。 沉沉睡去的小姑娘,又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搓着眼睛,抬头看着将她搂在怀中的少年。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就是分了白天黑夜,但给唐小峰的感觉,她们似乎又真的不是一个人。 “嗨,”他冲着小姑娘嘿笑,“又见面了。” 月亮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 唐小峰:“……” 唐小峰等一路往西城山飞去。 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多日,他们自然不急,一路上,他们不时打斗练功,彼此交流。四人所学完全不同,其中卞璧虽然经验欠缺,根底却是最好,白话所学最杂,感觉什么都会一点,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她到底是从哪学来的。 但是真正厉害的还是月亮。 有几个晚上,月亮出现后,见他们练功练得起劲,也加入进来。 徐丽蓉与卞璧两人联手,竟然打不过她一个。 “在东海,你和紫绡是怎么打败她的?”亲眼见证月亮的本事后,徐丽蓉看着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 唐小峰苦笑……在东海时,他与月亮一共遇到两次,第一次是在轩辕国地底,他带着阴若花被月亮撞上,结果是惨败而逃。 第二次则是在逃出长生宫后,他与颜紫绡两人联手,最终才抓到月亮的一个小小失误,就算那样,颜紫绡还牺牲了一条手臂。 虽然是同一个身体,但是在晚上出现的“月亮”,比起在白天出现的白话实在是厉害了不知多少。白话不但机灵,而且所学极杂,打起来,不会输给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中的任何一人,但她的招式和功法他们至少看得懂。 月亮的功法原本就神秘莫测,也没有什么特定招式,经常是想到一处是一处,但她就是会莫名其妙地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让他们知道自己败了,却完全弄不懂自己是怎么败的。 徐丽蓉依旧不信这小女孩厉害到这种地步,要夫君也加入战团。 唐小峰却是知道,就算他与徐、卞二人联手,也仍然不会是月亮的敌手。 要想跟月亮打,只能是两个人……他与颜紫绡两个人。 只有他与颜紫绡两个人联手,才有可能胜过月亮,多一个人没用,少一个人不行。 这并不是说颜紫绡的剑术真的就超出徐丽蓉和卞璧那么多,而是因为,月亮的功法主要是一个“玄”字,就是因为应了这个“玄”字,她才让人看不穿,看不透,与她交手,感觉就像是在梦里跟不真实的敌人死战一般。 然而“长通元妙之机”的颜紫绡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看破她的“玄”。 只有颜紫绡那敏锐至极的洞察力、能够创造出“星空倒转”这种阴阳互换的奇招的创造力,再加上他与颜紫绡独处三年、彼此相知的心有灵犀,才有可能制住月亮的“玄”,从而找出取胜的机会。 只是,月亮虽然厉害,但她的记忆似乎很有问题,有时醒来会记得唐小峰等人,有时候却完全记不得他们是谁。 甚至有一次,她一看到唐小峰就向他出手,等唐小峰逃了好一阵,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东海,她也不用再杀他,于是又静静地飘在那里,无辜地睁着眼睛,让唐小峰毫无办法。 “月亮就是这个样子的。”白话说。 就是这样子的啊…… 唐小峰坐在地上,郁闷地敲着身边的石头……敲死你,敲死你…… 此时,他们坐在江边,徐丽蓉正对着水中倒影顾影自怜……她经常都是这个样子,连白话和卞璧都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觉得自己连一个小女孩都打不过的卞璧正在发狠练剑。 就在这时,从上游飘下来一艘船,艘上坐着一个老太婆,在她身后分立着七个戴着面纱的少女。 这七个少女年纪大约要比唐小峰和卞璧大上一些,但绝不会大上多少,一个个体态窈窕,安静沉默。 白话眯着眼睛:“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发亮:“隐玄七女?” 卞璧跳了过来,看着船上的七个少女,咬了咬牙,就要跃过去拦住她们。 唐小峰跃了起来,将他按住:“你做什么?” 卞璧道:“我要去问问她们是不是姓卞。”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她们有七个,你的姐姐也有七个,她们就是你姐姐了?” 卞璧道:“不问怎么知道?” 说话间,船已漂了下去。 下游处拦着几艘战舸,一名将领立在舸头,朝血婆婆和隐玄七女叱道:“此河已经封锁,无关船只,禁止通行。” 神州大陆山川崩裂,鬼怪尽出,英国公之后徐承志因“国家将亡,必生妖孽;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以反周复唐之名,在小瀛山起兵,剑指洛阳,天下群雄纷纷响应。 这些战舰,便是被调去围剿小瀛山的水师。 战舸拦江,血婆婆却是一声冷笑,在她身后,隐玄七女纵身而起,化作七只妖兽扑了上去,单从外形看去,这七兽分别是一蛇、一龙、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俱是凶恶异常,又时不时地飘来飘去,若隐若现。 唐小峰取出灵气罗盘,发现盘上指针晃得厉害。 舸上兵士大惊,纷纷射箭,却拿她们毫无办法。 战舸纷纷沉没,鲜血染红江水。 七女变回人身,落在血婆婆身后,船只依旧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而去。 唐小峰道:“看到了么?你的几个姐姐要是真有她们这么厉害,谁还劫得走她们?” 卞璧挠着头,道:“也对。” 白话却嘿嘿笑道:“未必,未必。” 唐小峰道:“为何未必?” 白话道:“你可知道,隐玄门出了多少代的隐玄七女?数不胜数,且每一代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七个。单以功法而论,这世上确实不可能有谁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但在东海时,阴若花离开轩辕国后,为什么突然就厉害了许多?” 唐小峰道:“她体内原本就有先天灵气,又得了轩辕剑这种神器,自然会变得厉害起来。但刚才那七位姑娘身上绝没有轩辕剑又或是射日弓这等神器,要是有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他好歹也是一名铸剑师,那七个少女要是真使用了轩辕剑那种级别的神器,他肯定看得出来。 白话道:“神器这种东西可不是满大街都捡得到的,她们当然没有,但这世上并非只有神器才能让人一下子厉害起来,还有一种术法,也同样能够让人变得厉害。” 卞璧问:“什么术法?” 白话道:“鬼神之术……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神打’。” 第二十二章 逛青楼 徐丽蓉也飘了过来,淡淡地道:“召神唤鬼这种事本身不足为奇,但是真正的‘神打’,连我也不曾见过,除了那些装神弄鬼骗钱的家伙。” 白话嘻嘻笑道:“普通的召神符咒又或是五鬼之术,不过是暂时将鬼神请来帮帮忙,就算要付出些许代价,只要控制得好,也就不会有事。‘神打’却是以自身为鼎,请来鬼神附体,虽然能够一下子就变得厉害,对身体却是损伤极大,修为浅的立毙当场,修为深的亦是不免减寿,所以,若非迫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学它,更没有几人愿意用它。” 又道:“神打虽然极其伤身,但有一种人却是例外,你们可知是哪种人?” 唐小峰若有所思:“体内有先天灵气的人?” “对头,”白话拍掌道,“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多半都是神仙转世,他们上一世原本就是仙神,只不过是因为触犯天条又或是为了完成劫数,这才谪到人界,灵气迫人,慧根独具,这种人有先天灵气保护,附体的鬼神伤得了别人,却是伤不到他们,反可以在先天灵气的帮助下变得更加强大。只不过,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人极是难找,莫说是转世仙神,就是那些几世积德又或是地仙转劫的孩童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不知有多少修仙门派抢着要。” “拥有先天灵气的人很难找么?”唐小峰耸耸肩,“可我总觉得自己走在路上都可以随便撞死几个。” 白话没好气地道:“那是因为你姐是……” 唐小峰盯着她:“我姐是什么?” 白话发现自己失口,呵呵笑道:“没什么,我是想说,那是你运气好,要不然你以为这种人真的随便捡啊?” 唐小峰依旧盯着她……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确实,他之所以觉得像这种转世天仙满街都是,那也只是因为他姐姐就是统御天下群芳的百花仙子,他身边的这些美眉基本上也都是花神。事实上,除了这些花神,其他拥有先天灵气的人他一个也没遇到过,就算遇到他也不可能知道,像这种转世仙神原本就非常少见,只不过非常凑巧的,十几年前恰好有一大批谪下人间,而其中一个、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正好是他姐姐。 他在心中忖道:“这丫头到我家找过我……她见到了我姐……” 她知道我姐就是百花仙子! 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唐小峰在心里犯着嘀咕,卞璧却更想知道与隐玄七女有关的事,问:“那七位姑娘难道便会‘神打’?” “她们会的不是神打,”白话道,“隐玄门收集有上古时期七只凶兽的兽魂,这七魂可以借着某种仪式附身在七名隐玄门弟子身上,让她们化身成上古神兽,这种变身对普通的隐玄门弟子伤害极大,故而每一代的隐玄七女在兽魂附身后,往往便只能活个六七年,这种兽魂会一直在她们体内,直至她们死亡为止。刚才那七个虽然体内有先天灵气,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护好她们,但也不可能没有损害,能够活个十几二十年,已经算是不错了。” 徐丽蓉道:“既然如此,她们为何肯让兽魂进入她们体内?” “你以为她们有得选择么?”白话道,“隐玄门除了这七个兽魂之外,还擅长血咒,历代的隐玄门门主就是从外头强行掳来有慧根的女孩,给她们种下血咒,让她们不得不听从命令。让兽魂进入她们体内,她们还可以活个几年,否则单是她们身体里的血咒就可以把她们折磨死。” 卞璧大怒:“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做?” 白话哂道:“隐玄门原本就是魔道,做出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是名门大派,也经常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比如看中了哪个极具慧根的孩子,就故意用术法把那孩子弄得假死,再装成道士或者高僧骗那家人说有仙方可以把孩子救活,只不过要把那孩子带到仙山消灾解厄,十几年后才能回家,那家人以为孩子真的病死,死马当成活马医,只好认命,不然的话,谁会真的肯将自己的孩子送去当道士、当和尚?只不过名门大派做得好些,等那孩子打下根基,道术有成后,总会让他回家认亲就是。” 卞璧怔在那里……他就是这样被人带走的。 徐丽蓉道:“这么说,就算那七个傻妞是近期被人掳走,亦有可能借着兽魂一下子就变得厉害起来?” 白话道:“嗯,可能,很有可能。” 卞璧道:“我去找她们。” 他就这样踏着江水往血婆婆和隐玄七女追去。 唐小峰在心中想道:“人数一样,又都是花神,年纪也差不多,看来那隐玄七女真有可能是卞璧的七个姐姐……” 白话却低笑道:“说是这么说,其实我觉得,隐玄七女应该不是他被掳走的七个姐姐。” 徐丽蓉道:“为何?” 白话道:“就算拥有先天灵气,也起码要用上半年时间才能将兽魂种入体内,跟他几个姐姐被掳走的时间根本对不上,况且隐玄门既是魔道,掳人之后,必定会假借天灾又或是其它手段将那家人杀尽杀绝,让她们有家归不得,卞大哥的家人却都还活着,还有……” 唐小峰道:“还有刚才那七位姑娘毁船杀人时毫不犹豫,她们是杀惯了人的,他的七个姐姐以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就算体内被种下兽魂,也不至于在这短短一两个月里,就变得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小姑娘笑道:“对头。” 唐小峰见卞璧去得远了,道:“不管怎样,还是追上去看看,不弄个清楚,我看他也不肯罢休。” 他纵着剑光,载上白话和徐丽蓉,朝卞璧疾追而去。 …… 江的下游是一座繁华大城。 江水从城中穿过,两岸阁楼遍地,热闹非常。 中原的大都市原非岭南那种地方可比,更不是东海那种一岛一城便可自称一国的化外之地可以相提并论。唐小峰还是第一次逛这种地方,见到处都是青楼赌场,妖艳女子倚楼甩帕,文人雅士三两成群。 天还未黑,江上便已铺满灯船,挂满花灯,金乌一落,花灯逐一燃起,由少而多,直至万万千千,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后便是莺歌燕舞,欢笑连连。 唐小峰低头一看,见身边的小姑娘走个路都摇摇晃晃的,连打呵欠。 他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要出来了么? “我背你。”他背对着小姑娘弯下腰来。 小姑娘也不客气,就这样爬到他背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里。”卞璧指着江上,一条小船驶了过去。 隐玄七女便在那艘船上,血婆婆却不知去了哪里,小船停在一座楼船前方,她们登上楼船。 那楼船装饰华丽,张灯结彩,是做什么用的,让人一看便知。 唐小峰低笑道:“这七位姑娘莫非是……” 卞璧回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 唐小峰干咳一声:“莫非是卖艺不卖身?”喂喂,她们又不见得就是你姐姐,你紧张什么? 话又说回来,那种地方可还从来没有去过…… 他拍着卞璧的肩:“走,我们一起去逛……去找那七位姑娘,向她们问清楚来。” 卞璧犹豫地道:“可是……” “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唐小峰义正言辞,“万一她们真的是你的几个姐姐,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们进入这种烟花之地,供人玩乐?就算她们不是你姐姐,你就没有一点正义感,没有一点同情心?你就没有……” “是你自己想去吧?”徐丽蓉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可能?”唐小峰大义凛然,“我怎么会去这种地方?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要是不陪他去的话,他一个人敢去么?” 卞璧难为情地挠着头:“确实不敢。” “看吧,”唐小峰道,“我这是在陪着朋友跳火坑,做人做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话说?” 徐丽蓉死死地盯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干咳一声:“你去做什么?”谁会喜欢自己老婆去那种地方? 徐丽蓉轻叹一声,抚着俏丽脸蛋:“我这是陪着夫君跳火坑,做妻子做到我这份上,还有什么话说?” 唐小峰:“……” 徐丽蓉决定下来的事,就算是唐小峰也毫无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自然不好飞来飞去,于是便租了一只小船,载着他们往那座楼船驶去。 唐时风气本就开放,这种烟花之地更加无所忌讳,花船上尽是些打尽骂俏、行欢作乐的歌女妓女,有许多上身更是只穿着一件诃子甚至是一件抹胸,看得卞璧满脸通红。 唐小峰心想,外头山川崩裂,鬼怪尽出,这里却依旧歌舞升平,这算不算是“商女不知亡国恨”? 楼船竟有五层之高,舷上正门书着“金柳地”三字,他们登上甲板,两名男子却将他们拦了下来。唐小峰笑道:“这里莫非不欢迎客人么?” 那两人疑惑地看着登船的这伙人……一个嬉皮笑脸、背上还背着小女孩的少年,一个美得不可思议,只怕连楼里那些姑娘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少女,一个穿着道袍,背插宝剑的小道士! 对于这种地方来说,这样的组合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其中一名男子瞪了一眼:“这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唐小峰嘿嘿一笑,随手取出一块金锭塞过去:“这样行么?” 那人冷笑道:“有钱了不起么?” 唐小峰睁大眼睛……不就是青楼么?有钱也不让进? 在上一世看的穿越小说里,像这样的家伙不都是刚开始狗眼看人低,塞了钱就满脸堆笑的么?现实和小说差别就有这么大? 另一人淡淡地道:“若非常客,便只有带着金柳地发出的请柬的贵人,方可让进。” 唐小峰暗骂:“他妈的,居然还搞VIP!” 徐丽蓉眉头一挑,性子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 三人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 唐小峰暗吃一惊,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们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到他们身后的。 “原来是田大人的朋友,何不早说?何不早说?”那两人赶紧让开。 唐小峰叹气……别人是人,他们也是人,他们好歹还拿出金锭来,差别怎就这么大? 锦袍男子带着他们进入楼船。 唐小峰道:“多谢,多谢。” 锦袍男子笑道:“几位莫非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唐小峰道:“正是。” 锦袍男子道:“以后碰到有人拦着,也不用拿钱出来,自称一声小爷,大骂过去,又或是甩他们几个耳光,他们自然就老实了。这些人看门看久了,达官贵人见得多了,就真以为自己也比普通人高上一等。” 又道:“其实这地方的姑娘也不见得就比别处漂亮,只不过是地方做得够大,又故意弄些规矩,让人觉得要想上这艘船光有钱还是不成,还得有身份才成,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故意把档次做高,好赚更多的钱罢了。你动不动塞金子塞银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你若不是商贾,就是乡下土财主,反把你看得轻了,你若故意装些清高,或是狂妄一些,别人摸不着你的路子,反不敢轻易得罪。” 唐小峰虚心接受:“原来如此。” 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一个打扮得极是妖冶的女人前来招呼,对这锦袍男子殷勤至极,锦袍男子就在大厅挑了一张桌子,招呼他们坐下。唐小峰把依旧熟睡的小女孩改抱在腿上,锦袍男子道:“见面即是有缘,三位的一切费用只管包在本人身上便是。” 卞璧道:“那怎么好意思?” 男子笑道:“何必客气?” 唐小峰一边道谢,一边却与徐丽蓉再次对望一眼……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这人对他们若不是有所求,那就必定是有所图。 几名女子翩翩行来,坐在唐小峰与卞璧身边,百般挑逗,卞璧满脸通红,动都不敢动一下。唐小峰脸虽不红,却也不动。 旁边女子在他耳边娇笑道:“公子为何这般拘束?莫非你也跟那道士一样,只吃素、不吃荤?”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弄错了,道士不吃五谷,和尚才不吃荤。我倒不是不吃荤,只不过是娘子看得紧,虽有贼心,却没贼胆。” 他往徐丽蓉指了指,那女子看向徐丽蓉,讪讪地笑了一笑。其实徐丽蓉也没有怎的,只是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但却像是带刺玫瑰,竟让人不敢惹她。 那女子瞅了唐小峰一眼,恨恨地想,把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娘子带到这种地方,你是来玩乐的,还是来踢场的? 周围尽是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徐丽蓉却像是群星拱着的一轮明月,仅仅只是坐在那里,便最是惊艳与显眼,连那些左拥右抱的男客也时不时地看了过来,让那些女子一个个的羡慕嫉妒恨。 锦袍男子笑着摆了摆手,让来到桌旁的这几个女子离开。 唐小峰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锦袍男子道:“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唐小峰道:“好名字。” 田嗣皇道:“过奖。” 唐小峰还想说话,要借着聊天探探他的来历,斜对面的卞璧却脸色一变,看向门口处。唐、徐二人同时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人阴沉着脸,大跨步地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伙青年,这些人有意无意间,便将他们围在中间。 楼船本就极大,宾客又多,也没有人注意到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那人虽然只是穿着绫罗长衫,唐小峰等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乌龟就算脱了壳,它也变不成鱼。 唐小峰叹气:“天下大乱,连风气都变得坏了,修真之人也逛青楼?” 田嗣皇笑道:“莫非是青城派紫玄道长?” 紫玄真人本是脱了道袍,换了普通衣衫,没想到还是被人一眼认出,不由将视线从唐小峰、徐丽蓉、卞璧三人身上移开,转看向锦袍男子。 锦袍男子却又看向他带来的那些青年,长叹道:“青城十五剑?” 紫玄真人脸色微变,他本为抢玄天璧而来,却又不想让人知道,却没想到刚一现身就被人叫破,他沉声道:“阁下何人?” 锦袍男子微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紫玄真人皱了皱眉……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田嗣皇道:“青城派一向斩妖除魔,乃是人间正道,道长此来,想必亦是为了诛邪除恶?” 紫玄真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卞璧与徐丽蓉冷笑,唐小峰却是怪笑。 紫玄真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田嗣皇笑道:“纵有要事,亦不急这一时,道长请坐。” 紫玄真人阴沉着脸,就在唐小峰与卞璧之间坐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恶战青楼 二楼阶台之上本有歌舞,先有几位少女翩翩起舞,舞动间衣裳渐解,粉肌雪股,春光外露,随着几声弦响,大厅忽地安静下来,人人抬头观看。 田嗣皇笑道:“绫梦妃子要出场了。” 说话声中,乐声由轻而重,一名高髻女子袅娜行出,动作轻盈,仿佛绝美,却又以湘妃竹扇半掩娇容,周围少女只着抹胸短裙,跳着艳舞,她却穿着紫色深衣,慵慵懒懒地舞了一圈,反更显撩人,虽然依旧无法见她全颜,但那美妙的体态,纤纤的玉指,稍露又遮的脸蛋,无一处不让人觉得她美到极致。 徐丽蓉虽觉这女人再美亦不可能胜过自己,但看到唐小峰与卞璧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着,连呼吸都似停住,心里亦不由得一阵气馁。 她虽貌美,似这般的举止传情,撩人舞姿,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高髻女子斜倚竹栏,似觉热了,衣襟稍解,胸脯微露,又将竹扇轻挥,不经意间露出宜嗔宜喜的俏丽容颜,又似是害羞,赶紧以竹扇遮了。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亮相,反将人看得痴了。 连徐丽蓉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是一个美人,就算比不上自己,也绝不会相差太多,但她将音乐、伴舞,以及那明明不曾露出多少,却紧紧抓住男人目光的撩人身姿结合在一起,竟让人从一开始就觉得她美得有若天上仙子,而她微一露颜,亦不曾让人失望,自自然然地,就将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压了下去。 一个老太婆在楼梯间舞着手帕,笑道:“妃子长居京城,可惜京城塌了大半,又出妖魔,她才出来逛逛,今日难得来到金柳地,欲意寻人聊些风月,谈谈诗词,不知哪位愿意?” 所谓聊风月、谈诗词不过是说说罢了,这种烟花之地,大家都知道其中“意思”,立时开始喊起价来。 绫梦妃子娇羞掩面,仿若等待嫁出的闺中少女一般,更是让人怜爱万分。 徐丽蓉哼了一声……装得再好,终究不过是个妓女,最多是个高等的妓女罢了。 只是定睛看去,不但唐小峰一直在盯着那女子,连卞璧的视线也不曾离开,她心底冷笑……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正经的男人。 众人纷纷喊价,喊得最响的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不管他人叫出多少,他俱是压住一头,渐渐地,其他人也就放弃与他相争。 绫梦妃子半掩俏面,星一般的眼眸瞅了过去,将那位公子哥儿瞅得骨头都要酥了。 唐小峰看向那华丽公子,笑道:“这家伙来头只怕不小。” 田嗣皇笑道:“此子姓玉,叫做玉惊天。西城山玉家的公子,来头自然不小。” 唐小峰道:“难怪,难怪。” 紫玄真人冷然道:“他老爹在云锦山抢宝时被妖怪咬了一口,性命垂危,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他却依旧跑来寻欢作乐,这等败家子,生来何用?” 田嗣皇道:“寒门出孝子,富贵多败儿!人是如此,妖又有何不同?” 紫玄真人看着田嗣皇,冷冷地道:“阁下到底是谁?” 田嗣皇微笑:“总之不是道长的敌人,道长又何必多问?” 紫玄真人的眼眸益发阴沉。 转眼间,玉惊天竟已叫价到八百两纹银,如此高价,其他人已渐渐放弃。唐小峰却朝着田嗣皇嘿笑两声,道:“你刚才说过,一切费用都包在你身上,这话是否还作数?” 田嗣皇淡淡一笑:“自然作数。” 唐小峰立时伸手,大叫道:“两千两。” 一直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女孩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绫梦妃子的眼眸转了过来,眸中的笑意益发深了,玉惊天也同样看了过来,怒哼一声:“两千二百两。” 唐小峰嘻嘻一笑:“三千两。”反正有人请客。 田嗣皇却也是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一个看戏的过客,倒是徐丽蓉狠狠地瞪着唐小峰,想着要不要扔团乾离火过去,烧了他的皮? 玉惊天脸色又青又白,三千两对他来说亦不是个小数目,他虽有妖法可以变钱,但玉家行事一向低调,他若是在这种地方使用妖法被人看破,回到家后必定会受到惩罚。他朝唐小峰看了过来,鄙夷地道:“你真带了这么多银两?”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你真带了这么多银两?”他竟也问得出口。 田嗣皇笑道:“如此多的银两,哪里好带?不过金子倒是带了一些。” 他拍一拍手,真有人捧着两箱金子上来。 玉惊天哼一声,坐了下去,不再言语。有认出他的,低声嘲笑,他眼中怒火涌动,却不好发作。 绫梦妃子移着莲步,缓缓来到唐小峰身边,正要倚他而坐,唐小峰却反拉她坐另一张凳,又朝远处的玉惊天笑道:“玉公子若有空闲,何不移步,陪妃子聊聊风月?” 他竞价得手,却反将玉惊天请来,令得人人错愕。 玉惊天刚才还觉颜面大失,现在不由得意起来,心想原来这小子如此做法,只是为了要巴结我,于是大摇大摆地行了过来,浑没有注意到有七名少女,原本正向他悄悄逼近。 那七名少女,自然便是隐玄七女。 玉惊天移了过来,无形间,亦被紫玄真人带来的青城十五剑围在中央,隐玄七女先是犹豫,很快地又悄然退去。 玉惊天大展才学,与绫梦妃子说说笑笑,献起殷勤。 紫玄真人的脸益发深沉。 徐丽蓉看看唐小峰,又看看绫梦妃子、卞璧、田嗣皇等人,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绫梦妃子一边应付着玉惊天,一边却也是看看唐小峰,又看看其他人,突然觉得极是有趣。 紫玄真人忽道:“玉公子何不带着美人到别处游戏?” 玉惊天微一错愕……他固然有此念头,但这伙人一个将他请过来,另一个却马上赶他走,却是让他非常不爽。绫梦妃子却娇笑一声,道:“公子莫要听他,这一桌好玩得紧,连我来了,都舍不得走呢。” 唐小峰看着她,嘿笑地道:“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么有趣?” 绫梦妃子道:“为什么?” 唐小峰道:“因为我身上有一件宝贝……很多人都想要的宝贝。” 绫梦妃子道:“什么宝贝?” 唐小峰道:“自然就是……” 还没等他说出来,紫玄真人突然出手。 他一剑刺向唐小峰……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玄天璧在这里。 卞璧与徐丽蓉脸色一变,正要抢攻,却又很快就僵在那里。 紫玄真人也僵在那里。 唐小峰根本没有动,所以,让紫玄真人僵住的不是他。 田嗣皇微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然而,不管是紫玄真人还是徐丽蓉、卞璧,都不想说话。 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杀气制住了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妄动。 绫梦仙子看着田嗣皇,轻叹一声:“尊圣门……圣主?” 紫玄真人、徐丽蓉、卞璧心中俱是一惊……田嗣皇,竟然就是林屋山尊圣门那个连大是欢喜佛都惧怕三分的“圣主”?! 唐小峰却是叹一口气……他早就猜到了。 玉惊天脸色一变,他终于意识到这一桌很不对劲,而他之所以被邀到这桌,只不过是有人想拖他下水。 月亮却在唐小峰怀中左看右看,一脸的疑惑。 田嗣皇看向玉惊天,淡淡地道:“此事与玉家无关,公子若是另有要事,不妨请便。” 玉惊天乃是西城山玉家子弟,自然知道林屋山尊圣门的圣主绝不是他惹得起的,也不敢多事,拜了就走。 唐小峰看向田嗣皇,笑道:“你何必让他去送死?”隐玄七女显然是为玉惊天而来,她们多半还在外头等着他。 田嗣皇面无表情地道:“这里的事与他无关,他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唐小峰眯着眼睛:“那宝物总跟你们有关吧?” 绫梦妃子眨着眼睛:“妾身可否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宝物,竟惹得尊圣门的圣主与青派城的掌门跑到这种地方,前来抢夺?” 她竟是早就知道紫玄真人的身份。 唐小峰道:“宝物就是……” 田嗣皇冷冷截道:“此事,与王屋山天魔宗亦是无关。” 徐丽蓉心中一惊……这位绫梦妃子,竟然是来自十大洞天中的第一洞天、王屋山天魔宗?她仔细看去,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她其实是见过的。 在十天之会上,有一个戴着面纱,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话的女子。 那个女子跟这位绫梦妃子,其实是同一个人。 徐丽蓉看向唐小峰与卞璧,发现他们脸上毫无讶意……他们两人早就看了出来。 绫梦妃子刚才倾城一舞虽然撩人心弦,但唐小峰美人看得多了,不管是徐丽蓉、廉锦枫,还是他的姐姐,无一不是天香国色,纵连紫绡、蘅香、芷馨、林婉如等美眉,亦不轻易输于他人。 卞璧美女虽然看得不多,但他从小在深山修炼,又心无邪念,定力自然极佳。 他们两人都没有被绫梦妃子的绝世容颜和撩人举止惑住,自然能够看出更多。 反是徐丽蓉从一开始就想着与绫梦妃子“比美”,不知不觉间,就被她给惑了去。 只是,既然是来自魔道里的天魔宗,自然会有无数种赚钱方式,为何却要到这种地方来卖身?徐丽蓉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更是无法看透。 唐小峰低笑道:“与王屋山真的无关么?你们要抢的这件宝贝,莫说是王屋山,只怕是十大洞天,跟它都脱不了干系吧?” 田嗣皇一声冷笑,紫玄真人脸色又变。 徐丽蓉却是想着:“夫君又开始作鬼了,他一直说着‘这件宝贝’,刚才恨不得告诉玉家公子,现在又似是很想让天魔宗知道,仿佛‘这件宝贝’关系重大,但其实尊圣门与青城派要抢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在紫玄真人看来,玄天璧原本就是聚十大洞天之灵气而生,自然跟各山脱不了干系。 而对田嗣皇来说,他抢五色笔是为了龙族的复兴,一旦解开神州结界,龙族必定要入侵中原,一统神州,到那时,就不只是跟十大洞天有关,跟整个神州大陆都有关。 绫梦妃子含着笑意:“与十大洞天皆有干系?” 唐小峰嘿嘿一笑,想要继续引诱她,把这趟水搅浑。 就在这时,却有三女移了过来,分作三角,也都坐在桌旁。 来的是尊圣门的“三后”。 跟随紫玄真人前来的十五个青年没有接到命令,也未拦截她们,只是隐隐地布成阵势,将所有人围住。 田嗣皇微微一笑:“妃子真想知道么?”虽然是笑,语气却是阴森冷淡,杀意凛然。 绫梦妃子脸色一变,静了片刻,嫣然一笑:“罢了,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完就这样飘然而去。 于是,桌上便剩了唐小峰、徐丽蓉、卞璧、紫玄真人,尊圣门的圣主和三后。 在唐小峰怀中还抱着一个左看右看,搞不清状况的小姑娘。 外头突然传来几声大叫:“妖怪,有妖怪……” 楼船里的人立时慌乱起来,神州大陆到处都是鬼怪作祟,这里虽然平静一些,但终究也是人心惶惶,听到有人喊“妖怪”,自然会害怕。 只是人这东西真的很奇怪,一方面害怕着,另一方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往外涌,至少要看看妖怪长什么样子。 唐小峰知道,那必是守在外头的隐玄七女向玉惊天下手了。 紫玄真人悄悄示意,青城十五剑开始收紧阵势,他们布下的乃是青城派的密藏剑阵,就是因为有这剑阵,紫玄真人虽知尊圣门的圣主功法高绝,三后亦不好惹,却仍有杀人夺宝的信心。 人群依旧往外涌着,乱成一团,有嫖客跌跌撞撞,有妓女摔倒在地,青城十五剑已在等着,只要周围一空,就马上出手。 但是有人先出手了。 跌跌撞撞的嫖客突然掷出法宝,摔倒在地的妓女就地一滚,紧接着便是刀刃齐飞,人群中寒光闪耀,出手的竟有二三十人,青城十五剑全都倒了下去。 尊圣门本就是龙族安排在神州大陆的探子和眼线,“金柳地”又是尊圣门用来收集情报的据点,在不知不觉中,田嗣皇便已安排了众多好手潜了进来。 紫玄真人脸色一变。 唐小峰却是一道疾光掷向田嗣皇:“宝贝不要了,给你。” 紫玄真人长剑出鞘,直夺田嗣皇面门……他绝不肯让尊圣门抢走玄天璧。 田嗣皇手指连弹两下,接住紫玄真人的飞剑,弹来冲面而来的疾光,疾光飞到上空,轰然炸开,楼船摇了一摇……子母雷珠! 田嗣皇劈开桌子,凌厉一掌击向唐小峰。 唐小峰抱着月亮倒飞。 田嗣皇这一掌飘飘忽忽,却又迅如闪电。 紫玄真人再次出剑。 徐丽蓉同样是往后倒飞,万神圭旨乾离火卷向尊圣门圣主。 一个黑影突然窜出,直袭紫玄真人后心……“地皇”玄闭户。 两个人影扑向徐丽蓉,攻她之所必救……“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 卞璧纵身而起,宝剑挟着罡气,霹雳般刺向田嗣皇后背……这一剑声势夺人,直镇全场。 “星后”阴珍珍却飘到他与田嗣皇中间,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卞璧大惊,赶紧收剑……他太过善良,以至于无法对这个受过伤害的女子下手。 阴珍珍轻叹一声:“笨蛋!”如蛇一般缠了过去。 从青城十五剑的死到现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周围无关之人这才注意到这十多具尸体和满地鲜血,惊慌声此起彼落。 情形最危险的是唐小峰,因为他面对的敌人最是可怕。 田嗣皇那简简单单的一掌,速度却是极快,别人是迅如雷霆,他却像是整个人都化作了雷霆。 唐小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掌切向自己咽喉,竟是无法躲避。 月亮却出手了,她取出彩带快速地卷了几下,以玄破快,田嗣皇那雷霆般的掌法立时就慢了下来。 田嗣皇动容……这女孩年纪虽小,用出来的功法却是玄奥无端。 唐小峰放开月亮,自己却反往她的裙下一钻,从斜下方撩向田嗣皇,剑光爆散,爆出万千星点。 田嗣皇本以为一招就能杀了唐小峰,抢了五色笔,却没想到唐小峰不但未死,竟然还能反击。 在他身后,紫玄真人已是迫开玄闭户,七星洞玄灵宝剑剑斩田嗣皇。 形势登时转变,反是这尊圣门圣主陷入了危机……月亮的彩带向他卷去,招式玄之又玄;唐小峰从她下方爆出剑雨,角度出人意料;紫玄真人更是在田嗣皇身后用出青城剑派的最强杀招。 三人联手,纵连田嗣皇也不能不惧,拔身而起。 月亮与紫玄真人亦飞了起来,唐小峰却杀了两名掠上前来的尊圣门弟子,助徐丽蓉逼退阴妙言和阴雪珠,朝卞璧叫道:“快走。” 卞璧脚踏古怪步伐,从阴珍珍身边闯过,欲与唐、徐二人会在一处。 半空中,田嗣皇却是冷笑一声,将手一引。 紫玄真人只觉空间像是突然陷了一下,剑势一滑,错过田嗣皇,反而斩向了月亮。 田嗣皇如此奇功,大出紫玄真人意料,竟让他收势不及,七星洞玄灵宝剑破进了月亮的彩带。 月亮却刹那间接下紫玄真人的七星洞玄灵宝剑,身子一飘,消失不见。 紫玄真人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他身为堂堂一派之主,不但无法看穿田嗣皇的奇功,连这看上去十岁不到的小丫头也无法看穿。 田嗣皇直落而下,截住卞璧,闪电般连拍八掌。 卞璧挡了七剑,却被第八掌拍中胸口,喷血抛飞。 第二十四章 魔门女子 唐小峰与徐丽蓉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击伤卞璧,田嗣皇闪向唐小峰和徐丽蓉,在他身边伴着地皇、日后、月后,又有诸多尊圣门弟子围了上来。 唐、徐二人已是身陷险境。 月亮却落了下来,彩带一飘一卷。 “风云遁?”田嗣皇脸色一变,加快速度,拍出乱掌,结果还是拍了个空。 一道微风卷过,唐小峰、徐丽蓉、月亮三人消失不见。 这是奇门遁甲中的“风遁”! 又是一道轰响,发现形势不妙的紫玄真人破壁而逃。 卞璧以剑支地,连喷几口鲜血,却是无力逃走。 阴珍珍落在他面前,冷冷地道:“那个时候,你想过要救我,现在,我也不会让人来害你。” 卞璧已是视线模糊,摇摇晃晃:“我的……朋友呢?”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阴珍珍轻叹一声:“逃了。” 卞璧松一口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山林间—— 唐小峰来回走着。 明月当空,小女孩坐在一根枝头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徐丽蓉坐在月下,轻梳云鬓,又轻轻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你这样子走来走去,又有何用?” 唐小峰苦笑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用五色笔去跟他们换卞璧。” 徐丽蓉道:“你对朋友倒是不错。” 唐小峰道:“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朋友。” 有些朋友,你对他再怎么义气都是值得。 徐丽蓉淡淡地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龙族得了五色笔,天下苍生只怕是难逃浩劫?” 唐小峰道:“天下苍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的没有关系?”徐丽蓉定睛看他,“龙族若是真的攻入神州,到时天下大乱,岭南又怎可能独善其身?你的家人,难道就不是苍生之一?” 唐小峰叹气:“总不能放着那家伙不管?” 徐丽蓉还要说话,却又突然闭口。 两人对望一眼,远处有人影飘来。 唐小峰笑道:“怎么是你?你是路过,还是来找我们的?” 来的竟是绫梦妃子,她娇笑一声,道:“自然是来找你们。” 徐丽蓉冷冷地道:“你怎么找得到这里?” 绫梦妃子抬头往坐在枝头上、整个人都是朦朦胧胧的小女孩看了一眼,笑道:“下次你们可要记得,借风云遁脱身后,还要换个方向继续逃。风云遁最重时辰方位,只要算清时辰,知道你们用的是哪种遁法,自然能够推算出你们逃的是哪个方向。” 唐小峰干咳一声……原来如此。 他只觉月亮把彩带舞个几下,梭的一下就把他们带得远远的,极是神奇,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 他道:“你一直都躲在边上看?” 绫梦妃子眸中流波转动:“人人都有好奇心的,既然有热闹,为何不看?” 又问:“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带着什么宝贝,能让尊圣门与青城派两派洞主都动了心?” 徐丽蓉冷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小峰却道:“你猜!” 绫梦妃子略一沉吟,又注视着唐小峰,道:“你们几人,在十天之会时似乎都到过云锦山,那个时候,你们占的是三天剑派的位置,但从你们的身手来看,你们却显然不是来自三天剑派。” 唐小峰道:“猜对。” 绫梦仙子光彩迫人,又道:“当日玄天璧出,却被燚妖门给抢了去,虽然才过两日燚妖门就放出话来,说他们抢到手中的玄天璧是假的,但这话有几人会信?此时,委羽山早已被人围住,玄天璧事关长生,人人都想抢它,按理说青城派与尊圣门应该也不例外,但为何青城派掌门与尊圣门圣主不但没有上委羽山,反出现在这里?奇怪奇怪。” 唐小峰道:“确实奇怪,奇怪奇怪!” 绫梦仙子定睛看着他:“莫非,他们要抢的……才是真正的玄天璧?” 唐小峰叹气:“是,还是不是,这是一个问题。” 绫梦妃子道:“你若是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们救出你那朋友。” 唐小峰道:“你真的有办法?” “天风吹下步摇去,小有清虚自在天!”绫梦仙子冷笑道,“神州有十大洞天,这十大洞天也不知有多少人打抢,我天魔宗却能独占其中的第一洞天,你以为这是我们运气好么?” 唐小峰与徐丽蓉对望一眼……他们当然想要救卞璧,只是这女人到底能不能信,却实在是不敢肯定。 绫梦妃子见他们惊疑,不由在心中忖道:“玄天璧乃是打开圆峤秘境的钥匙,他们就算想救他们的朋友,却也未必愿意放弃这等宝贝。” “要是玄天璧真的在你们手中,”她眸现光彩,道,“我也不想抢你们的,我可以助你们救人,唯一的要求是,前往圆峤秘境时,你们可要带上我。” 唐小峰先是犹豫不决,然后才咬了咬牙:“好,你帮我们救人,我带你进圆峤秘境。” 绫梦仙子道:“这么说来,玄天璧真的在你们手中?” 唐小峰承认:“它在我这。” 徐丽蓉悄悄地看他一眼……玄天璧在卞璧那,卞璧却落在了尊圣门手中。 唐小峰从囊中取出一物,快速地晃了晃,又收了回去,笑道:“它虽然在我这,不过你最好不要用抢,紫玄恶道跟尊圣门的圣主、两皇三后不知道抢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我们逃了,连两皇中的应天阳都被我们杀死,你要是觉得你们天魔宗比尊圣门和青城派更有机会抢到手,那不妨试一试,不过要记得机会只有一次,试完之后,我们之间的交易也就结束,我不会再让你找到我。” 绫梦妃子虽然未看清唐小峰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却看到五彩晃动,宝气婆娑,分明是件应天地而生的宝贝,这等惊人的宝气,她以前真是见所未见,心里立时便信了。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峰取出的并不是玄天璧,而是五色笔。 要是让她知道玄天璧已经落在尊圣门手中,她很可能会扔下他们,自己设法从尊圣门那抢夺玄天璧,更没有心思帮他们救人。 卞璧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绫罗帐,喷金炉,流苏掩门,宝扇贴墙。 他身上贴着一张符纸,这张符纸让他无法动弹。 一个女子寂寥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竟是三后中的“星后”阴珍珍。 阴珍珍转过身来,轻移莲步,坐在床头,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他问:“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阴珍珍冷冷地道:“又不会吃了你。” 卞璧闭嘴……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女人打交道。 阴珍珍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卞璧道:“看不下去。” “就是这样?”阴珍珍冷笑道,“你根本就不是大是欢喜佛的敌手,也有资格看不下去?” 卞璧大声道:“看不下去就是看不下去,跟别人的本事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他比我厉害,看不下去的事,我就得硬逼着自己看下去?” 阴珍珍咬了咬嘴唇,忽地伸手摘下符纸,扔在一旁:“你走吧。” 卞璧发现自己可以动弹,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起身,阴珍珍却忽地扑了上来,将螓首枕在他的胸膛,失控般地哭泣着。 卞璧不知所措,只好躺在那里,伸出手想要搂她,却又不敢搂她:“姑娘,男、男女授受不亲……” 阴珍珍低声道:“带我走。” 卞璧怔了一怔。 阴珍珍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带我走。” 这些日子,她已不知多少次想要寻死,然而,求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想要离开,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在金柳地挡在卞璧的剑下,本是希望让他一剑杀了自己。 她想死在他的手中,因为在那个时候,只有这个少年想过要救她,尽管他跟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尽管连她最亲的两个姐姐都抛下了她,但是他却站了出来,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大是欢喜佛的对手,却仍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也只有他,跟她说过“对不起”。 而她的两个姐姐,留给她的却只有沉默,仿佛只要不问不说,就不会再伤害到她,只要不再提那件事,她所受的欺凌和压迫就会被风吹得消去。 然而有些伤痛和耻辱,是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她蓦地翻到卞璧身上,衣裳滑落,露出雪白肌肤,纤挺双乳。 卞璧以前从不曾真正见过女子胴体,呼吸都屏住了。 阴珍珍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脯摸去,她伏下身来,在少年耳边低低地说:“带我走……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感受着她那火辣的娇躯,卞璧口舌咽干:“我可以带你走,但是男、男女授受、不、不、不……” 阴珍珍的脸上依旧满是泪痕,眸中却不由得露出笑意:“你以前从来没有碰过女人?” 卞璧尴尬地“嗯”了一声。 阴珍珍解开他的衣襟,轻抚他的胸膛:“你也没有跟女人做过那种事情?” 卞璧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蠢蠢欲动。 阴珍珍擦干眼泪,绽露笑颜:“我可以教你。” 卞璧道:“可是男女真的授受不……姑、姑娘,你、你在做什么……” 阴珍珍如蛇一般滑了下去,解开他的裤头,将那早已坚硬的事物含入口中,温柔抚弄…… …… 一驾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南门进入,七转八弯,进入一处偏僻小巷。 几个人从马车里窜了出来,沿低飞掠,纵然周围有人,亦没有谁来得及看到他们的身影。 白话抱怨道:“你们也真是的,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早上醒来,你们就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让……” 唐小峰往前方的绫梦妃子指了指,小姑娘赶紧闭嘴。 身上带着玄天璧的卞璧居然落在尊圣门手中,这让她很是不满。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绫梦妃子落在一处院落,唐小峰与徐丽蓉、白话跟在她的身后,几人潜着身形,一同往前方看去。 前方有一座豪宅,人来人往。 唐小峰道:“那里真的是尊圣门的据点?为何有这么多人?” 绫梦妃子道:“因为它本就是赌场,此处与金柳地一样,都是尊圣门布在这里的据点。” 徐丽蓉不屑地道:“尊圣门好歹也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中的有名门派,竟然把据点设在这种地方?”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不知道尊圣门的本质,”绫梦仙子道,“十大洞天中,茅山派、青城派都是‘三五飞升’的修仙门派,罗浮山十八寺主俱是高僧,这些门派讲的便是‘出世’,尊圣门却是北海龙族在神州大陆埋下的棋子,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助龙族并吞神州,一统天下,跟那些修仙门派自是不同,大隐隐于市,尊圣门要替龙族收集神州大陆的各种情报,像青楼、赌场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放过。” 又道:“茅山、青城、三天等派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道、长生,尊圣门却是为了‘争天下’,从本质上就有不同?” 唐小峰道:“那天魔宗呢?” 绫梦妃子还未说话,白话却嘻嘻笑道:“同样是为了长生,普通道门讲的是出世、存神,天魔宗却是入世修行,她们会不择手段地掌握权力,控制资源,当年的武帝灭佛就是她们搞的大手笔。其实不只是天魔宗,绝大部分魔门都是一样,他们的修行方式或是血腥,或走极端,所以会想尽办法把天下搞得大乱,当年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背后就有魔门的影子,那个时候,魔门里流行食婴、食女,动辄劫掠上千上万名婴儿处女炼制魔丹,当年分裂晋室的八王里,至少有五个被魔门控制,五胡乱华时,数万名汉族处女被聚在一起杀害,史书上说她们是被分给军队煮来吃了,其实大部分都是被用来炼丹。” 又道:“那个时候佛门还没什么影响力,道门被压制到极点,乃是魔道最盛的时候,甚至连晋末的桓玄,后世虽然将他视作杀人如麻的蠢货,想着他只要少杀一些人,多体恤一下民情,又何至于最后一败涂地,被刘裕当了皇帝?却不知恒玄原本就是魔道中人,他们要的就是杀人,对争天下没啥兴致。” 绫梦妃子看着白话,道:“你倒是知道不少。” 白话嘻嘻笑道:“略懂,略懂。”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唐小峰道,“不过魔门现在的声望似乎远不及佛道两门,甚至已没有多少人知道。” “杀人杀多了嘛,”白话嘿笑道,“杀人杀得太多,杀顺了手,好人要杀,坏人要杀,认识的要杀,不认识的也要杀,杀到后来变成了自相残杀,杀着杀着就死光了。他们要是能够团结起来,以他们当时的声势,还有那些秃驴道士什么事?” 绫梦妃子展颜一笑,道:“魔门要是会团结,那还是魔门么?” 小姑娘道:“也对,也对。” 说话间,一道虹光从天际坠下,落在前方赌场后院,现出一个老妇、七名少女。 绫梦妃子冷笑道:“血婆婆?” 唐小峰眼睛又是一亮:“隐玄七女?” 徐丽蓉瞅他一眼…… …… 卞璧与阴珍珍赤裸相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欢女爱竟是这般的快乐。 亏师父以前总说娶妻是一件很无聊很累的事,女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女人愿意跟他,他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是酸的? 阴珍珍酥乳轻压着卞璧的胸膛,一只秀腿放在他的腿间,自己的小腹贴在他的腰侧。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撑床而起,拉着卞璧的手臂:“我们走。” 卞璧问:“去哪里?” 阴珍珍道:“趁着圣主不在,离开这儿。” 卞璧穿上道袍,取了宝剑,又左找右找。 阴珍珍问:“你找什么?” 卞璧道:“玄天璧。” 阴珍珍怔了一怔:“那个真的是玄天璧么?我们虽从你身上搜出那样东西,看着像是在云锦山上出现过的玄天璧,但玄天璧不是被燚妖门抢了去么?” 卞璧老老实实地道:“燚妖门抢到的只是一个空壳,我身上这个,才是应十大洞天之灵气而生的,真正的玄天璧。” 阴珍珍沉默半晌,看着他问:“我帮你取回玄天璧,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圆峤秘境么?” 卞璧抬起头来,看着她那满是期盼的眼神,挺起胸膛,道:“我会。” 阴珍珍心中涌起暖意,穿了一件深衣,就这样飘下了床:“它被大姐取了去,我这便帮你取回,你在这等我。” 卞璧看着她那飘然而去的身影,竟真的等在这里,也不逃走。 唐小峰、白话、徐丽蓉依旧躺在附近,监视着赌场。 过了一会儿,绫梦妃子飘了回来。 没过几下,又有一只飞鸟在赌场上空飞来飞去,直至看到血婆婆与隐玄七女离开赌场,才无声无息地飞走。 唐小峰低声道:“那只鸟……” 绫梦妃子低笑道:“是玉家的人。” 白话道:“错了,是玉家的妖。” 唐小峰道:“玉家?” 绫梦妃子道:“这里可是尊圣门的据点,他们的圣主、地皇、三后很可能都在里面,还有一大堆的小喽啰,昨晚你们难道没有看到紫玄真人带来的青城十五剑是怎么死的?你觉得单靠我们几个,有本事进去救人么?” 唐小峰道:“所以,你就找玉家帮忙?” “我没找他们帮忙,”绫梦妃子微笑道,“昨晚在‘金柳地’外头,有人劫走了玉家公子。” 唐小峰笑道:“隐玄七女只是劫他?我还以为她们是要杀他。” “血婆婆想要玉家化玉神功的心法,怎么舍得杀他?”绫梦妃子道,“玉家为了找人,正到处收集线索,在玉家里,又恰好有我们的人……” 唐小峰道:“所以你就放出假消息,让他们以为玉惊天被抓到了这里?” 绫梦妃子眨着眼睛:“我可没有放出假消息,我只是放出两个真消息。” 唐小峰道:“哪两个。” 绫梦妃子道:“第一个,金柳地是尊圣门的地盘。” 唐小峰道:“果然是真消息。” 绫梦妃子道:“第二个,昨晚在金柳地,尊圣门抓住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被关在了他们的另一个据点……也就是这个赌场。” 唐小峰叹气:“还是真消息。” 白话笑道:“有这两个真消息,玉家想不来都不成。” 徐丽蓉道:“那我们现在,是否就在这看着?” 唐小峰道:“既然有人替我们打头阵,傻瓜才不看着,我们是傻瓜么?” 徐丽蓉掏出镜子左看右看,轻理云鬓,漫不经心地道:“傻瓜在里面被关着呢。”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点头! 第二十五章 华盖地户,四网天张 卞璧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阴珍珍回来。 阴珍珍定睛看他:“我本以为,我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你定会逃走。” 卞璧大声道:“我答应了会等你,又怎么会逃?” 阴珍珍赶紧用素手捂着他的嘴,眸带笑意:“傻瓜,说得这么大声,怕没人听到么?” 卞璧赶紧闭嘴。 阴珍珍将玄天璧塞到他怀中,道:“我本也想快些,却是隐玄门的血婆婆和隐玄七女找了上来,在大姐房中商量要事,直等她们走了,我才能进去盗璧。” 卞璧低声道:“你不用解释的,我相信你。” 阴珍珍道:“我们走。” 她拉着卞璧,悄悄离开屋子,一路上避开守在各处的尊圣门门人,三后的地位在尊圣门里仅次于圣主和两皇,纵然有人看到她,亦不敢多问。 她带着卞璧往上走了几层,来到一个开阔之处,卞璧发现这里挤满了人,周围摆放着牌九、骰子等各种赌具……这里竟是一个赌场。 他本以为自己是被关在荒郊野外的无人之处,却没想到竟是在这种地方。 两个人影突然闪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阴珍珍脸色一变:“大姐、二姐。” 阴妙言看向她身后的卞璧,冷冷地问:“珍珍……你要去哪里?” 阴珍珍低着头,语气冷漠:“那个时候,我被人劫走,大姐不曾过问,现在却又为何要问?” 阴雪珠蹙了蹙眉:“三妹……” 阴珍珍继续冷笑:“莫非在两位姐姐心中,我可以被人抢走,自己却不能走得?” 阴雪珠道:“你这一走,就等于是背叛了尊圣门,圣主绝不会放过你。” 阴珍珍面无表情:“尊圣门早已背叛了我,我为何不能背叛尊圣门?” 阴雪珠道:“可是……” 阴妙言轻叹一声:“你走吧。” 阴雪珠怔道:“大姐……” 阴妙言看着卞璧,缓缓道:“珍珍是个好姑娘……不要再让她受伤。” 卞璧大声道:“我知道。” 阴雪珠无奈让开,阴珍珍拉了卞璧就往前走。 门就在他们前方,赌场虽然人多,却是最乌烟瘴气的地方,门外一团光明。 阴珍珍的心中透着喜悦,只要踏出这里,她的人生就会被改变。 但她却突然僵住了。 她的脚抬了起来,这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 阴妙言与阴雪珠对望一眼,瞬间掠了过去,与她肩并着肩,一同看向门外,神情凝重。 外头人来人往,车马如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的平常。 但她们的表情,却像是看到了最最怪异的事。 卞璧左看右看,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他反应虽然迟钝,慢慢地,却还是弄清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这里本是一个赌场,赌与嫖,从来就是最吸引人的两种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种地方就已经存在,也从来没有断绝过。 这是一个生意兴隆的赌场,否则它也不会被尊圣门用作收集情报的据点。 赌场里挤满了人,纵然是白天,它的生意也是极好。 然而现在,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外头的人不再进来,里头的人也不再出去。 就算有哪个人想要出去,走到门口时,也都会突然回头,想再玩个两手。 哪怕那个人已经输个精光,无钱再赌,他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头,再去看别人玩个两手。 外头的人也是一样,明明是直奔着这里而来的赌徒,在踏进来的那一刻,却又突然想起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然后又匆匆离去。 没有人可以进来,也没有人可以出去。 只是,真的没有人可以进来么? 在她们身后,突然传来苍老与冷然的声音:“豹子!”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惊呼。 三后蓦然回头,然后便看到,在其中一张赌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坐在桌旁,在他面前,摆着五粒骰子,五粒骰子全都是六点朝上……豹子。 老人的身后,则是两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双手负后,神情冷淡。 三后对望一眼,阴妙言轻叹一声:“华盖地户,四网天张!” 阴雪珠冷冷地道:“太玄总真之天,西城山,玉家!” 阴珍珍:“……” 天空中飞着四只飞鸟,地面上坐着四个乞丐。 四只飞鸟绕着圈子不停地飞,一刻也不停歇,四个乞丐坐在地上,俱是面无表情,有若佛像,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在四个乞丐的破碗上,又分别放着四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神兽,分别是孰湖、呲铁、白泽、诸犍。 孰湖马身鸟翼,人面蛇尾! 呲铁牛身巨角,以铁为食! 白泽趋吉避凶,能知过去未来! 诸犍力大无穷,触之者如遭雷霆! 那座被用作赌场的豪宅,恰恰就被这四只飞鸟、四个乞丐、四座兽像罩在中央。 绫梦妃子微笑:“玉家的人来了。” 白话嘿然:“这是玉家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只要有这个阵势在,没有人可以进去,谁也别想出来。” 绫梦妃子瞅她一眼:“你知道的果然很多。” 唐小峰道:“那我们岂不也进不去了?” “放心,”小姑娘拍着还没怎么有胸的胸脯,“说起奇门遁甲,我跟月亮比起来当然还差得远,像她那样画个九宫就用出风云二遁的本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做得到,但玉家的几个家传阵法,我以前却有过一些研究,他们还难不住我。” 唐小峰也知道这丫头所学甚杂,见她如此有把握,也没有再说。 绫梦妃子却是定睛看向白话:“昨晚用出风遁的,难道不是你?” 白话嘻嘻笑着:“她是月亮,我是白话。” 绫梦妃子疑惑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无奈摊手……这小丫头精神分裂。 赌场内,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老人。 因为他摇出的每一把骰子都是豹子。 周围的赌徒不知不觉全都聚了过来,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们莫说不曾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过。 荷官已是一身冷汗。 阴妙言移着莲步,飘到荷官身边:“我来。” 老人又摇出了一把豹子……五个四点。 阴妙言接过骰盅,风雅地摇了几摇,连娇躯都随风舞柳般晃动,看得人人绚目。 骰盅按在桌上,她微微一笑:“也是豹子。” 骰盅打开。 老人冷笑道:“是豹子么?” 阴妙言脸色一变……四个五点,最后一个却是二点。 她的手法绝无问题,亦不觉得有谁干扰,为什么却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老人缓缓扫视一圈:“庄家今天运气不好,诸位何不也去试试手气?” 众赌客互相对望,立时散了开来,在一个个赌桌上赌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惊喜连连。不管是牌九、色子、推盘,还是其它各种玩法,庄家都在赔钱,竟是一盘也赢不下来。 阴妙言眯着眼睛看去,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左手藏在袖中,右手手边桌上,不知何时画了一个小小的九宫图案。 这老人竟凭着这小小的九宫图案,通过十干应克硬生生地将此地的格局改成了“太白入荧”。 太白入荧,占贼必为,为客进利,为主破财。 赌场内一片哄闹,老人却依旧冷然地坐在那里,在他身后的两个中年汉子也是一动不动。 他不再赌,因为对面的女子已经输了,没有资格再与他赌。 阴妙言盯着老人,缓缓地道:“玉厘山?” 阴雪珠、阴珍珍俱是一惊。 来的竟是玉家三老之一,“指上乾坤”玉厘山?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苍灵夺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断山。 而玉厘山,便是三老之首。 阴妙言又看向老人身后的两个汉子:“象言破疑?” 其中一人淡淡地道:“云象言。” 另一人豪笑一声:“云破疑。” 玉家双柱,象言破疑,后天用事,顺逆无端。 玉厘山看着阴妙言:“你们的圣主在哪里?” 一阵阴风卷过,周围的赌客一个个倒了下去,昏睡在地。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便已立在阴妙言身后:“在这。” 男子踏前一步,阴妙言缓缓退开。 玉厘山看着这名男子:“你就是尊圣门的圣主?”尊圣门的圣主以往最是神秘莫测,就连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男子淡淡一笑:“田嗣皇,嗣子的嗣,羲皇的皇。” 玉厘山微眯着眼……这个男子,竟让他无法看透。 田嗣皇却看向阴珍珍:“你做得很好,计划出错,不关你的事。” 阴珍珍脸色一变,她看向大姐,又看向二姐,她的两个姐姐俱是不敢看她。 圣主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 他们故意让她把卞璧放走,好追着他,让他帮着去找唐小峰和五色笔。 她的两个姐姐早就知道,她们一直都在瞒着她。 她看向卞璧,脸色苍白,她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的心沉到了极点。 卞璧却牵住了她的手,同样什么话也不说。 他就只是这样牵着她。 他只是在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相信她。 阴珍珍低着头,想要流泪……幸福的眼泪。 田嗣皇看着玉厘山,冷然道:“厘老为何到我尊圣门的地盘来闹事?” 玉厘山道:“找人。” 田嗣皇道:“何人?” 玉厘山道:“昨晚被你们抓来的人。” 田嗣皇微笑道:“厘老莫非认为,抓走惊天公子的是我们的人?” 玉厘山淡淡地道:“金柳地,莫非不是你们尊圣门的地盘?” 田嗣皇目光一寒:“此事是何人告诉厘老?”尊圣门一向隐藏得极好,能够把金柳地跟尊圣门联系在一起的没有几人。 玉厘山冷笑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田嗣皇面无表情,道:“厘老把自己当什么了?我尊圣门的事,为何需要向你汇报?” 玉厘山哼了一声,手指轻点桌面,桌台竟化作玉石,直铺而去。 田嗣皇轻按桌面,化作玉石的桌台,却又渐渐地变了回来。 玉厘山脸色一变,五指点去,五道光芒直袭田嗣皇,他身后的云象言、云破疑亦是身子一窜,分两边朝田嗣皇攻去。 三人同时出手,威势惊人。 田嗣皇连拍数掌,竟将玉厘山与云象言、云破疑的攻势全都接了下来。 玉厘山又是一指,一道冰玉在田嗣皇面前炸开……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 田嗣皇双掌一压,竟将炸开的冰玉又压了回去。 玉厘山动容。 玉家化玉神功第九重“冰凝玉裂”,在这位尊圣门圣主面前,竟是有如儿戏一般? 田嗣皇冷笑道:“到我尊圣门的地盘闹事,却只来了一老双柱,玉家是否太瞧不起人了?” 话音未了,玉厘山却是一跃而起,强大妖力直压田嗣皇。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地底窜出,直袭田嗣皇身后。 阴妙言、阴雪珠见圣主受到夹击,身子一掠,便要助他。云象言与云破疑却已将她们截住。 日后、月后与玉家双柱各用奇招,战成一团。 地面化作玉石,又不断崩裂,窜出一个个人影,这些人尽是玉家好手。 尊圣门的人也全都杀了出来,一团乱战,直杀得血气弥漫。 田嗣皇身子不断转圈,掌影乱拍,将玉厘山与从他身后偷袭的那人硬生生逼退。玉厘山飘回原处,那人却倒挂在屋檐,乃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 田嗣皇抬起头来,冷冷地道:“玉家三老之一,‘苍灵夺命’玉落山?” 玉落山冷笑道:“我们瞧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尊圣门圣主,怎敢不多来些人?”身子一落,与玉厘山联手攻击田嗣皇。 田嗣皇同时面对玉家二老,自然不敢大意,用尽浑身解数。 另一边,阴珍珍连杀几人,却也是一阵心急。 这一战不管谁胜谁负,她与卞璧都不会有好下场,对玉家来说,她是尊圣门三后之一,对尊圣门来说,她却已是叛徒。 她很清楚尊圣门是怎样对待门中的叛徒。 然而有玉家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她也无法带着卞璧离开。 蓦地,一道火焰破壁而下,将他二人绕了一圈,迫退周围敌人,化作娇美少女:“跟我来。” 卞璧见是徐丽蓉,一阵惊喜,牵着阴珍珍随她飞出屋顶。 暗处却又有一道刀光破空斩来,直劈卞璧身后……“地皇”玄闭户。 玄闭户一直就躲在暗处监视阴珍珍与卞璧,田嗣皇本是想将卞璧放走,再让人悄悄跟着他们,希望能够借此找到唐小峰和五色笔,却没想到他们还没踏出去,玉家便找了上来。 他自然不能让卞璧在这种形势下被人救走。 玄闭户所持的宝刀又称作二子夺鼎瘟煞刀,戾气非常。卞璧只要被他斩中,不死也将残废。 只是还没等他斩中卞璧,却又有一道紫光破顶而下,直夺他的面门。 玄闭户大骇,拖刀便逃。 偷袭他的是唐小峰。 其实以唐小峰的本事,玄闭户真要跟他打起来未必会输,然而唐小峰当日一剑斩杀“天皇”应天阳时的神威在玄闭户心中早已映下了深深烙印,导致他现在一看到唐小峰,心里立时便虚了,却不知唐小峰那一招其实还未练成,杀应天阳时便已极是勉强,如果不是徐丽蓉以自身真阴替他祛寒,差点便要大病个十天半月。 唐小峰一剑吓走玄闭户,御剑便走。 阴妙言、阴雪珠想要拦他,却被玉家双柱死死缠住。 田嗣皇见唐小峰来了又去,心中大怒,拔起身形,破顶而出。 唐小峰等人在白话的接应下脱出玉家布下的“华盖地户,四网天张”,田嗣皇却往外直闯,一道无形屏障将他挡住,他一声大吼,吼声震天,无形屏障化作琉璃般的碎片纷纷崩落,天空中的四只飞鸟爆体坠落,地面上的四个乞丐口吐鲜血立毙当场。 连四丐面前的孰湖、呲铁、白泽、诸犍四个木雕兽像也全都崩成了两半。 玉厘山、玉落山二老暗自心惊……这人竟然单凭强大玄气,破去了玉家家藏阵法“华阳盖户,四网天张”? 虽然心惊,但他们哪里肯让他就这样离去?亦是冲天而起,疯狂阻截。 田嗣皇连挡二老几招,跃上云端抽空一看,唐小峰等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勃然大怒,又是一声龙啸,无数乌云积集而来,而他飞在云端之上,身子一幻,化作一只黑色巨龙。 龙族? 玉家二老见田嗣皇的真身不但是龙族,而且是在龙族中极其少见的黑龙,亦是大吃一惊,二老对望一眼,立时也现出妖身。 两只孔雀,一只紫羽金翎,一只全身焰红。 黑龙张牙舞爪,两只孔雀振翅急旋,直杀得天昏地暗,万物悲秋。 地面上的人们只看到头顶乌云乱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人心惶惶,生怕在长安、泰山、骑田岭、太湖等处发生的天灾也会降临此处。 第二十六章 阴阳流转,又上重楼 唐小峰等人悄悄离开城镇,进入深山。 几人见卞璧一路上都跟阴珍珍手牵着手,心中疑惑。 唐小峰将卞璧拉到一旁,问个清楚,等卞璧说完,他无奈摇头……这家伙还是蛮有本事的,居然就这样子“色诱”了一个敌人过来。 徐丽蓉往远处的阴珍珍、绫梦妃子扫了一眼,那两人一个静静地立在那里,寂寞如雪,一个坐在溪边,戏弄鱼儿。 她低声道:“真的要把她们都带到圆峤仙境去?” 唐小峰苦笑道:“绫梦妃子看来是跟定我们了,我们已经惹上了青城剑派和尊圣门,要是在这个时候跟她翻脸,连天魔宗也惹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白话也瞅了绫梦妃子一眼,道:“这个女人确实不用担心,魔门的人最是自私,只看她帮我们救人,却没有让我们跟她的同门接触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让天魔宗的其他人知道玄天璧的事。倒是星后……” 卞璧道:“她已经背叛了尊圣门,不会出卖我们。” 白话道:“女人都很善变。” 唐小峰道:“你也是女人。” 白话道:“我就很善变。” 唐小峰、卞璧:“……” 大实话。 这丫头不只是善变,还变来变去,白天和晚上完全两样。 卞璧大声道:“不管怎样,我答应过她的。”男子汉怎么可以骗女人? 白话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把玄天璧还我。” 卞璧也不犹豫,直接就还给了她。 白话左看右看……卞璧这小子被女人勾了魂,已经不可靠了,就算他信得过,那个女人也信不过。 放在自己身上却也不行,晚上月亮醒来说不定顺手就把它扔了,就算她不扔,也指不定会掉到哪去。 她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嬉皮笑脸的,谁知道他会打什么馊主意,把玄天璧交给他,弄不好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又看向徐丽蓉……这女人实在臭美,就算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对其它事根本就漫不经心,她要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小姑娘叹气……这里就没有一个可靠的。 “放你这里,”她把玄天璧塞到唐小峰手中,又瞪着他,“不许做鬼。” 唐小峰摸着她的脑袋……这丫头也太多疑了。 我是谁?我可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十佳少年啊。 几个人全都聚在一起。 白话道:“既然大家一起去圆峤秘境,一些事情我可得跟你们讲清楚,首先,玄天璧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起到作用……” 唐小峰道:“还有四天就是月圆之夜。” 白话道:“不只要在月圆之夜,还必须在十大洞天的其中一山使用它,通天之路才会出现。” 唐小峰又道:“四天时间,就算要去其它山也来不及了,只能选择西城山……” 小姑娘朝他吼道:“闭嘴。” 唐小峰闭上嘴,朝她摆摆手……您说。 小姑娘道:“西城山离我们最近,而且这个时候,就算赶去其它山也来不及了。” 唐小峰闭着嘴巴:“唔唔唔唔唔……”这个我说过了。 小姑娘握紧拳头……她真的很想揍人。 绫梦妃子笑道:“这个好办,跟茅山、燚妖这些门派不同,玉家虽是妖族,却一向是以普通士族的形象出现在他人面前,亦没有将整个西玄山封锁住,到时我们悄悄潜入山中,他们也不会知道。”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白话道,“圆峤秘境与十大洞天之间的通道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打开,在这一头是这样,就算我们登上了圆峤秘境,找到了白玉城,仍然是这样。” “也就是说,”卞璧道,“如果我们这个月圆之夜去了圆峤秘境,那至少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离开那里?” 小姑娘拍掌:“对头,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若是在这段时间里另有要事,那可就不要去了。” 绫梦妃子流波转动:“白玉城里,是否真有一棵蟠桃树?待在那里面不出来,是否真能够长生不老?” 白话的脸上现出戏谑的表情,道:“如果你问我,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长生不老这回事,天人都有五衰,凡人还想长生?太一东皇会死,王母娘娘会死,只不过是早死迟死的问题。” 又道:“但我也可以向你们保证,白玉城里确实是有一棵蟠桃树,且圆峤秘境的确是在五行之外,那个地方流动着光阴线,可以极大地延缓生命流逝,如果一个人能活一百年,到了那里,起码就能活几千年,如果他修到了地仙,原本就能活几千年,那么只要待在里面不出来,他至少能够活上万万年。” 绫梦妃子吁了一口气:“那和长生,也没有什么区别。” “确实,”白话嘻嘻笑道,“圆峤秘境原本就是集十大洞天之灵气而成,在那里修行,其效果要远远胜过十大洞天这种修行胜地。在那种没有天劫、灵气独钟的秘境活上万万年,要是还不能从地仙修至金仙,那也实在是太没用了。金仙虽然也不是不老不死,但在圆峤秘境这种地方,只怕天地寿命已尽,他都还活着。只不过在那种地方修行,千万要耐得住一件事……” 绫梦妃子道:“什么事?” 白话缓缓道:“寂寞。” 绫梦妃子沉默片晌,道:“我耐得住寂寞。” “耐得住么?”小姑娘脸上的戏谑益发地深了,“说耐得住寂寞的人,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寂寞,四周一片空旷,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你只能不停地跟自己说话,有的时候,你看着天上的月亮,你想要跟它说话,但是它不理你,于是你就只能哭,于是你就只能笑,于是你一边哭一边笑,久了,久了,哭不出了,笑不出了,然后你就只能继续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 绫梦妃子怔在那里,听着小姑娘的话,从内心生出寒气……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寂寞? 唐小峰抓住白话,使劲地摇,她却兀自重复着那一句话,不知怎的,唐小峰心中蓦地一痛,猛地将她搂进怀中。 她竟失声痛哭起来。 傍晚时,白话不知去了哪里。 绫梦妃子独自一人坐在溪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卞璧则跟阴珍珍到远处恩爱去了。 唐小峰拉着徐丽蓉,躲进一处山洞,先是一番胡闹,又是喁喁细语。 徐丽蓉问:“你觉得,白话和月亮到底是什么来历?” “猜不出,”唐小峰叹气,“那丫头古古怪怪的,又极是神秘,你也看过她的出手,全无定法,也不知道她到底学了多少东西,根本就没办法猜她来历。” 徐丽蓉瞅着他:“你真的想去圆峤秘境?” 唐小峰笑道:“去里面躲一个月,让那些想找我的人都找不到我,也是有好处的。” 徐丽蓉道:“只待一个月?” 唐小峰道:“那地方听上去就很无聊,我怀疑我连一个月都待不住。” 徐丽蓉道:“要是那地方不但很有趣,还有很多漂亮仙女呢?” 唐小峰嘻嘻笑道:“那我就出来,把我爹娘、姐姐、紫绡、锦枫、蘅香和芷馨她们全都接进去。” 徐丽蓉眸带笑意:“你还算有些良心。” 唐小峰一个翻身,把她那美妙诱人的胴体压在身下,怪笑道:“我本来就很有良心。” 又道:“我要你跟我做一件事。” 美娇娘脸儿一红:“你又要弄出什么花样?” “这次可是正事,”唐小峰抚着她那玉脂般的软峰,“我要你跟我一同双修。” “双修?”徐丽蓉疑惑地看他一眼,“你和紫绡的剑气同根同源,双修自然不成问题,我与你走的路子完全不同,如何能够双修?” 唐小峰道:“我新练成的紫幽仙气还不完美,阴寒之气太重,想用你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中和一下。” 他把办法说了出来,美娇娘的脸更是晕红:“还说不是新花样?” 唐小峰淫笑一声,先让自己体内的紫幽仙气不断流转,然而再变出分身。 真身躺在地上昏睡,美娇娘红着脸儿,跨坐上去。 从以前的多次试验中,唐小峰已经知道,使用“玄关化体”后,真身虽然只余下一魂一魄,陷入昏睡状态,但身体的“本能”仍在,且可以借由某些特定条件触发双修心法。 美娇娘跨坐在真身上,借着他的男性本能起起落落,唐小峰却用分身向她逼近,她抿了抿嘴儿,其实有些不太乐意,最终还是把那膨大的东西含入檀唇。 上下两个口儿都被塞住,美娇娘有节奏地动着,由慢而快。少年的真身借着双修心法将真阳与少女真阴不断碰撞,连带着紫幽仙气也跟美娇娘体内的乾离火互相融合,流转起来。 唐小峰自己则利用放入美娇娘口中的小分身进行调节,毕竟两人之间的功法并不同源,若不小心一些,很可能对彼此造成损伤。 渐渐地,还源丹里所含的媚药成分借着真阴与真阳之间的碰撞进入少女体内,她不断摇动,整个人都陷入了情欲的顶端,自己揉着酥乳,急促地摇着身子,想要从两个夫君的深入中寻求更大的快感。 唐小峰则以她的真阴为桥,将真身体内的阴寒之气抽离,从美娇娘体内的乾离火中过了一道,提纯出来的仙气返回真身,有害无益的杂质则进入分身。 就在这一遍又一遍的反覆中,真身里的紫幽仙气越来越纯。 直到将紫幽仙气中所含的所有杂质全都滤去,唐小峰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娇妻温润的口腔中退出,一剑杀了“自己”。 所有的杂气都随着分身的死而消失,他的魂魄却是回到真身,勾着娇妻的双腿站了起来,双手托着她的香臀不断用力。 徐丽蓉搂着夫君的脖子,娇躯在快速的起落中愉悦至极点,欲仙欲死,直到再也无法承受这份愉悦,拼命求饶,才在夫君那一阵阵热流的疼爱后,慢慢地平复下来,享受着暴风雨后,温暖与幸福的宁静…… 云收雨霁,美娇娘伏在夫君身上,轻轻地喘着气。 休息过后,她坐了起来,紧接着却是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直到慢慢适应这前所未有的敏锐触觉,她才欣喜地道:“为何我体内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竟也变得如此之纯?” 唐小峰笑道:“这是当然的,刚才双修时,顺便把你火灵中的杂质也给去了。” 徐丽蓉心中一阵喜悦,她深知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境界上的突破固然不容易,突破后的反复修行与提纯才更加艰难。毕竟,突破境界靠的是一瞬间的悟性,但要达到足于突破的那个临界点,则只能靠朝谒精诚般的修行,把自己体内拥有的能量不断提纯,这个过程却是极其乏味与无聊的,许多人就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乏味的修行过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无法进入下一次突破的关口,才使得修为停滞不前。 而这一次的双修,却是极大地加快了她修炼《炎经》的速度,让她离下一次突破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伏在少年赤裸的胸膛上,温柔地道:“夫君,你真好。” “你才知道我好么?”唐小峰搂着她,笑道,“在轩辕国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是把我当傻瓜看的。” 徐丽蓉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为妻丑得很,总觉得自己见不得人,整天想死的心情都有,自然看谁都不顺眼。” 唐小峰问:“现在呢?” 美娇娘抬起头来,眸带星光:“现在依旧是看谁都不顺眼,普天之下,只有夫君最顺眼。” 唐小峰失笑道:“你的嘴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甜了?” 美娇娘微笑道:“还可以更甜呢。” 她的娇躯滑了下去,一阵摆弄,又抬起头来:“甜么?” 唐小峰绷着身子:“还、还不够……” 美娇娘的螓首又垂了下去,低吟浅唱。 甜,真甜…… 天还未亮,唐小峰牵着娇妻去瀑布洗了个凉水澡,又在山顶看了日出,郎情妾意,恩恩爱爱。 天亮后,白话不知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依旧是嬉皮笑脸,上蹿下跳。 卞璧原本还想趁着这两天去找隐玄七女,弄清她们是不是他的姐姐,阴珍珍问清因由,告诉他说,如果他的七个姐姐是在一两个月前才被人劫去,那就绝不会是隐玄七女。 她道:“一年前,我便已见过隐玄七女数面,当时她们还没有与隐玄门传下来的七个上古兽魂完全合体。她们确实是血婆婆抢了去后,种下血咒,被迫成为隐玄七女的,但却不是你的姐姐。” 卞璧相信阴珍珍的话,也就只好作罢。 唐小峰却对那隐玄七女更感兴致起来。 他们又躲了两天,然后才赶到西城山附近。 到了西城山,他们意外地发现,整个西城山都已经被人封锁,到处都是阵法和禁制,还有许多妖怪与道士四处巡逻。 卞璧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绫梦妃子轻叹一声:“看来青城派跟玉家联了手,现在玉家也已知道了玄天璧的事,他们知道我们要想在这次的月圆之夜进入圆峤秘境,赶去其它九大洞天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在西城山上使用玄天璧,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徐丽蓉蹙眉道:“紫玄那恶道居然会把玄天璧的事告诉别人?” 唐小峰笑道:“由不得他不这样做,这里毕竟是玉家的地盘,没有玉家帮忙,他很难找到我们。况且他以为尊圣门也在抢夺玄天璧,他知道自己独自一人根本不是尊圣门圣主的对手,只能找玉家做帮手,如果不将玄天璧的秘密说出来,玉家又为什么要帮他?” 绫梦妃子忧道:“但是他们防得这般严,天黑后,我们怎么潜进去?” 白话嘿笑道:“这个倒是无妨,天黑后月亮就会出来,让她用风云遁把我们带进去就是。” 唐小峰道:“她靠得住么?不会一下子跑得没影吧?” 白话挠着头:“我会多跟月亮说几声,让她晚上不要乱跑,什么都听你的,她也很想到圆峤秘境去,应该不成问题。” 阴珍珍道:“但是西城山玉家,同样精通一些八卦九宫,奇门遁甲。” 白话哂道:“他们再厉害,难道还比得上月亮?况且奇门遁甲最重时辰方位,只要圆月一上中天,他们不知道我们从哪个方向遁进去,也不知道我们会选哪个时辰,根本就防不住我们。” 又道:“西城山上有两峰,我们要去的是回水峰,其它地方虽也可以,但回水峰乃是西城山中灵气最盛之处,以前这一洞天的羲和杯就是放在这里,只要上了回水峰,利用玄天璧收集日月精华,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秘道不过是顷刻间的事,在别的地方耗费的时间则太长,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三四个时辰,这其间别人很容易发现天象有异,找上我们。” 唐小峰道:“那我们就先躲在这里,多观察一阵再说。” 绫梦妃子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西城山,喃喃地道:“总觉得,不会有这般的顺利。” 唐小峰沉默半晌,往阴珍珍看了一眼…… 第二十七章 月圆之夜,西城山中 太阳渐渐移上西山。 徐丽蓉坐在一旁打坐练功。 唐小峰则是懒洋洋地侧躺在地上,看她打坐练功。 娇美的容颜,浮凸的体态,逐渐变得温柔的性格。 唐小峰觉得自己对这个原本是极其讨厌的美眉,已开始变得喜欢和迷恋。 他朝美娇娘左看右看,欣赏着她的俏丽脸蛋。 白话却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往他怀里钻。 “我要睡觉了。”小姑娘说。 唐小峰:“哦。” 小姑娘就这样搂着他的腰,趴在他怀中,沉默一阵,忽地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唐小峰摸她头,道:“太早。” “啊?什么太早?” “想要嫁给我,你现在还太早。” 小姑娘大叫道:“不是说这个。” 咳,这么大声做什么? 白话咬了咬嘴唇,盯着他:“帮我照顾月亮。” 唐小峰又是“哦”了一声……那丫头还用得着我照顾? “我是说真的,”白话定睛看着他,“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如果我以后都不在了……帮我照顾她。” 唐小峰怔了一怔。 白话低下头去,蜷着身子:“月亮很可怜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她总是会迷路,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很可怜的……你要帮我照顾她。” 唐小峰道:“你……” 小姑娘紧紧抱着他,身子都是颤的,像是在害怕,又像是不知所措。 唐小峰搂住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想消失,”她哽咽着,哭了出来,“不想消失,不想消失……” 唐小峰扶住她的肩,摇着她,想要问个清楚。 小姑娘看着他,泪流满面,却又绽露笑颜:“她很可怜的,你要……对她好……” 金乌沉下了西山。 她缓缓地睡了过去…… 白话睡了过去,月亮醒了过来。 唐小峰试着问她,想要知道白话到底在害怕什么,但她却茫茫然的,只是看着他发怔。 对于白话来说,她知道自己到了晚上会变成月亮,但是对月亮来说,她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做白话,她有时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 唐小峰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天开始黑了,但他们并没有急着登上西城山。 因为按白话的说法,要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就必须让玄天璧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最佳的时辰是在圆月移上中天,也就是子时或者丑时前后,最佳的位置则是在回水峰。 在这个时辰,这个位置,玄天璧可以快速地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通道,而如果错过这个时辰,又或是偏离了位置,玄天璧虽然也同样能够打开通道,却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甚至有可能灵气还没有收集完,天就已经亮了。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唐小峰让月亮教他奇门遁甲。 他觉得这拿着一根彩带挥来挥去,就能移形换位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小女孩甚至还能通过奇门遁甲破去四时乖错太平铃,在东海时,阴若花明明身上戴着四时乖错太平铃,都还差点被她杀了。 “很简单的,”月亮睁着大大的眼睛,“左手这样掐啊掐,右手这样挥啊挥,就可以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掐什么,挥什么?” 月亮道:“就是这样啊,掐啊掐……” 唐小峰道:“这是六壬?” 月亮道:“六壬是什么?” 唐小峰:“……” 月亮又道:“左手掐着不动,右手划啊划,画出这些图……” 唐小峰道:“嗯,这个是九宫图。” 月亮歪着脑袋,想啊想:“什么是九宫图?” 唐小峰:“……” 结果,他就一直在这听着小女孩说“掐啊”、“挥啊”、“划啊”,听得脑袋都大了,姐姐教给他的那些仙篆是天书,小女孩说的这些却比天书还天书,唐小峰完全没弄懂她在说什么。 “真笨,”小女孩说,“你真笨……笨死了!” 唐小峰:“……” 到了亥时,天色渐黑。 唐小峰、徐丽蓉、月亮、卞璧、绫梦妃子、阴珍珍六人聚在一起。 月亮看着夜色中的回水峰,左手藏在袖中暗掐六壬……当然,她自己不知道那是六壬,右手取出彩带一挥一卷。 唐小峰等人只觉清风拂过,周围暗了一暗。 紧接着听到的就是月亮“咦”的一声。 看到的则是无数的寒光。 敌袭。 唐小峰反应却是极快,刹那间抖出数十支飞剑,绕着他们急旋不休,接下了第一批刃光,徐丽蓉等人亦是马上反应过来,烈焰与罡风齐卷。 敌人退开。 唐小峰定睛看去,发现他们没有到达回水峰,反是停在一个周围满是符纸的大殿里。 在他们前方,分别立着紫玄真人、玉厘山,以及青城剑派和玉家的众多弟子。 在他们身后,同样有一个老人,还有云象言、云破疑,率众等着。 紫玄真人冷哼一声……如此围攻,竟然也未能一鼓作气将这几个小辈杀死,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唐小峰看向月亮,小女孩站在那里,手指轻点脸颊,满脸疑惑,显然是没有弄清自己的风云遁为什么会出错。 阴珍珍却是看向他们身后的那名老者,冷然道:“‘真天玉火’玉断山?” 那老者哼了一声。 玉家有三老……“指上乾坤”玉厘山,“苍灵夺命”玉落山,“真天玉火”玉断山。 玉落山虽然不知去向,另外两老却在这里,再加上青城派掌门紫玄真人、玉家双柱,以及两大洞天的一众好手。 唐小峰等人竟是身陷险境。 小女孩不甘心,抿着嘴,又挥了挥彩带,却是毫无用处。 玉厘山冷笑道:“你不用试了,此处乃是玉家九禁殿,三奇不入,五行禁断,你就算会风云遁又或五行遁,都无法从这里逃脱。” 绫梦妃子冷冷地道:“就算这里三奇不入,我们适才在外头用出风云遁,你们凭着什么,将我们陷在这里?” 玉厘山哼了一声。 绫梦妃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阴珍珍一眼:“除非有人出卖我们,透露出我们事前所在的方位、使用遁术的时辰,才可能被人以奇门遁甲对奇门遁甲,反将我们引至死地。” 卞璧大声道:“珍珍不是内鬼。” 阴珍珍淡淡地道:“卞郎,不用向她解释。” 绫梦妃子冷笑道:“前几天还是要生要死的敌人,现在郎啊妾啊的都叫了出来,你要不是内鬼,让人如何会信?” 云象言大笑道:“想不到绫梦妃子竟然也会光临玉家,莫非是婊子做久了,想要更多男人?” 云破疑怪笑道:“妃子要是嫌以前所卖之男人太过无用,我兄弟定能让妃子舒舒服服,妃子只管放心,我们也是会付钱的。” 云象言嘿笑:“一文两文,妃子也就值这个价了。” 绫梦妃子怒道:“你们说什么?” 云破疑道:“差点忘了,妃子并非是普通妓女,而是来自天魔宗的高级货。听说天魔宗的女子虽然时常出入花柳之地,其实却是守身如玉,作的是入世修行,卖身时都是暗用魔音,令客人真以为自己享了艳福,其实却是一场春梦?” 云象言怪笑道:“如此说来,妃子莫非还是处女?那我兄弟擒住妃子后,更是要将妃子剥个精光,让妃子享受真正的男人滋味。” 绫梦妃子气得俏脸煞白,森冷冷地道:“你们想死不成?” 身子一纵,要朝他们怒腾而去,却又突然僵在那里。 一支剑顶在了她的后心。 云象言、云破疑脸色一变。 绫梦妃子颤声道:“唐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怕你跑了。” 绫梦妃子额生冷汗:“公子莫非以为,是我出卖了你们?”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原本只是怀疑,只可惜你太急了些,他们两人用言语激一下你,你就这般冲去,像你这种时常出入青楼的魔门女子,怎可能连这点涵养都没有?你不过是跟他们一唱一和,想要尽快脱身罢了。” 绫梦妃子脸色苍白。 唐小峰又道:“但我也不太明白,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害我们,我相信我必定能够看穿你,但我却相信,那个时候你确实是想跟我们一起去圆峤秘境的,现在为何又要背叛我们?” 绫梦妃子轻叹一声:“你没有看错,至少昨日之前,我确实没有欺骗你们,但昨晚,我却被公主找上了。” 唐小峰道:“公主?” 绫梦妃子苦笑道:“我天魔宗,将宗主唤作公主,我与你们合作,本就是瞒着天魔宗的,谁知却被公主知道,公主本已消失了两年,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唐小峰冷然道:“你们公主是谁?” 绫梦妃子闭着嘴……有些东西她是不能说的。 唐小峰长叹一声,道:“算了,既然你是被你们公主逼的,我也不想杀你,你可以走了。” 绫梦妃子心中一喜:“多谢公子。” 身形一动,就要离开。 血花溅出。 她再一次地僵在那里,低着头,看向从她乳间钻出的剑尖……黑色的剑尖。 卞璧怔道:“你不是说要放了她么?” 唐小峰冷笑道:“她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圆峤秘境,结果却出卖我们,我说要放她,却是要杀她……这样子才能算做两清。” 黑剑一收。 绫梦妃子娇躯一软,瘫倒在地,鲜血溢出,俏目依旧睁着,竟是死不瞑目。 静,异样的静。 玉厘山看着唐小峰,冷冷地道:“好毒辣的手段。” 唐小峰淡淡地道:“同样的手段,自己用起来天经地义,别人用起来就是毒辣?她不义在先,我自然可以无情在后。” 以直对直,以怨对怨。 他本就是这般的率性而为。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冷然下令,一众敌人快速逼来。 月亮抬头看了唐小峰一眼:“可以杀人么?” 唐小峰摸了摸她的脑袋:“当然可以。” 月亮伸出手一握一扭,冲在最前方的十来名青城与玉家弟子心脏爆裂,惨死当场。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脸色一变,纵身而起,同时攻向月亮……这小女孩实在太过奇怪,奇怪得近乎不可思议。 他们完全无法看清她的功法。 唐小峰冷然道:“往前冲。” 徐丽蓉、卞璧、阴珍珍三人纵身而起,朝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倒迎而上。 唐小峰自己却依旧立在那里。 在他身后,“真天玉火”玉断山率着玉家双柱疾扑而来。 落在最后的唐小峰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这三人任何一人,他都未必敌得过,又怎可能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 但他却突然回身,连劈三剑,三百二十四道剑影海浪般卷去。 玉断山与云象言、云破疑从不曾见过如此惊人的招式,大惊之下,不得已又跃了回去,运功相抗。 另一边,卞璧接住紫玄真人,连出七剑。 丹霞七剑! 紫玄真人飞剑缭绕,以洞玄七星灵宝剑将丹霞七剑截住,却只能杀个势均力敌,让他心中大为震惊。 在云锦山时,唐小峰、白话、徐丽蓉、卞璧四人联手,利用他的大意和轻敌,才将他迫退,然而现在,卞璧一人就将他抵住。 这来自伍柳仙宗的少年进步之神速,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徐丽蓉化作惊人烈焰卷向玉厘山,玉厘山同样是大吃一惊。 如此狂烈却又纯净至极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纵连身为玉家三老之一的玉厘山也不敢有丝毫轻敌,他手指连点,一团团玄玉炸裂,抵住徐丽蓉的惊人烈焰。 但是“星后”阴珍珍却从徐丽蓉身边穿过,一掌拍他胁下,让他不得不踏着步伐,往侧面避开。 就是这么一躲,月亮便已从玉厘山与紫玄真人中间窜了过去,彩带连挥,挡者披麾。 青城派与玉家都是名门大派,门下当然有许多强手。 但这些人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人能够挡住月亮。 唐小峰动了。 他身形一动,竟是后发先至,身子诡异地一晃,快速出剑。 玉厘山和紫玄真人俱是一惊,他们都觉得唐小峰这一剑不但威势惊人,且是攻向自己,所以他们只能避。 然而唐小峰却没有攻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这只是他们的错觉。 他们这一避,徐丽蓉与卞璧立时便冲了过去。 唐小峰紧随其后。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发现上当,气得想要吐血,再次出手,各以最强杀招轰向唐小峰的背影。 “指上乾坤”玉厘山与青城派掌门联起手来的全力一击,唐小峰本该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但他的身子却奇怪的扭了一扭。 两人的杀招竟然全都击空。 唐小峰就这样脱身而去。 玉厘山与紫玄真人怔在那里……他们只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随那小子的身形扭了一下,然后他就去得远了。 他们根本无法弄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真天玉火”玉断山与玉家双柱掠到他们身边,与他们一同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尽皆骇然。 绝大多数都是被那拿着一条彩带、头上扎了两个荷包的奇怪小女孩杀死的。 玉家二老双柱加上青城派掌门,以及一众精锐弟子,却连几个后生小辈都无法拦住,实在是让他们感到难以置信。 这几人中,除了“星后”阴珍珍的岁数稍大一些,其它人都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那最厉害的小女孩甚至可能连十岁都不到,而他们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小辈闯出去。 玉厘山道:“追。” 他们直追而去。 月亮当头冲出九禁殿。 天上还有一个月亮,很圆,很亮,洒下的光辉银白如雪。 更多的玉家子弟布成阵势涌了上来,小女孩却轻易地看穿他们的阵眼,带着唐小峰等人破阵而出,彩带一飘一卷,一个九宫图案现了出来,急速一转,他们消失不见。 玉厘山追了出来,看到那一闪即逝的九宫图案,手藏袖中掐指一算,冷然道:“他们上了回水峰。” 只是,虽然利用六壬算出他们遁走的方位,但他却没有月亮那种挥个九宫就借遁法移形换位的本事,只好领着紫玄真人、玉断山、云象言、云破疑及一众强手腾身而起,往回水峰急速飞去。 …… 唐小峰等人回过神来,就已经登上了回水峰的山头。 回水峰上却还有敌人。 绫梦妃子早已将他们的目的地全都透露出去,玉家不敢肯定他们一定会陷入九禁殿,所以二老双柱、紫玄真人带着一批好手守在九禁殿,“苍灵夺命”玉落山却带着另一批人守在回水峰,以防万一。 当玉落山得到消息说,唐小峰等人已经陷入九禁殿时,他本以为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正要撤走,没想到没几下子,唐小峰等人便已闯出九禁殿,上了回水峰。 唐小峰将玄天璧扔给阴珍珍,自己却与卞璧冲向“苍灵夺命”玉落山。 玉落山身形一幻,化作一只全身焰红的孔雀,朝他们喷出本命妖火。 唐小峰冷笑一声,纵着紫幽仙气倒迎而上,穿过妖火,急斩而去。 玉落山心中一凛,不敢大意,双翅一拍,妖火在他身边一个回旋,现出一个太极图案罩向唐小峰与卞璧……“破凰夺命连环罩”! 另一边,徐丽蓉云袖一卷,熔岩卷过,面前的敌人尽成飞灰。 月亮更是飘来飘去,大杀四方。 敌人虽众,竟是无法突破她们两人组成的防线,前来抢夺玄天璧。 阴珍珍手持玄天璧,对着头上的圆月高高举起。 玄天璧飘了起来,上方的月光凝成一束照在玄天璧上,下方的山峰亦是腾起荧荧灵气,被玄天璧快速吸收。 月圆之夜,子时三刻;西城山中,回水峰头。 正是最佳的时辰,最佳的地点。 第二十八章 唐小峰与哀萃芳 阴珍珍将璧上的一粒圆珠按了一按,玄天璧飘了起来,随着它的飘起,天空中风云变色,连月光都开始扭动。一道霹雳划破虚空,有白玉天梯从虚空中穿出,快速搭下。 这天梯似有若无,仿佛是由月色搭成,神神秘秘,也不知通往何处。 月亮与徐丽蓉、阴珍珍飞上天梯。 阴珍珍急叫一声:“卞郎!” 徐丽蓉急喊一声:“夫君!” 唐小峰身子一窜,墨虹剑竟诡异地融进了他的体内,他以身作剑,化作巨大黑剑刺破玉落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 玉落山没有想到自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竟然被这少年破去,大吃一惊,又看到卞璧纵了过来,罡气暴散,无法抵挡,赶紧振翅冲天,先退再说。 远处,玉厘山、玉断山、紫玄真人、云象言、云破疑也纷纷赶到。 唐小峰剑光一折:“走。” 与卞璧往天梯飞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只黑龙破土而出,闪电般抓向唐小峰。 尊圣门圣主……田嗣皇。 田嗣皇竟然早就藏在回水峰中,这一点不但大出唐小峰预料,连玉家的三老双柱、紫玄真人也都没有想到。 绫梦妃子不但将消息透露给了玉家,竟也透给了尊圣门。 田嗣皇心知玉家与紫玄真人绝不可能信任他,与他联手,故此提前一步潜入了西城山,埋伏在这,时机一到便突然出手。 唐小峰刚以强大剑气破去玉落山的“破凰夺命连环罩”,又被攻其不备,此时竟是来不及闪避,眼看就要死在田嗣皇手中。 卞璧却不顾一切地折了过来,宝剑挟着罡气挡住了黑龙。 只听“锵”的一声,宝剑断折,卞璧喷血抛飞,坠下山崖。 “卞郎!”阴珍珍失声惊叫,竟飞出天梯,纵身而下,直往卞璧追去。 徐丽蓉又是一团熔岩,将冲上来的一群敌人轰成飞灰,见田嗣皇击伤卞璧,又往唐小峰袭去,另一边的“苍灵夺命”玉落山也拆了回来,前后夹击。 徐丽蓉失声惊呼,便要飞过去接应。 看到心上人有危险,两个女子,竟都是置自身于不顾。 唐小峰却大叫一声:“不要过来。”顺手便将一团东西朝她掷去。 徐丽蓉接住,发现夫君扔来的竟是他的百宝囊。 田嗣皇意识到唐小峰的主意,立时将他放过,反冲向徐丽蓉。 唐小峰大喝一声“走”。 他自己却人剑合一,轰向田嗣皇,让他不得不回身应付。 眼看二老双柱、紫玄真人也已冲到,徐丽蓉固然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就算她加入战团也只能陪着夫君一起送死,但她又怎能就这样弃他不顾? 她身上炎气一幻,就要往前扑去。 但是唐小峰这一声“走”却不是对她说的……他是对月亮说的。 本是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这一刻却是心领神会,一手抓住徐丽蓉,冲天而起,同时抓住了浮在空中的玄天璧。 天梯一闪即逝,她们的身影随之而去。 紧接着便是云淡风散,所有的异象全都消失。 “苍灵夺命”玉落山大怒,一掌击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踉跄几步,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玉厘山、玉断山、紫玄真人等也扑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田嗣皇却变回人身,负着双手落在峰头,抬头看着夜空那轮清清冷冷的圆月,脸色阴寒。 唐小峰却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那一双双沉默的眼睛,开始大笑,他笑个不停,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指着田嗣皇,幸灾乐祸地道:“五色笔被带走了,玄天璧也被带走了,哈……哈哈……” 田嗣皇怒极,身子一闪,击向唐小峰。 唐小峰更是大笑:“杀了我,你再不用想拿到五色笔。” 田嗣皇顿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唐小峰咳出几口血,继续笑着:“带走五色笔的是我娘子,你杀了我,她成了寡妇,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说不定就在白玉城里做另一个嫦娥,一千年后,一万年后再回来,你可以等,你可以等她回来。” 玉厘山落在地上,冷冷地道:“五色笔?” 唐小峰指着三老双柱,大笑不止:“你们还不知道么?尊圣门是龙族布在神州大陆的奸细,他不是来抢玄天璧的,他是来抢五色笔的。只要有五色笔,龙族就可以改写神州之盟,破坏神州结界,直至侵入中原,一统天下。我要把五色笔送走,我把五色笔送往白玉城就是为了让龙族抢不到五色笔,我为了天下苍生连死都不怕,你们这些蠢货,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蠢货……” 这一刻,他突然化身成无畏的战士,他一直在战斗,为了神州大陆所有人类甚至是所有妖族的未来一直在战斗,他骄傲,他孤独,他舍生取义却无人知道,他真不愧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 三老双柱、紫玄真人脸色俱是一变,他们本以为田嗣皇亦是为了玄天璧而来,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紫玄真人本是人类自不必说,西城山玉家虽是妖族,却一向隐于人类之中,甚至是以人类自居,世世代代多次与人类通婚,体内早已混杂了人类的血统。 龙族入侵神州的局面,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所乐于见到的。 他们身形一闪,将田嗣皇围在中央。 他们深知此人功法神秘莫测,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 田嗣皇却是淡淡地道:“我与青派、玉家原本不想结仇,你们又何苦为了这小子的胡话与我为敌?” 玉厘山冷冷地道:“他虽不似老实人,但阁下乃是龙族,这个却应该不假。” 田嗣皇轻叹一声:“你们不要逼我。” 袖子一挥,一道焰光冲向天际,紧接着,另一山峰亦有焰光冲天。 三老双柱以及一众玉家子弟脸色大变……那里是玉家家眷所居之处。 玉断山怒道:“阁下如此做法,不觉得卑鄙么?” 田嗣皇抓住唐小峰的肩,面无表情:“我只想要这小子,其它事亦不想做得太绝。” 他袖子再挥,又是一道蓝色焰火冲上天际。 有人抬着轿子踏空而来,落在峰头,轿中之人扶出,竟是被人劫走的玉惊天。 田嗣皇看着三老,道:“劫走惊天公子的,乃是隐玄门的隐玄七女,我已让人将他救回,算是为此次擅闯西城山赔罪。” 三老又惊又喜,又是沉默。 唐小峰却是叹一口气……这人功法了得,行事神秘,打一棒给一个萝卜,确实厉害。 玉厘山哼了一声,挥一挥手,玉家子弟全都散了开来……敌人已趁着他们围在回水峰的关头,潜入玉家家眷所藏之处,他自然不愿意为了一个与玉家无关的少年,付出太过沉重的代价。 玉家退开,紫玄真人自知绝非尊圣门圣主的对手,也只好退了开来。 玉厘山让人将玉惊天扶去歇息,田嗣皇亦不阻拦。 田嗣皇冷冷地看着唐小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小峰抬头看着夜空,喃喃地道:“今晚的月亮好圆。” 田嗣皇突然出手,扯断了他两只手臂,踢断了他的双腿。 唐小峰倒在地上,疼得冷汗直流。 田嗣皇淡淡地道:“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娘子还会要你。” 唐小峰忍着痛,笑道:“我家娘子有时虽然泼辣,对我却是极好,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她都会要我的。” 田嗣皇朝门人下令:“收了他身上飞剑,把他扔进轿子。” 门人照办。 断去四肢的唐小峰被人抬起,他看着玉家的三老双柱……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 在他们眼中,这个少年为了神州大陆的未来独自战斗,而他们却是如此的自私自利,心中不禁一阵愧疚。 田嗣皇又是一抖,一张符纸贴在唐小峰身上。 两只螭龙从峰下飞出,化作二女,正是尊圣门的“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 田嗣皇道:“珍珍和伍柳仙宗的那个小子可有擒到?” 二后对望一眼,阴雪珠低声道:“他们已不知去向。” 田嗣皇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人低着头,亦不敢多言。 变成人棍的唐小峰被轿子抬着,也不知到底是往哪个方向飞。 从帘子透进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他被带到了一个山庄,关在一个脏乱的屋子里。 几名守卫漫不经心地看守着他。 他们并不担心他会逃走,这小子虽然是个剑侠,此时不但被砍断四肢,收了飞剑,圣主为防万一,甚至还在他身上贴了制神符。 他纵有万般变化,也只能在这里不死不活地耗着。 夜色深沉,那几名守卫不知不觉便已睡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的困。 一个俏丽的身影却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她落在唐小峰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小峰却蓦地睁开眼睛,苦笑道:“原来是你?” 少女沉默着。 唐小峰喃喃地道:“你是来报仇的么?我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不肯放过我?” 潜到他身边的,竟然是哀萃芳。 哀萃芳穿着一身黑裙,立在那里,清清冷冷,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恨这个人,却也忘不了这个人。 她恨他恨得要死,但真的看到他现在这个生不如死的样子时,心里却也是一阵悲凉。 这个擒过她,虐过她的男人。 这个摸遍她的身子,又恶作剧地往她的后臀塞入毒蛇,让她的身上爬满虫子的无赖。 唐小峰继续喃喃:“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你还是走吧,我也不想脏了你的手。如果你只是来看一看我,嘲笑一下我,那你就尽管笑吧。” 黑裳少女依旧只是立在那里,看着他,动也未动。 唐小峰其实很怕她突然出手把他杀了,虽然他觉得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未必愿意杀一个穷途末路的敌人,但她是个女人,女人有的时候是不按她的理智行事的。 他与少女对视良久,然后才叹一口气:“原来你是来同情我的。” 少女沉默。 唐小峰笑了一笑,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哀萃芳冷冷地道:“什么事?” “我想喝水,”唐小峰道,“我渴得要死,他们却不肯给我水喝。” 少女飘了出去,又端了一碗水进来,将他扶起,竟真的就给他喂起水来。 唐小峰大口大口地喝着,直至将整碗水都喝个精光,这才笑道:“谢谢……原来你是一个这么好的人,那个时候,我应该对你温柔一些的。” 少女定睛看他,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摸透这个无赖。 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快活地笑着? 唐小峰看着她,道:“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你是否就是天魔宗的公主?” “不是,”哀萃芳沉默一会儿,又加了一句,“但她是我的姐妹。” 天魔宗的公主,果然也是她们的人。 唐小峰苦笑……如果不是那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公主逼迫绫梦妃子出卖他们,现在他恐怕已经陪着娇妻登上白玉城,逍遥自在去了。 “不是你就好,”唐小峰笑道,“我听说天魔宗的女人做的是入世修行,时常在那些烟花之地出入,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你应该更高贵些,更骄傲些,你应该是天上飘着的那朵云,而不是什么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些肮脏的东西,连碰也没有资格碰你,只有一样除外……” 哀萃芳冷冷地看着他:“什么除外?” “当然就是我,”唐小峰大笑,“只有我能碰你,你的胸,你的腿,你的屁股,哪一个地方我没有碰过,哪一个地方我没有摸过?我不但要碰,要摸,总有一天我还要干,我要让你帮我生孩子……” 哀萃芳一怒,伸手便要甩他耳光。 却又顿在那里。 她俏脸煞白,胸口起伏,忽地身子一窜,甩袖而去。 唐小峰喃喃地道:“开开玩笑嘛,有必要气成这样么?不过她生气的样子,还真是好看。” 他侧耳倾听,直到外头不再有任何动静,这才嘿嘿一笑,忽地一口水喷在胸前……原来他并没有将水全都喝下。 水,喷在了贴他胸口的制神符上…… 哀萃芳飘到外头时,依旧气得满脸阴寒,娇躯乱颤。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会这么容易地被那个无赖气着。 一片森林间,有两个人已经在等着她。 其中一个身穿桃红连衣裙的女孩,正是在骑田岭追杀过唐小峰的微微。 另一个穿着罗裳,戴着面纱的少女,唐小峰以前却不曾见到过……她是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弟子,一向把她们的宗主唤作公主。 只是外人却不知道,这一届的天魔宗公主,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女。 微微娇笑道:“我还以为他会更厉害些,想不到却是这般无用,落得如此下场。”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他们不过就这么几人,竟能在青城派、玉家、尊圣门三方围剿下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仙路,将五色笔送走,已经算是了得。若不是我们躲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只怕他已经平安离去。” 微微道:“可惜五色笔被送到了圆峤秘境,也不知那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否真有蟠桃树?” 哀萃芳淡然道:“五色笔其实并不重要,就算没有五色笔,大姐亦有办法破除神州结界,只不过稍为麻烦些罢了。”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对于通读演道章,解开五字天书的人来说,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微微飘了起来,轻盈盈地转了个圈:“这小子已成废人,杀他也只是脏了手,我们回洛阳去吧。” 哀萃芳沉默片晌,道:“你们先回去。” 天魔宗公主蹙眉道:“萃芳姊……” 哀萃芳回过头来,看向远处,缓缓地道:“我想再多留一阵。” 天魔宗公主奇怪地看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飘身而去。 微微娇笑道:“萃芳姊,你莫非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废人?” 哀萃芳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微微冷笑一声,忽地身影一闪,如电光般掠至哀萃芳面前,动作之快,近乎奇迹,她的指尖轻点着哀萃芳的咽喉,秀发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银白如雪。 她娇笑道:“萃芳姊,小妹的九境神华顺逆心法已经修到了‘白梅’的境界,不知现在与萃芳姊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哀萃芳淡淡地道:“回到洛阳后,或许我就要改叫你微微姊了。” 微微得意地笑上一声,身子一晃,刹那间便消失不见,几同魅影。 哀萃芳却没有管她,她只是看着远处,看着那月色笼罩下的山庄,想起那个无赖奇怪的笑……那开心的笑。 唐小峰……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九章 大破尊圣门 唐小峰让紫幽仙气在自己体内快速转动。 虽说他体内有能够返本还源、断肢再生的紫幽仙气,只要田嗣皇没有直接杀死他,他总有办法续回四肢,恢复元气,但那家伙却也实在是过于谨慎,断了他的四肢,收了他的飞剑还嫌不够,竟还给他贴了制神符,让他空有一身本事,竟是无可奈何。 哀萃芳的出现,在无意中竟帮了他一个大忙。 当然,只要田嗣皇还想要五色笔,不想让他死,他总是能够找到机会,但这种被弄成人棍扔在牢中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是对他这种从“不找点事做就会死星”穿越过来的十佳少年来说,更是相当的不好受,所以他还是很感激哀萃芳的。 下次再把她擒住时,一定要很温柔很温柔地待她。 他并不急于让自己的四肢恢复,而是先用“玄关化体”变出分身。 他用分身跳了起来,做体操般动了几下,感觉整个人舒心多了。 剑侠剑侠,没有剑,又算什么剑侠? 他忽地伸手,朝着自己的真身虚虚一握,丝丝黑气涌了出来,凝聚成形,握在他的手中。 墨虹剑。 那些尊圣门门人从他身上搜出一大堆的剑丸,却未能找到他所用的这支墨虹剑。 他御着剑光,悄悄掠了出去。 守在外头的几个尊圣门门人还在睡着,显然是哀萃芳潜进来时,给他们悄悄下了迷药,又或是做了其它手脚。 分身虽然好用,但在感观上却远不及真身敏锐,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 穿过几处过道,来到外头的园林。 虽然已经过了月亮最圆的那一夜,但天上的月亮依旧很圆,皎洁如水。 他看到远处有人过来,赶紧藏了起来,暗用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 行过来的,竟然是田嗣皇与血婆婆。 血婆婆冷笑道:“你从我这要走玉惊天,人情还未还,却又来要入梦搜魂之术,老身欠了你的?”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把玉惊天抓去原本也就无用,你虽有入梦搜魂之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记忆中偷得化玉神功,但他的化玉神功才学到第二层,玉家家规,一向是突破之后才能学下一层的心法口诀,以防神功外传。据我所知,化玉神功第三层时有一变,第七层时又有一变,你只能从他那得到前两层的心法,有何用处?倒是你为了抓他,却在我的金柳地闹事,让玉家找上我尊圣门,给我带来了莫大麻烦。” 血婆婆怪笑道:“你们尊圣门神神秘秘的,老身当时,又怎知道那是你们的地盘?” 田嗣皇哼了一声。 血婆婆道:“你要入梦搜魂之术,可是要用在你抓来的那小子身上。” 田嗣皇冷笑道:“那小子颇有古怪,我弄断他的手脚,痛得他死去活来,他却仍笑得出来,看来就算再怎么对他用刑亦是无用。若有入梦搜魂之术,不管他愿不愿意,我都能取得他的记忆,到那时,我将他与那丫头的家人全都擒来,由不得他们不用五色笔来换。” 血婆婆嘿笑一声:“将入梦搜魂之术教给你,对老身又有什么好处?” 田嗣皇淡淡地道:“你想要玉家的化玉神功,可是要用在你身边那七个丫头身上?” 血婆婆森森然道:“果子熟了,自然也就可以摘了。” 田嗣皇看她一眼:“先将她七人收作徒弟,在她们体内强行种下上古兽魂,直至她们与兽魂合成一体,再以食魂大法吞下她们魂魄,让七魂的力量为你一人所有……血婆婆果然不愧是血婆婆。” 血婆婆桀桀怪笑,又道:“若非这七个丫头体内都有先天灵气,竟能在短短一年多内与兽魂合体,我也不可能做到这些,能够找到她们七个,实在是老身的运气。只不过,这七个丫头也都不是傻子,时时都在防着老身,我虽在她们体内种了血咒,但在食魂之时,却又必须将血咒移除,没有玉家的化玉神功,颇有些难办。” 田嗣皇道:“也未必需要化玉神功。” 他将手一翻,手心多出七颗蓝色半透明珠子。 血婆婆眯着眼睛:“玄螭珠?” 田嗣皇淡淡道:“化玉神功化物成玉,玄螭珠凝气成冰,只要用得恰当,你自然能将她们七个都冻成冰人,让她们陷入不生不死的境地,任你摆布。” 玄螭珠原本就非常少见,即便是身为铸剑师的唐小峰在东海时也不曾见到几颗,长生宫内藏了许多晶矿,玄螭珠却是一颗也没有,桃花娘曾经从“贺岁龙”敖萨那骗到一颗,结果被唐小峰用在了她自己身上。此外,唐小峰曾以“听剑”之术听出苏南天的剑里藏着三颗玄螭珠,当时把他羡慕得紧。 田嗣皇却是一下子就拿出了七颗玄螭珠,如此大的手笔,自然由不得血婆婆不动心。 血婆婆道:“也罢,老身便用入梦搜魂之术,换你这七颗玄螭蛛。” 她将入梦搜魂之术缓缓说出,却不知还有一个有理想有道理有文化有纪律、父亲中过探花、姐姐是仙子转世的好少年,也偷偷地把她的心法听了去…… 唐小峰悄悄溜回地牢,将听来的入梦搜魂之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计上心头。 田嗣皇,你弄断我的四肢……这次我要你好看。 他把墨虹剑插在地上,又将“玄关化体”逆行一遍。 这分身原本就是聚五行之气而成,现在被他散去,立时消失无踪,他的魂魄则重新回到真身。 他将神识注入墨虹剑,墨虹剑化作黑色剑气,又被他吸入体内。 人剑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他闭上眼睛,调整体内剑气,直至全都收拢,一丝一毫亦不外泄。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田嗣皇终于飘了进来。 田嗣皇看向躺在脏乱污泥里断手断脚的少年,嘴角现出森森的冷笑与嘲弄。 这就是跟他作对的人所应有的下场。 唐小峰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他,他却突然伸手,按在唐小峰的脑门上。 唐小峰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梦搜魂之术,先要让人入梦,然后再开始搜魂,被搜魂的人一觉醒来,只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乱糟糟的梦,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记忆早已经被人搜了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田嗣皇来说,为了龙族的复兴,再卑劣的手段也可以用出。 只要找出这小子的家人,把他关心的每一个人都擒到这里,他要是还不肯配合,那就把他们的手脚也全都弄断好了。 田嗣皇将手按在少年的脑袋上,开始利用神识搜索他的记忆。 然而这少年的记忆却是空荡荡的。 田嗣皇的心中一阵疑惑。 他却哪里知道,已经将入梦搜魂之术听来的唐小峰,根本就没有昏睡过去。 一边装着昏迷,一边却悄悄凝聚剑气。 剑光一闪。 一只黑剑从他体内快速窜出,直袭田嗣皇胸口。 田嗣皇反应亦是极快,刹那间便往后飘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唐小峰的偷袭太过突然,他又离得太近。 墨虹剑破入田嗣皇体内,令他惨叫一声。 以田嗣皇之能,本是没有这么容易被人偷袭得手,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躺在地上断手断脚,又被贴了制神符的唐小峰竟然能够突然出手,更没有想到,唐小峰竟然能够把飞剑藏入身体里,与他的血肉与魂魄融成一体。 再加上田嗣皇以为唐小峰已经昏迷,正集中注意力去搜他记忆,哪里想得到唐小峰根本就没有中他的入梦搜魂之术? 他带血飞退,唐小峰却吼上一声,身子一张,断去的手脚竟然一下子就生了出来。 田嗣皇意识到形势不妙,化作黑龙破顶而逃。 唐小峰将手一招,接住倒飞而回的墨虹剑,纵身就追。 他绝不能让田嗣皇就这样逃了。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月已西沉,晓光未现,远处山川一片黑暗。 黑龙飞在夜空,洒下一路血水,他回过头来,见一道紫色剑光越追越近,更是心惊。 他身上被刺了一剑,但在墨虹剑即将刺入的那一瞬间,他其实已经感应到杀气,及时避开了要害。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原本算不了什么,在正常的情况下,就算带着这样的伤,他仍然能够用出神功,杀了这诡异至极点的少年。 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受创的并不只是身体,连元神都受了重伤。 这少年的黑剑竟然能够斩魂刺魄。 元神受到重创的他,不但难以用出神功,甚至变得越来越虚弱。 少年御剑的速度实在太快,黑龙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走。 它怒吼一声,扭过身来,将全身功力提至极致,不顾一切地反冲而去。 既然逃不掉,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濒死一击,拼着内伤加重,先杀了这少年再说。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它竟然不再逃窜,拼死反击,立时顿在那里,整个人都吓得傻了。 黑龙一声龙啸,竟将唐小峰的脑袋咬下,再用利爪将他的身子撕成无数碎片。 血雨纷飞。 黑龙狂笑一声……亏自己刚才还吓成那样。 无用之人终究是无用之人,就算这少年会一些古古怪怪的奇特功法,但他的区区实力,却仍然是一点都不够瞧。 只是,黑龙的笑很快又顿在那里。 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笑什么?” 黑龙蓦一回头。 他没有看到唐小峰,他只看到一支黑色的剑。 黑色的、巨大的剑。 唐小峰再次与他的墨虹剑合成一体,这一次,他整个人都化成了剑。 被黑龙杀死的,只不过是他的分身。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龙急了?他早就算到这家伙必定会拼死反扑,所以他准备了一个分身,给它去杀。 黑龙想要再逃,却已无法做到,它身受重伤,又强提一口气痛下杀招,本以为唐小峰已被它杀死,立时放松下来,此时竟是连绝境反击的力气都已失去。 墨虹剑一斩,划出华丽的轨迹。 黑龙的脑袋飞上了天。 它的龙睛瞪得硕大,怎么也无法瞑目。 它怎么可能会甘心?这少年的实力明明差它不知多少个阶层,它甚至已经将他擒下,收了他的飞剑,断了他的手脚,结果却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它怎么可能会甘心? 唐小峰却还不解气,剑光再一暴散,又将它的脑袋斩成两半,龙躯刺出无数血洞。 远处,有许多尊圣门门人赶了过来,见他们的圣主竟是被人杀死,直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唐小峰冲上前,见人就杀,杀得血流满地。 一个人影掉头就逃……“地皇”玄闭户。 唐小峰大吼一声:“姓玄的,你看。” 玄闭户不想回头,但他却又忍不住回过头来。 他这一回头,逃窜的速度自然慢了一慢,黑剑破空而来,直接将他钉在地上。 唐小峰收回飞剑,痛快地大笑着。 其实真的打起来,玄闭户未必会输,就算不赢,以他的实力,从唐小峰面前逃走也是绰绰有余。 但他亲眼看到唐小峰杀了“天皇”应天阳,又杀了他们的圣主,他的心胆早就已经被吓破,竟连反抗的胆子都已失去。 气势弱成这样,却是死得更快。 唐小峰纵回肢体残落的黑龙身边,又想到:“听说龙晴可以作珠,龙须可以制烛,龙筋可以当绦。” 于是挖了两颗龙睛,割了数根龙须,又将它的身子剖开抽出龙筋。 龙筋往地上抽去,噼叭一声……果然是根好绦。 他嘿嘿一笑,纵身而起,化作一道紫色剑光,朝天边微现的那一丝晓光,破空而去…… 太阳已经出来,唐小峰找了一条河流,跳了进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他把龙睛、龙须、龙筋全都扔上了岸,至于身上的衣服,不但破损得厉害,还沾了大堆的血迹和污泥,他也懒得去洗,干脆脱了下来,把它们全都扔了。 他在心中忖道:“这一趟虽然没有去成圆峤秘境,但玄天璧和五色笔也没有落在他人手中,登上圆峤秘境的是丽蓉和月亮,我也没损失什么,倒是杀了尊圣门的圣主和地皇,他们现在圣主死了,二皇死了,星后叛了,四圣死了,就剩一个日后和一个月后,尊圣门不亡也得亡了。” 以他的自身实力,原本杀天皇都有些勉强,无论如何也杀不了尊圣门的圣主,但他被擒后,先是借着哀萃芳喂他的那口水破去贴他身上的制神符,又将体内的紫幽仙气、特制的墨虹剑、能够造出分身的“玄关化体”等各种绝学都发挥到了极致,竟真的一招得手,重创圣主,又再接再厉将他杀死,连他自己都大感痛快。 他又想道:“卞璧当时虽然也受了重伤,阴珍珍冲下去救他,可接下来,他们两人都没有被人找到,看起来,像是日后与月后悄悄救下了他。就算不看在阴珍珍的份上,那两后对卞璧显然也都有好感,应该不会害他。倒是丽蓉登上圆峤秘境前,亲眼看着我落在敌人手中,而她要想回来,就只有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我虽然平安无事,但这一个月,却是不免让她担惊受怕。” 他潜入河中,闭着气游了一阵,又窜了出来,搅得水花四溅。 此时已入寒冬,雾气较重,河水冰凉,冲在身上却更感惬意。 他正想继续往下潜,却又顿在那里,忽地笑了一笑:“这一次,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看我的。” 在他身后,岸边,立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裙、亭亭玉立的女子。 哀萃芳。 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上岸。 他的身上一丝不挂,这两三年来的修行,以及多少次危机边缘的走过,已让他的体型开始变得魁梧,人也变得更加坚毅与俊朗。 哀萃芳冷冷地看着他,既没有避开目光,也没有因为第一次看到男子赤裸裸的身子而害羞。 她昨晚一直躲在暗处,亲眼见证了唐小峰对尊圣门的灭门之举。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已经陷入最糟糕最痛苦的境地,却又可以一下子变得那般威风凛凛,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松了口气:“看来你不是来杀我的。” 他发现这个女人,比起在东口山与他交手时不知又厉害了多少,在她身上涌动着一种奇怪的能量,让他想起在骑田岭时,从那神秘铜鼎流入那个叫微微的丫头身体里的古怪炁气。 哀萃芳却只是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她修的乃是绝恋心法! 这个人,却是她命中的煞星,是她功法中的破绽。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来看他,甚至应该离他离得越远越好,但她却是无法控制自己。 水,沿着唐小峰裸露的皮肤往下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石上。 她的心中也生起阵阵涟漪。 最终,她咬了咬牙,如风一般飘走,消失不见。 唐小峰却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这女人既然不是为她在东口山遭受的羞辱来报仇,那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低下头,左看右看,心想:“难道是因为在东口山时我摸过她,所以她现在要把我的身体看回去?莫非她也跟三妹一样内骚?” 毛病…… 第三十章 君子坦蛋蛋 洗完澡后,唐小峰把龙筋上的血迹洗了个干净,又默诵《紫度炎光经》,将它炼成丝绦。 就算在龙族里,黑龙也极是难得,更何况田嗣皇其实并非普通黑龙,他的龙筋自是柔韧非常。 他将龙绦绑在腰上。 由于身上的破旧衣服已经被河水冲走,备用的衣裳连同五色笔、泰煞鼎等等都放在了百宝囊中,一同扔给了徐丽蓉,他竟是只能光着身子,在林中飞掠。 他就这样飞了一路,却没有找到村庄和城镇,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就算找到城镇,他也没带银两,估计只能悄悄溜进去偷衣服。 飞掠中,他听到前方传来声音,也懒得去想那么多,直接就飞了过去。 然后他就停住了。 前面是一条小河。 河边放着好几件衣裳。 河里有七位姑娘在洗澡。 她们是隐玄七女。 隐玄七女光着身子泡在水中,看到有人闯进来,纷纷尖叫。唐小峰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们,看着她们露在水面上的俏脸与香肩,以及在水面下若隐若现的娇美胴体,觉得自己就像是《西游记》里遇到蜘蛛精们洗澡的猪八戒,心情啊,那是又激动又兴奋。 七个少女很快就红了脸……她们自己泡在水中没穿衣服也就算了,闯过来的这个少年竟然也没穿衣服。 有道是君子坦蛋蛋,小人藏鸡鸡。 唐小峰现在就非常的坦蛋蛋…… 他挠了挠头,嘿笑一声,朝七女摆摆手:“几位姑娘……好巧噢?!” 隐玄七女反应不一,有的俏脸憋得通红,有的脸色阴沉难看,大部分却是不知所措。直至其中一个少女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杀了他”,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唐小峰心想,有本事你们就光着身子出来杀我。 谁知水波乱起,七女飞出小河,却是化作七只妖魔疾掠而来,分别是一蛇、一龙、一貉、一兔、一狐、一虎、一豹。 唐小峰叫声“妈呀”,掉头就逃。 他御着飞剑在林中乱窜,身后尘土乱起,树木纷纷倒下。 七女围追堵截,只是她们速度虽快,却终究比不上唐小峰的御剑飞行,被他左突右窜,终于成功逃走。 七女化作人形,俱是一丝不挂,其中一个娇小少女恨声道:“死淫贼,竟然被他逃了。” 另一人低声道:“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只是无意中闯到这里,并非有意偷窥,我们吓一吓他也就是了。” 娇小少女气道:“书香姐,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他若非淫贼,哪有光着身子在深山老林中乱窜的道理?我看他分明是仗着自己精通御剑之术,想要跑来欺负我们,没想到我们比他厉害,这才吓得跑了。” 叫做书香的女子连咳几声,缓过气来,才道:“事情没有弄清楚,还是莫要胡乱杀人得好。婆婆虽然逼我们杀了许多人,我们却不可自己昧了良心,否则的话,那便真与妖魔无异。” 娇小少女担心地道:“书香姐,你的病……” 那女子笑了笑:“并不碍事。” 又有一女道:“山中太冷,我们还是回去穿衣,总不能就光着身子,在这儿说话?” 七女又化作妖魔,往回掠去。 …… 等七女走后,唐小峰才从暗处跳了出来。 他在心中忖道:“昨晚血婆婆还与尊圣门的圣主见了面,她与隐玄七女会在这附近,倒也并不奇怪,只不过,听她与田嗣皇那家伙的对话,这七个姑娘只怕是要遭难了。” 又想道:“书香、书香……林书香么?” 他依稀记得百花里面,确实有一个叫“林书香”的,其它的细节却是忘了。但他曾用灵气罗盘查探过,这七个女子全都是转世花神,这一点却是错不了的。 他想道:“算了,不管怎么说,她们前世也是姐姐的座下花神,再加上脸蛋都还不错,身材也都还好,反正我现在也没别的事做,还是想办法救救她们。” 他悄悄地缀了上去,追着这七位姑娘…… 要追踪血婆婆与隐玄七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隐玄门的主要身法是隐玄七术,而隐玄七术的主旨便是一个“隐”字。 若非唐小峰本身是名剑侠,御剑飞快,发现自己追错方向还能及时更改,他只怕早已把她们追丢了。 在路上时,他从村子里偷了一套衣服,然后继续追。 追到后面,他其实多少有些想要放弃,心想那七位姑娘是死是活,其实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想着既然追了这么多日,要是现在放弃,这几日岂不是白追了。 这一日,他追到一处所在,发现血婆婆与隐玄七女都落向前方山头。 山头附近,还有几座更高更大的山峰,这几山连在一起,山势陡峭,奇峰叠岭。 这里就是括苍山。 括苍山,又唤作“成德隐玄之天”,乃是神州大陆第十洞天。 唐小峰化作剑光,悄悄潜了进去。 峰上有许多隐玄门弟子来来去去,唐小峰见了几次隐玄七女,对隐玄门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一个由许多美眉组成的修仙门派或是魔门,谁知到这一看,路上遇到的全都是男的,而且长得俱是獐头鼠目,一个比一个猥琐。 唉,丽蓉总说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她真应该来这里住上几日,然后她就会发现,牛粪也有好有坏,跟这些人比起来,我已经算是一坨好牛粪了……晕死,好牛粪也是牛粪,我没事说自己是牛粪干么? 他看到山腰处有一座洞府,有几名隐玄门门人在那里守着。 虽然有人守护,却像是例行公事,显然隐玄门也并不认为有人会潜上此峰。唐小峰藏在附近,直至找到一个机会,悄悄溜了进去,那些人本领有限,也不曾发现他。 虽然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隐玄门的血婆婆可不是好惹的,况且他虽是为救那七位姑娘而来,但那七个傻妞不知道啊,要是被她们发现,莫名其妙地拼个你死我活,那就太没意思了。 就算要拼,也得先把她们救出火坑,再找个地方坦胸……咳,坦城相待,然后慢慢拼。 洞府内头极是华美。 他看到一个矮小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前方,隐玄七女中的两名少女待在那里。矮小男子色迷迷地看着她们,两名少女眸中闪过厌恶之色,却只是伏身下拜,道:“婆婆正在内头等着门主。” 隐玄门门主道:“好,好。” 等他行了进去,两个少女鄙夷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其中一女哼了一声:“好好一个隐玄门,竟被此人弄得乌烟瘴气。” 另一女低声道:“婆婆自然向着自己的儿子,若非如此,他又凭什么当上隐玄门之主?” 两人正是说着,另一边却传来一声异响,她们对望一眼,掠了过去,发现只是顶部一块石头掉落,也没有放在心头。 却未注意一道黑色剑光正从她们身后悄悄潜入。 唐小峰潜到里头,不敢贴得太近,只是藏在暗处,以内景闭气之术屏住呼吸,又将紫幽仙气运于耳鼓。远远近近,每一滴每一点,所有的声音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最先响起的是血婆婆的声音:“你这一趟委羽山之行,可有收获?” 隐玄门门主道:“燚妖门得罪了各山,结果抢到手的玄天璧竟是假的。” 血婆婆哼了一声:“自然是假的,在你们与茅山派、五佛宗等合攻委羽山,抢夺玄天璧时,早已有人用真的玄天璧在西城山登上了圆峤秘境,听说上去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可惜我当时虽在附近,却也是事后才知。可恨那司天恶,在云锦山为了一块假璧竟打了我一掌。” 隐玄门门主道:“娘这一趟,可是按计划盗得玉家的化玉神功?” 血婆婆淡淡地道:“虽未盗得化玉神功,却用入梦搜魂之术换来了七颗玄螭珠,结果亦是一样。” 隐玄门门主低声笑道:“那就恭喜娘了。” 血婆婆冷笑道:“你的这点心思,我看不出么?你不过就是贪图她们几个貌美,想霸占她们罢了。只不过,现在她们自身魂魄已经跟兽魂合成一体,等我吞了她们魂魄,她们就算不死,也要变成白痴,这样的女人你也要?” 隐玄门门主尴尬地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娘何时对她们下手?” 血婆婆哼了一声,道:“书香那丫头心思较细,拖得久了,夜长梦多。” 隐玄门门主道:“娘早已给她们种下血咒,要她们生她们就生,要她们死她们就死,难道还怕她们反抗不成?” 血婆婆道:“食魂之时,若不把血咒去了,血咒岂不移到我自己身上?唯有先用化玉神功又或是玄螭珠将她们化作玉石或是冰雕,连魂魄都困在里头,我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才可保证不出差错,你且出去,带着门人守在府外,不可让任何人进府干扰,等我食了她们的魂魄,她们的身体自是任你处置。” 隐玄门门主淫笑一声,掠了出去。 血婆婆低骂道:“没出息的。” 拄着拐杖,缓缓来到外头,看着守在那里的两个少女,淡淡地道:“琼英、玉英,你们且将其他人都召来,婆婆有要事……” 她忽地沉默下来,拐杖轻轻点了两下,嘴角溢出冷笑。 暗处突然爆出血水,一道黑色剑光却抢先一步飞掠而出。 当这老太婆突然停顿时,唐小峰就已经知道不妙,在看到她用拐杖点地时,也不管那么多,抢先掠出,脚下果然喷出腥臭血水。 凡是被这血水喷中的土石全都像被腐蚀一般,融化开来,散出刺鼻恶臭。 琼英与玉英这才知道竟然有人藏在暗处,一看到御剑飞出的少年,立时怒道:“淫贼!” 两个少女一个化虎,一个化豹,朝唐小峰疾扑而来。 唐小峰连躲带逃,又想着这算不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逃窜中,前方又有一穿着红衣的少女转了出来,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有剑光窜来,微一错愕。 琼英与玉英失声叫道:“墨香小心。” 红衣少女意识到危险,身子一退,方要变身,唐小峰却是更快,龙绦一挥,刹那间就将她缠个通透,同时身子一窜,闪到她的身后,将墨虹剑架在她的粉颈上。 红衣少女花容失色,琼英与玉英虽然扑来,却担心伤到同伴,立时也顿在那里。 远处又飞出四道兽影,分别是蛇、龙、貉、兔,虽将唐小峰团团围住,却是踌躇不前。 红衣少女大叫道:“你们不要管我。” 唐小峰嘿笑道:“她们不能不管你。” 红衣少女怒道:“我叫她们不要管我。”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叫她们一定要管你。”她们要是不管你,我怎么办? 红衣少女气道:“难道你说了算?” 唐小峰将墨虹剑在她面前晃啊晃,剑气森然:“自然是我说了算。” 血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行来,阴阴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何人?”在云锦山时,唐小峰冒充的是三天剑派小一辈弟子,她自然不会注意,唐小峰虽然见过她几次,但他自己都是躲在暗处,血婆婆自然是不认得他。 唐小峰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 名字叫做琼英,此时正化作猛虎的少女叫道:“他是淫贼。” 血婆婆眯着眼睛:“淫贼?” 琼英叫道:“他、他曾偷窥我们洗澡,竟然还脱光衣服闯了进来。” 喂喂,那是误会啊误会,你们自己在荒郊野外裸浴,还怪别人了? 唐小峰眼珠子直打转,想着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在他右侧的少女却从巨蛇慢慢化作人形,轻叹一声,道:“这位公子,何不先将飞剑放下,有话慢慢谈?” 唐小峰见这女子清清瘦瘦,病怏怏的样子,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清瘦女子福了一福:“小女子林书香。” 果然是林书香!他见被自己擒下的少女与林书香容貌相似,分明便是姐妹,于是笑道:“你又是林什么香?” 少女抿着嘴儿,好一会儿才不甘心地道:“阳墨香。” 唐小峰道:“怎么是姓阳?” 阳墨香瞪他:“你管我啊?!” 这丫头性子还真拗,被人用剑架着都不怕。 他又看向其他美眉,问:“你们呢?” 其中一女冷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回答你?” 唐小峰用飞剑在阳墨香面前比啊比:“一个不回答,我就在她脸上划一剑,两个不回答,我就在她脸上划两剑,你们自己看着办。” 诸女虽然气他卑鄙,却是毫无办法。琼英与玉英对望一眼,一个哼了一声:“戴琼英。”一个冷冷地道:“钱玉英。” 另外三女,一个道:“章兰英。” 一个道:“田秀英。” 最后一个年纪最小,怯声道:“邵红英。” 两个“香”,五个“英”,却又没有一个人的姓是相同的。 唐小峰往田秀英、邵红英看了一眼……《镜花缘》中,这两个名字他是记得的。 她们跟林书香一样,在书里都是不得好死,还有这钱玉英、章兰英、邵红英,只怕也都没有好下场,或是被杀,或是自尽,没死的也都做了寡妇,虽然她们在书里的具体事迹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却有个印象……凡是名字里有“英”的,好像没一个下场是好的。 甚至连阳墨香的名字他也开始记了起来……在书里也是惨死在战场上的。 他隐约记得,田秀英是被乱箭射死,林书香、邵红英都是上吊自杀,还有一个被马踩死的,不知道在不在这里面。 可怜啊…… 血婆婆拄着拐杖踏前一步,怒哼一声:“小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唐小峰知道这老太婆对她这七个徒弟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但问题是,只要少了一个,她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就无法完成,所以她绝不会拿阳墨香的性命开玩笑。 但他也绝不能让这老太婆知道他其实是想救这七位花神,她要是知道他是救人而不是害人,那她自然就敢朝他下手。 唐小峰持着剑,拉着阳墨香缓缓后退,冷笑道:“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否则我就先杀了她。” 血婆婆脸色难看,诸女亦是毫无办法。 唐小峰劫着阳墨香一步一步往外退,守在外头的隐玄门门主和一众门人这才知道府中出了状况,虽然围了上来,却也同样毫无办法。 除非血婆婆和另外六女真的不想要阳墨香的性命,否则她们就只能看着。 来到外头,唐小峰怪笑一声,搂了阳墨香,一下子就往天际纵去。 诸女见他不但不肯放人,还要将人劫走,纷纷怒极,各现妖魔之身,想要追去。 血婆婆却桀桀地道:“不用追了。” 林书香落了下来,低声道:“婆婆……” 血婆婆一声冷笑,闭上眼睛,以拐杖敲着地面。 丝丝血气,从她身上涌出…… 第三十一章 阳墨香 唐小峰带着阳墨香飞出括苍山,落在一片密林,龙绦一抽,阳墨香翻滚着摔在地上,却又身子一窜,化作一只红色狐狸,恶狠狠地朝他扑来。 红狐时大时小,若隐若现。 唐小峰笑道:“你听我说……” 红狐不听。 唐小峰闪了几下,忽地将身一纵,纵到红狐脑袋上,往下一压,火狐摔在地上。 “你听我说,”唐小峰道,“我不是要害你,我是要帮你。” 红狐被他压着,先是呲牙咧嘴,身子突然涨大,再往地上一滚。 唐小峰龙绦一抽,勒住她的脖子,驯马一般,不管她如何折腾,就是不放。 这样纠缠一番,阳墨香渐渐耗尽力气,唐小峰的紫幽仙气却是应天、地、人三才而生,近乎无穷无尽。 到最后,阳墨香又变回少女模样,趴在地上直喘着气。 唐小峰跨坐在少女背上,笑道:“现在你可以听我说了吧?” 话说回来,驯马的感觉怎么样不知道,不过驯美少女的感觉真好…… 阳墨香恨恨地一拳击在地上:“你要说什么?” 唐小峰伏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可知道,如果我没有把你劫出来,你们现在会怎么样?” 阳墨香冷冷地道:“会怎么样?” 唐小峰道:“你们的婆婆会把你们一个个冻成冰人,然后吞了你们的魂魄,把你们体内七个兽魂的力量全都吸收到她一人身上。对她来说,你们只是一个鼎,一个用来炼制灵药的鼎,又或是用来种花的花盆,现在药好了,花开了,可以吃了,可以采了,她从尊圣门那换来七颗玄螭珠,就是为了要把你们冻住,让你们无法挣扎,无法反抗。” 阳墨香脸色苍白:“你、你胡说……” “你为什么吓成这样?”唐小峰道,“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这种事情她对你们是做得出的?还有,你知不知道被食魂后,你们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们不会死,但是会变成白痴,他的儿子会把你们圈养起来,供他淫乱,也许他玩厌了,还会把你们随便送给隐玄门的其他男人,到那个时候,你们连死都死不成,因为你们变成了白痴,你们连怎么自杀都想不起来。” 阳墨香咬着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唐小峰正要说话,忽地心中一动,低声道:“昏过去。” 阳墨香:“啊?” 唐小峰道:“装作昏过去,我会向你证明。” 他的语气太过凝重,也太过认真,阳墨香下意识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谁知背上却是嗤的一声,一阵清凉,显然是背上的淫贼撕破了她的衣裳。 他甚至掀起她的裙脚,开始脱她裤子。 阳墨香心中一怒,心想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原来是想趁机欺负我,正要翻身反抗,背上的少年却又顿在那里,冷冷地道:“血婆婆?” 阳墨香心里一个错愕,继续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血婆婆从暗处走出,桀桀地怪笑着:“好小子,做这种事时,竟也有如此警觉,像你这么色胆包天的小淫贼,就连老身也是第一次见着。” 唐小峰似是又惊又疑:“我藏在这种地方,为何还会被你找上?” 血婆婆冷冷地道:“她们身上早已被我种了血咒,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她们。” “难怪,难怪,”唐小峰笑道,“你收她们为徒,是为了用七篆阴魔血食大法蚕食她们的魂魄,自然怕她们哪一天突然跑了。” 血婆婆微眯着眼,见这少年跨坐在阳墨香的腿弯子上,一脸嘲弄与冷笑。 阳墨香却是趴在地上,身上尽是尘土,脖子上套着龙绦,背上衣裳撕裂,连裤头都被扯断,分明是为了抵抗这少年的奸淫拼死反抗,直至力歇昏迷,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阳墨香只怕已经被这淫贼迷奸。 她冷冷地看着唐小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小峰大笑道:“你又何必瞒我?我不但已偷听到你跟你儿子的对话,更是知道,你那七颗玄螭珠是用你的入梦搜魂之术从尊圣门圣主那换来的,你本是想从玉惊天那逼问出化玉神功,再用化玉神功将你这七个徒弟化作玉石,好完成你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可惜玉惊天那小子太不成器,他的化玉神功只练到第二重,连第三重的心法口诀都不知道,根本不够你用,所以你就换来七颗玄螭珠,好凝气成冰,将这七个傻丫头冻成冰人。” 血婆婆寒着脸,厉声道:“这些事,你如何会知道?” 唐小峰觉察到少女的腿轻轻抽了一下,他嘿笑一声,一边漫不经心地摸着少女的香臀,一边淡淡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连尊圣门的圣主和你的儿子都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有别人知道,很奇怪么?” 血婆婆看着他,又惊又疑。 这少年竟能知道如此多的内幕,实在是让她感到诧异,而她竟猜不出这少年到底有何来头。 她哪里会想到,唐小峰早已将她与田嗣皇的对话都听了去,而田嗣皇之所以要用那七颗玄螭珠去换她的入梦搜魂之术,就是为了用在他的身上。 她哼了一声:“你想要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其实我也不要什么,只是这七个丫头太过可恶,我不过就是无意间撞上她们洗澡,她们竟然将我追杀了一阵,我这人一向是有仇必报,不找回场子,死也不肯甘心。也罢,反正她们原本就是死定了,只要婆婆暂时放着我不管,等我奸了这丫头,自会离开。” 血婆婆哼了一声:“若是我不肯呢?” 唐小峰阴阴笑道:“那我就先杀了她。” 血婆婆杀意凛然:“老身同样会杀了你。” 唐小峰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有圣主替我报仇,难怪我还会怕你不成?” 血婆婆瞪着他:“你是尊圣门的人?” 唐小峰笑道:“我要不是尊圣门的人,又怎会知道你向我家圣门换了七颗玄螭珠的事?” 血婆婆刚才虽然跟她儿子谈到玄螭珠,却没有提到这七颗玄螭珠是从哪得来,而尊圣门一向神秘,田嗣皇显然也不会到处乱说。这少年竟然能够知道这等内情,看来确实是尊圣门的人,而且只怕地位不低。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峰不但不是尊圣门的人,连尊圣门的圣主、二皇、四圣都已死在他的手中。 血婆婆并不知道圣主已死,只想着尊圣门的圣主神功了得,除非自己真能完成七篆阴魔血食大法,将七个兽魂的力量全都集于一身,否则绝非圣主的对手,若是真的跟这小子闹翻,被他杀了墨香,自己就算杀了他一解心头之恨,但却完不成七篆阴魔血食大法,又反与尊圣门结仇,那真是得不偿失。 她盯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真会将她放回?” 唐小峰笑道:“给我一个时辰,我自然会放她回去。” 又现出贪婪之色:“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血婆婆淡淡地道:“你说。” 唐小峰轻抚着少女香臀,干咽一口口水,淫笑道:“等你完成血食大法后,还要把她们送给我,虽然是七个白痴……但是姿色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个不怕死的小淫贼! 血婆婆心中冷笑:“等我完成血食大法,就算是你们圣主我也不怕,还会受你威胁?” 她桀桀怪笑:“也罢,那就这样说定。”拄着拐杖,往后一退,化作一道血影消失不见。 唐小峰听着风声,等血婆婆去得远了,才拍了拍少女充满弹力的香臀:“好了。” 少女翻身而起,化作妖狐将他推翻在地,妖狐有着火焰般的毛发,尖尖的嘴儿,明媚的眼睛。锐利的狐爪指在唐小峰的咽喉上,唐小峰却也不反抗,只是苦笑道:“我说了,我其实是来帮你们的。” 阳墨香怒视着他:“你到底是谁?” “唐小峰,”唐小峰微笑,“我叫唐小峰。” 红狐呼吸急促,心乱如麻,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这家伙说的话是真的,婆婆确实要害我们,但他难道就是好人? 我到底该怎么做?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先变回来,我可不想被一只狐狸压着。”虽然是只母狐狸。 红狐哼了一声,又快速变回少女模样,一身红衣,容颜俏丽。她盯着唐小峰,正想凶他几句,忽地呀了一声,翻身而起,满脸通红怒视着他。 唐小峰捂着腹下坐起……是你自己要坐这上面的。 不用这样瞪我啊,这个是生理反应! 阳墨香抿着嘴儿,虽是生气,却极可爱。唐小峰双手虚按:“冷静,冷静,你难道不想救你的几个姐妹?” 阳墨香跳了起来,一脸焦急:“怎么办?怎么办?” 你可以问我。 阳墨香来回走着:“我就算再怎么逃,也还是会被婆婆找上,可要是不逃,回去后连姐姐她们也都会被婆婆害了,怎么办,怎么办?” 你真的可以问我。 阳墨香抓着脑袋跳脚:“怎么办啊???” 唐小峰叹气……你就不会问我啊? “我先问你,”唐小峰看着她,“林书香是你亲姐姐吧?你们两个人长得挺像的,可为什么她姓林,你姓墨?还有那兰英、红英、秀英什么的,她们也是亲姐妹?” 阳墨香瞪着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小峰耸了耸肩,跳了起来,收起龙绦转身就走。 阳墨香叫道:“你去哪里?” “回家,”唐小峰头也不回地摆着手,“后会有期……啊,估计是后会无期了,就算真的后会有期,那时候你们不死也变成了白痴,不知道会不会被卖到青楼去……” 阳墨香赶紧抓住他:“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唐小峰回过头来斜她一眼……你问我啊?你才想到要问我啊? 阳墨香低声道:“我们都被婆婆下了血咒,就算知道她要害我们,我们却也无法反抗,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唐小峰瞅她一眼:“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姓阳,你姐姐姓林?” 阳墨香黯然道:“其实我们原本既不姓林,也不姓阳,而是姓文。家父姓文名隐,乃是淮南节度使,我还有五个哥哥,在临海一带,被人称作文氏五凤。一年多前,家父与陇右的史逸史伯伯彼此呼应,起兵反武,武后派她的侄儿武九思率兵征剿。那武九思既会妖法,又兵马强盛,我父亲与几位哥哥兵败被杀。兵败前,我与姐姐一个改成姓阳,一个改成姓林,与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几位姐妹一同逃了出来,她们本是与我几位哥哥从小定亲的嫂子,虽还不曾完婚,却也都在被搜捕之列。我们虽然逃出追捕,不想却遇到婆婆,她将我们掳到了这里,逼迫我们做她徒弟,只要一不遂她的意,她就会让我们体内的血咒发作,令我们痛不欲生,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先顺着她来。”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淮南文家的二女五媳。 淮南文家、陇右史家都是心向旧唐的忠义之士,在书中,徐敬业被杀前原本就是让徐承志手持血书投靠这两家,后来大约是怕连累他们,徐承志没有去投他们,倒是流落到了海外。 在书中,陇右史家确实是在一年多前起兵反武,史逸兵败被杀,文家却因为武则天大开女科,又下恩诏十二条,认为武周正是最盛之时,故而隐忍下来,不但没有跟着史家一同造反,反让府上的二女五媳跑去参加女科,成就了百位花神齐聚一堂的盛况。 文家后来是跟着徐承志一同起兵,按书中情节,自己和卞璧也都加入了义军,只不过他和卞璧都活了下来,这文氏五凤却似乎是死个精光,连带着他们几个方过门的妻子也都从节从义,一个个不得好死。 “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么?”唐小峰想着,“就因为我代替我爹去了东海,使得东海十二花的命运跟书里完全不同。而由于史幽探和哀萃芳没有献上《璇玑图解》,反向武则天进献《女大金丹诀》和《太素隐书》,女科未开,文家没有跟随徐承志造反,反是跟了史家提前起兵,连带着林书香等人的命运也被改变?” 只不过,在书里她们的下场就极是凄凉,现在落在血婆婆手中,也不见得就有多好,难道命运这种事,真的是再怎么都无法改变? 唐小峰自然不相信什么命运,只是觉得,这几个傻妞确实是倒霉透了。 他在心里嘿嘿地想:“其实你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至少你们现在遇到了我。” 他看向阳墨香,道:“你想不想救你自己,想不想救你姐姐和其他人?” 阳墨香喜道:“你有办法?” 唐小峰道:“办法是有,不过先要找七张符纸,还有毛笔和朱砂。” 阳墨香道:“这些山下就有的卖。” 唐小峰道:“可是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阳墨香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身子一变,化作一只大狐狸:“你、你上来。” 唐小峰兴奋地跨了上去……他还是第一次坐狐狸。 还是一只母狐狸。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只由美少女变成的母狐狸。 但她如果连狐狸也不变,就用她本来的模样让他骑,那就更好了…… …… 时间并不是太多,他们也没有花钱,直接从山下小城找了家店,偷了朱砂和符纸,又回到山中。 唐小峰用毛笔沾上朱砂,大笔一挥,画了七张符咒。 所谓“符”,其实便是仙篆,只不过多数人都只知道这些符带有某些神奇力量,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而唐小峰以前虽然不曾学过画符,却跟他的姐姐学了许多仙篆,这些仙篆组合起来,可以生出许多其他人见也不曾见过的“符咒”。 “我虽不知血婆婆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是如何完成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小峰道,“为了不将你们身上的血咒转移到她自己身上,她在用玄螭珠将你们冻住后,必定要先把你们身上的血咒去了,然后才能开始施法。” 阳墨香点头。 唐小峰又道:“这七张符咒却可以保护你们不受玄冰伤害,你们将它偷偷贴在身上,等血婆婆对你们使用玄螭珠后,你们会被冻在冰晶里,其实却是无事。那个时候,你们千万不可乱动,直等她解开你们身上的血咒,开始施展七篆阴魔血食大法时,才突然破冰而出。她既要将你们冻住,又要让她儿子守在府外,自然是因为施展血食大法时不能受到打扰。她不知道玄螭珠对你们已是无效,你们趁她施法时突然出手,那时你们体内血咒已除,七人攻她一个,她再怎么厉害也是无用。” 阳墨香喜道:“好主意。” 唐小峰却突然扑了过去,将她按在地上。 “你做什么?”少女没想到他又耍起流氓,大叫道。 唐小峰低笑道:“你这样子,血婆婆怎会相信你被我欺负过,她要是起了疑心,这计划还怎么会成?” 他撕开少女衣裳,又往她身上乱抹灰土,少女虽然很不甘心,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只好躺在那里,由他把自己衣裳撕碎,露出许多肌肤。 唐小峰却又挚出墨虹剑,往自己手上一割,抹了些血迹在她袄裤和裙子上。 阳墨香疑惑地问:“这又是做什么?” 唐小峰冲她嘿笑。 阳墨香突然反应过来,一张俏脸立时憋得红红的。 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可爱极了…… 第三十二章 林书香 阳墨香回到山腰。 林书香等人飞了出来,见她衣裳破碎,脸上尽是泪水,裙子早已被人撕开,袄裤殷红点点,一个个暗暗心惊。 那些隐玄门弟子亦都看着阳墨香,隐玄门门主更是暗道可惜,想着自己还没有碰过她,居然就被别人把她强了去,真是可恨。 林书香低声道:“墨香……” 阳墨香猛地扑进她的怀中,失声痛哭。 林书香心里一阵难过,又见周围那些男子一个个色迷迷地看着妹妹裸露的肌肤,心生怨气。戴琼英脱下自己的半臂将阳墨香遮住,诸女护着她进入洞府。 没过多久,血婆婆也掠了过来。 她看着阳墨香,打量一阵,沉默不语。 林书香面无表情地道:“婆婆为何未能找着墨香?” 血婆婆冷冷地道:“那淫贼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然避开了我的追踪。” 阳墨香一声哽咽,从姐姐怀中挣脱,往自己屋中冲去。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田秀英、钱玉英等人怕她寻死,纷纷追去。 血婆婆长叹一声,看着林书香,道:“你且去安慰一下她,半个时辰后,你们到下方的血魂洞中找我,我教你们一些新的术法,助你们找到那个淫贼,替你妹妹报仇。” 林书香盈盈一福,亦往妹妹追去。 隐玄门门主飞了进来:“娘……” 血婆婆阴冷地道:“你带着门人在外头布下诸恶魔行四象迷天阵,不可再让任何人进来。” 隐玄门门主应命而去。 血婆婆的脸上现出森森然的冷笑。 阳墨香伏在床上装了一阵哭,直至林书香也飘了进来,才突然跳起,她在门口左看右看,见血婆婆不在,赶紧把门关上,背对着门,看着惊讶地瞧她、担心她神经错乱的六女。 “姐姐,”阳墨香脸色苍白,“不好了……” 林书香见她神情凝重,赶紧问:“出了什么事?” 阳墨香冲过去,抓住姐姐的手,把她被那“淫贼”抓去后发生的事快速说了出来,诸女面面相觑。 邵红英怯生生道:“这、这怎么可能?” 林书香左手抚胸,右手捂着手绢急咳了几声,然后轻叹一声,道:“此事只怕是真的,其实我这几日也就有所怀疑,婆婆无端端地让我们去劫玉惊天,好逼问化玉神功功法,化玉神功虽然是玉家传承了数百年之久的家传绝学,但婆婆修的是血巫,她自己的巫术都还未练到极致,为何去抢别人的功法?回山后,门主看我们的眼神亦是怪怪的,仿佛我们早晚会落在他手中一般,让人极是不安,看来这位唐公子并未欺骗墨香。” 阳墨香急道:“我亲耳听到他与婆婆的对话,还会有错?” 林书香无奈地道:“问题是,我们都被她下了咒,纵然知道她的险恶,亦不知该如何反抗。” 阳墨香道:“那淫贼……唐公子给了我们这个。” 她取出七张符纸,将唐小峰的计划说了出来。 林书香接过符纸看了一看,喜道:“既是这样,我们……” 一个阴阴冷冷,有如老鸦坟上叫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又能如何?” 七女方自跳起,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忽地一个个倒在地上,痛得打滚。 门无风自开,血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阳墨香体内血咒发作,痛得全身抽搐,尽是冷汗。血婆婆将手一召,七张符纸全都飞到她的手中,她扫了一眼,哼上一声,七符尽化飞灰。 阳墨香颤声道:“你、你……” 血婆婆冷笑道:“你真以为你的这点把戏能瞒得住我?你衣裳尽破,哭得也像,但双腿自然闭合,不见痛楚,根本不曾遭人奸淫,眉目未见春意,显然还是处子之身。我要是连你这点做作都看不穿,岂非白活了大把年纪?” 阳墨香这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脸色苍白。 林书香强忍着痛,跪在地上:“这一年多来,我们对婆婆百般听从,服侍得无微不至,婆婆何苦害我们?” 血婆婆怪笑道:“你虽装得好,我却知道,你心里早已恨我恨得要命。” 林书香急咳几声,竟是咳出血来,她颤着身子,低声道:“书香怎敢?” 血婆婆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娘跟兰英、红英她们的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书香脸色苍白:“他们都是遇上劫匪,若非是婆婆救下我们……” 血婆婆笑道:“书香,我知道你聪明,我骗得过她们,难道还骗得过你?” 阳墨香失声道:“姐,难道,难道……”她们当日因父兄兵败被杀,举家逃亡,谁知却遇到山贼,对她们家人大肆屠杀,若非血婆婆突然出现,她们只怕也要落入贼人之手,受各种凌辱而死。 血婆婆桀桀怪笑:“那些人自然都是我找去的,若非如此,你们又怎肯心甘情愿地跟我?” 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田秀英脸色惨淡,阳墨香与钱玉英性子却是颇硬,大怒之下便要冲上去,血婆婆顺手一指,她们却又立时瘫倒在地,痛得死去活来。 血婆婆袖子一拂,这几日被她祭炼过的玄螭珠逐一飞出,先是落在阳墨香与钱玉英头上,化作冰水铺下,二女立时被冻成冰雕,又将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田秀英逐一冻住。 待要去冻林书香时,林书香颓废倒地,似是已失去反抗的念头,却突然化作妖蛇往血婆婆疾扑而去,血婆婆下意识地一避让,林书香竟已破壁而出。 血婆婆没有想到她体内血咒发作,竟然还有如此惊人毅力,以兽身飞逃,错愕之下,纵身追出。 林书香所化妖蛇竟已飞出洞府。 那些隐玄门门人只防着敌人潜入,不曾防她外逃,没有拦截。 血婆婆心中冷笑,想着你体内种有血咒,我就算不用血咒杀你,你难道还能逃走不走? 化作血影,快速追去,又加大血咒效用。 林书香惨呼一声,一头扎入前方池塘。 血婆婆落在塘边,怪笑两声,想要等她浮起,紧接着却是脸色一变,纵到水面往下看去。 林书香竟是失了踪影。 血婆婆大怒:“好个丫头。” 暗用术法追踪林书香的血气,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找出…… …… 林书香从一条河里钻出。 她心知自己体内种有血咒,不管逃到哪里,血婆婆都能将她找到。 但在这一年多里,她对血婆婆的追踪之法早已有过研究。 她一口咬开自己手腕,大量血水淌在水面上,顺流而下。 她自己却撕下衣袖,缠了伤口,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体内血咒仍在发作,痛如刀绞,再加上失血过多,她踉踉跄跄,却不敢停。 只要自己不被找到,血婆婆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无法进行,墨香和其他人就还能活下去。 但她却也不能死在这里,她要是死在这里,血婆婆失了完成血食大法的希望,只怕会以更残忍的手段对付其他人,到那时,墨香她们才真是生不如死。 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婆婆找不到她尸体的地方。 她摔在地上,胸闷得想要吐血,却又死死捂着自己的口,绝不让自己咳出血来。 然而,就算顺流而下的血水能够将血婆婆骗过一时,但那股血气最终还是会随着水流的冲刷越来越淡,然后,血婆婆就会找到这里。 只要体内血咒还在,血婆婆随时都能感应到她散出来的血气,让她逃不掉,躲不开。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早已上了钩的鱼,再怎么挣脱,也是无用。 她从荆棘间滚下,肌肤竟被划出道道血痕。 她的心一下子就凉到了极点。 远处的天空中,有一片血色的阴影急涌而来。 她茫然地看着,终于咬了咬牙,挚出一柄利刀,往自己咽喉划去。 既然自己与妹妹、兰英她们都已看不到希望,那不如拼得一死,也不让血婆婆得逞所愿。 利刀即将划破咽喉,却又突然消失。 有人将它抢了去。 一道剑光疾掠而来,恍恍惚惚间,她觉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紧接着就是风声疾响。 她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林书香猛然醒来,发现自己竟是衣襟半解,乳峰半露,下意识地一声惊叫,坐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竟是坐在一个山洞里,一个少年背对着她。 少年回过头来,冲她一笑:“你醒了?” 他竟是将阳墨香劫去后,又将她放回来的那个“淫贼”。 “淫贼”看着她,耸了耸肩:“看来你们要做的事是失败了,难道是我送给你们的咒符不起作用?还是你们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 “不是,”林书香拉紧衣襟,“婆婆发现墨香根本未被奸淫,起了疑心。” 她将事情说了出来,唐小峰这才知道,他教给阳墨香的计划竟是在这种细节上出了差错,看来血婆婆确实是不好对付,想要骗过她并不容易。 林书香低声道:“为何婆婆未找到这里?” 唐小峰往边上指了指,林书香这才发现周围石壁画了许多蝌蚪般的文字,她虽不知这些蝌蚪文算作哪种咒符,但显然就是这些文字阻止了血婆婆对她的搜索。 唐小峰道:“我救你时,你不但失血过多,且病得很重。” 林书香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轻盈盈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并不难受,这些年来的积疴也似乎好了许多,心中大感惊奇。 唐小峰看着她,将手一翻:“这些金针是怎么回事?” 在他手中,放着十几根针,有粗有细,血迹斑斑。 这些针竟是他从林书香胸口拔出来的,当时他救下林书香,将他带到这里,又用还源丹的仙气替她治疗,结果却发现她体内刺有异物,这才解开她的衣襟,看到她的双乳间密密麻麻地插了这些针。 林书香在他面前跪坐下来,以袖捂嘴,咳了几声,低声道:“早在一年多前,婆婆便在我们体内种下血咒,一旦发作起来,胸口发闷,心如刀绞,痛不欲生。这一次,墨香她们亦是血咒发作,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婆婆轻易地以玄螭珠冻住……” 唐小峰怔道:“她们全都无法忍受血咒,你却逃了出来,难道你……” 林书香道:“这一年多来,我时时以长针刺自己胸口,又或是将它们镶在肉中,一举一动,俱是痛楚,时长日久,就算是血咒发作之痛,我也多少能够忍受下来,婆婆就因为未曾想到有人能够承受那般痛苦,一时大意,才被我逃了出来。” 唐小峰看着她,心中不由大是钦佩……到底是如何聪慧与坚毅的女子,才能天天忍受这种痛苦,就为了在连她自己也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那一天派上用场? 他苦笑道:“你的肺腑已经开始溃烂,能够活下来都不容易,难怪会一直咳个不停。” 林书香笑道:“我从小就病魔缠身,刚出生时,爹娘说我活不到七岁,七岁时又说我活不到十岁,结果却也活到现在。” 唐小峰知道,自己虽然在她昏迷时以还源丹的仙气替她治好了一些,却未能根除病症,她原本就是体弱多病,为了对抗血咒,这一年多又日日用金针扎她自己,肺部早已发炎,更重要的是,她的病并不只是深入肺腑,甚至已烙在了她的三魂六魄,已不是用灵药能够治得好的。 林书香在他身前伏道:“多谢公子此次暗中提醒我等,又赠送符咒,虽然我等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公子恩情,书香却是感激不尽。” 唐小峰道:“你想怎么做?” 林书香黯然道:“事已至此,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救墨香她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自己死在无人所知的角落,让婆婆再也找不到我。她找不到我,又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已经死了,或会暂时放过墨香她们,以期日后将我寻到,好继续完成她的七篆阴魔血食大法。” 唐小峰摇头道:“她既然已跟你们翻了脸,难道还会因为找不到你,就放过其他人?你这不过是将一丝希望寄托在她的好心肠上,就算她真的不杀你妹妹跟其他人,也不知道要让她们受尽多少折磨虐待,到那时,说不定她们还宁可自己死了。” 林书香低头不语……她但能想到一丝办法,哪里还愿意做出这种选择? 唐小峰跳起来,踱了几步,问:“要是血婆婆死了,你们会怎么样?” 林书香道:“且不说婆婆巫术了得,又擅长血影分身之术,无几人杀得了她,就算她真的死了,除非血咒已被除尽,不然我们也只会陪她一同死去。” 果然是这样…… 唐小峰想:“血婆婆虽然厉害,但这七个丫头天天守在她身边,总能找到下手机会,但只要血咒还在,血婆婆死了,她们也一样会死,所以她们才如此束手无策。” 又想道:“要想救她们,唯一的办法,仍然只有先让血婆婆将她们冻住,等血婆婆主动解开她们的血咒,再行偷袭暗算。然而血婆婆既已知道符咒的事,我就算再给她画一张符,也必定会被血婆婆搜出来,到那时,她也被玄螭珠冻成冰雕,如何还有下手机会?就算有下手机会,就她一人,只怕也不是血婆婆对手。” 林书香见他走来走去,冥思苦想,心里不由得燃起一丝希望,跪在那里拜道:“公子若有办法救下墨香和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她们,书香这一生一世,情愿给公子为奴为婢。” 唐小峰正想扶她起来,心里又是一动……有一个这样的丫鬟,好像也蛮不错的,就算自己用不着,也可以让她去服侍姐姐。 如果是卞璧在这,施恩自然是不图报的,但唐小峰却是不同,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帮她们,不过就是看在她们前世都是姐姐座下花神这一份上,又想着她们一个个花容月貌,死了可惜,但说到底,她们跟他终究是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们了,再帮下去,心里并不是非常乐意。 他看着林书香,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 林书香道:“纵然不成,书香亦必感激公子,此后若还活着,替公子做牛做马亦不敢辞,就算死了,也必定记得公子的好。” 唐小峰苦笑道:“我为了你们去跟血婆婆作对,你们活着也就算了,你们要是死了,只怕我也得陪你们一起死。” 林书香拜倒在地,只顾哀求。 唐小峰心想:“算了,既然已经做了好人,那就好人做到底吧,这几位姑娘都是命歹之人,希望我不要也像她们这般命歹。” 他扶住林书香,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怕不怕死,怕不怕疼?” 林书香凄凉一笑:“公子觉得我像怕死,还是怕疼?” 唐小峰笑道:“你既然不怕死,不怕疼,那还是有办法的。” 他将林书香按倒在地,翻开她的衣襟,露出完美双乳。 他也不管那么多,取出笔来,沾上朱砂,就在她的乳间画了起来。 林书香闭上眼睛,不去思不去想,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三十三章 血食大法 画好后,唐小峰将林书香扶起。 林书香低头看着自己胸乳,见上面尽是蝌蚪文字,她低声道:“婆婆前面已发现了公子所赠符纸,同样的法子,对她只怕是难以再起作用。” 唐小峰嘿笑道:“那就要看是怎么做了,我且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守在外头的那些隐玄门门人,潜到府里头去?” 林书香道:“我因时时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妹妹和其他人逃出婆婆毒手,故而注意的东西也比别人多些。婆婆虽让门主带人布下大阵,府内却有一口水井直通府外池塘,池塘内又有数条暗道通往山下,有些是以前就有的,有些是我这一年多来悄悄打通的,我自己亦是靠着这些暗道逃了出来,才未让她擒住,只要小心一些,潜入府中并无问题。但婆婆进行血食大法,却必定是在洞府底部的血魂洞,那里却是禁制重重,从里头关上后,就无法从外头打开。” 唐小峰道:“这就成了。”于是把计划向她说了一遍,林书香这才知道他为何问自己怕不怕疼,怕不怕死。 她低声道:“公子只管动手,书香绝无问题。” 唐小峰抚着她的脸:“你可要记得,帮你救出你妹妹和其他人后,你就是我的丫鬟。” 林书香道:“公子只管放心,书香必定不会食言。” “还有,”唐小峰轻轻地搂住她,“不要死……” 剑光一闪,刺穿了她的小腹…… 血婆婆化作血影,在括苍山周围疾飞,却无法找到林书香。 那丫头竟然如此能逃,实在是大出她的意料。 残阳渐渐移向西山,天气益发地冷了。 她忽地顿住,冷笑一声,折了个方向飞……终于还是出现了么? 只要血咒还在,那丫头再怎么逃也是一样。 在一条小河边,她果然看到了林书香……还有那个少年。 林书香化作血蛇,狠狠咬断少年的脖子,又化回人身,衣裳破碎,左手手腕断去,腹部被剑刺穿,她用右手紧捂小腹,脸色苍白,看到血婆婆,眸中现出绝望之色,身子摇坠,虽然想要坚持,却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血婆婆拄着拐杖掠到她身边,皱了皱眉,看着昏迷的林书香和地上少年的尸体。 书香的衣裳破成这样,而这少年却是被她用妖身咬断脖子,看来是这少年将她找到,想要强暴她,却反死在她的反抗之下。 但这家伙既然真是淫贼,他又为何要放了墨香,反赠她咒符,试图帮她们摆脱自己? 血婆婆忖道:“是了,他虽让我答应他,血食大法完成后就把这七个丫头送给他,但他根本不相信我,因而欺骗墨香,想先助她们除了我,这样一来,他不但不用再怕我,还可借着恩人的身份给她们下套,只不过他虽然奸狡,墨香却根本不是会演戏的料,一下子就被我看穿。他知道要害我已无指望,所以这次是真想奸淫书香,但书香这丫头却有不凡之处,明明血咒发作痛成那样,都还逃了一路,又心细如发,这小子奸淫未遂,反被她杀了,只是书香虽然杀了他,自己却也是身受重伤,还被砍了一只手。” 听上去虽然曲折,但却是最合理的解释,毕竟言语可以是假,这少年的尸体,林书香腹部的剑伤,被砍掉的左手,这些是假不了的。 但血婆婆却是心细的人,仍然一杖指去,少年的尸体爆碎开来,散成一地血肉,想装死都不可能。 她这才放下心来,又见林书香已是奄奄一息,断去的手腕放在胸口,身上尽是血水。她担心这丫头真的死在这里,于是哼了一声,给林书香上了些药,让她不再流血,这才拄杖一挑。 林书香的娇躯飘了起来,被她带着飞向山腰。 …… 血婆婆带着林书香进入洞府,隐玄门门主领着一众门人在外头布下诸恶魔行四象迷天大阵。 血婆婆将林书香扔在地上,掷出最后一颗玄螭珠,玄螭珠化作冰水,将林书香冻入冰雕,又将拄杖乱指,林书香、阳墨香、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田秀英、钱玉英诸女所化的“冰人”全都飘了起来。 她带着七女,进入了地底深处的血魂洞。 血魂洞内,地上刻着刻印,周围坐落着七座传说中上古神兽的兽像,这七兽分别是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二十八宿中的东方七宿就是以这七只上古神兽的名字命名。 七女落在七兽像之前,血婆婆摇着拄杖,又唱又跳,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她是在施展血巫,不知道的人若是看到,只怕还以为她是在跳大神。 似这般折腾了半炷香,从七女身上腾起黑色血水,黑色血水聚于一处,她再随手一抖,一道焰火将这些黑血焚尽。 七女体内血咒已除,她自然可以放心地施展七篆阴魔血食大法。 血婆婆盘膝坐下,口中念着巫咒,七女身上涌起阵阵黑雾,这些黑雾像是在挣扎一般,或现人身,或现兽形。 突然间,却听一声脆响。 林书香破冰而出,化作妖蛇,一口咬在血婆婆身上。 血婆婆大吼一声,急跳而起,一掌拍开妖蛇。 林书香惨哼一声,变回人身,撞倒一座兽像。 血婆婆又惊又疑,她明明已将林书香用玄螭珠冻住,也没看到她带着咒符,却不知她为何还能反抗? 她哪里想得到,林书香虽未带着咒符,唐小峰却是直接将防护玄冰的仙篆写在她的胸上,她左手断去,小腹刺穿,身上尽是血水,血是红的,用来书写仙篆的朱砂也是红的,两者混在一起,血婆婆自然是注意不到。 只可惜血婆婆不但擅长血巫,亦练就血影神功,林书香所化妖蛇一口咬在她的身上,却无法将她杀死。 血婆婆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林书香,林书香挣扎而起,花容惨淡。 血婆婆身形一晃,拄杖横压在林书香的脖子上,将她压倒在地。血婆婆森然冷笑:“死丫头,尽给我找麻烦。” 林书香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 血婆婆将她松开一些,冷笑道:“你想说什么?” 林书香冷冷地看着她:“去死。” 剑光一闪。 一支黑色飞剑从她肚子里破出,刹那间刺入血婆婆体内。 血婆婆惨叫一声,疾飞而退,洒下一路血水。 黑色飞剑竟像是通灵一般,疾追不舍。 这是墨虹剑。 唐小峰竟将墨虹剑化作剑丸,藏在林书香被剑刺穿的小腹里。 ——你怕不怕死,怕不怕疼? 小腹被刺穿,手腕被砍断,肚子里还藏着一支随时都会弹射而出的飞剑。 要下定什么样的决心,才能承受这一连串的痛楚? 唐小峰人虽不在这里,墨虹剑却注入了他的神识,自发地朝血婆婆电射而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真正的剑侠,岂止能够十步杀人、百步杀人? 若是寻常飞剑隔空杀人,血婆婆自然不怕,但墨虹剑却是不同。墨虹剑内混有阴幽戾气,有斩杀元神、伤人魂魄的奇效,纵是尊圣门圣主田嗣皇被刺一剑后,也只能先逃再说,偏偏还无法逃掉,血婆婆并不比田嗣皇更加厉害,眼看飞剑冲来,而自己伤得远远超出想象,只能拼命闪躲。 墨虹剑划出华丽轨迹,不断追杀。 血婆婆无处可逃,一掌拍在壁上,通往上方的禁制和石门打开,她化作血影亡命逃窜。 墨虹剑疾追不舍。 血婆婆飞出血魂洞,一道身影却从暗处窜了出来,刹那间接住墨虹剑,一剑刺去,血婆婆惨叫一声,身体暴散。 却又有一道血影沿地遁走。 唐小峰虽然知道这是血婆婆的“血影分身”,但这道血影遁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追,而外头的隐玄门门主听到血婆婆惨叫,率人冲了进来。 唐小峰飞入血魂洞。 林书香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扶着墙壁,脸色苍白。 她看到唐小峰飞了进来,赶紧拍了几下石壁,七道石门落下,几道禁制打开,将敌人全都阻在外头。 林书香娇躯一摇,倒了下去,唐小峰赶紧将她搂住,直接吻在她的唇上。 真阳裹着紫幽仙气度入她的体内,快速地治疗着她的伤势。 紫幽仙气,三元合一,既可化作摧敌致胜的剑气,又可化作续肢复体的仙气。 林书香小腹的剑伤开始愈合,连断去的左手都重新生了出来。 林书香本就抱着别说只是残废,只要能够救下妹妹跟其他人,就算是死也无所谓的想法,却没想到被唐公子吻了一阵,不但伤势痊愈,连断去的肢体也重新续了回来,不由又惊又喜,想着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法?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体内又生出一种燥热感,让她很想偎进少年怀中,任由他欺凌抚爱,这样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连腹下的羞人之处都有些湿湿的。 唐小峰知道这是仙气中所含的媚药成分生出作用,笑了一笑,也没有欺负她,只是将头抬起,双唇分开。 林书香的病本就渗入三魂七魄,又经过血咒、刺腹、断腕等连番折磨,虽然以还源仙气治好一些,却依旧极是虚弱,在这种情形下以媚药令她动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这女人坚忍异常,唐小峰很怀疑仙气中的媚药成分是否真能让她无法自控。 林书香低声道:“婆婆呢?” 唐小峰无奈地道:“被她逃了。” 要么不动手,既然动了手,他本是想趁着血婆婆被墨虹剑刺了一剑,无论如何也要置她于死地,以免她将来找麻烦。然而血婆婆的血影分身确实好用,在这种形势下都未能杀死她,让唐小峰颇为无奈。 林书香看向墨香、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六女,面有忧色。 唐小峰笑道:“交给我好了。” 这六女都是被玄螭珠所化的玄冰冻住,进入无识无我、非生非死的冰冻状态,就好像唐小峰在东海时对桃花娘所做的事一样,若是以前,他或许还束手无策,但他现在有紫幽仙气,已是今非昔比。 可惜六女被冻在冰晶里头,无法直接口舌相交,以双修术救回她们。 他只能手触冰晶,将紫幽仙气和三昧真火调和好后,缓缓输送过去。 最先救回的是阳墨香,阳墨香身上的玄冰化开,娇躯软软地瘫倒在地,唐小峰这才吻了上去,阴阳双修,助她恢复元气。 阳墨香猛地睁开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化作火狐就要揍他,唐小峰却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嘻嘻笑地跳了开来。 林书香低低地唤了一声“妹妹”,阳墨香又发了一会儿怔,然后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见姐姐平安无事,血婆婆却不知去了哪里,又喜又疑。 林书香低声向妹妹解释,唐小峰则继续救治其他姑娘,结果就是每个美眉都被他摸了一下、抱了一下、吻了一下,醒过来后的反应也都差不多,不是娇羞就是羞愤,紧接着就化作妖兽要打要杀,又被林书香叫住,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六女全都救了回来,朝唐小峰盈盈下拜。 唐小峰耸肩:“你们不用谢我,谢我的丫鬟就可以了。” 六女俱都不解,阳墨香问:“你的丫鬟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唐小峰一指:“我的丫鬟是她。” 六女看去,发现他指的是林书香,一时面面相觑。林书香却只是笑了一笑,也不解释。 阳墨香瞅着他:“我姐怎会是你的丫鬟?” “你不知道么?”唐小峰嘿笑,“你们的性命,都是书香卖身换回来的。” “卖身?卖身……”阳墨香怔了一下,突然跳脚,仿佛要杀人一般瞪着唐小峰,“你、你、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啊?唐小峰抬头看向天花板……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呢,不过以后会有机会的。 …… 阳墨香与“五英”终于弄清原委。 原来林书香为了救她们,早已答应给这家伙做一辈子的丫鬟。 阳墨香看着唐小峰,鼓着腮帮子:“我还以为你是好人。” 唐小峰翻个白眼……不要给我乱送好人卡。 林书香却道:“妹妹,不可对公子无礼,若不是公子,我们此时已不知沦落到何种下场。” 唐小峰怪笑道:“就是,你们的婆婆可是答应她儿子,完成血食大法后要把变成白痴的你们送给他和外面那些人的,是书香一人做我的丫鬟好,还是你们全都变成那些恶贼的泄欲工具好?” 其实不用他说,诸女也都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其实阳墨香等人从心底里还是很感激他的,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又总是很想给他找些麻烦。 况且,她们对林书香最是敬服,一想到书香要给别人做一辈子的丫鬟,心里总是很不甘心。 外头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声,显然是隐玄门的那些家伙正试图破坏禁制,闯入此间。 唐小峰道:“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林书香道:“门主在外头布下的是诸恶魔行四象迷天大阵,一旦进入其中,魔音不断,幻象丛生。最重要的是,我们一进入其中,四象迷天,方位全乱,可能就再无法聚于一处,只能被他们各个击破,纵能逃出一个两个,也难保全都无事。” 唐小峰心想,难怪墨香等人如此敬她,如此险境,她想的仍不是她自己和她妹妹平安,而是希望“全都无事”,意志之坚,心肠之好,心思细腻而又能够隐忍,确实不是个寻常女子。 他道:“我倒是有个阵势,可以让我们不会分开,其实我看隐玄门最厉害的就是血婆婆,其次就是你们七个,其他人,包括那个人模狗样的门主,本事都有限得紧。” 林书香赶紧提醒他:“他们本事虽然有限,但这诸恶魔行四象迷天阵却是括苍山隐玄门的镇山之宝,公子万万不可大意。” 阳墨香恨恨地道:“但就这样逃走,不给他们一些教训的话,也实在是很不甘心。” 唐小峰淡淡地道:“那就把那个门主杀了好了。” 阳墨香咬了咬下唇:“这个最好。” 林书香道:“那等人就算放着不管,也闹不出什么事端,还是应以平安脱身为重。” 唐小峰笑道:“放心,实在杀不了,我们再逃。” 当下,唐小峰便将“七星反吟”之阵教给她们,这“七星反吟”本是亭亭通读《阴符经》里的演法章、演术章,又结合鬼谷子的阴符七术悟出来的,暗合北斗七星之数。 七女都是花神转世的才女,很快就领悟到其中奥妙。 七女各占一星,唐小峰却以自身为阵眼,占住了北极星位。 林书香打开石门与禁咒,唐小峰身子一窜,疾飞而出。 七星反吟,主星动,七星动。 七女紧随其后。 他们冲出血魂洞,那些试图破门的隐玄门门人被攻个措手不及,七女对这些家伙原本就是极尽鄙夷与厌恶,也不管那么多,化作七兽,将他们大肆屠杀,直接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冲出洞府,数百名隐玄门门人布下迷天大阵,将他们围在阵中。 魔音乱起,天昏地暗;鬼哭神嚎,四象迷天。 第三十四章 丫鬟?坐骑? 唐小峰以朱砂笔快速画了张符咒,掷了出去,符咒无火自燃,唤来五鬼相助。他虽未带着五精泰煞宗天鼎,但五鬼跟他可是老交情,助他屏蔽魔音,驱散天魔。 诸恶魔行四象迷天大阵虽是隐玄门的镇山之宝,然而唐小峰与七女所用的“七星反吟”亦是变化无端。唐小峰以超快的御剑带动身后七女左突右闯,此起彼落,直杀得阵中到处都是残肢断体,血流成河。 隐玄门门主躲在暗处,阵阵心惊。 他只看到八道星光快速流转,有若八颗交错回旋的神秘流星,虽未能闯出迷天大阵,却是谁也伤不到他们。他们虽然未能找到阵眼,直接破去迷天大阵,但照这样下去,隐玄门死伤大半,只怕也别想伤到他们一根汗毛。 隐玄门门主大怒,手持阵旗不断摆晃,迷天大阵快速收缩,让唐小峰与七女可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唐小峰开始感到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 林书香所化妖蛇在他身后现出人形,纤手一指:“公子,你看那里。” 唐小峰看到一座木台上,猥琐矮小的隐玄门门主在那舞着幡旗,在他身边还有三十六名门人将他护住。 然而不管他如何飞掠,却都无法冲上去。 迷天大阵,四象迷天。 他总是不知不觉就变了方向。 唐小峰暗暗头疼……要是亭亭在这里就好了。 林书香却道:“这四象迷天阵,本是以魔音和各种方式干扰我们的五观六感,人人都是靠着五观六感行事,自然容易被它惑住,书香或有一法,能够冲上前去。” 她快速解释,唐小峰喜道:“就这样做。” 在林书香的指点下,他们一头扎入前方的池塘。 周围的敌人冲上前去,竟是再也找不到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一年多来,林书香时时想着,总有一天要带着妹妹和其他人逃出隐玄门,对这括苍山的各条水道、暗道极是了解,全都记在心中。 人的五观六感可以被迷惑,但这些山缝与水路总不会变。她就这样带着唐小峰等人,从这些地方穿来穿去。 隐玄门门主发现他们失踪,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急令门人四处搜索。 忽地,他身后一声轰响,唐小峰领着七女所化之妖兽窜了出来,跃上木坛,见人就杀,隐玄门门主大吃一惊,纵身要逃,但是迟了。 钱玉英所化的妖豹冲上去,在他身上扑出血花,田秀英所化的妖虎更是直接咬断他的手臂。 阳墨香所化的妖狐给了他最后一击,直接扭断了他的脑袋。 林书香毁了幡旗,迷天大阵破去,乌云消散,金乌复现。 隐玄门的那些家伙发现门主惨死,大阵被破,个个胆寒,四处逃窜,阳墨香与五英此起彼落,见人就杀,直杀得满地都是尸体。 林书香落在唐小峰身边,手绢捂嘴,连咳了好几声。 唐小峰笑道:“她们杀起人来,倒是一个比一个狠辣。” 林书香黯然道:“婆婆将兽魂种入我们体内后,为了让我们能够将兽魂的力量发挥出来,整日逼我们杀人,我们初时虽然害怕,但那时,婆婆带我们杀的尽是些劫人越货、欺凌百姓的无耻之徒,杀的既是坏人,我们心里也好过些,后来越杀越多,好人坏人也就分不清了,再到后来,她让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杀顺了手,也就不会去想太多,人命自然也就跟草芥一般。” 唐小峰看着她,道:“幸好她们有一个像你这样时时盯着她们,又长于思考的姐姐,要不然,真不知道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书香笑了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失去家人,被血婆婆抓到这里的阳墨香等人,就像是不知该往哪爬的蔓藤,而林书香虽然体弱多病,病怏怏的让人心怜,却是支撑着所有蔓藤的那根竹枝,就因为有这支看似柔弱却从来不肯倒下的竹枝的存在,她们才能够健康地成长下去,没有走向肮脏与阴暗的角落。 那些倒霉的家伙死的死,逃的逃。 直到杀无可杀,追无可追,六女才飞了回来,互相对视,一个个都是满身泥土和血迹,诸女相视而笑,只觉这一年多来的怨气终于出了个干净。 阳墨香道:“反正婆婆逃了,门主死了,括苍山我们也不会再待了,不如就把隐玄门这些年来所炼的神兵法宝以及传下的典籍全都搜出,有用的带走,无用的也给毁了。” 五英道:“好。” 于是,六个美眉又忙去。 唐小峰心想,看来这隐玄门差不多是废了。 林书香道:“可惜未能杀了婆婆,婆婆一向睚眦必报,我们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儿子,隐玄门传下来的七只上古兽魂都在我们体内,而我们体内的血咒已去,不再受她控制,她必定不肯罢休。”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血婆婆之所以会被他所伤,只不过是因为她被唐小峰与林书香骗过,被从林书香腹内破出的墨虹剑重创,并非唐小峰真的比她厉害,一旦被她恢复伤势,她必定会找上门来,到那时,他们的处境必定极是凶险。 唐小峰笑道:“放心,被我的墨虹剑伤到的人,想要康复可没有那么快,等她来寻我们,我们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就让她慢慢地找我们吧。” 转眼间,六女各背着一个大包裹飞了过来,阳墨香问:“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小峰道:“我们去找个城镇,买些新衣,喝些小酒,痛痛快快地睡一觉。” 说起来,他换洗的衣服都被徐丽蓉带到了圆峤秘境,身上这套还是偷来的,极不合身。这些日子为了追踪她们,风餐露宿的,也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就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吃一顿,睡一觉。 阳墨香抿着嘴儿瞅他:“我又不是问你。”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良心?唐小峰耸肩:“我也不是在跟你说话,我是在跟我的丫鬟说话,我要带我的丫鬟走了,你们最好不要跟来。” 林书香微微一笑,化作妖蛇:“公子想必已是累了,就让书香充当公子坐骑,公子请上来。” 唐小峰嘿嘿一笑,就在六女的目瞪口呆中跨了上去。 蛇妖又是一扭,展开一双透明双翼,对妹妹和其他人看也不看,就这样载着唐小峰飞往天际。 阳墨香气得跳脚:“姐姐怎可以让这淫贼骑她?他、他还真就骑上去了?” 邵红英怯生生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离开林书香,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又能够做些什么。 阳墨香叫道:“当然是追去,难道就看着姐姐以后一直被他欺负?” 六女对望一眼,赶紧纵起身形…… 括苍山位于十道中的淮南道。 唐小峰骑着林书香往西面飞去,遇到一个县城,就在那里找了家客栈。 他在客栈休息,林书香则替他量了尺寸,帮他上街购衣。 林书香不但帮他买了衣服,还替自己买了青衣,回到客栈后,又改梳了双挂髻,她原本是官家小姐,此时竟真的做了丫鬟打扮,阳墨香与五英看着她,俱是无奈。 阳墨香嘀咕道:“姐,你难道真的要给他做一辈子丫鬟?” 林书香道:“人无信不立,更何况公子对我们有大恩,答应下来的事,怎可反悔?” 戴琼英低声道:“但他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好人,万一他以后欺负书香姐……” 林书香看着她们,无奈摇头:“当日婆婆将我们从山贼手中救下,我多次提醒你们她心怀恶意,想要带着你们悄悄逃走,你们却犹豫不决,总说她看着不坏,直到被她下了血咒,想逃都来不及了。如今,唐公子明明与我们无亲无故,却千里迢迢跑来救下我们,你们却说他看着不像好人,似你们这般好歹不分……唉。” 长叹一声,竟然就这样走了。 六女面面相觑。 邵红英怯怯地道:“其实书香姐说得没错,我、我也觉得唐公子是个好人。” 阳墨香气道:“当日第一个说婆婆是好人的也是你。” 钱玉英道:“其实唐公子是好人还是坏人,真的有关系么?” 阳墨香嘀咕道:“怎的没有关系?” 钱玉英面无表情地道:“不管他是好是坏,反正书香姐都已做定了他的丫鬟,我们要么离开,放着书香姐不管,要么就帮书香姐做些事,总比在这里想来想去,束手无策的要好。” 阳墨香抿着嘴儿:“我们能做什么?” 钱玉英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阳墨香等人左看右看。 章兰英道:“这其实也是一个好法子。” 阳墨香哼了一声,无奈地道:“也就只有这样子了。” …… 林书香进入屋中时,唐小峰还泡在澡桶里。 唐小峰让她将衣服放在一旁,其它自己来就可以了,林书香却只是笑了一笑,在一旁守着,等他从桶中出来,更是主动替他擦身穿衣。 唐小峰道:“其实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的。” 林书香掩嘴笑道:“莫非公子以前不曾有过丫鬟?” 唐小峰干咳一声:“确实没有。” 他家虽然也有些薄产,但却是书香门第,从不奢华,家中也不过就有过一个苍老,一个乳母。再后来,他十一岁不到便离家出走,与颜紫绡在一起,那时他不但要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做不来杂事的颜紫绡,自然也没有享受过公子哥儿的福。 他对公子丫鬟最大的印象还是在《红楼梦》里,袭人帮贾宝玉穿衣,穿着穿着穿到床上去,碧痕服侍贾宝玉洗澡,洗着洗着连床铺都湿了的情节…… 林书香温柔地替他穿衣系带,低声道:“自从被血婆婆带上括苍山后,书香日日煎熬,为了应对血咒发作时的痛苦,无一日不针扎自己,又因不知她哪一日会加害我们,整日提心吊胆,寻常时候还要装出笑颜,力求让墨香她们心安,不让她们惹怒婆婆。就算如此亦无所谓,最折磨人的,却是不管自己如何忍耐,却总是看不到一丝希望,那个时候,眼中所看到的尽是灰暗,病情亦是一日比一日加重,我生怕自己死后,墨香她们更是无人照顾,也就只有时时激励自己,忍着病痛,一日一日地忍耐下去,一直忍耐下去……” 唐小峰自然知道,在他以紫幽仙气替林书香治疗前,她的肺腑早已开始溃烂,若是再拖下去,实不知还能再活多久。 林书香低声道:“若非公子及时出现,我是死是活,俱是无妨,但一想到妹妹与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她们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便是一阵害怕,幸有公子前来救下我们,公子之恩,书香这一生一世,绝不敢忘。” 唐小峰笑道:“还是忘了吧。” 林书香道:“公子……” 唐小峰道:“你现在既是我的丫鬟,那我帮你救你都是应该的,恩情这种事就无所谓了,你要天天挂在嘴边,我还难受。” 林书香眸带笑意:“奴婢知道了。” 唐小峰想告诉她不用自称“奴婢”,只是再一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懒得去说。 林书香清了洗澡水,端来饭菜,唐小峰刚吃几口,有人在外头敲门。 林书香飘过去将门打开,却是阳墨香、章兰英、邵红英、戴琼英、田秀英、钱玉英六女鱼贯而入。她看到这六女不知何时,也全都换上青衣,梳了双丫髻,颇为诧异。 六女行至唐小峰面前,一同跪了下来,唐小峰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阳墨香不甘心地瞅他一眼:“我们也给你做丫鬟。” 唐小峰道:“不要。” 阳墨香没有想到他想都不想就拒绝,大出意料,忍不住跳了起来:“为什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我要这么多丫鬟做什么?” 阳墨香简直要跳脚:“人家给你做丫鬟,你你你、你居然还嫌了?”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我就不能嫌么?” 阳墨香卷着袖子很想揍人,田秀英和邵红英却在一旁拉她。 阳墨香无奈跪下,也不敢再大声说话,只是小小声地问道:“为什么不要?” 唐小峰笑道:“我先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做我的丫鬟?” 阳墨香嘀咕道:“姐姐给你做一辈子的丫鬟,可一辈子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年,我们每人给你做十年丫鬟,十年后,你把姐姐和我们一同放了,这样可以么?” 唐小峰道:“不可以。” 阳墨香正要来气,田秀英赶紧按着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压得低低的,自己却问:“公子为何不肯?” 唐小峰嘻嘻笑道:“书香还年轻,起码可以给我做六十年的丫鬟,你们每人替她做十年,六个人换她六十年,听上去我是不亏,问题是,你们哪一个人比得上她?你们的十年,凭什么就能换她的十年?” 六女彼此对望,都有些气馁……她们自然知道自己比不上书香,唐小峰这话,确实让她们无法回答。 阳墨香小声道:“人家求你……这样总可以么?” 唐小峰:“唔……”想啊想。 六女怕他不同意,只好继续求了起来。 唐小峰叹气:“算了,看在书香的面子上,要我答应也可以,不过却要约法三章。” 阳墨香刚要说话,田秀英又把她的脑袋按了下去:“哪三章。” 唐小峰道:“既然要做我的丫鬟,那自然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耍小姐脾气,不许顶嘴,你们要是犯了错……嘿嘿。” 阳墨香问:“怎样?” 唐小峰道:“我就双倍罚在书香身上。” 阳墨香气道:“我们犯错,为什么要罚在姐姐身上?” 唐小峰道:“因为她管教无方。” 阳墨香道:“你、你……” 唐小峰道:“不许顶嘴。” 阳墨香:“……” 田秀英道:“第二章又是什么?” 唐小峰道:“书香身体不好,你们要多帮她做些事,上路时要让我骑……” 阳墨香忍不住又叫了起来:“我们给你做丫鬟,又不是给你当坐骑,你一个大男人骑在我们这些女孩子身上,你、你害臊不害臊?” 我像是会害臊的人么?唐小峰道:“不肯就拉倒。” “你、你……”阳墨香气得要跳脚,却又想道,“我们不变成妖兽让他骑,反正他也会去骑姐姐,难道我又忍心看着姐姐天天让他骑?” 只好咽下气来,低声道:“答应你就是。” 唐小峰嘿嘿笑道:“第三章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唉,看在你们这么可怜,无论如何都要求我让你们做丫鬟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吧。” 六女对望一眼,俱是无奈,拜在地上:“多谢公子。” 唐小峰道:“除了书香可以叫我公子,你们都要叫我主人。” 阳墨香抿着嘴儿:“这又是为什么?” 唐小峰嬉皮笑脸地道:“丫鬟也分三六九等,书香是通房大丫头,你们只不过是打杂的小丫头。” 阳墨香又想跳脚,田秀英却想着,都到这份上了,又何必再争这点小事?于是将阳墨香拉住。 六女或是无奈,或是气闷,燕燕莺莺地道:“是,主人。” 唐小峰听得浑身发酥,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般,又看向林书香,林书香亦在那摇头失笑。 “还有一件事儿,”阳墨香看似不情不愿,却又真心实意地道,“在括苍山上,主人帮了姐姐,又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向主人道过谢。” 六女一同伏下身子:“多谢主人。” “嘿嘿,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丫鬟,既是一家人,还谢什么谢?”唐小峰拉着她们,“起来吧,来,洗澡,洗澡……” 六女:“啊?” 唐小峰:“咳,错了,是吃饭,吃饭。” 六女:“……” 第三十五章 大慈柔软俏观音 对唐小峰来说,这一趟大老远的跑到括苍山来,收了七个千娇百媚的丫鬟,也算是好人有好报,不枉此行。 对于林书香等人来说,虽然从以前的官家小姐降格成了丫鬟,但比起在括苍山上那整日提心吊胆,也不知将来会有什么下场的日子,实在是好得太多。 林书香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血婆婆总有一天会再找上她们,若是单靠她们自己,根本就无法应付,也没有地方可以投靠。唐小峰真打起来,虽然远不及血婆婆,但他在括苍山上所展示出来的诡计多端,还有那能够让人断肢重生的神秘仙气、变出分身装死的古怪妖法、刺了血婆婆一剑就让她无法反抗的黑色飞剑,都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只有待在他的身边,她们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天气越来越冷,终于下起了大雪。 那日上午,唐小峰往家里寄了一封家书,让爹娘和姐姐、红蕖、良箴他们知道自己平安无事,然后带着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四个丫鬟登上一座酒楼,点了酒菜,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 月圆之夜马上又要到了,登上圆峤秘境的徐丽蓉必定会回来找他,但她会从哪一个洞天回来,就很难猜测。 他们是在西城山失散的,徐丽蓉自然有可能直接从圆峤秘境回到西城山,但另一方面,徐丽蓉必然也会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月,她就算回到西城山,也很难再找到他,说不定反有许多敌人在那里守株待兔,她只要冷静下来,自然该知道,最好是从其它洞天悄悄回到人间,再设法打探他的消息。 就算她心中焦急,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她冷静,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白话,白话机灵得多,自然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徐丽蓉回到人间后,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先回到唐府,看看他有没有回去,虽然她也知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唐小峰很难不出事,但她必定也会抱着一丝希望,所以唐小峰要先往家中寄一封信,让大家知道他平平安安。 早知道,事先就应该跟她约好,万一失散,在哪个地方相见。 从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都能够进入圆峤秘境,从圆峤秘境也能够回到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山,他不知道徐丽蓉会从哪座山回来,自然也就无从等她。 如果徐丽蓉考虑到安全,以及先回唐府确认他的平安,又或是找骆红蕖计议等等,那她最有可能的,就是从罗浮山回来。 但他却不能跑去罗浮山等她,他不能肯定那个叫微微的丫头是否还在追杀他,他不能把敌人往自己家门口引。 思考中,琼英的声音忽地传入他的耳朵:“主人,你看。” 唐小峰看去,发现大量难民正从城门涌入,官府派出衙吏想要维持秩序,却是难以做到。 满街都是乱哄哄的景象。 红英怯怯地道:“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酒保从旁边经过,叹道:“这都是太湖附近的难民。” 太湖乃神州大陆五大湖之一,所谓五湖四海,其中一湖就是太湖。自从长安塌陷后,天下共有九处地方逐一崩陷,其中一处便是位于淮南道的太湖。 山川崩陷,妖魔尽出,太湖与括苍山都位于淮南道,他们会在这里遇到从太湖附近逃出的难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小峰心想:“崩陷的九处,诸如长安、泰山、太湖、骑田岭等等,无一处不是比较有名的大湖、恶山、古城,这九处的崩陷与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微微她们必定脱不了干系,她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酒保又道:“听说太湖崩陷后,又出了更多的怪事,连周围那些原本还能安居的百姓也无法活下去,不得不逃了出来,朝廷本是请了许多剑侠前来斩妖除魔,结果却不知怎的,连那些剑侠也一个个陷在太湖,再也没有出来。” “剑侠?”唐小峰眯着眼睛,“哪门哪派的剑侠?” 酒保道:“既非哪门,也非哪派,而是河东最有名的剑侠世家,听说从那里出来的无一不是可以飞来飞去,百里之外斩人首级的剑侠,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秀英道:“莫非是河东燕家?” 琼英道:“既说是河东最有名的剑侠世家,那也就只有燕家了。” 说话间,一群青春美貌的尼姑从城外飘了进来,她们唱着清脆悦耳、有若黄鹂的梵音,散发着救济灾民的粮食。这些女尼一个比一个快乐,一个比一个窈窕,被救济的百姓千恩万谢,跪拜在地。 红英、琼英、秀英、玉英四女于十天之会时,都在云锦山附近,自然知道这些尼姑的来历,一个个蹙起眉头。 连唐小峰也在心里忖着:“那恶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些,自然都是赤城山五佛宗大是欢喜佛身边的那些年轻女尼。 大是欢喜佛是个淫僧,唐小峰自然不想让他的七个美丽丫鬟撞上他,于是结了账,带着四女悄悄下了酒楼,路上时,却又听到连番的惊喜传来:“观音菩萨,观音菩萨现身了。” 他们回头一看……天空中竟然真的现出一个“观音大士”,身穿白衣,手持扬柳净瓶,貌美如花,俏丽多姿,她捏着杨柳枝,沾水一洒,漫天春雨洒落。 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竟然显灵,那些难民自然全都拜伏在地,沐浴恩泽,反是那些年轻女尼一个个茫然相顾,不知所措。 春雨中有淡淡香气飘来,悄悄一闻,便让人心旷神怡,从小腹涌起神秘暖流,唐小峰心中一惊:“屏住呼吸。” 四女一惊,赶紧闭住呼吸。 地上的人们开始痴狂,开始淫乱,他们脱下脏衣,仿佛已经进入西方极乐世界一般,一脸幸福与陶醉。那些年轻女尼刚开始时还能把持,很快也陷入迷乱,与这些肮脏难民拥吻,交合,做出各处丑陋姿态。 四女又是脸红,又是惊疑,这些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苟合,自然看得她们害臊,而那满是慈悲地飘在空中的“观音大士”,亦让她们觉得诡异。 唐小峰拉了拉她们,带着她们急速离开,回到客栈后,又与林书香、阳墨香、章兰英三女会在一处,离城而去。 …… 唐小峰骑着玉英所化的妖豹,奔驰在白茫茫的原野上。 玉英体内种下的兽魂,乃是上古神兽箕水豹,星盘上东方七宿中的第七宿便是以它命名。 古籍有云:风师者,箕星也;箕主簸扬,能致风气。 玉英化作箕水豹,奔跑起来,疾风倒卷,跑得飞快。 书香、墨香与另外四英紧随在他们身后。 傍晚时,他们在深山中找了个山洞,八个人挤作一块,聊起天来。 谈到在白日所见情形,红英怯怯地道:“观音大士纵然现身,又怎会看着老百姓在她脚下做那种事?她自然不是真的观音大士,那她却又是谁?” 林书香低声道:“莫非是赤城山五恶佛中的大慈柔软俏观音?” 唐小峰道:“大慈柔软俏观音?” 林书香道:“听说这大慈柔软俏观音与大是欢喜佛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后来不知怎的闹翻了,这位俏观音专与欢喜佛作对,找着机会就将大是欢喜佛收下的那些女徒弄得淫乱失贞,这位大是欢喜佛却也有个怪脾气,凡是被他收作女徒的少女,都必须对他守贞,若是有谁胆敢逃走,又或是悄悄与别的男子苟合甚至是打情骂俏,他的处罚手段都极其残忍,骑木驴都是轻的,就算她们是被外人奸淫又或是被迫失贞也是一样。” 红英天真地问:“什么是骑木驴?”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这本是民间用来惩罚通奸后又谋杀亲夫的恶女子的手段,在木架上竖着长棍又或利竹,捆着女子从上方落下,从私处贯入,口鼻穿出,受刑女子往往数日方死。” 红英一想就觉害怕,胆怯地缩了一缩。 阳墨香取笑道:“你又不谋杀亲夫,怕成这样子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谋杀主人也是一样的。” 阳墨香大惊:“胡说。” 唐小峰瞅她……你又不谋杀主人,怕成这样子做什么? 还是说你心里早已把我杀了一万次? 秀英道:“这俏观音也实在可恶,明知道大是欢喜佛如此对待他的女徒弟,却还是要用那怪雨让他的那些女徒弟失贞,她这不是害她们么?” 玉英冰冷冷地道:“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被称作是五恶佛?”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躺了下来,枕在林书香腿上:“管她们做什么?” 阳墨香气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阳墨香恨恨地道:“主人,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这是大小姐装丫环么?温柔一点,细心细气一点。” 阳墨香闭着嘴。 唐小峰瞪她:“快说啊。” 阳墨香抿着嘴:“我现在不说了。” 唐小峰打个呵欠:“书香,你是怎么管教她们的?去外面罚站。” 外面已是天黑,风雪漫天,阳墨香哪里忍心让多病的姐姐替她受罚?只得像被虐待的小媳妇一般,低声下气地道:“主人,您就没有一点同情心么?” 唐小峰又打了个呵欠,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同情心要是有用的话,你也不会变成丫鬟了。” 阳墨香握着拳头……她真的很想揍人。 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五女俱是偷笑……公子好像就是喜欢欺负墨香。 唐小峰懒洋洋地伸直腿:“丫鬟,替我捶腿。” 阳墨香恨恨地握着拳头,跪坐上去……捶死你,捶死你…… 由于大雪封山,天气实在太冷,再加上也没有什么急事,唐小峰并没有急着赶路。 第二日一早,他练了一路剑法,又让七女将“七星反吟”多复习了几遍。 在东海与括苍山,两次使用“七星反吟”他都是占据北极星位,然而阵法讲究的是“遁一”,“七星反吟”其实只要七人结阵,北极星位作为阵眼,原本应该通过阵势的不断流转,深深地隐藏起来。 在长生宫时,蘅香那丫头就是暗算了他,导致整个“七星反吟”都被破去,在阵眼安排一名强手,看似更加妥当,但最强之处,往往也是最弱之处,一个阵法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找出阵眼,那还算什么阵法? 二香五英,正好七人,又都是天生慧根的转世天仙,彼此自幼相识,又共过患难,由她们来布“七星反吟”,自然可以将这个由鬼谷子亲创的奇妙阵法发挥到极致。 七女化作七兽,纵跃间不断地变换位置,在多次演练之后,终于将“七星反吟”的各种变化全都理清,排起阵来,连唐小峰都难以找出阵眼所在。 七女中,林书香化的是带翼飞蛇,阳墨香化的是红色火狐,章兰英化的是琉璃飞龙,邵红英化的是可爱玉兔,戴琼英化的是雷霆恶虎,田秀英化的是六足神貉,钱玉英化的是巨力野豹。 这七个兽魂都与她们自身魂魄合为一体,对敌时,还可生出许多变化,令人防不胜防,只不过血婆婆在她们体内种下兽魂的目的,是为了将她们的魂魄吞食,并非真想让她们变得多强,许多神通变化都没有教给她们,她们只能自己研究。 唐小峰想,可惜五色笔和泰煞鼎,以及收在百宝囊中的那些稀有晶矿都被徐丽蓉带到了圆峤秘境,不然就可以给她们炼些护身法宝,让她们变得更强。 练习中,琼英忽地停了下来,抬头看天:“你们看,那是什么?” 唐小峰与诸女也都抬头看去,见天空中掠过一道剑光。 阳墨香道:“有人在御剑飞行?” 唐小峰道:“不,只有剑,没有人。” 说话间,又有一道疾光冲上云霄,劈在剑光上,随着一声锵响,那只飞剑失去控制,如断线风筝般掉下。 唐小峰忽地一跃,抓住飞剑,落了下来,见剑上绑着一封书信。 林书香道:“这是飞剑传书。” 飞剑传书这种事,唐小峰听得多了,自己却是不会,要让飞剑飞越万里之遥送到特定的人手里,显然不是单靠剑气就成,而是有些特殊的技巧,这个却没有人教过他。 唐小峰取出书信,展开一看,信上却是一团符号,连他也不知道写的什么,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密信,信中内容只有知道如何破译的人才能解开。 他将飞剑一展,见剑上刻着一个“燕”字。 林书香道:“河东燕家?” 唐小峰道:“麻烦来了。” 刹那间,二十条人影飞掠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全都戴着面具……唐小峰以前见过这种面具。 当日抓走林婉如,劫走花再芳的那些神秘人物,就戴着这种面具,在骑田岭崩裂时,微微身边也出现过这些戴面具的人。 只不过现在围住他们的这些人跟骑田岭的那一批,虽然来自同一个地方,却显然不是同一批,因为这些人显然不认得他。 其中一人冷冷地看着他们:“把信交出来。” 阳墨香哼了一声:“不交又如何?” 那人杀意凛然:“不交便死。” 唐小峰笑道:“交给你们,难道就不用死了?” 那人冷笑一声,杀意更浓。 唐小峰叹气……他们已经看了信,虽然看不懂,但这些人是追着传书飞剑而来,为防万一,自然要杀人灭口。 那人盯着唐小峰与七女,森然下令:“杀。” 这伙人立时冲来,七女却化作妖兽,大开杀戒,敌人虽多,但她们互相接应,以“七星反吟”快速流转,或飞或腾,无不配合阵势,这些敌人竟是拿她们毫无办法。 为首之人眯着眼睛:“隐玄七女?” 唐小峰大吼一声:“一个都别放走。” 墨虹剑一出,直指为首之人。 那人冷笑一声,祭出一样法宝,却是一对金锤,风雷交加,直往唐小峰轰来。 唐小峰却诡异一闪,刹那间闪开金锤,剑光直夺那人心口。 那人大吃一惊,抽身便退。 唐小峰剑光暴散。 那人退得更疾,直至退到数十丈开外,见剑光未再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却是惨叫一声,身子从上到下分成两半,惨死当场。 唐小峰对他已是不再去看,身子连闪,见人就杀。 那些人发现形势不妙,想要逃散,七女却纷纷扑杀。 纵有人逃得神速,脱出战圈,仍是被唐小峰御剑追及。 既然是要杀人灭口,那就一个都别放过。 全都杀光之后,唐小峰道:“走。” 飞到北极星位,脚步一错,以自身为阵眼,带着七女快速飞掠,沿林遁走。 他们方走,又有一伙戴面具之人疾飞而来,看到满地尸体,俱是心惊。 其中一人道:“莫非燕家还有人藏在附近?” 另一人森森冷冷地道:“河东、燕家……” 第三十六章 燕紫琼 唐小峰带着七女沿低飞掠,直至确定无人追来,方才找了个地方躲藏,又将那封信取出,反复观看。 林书香以手绢捂嘴,咳了几声,才道:“公子,以奴婢看来,这封信,怕只有燕家的人才能看懂。” 唐小峰却也是这么想的。 燕家受官府所托,派人在太湖一带斩妖除魔,同时调查太湖崩裂背后的真相,现在看来,这些燕家子弟恐怕是遇到什么意外,有人在临死之前飞剑传书,要将这封信送往燕家。 这封信或许只是为了求救,又或许是为了示警,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那伙戴面具的神秘人显然不想让这封信被燕家的人看到,所以才派人拦截,而他们仅仅只是将信看了一眼,就要被杀了灭口。 唐小峰在心中想道:“那些人跟哀萃芳、微微她们肯定有所牵连,泰山、太湖、长安的崩裂也都跟她们有关,她们不但要抓体内拥有先天灵气的转世花神,而且还要杀我姐姐。以这些人的手段,姐姐藏得再好,只怕也早晚会被她们找出来,与其总是避开她们,不如设法弄清她们到处来自何处,藏有什么秘密,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杀百花仙子,然后再想出应对之策。” 又想道:“那些戴面具的家伙既然这么害怕这封信被燕家的人看到,那这封信很可能藏有与他们有关的某个秘密,又或是能够将他们摧毁的把柄,要弄清其中真相,只怕要到燕家走一趟。” 兰英问:“主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小峰收起信,道:“去河东。” 河东、燕家…… 由淮南前往河东,路途虽不算远,却也不近。 一路上,唐小峰有时骑着阳墨香,有时骑着章兰英,有时骑着邵红英,有时骑着…… 总之,除了体弱多病,却是最得他心意的林书香,其余美眉他都是骑来骑去,其中阳墨香骑的次数最多,她也每次都要嘀咕几句。 她越是牢骚,唐小峰越要骑她。 就这样一路奔驰,他们终于来到河东,找到了燕家村。 虽名燕家村,却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山城。 来到山下村镇,抬头看去,天空中竟有道道剑光飞来掠去,镇上亦有许多剑铺,很多人慕剑侠之名而来,或是想要拜师,或是想要挑战。 唐时的人原本就喜好游玩与任侠,书生习剑本就是常事,虽然如此,真正的剑侠在其它地方其实并不多见,但在这里,剑侠却像是多得走在路上都能撞死几个,路上更是人人佩剑,很有唐小峰在上一世玩过的武侠类网游的气氛。 人群中突然一起喧闹,人人都抬头观看,一个个嚷着“大小姐”,唐小峰心想,莫非他们是在看什么明星?于是也抬起头来,却看到天空中御剑飞过一名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紫色箭袖对襟长裙,外罩金百蝶穿花小袄肩,眉如墨画,眼如桃瓣,一眼看去,仿若是霞光万丈的朝阳,虽然人人都在抬头看她,她却熟若无睹地飞过,仿佛被人这般艳羡地看着,实在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唐小峰兴致勃勃地看着,又忍不住抓了一个人来问:“此女是谁?” 那人笑道:“连燕家大小姐都不认识么?” 唐小峰道:“她就是燕紫琼?” 那人道:“燕紫琼就是她。” 唐小峰抬头看去……原来她就是燕紫琼? 天上碧桃和露种! 她就是碧桃花仙子转世、书里最让他注目的三个女剑侠之一,最后却死得凄凉的那个燕紫琼? 燕紫琼踩着剑光,身后带着四名女剑侠,很快就投入山城。 唐小峰突然反应过来……可惜,可惜,应该把她截下来,借送信的机会认识认识。 唐小峰带着七女来到山城大门,请求拜见燕家家主。 守门的老者轻咳一声:“这位公子是来学剑的,还是来挑战的?” 唐小峰道:“学剑又如何,挑战又如何?” 老者指着桌上的两张帖子:“学剑的请在蓝贴登记,挑战的请在红帖登记,三日之后,或能安排。” 唐小峰道:“既不是学剑,也不是挑战,我有要事要见你们家主。” 老者道:“公子请回。” 唐小峰道:“为何?” 老者道:“要见我家家主的人多了去了,每一个学剑的、挑战的,一开始都是说要见家主,却没几个真能见着,公子若无请柬,还是请回。” 唐小峰道:“好吧,我要见燕勇,我是他朋友。” 老者道:“公子请回。” 唐小峰额上黑线涌动:“又是为何?” 老者道:“少爷不在家中,公子自然请回。” 唐小峰忍气吞声:“那我找燕小姐总可以吧?” 老者叹气:“公子还是请回吧,要见小姐的公子哥儿多了去了,比要见家主的还多上几倍,小姐一概不见。” 阳墨香气道:“不过就是见个人,这里又不是皇宫,你们至于么?” 老者道:“这话很多人都说过了。” 唐小峰懒得理他:“我们进去。” 化作剑光,带着七女直接闯入山城。 老人继续叹气:“也有很多人闯进去过……我说你们既然要惹事,直接闯进去不就完了?忒多废话。” …… 唐小峰闯入山城。 刹那间,数十道剑光挡在他的面前。 唐小峰也懒得再说,直截了当地道:“闯。” 剑气一撩,往前直闯。 二香五英踩着阵势护在他身边。 这些燕家子弟却也早已习惯。 燕家乃是有名的剑侠世家,所谓世家,自然是经过了不知多少代的传承,纵然有过没落时期,也总是能够重新振起。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千百年来,前来挑战的剑侠多了去了,尤其是年轻人,最是争强好胜,非要吃些苦头才肯回去。 两边自然都不会真的下杀手。 对唐小峰来说,他的目的是来送信,不是来惹事。 对于燕家来说,这些隔三岔五前来挑战的剑侠,谁也不敢肯定他们背后有什么来历,再说了,这些人通常都是慕燕家之名,前来试剑,并非真的想要跟燕家拼死拼活,有些天分不错的在试完剑后“不打不相识”,互相结交,日后还有可能成为燕家之助力。 剑术唯有靠时时交流、经过千百次的试剑才能日益精进,闭关自守只能裹足不前,燕家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从不阻止各地剑侠前来试剑,而这其实才是燕家剑术经久不衰,每一代都有人才出现,终成“剑侠世家”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显然不同,一般剑侠初次来到这里,虽然意气风发,却也是讲足规矩,逐一挑战,而不会像唐小峰这样带着七个丫鬟打起群架。 山城外围都是些年轻弟子,亦是气盛,见唐小峰如此蛮撞,立时大怒,纷纷出剑,却被唐小峰与七女杀得七零八落。 闯过外圈,唐小峰与七女进入一处广场。 又有三十六名青年剑侠将他们围住。 唐小峰战得兴起,继续往里闯。 这三十六名青年剑侠却是燕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又布成剑阵。 剑阵不断压缩。 七女却是以阵法对阵法,丝毫不惧对方的剑阵。 战得兴起,琼英化作雷霆恶虎一个扑腾,咬断两支飞剑,玉英化作巨豹一掌拍飞数只飞剑。她们虽然不是妖怪,体内却有上古神兽的兽魂,又结合了自身先天灵气,纵腾间霸气四溢,这些人哪里是她们对手? 论阵法,对方的剑阵不及她们的“七星反吟”,论实力,这些人虽然是燕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隐玄门的隐玄七女却更是大有名气,没过几下,这三十六名青年剑侠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有人大叫道:“妖魔?” 前来燕家试剑的蛮撞剑侠虽然不少,敢来惹事的妖魔他们却是不曾见过,有的愤怒,有的不甘。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甘,他们却也只能败逃,看着这一个少年、七位姑娘大破剑阵,直闯而去。 唐小峰领头闯着。 二香在他身后。 五英又在二香身后。 突然间,一道剑光暴射而来,直击唐小峰面门。 唐小峰一剑截去。 双剑相交,一声锵响,金光四射。 唐小峰退了一步,顿在那里,二香五英亦吃了一惊,现出人身,落在他的身后。 一个俏影飞了出来,飘在他们前方,花容月貌,紫衣飘飘,正是燕家小姐燕紫琼。 在她身后,还跟着四名中年男子,俱是气宇不凡。 唐小峰虽然知道燕紫琼作为碧桃花仙子转世的花神,在书中与颜紫绡、易紫菱同为百花中的三位剑侠之一,剑术必定不凡,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够一剑迫退自己,心中一惊。 燕紫琼却也低头看着这年纪比她还小的少年,暗自诧异。 她作为燕家家主之女,自幼学剑,再加上天分奇高,早已将年轻一辈的其他弟子落下一大截,就算是燕家长辈中,能够胜过她的也没有几人。以往亦有一些年轻气盛的青年剑侠前来燕家挑战,大多都在前两关落败,偶有闯过来的,也都难以接她一剑。 她因自己方回家中,就有人连破两关闯到这里,以前从来没有人闯得如此快法,又看到七只妖兽紧随在这少年身后,不像是人,于是出手便是凌厉一击,没有丝毫留手。 谁知这少年接她一剑,竟然只退了一步,大出她的意料。 燕紫琼抱剑飘飞,剑意直指唐小峰,气势夺人。 唐小峰却也很想跟这位他从上一世就极是“爱慕”的女中英豪战上一场,抬头看她,黑剑斜指。 两人的剑气在空中互相对撞,撞出道道绚丽的火花。 燕家一众子弟赶了过来,聚在周围,惊心动魄地看着。 剑还未交,单凭剑气撞出来的火花便已如此夺目,这对峙的二人,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那三十六名青年剑侠更是心惊……原来这少年刚才根本就没怎么用出实力? 唐小峰与燕紫琼依旧对峙,谁也不曾抢先出手。 燕紫琼身后四名中年男子却是见多识广,见刚才那七只凶恶妖兽一下子就变作七位姑娘,且身上并无妖气,隐隐猜到来历。 其中一人脚点空气踏前一步,隐隐制住燕紫琼与唐小峰之间对拼的剑气,看着林书香等人,道:“莫非是隐玄门隐玄七女?” 林书香等七女这一年多来被血婆婆硬迫着,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声名大起,那些年轻弟子听到她们的名头,心道“难怪”,败也败得甘心了些。 林书香福了一福,道:“这位先生是……” 中年男子道:“燕天豪。” 林书香亦是一惊,道:“原来是燕家‘天机五剑’!” 燕家家主之下,又有五剑,分别是燕天豪、燕天杰、燕天陨、燕地机、燕玄机,合称天机五剑,无一不是声名赫赫的奇侠。 燕紫琼身后的这四人,便是五剑中的天豪、天杰、地机、玄机四剑。 燕天豪淡淡地道:“不知我燕家与隐玄门有何过节,七位姑娘要来此生事?” 林书香道:“先生误会了,我姐妹七人早已脱出隐玄门,此番只是随我家公子前来,先生若有疑问,可与我家公子相谈,书香不敢做主。” 燕天豪微一错愕……这一年多里杀人如麻的隐玄七女,何时给人做了丫环? 他见林书香梳着双挂髻,另外六女梳的则是双丫髻,身上俱着青衣,确实是丫环打扮,又惊又疑,他看向立在七女前方的持剑少年,沉吟一阵,道:“这位公子是……” 唐小峰依旧盯着燕紫琼,缓缓报出姓名,燕天豪等人却不曾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名字虽然不曾听过,但这少年竟然会成为括苍山隐玄七女的主人,想来亦必有其来头。 燕天豪盯着唐小峰:“不知小兄弟此来……” 燕紫琼冷冷地道:“天豪叔叔,你真啰嗦。” 燕天豪干咳一声:“总要把事情问清楚。” 燕紫琼道:“他连闯两关来到这里,要是不先教训一下他,岂不让人说我燕家无人?等我把他教训完了你再问他。” 唐小峰面无表情:“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燕天豪心想紫琼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脾气了?错愕地扭头看去,却看到燕紫琼语气虽冷,眼眸却极是兴奋,而下方的少年也差不了多少。 燕天豪自己便是学剑之人,摇头苦笑,心中忖道:“紫琼这丫头从小好强,自从学剑之后,同辈中无人是她对手,纵连她哥哥燕勇这一两年为了保住颜面,也都不敢再跟她交手,然而这少年年纪明明比她还小,散出来的剑气却跟她难分上下,以她争强好胜的性子,要想让她罢手,只怕是不用想了。” 不管是燕紫琼还是唐小峰,显然都有打上一架的意愿,燕天豪身为剑侠,自然明白剑逢敌手时的兴奋与激情,无奈之下,与三个兄弟对望一眼,退了开去。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 唐小峰头也不回:“等我。” 林书香微一颔首,也率六女退到远处。 场上,就只剩下持剑而立的唐小峰,与抱剑飘飞的燕紫琼。 两人之间对撞的剑气越来越密集,且颜色各不相同。燕紫琼的剑气是金色的,灿烂如日,唐小峰的剑气却是黑色的,漆黑如夜。 燕紫琼一声娇叱,唐小峰一声低吼。 两人同时动了,燕紫琼带剑冲下,唐小峰倒迎而上。 众人本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撞上,眨眼间,两人却又顿在空中,只隔了三尺左右。燕紫绡螓首斜斜向下,衣裳向后倒卷,唐小峰几乎是与她脸对着脸,身形与她形成一条直线。 两人之间的剑气爆棚至极致,就像一金一黑两道流星撞在一起,彼此不分。 天机四剑暗自心惊,这两个人实在太过好强,气势都已涨至极点,仍还要强行提升,以他们如此短的距离,如此强的气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一死一活的局面。 二香五英亦是屏住呼吸,她们固然对唐小峰极有信心,但燕家的声望实在太大,燕紫琼更是燕家百年难遇的剑术奇才,她们也不敢肯定胜出的就一定是她们的公子。 阳墨香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虽然这坏蛋总是喜欢欺负她,还要把她当马骑,可他毕竟是她的主人,从骨子里,她仍然希望他赢下这一战,这样的话,连她也会觉得很有面子。 剑气所化的两道光弧仍在对撞,金色的却开始涨大,黑色的反慢慢消退。 二香五英脸色开始变了,如此强烈的剑气相撞,一方退却往往便意味着死亡。 天机五剑中的燕天杰淡淡地道:“这少年果然不是紫琼敌手。” 燕地机道:“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可惜……” 刹那间,金色剑气暴涨,如海啸般吞没了黑色剑气,连那持着黑剑的少年也一同吞没。 燕地机叹息……可惜,这少年要是性子软些,不跟从小学剑又是天纵奇才的紫琼硬拼,或者还能支撑久些,他们也能够找着机会救他,像现在这般,靠着气势将剑气提升至极点后的对峙,已等同于生死相拼,就算是他们也别想救。 周围的燕家子弟吁了口气,二香五英花容惨淡。 燕玄机却道:“你们看。” 如浪潮般的金色剑气中,却有一道黑影奇诡地扭了一下,化作黑色剑光脱了出去,再回身一斩。 金色剑气快速凝聚,燕紫琼手持飞剑点地转身,雷霆般一截。 双剑相交,一声震响,又化作两道疾光冲上云霄。 第三十七章 当年侠义 众人纷纷抬头,看到这两道剑光在空中彼此纠缠,难分难解。 二香五英又惊又喜,周围的燕家子弟目瞪口呆,摸不着头脑。 燕地机道:“原来他是故意示弱,却有奇招在如此强势的剑气对拼中脱身,反袭紫琼身后。” 燕天杰道:“不过紫琼却也看穿他的意图,早有防备,不然的话,现在已经输了。” 燕天豪皱眉:“你们有没看清这少年刚才是如何做的?” 燕天杰苦笑,燕地机摇头。 燕玄机却淡淡地道:“阴阳错位,乾坤倒转……别人没看清也就是了,大哥怎可能没看清?” 燕天豪喃喃道:“我看清了,我只是没想到真有人能够做到……这少年到底是从哪来的?他的剑法,倒有些像颜家的紫歌剑术,却又有些不同。” 说话间,两道剑光又不知对冲了多少下,金色剑光势盛,黑色剑光灵活。 燕玄机道:“单论剑气,这少年远不及紫琼。” 燕天豪道:“紫琼从小学剑,又有天生的慧根在那里,自然不是别人轻易比得了的,但这少年胜在机灵,不但奇招不断,且别出心裁,又似是经过大风大浪,适才以硬碰硬的蛮撞其实是装出来的,内心却是比谁都要谨慎,若非如此,他早已败了。” 又是一次双剑相交,炸出万千星点。 燕天豪掷出一剑,剑光划破虚空,硬生生将两人分了开来。 两人落了下来,彼此互瞪。 燕天豪干咳一声,道:“试剑而已,无需再打下去。” 燕紫琼哼了一声,看着唐小峰:“再打下去,你一定会输。” 唐小峰点头:“嗯,我一定会输。” 燕紫琼收剑笑道:“你承认就好。” 唐小峰道:“因为不是拼出生死。” 燕紫琼又开始瞪他:“生死相拼又会如何?” 唐小峰道:“我活着,你死掉。” 燕紫琼将他瞪了一会儿,却不生气,掠上前去,看着他:“你现在几岁?” 唐小峰报了上去。 燕紫琼道:“小我一岁多。” 唐小峰道:“那又如何?” 燕紫琼拍着他的肩:“唉……不知死活的小屁孩。” 唐小峰翻着白眼…… …… 与燕紫琼的这一仗让唐小峰意识到,燕家确实不愧是神州大陆赫赫有名的剑侠世家,燕紫琼也真不愧是碧桃花仙子转世。 燕天豪与燕紫琼向他问明来意,他将路上捡到传书飞剑的事说了出来,天机五剑对望一眼,与燕紫琼一起,将他与七女带入内府。 在这里,唐小峰见到了燕家家主燕义。 燕义一脸虬髯,看上去极是豪迈,让人想着似这般粗犷的汉子,难怪会有一个像燕紫琼这般大大方方的女儿。 燕义看着唐小峰,朗声道:“不知小兄弟所说的书信何在?” 唐小峰取出信,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让他看清信上字符,却又很快就收了起来。燕义错愕地道:“小兄弟既是为送信而来,为何却又不愿交出?” 唐小峰道:“我有一个条件。” 燕天豪等人对望一眼,燕义却道:“你说。” 唐小峰道:“我想知道信上内容。” 燕义道:“这个……” 唐小峰笑道:“我要不把这信送来,你们也看不到它,这样算来,你们其实也不亏。” 燕义沉吟片晌,道:“我可否问问,小兄弟为何对信上内容如此感兴趣。” 唐小峰道:“实不相瞒,在下本是岭南人士,数个月前,五岭中的骑田岭山崩地裂,我正好在那附近,怀疑有个人人都带着面具的神秘组织与此有关。有人截下传书飞剑,信却落在我的书中,当时便有人前来抢夺,而这些人跟我在骑田岭遇到的那伙带着同样面具,我与这些人结了仇,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自何处,有何目的,我希望这封信能够给我答案。” 燕义脸色微变:“戴面具的人?” 看来他知道那些人是谁!唐小峰想。 燕义盯着他,道:“我虽不知信上内容,但前段时间,我燕家受朝廷之邀,确实有派人前往太湖查探山川崩裂之由,你说的那些戴面具的人,我多少也知道他们……但我又怎知你不是那些人派来试探我燕家的细作?也许你并非捡到此信,而是此信原本就是你劫下?” 唐小峰开始对他生出好感……这汉子果然是人如其貌,有怀疑便直接说出,不肯拐弯抹角。 唐小峰略一沉思,终于下定决心,扫视了燕紫琼、二香五英、四剑一眼,这才看向燕家家主,道:“我可以证明我不是细作,但却只能说与前辈一人。” 燕义疑惑地看着他,挥一挥手,让燕紫琼和四剑退下,燕紫琼退出前好奇地看了唐小峰一眼,心想这小子到底有何秘密? 唐小峰看向身后七女:“你们也退下吧。” 七女缓身退出,殿内很快就只剩下燕义和唐小峰二人。 唐小峰这才看着燕义,道:“在证明我不是细作之前,我想先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燕义道:“你说。” 唐小峰道:“就在此山的另一边,似乎还有一个宋家村?” 燕义道:“那又如何?” 唐小峰道:“不知宋家村里是否有一少年,叫做宋素?又不知那位宋素,前辈是否认识?” 燕义脸色一变,目光蓦地寒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道:“似乎认识,那又如何?” 唐小峰微微一笑,道:“我再说一事,十几年前,武后谋权篡位,太宗第九子、忠勇王李贞继徐敬业之后起义反武,惨遭武后灭门。忠勇王府灭门时,有一剑客姓乔名琴,仗着一口飞剑硬闯忠勇王府,救出一男一女两个婴儿,他将那男婴送往河东,交给另外一名剑客,那剑客将那男婴安置在宋家村,不知那位剑客,前辈是否认识?” 燕义死死地看着他,腰间飞剑锵响连连:“看你岁数,忠勇王府灭门之际,你应该还未出生,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小峰轻叹一声,道:“九王爷被人救出两个后人,一个送往河东,另一个,前辈可知道她是送往何处?” 燕义沉默一阵,忽道:“你适才说,你是岭南人士?” 唐小峰道:“正是。” 燕义道:“你姓唐?” 唐小峰道:“没错。” 燕义盯着他的脸:“岭南有位唐敖唐探花,跟你是什么关系?” 唐小峰拜道:“正是家父。” 燕义忽地一声冷笑,剑光暴散,直夺唐小峰咽喉。 唐小峰却是不动,直至剑尖紧压着他的喉结,点出一滴血珠,他看着燕义,依旧是面无表情。燕义森然道:“你虽然装得很像,可惜却有一个极大的破绽。” 唐小峰被那强大得有若泰山压来的剑气紧紧制住,声音干哑:“什么破绽。” 燕义又是一声冷笑:“就算你是唐探花之子,却又是如何知道‘宋素’这个名字?当日乔琴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河东,正如你所说,他将男孩留了下来。但那时,这两个婴儿都还没有名字,宋素这个名字,是在乔琴走后我亲自替他取的,乔琴根本不知……” 唐小峰失笑道:“前辈何必试我?” 剑尖依旧压着他的咽喉,他一动,皮肤又破了些。 燕义将飞剑缓缓退了一寸,冷然道:“为何是试你?” 唐小峰道:“当日与乔琴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妻子乔夫人,是乔夫人说,为防武后追杀,这两个孩子已是不能再姓李,连名字也要重新起过,既然如此,他兄妹二人日后如何相认?倒不如先将他们的名字取好,等他们长大后再告诉他们,以期日后有兄妹重逢的一天,前辈与乔先生虽是剑侠,却都是粗人,起不来名字,于是便请乔夫人拿主意,于是,乔夫人便将那男孩取作宋素,将那女婴取作良箴,不知前辈,在下说得对与不对?” 燕义见他连如此细节都一清二楚,剑虽未退,脸色却缓和许多,道:“这是乔夫人告诉你的?” 唐小峰道:“这是我未婚妻子告诉我的,她的名字便叫良箴。” 燕义叹道:“如此说来,他夫妇二人确实是将那个女婴送到了贵府?当时乔琴已受重伤,我本是担心他会死在路上。” 唐小峰苦笑道:“乔先生还未进入岭南便已死去,他夫人带着良箴到了循州,然而当时,家父正因与徐敬业徐伯伯、骆宾王骆叔叔结拜之事被武后调查,乔夫人不敢将良箴送到我家,便在我家后山悄悄盖了座尼庵,削发为尼,改名末空,直至三年前我与良箴在山中偶然相遇,良箴才住进我家。” 其实,宋良箴只知道河东有一名剑客带走了她的哥哥,末空尼却没有将那个剑客的名字说出来。然而唐小峰只要知道这些细节,再与《镜花缘》一一对应,自然能够猜得出来。 宋素是被带到宋家村。 宋家村的附近便是燕家村。 接应乔琴的剑客,自然十有八九是河东燕家的人。 再加上书里面宋素被官兵抓住时,燕紫琼曾奉父命去救宋素,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结识了同样被宋良箴请去救人的颜紫绡。 燕义若不是接应乔琴的那名剑客,又为何要让他的女儿去救宋素? 况且燕家暗地里一直都在支持反周复唐的大计,在书里面,燕义甚至让他的一子一女加入到徐承志的义军,结果却是燕勇与燕紫琼全都死在战场上,燕义会冒着被朝廷剿杀的危险暗助李贞后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燕义再无疑问,缓缓收剑。 唐小峰取出信,递了上去,道:“前辈莫要怪我不肯直接将信交出,实在是那些戴面具之人的来历对我来说太过重要,他们不但与各处山川的崩塌有关,还曾劫我表姐,又追杀过我,而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不弄清他们的来头,我实在是安不下心来。” 燕义本是豪爽之人,既已确信这少年是唐敖之子,也就不再顾忌,接过信来,朗声笑道:“是我太过小心,莫怪莫怪,我与令尊虽不相识,对他却是神交已久,你也莫再唤我前辈,唤我一声大叔便是。” 唐小峰也知道他的老爹在这些一心复唐的义士心中,颇有声望。 在《镜花缘》里,他老爹出了一趟海,徐承志、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魏紫樱等忠义之后一闻他名,便纷纷拜倒。 在岭南,那什么武老大、“剑劈乾坤”、“震岳戟”等人手持盗来的朝廷印信,让官府帮他们找“唐小峰”,印巧文与苏亚兰却悄悄告诉她们父亲,唐小峰乃是“唐探花之子”,她们那当官的老爹马上就替他隐瞒,硬说循州没有一个叫唐小峰的。 十几年前,乔琴从忠勇王府救出两个婴儿,一个送到河东,一个却是要托付给他的老爹,而在那之前,乔琴其实从未见过唐敖。 不是谁都有考中探花的本事,正如不是谁都有资格在年轻时,跟身为开国名将之后的徐敬业、身为江东第一才子的骆宾王结为异姓兄弟。 唐小峰小时候虽然经常拿眼睛斜他爹,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老爹的才名和人格魅力确实了得,上一世看《镜花缘》时他就想过,他老爹出一趟海,却好像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 燕义接过信来,快速地看了一眼,脸色却一下子变得震惊与难看。 唐小峰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却没有说话。 燕义收起信,苦笑道:“贤侄,若没有你将信送到,我根本无法看到此信,我本该应你所求,将信中内容告诉你才是,然而我现在却有急事,要离村两日,你不妨先在这里住下,等我回来,再将你想知道的事告知与你。” 唐小峰见他神情,知道必是信里的内容对他极是重要,让他不得不放下手中一切先去做某件事情,也就只好先应了下来。 燕义匆匆来到外头,让燕天豪替唐小峰与七女安排食宿,又告诉他们自己要过两三日才能回来,然后便化作剑光,刹那间去得远了。 燕天豪等人见他去得如此之急,仿佛再迟片刻便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心中疑惑。燕紫琼更是好奇,瞅了唐小峰一眼:“你跟我爹在里头说了什么?” 唐小峰苦笑:“聊了些往事,然后就把那封信给他看了。” 燕玄机沉吟道:“那封信,只怕是天陨写的。” 他所说的“天陨”,乃是天机五剑中唯一不在场的燕天陨,燕天陨本是带着一些燕家子弟在太湖一带斩妖除魔,顺便调查太湖崩陷的线索,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燕紫琼与四位堂叔计议一番,然而因为不知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自然也猜不出她的父亲为何如此急匆匆地离去。 当下,燕天豪便按着燕义临走前的吩咐,让唐小峰与七女在山城住下…… 天色渐黑,唐小峰在燕家安排的客房里住了下来。 林书香服侍他吃完晚饭,又帮他铺床铺被。 其实唐小峰毕竟是个穿越者,再加上出生于书香门第,并不是那种非要有人服侍的公子哥儿,偏偏林书香太过温柔,刚开始,他只是抱着好新鲜的态度被她服侍,现在却是已经习惯。 他在心里想着,这样下去,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离开这通房大丫鬟他就活不下去? 林书香去吃饭后,唐小峰打开窗户,看着外头风景。 这座古香古色的竹编楼阁位于山腰处,坡下有腊梅,山下有古镇。 远处山岭一片白茫,显然是几天前的积雪仍然未化。 一轮明月升上夜空,皎洁得很。 唐小峰想,再过几天,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也不知道徐丽蓉到时会从哪一处洞天回来?在这个没有手机和电脑的世界,一旦分开,还真是难以联系。 身后传来轻响,他回头一看,却是阳墨香捧着脸盆行了进来。 唐小峰最喜欢欺压这个丫头,洗了脸后,还要让她帮他洗脚。他自己坐在床头,少女闷闷地跪在床边,徒自生气,却是毫无办法。 唐小峰笑道:“是谁把你气成这样?” 阳墨香真想把一盆洗脚水倒他身上……明明就是你。 唐小峰奇怪地问:“书香呢?”林书香知道她妹妹有些小姐脾气,并不怎么乐意服侍人,这种事一般都是自己做的,偶尔没空,也会叫兰英、红英、秀英三人,琼英做这种事有些笨手笨脚,玉英则是太过清冷。 当然,事实上唐小峰一般也都是自己来,他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公子哥儿。只不过阳墨香越是不乐意,他就越要叫她做,这让他心里很快活…… 阳墨香嘀咕道:“她们看梅花去了。” “梅花么?”唐小峰笑道,“我倒是在坡下看到许多腊梅,没看到梅花,腊梅跟梅花看着相似,其实却是不一样的,你们不会是把腊梅当成梅花了吧?唉,真是没见识。” 阳墨香气道:“你才没见识呢。”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阳墨香抿着嘴:“主人,你才没见识呢,腊梅和梅花我们还分不清么?坡下腊梅虽多,但人家从小就只爱梅花,腊梅香味太浓,浓得薰人,远不及梅花的暗香清新远扬,花色更是不及梅花。你说它明明不是梅花,还叫什么腊梅?弄得人人都以为腊梅腊梅,其实就是腊月之梅,分都分不清楚。我就是因为看到腊梅,心中不喜欢,才问燕府的奴仆有没有梅花,他们说后园里有许多梅花,品字梅、小细梅、江梅、宫粉梅都有,我正准备去看的,却被姐姐叫来服侍主人。” 难怪她从进门开始就翘嘴巴。 唐小峰心想,腊梅与梅花香味不同,色彩不同,却都是冬季盛开,乃是文人雅士的最爱,这世上少有喜欢梅花却不喜欢腊梅的,这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 想到这里,他心里蓦地浮出《镜花缘》里的一句话……寿阳梅碎骨,雕鞍惨抱尸! 在书里,墨香这丫头,好像就是死在寿阳…… 难道她就是梅花仙子? 第三十八章 梅花仙子 虽然已经接触了许多花神,但唐小峰真正能够对应得上的,其实没有几个。 颜紫绡与燕紫琼都是剑侠,他前一世看书时就对这两个美眉极感兴趣,因此知道她们一个是凌霄花仙子,一个是碧桃花仙子。 阴若花是花中之王,牡丹花花神转世,这个想记不住都难,廉锦枫不只是出现在《镜花缘》这本书里,连她的事迹也被改编成了戏曲,因此唐小峰知道她是水仙花仙子。 他知道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祝题花等人都是花神,但她们究竟是哪朵花的花神,他却根本就记不住。 阳墨香抬起头来,见唐小峰正盯着她发怔,不由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心想我的脸上又没长花,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还是你想出了新的法子捉弄我? 唐小峰看着她的俏脸,只觉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让这样的美人儿无端端惨死在战场上,老天这是瞎了眼么? 阳墨香原本怀疑他又是在想什么欺负人的主意,然而看到他那满怀同情的眼睛,心中更是疑惑,只好轻轻唤道:“主人……” 唐小峰抬起脚,三两下擦干,跳下来拉了她就走。 阳墨香大叫道:“你、你做什么?”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阳墨香道:“主人,你你你、你要把我拉到哪里去?” 唐小峰头也不回:“看梅花。” 阳墨香:“啊?” …… 唐小峰与阳墨香在燕府一名侍女的带路下来到后园。 林书香与五英早已来到这里,明月初上,残雪未消,美眉们莺莺燕燕,俏语连连。 她们以前原本也是千金小姐,现在却是家破人亡,这一年多里,在括苍山上除了修炼、杀人,就是受血婆婆的欺压和虐待,这种月下赏梅的风雅之事她们以前虽然常做,现在回忆起来,却仿佛是前世之事,自是不免感触。 林书香看到公子拉着妹妹一同前来,微微一笑,阳墨香却是一路忐忑,总怀疑唐小峰是要把她骗到哪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去,再把她什么什么的,没想到唐小峰真把她带到这里,这让她心中……更加忐忑。 阴谋,一定有阴谋。 清香四溢,那一朵朵花瓣有若彩蝶,看得人心旷神怡。 唐小峰带着七个丫鬟在一朵朵梅花间闲逛。 他笑道:“赏梅,赏梅,没有诗词,算什么赏梅?丫鬟,还不作诗?” 阳墨香瞅着他:“你自己……主人,你自己为什么不作?” 唐小峰嘿嘿地道:“我怕我才气太高,作出来的诗吓着你们。” 阳墨香哼了一声:“奴婢确实是被吓着了,不过是被主人你吹出来的牛皮吓着了。” 唐小峰道:“罢了,你主人我就抛砖引玉,你要真心觉得好,今晚你就给我侍寝。” 阳墨香气道:“你想得……”美字还没说出来,心中却是念头一转,计上心来,道:“主人若是作得不好,那又如何?” 唐小峰道:“我要是做得不好,从明天开始,你是我的小姐,我就是你的小厮。” 阳墨香心中一喜,忖道:“我看他整天嬉皮笑脸,做事全无定性,能有多少文采?纵真有文才,他说要我真心觉得好才行,那就算他做得好,我偏偏说它不好,他又能奈我何?这个笨蛋,这首诗作完,你就死定了,我要把这几天所遭的罪,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阳墨香额上黑线涌动,终是想着只要再忍这么一下,就这么一下…… 于是温柔地福了一福,甜甜地道:“主人,那就这么说定了,只是主人要做的诗,不但要应景,还要让奴婢心服口服才行。” 林书香与五英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不由看向唐小峰,心里想着公子如何有这般自信?他这么托大,看来是要遭墨香的罪了。 唐小峰却是嘿嘿一笑,负着双手,在月下梅间,装模作样地走着。 对于诗词,他可是很有自信的。 这些美眉哪里知道,他不但有个中过探花的爹,有个连天书都看得懂的姐姐,还从小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她们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敢小瞧他了…… 好吧,其实他有没有探花老爹,有没有才女姐姐,这个一点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穿越者啊! 他似是一阵思考,然后才慢慢吟道:“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七女尽皆动容……这首诗虽无梅字,诵的却是月下之梅,园中之梅,且意境高雅,竟是足以流芳百世的绝世之作。 她们自然不知道,这首七律乃是后世诗人林逋的《山园小梅》,原本就是千古传诵的名作。 把后世出现的佳作搬出来“技压全场”的桥段,唐小峰上一世在网络小说里看得多了,自己却还是第一次“实际操作”,见七女果然被他震住,心里一阵得意。当然,那些网络小说里经常会出现穿越到秦朝却借用宋朝小词,古体诗和近体诗分不清楚等各种常识性错误,但唐小峰好歹是出自书香门第,这种错还是不会犯的。 百花中无一不是才女,林书香等人自然也不例外,这首《山园小梅》不但合景,意境之高更是少见,她们如何判断不出? 阳墨香咬了咬嘴唇,心里想道:“我管他呢,他说了要让我心服才算,我偏说我不服,他难道还能把我的心剖出来看?就算姐姐她们说我耍赖,耍赖就耍赖,她们又能拿我怎的?” 想到这里,她挺了挺酥胸,道:“你这诗……” 唐小峰道:“墨香,你要是昧着良心明明好的说不好,那你就算不用作丫鬟以后也会沦落青楼做妓女卖给老头做小妾生个儿子没屁股儿子长大做娈童所以你要想清楚了没想清楚现在还可以再想。” 他一口气说下来竟是丝毫也不停顿,显然这段话事先就已经在肚子里滚了好几遍就等现在说出。 阳墨香脸憋得红红的,竟是说不出话来。 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俱是掩着口儿偷笑,林书香更是无奈摇头,想着自己这傻妹妹哪里会是公子对手?正要拉着妹妹向公子求饶,另一端却传来掌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此诗要不是佳作,天下还有佳作不成?” 众人看去,却是燕紫琼带着两个少女,从梅花间转了出来。 燕紫琼穿着一身深紫色金丝缀边明月衣,外罩对襟半臂,下穿紫色缀星百褶裙,蹬着一双紫色绣花鞋,亭亭玉立,宛若一株紫丁香,纵然是从夜色间飘出,亦是让人眼前一亮。 那两个少女却又不同,一个明眸皓齿,穿着鹅黄色和风伴月长裙,骨格风骚,一个玲珑小巧,穿着红色小深衣,腰间束绦,娇小可爱。 燕紫琼向大家介绍,原来这二人一个是她表姐,名字唤作姜丽楼,一个是她表妹,叫做张凤雏。 唐小峰想,花神这东西,果然走在路上都能随便撞死几个。 燕紫琼看向唐小峰,笑道:“想不到你不但精通剑术,连诗句亦是如此了得。” 唐小峰双手抱胸,叹道:“一般,一般而已,我在岭南时,大家都说我书剑双绝,其实一般,都只是一般。” 他真是一个又率直又谦虚的好孩子! 燕紫琼让人掌上灯笼,移来桌椅酒菜,要与大家谈诗作对,聊雪说梅,林书香等因是婢女身份,不肯上桌,燕紫琼却看出七女气质不俗,绝非寻常女子,她自己又是豪迈之人,非要拉她们上桌。 唐小峰本就是好热闹的人,更不会在乎那些规矩,也把七女拉了上来。 大家坐定,行起酒令,谈些诗句,几圈下来,燕紫琼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七女,单论诗词学问,林书香、阳墨香、章兰英、田秀英四女竟然全都在她之上,连邵红英、戴琼英、钱玉英也都不下于她和姜丽楼、张凤雏三人。 唐小峰想,这也是当然的,在《镜花缘》里,殿试时燕紫琼跟颜紫绡一样,排名都是在三四十名左右,林书香和阳墨香、兰英、秀英的具体排名他虽然已不记得,但却肯定是非常靠前,比这两个女剑侠要厉害得多。 他却不知道,在《镜花缘》里,林书香在殿试中可是排在第十六位,阳墨香排在第十九,兰英排在第十八,秀英排在第十五。 考虑到放榜时武则天曾因为他姐姐的名字不好,将前十名放到第十一至第二十名,后十名提到前十名,也就是说,在殿试时,林书香、阳墨香、兰英、秀英这四女原本都是排在前十位的,也就只有他姐姐唐小山、女儿国阴若花等少数几个变态可以相比。 二香五英的学问如此了得,却仍然会给唐小峰做丫鬟,让燕、姜、张三人极是不解,然而几圈下来,唐小峰吟出的诗作却无一不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名句,更是让她们大感佩服。 唐小峰一边享受着众女崇拜的目光,一边想着:“唉,老套,老套,这情节可真是老套……” 话又说回来,这种事还真是会上瘾的,自己连脑筋都不用动,把“后人”吟出来的传世之作抄袭一下,就可以打动芳心,令得人人刮目相看,这种轻易得来的满足感,想让人不爽都难。 燕紫琼吟诗作赋的本事虽然不及林书香、阳墨香,口才却是极好。 在书里有那么一段情节,燕紫琼与颜紫绡劫囚车救人,易紫菱追了上来,颜紫绡挺身而出要跟她战上一场,燕紫琼却把颜紫绡拉住,一通胡言乱语……咳,一通大道理把易紫菱说得“如同木偶,半晌无言”,最后自惭而退。 唐小山从仙山寻到的天榜里给每个美眉都取了“外号”,三个女剑侠,颜紫绡的外号是“女中侠”,易紫菱的是“芙蓉剑”,燕紫琼的外号却是“鹦鹉舌”,身为剑侠却以“舌”出名,可想而知她的口才有多厉害。 主人口才极好,客人自然也不会寂寞,一夜下来,竟是欢笑不断。 抛开唐小峰这独自一人伴着十位美眉的好少年不谈,二香五英也与燕、姜、张三人极是投缘,恨不得早日相识,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样…… …… 午夜过后,方才散场。 唐小峰与七女回到住处。 他拉了阳墨香就往自己房间走。 阳墨香想要反抗,终是怯了起来:“主人,你、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嘿嘿笑道:“说好的事,你还想反悔不成?自然是要你侍寝。” 阳墨香适才一直躲在角落,恨不得唐小峰可以将这个赌约忘掉,唐小峰也一直都在跟其他人说说笑笑,仿佛根本已将这事忘了。 没想到刚一回来,唐小峰马上就重提赌约,非要拉着她去“侍寝”,她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着姐姐,想要让姐姐帮着说话。林书香却是笑了一笑,也不管她,就自顾自地去了,她又看向兰英、红英、秀英、琼英、玉英五人,五女却是掩嘴笑着,没人帮她。 她就这样被她的主人硬生生拉进了房间。 红英怯生生地道:“我们、我们真的不救她吗?” 秀英低笑道:“放心就是,主人又不会吃了她。” 琼英道:“只是,想不到主人的诗赋竟是如此之佳,让墨香想赖都赖不掉。” 秀英道:“你们有所不知,主人不但是剑侠,亦是名士之后,他的父亲便是当年与徐敬业、骆宾王结拜过的唐敖唐探花。” 玉英冰冰冷冷地道:“原来如此。”她是冷惯了的人,虽然说得面无表情,眸中却隐现敬意。 阳墨香被唐小峰拉着进了房间,心里忐忐忑忑。 唐小峰笑道:“你莫非是愿赌不服输?” 阳墨香嘀咕道:“我、我又没说我心服……” 唐小峰道:“难道你真心觉得那首诗作得不好?” 阳墨香张着小口,却是无法说出昧心的话……单是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便已足可传世,一个晚上,燕紫琼和林书香等人都在将这句翻来覆去地玩味,要让她说这首《山园小梅》作得不好,她也着实说不出口。 况且她本就是梅花仙子转世,听到如此绝妙的咏梅佳句,心里早就喜欢得一塌糊涂,剩下的不过是嘴硬罢了。 她嘀咕道:“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哪里抄袭来的?你今晚所作的那些诗,虽然个个都佳,风格却完全不同,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作出来的。” 聪明。 唐小峰想,梅花不但是岁寒三友之一,亦名列四君子、十二师,慧根就在那里,要想骗她绝不容易。 他笑道:“你说我是抄来的,但像这般句子,若是前人所作,你怎么可能没有听过?输了就要认,知道么丫鬟?” 可怜的丫鬟脸儿憋得红红的,颇有些不知所措,她以前毕竟是官家小姐,现在成为丫鬟已经是心中叫苦,要她去做“侍寝”这种事,她却哪里会肯? 唐小峰却也不是真想把她怎样,只是喜欢看她受压迫后翘起嘴巴,哭又哭不出,气又气不得的样子,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心中实在是开心得很。 他笑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心服?” 阳墨香抿了抿嘴,抬头瞅他一眼:“你若还能吟出一首与梅有关的佳作,让我真心觉得好,我、我就陪你,但、但我虽陪你,你却不能对我做那种事儿。” 唐小峰凑到她的面前,嘻嘻笑道:“哪种事儿?” 阳墨香的脸益发地红了。 唐小峰负着双手绕屋一圈,立在窗前,转头看她,见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玲珑可爱,娇艳动人,于是缓缓吟道:“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阳墨香听他将自己比作梅花,心中喜欢,她从幼时起就喜欢梅花,亦喜欢这些吟诵梅花的诗句,听唐小峰念完,心里喜滋滋的,想装作不喜欢都难。 唐小峰看着她,却又想起那句“寿阳梅碎骨”,心中涌起怜意。 他来到床前,道:“丫鬟,还不给主人宽衣?” 少女无奈,来到他身后,替他宽衣解带,服侍他上床。 唐小峰缩到内头,让出半张床,嘿笑地看着她。 少女瞅他一眼,摇身一变,竟化作一点可爱小狐,钻到床上。她的体内藏有上古妖狐的兽魂,狐狸本就变化多端,可大可小,现在化作小狐狸,看上去竟也同样可爱。 唐小峰笑道:“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没打算对你怎样。 可爱小狐吱吱地叫了一声,意思是“你管我啊”。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可爱小狐:“……”我都吱吱叫了,他也听得懂? 唐小峰替她盖好被子,拂了拂她身上毛发,就这样轻轻搂着可爱小狐,沉沉睡去。 小狐闻着主人身上散出的男性气息,一颗心怦怦乱跳,竟是无法睡着…… 第三十九章 唐小峰vs燕紫琼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醒来时,枕边的可爱小狐还在睡着。 阳墨香虽然变作妖狐,却毕竟从来不曾与男人同床共枕,心里一直跳个不停,直至天亮方才睡着,此时自然是醒不过来。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林书香不知何时已来到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悄悄起身,跳到床下,在林书香的服侍下梳洗一番。 林书香道:“燕小姐在外头等着公子,不知是有何事。” 一大早的,燕紫琼跑来找我? 唐小峰心想,难道她昨晚也被我的绝世诗才倾倒,几个时辰没见到我就想得紧?唉,身为一个有理想有道德的十佳少年,还真是容易惹上孽缘啊。 要低调,要低调…… 唐小峰一脸嘿笑地掠了出去。 见他那兴冲冲的样子,林书香无奈摇头。 阳墨香醒来时,见床上只有自己一人,反而是姐姐坐在床头,笑笑地看着她,脸儿不由一红,变回人身,东张西望:“主人呢?” 林书香失笑地想,妹妹这“主人”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早就走了,”她笑笑地拉起妹妹,“越来越懒了,还不起来?” 阳墨香嘀咕道:“明明是姐姐越来越坏了,昨晚也不管我。” 林书香急咳一阵,才没好气地道:“你若真不愿意,化作妖兽就逃,公子难道还真会去捉你不成?” 阳墨香担心地看着她:“姐,你的病……” 林书香温柔地道:“不碍事。”她将妹妹拉起,替妹妹梳着秀发,梳着梳着,忍不住又是一阵急咳。 阳墨香益发担心:“姐,真的不碍事吗?” 林书香笑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阳墨香嘀咕道:“都是那坏蛋,自己有手有脚的,还整天把姐姐使唤来使唤去。” 林书香沉默一阵,问:“妹妹,你觉得公子人怎么样?” 阳墨香气道:“大坏蛋一个。” “是么?”林书香替她盘着发髻,“他要真是坏蛋,我们早就已经被婆婆害死,他要真是坏蛋,我们做他丫鬟,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的罪。公子固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以天下大义为己任的侠士,但却是那种会为了自己所关心的人出生入死、敢与全天下人作对的英雄。” 阳墨香嘀咕道:“姐姐你总是向着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顾了。” “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林书香轻叹一声,“大家都已不再是以前的千金小姐,江湖险恶,日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奸恶之徒,纵连婆婆,也不知何时会再找上我们。公子年纪虽然不大,却颇有才智,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喜欢胡闹,却也都无伤大雅,不会真的仗势欺人……” 阳墨香更气:“他还不仗势欺人?” 林书香摇头道:“真正仗势欺人的,你们都还不曾见过,纵连婆婆,其实也都还算是好的了。就因为你们总是这般天真,才让姐姐放心不下,若是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有公子照顾你们……” 她一阵急咳。 阳墨香疑惑地抬起头来,扭头看向姐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书香笑了一笑:“也没怎么,好久没有跟妹妹谈心,随便说说罢了。” 不知怎的,阳墨香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唐小峰追着燕紫琼飞出山城,落在远处的山岭上。 山岭间雪松密布,层层白雪铺在峰头,虽有阳光洒下,积雪却是不化。 唐小峰笑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燕紫琼挚出剑来,斜斜地指着他:“昨日战得不痛快,我们再比一场。” 唐小峰道:“喂……” 燕紫琼冰冷冷地道:“你不是说,若是生死相拼,活下来的一定是你么?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手一试,生死各安天命。” 唐小峰转身就走:“没兴趣。” 燕紫琼笑道:“想走也来不及了。” 剑光一闪,刹那间刺了过去。 唐小峰脚步一错,凌厉剑气从他身边窜过,将一棵古松直接轰断。 这丫头竟是来真的? 燕紫琼瞅着他:“昨天那一战,看你也是斗志十足,非要跟我较个高低不可,现在没人打扰,不是更可以打个尽兴?”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大家都是剑侠,昨天光明正大地打上一架,那么多人看着,就算我杀了你,谁也不敢说我什么,顶多就是换上更厉害的继续挑战。现在没人作个见证,你要是被我杀了,谁知道我们是斗剑?到时他们说我偷袭暗算,我的几个丫鬟还押在那里,我往哪逃去?” 燕紫琼翻个白眼:“就知道是你杀了我?” 唐小峰耸肩:“我杀了你,就已经很糟糕了,要是我被你杀了,那岂不是更糟糕?这一战打得一点都不合算。” 燕紫琼道:“简单至极,我们写下生死状就是……纸和笔我已经准备好了。” 唐小峰:“……” 看来她确实是来真的。 唐小峰虽然也想跟这位他仰慕许久的女剑侠战个痛快淋漓,但怎么也没到非得分出生死的地步,不免有些犹豫。燕紫琼却不管那么多,取出纸笔自己写了生死状,画好押,就这样扔给唐小峰,至于唐小峰写不写,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唐小峰心想,昨晚赏梅观月时都还好好的,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下子就要生要死起来? 他却不知,燕紫琼并不是跟他有仇,实在是难得遇到他这样的对手,心痒难耐。 自她开始学剑以来,同龄中几乎无人是她敌手,她的哥哥燕勇大她好几岁,以前凭着年龄优势还能胜她,现在却总是找着借口不跟她打。其他人也都开始避着她,有的怕输,有的是因她身为燕家家主之女的身份,让她颇为无趣。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唐小峰,年纪比她还小,剑术却丝毫不弱,她很清楚昨天那一战唐小峰根本没有发挥出全力,当然,她自己也是一样,再加上唐小峰那句“若是生死相拼,我活着,你死掉”,勾起了她的好胜心,这才一大早就来找唐小峰斗剑。 唐小峰见她实在是兴致勃勃,不由也激起战意,叫一声“好”,竟也写了一张生死状。 两人双剑互指,剑气暴涨,周围积雪纷飞,古松乱摇,坠下无数针叶。 燕紫琼紫衣紫裙,剑气却是金色的,金得耀目。 这耀目的剑气宛若太阳,与东方初生的旭日混成一体,彼此不分,并随着气势的提升而更加夺目,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眼睛。 然而唐小峰却很清楚,不要说闭上眼睛,哪怕他的眼睛只是眨上一眨,燕紫琼的飞剑很可能就已贯穿他的胸膛。 他一边与少女的剑气相抗,一边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说生死相拼的话,一定是我活下来,你死掉?” 燕紫琼道:“为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因为你只是一个名门世家的大小姐,不管你的剑术练得多强,究竟是不曾经历过直面生死的战斗,而我却在东海、岭南等地,面对过不知多少强敌,有许多对手的实力甚至远远超过了我,最终我却都活了下来。这种生死一线的经历你不曾有过,这就是我的强处,你的弱点,单凭这一点,我的胜算就远远大于你。” 燕紫琼清清脆脆地道:“有道理。” 唐小峰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下来,而气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 “如果你想通过言语来打击我,消弱我的气势,那你就别妄想了,”少女直截了当地道,“你所说的那种战斗,我确实不曾经历过,但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是一名剑客,一个剑侠,只要我拿着剑,那种生死一线的战斗,甚至是毫无希望的战斗,我都随时有可能遇到,所以我一直都在做着准备,我可能会死在你的剑下,也有可能死在下一场的战斗中,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所选择的路。” 她每说一句,气势便涨上一分,不经意间,便已将唐小峰的剑气死死压住。 唐小峰心中叫苦,他想用言语将少女撕开一条心灵空隙,为自己增加胜算,没想到少女反而借着对他的回应,加强了她自身的信念,并借着这个机会气势大涨。 在他眼中,燕紫琼神采飞扬,看上去是那般的自信与执着,她的眼睛光彩闪动,她的胸脯随着均匀的呼吸微不可察地起落着,她手中的剑也随着某种奇妙的韵律轻轻晃动。 她的脸是绯红色的,娇滴滴的,仿佛用手轻轻一触就能挤出水来,披在肩上的半臂系得稍有些松,露出半截雪白诱人的…… 唐小峰闭上眼睛。 他本不应该闭眼的,但他发现,他要是再看下去,只怕自己连那仅存的一点点战意都会失去。 他方一闭眼,燕紫琼飞剑立时一振,振出万千星点,铺天盖地地卷了过去。 万千星点之后,更有惊人剑光直取唐小峰胸膛。 爆棚至极点的气势,加上如此凌厉的一击,先声夺人,如长虹般贯来。 唐小峰身子一扭,将剑一截。 一声锵响,精光四溅。 他的墨虹剑横在胸口,燕紫琼手中飞剑点在墨虹剑的剑身上。 他虽闭着眼睛,却凭着“星空倒转”摆脱少女剑气对他魂魄的锁定,再及时架住这破空而来的飞剑。 燕紫琼赞道:“好!” 剑势一变,漫天花雨。 唐小峰蓦一睁眼,竟看到无数花朵飘下,燕紫琼却没入花中,失去踪影。 这些花在他身边快速旋转,直转得天昏地暗。 紧接着,所有花朵全都化作了剑,如暴雨般袭向唐小峰。 唐小峰身子一旋,旋出一阵狂风……“风华剑舞”! 锵响连连,有若雨打芭蕉,由缓而急,紧接着就成了狂风骤雨。周围松树纷纷倒下,地上残雪快速融化,刹那之间,血花飞溅。 两人的身影骤合即分,唐小峰向后几个纵跃,落在一块尖石上,燕紫琼向后一个空翻,点在一棵松树的顶端。 唐小峰胸口被剑划出血痕,燕紫琼咽喉泌出一滴血珠。 燕紫琼诧异地道:“你倒转阴阳避开我的必杀之剑,剑化旋风回应我家传绝学‘漫天花雨’,你这两招如此神奇,我竟从未见过,这到底是何招式?” 唐小峰见她刚才差点就与自己同归于尽,却还是如此镇定,看不出有半点心悸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他道:“一招叫星空倒转,一招叫风华剑舞,是一位叫颜紫绡的姑娘创出来的,以后我可以介绍你认识她,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燕紫琼惊道:“你莫开玩笑,这样的绝招,竟是她独自创出?” 虽然各门各派都有绝招,但这些绝招通常都是耗尽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经过无数次的磨炼才最终成型,就像她刚才所用的“漫天花雨”便是如此。唐小峰却说那般神奇的两招,竟是一位姑娘独自创出,而且听上去,那位姑娘像是跟她差不多大的样子,她如何不会惊讶? 唐小峰道:“这种事有必要开玩笑么?” 燕紫琼道:“你刚才说,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唐小峰道:“颜紫绡,她应该比你还小一些。” 燕紫琼突然想起什么:“颜紫绡?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个妹子,她的名字就叫颜紫绡,也是一名剑侠,可惜被人杀了……” 唐小峰失声道:“你说什么?” 燕紫琼道:“我说她被人杀……”趁着对方一分神,剑光如霹雳般直斩而下。 该死的“鹦鹉舌”! 唐小峰避开剑光,墨虹剑脱手飞出,竟是以攻对攻。 两人一边以心御剑,一边不断纵跃,从一棵树纵上另一棵树,从一座峰头纵上另一座峰头。 唐小峰见这样子无法赢下来,身子一窜,与墨虹剑合成一体,整个人都剑气化,化作一道浓烈的黑色剑气轰向燕紫琼。 燕紫琼被那强大戾气所惊,召回飞剑,御着剑光就往上飞。 唐小峰化作黑色巨剑直追,两人一前一后,飞上云端,其势不停,直至空气稀薄,竟与那充满罡风业火的苍穹越来越近。 唐小峰发现燕紫琼在飞逃中,身上金光越来越亮,就好像是在蓄气一般,刹那间,她身子一折,竟是整个人都化作七彩交织的神女,将剑一指,苍穹之上的罡风业火全都引至剑尖,双手一挥,划破苍穹,引出天雷轰向唐小峰。 唐小峰大吃一惊,他突然意识到,燕紫琼所用的竟是他与颜紫绡曾经习过的“风雷破九霄”,当年他与颜紫绡被虎妖追杀,逃至间山,末空尼给了他们一张剑谱,剑谱上所记的就是这招。 原来“风雷破九霄”竟是燕家的剑法?! 只是,比起他与颜紫绡所学,此时此刻燕紫琼用出的显然才是“风雷破九霄”的真正精髓,她竟是以自身为引,引来罡风业火化作天雷向他轰来。他避无可避,只能以三昧真火强行燃烧自身魂魄,换来更强更烈的紫幽仙气。 紫幽仙气提升至极点,他所化成的黑剑却压缩至细细的一道疾光,朝天雷倒迎而上。 疾光与天雷一撞。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天盘摇动,数颗流星坠下,紧接着就是空间撕裂,更多的天雷被两人之间的玄气碰撞所引发,交错轰下。 唐小峰与燕紫琼俱被天雷轰中,如断线风筝般坠了下去。 下坠中,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艰难看去,燕紫琼就在离他丈余处,翻翻滚滚,已是失控。 如果就这样撞向底下山峰,不管是他还是燕紫琼都无法活得下来,他强提一口气,让体内还源仙气转了一转,身子扭动,硬生生改变坠落的轨迹,向燕紫琼快速接近。 两人触在一起,搂成一团,他吻了上去,借着“蝶恋花”心法采来她体内先天灵气恢复自身伤势,又将还源仙气度了过去替她治疗。 两人的真阴真阳流转了几下,体内剑气恢复了许多。 燕紫琼猛地睁开眼睛,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知怎的却又一下子好了许多,她本就是出自剑侠世家,见唐小峰强吻着她,立时猜出这是某种双修心法,也不害臊,只是突然睁大眼睛,使劲拍着唐小峰的肩膀。 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霆以万钧之势,朝他们直压而来。 刚才的玄气冲撞离罡风层实在太近,生出的气劲竟是引发神霄之雷,若被这天雷击中,他们只怕连魂魄都要散作飞灰,就此形神俱灭。 换句话说,他们等于是引发了修仙之人三百年一遇的天劫。 两人都知道形势不妙,却借着口舌相连、阴阳交感所生出的心有灵犀,刹那间想出对策,同时足点虚空,顿在空中。 燕紫琼衣裳一卷,化作神女,唐小峰双目怒瞪,黑气腾腾,两人同时出剑,双剑一个交错,合成一体,直往神霄天雷轰去。 剑气与天雷一个对撞,炸出灿烂光芒,仿若焰火一般,千花万树。 劲气狂卷,两人被狂风带着又往下坠,即将坠在峰头时,唐小峰搂着燕紫琼身子一扭,整个天地都像是倒了过来,蓦地旋了一下。 然后他们才撞断了一棵古松,又在地上滚了几滚。 双唇分开,唐小峰压在少女身上,直喘着气,少女硬生生把他推开,虾儿般扭曲娇躯,喷了几口血,这才缓过气来,然后便与唐小峰肩并肩地躺在地上,看着依旧电闪雷鸣的天空。 看得兴起,燕紫琼咯咯咯地笑着。 唐小峰无奈摇头:“你这个疯丫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疯的。”不过就是斗剑罢了,用得着弄到这种地步么? 燕紫琼却笑得极是开心,又道:“我现在信了。” 唐小峰扭过头来,瞧着她那美丽无瑕的侧脸,问:“信什么?” 燕紫琼道:“如果昨日一见面就生死相拼的话,你活着,我死掉。” 唐小峰道:“你才知道么?” “但是现在不会了,”燕紫琼笑得灿烂,“因为我现在也死过一次,我已经真正体验到了生死一线的感觉,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不要再有下一次啊……这真是个疯丫头。 远处,划来道道剑光,燕天豪率着几个兄弟和一众弟子匆匆赶到,看着躺在地上开心大笑的燕紫琼、翻着白眼的唐小峰,又抬头看看苍穹破碎的天空,面面相觑…… 第四十章 燕家、九鼎、黄天道 燕天豪等知道唐小峰与燕紫琼竟战到罡风层下,触发神霄天雷,尽皆骇然。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以他们两人这最多也只有十来年的修为,竟能从神霄天雷的劈击中活下来,这本是许多修仙之人又或是妖魔都难以做到的事,虽说这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只是无意间触发雷劫,并非真的遭天之妒,却也仍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派人将已难以动弹的唐小峰和燕紫琼分别送回屋子,休养伤势。 天机五剑中的燕天豪、燕天杰、燕地机、燕玄机四人聚在一起。 燕玄机抬头看向天空,苦笑道:“原来紫琼那丫头竟已练成了神霄九剑的第一剑。” 神霄九剑,练到极致时可以从九天引出神霄五雷,斩妖破邪,荡邪涤恶,其中第一剑,便是在罡风层下引动罡风业火,风火相交,化作天雷。 以罡风和业火合成的天雷虽然比不得神霄五雷,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接下的。 神霄九剑乃是燕家的不传之秘,却没有几个人真能练成,毕竟以凡人之躯引动天风天火,没有勇往直前的胆量、万邪不侵的心灵,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唐小峰与颜紫绡以往所学的只是“风雷破九霄”的形,燕紫琼练出的,才是它真正的精髓。 当然,燕紫琼也只是练出了第一剑,能够引动罡风业火,合成天雷,只是她也没想到唐小峰竟能凭着他三元合一的强大玄气硬生生抗下天雷,并因离天界太近,两气相撞,无意间触发了更可怕的神霄之雷,差点把她自己都给劈死。 燕天杰道:“幸好他们触动的只是神霄五雷中最温和的木雷,若触动的是金雷又或火雷,只怕真的是形神俱灭。” 燕天豪头痛地道:“紫琼那丫头,斗起剑来从来就不知留手,山城里已没一人敢再跟她比剑,我昨日及时阻止他们,就是怕她跟那小子斗得兴起,血溅山城,却没想到她被唐小峰那句‘我活着,你死掉’挑起斗志,一大早偷偷跑去找他,跑到这里来打,还好两人都平安无事。” 他们却哪里知道,燕紫琼其实昨晚就想去找唐小峰麻烦,却刚好遇到唐小峰带着七女在那赏梅吟诗,这才暂时作罢,先谈起诗来。 燕玄机道:“不过那姓唐的小子倒也了得,竟能硬抗下紫琼的神霄第一剑,单以天分而论,只怕还超出紫琼。” 燕天豪赶紧道:“你这话这里说说就是,千万别让那丫头听到,以她那好胜的性子……” 燕玄机叹道:“还用你说?” 四人相视苦笑。 唐小峰躺在床上,只觉浑身酸痛,全身都要散架一般。 林书香温柔地替他揉着,笑道:“比剑而已,公子何必弄到要生要死的地步,连生死状都写了出来?” 唐小峰叹气……你应该去问那位燕大小姐。 早知道,就应该离她远远的。 阳墨香来到床边,笑得比她姐姐更加温柔,更加动人:“主人,奴婢帮你捶腿。” 唐小峰赶紧道:“等一下……啊!” 一声惨叫。 阳墨香喜滋滋地道:“主人,你是不是很舒服?” 死丫头…… 兰英、红英、琼英、秀英、玉英五女在一旁偷笑。 唐小峰恨恨地瞪着阳墨香:“早晚打你屁股。” 阳墨香更是温柔:“主人屁股疼么?奴婢来帮你揉……” 随着“啊”的一声,某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又是一声惨叫…… 这一整天,唐小峰就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甚至连用“玄关化体”变出分身的力气也没有,好在林书香把她妹妹给赶了出去,他才没有继续受罪。 到了傍晚,他终于好了许多,可以下床走动,又在红英和玉英的服侍下喝了些粥。日落西山,他正要上床继续睡,燕紫琼却兴冲冲地掠了进来,唐小峰心想这女人还真有干劲,居然好得比他还快。 燕紫琼提着一把剑:“走。” 唐小峰疑惑地问:“去哪里?” 燕紫琼道:“早上那一仗不分输赢,我们再比一次……” 只听“啪”的一声,唐小峰破窗而逃,一下子就没影了。 燕紫琼疑惑地看着林书香:“他逃这么快做什么?” 林书香掩嘴失笑。 唐小峰先是一阵乱躲,但这里可是燕家,玩躲猫猫他还会是燕紫琼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找上,燕紫琼逼他再战,他却死也不肯。 跟这疯丫头比剑,那是拿性命开玩笑。 其实不只是他,整个燕家村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唐小峰自忖体内有还源仙气,都还被迫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燕紫琼居然好得比他还快,让他颇为不解,忍不住就问了起来。 燕紫琼运动了一下,笑道:“痛当然还是痛的,全身都跟散架一样,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逼着自己,早上睡了两个时辰咱就逼着自己起床练剑,现在动起来当然没啥问题。我看你好歹也是一名剑侠,一点小痛就躺一整天,还把你的丫鬟使唤来使唤去,像你这样的懒人,是怎么练出这身本事的?” 唐小峰没好气地想,我们昨天可是被雷劈下来的啊,不死就已经不错了,多休息一阵有错啊? 只是想了一想,又觉得燕紫琼教训得没错,以前他跟颜紫琼在东口山习剑,练到剑气耗尽时,亦是小小的休息一下,就强迫自己起来继续练,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根基,才让他们有了后来进步的神速。 只是自从有了林书香这又温柔又体贴的俏丫鬟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不觉就懒散了起来。 他坐在石凳上,扭着脖子抬头看去,见少女穿着紫衫面对残落的夕阳,却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头上发髻因梳得简单,反而显得清爽,饱满酥胸裹得太紧,仿佛要从衣襟绷出,蛮腰上系着阔带,袖子是腕口收紧的箭袖,飞剑只是随随便便地插入阔带,斜斜地背在背上,整个人都是那般的精神与挺拔,青春靓丽。 燕紫琼扭过头来,发现他在偷看自己,嫣然一笑:“我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的女人都这么臭美么? 燕紫琼道:“我们再比一次吧,比完后我可以让你亲我一下哟。”她的语气甜美得就像是拿着一根棒棒糖在哄小孩子。 唐小峰跳起来就跑……美女重要,命更重要。 燕紫琼在他后面追:“再比一次,我们就再比一次,最多这次我们不签生死状,打得小心一点……你不要跑啊。” 唐小峰跑得更快。 整个山城的人都在以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当天夜里下起了雪。 燕家家主燕义回到了山城。 他让人将唐小峰请到了他的书房。 唐小峰很是好奇,当时燕义一看完他带来的那封信,马上就匆匆离去,现在一回来,却又三更半夜找上他。 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外头风雪漫天,书房中烛光摇动,燕家家主立在那里,沉默不语。 唐小峰向他拜了一拜。 燕义咳了几声,道:“我知道贤侄很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可惜的是,信中的内容太过重要,我暂时不能将它告诉你。” 唐小峰翻个白眼……那你三更半夜把我找来?是在耍我啊? 燕义却道:“但是有些事情,贤侄如果想要打听,只要是我知道的,或许能够一一告知。” 唐小峰心中一动,道:“前日我向大叔提到那些戴面具的神秘人时,大叔似乎若有所思,莫非大叔知道那些人到底来自哪个地方?” 燕义点了点头:“不错。” 唐小峰定睛看他。 那些人不但劫走花再芳,劫过林婉如,还跟那个叫微微的丫头有关,他确实很想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燕义缓缓地道:“贤侄可曾听说过‘黄天道’?” 唐小峰皱眉:“黄天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燕义负手道,“黄天道,其实便是汉末时的太平道,当年天公将军受于吉《太平清领书》,以阴阳五行、符箓咒语为根本教法,行‘中黄太一’之道,发动黄巾起义,欲取天下,最后却未能成功。天公将军死后,他的几位弟子认为黄巾军之败,在于天意弄人。” 唐小道道:“天意弄人?” 燕义道:“天公将军深信五德始终之说,其部属皆头裹黄巾,便是为了以土德代替汉室的火德。大秦以水德自居,不管是旗帜还是君王服饰都为黑色。水德生木,刘邦得木德之气,所以项羽灭秦,却是刘邦霸天下。再后来,王莽篡汉,天下大乱,光武帝拨乱反正,以火德取代前汉之木德,是为后汉。天公将军以黄巾起事,意以土德代火德,然而他虽以土德自居,却未得土德之气,最终如同王莽一样,不过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又道:“天公将军死后,他的几位弟子认为天意弄人,人要胜天,便只有逆天行事,固此秘藏九节杖与《太平清领书》,建了这黄天道,意欲逆天机、毁五德,经历一代又一代,以期终有一日能够人定胜天。” 唐小峰失笑道:“五德始终说?如此飘渺虚幻的东西,他们也会相信,活该他们一事无成。” 燕义定睛看他:“谁说五德始终说,只是飘渺虚幻之物?”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燕义……难道连他也信这个? 燕义道:“我且问你,大秦为水德,周朝为火德,但是再往前推,可以推到几时?” 唐小峰皱眉道:“古籍有云:五德从所不胜,虞土、夏木、殷金、周火……这五德始终,似乎是从虞舜开始。” 燕义道:“虞之前有尧、有喾、有颛顼、有黄帝,为何这五德始终,却是从虞舜开始?” 唐小峰道:“这个……”这个他哪里会知道? 燕义又道:“我再问你,神州大陆共分九州,这九州之说,又是从何而来?” 唐小峰道:“九州一词最早见于《禹贡》,相传大禹治水时,将天下分作九州,九州之说,由此而来。” 燕义道:“大禹治水却是何时?” 唐小峰道:“禹是在治水之后,声名大起,直至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山后,方才接舜帝遗命,统治天下,所以他治水之时,天下仍是虞舜的天下。” 燕义笑道:“果然不愧是唐探花之子,这等事难不倒你。” 唐小峰很谦虚:“好说,好说。”就这点东西,想难我还早着呢。 燕义神情开始变得凝重:“你既然读过《禹贡》,想来你也应当听说过九鼎?” 九鼎?不知怎的,唐小峰心中动了一动。 他缓缓地道:“帝舜令大禹开山治水,天下大治,百姓感帝舜恩德,取九州之精铜,铸成九鼎上贡帝王。九鼎铸成之时,帝舜已老,乃是大禹摄政,又因治水主要是禹的功劳,所以这九鼎又被称作禹鼎,当然,与这九只禹鼎有关的传说数不胜数,有人说这九鼎其实是天帝所赐之法宝,大禹便是用这九鼎收尽当时为患江海的妖魔鬼怪,方才治水成功,又有人说,这九鼎乃天命之象征,得九鼎者方能得天下。” “那这九鼎后来又去了哪里?” “商汤逐桀,迁于殷城,武王灭商,放至太庙,这些在《墨子》、《史记》里都有记载,战国时,秦昭襄王灭周,迁九鼎于咸阳,却有一鼎失落至泗水,及至嬴政一统天下后,曾令数千人在泗水打捞,终究还是没能找回,到了项羽灭秦,却连剩下那八鼎也未能找到,后来虽有帝王重铸九鼎,但铸出来的,已不再是上古之时九州所贡的那九只禹鼎。” 燕义赞道:“贤侄好学问。” 唐小峰目光闪动:“五德始终,始于虞舜,九鼎亦是在虞舜之时方才出现,得九鼎者得天下,这九鼎和五德之气……难道有什么关系?” 燕义缓缓地道:“虞舜之前,只有强者才能称霸,天下治少乱多,如尧让舜、舜让禹这等禅让之事毕竟少见,固才能被天下称颂,更多的却是黄帝战蚩尤、颛顼战共工,重成大业者都需经过万千磨难,固能成天下之主者,无一不是黄帝、颛顼、帝喾这等拥有大神通的强者。” 又道:“黄帝乘龙飞升、颛顼分列星宿、帝喾生而能言,以他们之大能,尚且需要经过无数战乱方能成天下之主,夏商之后的帝王有几个能做到如此程度?他们既无黄帝之能,为何大多数却比黄帝还坐得安稳?帝尧有子,却因子孙能力不够,因而让位于舜,夏启虽有贤名,却从来不曾听说有什么出色能力,大禹为何却敢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启,又子子孙孙,一代代地传下去,直传了十四代、十七后,历四百多年方才为商汤所灭?” 是啊,为什么呢?你既然知道是为什么,你就快说啊,别为什么来为什么去的。 燕义看着他,道:“得九鼎者得天下,这话其实是错的,只有得五德之气者,方才能够得天下,这五德之气又称五色之气,亦即王气,但这王气却是因九鼎而来。大禹治水,取天下之精铜铸成九鼎,收尽妖魔鬼怪,又请来天帝之女瑶姬,在九鼎之上刻下仙篆。王气因九鼎而生,又按五德相生相克,每隔数百年流转一次,帝王无道,流转得要快一些,帝王有德,流转得要慢一些,但不管怎样,这五德始终总是不变。黄天道自天公将军死后,便一直在寻找失落的九鼎,便是因为他们知道,要想逆天成事,便只有毁了九鼎,散去王气。” 唐小峰沉默一阵,道:“数个月来,天下十道,似乎有九个地方山崩地陷,其中一处就是骑田岭。骑田岭崩裂时,我曾看到一座巨大铜鼎,正是那座铜鼎的爆裂引发了骑田岭的崩陷……” 燕义道:“那个就是禹鼎。” 唐小峰道:“九鼎毁去,然后又会发生什么?” 燕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愿我能知道,但不管怎样,那些人既已成功毁去九鼎,接下来必定还有进一步的行动。我之所以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前日你说黄天道的人追杀过你,也许你已经被牵涉其中,最好小心。” 唐小峰却是想着,被牵涉其中的只怕不是他,而是他的姐姐跟那些被劫走的花神。 燕义又道:“据我所知,黄天道内有三官、十二祭酒、三十六方,以及一众道徒,他们虽然都戴着面具,但这些面具其实还有细微区别,可以用来判断他们的身份。” 他将判断这些人身份地位的方法教给唐小峰,唐小峰一边听着,一连却心生疑惑……为什么燕义对与九鼎和黄天道有关的事,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那支传书飞剑应该是来自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黄天道为什么要抢那封信?燕义看到那封信后又去了哪里? 虽然很想知道,但他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有些事燕义肯定不会告诉他。 燕家显然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燕义看着唐小峰:“贤侄不顾辛劳将信送来,我亦将那些人的来历作为回报,不知接下来,贤侄要去何处?”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么? 燕义道:“贤侄若是暂时无事,可否替我做一件事?” 唐小峰道:“燕大叔请说。” 燕义道:“你先随我来。” 唐小峰跟着他走出书房,穿过花园。 夜空依旧飘着雪花,地面铺上了一层银白,暗香四溢,雪压梅花。 梅花间,立着一个倩影,正是燕紫琼。 第四十一章 转轮宝境 燕紫琼手持紫伞立在雪中,宛若画儿一般,她听到动静,回眸一笑,见唐小峰也跟着爹爹来到这里,微觉诧异。她道:“爹,你为何让我一直等在这里?” 燕义看着她,笑道:“实是有一件要事,要你们替我去做。” 燕紫琼道:“爹爹请说。” 燕义道:“你的天陨叔叔一个月前,带着一些弟子前往太湖斩妖除魔,调查太湖崩陷之缘由,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爹担心他有不测,想让你与唐贤侄去一趟太湖,你可愿意?” 燕紫琼眼睛一亮:“爹你终于想要找些事情让我做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一辈子关在家中。” 燕义失笑道:“我何曾将你关在家中?” 燕紫琼抿着嘴儿:“你虽不曾将我关在家中,却也从来不将那些斩妖卫道之事安排给我,这和把我关在家里又有什么区别?” 又问:“爹要我们何时出发?” 燕义道:“事不宜迟,越早越好,你们现在便收拾东西,连夜上路。” 燕紫琼不曾想太多,只是喜滋滋地收拾包裹去了。唐小峰却看着燕义:“大叔……” 燕义长叹一声:“江湖险恶……多帮我照顾一下她。” 唐小峰沉默一阵,也没有再说什么,于是找上二香五英。 收拾好后,燕紫琼告别父亲,与唐小峰一同化作剑光,冒着大雪飞出山城,二香五英紧追在他们身后。 燕义立在雪中,看着女儿消逝而去的剑光,在他身后,天机五剑中的燕天豪、燕天杰、燕地机、燕玄机四人掠了过来。燕天豪低声道:“大哥……” 燕义缓缓道:“将家中的老弱妇孺都送走吧,还有那些前来学剑的无关之人,也让他们连夜离去。” 燕天杰、燕地机、燕玄机应命而去。 燕天豪踏前一步,与燕义一同看着燕紫琼与唐小峰消失的方向,淡淡地道:“大哥不用担心,紫琼已习得神霄第一剑,终有一天,剑术大成,必能将我燕家剑术发扬光大。” 燕义微微一笑。 这一点,他心中从来就不曾怀疑过。 因为那是他的女儿…… …… 唐小峰和燕紫琼、二香五英一同飞出河东,又越过郑州、许州、颖州,往淮南飞去。 有燕紫琼相伴,一路上自然不会寂寞,只是唐小峰心中还是不免疑惑,那就是燕义为何一回来,就急匆匆地把他们赶走? 燕紫琼自然不会去怀疑她的父亲别有居心,唐小峰却在猜测燕家只怕是要遭难,燕义让燕紫琼连夜离开,是不想让她也陷入危险? 太湖远在苏州,唐小峰拾到传书飞剑后赶到河东,他们现在又从河东飞往太湖,一来一去,早已耗费了不少日子,就算黄天道的那些家伙曾经在太湖做过什么,现在估计也早就走了,而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和他所带的那些燕家子弟,寄出传书飞剑时多半已经身陷险境,现在只怕早就死了。 燕义让他女儿前往太湖调查,很可能只是一个将她遣走的借口。 太湖乃五湖之一,本是风景秀丽之地,然而现在却到处都是震裂的地缝,当然,骑田岭本是著名恶岭,山川倒塌后的场景自然更为惊人,太湖本是湖泊,地陷后,虽然到处都是巨坑与断岩,看上去却又比骑田岭好些。 然而太湖本是鱼米之乡,附近住着不知多少人,因太湖崩陷而死的人数自然远远超过骑田岭,即便是现在,他们仍一路看到不曾被掩埋的尸体,惨不忍睹。 低飞中,兰英突然指道:“主人,你看。” 在一处断崖下,竖着十几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串着一具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青春貌美的尼姑。 秀英低声道:“她们是被大慈柔软俏观音害得失贞的那些人。” 唐小峰点头。 奇怪的是,这些年轻女尼死状虽然极惨,神情却是祥和与平静,仿佛她们所接受的并不是什么悲惨的死亡,而是即将飞升至西方极乐世界所生出的喜悦。 燕紫琼问清缘由,这才知道这些小尼姑是被俏观音害得失贞,而大是欢喜佛为了惩罚她们的失贞,将她们串在这里活活害死,不由极是愤慨。 唐小峰却想着,虽然黄天道的人应该早已撤离,五恶佛中的大是欢喜佛和大慈柔软俏观音却有可能还在附近,他们的危险程度只怕是远远超出黄天道的那些家伙,于是让大家小心些。 他们沿低飞掠,又飞了一段,直到来到太湖中心,突然看到,在他们前方有一座楼阁,楼阁极大,占地宽广。 唐小峰与燕紫琼对望一眼……如此大的楼阁,他们竟然要接近至此才能够看到,实在是诡异至极。 燕紫琼兴奋地道:“我们进去看看。” 唐小峰心想,连里面有些什么都还没弄清,就一心想着进去,这算不算是好奇心杀死猫?只是,虽然楼阁内可能藏有许多危险,但连他也想弄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这就好像是有人从海里捞起一个黄金做的盒子,哪怕盒面上写着“危险”二字,但又有几人真能忍住,不去将它打开? 林书香急切地咳了几声,低声道:“公子……” 唐小峰道:“不如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和燕小姐……” 阳墨香叫道:“主人,我也要去。” 唐小峰扭头看去,见阳墨香盯着那有若海市蜃楼般的楼阁,一脸兴奋与好奇,琼英和玉英也与她差不了多少,兰英、秀英有些犹豫,红英则一直都是怯怯的。 林书香微微一笑,道:“奴婢只是提醒公子,要小心些。”对于这样一座莫名出现的楼阁,她心中亦多少有些好奇。 楼阁实在太大,又是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让他们怀疑会不会只是一个幻象,但等他们越飞越近,楼阁却始终不曾消失,反变得更加真实,让他们确信这并不是个幻象。 楼阁到底有多少层,他们也弄不清楚,一眼看去,直通天际。 他们飞入其中,见内中金碧辉煌,两边坐落着许多佛像,或是庄严,或是狠恶,前方则是一座巨大的如来佛祖金身。 所谓如来本是“佛”的称谓,阿闪如来、药师如来、无量寿佛等等都是如来,但因人世乃是婆娑世界,释迦牟尼佛则是主掌婆娑世界的如来,所以现在,“如来”二字一般都是特指释迦牟尼佛一人。 他们前方那巨大的金佛,塑的便是婆娑世界教主……释迦牟尼佛。 唐小峰等人都不信佛,但既然看到了佛,也就随便拜了一拜,正要绕过如来佛像,一道剑光突然袭来,直夺唐小峰面门。 唐小峰墨虹剑一架,一声锵响,金光四射。 唐小峰截住剑光,蓦一抬头,见佛像肩头立着一个身型挺拔的中年男子,又有二十多名剑侠从他身后飞出,剑光缭绕,杀气十足,朝他们疾冲而来。 二香五英化作妖兽,与这些剑侠战成一块。 燕紫琼却抬头看那中年男子,失声叫道:“天陨叔叔?!” 原来他就是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唐小峰虽然截住剑光,手臂却隐隐有些发酸,正想着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剑术,却没想到会是燕家的天机五剑之一。 再一看去,与二香五英战在一起的那些人使的也分明都是燕家剑术。 燕紫琼叫道:“天陨叔叔,爹担心你们遭遇不测,让我来寻你们……” 燕天陨纵身而下,飞剑一斩,斩出龙形剑光,直削燕紫琼咽喉。 唐小峰急道:“小心!”脚步一错,替燕紫琼截住剑光,与燕天陨交战。燕紫琼叫道:“天陨叔叔,你不认得我了么?” 燕天陨却对她看也不看,剑势异常凌厉。 燕紫琼担心唐小峰遇险,只好也飞了起来,绕着燕天陨游斗。唐小峰一边战一边想着,燕家的天机五剑果然名不虚传,他与燕紫琼两人联手,依旧是险相环生。 他们与燕天陨战得难分难解,另一边,二香五英却是大开杀戒,她们在血婆婆身边时早已杀了不知多少人,不懂什么是留手,又踩着“七星反吟”,彼此配合,那些年青剑侠哪里是她们对手?或是被兰英所作的飞龙咬断脖子,或是被玉英所化的恶豹撕开身子。 这些都是燕家子弟,燕紫琼看了自然心痛,然而乱战之中,或是杀人,或是被杀,她也无法去责怪林书香她们。 燕紫琼心中惊疑,面对的又是家里的长辈,自然难以用出全力,不知不觉中一个疏忽,被燕天陨用飞剑破入剑圈,直取心口。唐小峰发现形势不妙,一脚把少女踢开,替她接下飞剑。 他一人对着燕天陨,形势更加不妙,连退几步。好在燕紫琼终究不是寻常女子,一旦认清形势,就不再有任何犹豫,一咬牙,剑光飞撩,开始认真对敌。 两人真心联手,连燕天陨也难以敌住,不知不觉就扭转了战局。 又是一声锵响,唐小峰截住飞剑,燕紫琼从他肩头跃过,剑光直取燕天陨眉心。 燕天陨抽身一退,二香五英却已杀光了那些燕家子弟,回身攻击,燕天陨身子一窜,又纵回如来佛像的肩头。 燕紫琼抬起头来,怒视着他:“天陨叔叔,你可还记得我?” 燕天陨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自然认得……你不是紫琼么?” 燕紫琼原以为他是被谁控制,神智迷失,却没想到他仍然记得自己,心中更多疑问,只是她记忆中的燕天陨却也不是这个样子的,燕天陨本是天机五剑中最开朗最多话的一个,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木讷的表情。她还想再用言语试探,燕天陨却像是突然听到什么般,回身一纵,刹那间消失而去。 燕紫琼看向惨死在周围的那些燕家子弟,心中一痛,咬牙道:“追。” 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燕天陨追去,誓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峰自然不能任由燕紫琼孤身闯入,于是紧追其后。 二香五英对望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他们一走,那巨大的如来金身却缓缓扭过脑袋,看着他们的背影,本是俯视众生的慈祥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阴冷与恶毒…… …… 唐小峰与燕紫琼追到一处所在,前方却有两个通道,一个向上,一个向下。 他们所立之处则像是镜子一般,将他们清清楚楚地映在脚下,唐小峰与燕紫琼并肩而立,低头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倒影中燕紫琼裙子内头袄裤的折痕。 一个楼梯蜿蜒而上,一个楼梯蜿蜒而下,亦像是正与反两个镜像,仿佛其中一个只是另一个的倒影。 像倒影,却又不是倒影。 燕紫琼有些犹豫:“我们往哪里追?” 唐小峰嘿笑道:“这种时候,就要靠我唐家秘传的问卦之术了。” 取出一枚铜板,往上一抛,落在手背,看上一眼,却是反面。他无比认真地道:“往下追。” 阳墨香气道:“主人,你这个也叫问卦么?” 唐小峰笑道:“无所谓啦,不管往上往下,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玄虚,随便挑一个就是。” 他说无所谓,燕紫琼却还真就无所谓,一头就往下方飞去。 唐小峰咋舌……我是该说她勇敢呢,还是该说她单纯? 话又说回来,这位即便是在如此处境,却仍然这般坚强与决绝的燕家大小姐,还真是充满了魅力。 唐小峰二话不说,也往下追。 阳墨香嘀咕道:“主人对她真好。” 秀英笑道:“你莫非是在吃醋?” 阳墨香气道:“我吃醋?我我我……我为什么要吃这大坏蛋的醋?” 玉英清清冷冷地道:“你不是都陪主人睡过了么?”虽然她只是在说笑,但就算是说笑时,她也从来都是这般的清冷。 阳墨香气道:“我我我……我们又没做过什么。” 林书香摇头失笑:“这种时候了,你们还说这些?还不快追?” 带头飞下,其他六女亦紧紧伴在她身边。 他们不停地往下飞,终于来到下一层。 周围情景忽地一变,不再是那般金碧辉煌。 他们脚下尽是火海,一道道烈焰冲天而起,火海内有无数妖魔在内中挣扎嚎哭,它们被烈焰一遍遍地烧着,看得人身心发凉,让人无法去想象它们所受的痛苦。 林书香低声道:“太湖崩陷,周围本是出了许多妖魔,然而我们这一路行来,竟然不曾遇到一只,这些莫非就是原本散在附近的那些妖魔?” 唐小峰道:“这些火又是什么火?” 燕紫琼道:“这些乃是业火,这种火并不会直接伤人,却会因一个人的罪孽而炙烤其灵魂,罪孽越深,所受的业火越重,我燕家神霄九剑中的第一剑便是引来罡风和业火,合成天雷,越是罪孽深重之人,便越难抵挡。” 这些妖魔被业火烤得凄厉惨叫,纵然知道它们全是罪有应得,却也让人看着心中不忍。 他们继续飞着,又找到一处向下的通道。 再往下飞了一阵,周围情景又是一变。 这一次,他们是处在一处森冷阴暗的所在,脚下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怪物,这些怪物互相撕咬,彼此吞食,鲜血从它们体内流出,流得到处都是,又有十二神人手持鞭子见怪就抽,鞭子过处,血花乱溅,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唐小峰觉得身后有人抓住他的衣服,颤颤抖抖,于是回头一看,发现颤抖的是他的丫鬟红英。邵红英在七女中最为胆小,经过上一层时,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这一层却比上一层还要凄惨,她被吓得整个脸一片惨白。 唐小峰将红英抱了过来,红英化作小小玉兔缩在他的怀中,稍为心安了些。 他又往身后看去,见病弱的林书香居然最为镇定,兰英和秀英也还好些,阳墨香却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其实并不比红英好到哪里,只不过红英还敢往主人怀里钻,她却不好意思让人看出她在害怕。 至于玉英,则依旧是那般的面无表情,鬼才知道她到底怕是不怕。 唐小峰抱着红英所化的玉兔,以墨虹剑护身,与燕紫琼一同搜索。 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奇怪,他们甚至不敢肯定自己仍在太湖底部,还是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很快的,他们又找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唐小峰沉吟片刻,道:“刚才那一层遇到的是被业火焚烧的妖魔,这一层是互相撕咬吞食的怪物,你们猜,下一层会是什么?” 阳墨香颤声道:“这、这怎么猜得出?” 唐小峰道:“丫鬟,你忘了叫主人。” 阳墨香气得想要踹他……这种时候了,这混蛋居然还在意这个? 玉英略一沉思,道:“莫非主人猜得出来?” 唐小峰正要回答,见林书香亦是若有所思,于是看着她,笑道:“看来你也猜出来了。” 林书香轻叹一声:“下一层,莫非是饿鬼?被刀剑逼迫的饿鬼?” 唐小峰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一同往下飞去…… 第四十二章 三涂五苦 到了下层,果然看到许多饿鬼。 这一层里,到处都是烧红的焦炭,许多巨大神人拿着刀剑往炭上劈,刀锋所过之处,饿鬼魂魄撕裂,纷纷惨叫,没有被刀剑劈中的饿鬼亦像是永远都吃不饱般,吞食着烧得通红的焦炭,或是喝着滚滚的镬汤,即便是一边吞食焦炭一边惨叫,它们却因无法忍受那亘古不灭的饥饿而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吞食。 阳墨香颤声道:“姐姐,你、你怎知道会是饿鬼?” 林书香轻叹一声:“地狱道业火烧魂,畜生道互相澉食,饿鬼道刀剑逼迫,饥则食炭、渴饮火精……这就是六道轮回里下三道中的三涂,又称三恶道、三恶趣。” “所谓三涂,亦即火涂、血涂、刀涂,”唐小峰也顺便卖弄下学问,“佛门有云:‘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这四重恩指的是众生恩、父母恩、国土恩、主人恩,佛门中还有五重罪,这五重罪分别是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不听主人话,凡是不听主人话的都要受这三涂苦,还要打入无间地狱,受八热之苦……” 阳墨香气道:“你不要总是胡说。” 唐小峰笑道:“不信的话,你去问你姐姐。” 阳墨香心惊胆战地看向姐姐,林书香掩口笑道:“四重恩乃是众生恩、父母恩、国土恩、三宝恩,五重罪乃是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并无什么不听主人话,公子是吓你的。” 阳墨香嘀咕道:“我就知道他是吓我。” 那你还被吓着?唐小峰嘿笑道:“你又不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敲门?” 阳墨香抿着嘴儿,不去理他。 燕紫琼突然道:“你们看。”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众人急急看去,却看到……一个孩子。 那是一个身披袈裟,虽然瘦小,却算可爱的光头小孩子,看上去甚至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独自一人盘坐在一朵莲花上,莲花不停地打转,他也不停地打转。 那些饿鬼一个个地向他伸手,想要把他从莲花上拖下来,这小和尚身上却有佛光隐现,凡是碰触到佛光的饿鬼都会马上魂销魄散。 燕紫琼见这样一个小孩子在无数饿鬼中独自穿梭,不由替他担心,想要飞过去向他问话,唐小峰却觉得这小和尚实在诡异,将她拉住。 林书香低声道:“若我所猜无误,这小和尚只怕就是……” 话还未说完,莲花一转,那小和尚已不知去了哪里。 暗处却有数只金手,悄悄向燕紫琼、林书香等人抓来。 唐小峰最先觉察到危机,墨虹剑一斩,将金手斩断两只,燕紫琼同样飞剑一晃,剑气纵横,将剩下的全都斩断。 黑暗中唱起靡靡梵音,清脆悦耳,紧接着便是一群青春貌美的年轻女尼飞了出来,曼妙地舞着,自在快活。她们几乎就只穿着一件缁衣,舞动时春光隐现,胴体半露,极是惑人。 又有四名女尼抬着檀木床飞在群尼中间,床上盘膝坐着身披金色袈裟,肥肥胖胖的和尚。 唐小峰心中苦笑,想着好奇心果然会杀死人,他们看到一个巨大楼阁出现在本该无人的太湖,于是忍不住就想钻进来看个究竟,现在“究竟”没看着,看到了恶佛。 赤城山,五恶佛,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看到燕紫琼和二香五英,现欢喜颜,天下美女虽多,但美得这般极致的却是不多,这八个少女随便捡出一个,都不是他的这群女徒弟比得了的,个个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燕紫琼见这恶佛作的是僧人打扮,眼睛却是色迷迷的让人讨厌,心生厌恶,又见唐小峰等人显然都认得这个家伙,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于是问道:“这淫僧是谁?” 唐小峰低声回应,燕紫琼这才知道他就是五恶佛中那个著名淫僧,又想起前番所见的那些惨死少女,心生怒意。大是欢喜佛却是念声佛号,现欢喜颜:“诸位姑娘,贫僧有礼了。” 唐小峰心想你这家伙不是满嘴“本佛爷”的么?难道看到美貌姑娘,也懂得谦虚起来? 唐小峰跳上前去,嘻嘻笑道:“佛爷,好久不见。” 大是欢喜佛眯着眼睛:“原来是你这小子,你那漂亮老婆跑哪去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这家伙就记挂着别人的漂亮老婆。 他笑道:“敢问佛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是欢喜佛道:“既有三涂,自然是地狱,不过遇到本佛爷,地狱亦是极乐世界,极乐极乐,及时行乐,善哉。” 唐小峰将他后面的话直接无视,问:“这里真是地狱?” 大是欢喜佛道:“若不是地狱,你以为会是什么?” 唐小峰喃喃道:“我虽不算好人,似乎也没到该下地狱的地步,这里怎会是地狱?”又问:“我们又该如何离开地狱?” 大是欢喜佛念声佛号,瞅着他身后诸女:“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只要入我佛门,必能脱出苦海,入极乐之地。” 唐小峰眨着眼睛:“我也可以入么?” 大是欢喜佛绷着脸:“我对男人没兴趣。” 唐小峰叹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入。” 大是欢喜佛笑道:“我虽对你没兴趣,但看在你如此有趣的份上,只要把你身后这些姑娘献给佛爷,佛爷可以保证,让你脱出地狱,回人世去。” 唐小峰却是一声冷笑,突然出剑:“不知佛爷敢不敢让你的这些女弟子退到后头,自己与我单打独斗?” 燕紫琼等见他说着说着,突然就独自挑战大是欢喜佛,俱觉诧异。 大是欢喜佛冷笑道:“又玩这手?莫非你以为你杀得了尊圣门的天皇,就也杀得了本佛爷?” 唐小峰嘻嘻笑道:“佛爷既然不怕,何不与我一战?” 大是欢喜佛冷然道:“与本佛爷单挑,你还无这资格。” 一声佛号,梵音再起,那群美妙女尼刹那间就将唐小峰、燕紫琼、二香五英围在中间。燕紫琼丝毫不惧,拔剑冷笑,林书香却是心中一动:“这恶佛为何不敢与公子单打独斗?” 唐小峰退到燕紫琼与林书香之间,低声道:“我与紫琼对付这恶佛,书香,你们想办法杀光他的女徒弟。” 他话一说完,便化作剑光,往大是欢喜佛直贯而去,燕紫琼也不多话,紧随其后。二香五英赶紧布成阵势,冲向那群年轻女尼。 大是欢喜佛见冲来的两道剑光剑气森寒,于是眯着眼睛,身上爆出金光,轰向二人。唐小峰与燕紫琼却是身子一窜,分左右攻去。 另一边,二香五英以“七星反吟”之阵向那些女尼杀去,却发现她们若隐若现,有时明明就在面前,却怎么也无法触着。林书香心中一惊:“这些女尼姑显然是布下了某种奇妙阵法,若不能破去阵眼,就很难杀死她们。” 二香五英拿这些小尼姑毫无办法,唐小峰与燕紫琼却也频频遇险。 从大是欢喜佛身上爆出的金光乃是“大雷音破障佛光”,金光之下又藏着一个黄色的圆满佛光,就算是唐小峰的墨虹剑轰在这道佛光上,亦无任何用处。 这道藏于金光之下的黄色佛光极其损耗佛力,本是只在救命时方才使用的绝招,唤作“大日如来无畏镜”,虽能生出屏蔽一切伤害的大圆佛光,对佛力却损耗极大。 然而大是欢喜佛却像有用不完的佛力一般,竟将这“大日如来无畏镜”连番用出,不管唐小峰和燕紫琼用出多少绝招,都无法破去他的无畏镜,竟是只能处于挨打境界,险象环生。 燕紫琼心中疑惑,她固然知道这淫僧乃是赤城山上恶名满天下的五恶佛之一,但他却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厉害,他身上那层大圆佛光怎么也无法破去,他的佛力似是无穷无尽。 唐小峰见七女无法杀死那些小尼姑,心里亦叫“糟糕”,他同样学过一些双修术法,能够看到大是欢喜佛与他的这些女徒弟虽然不接不触,却在阴阳交感,彼此双修。 这显然是双修术中最上乘的“隔体双修”,只要他这数十名女徒弟一直以真阴供他采补,他的佛力便是无穷无尽,怎么也用不完。 林书香亦是聪慧之人,见这些美貌女尼只顾围着那恶佛高唱梵音,不断舞动,也不参与战斗,身上却有气流隐隐飞向恶佛,也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想着难怪公子宁愿跟那恶佛单打独斗,似现在这般,竟是让人有力无处使。 她低声问道:“玉英,你可看出她们的阵眼?” 二香五英,俱是天生慧根的花神,其中钱玉英从小便喜欢研究一些八卦九宫之类的东西,上了括苍山后,隐玄门内亦藏有许多跟阵法有关的书籍,懂得要比别人多些。 钱玉英观察一阵,冷冷地道:“阵眼在那恶佛身上。” 林书香心想:“果然如此。” 大是欢喜佛靠着他这数十名女弟子为他提供的佛力立于不败之地,而他这数十名女弟子布成奇妙阵法,关键阵眼便是大是欢喜佛。 这等于是一个完美的圆,让人想断都不知从何处断起。 早在上次遇到这恶佛时,唐小峰便已觉察到这恶佛与他的这些女弟子之间有阴阳交感,因此一上来就让二香五英去杀这些女尼姑,只是没想到大是欢喜佛对此也早就做了准备,不杀大是欢喜佛,就杀不了这些小尼姑,而不杀这些小尼姑,他们又根本杀不了大是欢喜佛。 这竟是一个让人无解的困境。 交战中,大是欢喜佛一声佛吼,变出十六只手臂,各持金刚杵、孔雀翎、舍利、琉璃等十六样法宝,纷纷砸向唐小峰与燕紫琼,二香五英发现形势不妙,冲上去接应他们,然而就算加上她们,也无法抑制大是欢喜佛那无穷佛力的一连串攻击。 二香五英布成“七星反吟”之阵,大是欢喜佛一时之间,无法找出阵眼,稍为好些,唐小峰与燕紫琼的形势则益发艰难。 唐小峰心知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忽地拉住燕紫琼,自己凌空一翻,踩在“七星反吟”的北极星位。 七星反吟,主星动,七星动。 他拉着燕紫琼,带着二香五英,反身就逃。 大是欢喜佛狂笑道:“你们逃得了么?” 十六样佛宝狂轰而去,同时攻出一道压缩至极点的大雷音破障佛光,轰向唐小峰。 适才二香五英在不断的流转中藏住阵眼,大是欢喜佛自然难以看破,现在唐小峰加入“七星反吟”,以自身为阵眼,虽能带着七女逃,但这“遁去的一”却被暴露出来,大是欢喜佛何等人物?自然一眼看出只要杀了唐小峰,二香五英所布的阵势就不攻自破。 十六样佛宝轰向唐小峰,燕紫琼心想这样怎么也来不及逃走,咬了咬牙,回身欲助唐小峰挡住这些法宝,让唐小峰和二香五英能够及时逃走。 唐小峰却像是猜到她心思一般,忽地回身将她搂住,身子一扭,不往前逃,反往下窜。 他这一扭,不管是被他抱住的燕紫琼,还是被他带动的二香五英,全都莫名地扭了一下,大是欢喜佛的十六样佛宝从他们身边飞过,全都击了个空。 那道紧随而来的大雷音破障佛光却像是有灵性般拐了个弯,依旧轰了过来。 唐小峰居然继续往下窜。 下方不但有无数饿鬼,无数刀剑,更有那狂裂至极的地狱业火,兰英、红英、琼英等人一声惊叫,连燕紫琼与阳墨香也在想着,唐小峰是不是疯了? 唯有林书香依旧镇定。 眼见这许多美女就要被那臭小子带着一起死,大是欢喜佛暗道可惜,下方这到处席卷的地狱之火连他也不敢轻易接触,他们落入其中,肉身必定会被摧毁,灵魂更是会被这些饿鬼缠住,与它们一同遭受吞火炭、喝镬汤,日日受刀剑追赶的无间之苦。 就在这时,唐小峰身上却涌出一道黑色气流,将他与诸女同时护住,诸女只觉身心一凉,那扑面而来的热感立时消失。 大是欢喜佛“咦”了一声……这小子身上腾出的黑色气流,似是来自阴间极阴之境的阴幽戾气,却又不是阴幽戾气,竟让他认不出来。 唐小峰窜入那无数饿鬼之间,这些饿鬼向他们伸出一双双黑色手臂,同时还有许多刀剑劈来。唐小峰一边躲避,一边以紫幽仙气护住自己与燕紫琼、二香五英。 他的紫幽仙气三元合一,其中一元便是至阴至寒的阴幽戾气,他在五精天火里滚了几圈都还无事,又如何会怕这些地狱之火? 大雷音破障佛光在他们身后疾冲,凡是被佛光触到的饿鬼,魂魄都被轰成碎片。 唐小峰左突右围,竟是无路可逃,周围虽然火海汹涌,但从他身上涌出的黑气却太过显眼,让他轻易地就被在上空追赶的大是欢喜佛寻着。 无奈之下,唐小峰看到前方焦炭间裂着一条长缝,于是先钻进去再说,大是欢喜佛失了他们踪影,只得带着他的那群女徒弟飞在火海上空,继续搜索。 火势太大,又到处都是火红的焦炭,大是欢喜佛轰出许多道破障佛光,直轰得炭火乱飞,却还是无法找到唐小峰和诸女,于是猜想,多半是那小子身上的黑气耗尽,已经被这地狱之火毁了肉身。 他自己毁了也就算了,只可惜了那些天仙下凡般的美丽姑娘。 大是欢喜佛摇头叹息,只好离去。 …… 唐小峰带着燕紫琼和七女,沿着焦裂的地缝一直往下飞,不经意间,竟然又穿过了一层。 这一层却仿佛王宫一般,雕栏玉砌,宝帐婆娑,空气间弥漫着淡淡幽香,这幽香闻入肺腑,竟让人心旷神怡,浑身舒畅,不经意间,从小腹涌起一股暖暖热流,总想找个地方脱衣去裳,好好舒服一下。 他们心中一凛,不敢再闻这香气,只是沿着暗处小心飞掠。 前方传来一连串的娇喘与呻吟,他们对望一眼,悄悄潜去,视线从飞扬的宝帐间透入。 他们看到许多男女在内中淫乱,这些人全身赤裸,拥吻缠绵,做出各种丑态。 林书香等人俏脸立时红了起来,连燕紫琼这般大大方方的女子,脸儿也一下子就热了。 唐小峰却没去在意这些淫秽画面,上一世好孩子片看得多了,这一世身边又有徐丽蓉、廉锦枫、颜紫绡、薛蘅香这些天生丽质的美眉相伴,那些庸脂俗粉脱得再多,也难以吸引到他的目光,除非脱光光的是他身边这几个,才会让他流连忘返地看上一阵。 他拉了燕紫琼,往旁边潜去。 燕紫琼刚刚看到这些不堪画面,就被他用手握住,想不尴尬都难,只是扭头看去,唐小峰却是全神贯注地观察周围,依旧保持在剑心通明的境界,对那些裸男裸女看而不视,对那些淫声浪叫听而不闻,心里不由暗暗佩服,想着他原来竟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却不知对唐小峰来说,坐怀也要看谁去坐怀,如果是她去坐怀,唐小峰是肯定要乱的。 绕过这些淫乱之徒,他们又到了一处,悄然看去。 在那里,他们不但看到了燕天陨,还看到了……大慈柔软俏观音。 第四十三章 救苦救难,一件佛宝 大慈柔软俏观音现观音像,一身白衣,娇美万方,她斜斜地卧在莲台上,却有许多男子对她顶礼膜拜,燕天陨正是其中之一。 她一声娇笑,随手一指,被他指中的男子立时欣喜地爬上莲台,解她衣裳,吻她胸脯与小腹,就像春情发作的野狗一般,俏观音却又随手指了两个,其中一个正是燕天陨,他们看到燕天陨与另一人也兴奋地爬了上去,将俏观音当作圣母一般尽心服侍,做出丑陋姿态。 燕紫琼紧紧握着飞剑,实不相信自己眼睛,她深知以前的天陨叔叔实是那种宁可死去亦不受辱的狷狂之士,亦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纵然是用生死相逼,亦不可能屈服于别人,然而现在的燕天陨却根本不像是以前的他。 燕紫琼杀意一动,俏观音立时生出感应,手中扬柳一甩,那些男子立时飞出,纷纷挚出神兵法宝,一阵搜索,却未搜到敌人。 俏观音正自疑惑,远处却传来一声冷笑:“不过是来看看罢了,何用弄出这般阵仗?” 梵音四起,曼妙歌舞,一群娇躯半露的女尼抬着紫檀床,踏着虚空飞来。 俏观音娇笑一声,缓缓卧倒:“你不去行你的乐,跑来看我行乐,还妄动杀机,莫非是吃醋不成?” 大是欢喜佛怪笑道:“我会吃你的醋么?只不过是追人追丢了,过来看看他们有没有闯到你这。” 俏观音失笑道:“闯进这转轮宝境的不过是隐玄七女跟两个小辈,我看你对血婆婆的那七个丫头早有心思,才让你去擒她们,你竟然将她们追丢?莫非是这些年来淫欲太过,伤了身子?” 大是欢喜佛冷笑道:“你这几年处处与我作对,凡是我收下的女徒弟,都要想方设法令她们失贞,逼我惩处她们,又哪会有那般好心?不过是你自己在这纵欲,不想做事,想法子把事推给我做罢了。若说吃醋,我看你才是一直在吃醋。” 俏观音失笑道:“当年我不过是一时眼睛瞎了,才会嫁给你,你真当我还会留恋你么?” 她将手一招,燕天陨钻入她的裙下,又吻又舔,俏观音淫笑不止。 大是欢喜佛虽想强作欢喜,眸中却还是不由现出怒容,冷冷地道:“你自己不守妇道,难道还能怪我?” 俏观音笑道:“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这话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欢喜得,我欢喜不得?” 大是欢喜佛先是怒火中烧,却又抓了两名年轻女尼放在床上,左拥右抱,大笑三声,道:“都得,都得。” 俏观音淡淡地道:“过了这三日,你我断却因果,再不相干。” 大是欢喜佛现欢喜颜:“甚好,甚好,本佛爷等这三日,早已等了多时。” 众女尼抬着他,就这样掉头离去。 俏观音一脚踢开燕天陨,慵慵懒懒地斜卧莲上,喃喃道:“七世情缘,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何苦来着?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去求欢喜,去求长生?” 她在那里喃喃自语,一阵心乱,却未注意到另一殿中,有几个人影正从那些拥吻缠绵的裸男裸女间悄悄退走。 在惊动她时,唐小峰不往外逃,反带着燕紫琼和七女往那群醉生梦死的男女间藏,俏观音哪里想到他们竟然这般大胆?虽让人搜索,却忘了去查那间,而那些男女只顾淫乱,根本就不管他们,再到后来,大是欢喜佛出现,俏观音以为泄出杀意的是大是欢喜佛,自然也就没有再让人搜,而他们就此安全地退了出去。 他们来到暗处,唐小峰四顾无人,用朱砂笔在周围悄悄画了些仙篆,屏去香味,消去声音,这才说道:“听他们说话,这里似乎是什么转轮宝境,这转轮宝境又是做什么用的?” 诸女摇头,林书香道:“虽不知是做何用,但听这‘转轮’二字,显然是跟佛门中的轮回有关。” 唐小峰看着她,笑道:“你对佛教的东西倒是知道不少。” 林书香微微一笑,阳墨香道:“姐姐从小就是病怏怏的,娘经常带她去寺庙求佛祖庇护,还有一些师太说她只要舍身佛门,必能消灾难厄,娘虽不舍得,却也寻了许多佛经让她去读。” 唐小峰心想“原来如此”,难怪这丫鬟对佛教中的三恶趣、四重恩等都有了解,正常情况下,谁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读佛经?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官家小姐? 燕紫琼道:“五恶佛中的欢喜佛和俏观音都在这里,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不止是他们,若我所猜无误,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光头小和尚,很可能就是五恶佛中的无量小地藏,这小地藏看着虽小,听说却是五恶佛中最阴毒最狠辣的一个。” 唐小峰道:“赤城山五恶佛,我只知道有大是欢喜佛、柔软俏观音、大悲弥勒僧,还有你们现在说的这个无量小地藏,最后一个是谁?” 林书香道:“最后一个是佛眼男菩萨!五恶佛中,欢喜佛淫、俏观音美、弥勒僧狠、小地藏毒,这男菩萨却占了一个‘神’字,听说他天生佛眼,能知过去未来,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唐小峰“切”了一声,心想我这穿越者现在都已看不清“未来”,他还能比我更厉害?我看他这个“神”,根本就是“神经病”的神。 阳墨香低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燕紫琼咬了咬牙,道:“俏观音必定是对天陨叔叔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样,我一定要将他救出。” 阳墨香道:“但那五恶佛,很可能都在这里面。” 唐小峰耸了耸肩:“人家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入了虎穴,只怕想逃出去都难,那淫佛有很大可能仍然守在上头,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继续往下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虎子,至少也要弄清这几个恶佛在这里做些什么,然后再想脱身之策。” 众女无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搜着,又找到一个通往下方的通道,于是悄悄潜了下去。 这一层却更加怪异,到处都是恶鬼,有的被利刀一遍又一遍地破杀,有的被串在剑上,一阵又一阵的嚎哭。 还有许多铜柱,铜柱里烧着焦炭,不少野鬼被烙在上面,发出刺鼻焦味,此外还有滚烫的镬汤,森冷的雪地,尽有鬼怪禁锢其中,到处都是哀哭嚎叫,惨不忍睹。 林书香轻叹一声:“刚才是三涂,现在是五苦么?” 阳墨香看得头皮发麻,颤声问:“什么是五苦?” 林书香道:“这五苦,乃是刀山地狱之苦、剑树地狱之苦、铜柱地狱之苦、镬汤地狱之苦、溟泠地狱之苦。《太上感应篇》有云,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三涂五苦,便是上天用来惩罚万恶之人的刑罚。依《真诰》记载,阴曹地府有鬼神六宫、二十四品地狱,乃是天庭与西方佛祖所共建,用于夺纪夺算,决断罪人。” 阳墨香有些发抖:“这里莫非真是地狱?” 燕紫琼哼了一声:“这里若真是地狱,像那欢喜佛、俏观音、小地藏这等恶僧,便最该受这三涂五苦,为何他们平安无事?恶人既然不遭报应,那这些遭报应的,也就未必是恶人,我看这里并非地狱,只不过是那些恶佛弄出来的人间地狱。” 唐小峰也是这般想的。 他们悄然飞着,想要弄清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满是慈悲,却几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在他们心头响起:“几位施主不可再往前飞,辩机与善土都在前方,你们再往前行,必定会被善土的佛眼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 唐小峰低声问:“这辩机是谁,善土又是谁?”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二人,在外头又被唤作大悲弥勒僧,与佛眼男菩萨,俱是恶名。” 唐小峰等这才知道五恶佛中竟有两个在他们前方,这五恶佛任何一个都极是难缠,若是被那两个恶佛发现,他们只怕是悔之莫及。 那声音道:“几位施主何不下来,与老僧一会,再行详谈?” 二香五英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则与燕紫琼对望一眼。 唐小峰小声道:“反正已被这人发现,他若要为难我们,只要通知那五个恶佛,我们想要好死都难,倒不如就去见见这人。” 那人又发出声音,引导他们改变方向,远离五恶佛中的弥勒僧和男菩萨,从一条狭小地缝钻入,不断向下,一直来到最底层。 在这里,他们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身上串着条条锁链,又被闪着金光的神秘荆棘捆绑,全身血流不止。 这老僧先是看了唐小峰一眼,眸现疑惑,又看向燕紫琼和二香五英,念声佛号:“原来是诸位仙子,贫僧玄奘,有礼了。” 唐小峰与诸女俱是一惊。 他竟然就是名闻天下的三藏法师? 唐时佛教本就昌盛,而玄奘法师更是大唐有名的高僧,不管是太宗还是高宗对他都极为敬重,他不但曾亲往西天求来三藏真经,又是东土唯识宗的创始人,诸女自然都听过他的大名。 而对于唐小峰这穿越者来说,他就算不知道玄奘,难道还不知道唐僧?当然,《西游记》里的唐三藏只不过是吴承恩的再创作,除了人名,跟历史上的玄奘法师已没有多少关系,但就算是在历史书上,玄奘的大名也是被提到过的。 只是,唐小峰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遇到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高僧。 他在心中忖道:“高僧毕竟是高僧,一眼就看出书香、墨香她们是‘仙子’,她们自己都不知道的说。” 话说回来,既是名满天下的高僧,为何却会落到这种地步?他正想问个究竟,玄奘法师却闭一阵眼,忽道:“辩机正往此处飞来,几位小施主且避上一避。” 唐小峰等人左看右看,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玄奘却道:“几位不妨躲在贫僧身后。” 唐小峰与诸女对望一眼,按他指点,在这老僧身后盘膝坐下。 老僧念出一段经文,金光覆过,他们竟真的失了踪影。 紧接着便是风声疾响,五恶佛中的大悲弥勒僧落了下来,在玄奘法师面前拜了一拜,冷冷地道:“师父可曾想通?” 玄奘念声佛号,缓缓地道:“贫僧早已想通,徒弟可有想通?” 弥勒僧抬起头来,木木然然地道:“我师宣传大乘佛法,广开教门,不正是为了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如今师父就为了一件佛宝,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为你一人受苦受难,我师怎能忍得下心来?” 玄奘法师道:“万般佛法,都不过是‘破执’二字,若是在你眼中,这些人正受苦受难,那岂非证明你心中仍有苦难?你即识得苦难,又为何不救他们脱出苦难,以结善果?” 弥勒僧道:“只要我师交出胎藏琉璃珠,这些人的苦难自可解除。” 玄奘道:“你心中有苦难,贫僧心中却无苦难,你这心中有苦难之人种下的苦难,却为何要我这心中无苦难之人来救?” 弥勒僧冷笑道:“这就是我师以前教导弟子时所说的慈悲心肠么?只要与己无关,苦难便不再是苦难?原来佛门中的救苦救难,救的只是自己的苦难?” 玄奘道:“阿弥陀佛,徒儿你终于悟了。” 弥勒僧眸现怒容,忽地一拳打去,强大劲气轰中玄奘法师,玄奘喷出一口鲜血,骨头碎裂。 弥勒僧冷冷地道:“师父现在是否是在受苦受难?” 玄奘法师道:“贫僧正在受苦受难。” 弥勒僧道:“师父何不设法解脱苦难?” 玄奘法师道:“徒儿何不设法解脱苦难?” 弥勒僧怒道:“正在受苦受难的是师父。” 玄奘法师道:“非也,非也,为师也好,那些被你与你的同伴无端端擒来,受尽三涂五苦的无辜魂魄也好,其苦难之源,都是徒儿你心中的苦难。你若能解脱苦难,我等自然也就没了苦难,还请徒儿你救苦救难,先解了你自身的苦难。” 弥勒僧森森然道:“说到底,你是既不想救人,也不想救己,只想等着别人来救?” 玄奘法师道:“阿萨达王割肉喂鹰,证得释迦牟尼,婆罗门女舍身救母,终成地藏菩萨。但要是阿萨达王知道自己证不了佛祖,婆罗门女知道自己做不了地藏,他们又是否还会割肉,还会舍身?我交出佛宝,却救不了你的苦难,那我又何必交出佛宝?” 弥勒僧冷笑道:“如此说来,佛祖也好,地藏也好,说是普度众生,终究还是为了自己?” 玄奘法师道:“徒儿你又悟了,你再悟下去,为师却该拿你如何是好?” 弥勒僧虽是怒极,却是拿他毫无办法,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玄奘法师叹道:“弥勒笑口常开,你却满是悲容,所以他是佛,你是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待大悲弥勒僧去得远了,唐小峰等人才现出身来,再次来到玄奘法师面前。 林书香看着老僧,轻叹一声,道:“小女子想,阿萨达王就算知道自己证不了佛祖,亦会割肉喂鹰,婆罗门女就算知道自己成不了地藏,也会去救她母亲。” “善哉,”玄奘法师道,“佛祖心中有苦难,所以才能看到鹰的苦难,地藏王心中有苦难,所以才能看到母亲的苦难。佛祖割了自己的肉,地藏王投身地狱,他们以自身苦难,解救了他人之苦难,所以佛祖才是佛祖,地藏才是地藏。” 林书香拜道:“小女子明白了。” 唐小峰与燕紫琼、阳墨香、五英互相对望……她明白什么了? 他们一点都听不明白…… 林书香却又看着玄奘法师,道:“法师适才说,那弥勒僧法名辩机?” 玄奘法师道:“正是辩机。” 唐小峰觉得辩机这个名字自己以前也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林书香又道:“昔日,太宗皇帝在位之时,太宗皇帝之女、高宗皇帝之妹高阳公主曾与一位僧人通奸,被御史上告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大怒,将那僧人腰斩弃市,连高阳公主身边的侍女都杀了二十多个,那个僧人,似乎也叫辩机。” 玄奘法师叹道:“正是那个辩机。” 唐小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辩机。 在后世,只要是与武则天有关的电影或是书籍,都会提到李治在位时密谋造反的高阳公主,而提到高阳公主,通常也会提到跟她通奸的那个僧人,那个僧人就是辩机。 这辩机本是玄奘最看重的弟子,据说高才博识,学富五车,因编撰《大唐西域记》,又助玄奘译出诸多佛经而名噪一时,最后却因与高阳公主私通,而被李世民腰斩,令得当时人人扼腕叹息。 却没有想到,辩机其实并未死去,反成了赤城山人人惧怕的五恶佛之一? 第四十四章 古今颠反如意挂 玄奘法师叹道:“那时的辩机本是一心向佛,谁知却遇到了高阳公主,公主身边养了许多剑士,且深得太宗皇帝宠爱,辩机不敢得罪她,竟被逼着与她发生私情。谁知天意弄人,本是一心想要摆脱公主的辩机,竟然真心爱上公主身边一名侍女,后来每次与公主相会,都只是为了找机会与那侍女相见。再后来,有人嫉妒辩机独撰《大唐西域记》,将公主赠他的金元神枕偷出,以揭发他与公主私情,太宗皇帝欲将他腰斩,却被贫僧惜他才学,暗用佛门法术,以替身法将他救了回来。那时,他本是存了还俗念头,意欲带着那名侍女悄悄离开长安,谁知太宗皇帝将公主身边侍女处死了二十多人,他珍爱的那人正是其中之一,而那名侍女,本已是怀了他的孩子。” 阳墨香气道:“好没道理,公主犯错,为何却要杀那些无辜之人?” 玄奘法师道:“一切因果都可化作业力,业力来时,又有谁能挡住?若是世间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谈,世尊又何必劝人脱出苦海?” 林书香道:“辩机师父会从名僧变成恶僧,莫非就与那侍女的死有关?” 玄奘法师道:“名僧与恶僧,原本也就只是一念之差。辩机本就是受公主所迫,那侍女单纯善良,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无辜,公主所种之因,为何却要由他人来受这恶果?佛经常说因果报应,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却为何恶人无事,好人却要遭罚?辩机想不明白,于是他开始杀人,他开始杀那些好人,试图证明佛是错的,这些人既是无辜,为何却会死在他的刀下?这岂非证明这世上其实并无善恶之分,三涂五苦,其实也为好人而设?” 阳墨香抿着嘴道:“他这是什么道理?谁杀了他心爱之人,他就该杀谁去,杀那些无关之人做什么?” 林书香摇头道:“妹妹,你这话也同样没有道理,他所爱之人虽受公主连累,杀她的却并非公主,难道他应该去杀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却是明主,若是死在他的手中,天下大乱,苍生受苦,那那些受苦的黎民百姓又何尝不是无辜?” 阳墨香道:“那岂不是无解了?” 林书香道:“这世上无解之事,多了去了。” 玄奘道:“所谓因果,就像是一座雪山,因是落在山顶上的那粒石子,石子滑落,滚起雪球,雪球滚落,引发雪崩,这雪崩就是不可挡的业力,被这业力毁去的村庄和百姓,就是因那粒石子生出的果。” 唐小峰道:“这样说的话,如果将高阳公主比作恶因,将太宗之怒比作不可挡的业力,那那无辜侍女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死,则是因高阳公主所做坏事,所导致的恶果?自己种下的因,果却在别人身上?” 又道:“所谓种善因得善果,难道是我种的善因,别人来承受善果,我种的恶因,别人来承受恶果?” 玄奘法师道:“正是如此。” 唐小峰道:“果然是毫无道理。” 玄奘法师道:“百花仙子与嫦娥打赌,那些花神却要陪着她一同遭殃,这又是何道理?” 唐小峰心想,这话好像也没错。 阳墨香道:“嫦娥我知道,百花仙子是谁?” 唐小峰拍拍她的肩,叹一口气:“如果说你变成丫鬟是果,百花仙子就是你之所以变成丫鬟的因。” 阳墨香:“啊?”听不懂。 唐小峰想:“按这说法,哀萃芳她们要杀姐姐也不能说毫无道理,如果不是姐姐吃饱撑的要去跟嫦娥打赌,她们只怕都还在天上做仙子,更重要的是,按照书里的情节发展,姐姐跑到了仙山做神仙,书香和墨香、兰英、秀英她们却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果然是姐姐造孽,她们受罪么?” 燕紫琼道:“若是这样,那岂非人人都可以去做坏事?反正都是报应在别人身上?” 玄奘法师念声佛号:“恶因种得多了,业力越滚越大,恶果自然也多,你又怎知它就不会落在你自己身上?若是人人都种善因,岂非人人都结善果?” 燕紫琼道:“虽然如此,但做坏事的不一定有恶报,做好事的不一定有好报……” 玄奘法师道:“谁说善无善报,恶无恶报?” 燕紫琼怔道:“大师你自己说的……” 玄奘法师道:“若真的善无善报,恶无恶报,那还要二十四品地狱做什么?还要三涂五苦做什么?还要极乐世界做什么?” 林书香轻叹一声:“佛门是报因不报果的。” 玄奘法师道:“你种下恶因,结下恶果,这恶果虽有可能落在别人身上,最终却是要报在你自己身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故此佛门才讲究善缘,行善结缘。这就好像栽树一般,若是人人都愿栽树,岂非人人都能乘凉?即便是你栽的树,给别人乘了凉,那也是你的功德。” 唐小峰若有所思……原来佛教所说的“因果报应”是这么回事? 林书香轻声道:“原来如此,辩机师父想要以杀人来证明佛是错的,既然好人也会惨死,那还谈什么因果报应?但他其实只是将恶果与报应混作一谈,他心爱之人与她肚子里孩子的死,虽是因高阳公主所做恶事生出的恶果,但其中的报应,终究还是要落在高阳公主自己身上。恶果越多,报应也越大,只要身处尘世,就难以摆脱业力,所以好人也会受苦,所以好人也会惨死,但这并不能说明佛是错的,地狱并非尘世,一切因果,终究都是要在地狱报的。所以辩机师父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佛是错的,并无道理。” 玄奘法师叹道:“不,你错了,辩机深得佛学精髓,贫僧从西天求得百卷佛经,其中三十多卷都是由他译出,因果报应之间的关系,他怎可能分不清楚?” 林书香蹙眉道:“那他杀人,为的又是什么?” 玄奘法师沉声道:“他杀人,是为了种恶因,他杀死成千上万的好人,他将这些无辜之人的魂魄擒来,让他们饱受本该只有万恶之人才会遭遇的三涂五苦,以他所积的恶因,就算是被打入永无劫期的薛荔地狱,都是罪有应得。若是这样子的他,仍然能够证身成佛,那岂非能够证明佛是错的?” 林书香怔道:“这种事如何可能做到?佛门最重因果,成佛之前,必须要先化解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因果,他种下这千千万万的恶因,只怕到天荒地老,也不用想将它化解,怎还能够成佛?” 唐小峰使劲点头……那弥勒僧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要是都还能够成佛,所谓的因果报应,就真的全都变成笑话了。 玄奘法师长叹一声,道:“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不可能,但世上之事,从来就没有绝对,辩机已做了许多准备,却还差了一样东西。” 唐小峰眼珠子一转,笑道:“莫非就是他想逼大师您交出来的那个胎藏琉璃珠?” 玄奘法师叹道:“正是胎藏琉璃珠。” 唐小峰道:“这胎藏琉璃珠,又是什么东西?” 玄奘法师道:“这胎藏琉璃珠,却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一件奇物。众人只知婆罗门女投入无间地狱,舍身救母,终成地藏王菩萨,却不知她在舍身之前,亦曾入过歧途。婆罗门女之母,所犯的正是五重罪中最严重的‘破和合僧’,当时已坠入无间地狱,受尽三涂五苦。婆罗门女为了救母,散尽家产,踏遍三界九州,并从她在天界中的一个好友那里,求得了一样法宝,那件法宝现在虽被人称作胎藏琉璃珠,但在当时,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唐小峰问:“什么名字。” 玄奘法师看着他:“古今颠反如意挂!” 唐小峰笑道:“好威风的名字,古今颠反、古今颠反……连古今都能颠反,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阳墨香若有所思:“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听来的?” 唐小峰微一错愕,看向其他人,却发现不管是燕紫琼还是林书香、兰英、红英、玉英、琼英、秀英,全都是这般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前因不昧,甚是难得,”玄奘法师赞许地看向诸女,又道,“你们可知道制作这件法宝的人是谁?” 见这些美眉又在那想啊想,总觉得她们应该知道是谁,却又完全想不起来的样子,唐小峰不由一阵苦笑,小心翼翼地看向玄奘法师:“难道会是……百花仙子?” 玄奘法师仿佛直到现在才想到要将这少年认真打量一番,只是打量完后,神情却更加疑惑。他乃是佛门高人,一眼看出现眼前这八位姑娘都是转世花神,前世之事,她们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但这少年并非花神,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奇来历,为何反会猜到? 玄奘法师错愕地看向唐小峰:“小施主从何而来?” 唐小峰道:“岭南。” 玄奘法师道:“小施主到底从何而来。” 唐小峰道:“我不说了是岭南么?” 玄奘法师道:“小施主究竟从何而来?” 唐小峰:“……”唉,跟秃驴讲话就是这么的累。 他笑道:“别管我从哪来了,我们还是继续说那法宝,你是说,婆罗门女在还没有成为地藏王菩萨之前,与百花仙子就是密友?那时候,她为了救她母亲,去找百花仙子帮忙,百花仙子制了一件法宝给她,这个法宝就是古今颠反如意挂,也就是辩机和尚想要的胎藏琉璃珠?” 玄奘法师道:“小施主一听即明,聪明聪明。” 唐小峰翻个白眼……傻瓜才听不明白吧? 不过姐姐竟然会跟主宰鬼神六天和二十四品地狱的地藏王菩萨扯上关系,还真是让他意想不到,毕竟她们一个是瑶池仙子,一个是佛门菩萨,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他问:“那这古今颠反如意挂究竟有什么用处?” 玄奘法师道:“顾名思义,古今颠反、善恶颠反、祸福颠反、是非颠反,业力之大,本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但是百花仙子却以她那惊人的智慧替婆罗门女造出了这古今颠反如意挂,婆罗门女只要带着这如意挂去救她母亲,就能颠祸为福,将她母亲救出无间地狱。只是这宝物的威力实在太大,婆罗门女虽然带着它,终不敢过分使用,只借这宝物将她母亲所造之恶因全都移到自己身上,虽将她母亲救出苦海,她自己却代母受过,受尽三涂五苦,只是她终是慈悲心肠,纵然是在无间地狱,亦时时救度那些本是无可拯救之凶魂恶魄,感天动地,最终修成菩萨,并舍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成就地藏王菩萨。” 林书香道:“难怪,小女子以前读佛经时,心中不免疑惑,佛门一向讲究因果报应,自己种下的因,终究都要报在自己身上,为何婆罗门女却能代她母亲受过?却原来,竟是借用了此等法宝。” 玄奘法师道:“婆罗门女虽有此法宝,却知道业力一旦被改变,只怕整个天地都会生出乱象,因此不敢大用。她既不敢真的颠祸为福,亦不敢消去她母亲以往所种之恶因,只不过是舍身地狱,代母受过,佛门一向讲究舍己度人,她代她母亲受尽三涂五苦,正合我佛慈悲心肠,固能证得菩萨。辩机却是要用这古今颠反如意挂逆转因果,先造无数恶因,再颠恶为善,积无数善报以成佛,若是被他以如此手段证得佛身,只怕所有大乘教义,都会为之瓦解。” 唐小峰咋舌:“我姐……咳咳,百花仙子怎会造出这等法宝?” 玄奘法师道:“西王母得西华太阴之气而成真,固道法无穷,百花仙子虽不及西王母,却是禀天下群芳之玄气以成天仙,再加上花草树木之间自有因果,有百花之时,女娲都还不曾造人,她有这等本事,有何稀奇?况且,上古之时,佛门讲究因果报应,天界却只要神通广大,仙佛二道虽不曾大战一场,却是彼此看不顺眼,她助婆罗门女救她母亲,虽是为了好友,却也存了故意给西天诸佛找麻烦的意思。至于天界开创神鬼二道,又将原本只在西牛贺洲才有的‘六道地狱’移植神州,造出阴曹地府、二十四品地狱,那却是后来的事。如今,连天界也开始讲究因果报应,地藏王与十殿阎罗同掌阴间,你再让百花仙子去造这种东西,只怕她也不敢了。” 燕紫琼侠义心肠,大声道:“那辩机想要成佛,或是想要证明什么,那都是他的事,但他却将那些无辜魂魄囚在这里,受那三涂五苦,岂非太过分了?” 玄奘法师长叹一声,看着她道:“女施主既有此心,何不行侠义之事,救那无数冤魂,以结善缘?” 唐小峰心想糟了,她肯定会马上答应下来,眼看她张嘴要答,不由扑上去想捂她嘴巴,却听燕紫琼微微一笑:“我有什么好处?” 唐小峰“叭”的一声,栽在地上。 燕紫琼低头看他:“你做什么?” 他讪讪地爬了起来……这要是紫绡姐在这,早就一口答应下来,哪里还会想要什么好处?看来女侠跟女侠还是不一样的,难怪在书里,紫绡姐的外号是“女中侠”,这丫头却是“鹦鹉舌”。 他看向玄奘法师,嘿嘿一笑:“燕小姐问得对头,我们有什么好处?” 阳墨香叫道:“救人还要好处么?” 唐小峰瞪她:“主人说话,丫鬟不要插嘴。” 玄奘法师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诸位何不想想,将这许多冤魂救出苦海,这可是莫大功德,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要说这个,”唐小峰翻个白眼,“这因果报应,不报今生报来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只求今生就有好报,来世是不是坠入地狱,来世再说。” “今生得善报么?”玄奘法师蓦地睁眼,眼现灵光,将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一眼,道,“可惜,可惜。” 唐小峰道:“可惜什么?” 玄奘法师叹道:“红颜莫道人间少,薄命谁言座上无?” 唐小峰怔了一怔……这是书里面,他姐姐在天榜上看到的两句话。 红颜莫道人间少,薄命谁言座上无……按照书中情节,在场的这些美眉,包括燕紫琼在内,全都是薄命之人。 难道她们的命运还没有被改变么? 玄奘法师看着他,道:“这位小施主命相奇特,完全看不出前世因果,甚至就像没有前世一般。只是虽然看不到前世种下的因,但是骨格清奇,今生却是有大福之人,将来妻妾成群,妻贤子孝,不在话下。倒是这几位姑娘……唉。” 他摇头叹息。 燕紫琼笑道:“大师莫用这种话来吓我们。” 阳墨香嘀咕道:“就是,我们好端端的,又没做什么坏事,怎的就没好报了?倒是某个坏蛋,坏得一塌糊涂,凭什么就妻妾成群,还大福大贵呢。”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原本只是说笑,却看到林书香忧虑地看向妹妹和兰英、红英等人,一脸担忧,不由苦笑一下。他看向玄奘法师:“难道命运这种事,真的是不可改的?” 玄奘法师道:“小施主可曾听说过目犍连尊者救释迦族的故事?” 唐小峰摇头,林书香却道:“佛经上有记载,释迦牟尼佛的族人有一共业,要遭灭族亡国之祸,佛祖座下神通第一的大阿罗汉目犍连尊者悲悯释迦族人之灾难,请佛祖以神通化解,佛祖深知业力不可违,因果不可改,所以默然不语,目犍连尊者一再请求,佛祖才肯一试。第一日,第二日,佛祖都是坐于敌军必经之路,以言语将释迦族的敌人劝回。第三日敌军又来,佛祖知事不可为,便不再行。目犍连尊者于心不忍,便以神通将释迦族所有百姓装入他的钵中,直等敌军退却,尊者要将百姓放出,却发现钵中仅剩血水,无一人存活。” 玄奘法师道:“目犍连尊者乃是佛祖座下神通第一人,然而业力之大,却连他也无可奈何,常人又能做什么?” 唐小峰想起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的黄岩大师占出尊圣门四圣有难,结果四圣很快就因杀他而死的事,不由在心中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这玄奘乃是千古传诵的名僧,他要是没有看出什么,应当不会乱说。我本以为历史早已被改变,紫琼和书香、墨香她们应该不会再像书上那样死得凄惨,却难道是我弄错了?释迦族的百姓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那目……什么什么尊者的钵中,难道她们的命运也跟释迦族百姓一样是不可改的?” 虽然不怎么相信命运这种东西,但毕竟在书里,林书香等人确实是下场凄凉,唐小峰心里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朝玄奘法师拜道:“既然是薄命谁言座上无,大师乃是大慈大悲之人,可有办法解救她们?” 玄奘法师道:“若有古今颠反如意挂颠祸为福,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唐小峰嬉皮笑脸地道:“那大师可否将这法宝借我们一用?” 玄奘法师笑容满面:“可以,可以……不过贫僧有啥好处?” 唐小峰与诸女:“……” 死秃驴…… 虽说那些冤魂再怎么受尽三涂五苦,跟自己也没有关系,但唐小峰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的七个丫鬟着想,只得答应玄奘法师,帮他解救那些被困的冤魂。 唐小峰见玄奘法师不但被铁链锁着,身上还绑着一条发着神秘光晕的荆棘,他试着用手指弹上一弹,想凭“听剑”之术,看看能否弄断这根荆棘,谁知方一触到,就有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力量快速流失,大骇之下,赶紧收手。 玄奘法师叹道:“此法宝为昔日王母娘娘用来惩罚触犯天条之玉女的‘玉女受制乙兑鞭’,一旦被它缠住,再有本事也无法逃脱。” 唐小峰:“……” 玉女受制?你是玉女么?是玉女么?是玉女么? 第四十五章 九天星月轮 玄奘法师当然不是玉女,但这乙兑鞭显然不止制得玉女,也制得和尚。 唐小峰只是触了一下,体内剑气就差点被抽个精光,玄奘法师被它缠着,居然还能以法力发现他们,又助他们藏住身形,不让弥勒僧发现,可想而知他的法力高深至何等地步。 但只要被这乙兑鞭捆着,他显然就无法做得更多,而唐小峰既没有泰煞鼎,无法借用五精天火,也不敢再去动它,自然是无法将这秃驴……咳,将这高僧放出。 燕紫琼借此机会,将燕天陨的事说了出来。 玄奘法师道:“他必是中了俏观音的四景壬癸香,四景壬癸,门吉星凶,他虽记得前事,本性却早已迷失,要想救他却也不难,给他两个耳光,将他打醒也就是了。” 燕紫琼疑惑地问:“就这么简单?” 玄奘法师道:“简单么?不简单。耳者,肾之候,心之候,心思之助也,打在耳上,震在心底,此为……” 燕紫琼翻个白眼……这和尚真啰嗦。 林书香道:“我们却又要如何救出那些冤魂?” 玄奘法师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唐小峰与诸女对望一眼,想说太湖,却又觉得玄奘法师问的不是这个,于是一同摇头。 玄奘法师道:“这里是太湖。” 众人:“……” 玄奘法师道:“此处虽是太湖,却又不是太湖。辩机以六道转轮塔在太湖上建了一个转轮宝境,这六道转轮塔原本是阿闪如来于阿比罗提世界虚建六道轮回,以点醒门人六道皆空之佛宝,不知为何却会落在辩机手中,要想解救那许多冤魂,就必须从他手中抢得这六道转轮塔。只是,六道转轮塔一旦落在你们手中,这转轮宝境便会马上消失,到那时,他们几人便会加害于你们,你们则需有多远逃多远,直至安全之处,才可放出这许多冤魂,将它们全都超度至阴曹地府。” 唐小峰与燕紫琼对望一眼……这岂不是要同时跟五恶佛作对? 单是大是欢喜佛一个,就已是让他们极度头疼,他们怎可能敌得住这五恶佛? 玄奘法师念声佛号,微笑地道:“莫慌,莫慌,他们五人虽然厉害,但有贫僧在,必定让诸位施主平安无事。贫僧先教诸位一道术法,有此术法,诸位必定如虎添翼。” 他将所传法术徐徐说出。 令唐小峰等人没有想到的是,玄奘法师教他们的,并不是什么佛门术法,而是最高深的双修术……“九天星月轮”! 虽是双修,却是隔体双修,大是欢喜佛所用的,正是“九天星月轮”中的“众星拱月”,他是月,他那数十名女弟子是星,众星拱月,所有星光聚于一处,让他的法力源源不断,怎么也无法用完。 这“九天星月轮”本是藏宗秘传的欢喜禅,在佛门里,藏宗与禅宗、唯识宗等等截然不同,本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而欢喜佛亦是藏宗所供奉的诸佛之一,在佛门的其它各宗里,却绝不会有谁供奉此佛,甚至是将欢喜禅视作是沾污三宝的邪术。 玄奘法师居然精通这种双修秘术,令唐小峰等人大为诧异,唐小峰更是腹黑地想,莫非这位在《西游记》里唯唯诺诺,见个女人就要念经的高僧,本质上其实是个淫僧? 唉,果然是僧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高僧淫僧,只有一念之隔…… 这“九天星月轮”虽是双修术,却是佛门中的双修,与彭祖和采女传下来的道门双修截然不同,乃是隔体双修,男女之间不接不触便可阴阳交感。 练习中,唐小峰端坐中央,燕紫琼与二香五英散作一个圈,围着他坐下。 众星拱月,唐小峰体内玄气在八女真阴的烘托下越聚越多,有若金乌散出的光辉一般,源源不绝。 众人拾柴火焰高,八女真阴就像是不断添加的木柴,唐小峰体内玄气则是在燃烧木柴的过程中窜起的火焰。 只不过木柴终有烧尽的一天,阴阳二气却可在不断的流转中双修双益,连绵不绝。 玄奘法师告诉他们,那六道转轮塔只有大慈大悲之人才可接触,唐小峰想着自己既不算慈也不算悲,而从燕紫琼那句“我有什么好处”来看,她的“慈悲”也是有限,于是决定让林书香去取六道转轮塔,燕紫琼则代替林书香,取代她在“七星反吟”中的位置。 他们所在的这座楼阁,乃是五恶佛借六道转轮塔开辟出的转轮宝境,进入转轮宝境后,唐小峰等人当时若是往上飞,便是进入六道中的天、人、修罗三道,他们选择了向下,所以进入了代表“三涂”的下三道。 而刀山、剑树、铜柱、镬汤、溟泠这五苦地狱,则又在三涂地狱之下。 五苦地狱在转轮宝境中位于同一层,六道转轮塔却是放在这五苦地狱中间,由五恶佛中的大悲弥勒僧和佛眼男菩萨共同看守。 玄奘法师告诉他们,虽有“九天星月轮”,但他们仍然不是弥勒僧、男菩萨两个人的对手,所以必定要先引开其中一个。 于是,唐小峰先以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以分身沿着五苦地狱周边飞掠,故意让自己被男菩萨的佛眼发现。 发现他的虽是佛眼男菩萨,疾飞而来的却是大悲弥勒僧。 看到远处光影袭来,唐小峰赶紧“自刎”,散去分身。 大悲弥勒僧刚才还看到有人在这,飞近时却又空无一人,心中惊疑,就在附近仔细查找。 唐小峰的魂魄却早已回归真身,与燕紫琼、阳墨香、五英布成“七星反吟”,他自己占据北极星位,带着七女催动剑光,刹那间投往五苦地狱之间。 在那里,坐落着一座佛塔,这散出六色光华的佛塔自然便是玄奘法师所说的“六道转轮塔”。 六道转轮塔旁边还有一僧,额上生眼,双手生眼,这三眼加上正常位置上的两眼,共是五只佛眼。 佛眼男菩萨虽是男子,穿的却是鲜艳缁衣,打扮得极是妖冶,难怪他的名号上要特意点出一个“男”字,若非如此,只怕人人都会以为他是女尼。 佛眼男菩萨的佛眼方一发现唐小峰与七女,这八人便已急投而来,他脸色一变,纵身而起,两手佛眼发出佛光,一风一雷,直往为首的唐小峰轰去。 以唐小峰自身实力,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敢跟五恶佛中的任何一佛硬拼,然而他现在却丝毫不惧,墨虹剑出鞘,刹那间便挡下这两道佛光,墨虹剑直破而下。 佛眼男菩萨大惊,脸上三目再发佛光,五道佛光齐轰而去。 唐小峰却依旧是破光而下。 佛眼男菩萨何等样人?一下子就看出这御剑少年与他身后七女用的正是大是欢喜佛与其一众女徒所用的双修术法,七女之力聚于少年一身,他一人难以抵挡。 于是分出两道佛光,轰向红英、玉英二人。 然而唐小峰与燕紫琼、阳墨香、五英布下的乃是鬼谷子秘传的“七星反吟”之阵,阵眼在唐小峰一人身上,红英、玉英有阵法保护,并不惧他佛光。 往红英、玉英轰去的两道佛光毫无效果,剩下三道佛光却是无法挡住唐小峰的剑势,眼看黑剑劈至,男菩萨大惊之下,纵身飞起。 唐小峰率七女急追,与男菩萨在空中缠斗,林书香却化作妖蛇疾飞而来,落在佛塔旁边,现出人身,以玄奘法师所教方法开始收塔,先将双手虚按塔上,默念真言,六道转轮塔快速缩小。 佛眼男菩萨这才知道这些人诱走辩机,迫开自己,竟是为了夺塔,大怒之下,要往林书香冲来,偏偏无法闯过有七女相助的唐小峰。 远处,大悲弥勒僧、大是欢喜佛、大慈柔软俏观音疾飞而来。 林书香却已收塔完毕,塔一被收,空间立时开始崩陷,就有如碎裂的琉璃一般,先是裂出道道裂缝,再轰然碎去。 整个转轮宝境开始消失,只一瞬间,所有人都回到太湖之上。 白雪覆着早已崩裂的太湖,天空中移着惨白色的金乌,那万千冤魂失去束缚,痛恨五恶佛给予它们的万般痛苦,朝他们疾扑而去。 这些冤魂虽然弱小,五恶佛中任一人都可随手消灭十个百个,但像现在这样,成千上万的冤魂向他们冲去,且个个都挟着恨不得将他们啖血食肉的戾气,纵连他们也不得不惧,大是欢喜佛眼看形势不妙,带着他的那些女徒先逃再说,大慈柔软俏观音与佛眼男菩萨也同样想着先避再说,纵云而去。 燕紫琼看到燕天陨与那些中了四景壬癸香的男子俱毫不犹豫地追随俏观音离去,其中几人逃得太慢,被这无数冤魂撕扯,横死当场,她想去追燕天陨,却无法穿过这幢幢鬼影。 大悲弥勒僧见其他人已经逃走,也只好愤怒地看了众人一眼,化作光华掠往天际。 他们一逃,这成千上万的冤魂戾气难消,反向唐小峰等人冲来。 林书香早已从玄奘法师那里得知,这些冤魂无端端受尽三涂五苦,就算生前不是坏人,此时也早已失了本性,若让它们扩散开来,它们必定会四处害人,到那时,它们只怕真的要坠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于是赶紧暗念真言。 六道转轮塔散出六道光华,光华转动,生出强大吸力将这成千上万的冤魂吸了进去。 收尽所有冤魂,天空那惨白色的太阳也变得明媚起来。 阳墨香疑惑地道:“大师在哪里?” 远处响起一声佛号:“贫僧在此。” 仿佛柳暗花明一般,玄奘大师现出身来,身上依旧串着铁锁,捆着荆棘。 众人掠了过去,玄奘大师道:“转轮宝境被破,佛塔和这无数冤魂也落在你们手中,辩机必定不肯甘心,随时都会折回,你们速速离去,不可耽搁。” 林书香道:“那大师你……” 玄奘法师道:“贫僧却是走不了的。” 唐小峰见串在他身上的这些铁链全都扎入土里,他抓住一根,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它扯断,却是毫无用处。 玄奘法师叹道:“莫再试了,此链乃阴间所用之勾魂索,穿魂锁魄,又是扎入一万二千里大地,直通幽冥,扯不断,拔不出。” 众人怔在那里……这岂不意味着就算暂时赶走五恶佛,却也无法救他? 玄奘法师道:“你们可带这数万冤魂寻一宝刹,将它们超度,此为莫大功德,对你们亦有好处。还有这胎藏琉璃珠,你们就将它带去吧!” 一串佛珠从他体内飞出,飞往唐小峰。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地面突然裂开,一道黑影抓了佛珠就跑,唐小峰与燕紫琼同时出剑,全都劈了个空。 那是一个小和尚。 燕紫琼怒道:“无量小地藏?” 赤城山五恶佛,弥勒僧狠,欢喜佛淫,俏观音美,小地藏毒…… 转轮宝境破碎时,五恶佛里的其他人都有现身,却唯有这小地藏一直不曾出现,却原来是躲在地底? 唐小峰忙了一阵,这古今颠反如意挂反被小地藏抢了去,极是不甘,只是他虽然想追,却又担心弥勒僧等人折回,犹豫不决。 玄奘法师却道:“琉璃珠在此,你们去吧。” 又有一串佛珠飞出,被唐小峰伸手掇住。 唐小峰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佛珠,大喜过望:“原来大师早就知道小地藏藏在这里,所以变了个假的给他?” 玄奘法师叹道:“真便是假,假便是真,是谁的,就是谁的,抢有何用?只是此宝威力无穷,不但可颠祸为福,甚至可颠死为生,除百花仙子,其他人轻易不可用它,否则必遭天妒,祸患无穷。” 阳墨香道:“那我们不是又要去找那什么百花仙子?” 玄奘法师却是看着唐小峰,微微一笑:“何用去找?” 唐小峰正要说话,玄奘法师的声音却在他心中似有若无地响起:“小施主,你身边这几位姑娘俱是命薄之人,你若真心想救她们,不妨将你自身福分,借这胎藏琉璃珠转一些给她们,只是如此一来,你自身却会多出许多劫难,福未享,祸先行,如何取舍,你可自行决定……” 唐小峰赶紧聆听心中声音。 与此同时,远处有光影疾掠而来。 玄奘法师借心言将使用胎藏琉璃珠的方法教给唐小峰后,道:“辩机发现冤魂尽收,小地藏发现所夺之珠是假,他们正在折回,你们去吧。” 唐小峰等不敢多待,只好朝这位高僧拜了一拜,疾飞而去。 玄奘法师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唐小峰与诸女毫不停留地飞了一整日,远离太湖,藏于深山老林之间。 要将六道转轮塔内的数万冤魂送去超度,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对于该送到哪个地方,却是有些难以选择。 最近的名山古寺自然是在天台山,天台山乃佛门胜地,高僧不少,名寺众多。 但问题是,那里实在是太过知名,五恶佛很有可能会在那里守着。 几人计议一番,林书香道:“天台山西北数十里外,有一座秀岩古寺,乃是建于东晋,寺中有一位大德高僧,必能将这些冤魂超度。” 唐小峰与燕紫琼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供选择,于是决定就去那里。 当天夜里,林书香在妹妹和五英的护法下,祭炼六道转轮塔去了,唐小峰则与燕紫琼在月下对剑。 以往,燕紫琼一打起来就不知轻重,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令唐小峰极是头大,然而这次,她却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 唐小峰知道她还是在担心她叔叔燕天陨的安危,于是劝她放下心来,大慈柔软俏观音既然将燕天陨当作奴隶使唤,自然不会无端端加害于他,暂时没有必要担心太多。 燕紫琼想了想,觉得也对,再说,她从燕家赶到这里的途中,本是担心燕天陨早已出事,现在知道他虽被俏观音以四景壬癸香迷了本性,却至少还活着,多少也放下一些心来。 燕紫琼本就是开朗的性子,既然担心也是无用,也就先把此事放下,又想起唐小峰在宝境里竟然能够变出分身,这妖法实在有趣,于是问了起来。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想着每次跟她试剑都是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不懂留手的燕大小姐错手杀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也学会“玄关化体”,大家用分身打,杀了也就杀了。 燕紫琼听他提议,觉得很是有趣,于是就跟他学“玄关化体”,她本就是碧桃花仙子转世,学起来自然也快,没过多久就明白其中奥妙,于是盘坐在地,移出二魂六魄,又在唐小峰的指点下聚集五行之气,合成分身。 她的分身方一出现,唐小峰却差点喷出鼻血……这分身乳摇臀颤,竟是一丝不挂。 第四十六章 斗宝之战 燕紫琼却也马上就意识到这点,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她再怎么大方,也是一个姑娘家,虽说现在这个并不是她真正的身体,但毕竟看上去一模一样,想不脸红都难。 她赶紧从包裹里找了胸兜袄裤穿上,再一想,反正是个分身,也懒得多穿,直接让唐小峰变出分身跟她打。 “为什么你能变出衣服来?”她看着唐小峰的分身,不解地问。 “分身是按照魂魄的自我意识出现的,只要将衣服也当作‘我’的一部分,自然能够变出。”唐小峰解释。 当然,他自己最初使用玄关化体分身之术时,也是赤条条地出现的,还把蘅香那丫头吓了一跳,不过经过反复研究和练习后,他才逐渐掌握到将衣服一同变出的方法。 两人的真身都坐在地上,分身飞上夜空,开始比剑,不过燕紫琼下身只穿一件单薄袄裤,上身更是只有一件胸兜,胸脯虽被裹住,却是鼓鼓胀胀,玉藕般的手臂和香肩、裸背全都露在外头,她自己虽然大方磊落,满不在乎,唐小峰却是看得赏心悦目,比剑的时候,注意力根本就无法集中。 再加上燕紫琼这样子虽然不怕他看,但想到他不早点提醒自己,让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他看到,怒气值爆棚,于是招招狠辣,半个时辰不到,就把唐小峰杀了十几次。 虽然是分身,被杀时也是会痛的,十几次下来,唐小峰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人间地狱,再也不肯变出分身,燕紫琼却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不变出分身,我就把你的真身也杀了。 唐小峰无奈,于是又被她杀了十几次。 他开始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教她这个做什么? 虽然如此,燕紫琼根基极好,又有家传的各种绝学,唐小峰经验丰富,从东海开始,经历过许多凶险。两人剑术上彼此互补,经过这一次次地对剑与讨论,对他们两人的修行和实战都是大有好处。 毕竟,像他们这样年纪相当却又彼此互补的对手并不好找,再加上普通人就算试剑,也不可能真的全力以赴,除非是生死仇敌,怎可能真的痛下杀手? 像他们现在这样,仗着有分身之术,不但对剑时可以不留任何分寸,被杀死后还能讨论自己是怎么死的,哪招哪式出了错,哪个细节没做好,又或是做各种尝试,就算再“死”上几次,也要找出最好的应对方式。 就算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师兄弟、师姐妹,又有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样的修行,不管是对唐小峰还是对燕紫琼,都是大有益处,让他们在剑侠之道上进步飞快。 而林书香也用了两天时间,将六道转轮塔重新祭炼,炼成她自己的法宝。 只是,虽然按着公子的嘱咐祭炼六道转轮塔,林书香自己却显然更愿意将心思花在服侍公子、照顾姐妹身上,神兵法宝之类的东西,对她来说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但或许也正是缘于她的这般心态,反更能发挥出六道转轮塔这种佛门至宝的威力。 那天傍晚,唐小峰与燕紫琼练完剑后,枕着书香的大腿,舒舒服服地歇息。 林书香温柔地替他梳着头发。 有的时候,唐小峰忍不住要想,林书香刚开始做他丫鬟时,显然是为了报恩,然而现在,她到底是把他当成公子看,还是把他当成要人照顾的孩子看,却实在是难以说清。 母性在这个女人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唐小峰甚至怀疑,哪天她要是没人可以照顾,不知道会不会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在路上捡条小猫小狗来喂喂食都是好的? 见唐小峰瞅着自己,林书香轻柔地道:“公子为何看着奴婢笑个不停?”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在想,谁要是能娶到你,那必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书香微微一笑,却又以手绢捂嘴,一阵急咳。 唐小峰坐了起来,道:“你莫动。”托起她的俏脸,竟是吻了上去。 紫幽仙气度了进去,在她体内转了几转。 身后却传来“呀”的一声,却是阳墨香钻了出来,看到唐小峰在吻她姐姐,睁大眼睛,吓得又钻了回去。 唐小峰没有去管别人,唇分之后,看着林书香,不免有些忧虑。 林书香被他以仙气治疗一番,病痛好了一些,微微一笑:“让公子担心了。” 唐小峰却知道,她的病早已渗入魂魄,紫幽仙气虽能缓解她的病症,却无法真正将她治愈。 三魂侍骨,七魂侍肉,他的紫幽仙气虽有修复肉体的奇效,却无法治愈魂魄。 就像是东海时,他虽然能够修复颜紫绡与薛蘅香断去的手脚,对徐丽蓉脸上的疤痕却极是头疼,那是因为颜、薛二人手脚断去的时间并不算长,与那一部分重叠的魂魄还未散去,否则的话,就算有还源仙气也续不回来。 林书香却是从小多病,在括苍山这一年多里,又时时针扎自己,肺腑溃烂,再加上她一向体弱,身体本身其实难以承受被种在体内的兽魂,几乎只是靠着非同寻常的坚忍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唐小峰重新躺了下去,林书香双腿合拢跪坐在草地上。 他将脑袋枕在林书香腿上。 看着少女纤挺的酥胸和俏丽的容颜,他在心里忖道:“她其实已到了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只不过是不想让人担心,一直都在独自承受病痛,不曾说出罢了。其实她没必要如此隐忍,我的紫幽仙气虽然无法将她完全治好,保住她的性命却没有太多问题。” 他笑道:“书香,你的嘴儿真软,以后每天都要让主人我亲一下。” 林书香脸儿一红,她虽然知道公子其实是为她好,但他用这充满调戏意味的语气将话说出,还是让她脸儿有些发热。 继续梳弄着公子的头发,她微微一笑:“多谢公子。” 唐小峰嘿笑道:“我要亲你,你还谢我,莫非是你早就在等着我来亲你?” 林书香脸儿又是一红…… …… 他们在深山中藏了几天,这才继续上路,来到了秀岩寺。 秀岩寺建于东晋,又经过几次翻修,古朴雄伟。 几名僧人在门前扫着积雪,周围雾气很重,寒气彻骨。 唐小峰与燕紫琼并肩踏入大雄宝殿,二香五英并排跟在他们身后。 蒲团上坐着一位大德高僧,慈眉善目。 “贫僧慧源,”高僧合礼道,“几位施主是要上香礼佛,还是别有要事?” 林书香上前道:“小女子想求超度。” 慧源僧道:“女施主求的是哪种超度?” 林书香道:“敢问大师,超度共分几种?” 慧源僧道:“有正见、有现世、有往生。” 所谓正见超度,指的是一个人心有执念,自身难以破执,故请高僧指点迷津,明心见性。 现世超度,指的则是出家为僧为尼,只为证得西天,跳出苦海。 而往生超度,却是专为魂魄而设。 林书香道:“我有数万亡魂,想请大师将它们度往彼生。” 慧源僧道:“阿弥陀佛,如此多的亡魂,只怕要办上一场水陆大会,方可化解。” 林书香道:“我们想要超度这些亡魂,却又不想令人知道。”水陆大会,乃是遍邀周边所有寺庙共同主持佛会,声势盛大,一旦做起来,周围村落无人不知。 慧源僧道:“善哉,贫僧虽可一试,只怕时日却要长些。” 林书香道:“只求不为人知,时日长些,却是无妨。” 慧源僧道:“却不知那上万亡魂死于何处?路程可远?” 林书香取出六道转轮塔:“无需麻烦大师上路,所有亡魂都在此间。” 慧源僧念声佛号,正欲接过六道转轮塔。 唐小峰却突然将林书香拉住,看着慧源僧,方一皱眉。 慧源僧突然出手,强大劲气轰向林书香,欲杀人夺塔。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的气劲,林书香竟是避无可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都被压制得无法动弹。 唐小峰却是剑光一斩,接住劲气,虽然救下林书香,自己却震了一震,连退七步。 慧源僧脸色一变,再行出手,燕紫琼却也及时反应过来,一剑刺去,势若雷霆,二香五英更是同时化作妖兽,疾扑而去。 慧源僧虽然厉害,却无法同时跟八女相抗,身子一飘。 八女只觉眼前一空,反应过来时,慧源僧已飘退一丈,凌空一翻,落在佛像之上。 佛,是西天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又称无量寿佛,无量光佛。 他却双手负后,将佛踩在脚下,适才还是慈眉善目,现在却一下子就阴沉下来,满身杀气。 唐小峰踏上前来,抬头看着这连佛都敢踩在脚下的僧人,苦笑道:“辩机?” 诸女俱是一惊。 仿佛有一层皮突然蜕去,僧人变了模样,果然是赤城山五恶佛中的大悲弥勒僧。 大悲弥勒僧冷冷看着唐小峰:“你是如何看破我的?”若不是这少年提前看破他的伪装,林书香已经被他杀了,转轮塔也被他抢了。 唐小峰道:“寻常僧人看到六道转轮塔这等佛宝,又知它内中装有数万亡魂,难道不会错愕,不会将信将疑?你却担心夜长梦多,伸手就要接去,这就是你的破绽。” 大悲弥勒僧冷笑道:“你反应倒是极快。” 唐小峰方一觉得不对劲,就马上拉住林书香,挚出墨虹剑,从心有怀疑到出剑救人之间,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如此快速的应变能力,确实不是谁都可以做到。 数十名僧人从暗处涌出,俱是面相凶恶,虽穿僧衣,却一看就知是杀人如麻的阴狠角色。 唐小峰盯着大悲弥勒僧:“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到这里?” 这恶僧就算知道他们一定会带上六道转轮塔,寻找宝刹名僧救度这些冤魂,但五台山乃是佛教著名盛地,天台宗就是发源于此,方圆数十里内名寺名僧不知多少,这五恶佛就算每人化身十个,一人守着一寺,也不可能守得过来。 更何况秀岩寺虽是古寺,在五台山方圆数十里内的众多古寺里却也谈不上太过出名,若不是林书香提起,唐小峰跟燕紫琼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座寺庙,然而这恶僧却分明是在这里守株待兔,像是早猜到他们会到这里一般,实在是让唐小峰和燕紫琼、林书香等人疑惑不解。 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桀桀怪笑。 二香五英脸色同时一变,唐小峰亦是苦笑:“血婆婆?” 他回过头去,看到一个枯枯瘦瘦的老妇人拄着拄杖踏了进来,满是怨毒地看着他们。 她自然就是括苍山的血婆婆! 血婆婆看着林书香等七女,森冷怪笑:“你们真以为除了血咒,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们么?你们倒是想得美。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二香五英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血婆婆不但找上门来,且跟这五恶佛混在一起,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血婆婆瞪着唐小峰,满是怨毒:“臭小子,老身与你本是无冤无仇,你竟勾引我七个徒儿,毁我洞府,杀我独子,你莫非真是不想活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谁让书香她们这么漂亮?周幽王为了一个美女就可以烽火戏诸侯,我为了七个美女,跟你这一个丑老太婆做对有啥大不了的?” 血婆婆怒极,上端却传来娇媚笑声:“好有趣的小伙子,难怪这七个丫头会为你叛出隐玄门,连我看到你,都恨不得离开五佛宗了。” 说话间,大雄宝殿殿顶砖瓦仿佛被风吹走一般,一下子就变得空空旷旷。 天空中飘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五恶佛中的大慈柔软俏观音。 俏观音身后还跟着十几名男子,燕天陨正是其中之一。 唐小峰苦笑……弥勒僧、血婆婆、俏观音、十几名被俏观音洗了脑的高手、再加上赤城山的一群恶僧。 这一趟真的是危险了。 弥勒僧冷冷地道:“交出胎藏琉璃珠和六道转轮塔。” 唐小峰道:“然后你就会放了我们?” 弥勒僧杀气凛然:“然后你们就可以死得快些。”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还是想死得慢些。” 弥勒僧冷笑道:“那我就让你……想死都死不成。”纵身一跃,黑色佛光朝唐小峰狂压而来。 唐小峰心知这恶僧本领非凡,不敢有丝毫大意,立时便人剑合一,挟着剑气倒迎而上。弥勒僧佛光有若泰山,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以三昧真火强行燃烧自身魂魄,整个人都化作一支巨大的墨虹剑,竟将这黑色佛光强行挡住。 弥勒僧略一动容,紧接着更是冷笑,双手一卷,黑色佛光卷成黑色涡流,将唐小峰所化的巨大黑剑卷入其中。 另一边,血婆婆一声怪笑,化作血影袭向林书香。 燕紫琼却抢先一步,飞剑斩去。 血婆婆哼了一声:“河东燕家?”拄杖一指,化作血蛇冲向燕紫琼。 燕紫琼剑气缭绕,与血蛇战在一起。 同一时间,那群面相凶恶的僧人也冲了上来。 二香五英踩着阵势,纷纷化作妖兽,大开杀戒。 大慈柔软俏观音娇笑一声:“尔等还不上去帮忙?” 她身后那十几名男子纷纷纵下,各展绝学,二香五英虽然踩着阵势,但敌人实在太多太强,阵法虽然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她们的实力,但终究不是无所不能,渐渐地,她们的流转开始变慢,压力大增,险相环生。 七女流转变慢,阵眼来不及隐藏,俏观音轻易地就看了出来,笑道:“隐玄七女,也就是这点本事?” 身形一飘,从天而降,直往北极星位落去。 俏观音的实力本就远远超出二香五英中任何一人,一旦被她落在北极星位,二香五英的“七星反吟”马上就会被她破去。 林书香一咬牙关,祭出六道转轮塔,散出六道光华,往俏观音直镇而去。 俏观音心中一惊……这六道转轮塔乃是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佛宝,只有大慈大悲之人才可成为它的主人。她虽自称“大慈”,弥勒僧自号“大悲”,其实他们既不慈也不悲,虽曾占有这六道转轮塔,用以生出转轮宝境,其实却无法成为它的主人。 然而现在,她看到这名少女将转轮塔随手祭出,立现六道光华、婆娑宝气,这六道转轮塔分明已经认这少女为主,她心里如何不惊? 俏观音心知一旦被它镇住,立时便要受尽三涂五苦,以她过往所行恶事,只怕连一丝魂魄都别想逃出,永世不得超生,赶紧身子一扭,先退再说。 俏观音一退,转轮塔继续往下镇,刹那间便将周围敌人镇了二十多名,肉体全都化作飞灰,魂魄则被摄了进去。 二香五英压力大减,阵法再次流转起来,俏观音再寻阵眼,竟是看不清了,又悸于转轮塔的威力,有些犹豫。 二香五英却是趁着这个机会纵到唐小峰身后,众星拱月,以“九天星月轮”将自身真阴与唐小峰彼此交感。 唐小峰立时一振,所化墨虹剑爆出惊人剑气,连弥勒僧也不得不先避其锋芒。 唐小峰大叫一声“紫琼”,燕紫琼早已知机,抽身便退,与唐小峰同时占据北极星位,不往外逃,反朝上飞。 弥勒僧、血婆婆、俏观音大怒,率众疾追。 唐小峰与燕紫琼手牵着手冲上云端,其势不停,直冲到罡风层下,两人同时出剑,一个引来罡风,一个引来业火。 风火际会,生出天雷。 神霄九剑第一剑……风雷破九霄! 第四十七章 追逐游戏?本能! “风雷破九霄”乃是神霄九剑第一剑,唐小峰以前也曾学过,但他所学的却只不过是这一剑的雏形罢了。 但就算只是一个雏形,当年他与颜紫绡方一练成黄华剑气,便曾凭着这一剑杀死燚妖门的虎妖,可以想见这一招威力之大。 神霄九剑本是燕家的秘传剑术,天有九重,这九剑便是以自身为引发动九天之雷,荡邪涤恶,当年唐小峰与颜紫琼一个捏着风诀,一个捏着雷诀,方能联手用出这招“风雷破九霄”,如今唐小峰与燕紫琼一同飞到罡风层下,一个引动业火,一个引动罡风。 风火乱交,电闪雷鸣,无数霹雳穿梭而下。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弥勒僧、血婆婆、俏观音俱是万恶不赦之人,眼看天雷轰至,如何不惊?各以绝学或避或挡,勉力支撑。 只是,他们有这本事,随他们飞上来的那些僧人却是纷纷惨死。 弥勒僧心中大怒,一时间却又无法突破这连轰而下的天雷,心中暴躁。 只是他亦知道,任何雷法都是来得轰烈,去得也快。 果然,只一会儿,风火消散,天雷也快速消退,只剩残余电光,如蛇一般在周围闪动。 只是等他们冲上去时,唐小峰与燕紫琼、二香五英早已不知所踪。 俏观音曼声道:“倒是小看了他们几个,本以为都是些十来岁的丫头小子,想不到他们却有这许多绝招。” 弥勒僧冷哼一声。 血婆婆桀桀怪笑:“你们只管放心,只要有我在,至少那七个丫头,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 唐小峰等人在深山里找到一个山洞。 他以朱砂笔在四壁上划了许多仙篆,又告诉林书香等人,无论如何,暂时都不要离开这里。 二香五英体内的血咒已经去除,血婆婆却还能找上她们,唐小峰虽不知她用的是什么办法,但猜想起来,无非就是追踪血气,又或是锁定魂魄。 若是魂魄被锁定,以林书香的聪慧不可能感知不到,所以还是她们的血气被追踪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一个人只要活着,身上的血气就不可能不发散,但通常情形下,发散出来的这点血气太过微弱,数里之内被人追踪到,确实是有可能,但隔了百里以上,一般来说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搜到。 但是血婆婆修的是血巫,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 林书香伏身拜道:“都是奴婢连累了公子。” 阳墨香与五英跟她一起下拜,唐小峰赶紧把她们拉起,笑道:“这是谁也算不到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林书香道:“但是婆婆她……” 唐小峰注视着她:“就算她做过你们师父,但是现在,你们全都是我的丫鬟,她来找你们麻烦,那就等于是来找我麻烦,我是那种怕被人找麻烦的人么?” 林书香心里稍安了些。 燕紫琼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道:“血婆婆能够找上我们一次,自然也能够找上我们无数次,不把她解决掉,我们可是防不胜防。” 阳墨香恨恨地道:“那要怎样才能把她解决掉?” 唐小峰看着阳墨香:“你先脱衣服。” 阳墨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啊?奴、奴婢为什么要脱衣服?” 唐小峰怪笑道:“因为是主人要你脱的。” 阳墨香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后缩。 林书香却是一下子就明白公子要做什么,笑了一笑,将她自己的襦裙脱了下来。 唐小峰见她只穿着一件心衣,一件袄裤,肌肤赛雪,玉立亭亭,心里竟不由得怦怦跳了起来。林书香终不及燕紫琼那般大方磊落,初时还好,很快就被公子盯得发慌,脸上开始发热。 唐小峰接过襦裙,看着二香五英笑道:“你们都抹些血上来。”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或是咬破手指,或是割破手掌,把血抹在林书香褪下的襦衣上。 唐小峰这才将带血襦裙一包,与燕紫琼一同化作剑光,疾掠而出。 他们走后,林书香缓缓坐下。 阳墨香不安地道:“难道我们就真的只在这里等着,什么事也不做么?”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婆婆既与那五恶佛勾结在一起,又有办法找着我们,我们若是现在出去,不但做不了什么,反而会给公子添乱,倒不如听公子的,暂时先等在这里。” 阳墨香与五英无奈,也只好随她一同坐下。 越是无事可做,时间反而流逝得越慢。 黑暗中,红英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人会不会把我们扔在这里,再、再也不管我们了?” 阳墨香气道:“他当然不会!” 琼英戏谑地道:“你怎知他不会?你不是最不相信主人的么?” 秀英笑道:“她是陪主人侍过寝的,自然知道主人疼她爱她,舍不得离开她。” 阳墨香扑上去:“我看你瞎说。” 众女一阵打闹。 林书香微微一笑,却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洞外。 洞外幽幽暗暗,寒气迫人。 她自然相信公子绝不会抛下她们不管,但是,公子与燕小姐要去对付的可是恶名昭著的五恶佛和血婆婆,她也实在无法不去担心。 …… 唐小峰与燕紫琼远离二香五英。 他在夜里抓了只野猪,将带血襦裙绑了上去,自己与燕紫琼马上就逃得远远的。 过了一会儿,远处光影飞来,落了下去。 他们二人藏身崖间雪中,小心观察。 飞过去的除了血婆婆,还有弥勒僧、男菩萨、俏观音、大是欢喜佛和他的一众女徒弟。 唐小峰与燕紫琼知道男菩萨的几只佛眼都有神通,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发现,于是动都不敢动一下,任由不断飘落的雪花压着他们。 血婆婆找到带血襦裙,心知自己是被耍了,在周围飞掠了一阵,却是无可奈何。 很快,他们就纷纷离去。 等这些人去得远了,唐、燕仍然极有耐心地藏了一个时辰,这才跃了起来。 雪水已将他们的衣裳浸得湿透,他们只能用剑气驱寒。 燕紫琼道:“本是想藏在这里,等血婆婆追来后,再悄悄缀着他们,一等血婆婆落单就找机会下手,没想到那五只眼睛的恶僧却跟她在一起。” 唐小峰笑道:“无妨。” 燕紫琼道:“为何无妨?” 唐小峰道:“血婆婆抓书香她们,是为了吞食她们体内的兽魂,练就神功,自能隐忍。弥勒僧心中有过极大苦楚,他已不知道什么是欢喜,为了抢回古今颠反如意挂和六道轮回塔,必定是锲而不舍,但你再看其他人……那男菩萨男扮女装,打扮得极是妖艳;欢喜佛带着一群娇媚女徒,就像是来踏青似的,我曾见他住过客栈,不但要包场,还要把客栈弄得干干净净。在秀岩寺,我们遇到弥勒僧,遇到俏观音,却没撞到男菩萨和欢喜佛,这两个人必定是跑到哪里享清福去了,连弥勒僧都找不到他们,只是事后才到。” 燕紫琼眼睛一亮:“继续说。” 唐小峰道:“我们像现在这样,左弄一次,右弄一次,而且全往穷山恶水和肮脏之处跑,血婆婆带着他们到处乱追,却徒劳无获,只要多来几次,这两个家伙必定会烦,他们一烦,必定会找个地方再享清福,让血婆婆找到我们后再去通知他们。他们又不是血婆婆的奴隶,血婆婆自然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燕紫琼笑道:“很有道理……但俏观音和小地藏呢?” 唐小峰道:“俏观音也是享惯福的人,你看她在转轮宝境里还要弄出那许多清香宝帐就知道了,但看她刚才,身上白衣已不干净,男菩萨和欢喜佛发现中计时都显得有些气闷和不耐烦,她却还跟着血婆婆在周围搜了一阵,一个像她这样处处讲究的人,现在却是如此坚持,她心中必定有些追求,看来她确实是很想抢回如意挂和转轮塔,要想甩开她绝不容易。” 又道:“但是比起俏观音和其他人,最让我们头疼的却是那小地藏。” 燕紫琼问:“为何?” 唐小峰苦笑:“因为我们不知道那小和尚会做什么,他一直藏在暗处,神神秘秘,这样的人最是可怕。上次不就是这样?其他人被上万冤魂逼得跑了,他却独自一个藏在地下,突然冲出来抢如意挂,连我都不曾算着。像这样的小孩子,往往最是高深莫测,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 他想起了白话。 燕紫琼看着他,心中暗自佩服……不过就是远远地将那几个恶佛看了几下,他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事来,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确实是让人叹服。 唐小峰与燕紫琼回到洞中。 林书香与阳墨香看到他们平安回来,松了口气,红英却是直接化作玉兔跳进唐小峰怀中。 阳墨香嘀咕道:“你又不是真的兔子,钻他怀里做什么?” 唐小峰却知道邵红英在七女中不但年纪最小,胆子也最小,这些日子他虽把其他人当作丫鬟使唤,对红英却是当作妹妹般照顾,时间一长,这胆小怯弱的女孩也将他真的视作亲人。 再加上或许真是变兔子变得多了,这丫头已经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人还是兔子。 唐小峰将他的想法告诉林书香,林书香也想不出其它法子,只好先按公子所说的做。 接下来的数天里,他们不断变换位置,每到一处,二香五英都会脱件衣裳抹上鲜血,让唐小峰与燕紫琼带着它到别处引诱血婆婆,不知不觉间,七女俱是脱得只剩亵衣袄裤。 这个样子自然害臊,但唐小峰与燕紫琼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撞上血婆婆和五恶佛的危险东奔西跑,她们却只是找着地方睡大觉,浪费几件衣裳,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脱到后来,她们发现再脱下去,就只能脱亵衣或是裤子,这却如何使得? 唐小峰嘻嘻笑地看着只穿了一件抹胸与一条袄裤的阳墨香,等着她来牺牲。 阳墨香抿着嘴儿,不甘心地道:“这么多人在这,你为何瞅着我来?” 唐小峰嘿笑道:“你就不会牺牲一下么?” 阳墨香恨恨地道:“我就不明白了,既是要用血气吸引婆婆,随便找件布来抹血上去,也就是了,为何非要我们整件整件地脱?” 兰英、琼英、秀英、玉英等人也对望一眼,都觉得墨香这话有些道理。 唐小峰道:“你怎知道她追踪的一定是血气,而不是体味?也许她追的是衣服上的味道……” 阳墨香嘀咕:“你当她是狗啊?” 唐小峰一边欣赏着众女的窘迫,一边笑道:“再脱一件,再脱一件就好,刚才我看到数里之外有座小城,晚上我就进去帮你们偷些衣服来。” 林书香低咳几声,无奈地道:“还是用奴婢的吧。” 她正要脱去心衣,唐小峰却掠到她身后,反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这最温柔最体贴同时也是最得他心意的丫鬟身上,关心地道:“天气冷,你身体不好,还是多穿些。” 林书香温柔一笑:“多谢公子。” 唐小峰看向阳墨香:“有事妹妹服其劳。” 阳墨香惊叫道:“为什么就一定是我?” 唐小峰瞪她:“你有没良心?难道你忍心看你姐姐受罪?算了,书香,还是你来吧……” 阳墨香气道:“就知道拿姐姐来威胁我。” 无奈之下,少女躲在玉英身后,脱下抹胸,伸出玉藕般的手臂。 唐小峰接过抹胸,闻了一闻,笑道:“好香。” 阳墨香抿着嘴儿:“香你个大头鬼。” 唐小峰道:“要叫主人。” 阳墨香道:“香主人个大头鬼。” 唐小峰道:“玉英,书香身体不好,你去扶她坐下。” 玉英“哦”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就往林书香掠去,她一走,藏她身后的阳墨香立时露了出来,酥胸宛若两座柔软山峰,纤挺而又对称,峰上嫣红小点尤在颤动,小巧可爱。 阳墨香没想到还有这一手,一时措手不及,怔了一下,“呀”的一声捂胸蹲下,臊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是她上身赤裸,袄裤单薄,似这般掩胸下蹲,反更是诱人。 唐小峰嘿笑一声,这才心满意足,让众人在抹胸上抹血,轮到阳墨香时,还一直瞅着她看,令她难为情到极点。 燕紫琼看得好笑,林书香无奈摇头。 直等唐小峰与燕紫琼离开后,阳墨香才气道:“死玉英,你、你为什么走开?” 本是清冷的玉英也禁不住露出笑容:“你要是真怕主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不会变成狐狸么?可见你其实还是想让主人看的。” 阳墨香道:“你胡说,我刚才,我刚才只是忘了……” 玉英道:“你莫解释,主人不要别人脱,偏偏要你脱,可见主人疼你,你真就脱了,又不变成狐狸,可见你还是想让主人看的。” 阳墨香气道:“明明就是你害的。”变成妖狐扑倒玉英。 玉英也不客气,变成妖豹跟她扭打起来。 其他人在一旁喊着“玉英加油”、“墨香加油”…… …… 唐小峰与燕紫琼在山岭间沿低飞掠。 大雪封山,到处都是冰雪。 燕紫琼忽地回头,惊道:“他们来了。” 唐小峰亦吃一惊……这一次,血婆婆与五恶佛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他看到一只麋鹿奔过,赶紧把带血抹胸扔到它的鹿角上,要逃时,燕紫琼却已道:“来不及了。” 拉着他就往下钻,刚好下方有一狼窝,两条野狼窜出,被他们各自一指,立毙当场。狼窝本就狭小,他们钻在里头,几乎是挤成一块,唐小峰张开双腿,燕紫琼只能压在他的腿间,酥乳紧贴着他的胸膛,姿势极是暧昧。 虽然已经藏好,他们心中却极是忐忑,以男菩萨的佛眼,他们被五恶佛接近到如此地步,要想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 他们已做好了随时跃起,血战一场的准备。 远处疾风响起,紧接着就是一声扑响。 血婆婆森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次又被他们耍了。” 俏观音淡淡地道:“不足为奇。” 血婆婆恨恨地道:“书香她们虽然聪明,却绝无如此滑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抢先避开我们,说到底还是那臭小子太过可恶。” 弥勒僧冷然道:“善土为何没来?” 俏观音叹道:“追了这么多天,他们早已烦了厌了,这一次却是怎么也不肯来,说来了亦是无用。” 唐、燕二人知道他们所说的“善土”就是佛眼男菩萨,虽然依旧屏着呼吸,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他们的计划终于成功,这五恶佛被他们耍了一次又一次,时间一长,并不是个个都有耐心跟他们一直玩下去,而最先放弃的,正是男菩萨和欢喜佛。 没有了男菩萨的佛眼,他们无疑会轻松许多。 弥勒僧哼了一声,道:“表面看来,我们虽是被他们耍弄,但若是他们真有办法摆脱我们,早已远遁千里,又何必冒这许多凶险?他们本是无计可施,不得不出此下策,虽然躲了数日,却又能坚持多久?这本就是一场猫鼠游戏,隐玄七女不可能藏一辈子,那小子随时都会被我们追上,他们所受的压力远远大于我们,时间一长,他们自己便会崩溃。如今他们还在坚持,我们的人却先松懈,似这般,如何能够成事?” 俏观音无奈地道:“这么多天不洗不弄,被那一个小子、几个丫头带着满山跑,又尽钻些脏乱污秽之处,纵是我也有些厌了,何况他们?” 血婆婆冷笑道:“你们只管放心,虽然那几个丫头体内血咒已解,但老身早藏有她们的发丝,只要有老身的血踪之术,她们纵然逃到天涯海角亦是无用。” 弥勒僧沉吟半晌,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不可分开。” 俏观音失笑道:“难道他们还敢反杀回来不成?” 弥勒僧淡淡地道:“狗急了都会跳墙,耗子急了也会咬人,在我们看来,我们是一直在被他们耍弄,在他们看来,又何尝不是走投无路?他们纵然能逃一月两月,难道还能逃上十年八年?所以他们只有拼死反扑一途。” 俏观音恍然道:“莫非这就是他们的主意?他们的实力远远弱于我们,要想反扑,唯有偷袭,但只要有善土的佛眼在,他们便偷袭无望,这才与我们比耐力,只等善土他们厌了,这才寻找机会,想办法杀了婆婆?” 血婆婆哼了一声:“若只是那七个丫头,绝无如此胆量,但那小子却是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在括苍山时便是他给书香那丫头出主意,竟刺穿她的肚子,腹中藏剑,连老身也着了他的道。还有他那支黑剑颇有古怪,老身虽有血影分身之术,却还是被他重创元神,差点万劫不复,直至灭了几个村子,喝了六百六十六个人的血,方才痊愈,你们莫要大意。” 俏观音失笑道:“再怎么着,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婆婆你不过是喝了一次洗脚水,吓破了胆。” 血婆婆哼了一声,虽然恼怒,却未分辩。 弥勒僧道:“总之,还是小心些好。” 疾风再响,外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唐小峰与燕紫琼不敢大意,又多等了一会儿,只是很快的,燕紫琼就睁大眼睛瞪着唐小峰……她觉察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顶着她的小腹。 唐小峰咳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男人的本能。” 燕紫琼却也是嘿然一笑,唐小峰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心中方一生出不祥预感,燕紫琼却已是身子一抽,大腿一踹:“这是女人的本能。” 少女窜了出去,某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却抱着腹下要害,在狼窝里疼得冷汗直流。 喂喂,女人的本能不是这样子的啊…… 正常的女孩子不是应该要脸红、害臊,心如小鹿般乱跳的么? 她根本就不是正常女人…… 第四十八章 绝地反击! 唐小峰连滚带爬地爬到外头,却看到燕紫琼立在雪中,看着雪上足印,沉吟不已。 适才说话的虽然只有血婆婆、弥勒僧、俏观音三人,地上足迹却有十几个,显然是被俏观音用四景壬癸香控制的那些人也都被她带了过来,而燕天陨亦是其中之一。 唐小峰爬了起来,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早晚会找到机会救下令叔。”依玄奘法师所说,要解四景壬癸香之毒,只需要打上两个耳光。 耳者心之候、肾之候,两个耳光下去,自然能够震开他心中迷思,只不过燕天陨自身便是剑术高手,又始终跟俏观音在一起,让他们无从下手。 燕紫琼道:“我们这几日费尽心思带着他们到处乱转,原是想找机会暗算血婆婆,但现在虽然甩开佛眼男菩萨和大是欢喜佛,那弥勒僧却也看出我们的心思,若是他和俏观音真的时时刻刻跟血婆婆在一起,我们却该如何下手?” 唐小峰失笑道:“他们一个老太婆、一个和尚、一个尼姑,难道连大解小解都时时刻刻在一起?机会绝不是没有,只是看如何寻找,这一场,比拼的就是双方的耐性和毅力,谁最先失了耐性,谁就容易被对方找到机会。” 又转了一圈,沉吟道:“不过那辩机和尚说的也没错,他们强,我们弱,他们松懈下来,我们未必能抓住机会,我们一旦出错,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我们所受的压力远比他们大得多,时间一长,先崩溃的肯定是我们。” 事实上,且不说一直被移来移去到处关着,整天提心吊胆却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林书香她们,连燕紫琼都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虽是剑侠,但毕竟出自名门世家,多少有些养尊处优,似这般藏来藏去,她既做不来,亦不合她以往的磊落性格。 唐小峰心中念头一转,拉着她的袖子:“跟我来。” 他们小心飞掠,来到一处断崖,往远处看去。 在那里,有一座县城,县城虽然不大,城门处却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燕紫琼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唐小峰微微一笑,目光却是森冷:“我们这一路逃窜,早已远离五台山,越逃越偏,这周围数十里内,除了一些小村小镇,最大最繁华的就只有这个县城,你说那欢喜佛和男菩萨想要找个地方玩乐休息,去去这几天来的晦气,除了这里,他们还能去哪里?” 燕紫琼见他眼中杀意凛然,诧异地道:“你莫非想潜进去,杀了他们?” 唐小峰道:“就算杀了血婆婆,暂时摆脱掉这五个恶佛,但我们既已得罪了他们,以后日日担心他们找来,却也麻烦,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各自击破。” 燕紫琼道:“但你那七个丫鬟暂时帮不上忙,论起实力,你我二人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男菩萨跟那淫僧中任何一人的敌手,更何况那淫僧身边总带着他的那些女徒弟,只要有他的那群女徒弟在,就算我们跟你的七个丫鬟一起上也杀不了他,在转轮宝境里我们可是试过的。那男菩萨更是天生佛眼,我们还没接近他就会被他发现,他或打或逃,我们都奈何不了。而且说不定他们两人是在一起,我们两个对上他们两个,那就是自投罗网,死得快了……”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这丫头果然不正常,一边说着让人丧气的话,一边却是眼睛发亮,喜笑颜开,分明是越想越兴奋,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杀入城中,大喊着“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天气太冷,少女虽有剑气护身,却还是轮流勾起双腿跳个不停,又将双手放在嘴前,呵出气来。她说了半天,见唐小峰不接话,瞅他一眼:“你说话啊。” 唐小峰使劲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果然不该去找那两个恶僧麻烦。”转身要走。 燕紫琼赶紧拉住他:“喂,你这人有点志气好不好?难度越大,做起来不是越有意思么?” 唐小峰笑道:“本来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被你这么一吓,我又开始怕了。” 燕紫琼翻个白眼……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吓着。 她问:“这两个恶僧,我们先找哪个麻烦?” 唐小峰道:“佛眼男菩萨!” 之所以想要先杀佛眼男菩萨,自然是因为就“躲猫猫”这场游戏而言,除了血婆婆,男菩萨对他们的威胁最大,至少这一次,如果男菩萨仍然跟血婆婆一同追着他们的话,他们已经是无路可逃。 唐小峰道:“他有佛眼护身,我们无法对他偷袭,所以,与其我们找他,倒不如设法让他找上我们。” 他将办法说出,燕紫琼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由我来引他?” 唐小峰道:“像他这种时时刻刻以佛眼护身的人,胆子必定有限,我们两个要是一同出现,他多半会先联系其他人,倒不如只出现一个,还要装成重伤,他只要稍有些独吞转轮塔或如意挂的自私念头,就一定会独自追上来,反正他有佛眼,一发觉情况不妙,还可以马上逃走。当然,也可能他与大是欢喜佛原本就在一起,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况且以欢喜佛那大阵仗,他要是也追了上来,我们肯定会发现,到时放弃刺杀计划就是。”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变黑。 他们绕着小城悄悄地飞,找了一条小河,河面早已结冰。 唐小峰道:“就在这里。” 他写了几张符咒贴在冰上,又浇上水,冰水很快就把符咒遮住。然后他们又飞到上游数里之外,破开冰面,唐小峰将古今颠反如意挂交给燕紫琼,燕紫琼道:“你要是敢趁我魂魄不在,乱摸我身体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唐小峰道:“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坏了?” 燕紫琼笑道:“我只是提醒你,我可不是你那几个丫鬟,可以任你欺负。”她身子一摇,变出分身。 唐小峰将她那昏睡的娇躯搂住,强吻过去,以内景闭气之术与蝶恋花心法度入内息。 他搂着少女的身体跃入水中,顺流而下,往下游潜了数里,直至藏于那几张符咒之下。冰下的水是流动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寒冷,但他仍将紫幽仙气随着内息源源不断地度入少女体内,以防她的魂魄回来后大病一场。 燕紫琼则以分身飞向小城,途中发下狠来,砍了自己一只手臂,又划了许多剑痕。 天色已黑,她装作狼狈地从县城上空飞过,不经意间,如意挂在她手中晃了一晃。 她飞离县城,身后却有一道黑影飞上夜空,“娇媚”地笑上一声,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缀在少女身后的自然就是五恶佛里的佛眼男菩萨,他本在客栈洗浴泡澡,以他的习惯,一天本是至少要洗个三次,但这几天却被血婆婆带着满山乱跑,身上已是脏得不能再脏,让他极是恶心,所以今天洗了六次,仍嫌不够。 他身上本有五只佛眼,上可查天,下可查地,就算睡觉时,也必有两只是睁着的,所以燕紫琼从石城一飞过,就马上被他发现。 他看到这丫头身带血迹,且断了一只手臂,手中拎着一串宝光婆娑的佛珠,于是猜想,必是血婆婆和弥勒僧等人已经追上了那些少男少女,其他人都已遭难,唯有这丫头带着胎藏琉璃珠逃了出来。 他心中念头一转,立时飞出客栈,以佛眼悄悄跟踪少女。 追了一大段,他看到少女落在小河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惊惶四顾,直至觉得无人追来,这才坐下歇息。 男菩萨却是谨慎之人,虽觉少女不是假装,却仍以佛眼照天照地,直至确定方圆数里之外,除这少女再无敌人,这才冷笑一声,疾飞而去。 他方一飞近,少女却猛然跳起,跃到冰上,有若惊弓之鸟:“谁?谁在那里?” 男菩萨心想,这丫头倒是警觉得很,他从暗处飞出,少女看到他,脸色立时变得惨白,惊叫道:“男菩萨?!” 男菩萨缓缓逼去,语声却是轻柔得有若黄鹂:“小妹妹,你莫要怕,你把你手中的佛珠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极是“动听”,燕紫琼却是听得寒毛直竖,心想你一个大男人,不但穿得妖艳,连声音都是细声细气的,你是来恶心人的么? 她惊惶不安,却又颤着声音:“其他人都被你们给害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把它交给你……” 男菩萨森冷冷地道:“那你就去死吧。” 一拳轰去,强大劲气直接贯穿少女胸口,少女睁大眼睛,栽了下去,古今颠反如意挂掉落一旁,被鲜血染得通红。 果然是不知死活的傻丫头! 男菩萨看着胎藏琉璃珠,眸现贪婪之色,其他人累死累活,却被自己捡到这地藏王菩萨所用佛宝,他心中自是一阵惊喜。 只要收了佛珠,再将这丫头毁尸灭迹,还有谁会知道这宝贝其实在他手中? 他掠到冰上,伸手就往佛珠捡去。 一道剑光破冰而出,直袭他的身后。 剑光是金色的,持剑的却是一名少女……燕紫琼。 男菩萨大吃一惊,连宝贝也不敢捡了,回身一挡,劲气与剑光骤然相交。 燕紫琼虽是偷袭,实力却不及男菩萨,被轰得向后抛飞。 但就在她的剑光与男菩萨的劲气相撞的那一瞬间,一只黑剑从男菩萨脚下钻出,刹那间便将他的双腿绞个粉碎。 男菩萨惨叫一声,拔身而起,想着要逃。 燕紫琼强提一口气,踩在河边树上,弹身而起,化作凌厉剑光直轰而去。 与此同时,唐小峰也以身化剑,疾掠而出。 男菩萨大骇,却是来不及逃走,眼睁睁看着这一金一黑两道剑光轰来,强行挡了几下。 但他双腿断去,失血过多,又心胆皆寒,如何能够挡住唐、燕二人的全力抢攻? 只见两道剑光交错而过,这打扮得千娇百媚的恶僧身子爆碎开来,坠在冰上,惨死当场。 唐小峰飞掠而下,捡了如意挂,将男菩萨的尸体用三昧真火焚个干净,又把沾了血水的冰块全都轰碎,让它们顺流而下。 毁尸灭迹后,两人虽然全身湿透,衣裳都开始结冰,却相顾一笑。 燕紫琼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唐小峰道:“进城!” 两人悄悄飞入县城…… …… 虽只是一个县城,人口却不算少,纵是夜间,有些地方亦是灯火通明。 他们直接闯入一家本已关门的衣铺,找两件现成的衣裳,让老板娘帮他们当场修改,换去身上湿衣。 唐小峰又挑了好几件少女衣裳,二香五英不在这里,也无法知道她们合不合身,直接打包就是。燕紫琼加倍付了银两,老板娘本是被他们的强行闯入吓得不轻,又见他们分别带剑,不敢拒绝,现在看到他们最后还是付了钱,而且付得不少,这才喜笑颜开。 唐小峰问:“这几日,城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老板娘道:“最新鲜的,莫过于有一大和尚带着一大群的女徒弟,包下了城里最大的那家青楼。” 两人对望一眼,燕紫琼笑道:“大和尚带着女徒弟去包青楼?果然是新鲜事。” 老板娘道:“可不是么,城里人人都在谈这事呢。” 他们问了那青楼的位置,离开衣铺,走在街上,七拐八弯。 前方果然有一座青楼,楼内莺歌燕舞,门口守着的却是两个俏丽女尼姑。许多好事之徒在外头指指点点。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和尚在青楼包场,这种事却是亘古未闻。 燕紫琼低声道:“这淫僧排场倒是极大。” 唐小峰道:“走到哪里都要让他的那群女徒弟歌着舞着,住个客栈,要把客栈洗上一遍,这排场能不大么?” 两人在周围绕了一圈,燕紫琼计上心来,道:“这和尚如此宣淫胡闹,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我们何不先休息两个时辰,黎明前悄悄潜入,寻机刺杀?” 唐小峰摇头道:“没用的,他修的是欢喜禅,可以采阴补阳,越是宣淫,法力越高,我们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悄悄潜进去,将他的女徒弟杀掉十个八个,以后对付他时也稍为容易一些。” 燕紫琼道:“不杀这祸害,却杀那些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他们看到一群少女被人带着,哭哭啼啼地往青楼行去。 唐小峰拉住旁边一名嗟叹不止的文士,问他这是什么情形。那文士叹道:“近日妖魔祸害,天下大乱,到处民不聊生,这淫僧也不知从何而来,自称佛祖转世,说是但有漂亮姑娘愿意归依我佛,全家必得佛祖庇护,还可赠金赠银,保她们父母一生平安……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买卖人口罢了,虽有人上报官府,但这和尚也不知是何来头,也没人敢管。” 燕紫琼明白过来,将唐小峰拉到一旁:“我们何不混在这些姑娘里头,再见机行事?” 唐小峰道:“你一个姑娘家当然可以混进去,我一个大男人……” 燕紫琼道:“你一个小屁孩,穿上女孩子衣裳谁也看不出你是男的。” 唐小峰气道:“谁是小屁孩?你也不过就是大我一两岁,我怎就成小屁孩了?我这么有男子气概……” 燕紫琼道:“啰嗦。” 唐小峰:“……”你讲理不讲理?哪个大男人被你这么一说,都会觉得很没面子的。 燕紫琼也不管他,直接偷了两套破旧的女孩子衣服,找了个无人角落,逼他一起换上。 唐小峰无奈,一边换衣,一边扭头偷看。少女背对着他,毫不犹豫地将身上那身新衣裳脱了下来,腿儿纤长,翘臀浑圆…… 少女头也不回:“你再偷看,我会揍你的。” 唐小峰耸了耸肩,自己也将衣裳换了。 将换下的衣服全都扔进燕家特制的百宝囊中,少女暗中使了个身法,拉着他就往那群姑娘钻去。 那些姑娘初始时,竟也不觉身边多了两个人。 只是很快,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地扭过头来,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很是无辜:“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果然是因为我太有男子气概,穿了女裳也不像女的么? 燕紫琼却大是懊恼……忘了给他梳发髻了。 天色本就较黑,虽有灯火,亦显昏暗,唐小峰本就是发育中的少年,若是穿了女裳,梳个发髻,只管埋头走路,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偏偏他穿的虽是女儿家的衣裳,戴的却是折上巾,看上去不像女的,反像变态,于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唐小峰正想灰溜溜地逃走,其中一个低声道:“这位哥哥,你头发忘了梳了。” 另一人嗤笑道:“你从哪来的啊,一点都不专业。”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还有好心人干脆就帮他扯下头巾,现场梳了起来。 唐小峰与燕紫琼却是睁大眼睛……这些“姑娘”穿着女孩儿衣裳,梳着发髻,说话细声细气,其实却个个都是少年。 这么多人里,唯有燕紫琼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姑娘家! 第四十九章 四关犹待阵 不知不觉,像他们这样的“姑娘”就聚了一大伙,有的互相认识,彼此闲聊,有的不曾见过,互问对方从哪座“红楼”来的,其中有人还瞄了燕紫琼的鼓胀酥胸,嘀咕道:“连假胸都弄上了。” 唐小峰与燕紫琼面面相觑,先是一头雾水,然后才从这些“少年”的话语中弄个明白,其实这些全是娈童。 明清之前,男风较盛,这种事其实并不如何出奇,但男风虽然盛行,终究是不登大雅之堂,便是寻常青楼也看不到这种专供喜欢男风之人玩乐的娈童,只有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才有这种服务提供。东晋之前,妓院不叫青楼,而是叫做红楼,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才慢慢改叫青楼。 而这些专为喜好男风之人提供服务的地方,反开始在暗地里自称“红楼”。 本以为自己是男扮女装混进一群女儿家中,没想到却是混进一群“男妓”里,这让唐小峰更加郁闷,同时想着原来大是欢喜佛那淫僧竟是男女通吃? 燕紫琼见他死板着脸,反不由得偷笑起来,只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却是连她也弄不清楚,大是欢喜佛修的是欢喜禅,欢喜禅就跟双修术一般,男女之间才可欢喜,而且以前也只听说大是欢喜佛经常劫掠良家少女,却从来不曾听说他喜欢娈童。 唐小峰想要跑,燕紫琼却是存心恶心他,抓着他不让他跑。 而这些穿着破旧女裳、梳着发髻的“姑娘”竟是越来越多,聚在青楼前,还没等守门的两个小尼姑反应过来,便已涌了进去。 青楼里,大是欢喜佛左拥右抱,看到一群姑娘涌了进来,先是现欢喜颜,结果却发现这些本该是贫苦人家女儿的“姑娘”,竟然比楼里的这些妓女还要放荡,先是发怔,等“她们”一个个贴上来,虽然嗲声嗲气,却分明全是少年,本是欢喜的脸庞立时变得阴沉,大吼一声,气劲暴散,不管是青楼还是红楼里的“姑娘”全被震倒,一阵混乱。 大是欢喜佛大吼道:“怎么回事?” 那群少年爬了起来,有人小声解释,却原来是有人付钱,说包了此楼的大和尚请了他们,还特意交待要他们装扮成被迫卖身的穷人家女儿,说他就喜好这口。 大是欢喜佛心知是有人跟他作对,恼得满耳赤红。唐小峰和燕紫琼藏在人群中,却是一阵暗笑,想着虽不知是何人作鬼,却也真亏那人想得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女尼飘了进来,拜道:“师傅,武五思武公子前来求见。” 大是欢喜佛赶紧道:“请。” 又朝那些纷纷乱乱的“男姑娘”“女姑娘”喝道:“先给本佛爷让一边去。” 众人赶紧让开,不一会儿,一名锦袍公子率着几名侍丛优雅行入,先是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笑道:“佛爷好雅兴!” 及至发现这些燕燕莺莺中有一大半却是姑娘打扮的娈童,整个人僵了一僵,大笑变成了干笑:“原来佛爷还……还好这口?失敬,失敬。”本是要上前与大是欢喜佛握手相谈,不知不觉便顿在那里,反向后退了一步,生怕与这“男女通吃”的怪癖淫僧靠得太近。 大是欢喜佛眼中冒火,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是这锦袍公子不但是女帝武则天的侄儿,暗中更有诡异来历,他也不好轻易得罪,于是淡淡地道:“五公子来找本佛爷,有何要事?” 武五思道:“自是为上次与大师所谈之事而来,那逆贼徐承志持天罡地煞图与冥纲令,趁着各地天灾,在小瀛山招兵买马,聚众起义,不日便要进兵洛阳,陛下欲请佛爷主持巴刀阵,远拒逆贼,事成之后,不但可奉佛爷为国师,任由佛爷从各地秀女中挑选佳人美女,还可送上当年彭祖所炼之双修法宝鸾凤隐幽百美屏,不知佛爷意下如何?” 大是欢喜佛略一沉吟。 武五思以为他还有更多要求,往周围那些女装少年扫了一眼,干咳一声,小声道:“佛爷若是不止想要秀女,我也可以上告陛下,令陛下将各地官员悄悄献上的美少年也送一些给佛……” 大是欢喜佛死死地瞪着他,大有一副“再说下去你就死定了”的架式,武五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赶紧住口。 大是欢喜佛沉吟一阵,道:“此事我虽可应承,只是现在却还有些别的事要做,过些日子,本佛爷自会去洛阳寻你。” 武五思大喜,拜道:“多谢大师。”退了下去。 武五思退走后,大是欢喜佛便让他的那些女徒弟将所有娈童全都轰出去,唐小峰与燕紫琼虽想寻找机会刺杀这淫僧,却发现即便是在青楼行欢之时,这淫僧与他的那些女徒弟之间仍时刻保持着阴阳交感,全无破绽可寻,也就只好作罢,随着那些少年一同退出。 回到街上,燕紫琼道:“武后请这淫僧去布什么巴刀阵,这巴刀阵又是什么东西?” 唐小峰却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燕紫琼疑惑地道:“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怪怪的?” 唐小峰却是想着:“巴刀阵,巴刀阵……这‘巴’与‘刀’合在一起,不就是一个‘色’字?虽然从时间上来看,比书上发生的早了些,但现在看来,有些事还是没有改变,徐承志率军进逼京城,武家布酒、色、财、气四阵,这些都是书里发生过的。” 又想道:“按书中情节,我和紫琼都失陷在最后的‘贝才阵’里,只不过我有姐姐派人相救,最后平安无事,紫琼却是死在里头。还有书香、墨香、秀英、红英等等,也都是在破这四阵时死掉的,我甚至还记得,秀英就是因为她丈夫死在这巴刀阵中,于是跟她妹妹冲上巴刀阵前,虽然报了夫仇,却被乱箭射死,却原来,主持巴刀阵的就是大是欢喜佛?” 秀英有一个妹妹,叫做田舜英,也是百花之一,只不过早已跟她失散。 在《镜花缘》里有一句“四关犹待阵,万里径寻碑”,说的便是唐小峰与宋素一同失陷在酒、色、财、气四阵中的酉水阵里,燕紫琼那时已经跟宋素成亲,焦急之下,想起唐小峰的姐姐唐闺臣(唐小山)到海外做了神仙,于是远赴东海,来到唐闺臣当年抄天榜的石碑前,虽然不曾找到唐闺臣,却遇到一仙姑指点迷津,回来后大破酉水阵。 只不过虽然破了酉水阵,燕紫琼最后却也还是死在贝才阵里,死得凄凉。 当然,从时间上推算,唐小山第一次出海寻父回来后,武则天大开女科,从县试、郡试,到部试、殿试,前前后后差不多用了一年时间,在那之后,唐小山才带着颜紫绡二次出海,一去不归,然后才是徐承志率兵讨武。 若是按着书里的情节发展,现在最多还在郡试,换句话说,徐承志造反、武家布阵的时间起码提早了一年。 唐小峰在心中忖道:“按玄奘秃驴……咳,玄奘大师所说,我虽可以用古今颠反如意挂将自己今生的福分转一些给她们,但最好是在将转轮塔里的数万冤魂超度之后再做。有解救这些亡魂的功德,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紫琼、书香、墨香她们都大有好处,虽然因果报应,讲的是不报今生报来世,但有此无量功德,使用古今颠反如意挂生出的副作用也会小上许多。” 其实以他的性子,对因果报应这东西并不如何相信,然而玄奘法师的名头实在太大,由这高僧亲口说出来的话,实在是由不得他不信。 “红颜莫道人间少,薄命谁言座上无?” 这句话在《镜花缘》里的天榜上出现过,玄奘法师也说过,若是其他美眉,薄不薄命关他屁事?但是其他美眉他可以不管,他却无法放着燕紫琼跟二香五英不管,偏偏这几位姑娘在书里全都是薄命的。 燕紫琼没好气地瞅着他:“你傻了么?怎么看我跟看死人似的?” 唐小峰笑道:“你还敢说?好好的出这馊主意,弄得我自己看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燕紫琼捂嘴一笑,又若有所思:“虽不知那巴刀阵是什么,但听上去,显然是为了对付小瀛山用的,看来我要去提醒我哥一下。” 唐小峰怔了一怔:“你哥?燕勇?他现在在哪里?” 燕紫琼道:“你不要说出去……他已经奉我父亲之命,投小瀛山去了。” 原来是送死去了啊……燕勇好像也是死在这四阵里的吧? 燕家原本就心向唐室,燕勇会带上一些剑侠,瞒着朝廷暗助徐承志,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 唐小峰找个地方换回衣服,这才与燕紫琼悄悄离城,回到二香五英所藏之处。 林书香因他们这趟回来得比以往都迟,心里一直都在担心,现在看到他们回来,终于安下心来。 唐小峰笑着取出买来的衣裳,转过身去,等她们穿上。 衣裳并不怎么合身,但对林书香她们来说,有当然比没有强……她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穿着亵衣袄裤在公子面前晃来晃去吧? 她们听到唐小峰与燕紫琼已杀了佛眼男菩萨,并将他毁尸灭迹,自是又惊又喜,然而只要血婆婆还在,光杀男菩萨亦无用处,不免又是一阵头疼。等唐小峰提到武五思时,诸女更是咬牙切齿,唐小峰见她们神情不对劲,问起详细,才知道书香、墨香的父兄都是死在武五思手中。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林书香既不姓林,阳墨香也不姓阳,她们原本都是姓文,五英则是文家五凤的未过门妻子。 当日河北文家与陇右史家同时起兵,武则天命她的两个侄儿各领精兵数十万进行讨伐,文家就是因此灭门,林书香她们在逃亡中落入血婆婆手中,又受了一年多的苦。对林书香她们来说,武家对她们有灭门之仇,她们自然不可能不恨,甚至想要追上去,设法行刺武五思。 唐小峰却不想让她们跟武家扯上太多关系,于是转开话题,重新讨论当前所面对的处境。 林书香急咳几声,才道:“要想摆脱现在的处境,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杀了婆婆。只是听公子所言,那弥勒僧亦猜到我们陷入绝境,必会反扑,要想在这种处境下杀死婆婆,只怕有些困难。” 秀英亦是忧道:“更何况婆婆有血影分身之术,想要杀她并不容易。” 唐小峰苦笑道:“说的也是。” 林书香却道:“这倒不难,奴婢猜那血影分身,与公子的玄关化体当有某种相似之处,公子虽可聚五行之气生出分身,但魂魄却是无法复制。奴婢猜想,就算是婆婆也绝无再造魂魄的本事,所以血影分身,也不过就是魂魄借着部分血肉遁走罢了,若以六道转轮塔杀她,收尽她三魂七魄,看她如何再遁?” 唐小峰喜道:“这主意倒是不错。” 林书香叹道:“主意虽好,却该如何实施?若是单打独斗,奴婢绝非婆婆敌手,就算我们合力,婆婆若是跟弥勒僧、俏观音时时在一起,我们也只有逃的份。” 唐小峰自然知道,他与燕紫琼之所以能杀男菩萨,完全是靠着出其不意,而弥勒僧、俏观音、血婆婆任何一人都要在男菩萨之上,若不能找出绝佳机会,他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他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危险却也很大。” 燕紫琼一听“危险很大”,不知怎的反更来劲,道:“什么办法,你说。” 唐小峰道:“其实跟杀男菩萨也差不了多少,我们继续带着他们转,多来几次,最后一次,我与紫琼装作逃得不够及时,被他们逮个正着,而书香她们却藏在暗处,伺机下手。这方法虽然老土,但若是时机掌握得好,说不定能够一举杀了血婆婆。只是这样做却也很是凶险,说不定我们不但未能杀了血婆婆,反会害得自己无法脱身。” 林书香沉吟片刻,道:“公子这法儿虽非上策,却似乎是唯一可行之计,好在他们就算猜到我们会有反扑计划,但不知我们何时动手,亦难以处处提防,只是这法子不管是对地形还是对时机掌握,要求都是极高,而弥勒僧亦比男菩萨谨慎得多,真可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了。” 燕紫琼道:“这世上岂有处处完美的计划?这样做虽然冒险,但我们这般逃来逃去,其实也同样冒险,犯不得半点错误,倒不如放手一拼。” 唐小峰见大家都赞成,于是道:“墨香,脱裤子。” 阳墨香:“啊?” 唐小峰笑道:“新买的这些衣裙你们刚刚穿上,只怕诱不来婆婆,当然只好用旧的。” 阳墨香先是发怔,很快就满脸通红,唐小峰买回来的都是襦衣襦裙,不但刚好七件,一件不多一件不少,且既没有买回亵衣,也没有买回袄裤。 她身上抹胸早已被主人拿去用了,若是将裤子也脱了,裙下岂不是光光的,什么都没穿? 兰英、秀英等人原本就有些疑惑,想着公子既然买了衣裳,为何不多买一些,至少也要替她们将换用的亵衣袄裤买了才是……莫非是公子早就存了这般打算? 阳墨香叫道:“就算要脱,但、但为什么又是我先?” 唐小峰嘻嘻笑道:“有人要替她先脱么?” 五英互相对望,都想着自己迟脱一些总是好的,于是阴险地向阳墨香逼近,阳墨香又不敢往外逃,终是被逼着脱了袄裤,虽有襦裙遮体,裙下却是要多清凉有多清凉,偏偏主人还对着她笑,弄得她整个脸都是烫烫的。 她抿着嘴儿,嘀咕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欺负我?” 唐小峰却是嘿嘿一笑,暗用剑气,疾风刮过,众女的裙子往上翻飞。 其他人都还好,某个少女却是一声尖叫,双手捂裙,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小峰睁大眼睛……他看到了。 燕紫琼瞅着他,颇没好气,林书香看着他,无奈摇头。阳墨香大叫一声“混蛋”,这次却是二话不说就化作妖狐扑了上来,在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身上乱抓。 及至唐小峰带着少女袄裤与燕紫琼离开时,他的脸上已是道道爪痕。 燕紫琼道:“你这人啊,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唐小峰挠头笑道:“主要是她欺负起来太有趣了。” 燕紫琼摇头……变态。 他们带着带血袄裤飞到数里之外,挂在一只野兽身上,自己逃到远处。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次,血婆婆和弥勒僧、俏观音却始终没有追来。 他们等了几个时辰,终是没有等到,回去后与二香五英商量,却是谁也摸不着头脑,于是只好多试几次,结果却连血婆婆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这一下,连唐小峰都开始犯虚。 是血婆婆和五恶佛已经放弃追踪,还是他们别有计划? 前几日天天被人追着,他们觉得压力很大,现在没有人追,他们不但没有减轻压力,反变得更加疑神疑鬼,紧张起来…… 第五十章 杀与被杀 就这样又连过了几日。 这一日,唐小峰与燕紫琼回到二香五英藏身之处。 林书香见他们面无表情,有些压抑,心知这一次他们仍然没有看到血婆婆和弥勒僧等人的影子。 天天被人追着的日子固然难受,现在没有人追他们,他们反而更是不知所措。至少,他们原本知道敌人在做些什么,现在却是完完全全一头雾水。 红英怯生生道:“莫不是婆婆追我们追得烦了,不愿再追?” 琼英道:“也可能是他们另有急事,只好先放着我们不管。”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更有可能是婆婆知道我们反正逃不掉,与其日日被我们捉弄,反不如只藏在暗处,装作放我们不管,再伺机出现。” 唐小峰看向七女,此时,七女身上的亵衣袄裤都脱了个精光,就只穿着襦衣襦裙,虽然什么也没露,感觉却极是香艳。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玩闹的心情。 他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藏下去? 燕紫琼道:“我倒有个主意,既然血婆婆和那些恶僧恶尼暂时放着我们不管,我们何不连夜赶路,赶到河东去?只要到了我家,就算是血婆婆和五恶佛,也不敢放肆。” 林书香低声道:“但从这里前往河东,路程遥远,若他们真的只是藏在暗处等我们现身,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截上。” 诸女看向唐小峰,唐小峰沉吟片刻,取出朱砂笔,又在墙上多画了些仙篆,笑道:“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不要古今颠反如意挂和六道转轮塔,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想跟我们比拼耐力,那好,我们现在就一直藏在这里,什么地方也不去,平常时候聊聊天,练练功,过上几日再说。” 阳墨香嘀咕道:“那我们岂不是要整天关在这里?” 林书香笑道:“关在这里亦不是什么坏事,以前跟着婆婆时,她有许多功法都秘而不授,趁这工夫,我们倒是可以将从隐玄门带出的真经秘籍好好研究一番。” 当下,他们便不再以血衣去引诱血婆婆,只藏在这深山老林里,唐小峰与燕紫琼天天练剑,二香五英则整日留在画有仙篆的山洞里用功。 似这般又过了十来日,林书香还好一些,阳墨香等人却终是沉不住气,这种一直被关着的日子实在难受,尤其是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这样子只是拖延,并非什么长久之计,与燕紫琼商量后,这天夜里,又带了一件抹有七女血迹的衣裳飞到数里之外。 他们藏在远处,躲了许久,仍未见到血婆婆追来。 燕紫琼低声道:“看来他们确实是早已放弃,甚至有可能是血婆婆遇到了什么意外,没有血婆婆帮忙,其他人自然是追不到这里。” 唐小峰终究是无法安心,道:“我们先回去。” 两人掉转身来,正要往七女藏身之处飞去。 就在这时,他们蓦地一震。 在他们身后十几丈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披袈裟的男子。 大悲弥勒僧! 一个黑影从暗处钻出,发出桀桀怪笑……血婆婆。 天空中还有一个白衣大士飘然落下,身后跟着十几名面无表情的男子……大慈柔软俏观音。 唐小峰的心直往下沉……这场耐力比拼,显然是他输了。 弥勒僧冷冷地道:“你们倒是很能藏……真的很能藏。” 唐小峰叫道:“胎藏琉璃珠和六道转轮塔都不在我这,你就算杀了我们也没用。” 俏观音娇笑道:“不在你们这,也在那七个丫头身上,你以为她们逃得掉么?”她伸手一指,远处一座山峰,突然燃起无数火光,这些火光如蛇一般游动着,显然是有不知多少人在山中持着火把四处搜索。 唐小峰与燕紫琼对望一眼……林书香她们就是藏在那座山里。 搜索那座山的,竟然是官兵。 以隐玄七女的本事,自然不会怕官兵,但如此多的官兵去搜一座山,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她们搜出。 而在那座山峰的上头,月色间,云端上,有数十名年轻貌美的尼姑抬着一个肥肥胖胖的和尚飘在那里……大是欢喜佛。 如果说,刚才唐小峰的心是在往下沉,那现在,他已经沉到了最低点。 不管是他和燕紫琼,还是林书香她们,此时都陷入了最深的绝境。 如此处境,再说废话也是无益,两人同时纵身而起,化作剑光,意欲闯出重围。 弥勒僧却已开始念咒。 唐、燕二人只觉有无数恶鬼厉魄在自己脑中哀嚎,令他们生出无限凄凉,痛不欲生。 这是“千悲咒”! 大悲弥勒僧以心中无限苦楚为引、无限恨意为根,所唱出的“千悲咒”! 他很少对人唱出“千悲咒”,皆因他每次吟唱,都会想起自己所有的痛,所有的恨。 虽然他很少吟唱,但凡是听过“千悲咒”的人,都不曾活下来。 唐小峰与燕紫琼栽在地上,满地打滚。 千悲咒之后,跟着就是千悲掌。 他同时拍出两掌,一掌千影,两千道掌影击出,全都击在唐小峰和燕紫琼身上。 两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艰难地对望一眼,紧接着就是身体爆裂,碎散成无数血肉,立毙当场。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当弥勒僧下定决心要杀谁时,这世上又有谁能够逃掉? 俏观音笑道:“逃来逃去,终究是难逃一死,早知今日,这些日子又何必逃得这般辛苦?” 大悲弥勒僧飘到满地碎肉之间,快速扫了一眼:“那两样佛宝果然不在他们身上。” 俏观音回头看向满是火光的山峰:“不在这里,便在那里。” 突然间,一声轰响,七只妖兽从山峰一角破壁而出,意欲逃往天际。 血婆婆桀桀怪笑:“这七个死丫头终于出来了。” 俏观音娇笑道:“既是死丫头,那就别再让她们活着。” 血婆婆道:“不可,不可,老身还要用血食大法吞噬她们体内的兽魂,她们要是就这样死了,老身的心血也就废了。” 俏观音冷笑道:“你放心,就算我想杀,还有人舍不得杀呢。” 远处,大是欢喜佛已率着他的数十个女徒弟直扑而下,意将七女生擒。 弥勒僧、俏观音、血婆婆三人腾起身形,往那座山峰快速飞去…… …… 林书香、阳墨香、兰英、秀英、琼英、红英、玉英七女左突右闯。 大是欢喜佛却满是淫笑地阻截她们,让她们怎么也闯不出去。 虽然她们所化的是七只上古妖兽,但在这淫僧眼中,她们却是七只已被关进笼子里的金丝雀,根本就逃无可逃。 这七个丫头俱是貌美如花,他怎么舍得杀死她们?自然是要将她们一一生擒,调教成他的性奴。 地面上,数千名官兵举着火把,将夜空照得通明。 远处,弥勒僧、俏观音、血婆婆已快速飞来,将七女围在中央。 七女落在峰头,花容惨淡。 林书香看着血婆婆,轻叹一声:“婆婆,你终究是不肯放过我们么?” 血婆婆拄着拐杖落了下来,森然怪笑:“婆婆老来丧子,疼你们就跟疼女儿一般,自然要把你们栓得紧紧的。” 阳墨香恨恨地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血婆婆桀桀地道:“婆婆疼你们,只要你们再让婆婆种下血咒,立誓永远伴在婆婆身边,婆婆自然会对你们好。” 七女对望一眼,林书香惨然道:“婆婆,你告诉我,唐公子现在哪里?” 血婆婆失笑道:“自然是到阴曹地府去了。” 林书香娇躯一颤,瘦瘦弱弱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阳墨香低声道:“姐姐……” 林书香看向她们,叹道:“婆婆既然还肯收留你们,你们就跟着婆婆走吧。” 阳墨香惊道:“那、那姐姐你……” 林书香挚出一柄短剑,对着自己咽喉,凄然道:“公子不但对我有恩,亦时时关心我,疼爱我,我心中早已有了公子,公子若生,我一辈子替他为奴为婢,公子若死,我亦随他而去,到阴曹地府去做他的鬼。” 俏观音在夜空中笑道:“竟还是个痴情女子?” 眼看这七个丫头又要重新落回自己手中,血婆婆哪里舍得让林书香死去?立时就要掠去,夺下林书香手中短剑。 林书香惊叫一声:“你不要过来。” 血婆婆赶紧顿在那里。 阳墨香顿足道:“姐,那坏蛋哪里好了?你、你何苦为他要死要活?” 林书香黯然道:“公子对我的疼爱,又岂是你们能够明白的?况且,公子已死,孩子没了爹爹,我、我……”忍不住流出泪来。 秀英失声道:“书香姐,你、你……” 林书香一手持剑,一手轻抚小腹,又是凄凉又是温柔:“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阳墨香与兰英、秀英、琼英、红英、玉英六女全都怔在那里,血婆婆却是一步一步向林书香逼近,桀桀笑道:“丫头,既然怀了孩子,那你就更是死不得了,你若死了,谁来替他传后?乖,把剑放下,孩子可是无辜的,你真忍心让这还未出世的孩子陪你一起死么?” 林书香咬了咬牙:“我死无所谓,但就算是死,我、我也要替公子报仇……”刹那间扑向血婆婆,短剑直刺而去。 血婆婆阴笑一声,正要趁机夺过短剑,弄昏这丫头。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两道剑光破土而出,一金一黑,直刺血婆婆身后。 血婆婆大吃一惊,竟是来不及躲避,被两只飞剑同时贯入身体,她一声惨叫,化出血影,想要遁走。 一道阴影急压而下,闪电般将她的血肉全都镇住……六道转轮塔。 大悲弥勒僧、大是欢喜佛、大慈柔软俏观音全都怔在那里。 眼前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他们眼睁睁看着血婆婆被人偷袭,又被林书香祭出的六道转轮塔镇住,连血影分身都未能逃出,却是根本来不及救她。 大是欢喜佛眯着眼睛,大悲弥勒僧冷哼一声,大慈柔软俏观音笑容凝结,冷冷地看着从土中突然窜出的两个人。 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一个紫衣紫衫的少女。 唐小峰和燕紫琼! 大悲弥勒僧冷冷地看着唐小峰:“你没有死?” 唐小峰嘻嘻笑道:“没有,刚才被你杀死的是我的孪生哥哥唐大峰。” 大悲弥勒僧又看向燕紫琼。 唐小峰道:“你莫看她,刚才与唐大峰一起被杀死的,是她的妹妹燕红琼。” 燕紫琼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大悲弥勒僧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被弥勒僧以千悲掌杀死的,自然是唐小峰与燕紫琼用玄关化体之术变出的分身。 其实他们也不是算到这一趟会被敌人截住,仅仅只是因为用分身出去,会更安全一些。 他们的分身被弥勒僧杀死,魂魄立时回到被二香五英守护的真身体内。 以他们如此险恶的处境,本该趁着血婆婆、弥勒僧、俏观音还未飞到,立时闯出去,大是欢喜佛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拦住他们九人。 然而唐小峰却想到,只要有血婆婆的血踪之术,再怎么逃也是无用,于是自己与燕紫琼藏住身形,让隐玄七女装作困兽犹斗,血婆婆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大意之下,竟被唐小峰与燕紫琼趁机偷袭,又被林书香用六道转轮塔镇住,这一次,纵连魂魄也未能逃出。 只是,虽然杀了血婆婆,他们却也被弥勒僧、欢喜佛、俏观音,以及俏观音带来的十几名高手围住,此外还有满山的官兵,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不抓住机会逃走,反进行伏击,暗算血婆婆,如此做法,对唐小峰来说亦是一步险棋。 俏观音将手一指:“杀了他们。”她身后那些男子挚出各种法宝神兵,纷纷轰去,这些男子俱是名门大派中的高手,其中一人更是河东燕家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只是被俏观音以四景壬癸香控制,对她言听计从。 单是燕天陨一人,便已让唐小峰等人头疼,更何况其他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唐小峰道:“下去。”带头就往他们适才破开的地面跳。 俏观音心中冷笑,想着你们做缩头乌龟,难道就会有用? 这些神兵法宝轰在峰头,土崩石裂。 唐小峰等人却没了动静。 弥勒僧面容一寒:“住手。” 俏观音赶紧让他们停手,弥勒僧落在峰头,袖子一卷,碎石纷飞,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地道。 这十几天里,唐小峰等人藏在这里,除了练功,也顺便打了一条暗道,以防万一。 弥勒僧面现怒容,飞了起来,开始念出“千悲咒”,他将声音以佛力凝成一束,将整座山峰罩住。 山峰内部,唐小峰本是带着诸女往下疾飞,结果咒声传来,他们一个个头昏脑涨。 唐小峰跟燕紫琼以分身体验过弥勒僧“千悲咒”的厉害,多少有些准备,还可支撑。林书香毅力惊人,当日体内血咒发作仍能从血婆婆面前逃走,这“千悲咒”一时也奈何不了她。 阳墨香与五英却只觉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厉鬼在那挤压与嚎哭,头痛欲裂,心胆皆寒。 她们摇摇欲坠,山中那些无端端受到连累的官兵更是不堪,这些官兵本是来助五恶佛搜山,弥勒僧以“千悲咒”将整座山峰罩住,连他们也被罩在其中,惨遭折磨,一个个手捧脑袋痛苦倒地,只觉人世间无限凄苦,活着亦是无趣,有力气的拔剑自杀,无力气的瘫倒在地,继续受这悲音折磨,生不如死。 夜空中,大是欢喜佛一声大喝,变出十六支金手,各持佛宝。 十六道佛宝齐轰而下,山峰四分五裂,如骨牌一般向四面坍塌。 分飞的土石间,几个影子飞掠而出,沿着地面急速遁走。 俏观音将手一指,那些男子疾冲而下。 唐小峰在逃窜中抬起头来,暗呼不妙。 弥勒僧依旧在空中念咒,咒得他们头晕目眩,根本就没有办法应战。 林书香赶紧祭出六道转轮塔,转轮塔不断幻大,化作六级浮屠,往燕天陨等人镇去。 六道转轮塔乃是佛门中数一数二的佛宝,那些人不能不惧,于是被阻了一阻。 俏观音与欢喜佛却也分两边绕过转轮塔,朝他们杀来。 俏观音一指点去,燕紫琼忍着头痛将剑一截,闷哼一声。 大是欢喜佛一拳轰出,大雷音破障佛光凝成光束,轰往林书香。 林书香收塔一挡,虽然挡住佛光,却也喷出一口鲜血。 转轮塔一收,燕天陨等又直扑而来。 眼见林书香重伤,燕紫琼与阳墨香等人受困于弥勒僧的“千悲咒”,几无战力,唐小峰同样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大叫一声:“众星拱月!” 诸女强提一口气,立时以“九天星月轮”隔体神交,将自身真阴与唐小峰阴阳交感。 唐小峰精神一振,连劈三剑,劈出三百二十四道剑影。 这三剑本就是他自创绝招,连上古战神蚩尤传下的“森罗万象玄兵舞”都可破尽,又有诸女以真阴相助,紫幽仙气威力翻番。 三百二十四道剑影交织成黑色剑网,连绵不绝,竟将敌人全都阻住。 第五十一章 采蘑菇的小姑娘 俏观音与欢喜佛大吃一惊,如此绝学,他们以前竟是见所未见。 逼住强敌,唐小峰身子一掠,捞住重伤坠下的林书香,喝一声:“走!” 燕紫琼等心知生死只有一瞬,不敢有任何耽搁,疾飞则去。 弥勒僧眼见他们即将逃走,怒喝一声,披着袈裟破空而来。 唐小峰却祭出一张符咒,这张符咒画有他从五字天书里解读出来的仙篆,无火自燃,天地蓦地一黑,连仅有的那点月色和星光也都像是被某种神秘怪兽吞噬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弥勒僧却是想也不想,凭着感觉拍出千悲掌,上千道掌影狂轰而去,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 他心中冷笑,知道那少年已经被他拍中。 谁知黑暗散去,月光复下,他蓦地一看,唐小峰等人却早已失了踪影。 弥勒僧、欢喜佛、俏观音俱是怒到极点,论起实力,这些小辈明明差了他们不知多少,却又总能将他们耍得团团转,甚至在如此处境下仍被他们给逃了,令他们想保持平常心都难。 而这一次,血婆婆已死,没有她的血踪之术,他们根本就不知该往哪追,只能沿低飞掠,四处搜寻,直至天亮,也没有找出人来,纵然怒到极点,却是毫无用处…… 唐小峰吻住林书香,沿着一条河道顺流而下。 急水将他们远远地带离深山。 他不但将内息度入这温柔丫鬟体内,更以双修之术,借口舌相交双修双益,快速治疗彼此伤势。 河道从两座断崖间穿过,他从水中窜出,落在岸边。 他坐在沙子上,将林书香揉在怀中,林书香虚弱地睁开眼睛:“公子,她们、她们……” 唐小峰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道:“你放心好了,墨香她们已先我们一步逃走,只不过是我们逃得慢了点,不小心跟她们失散了。” 林书香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的衣裳早已湿透,搂在一起,肌肤相贴。林书香本就青春貌美,再加上她的亵衣与袄裤早已被唐小峰给“借用”走了,单薄襦衣贴在身上,饱满胸脯浮凸有致,连峰上凸点都悄然突起,襦裙半掩秀腿,露出纤细小腿,让唐小峰大感香艳与刺激。 或是时常化作妖蛇的关系,她仿佛连骨头都是软的,缠绵在唐小峰怀中,令唐小峰不知不觉便生出男性雄风。 林书香如何察觉不到公子的异样?俏脸微红,却也没有挣脱。 唐小峰将她移了移,双手搂住她蛇一般柔软纤细的蛮腰,让她将脑袋枕在自己肩上,只是这样一来,那充满弹力的处女香臀刚好压在他的双腿之间。林书香体会着臀下公子的坚硬,虽有些害臊,却又更加温柔,低声道:“公子,你的伤……” 唐小峰笑道:“不妨事。”他有还源仙气护身,被尊圣门的圣主弄断手腿最终都还没事,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他隔着湿衣,在林书香的小腹上摸啊摸。 林书香脸儿发热:“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你不是说怀了我的孩子么?我自然要摸一摸,关心一下。” 林书香羞道:“奴婢只是故意说说,又不曾真与公子做过什么,怎可能会有孩子?” 唐小峰笑道:“你那样突然一说,连我都被你吓到了,我看墨香她们一下子也都没反应过来。” 林书香眸中含笑,道:“墨香她们虽然与我一同演戏,但她们却实在不擅长做这种事儿,婆婆与她们相处了一年多,如何看不出她们的异样?当时婆婆已经有些怀疑,我只好计上心来,将她们吓上一吓,她们不知该如何接话,怔在那里,婆婆看到她们不知所措的样子,反觉是真,这才能骗她靠近。” 唐小峰心中暗赞……这女人果然是心细如发,不管是坚忍还是聪慧,都要比墨香和其他人高上一筹。 他绷着脸,道:“但我却不喜欢太会骗人的女人。” 林书香瞅他一眼:“那要怎样,奴婢才不算骗人?” 唐小峰怪笑着将手沿着她的小腹慢慢往下滑:“你说有了我的孩子,那就要真的有了我的孩子,才不是骗人。”手指隔着薄裙,微微嵌入温柔丫鬟腿间的细细小缝,竟然还故意搅了一搅。 林书香羞得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又低头吻去,还源仙气度入她的体内,一边治疗伤势,一边却催动仙气中的媚药成分。 少女只觉得身心开始燥热,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着公子的手指,轻轻磨动,湿了许多。 唐小峰将她挑逗一番,双唇分开,看着她笑,林书香面儿绯红,娇喘难止。 唐小峰道:“我还以为你至少会阻挡一下。” 林书香红着脸儿:“书香只是一个丫鬟,公子要做什么,书香哪里阻止得了?” 唐小峰道:“就只是这样么?” 林书香道:“亦是因为,书香对公子已是万分感激,公子之恩,书香便是做牛做马,亦难以回报。” 唐小峰诧异地道:“怎么好好的又说起恩来?” 林书香在他怀中感激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公子有所不知,在括苍山时,公子虽然救下我们,但婆婆未死,书香心中始终难以安心。这一年多来,婆婆给我们带来的阴影与恐慌实在是难以言喻,这半个月里,我们日日躲她,心中实已恐惧到了极点,只觉这一生一世,再也逃不出她的掌心,却不想在那般绝境,公子仍带着我们杀了婆婆,绝了后患,书香对公子的感激与佩服,纵然是用再多话儿,也难以言诉。” 唐小峰嘿笑一声,往她耳朵里吹一口气:“所以你就想以身相许?” 这不是跟《白蛇传》差不多么? 嗯,说起来林书香喜穿白衣,又能够化蛇,将他视作恩人,思恩图报,以身相许……这还真是一出活生生的《白蛇传》。 林书香羞道:“公子就不会说些侠义当先、份所应为之类的话么?怎的就想着要让书香以身相许?” 唐小峰笑道:“你都怀了我的孩子了,我还那般客气做什么?” 林书香定睛看他:“书香自然愿意以身相许,却不想就这般怀上孩子。” 唐小峰道:“就算是我的孩子,也不愿意?” 林书香道:“不愿意。” 唐小峰奇道:“这是为何?”这女人怎么看都像是个母性充沛,喜欢有人让她照顾的类型,怎会不想要孩子? 林书香却微笑道:“公子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个爱胡闹的孩子,书香还要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照顾公子,又怎有空去照顾别人?” 唐小峰心想,女人的嘴儿要是甜起来,简直可以把男人酥到骨头里。 这温柔丫鬟的话儿,竟是听得他浑身舒适,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 他开始将手往上摸,抚上小腹,滑过肌肤,摸上那柔软的山峰,隔着衣裳轻捏柔媚丫鬟左乳凸起的豆儿。柔媚丫鬟身子一扭,软蛇一般缠上了他,两人如树藤一般纠缠起来,就在水边翻来滚去。 嘶嘶……嘶嘶…… 唐小峰将她压倒在地,笑道:“就算你能变蛇,这种时候,也不用像蛇一样发出声音吧?” 林书香怔道:“奴婢不曾出声。” 两人扭头看去,然后发现……周围好多的蛇! …… 燕紫琼、阳墨香、兰英、秀英、琼英、红英、玉英七女踏上酒楼。 这里只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小镇,虽然如此,对于在深山中藏了许久的阳墨香等人来说,却是大感兴奋。 这些日子实在是藏得太过压抑,现在终于解脱出来,她们只觉整个天空都明媚了许多。 燕紫琼挑了个位子坐上,见秀英她们有些拘束,于是拉她们坐下,笑道:“你们是他的丫鬟,却又不是我的丫鬟,我与你们,却像是姐妹一般。” 六女与她相处久了,也知道她大大方方,为人豪爽,也就不再拘谨。 红英仍是有些担心:“主人和书香姐他们真的无事吗?” “你就放心好了,”燕紫琼道,“连我们都逃了出来,你家公子那般滑头,谁还留得住他?最后那阵黑暗根本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我看是他弄得太黑,虽然甩开敌人,却把我们给追丢了,血婆婆已死,我们也不用再担心随时被人找上,等我们与他聚到一处后,再反杀回去,给那几个恶僧一个痛快。” 阳墨香道:“这样最好,这几日实在是躲得让人憋屈。” 几人说说笑笑,一阵闲聊,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走了进来。 她们这些日子警觉惯了,虽知现在不用再担心血婆婆的血踪之术,却还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看到行进来的是四名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女。 为首的少女一身红,红衣红裙红绣鞋,连髻上的贴发都是红的,腰间插着雌雄双剑,整个人英姿飒飒。 红衣少女察觉到有人看她,便也看了过来,与燕紫琼互相对望,两人心中都暗暗赞了一声。 红衣少女身后,却是两名绝色少女,一个岁数更大,一个小上一些,大的那个对燕紫琼、阳墨香等人却是看也不看,仿佛别人看她天经地义,她却懒得去看别人一眼,小的那个秀丽文雅,朝她们微微一笑,眼眸深处略带警觉。 这两名少女实在太美,燕紫琼等已是貌美,看到这两名少女时,却仍有一种惊艳感,若说她们可以算得沉鱼落雁、闭色羞花,似这两名少女,却已算是国色天香,仿若天仙下界一般。 燕紫琼暗自想着:“如此绝色,遇到一个也难,这种小地方,怎会同时冒了两个出来?” 一大一小两名绝色少女身后,又跟着一名紫衫少女,这少女的装扮却与燕紫琼有些相似,一身的紫,只见她头上扎着紫色鱼婆巾,身穿紫色绡衣。燕紫琼出自名门世家,博闻广记,见她这身衣裳布料奇好,竟似人间难寻,不由忖道:“莫非是传说中鲛族所制的鲛绡?听说这种鲛绡中原极少,只在海外才能见着。” 一红一紫两位剑侠,一大一小两位佳人,这样的组合想不引人注目都难,燕紫琼盯着那红衣少女腰上的雄雌双剑,剑未出鞘,她却一眼看出绝非凡品,于是想着剑非凡品,剑的主人必定也非寻常之人,心中不由存了结识之心。 那四个少女亦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因是下午时分,再加上镇子并不算大,整个酒楼,一共也只有她们这两桌客人。 四名少女点了酒菜,酒菜未上,大美人儿却取出一面小镜,左看右看,一番顾影。 小美人儿低声道:“我们真的不去找小峰哥哥么?” 大美人儿道:“我们从河东追到太湖,从太湖追到这里,餐风饮露的累得够呛,却连他的鬼影也没见着,急这一时,又有何用?” 红衣少女取出一本书,翻开道:“也是奇怪,刚开始时,这只蝶儿总是带着我们飞,但这十几日来,它却飞得断断续续,仿佛小峰时不时的就会消失一般,看它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追得厌了,我赶它它都不飞。” 小美人儿看向大美人儿,大美人儿耸了耸肩……她们永远都看不到“这只蝴蝶”。 小美人儿低声道:“小峰哥哥他、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红衣少女咬了咬嘴唇:“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他若死了,我也一定会知道的。” 大美人儿道:“这便成了,夫君滑头得紧,又练有可以返本还源的仙气,那些人想要五色笔与玄天璧,必定会留他性命,弄不好他们现在早就反被夫君给害了。” 小美人儿悄悄一指:“丽蓉姐……” 大美人儿往远处那桌一看,见那一个小姐、六个丫鬟分明是竖着耳朵在听她们说话,不由也警觉起来。她们本已压低了声音,但那七人却似将她们的话都听了进去,那些小姐丫鬟显然亦不是普通人。 大美人儿扫视一圈,忽地注意到,虽然打扮不同,但其中几人她以前是见过几次的,于是冷冷一笑:“隐玄七女?” 她们四人生出警觉,另一桌上,红英却忍不住问:“她们说的难道是……” 燕紫琼略一示意,让红英不要再说,她自己却在心中想道:“既练有返本还源的仙气,又滑头得紧,还让她们从河东追到太湖,从太湖追到这里……她们追的不是那家伙,却还有谁?” 不由往那两名带剑少女看去,忖道:“不知哪一个是他经常提到的颜紫绡?” 燕紫琼这些日子与唐小峰练剑,经常听他提起以前跟他一同习剑的颜紫绡,同时更是知道,唐小峰所用的“星空倒转”和“风华剑舞”这两大杀招,竟也是那唤作颜紫绡的姑娘独自创出。 小小年纪便能创出那般奇妙的招式,燕紫琼心中佩服之余,却也生出好胜之心,总想着以后若有机会见到唐小峰所说的那位妹子,必定要与她一较高下,看看谁更厉害。 此时,她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女剑侠中到底哪一个才是颜紫绡,但这两人都带着飞剑,显然也是剑侠中人。 她也懒得再想,蓦地站起,刹那间便掠到四女桌旁,道:“你们要找的人,可是唤作唐小峰?他已经被我杀了。” …… 周围全是毒蛇,一只只毒蛇从山崖爬下,从水里滑出,五颜六色,密密麻麻。 这么多的毒蛇,连唐小峰都看得头皮发麻。 若是寻常女子,自然怕蛇,但林书香自己体内就藏着上古蛇妖的兽魂,如何会怕? 身子一扭,她化作妖蛇,朝这无数毒蛇一个吐嘶,群蛇惊惶,纷纷逃走。 山崖之上,却传来一声惊叫。 唐小峰道:“我们去看看。” 妖蛇张开透明双翼,发出少女声音:“公子请上来。” 唐小峰骑上少女……不,是骑上妖蛇,飞上天空,越过山崖。 他们看到一个提着竹篮的小姑娘缩在一棵松树下,篮子里全是蘑菇。 上百只毒蛇向她缓缓爬去。 唐小峰蓦地出剑,剑风过处,所有毒蛇全都斩成两截,兀自在地上挣扎跳动。 林书香落了下去,喷出妖风,将这些毒蛇全都刮走。 采蘑菇的小姑娘看到这些毒蛇无影无踪,方自放下心来,谁知抬头一看,一条更大更吓人的蛇落了下来,她身子一绷,咕咚一声便倒了下去。 唐小峰道:“书香……你把她吓晕了。” 林书香赶紧变回人身,心生歉意,将小姑娘搂进怀中,进行救治。 小姑娘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有人在眼前晃,惊叫道:“不要吃我。” 唐小峰笑道:“我又不是蘑菇,吃你做什么?” 林书香疑惑地道:“为何蘑菇就能吃她?” 唐小峰道:“她到山里采蘑菇,蘑菇就不能采她么?” 林书香摇头道:“公子尽说怪话。” 小姑娘颤声问:“你们不是黑蛇真君的人?” 唐小峰道:“黑蛇真菌?那是什么?可以吃么?” 小姑娘道:“不是真菌,是真君。” 唐小峰叹气:“听上去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林书香见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天真无邪,穿的却是缁衣,似乎是某个尼姑庵里带发修行的小尼姑,正要问她住在哪里。 就在这时,远处山峰却传来一声怒吼。 小姑娘跳了起来,惊道:“黑蛇真君发怒了,他一发怒就要吃人,你们、你们赶紧跟我来。”她抓了林书香的手就跑,林书香无奈,跟了上去,唐小峰耸了耸肩,追在她们身后。 山脚下有一座小庵,小姑娘带着他们跑入庵中,将门窗关得紧紧的。 唐小峰笑道:“莫非藏在这里,黑蛇真君就找不到我们?” 小姑娘道:“就算他找得到,他也进不来,因为这里是药王庵,有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如来庇护,他不敢进来。” 林书香道:“小妹妹,你就是住在这里么?你叫什么名字?其他人呢?” 小姑娘道:“这里没有其他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名字叫瑶钗。” 第五十二章 颜紫绡vs燕紫琼 被燕紫琼找上的,自然就是徐丽蓉、颜紫绡、廉锦枫、以及魏思温之女、东海十二花之一的魏紫樱。 徐丽蓉离开圆峤秘境,却不知该上哪去寻唐小峰下落,又心知以她一人之力,就算杀上尊圣门又或是玉家,也不过是自己找死,对救唐小峰毫无帮助。 于是,她连夜赶回唐府,心中存着一丝希望,结果到了唐府,唐小峰却始终不曾回来。 唐小峰虽曾往家里寄过一封信,但时值寒冬腊月,到处大雪封山,他的信还不曾寄到唐府。他姐姐与骆红蕖、薛蘅香、祝题花等听徐丽蓉说完,俱是大吃一惊。 几人徒自焦急,却连唐小峰到底是被尊圣门抓走,还是落在玉家手中都不曾弄清,徐丽蓉性子一起,就要不顾一切杀到玉家,却是薛蘅香聪明,想起在东海时唐小峰也曾失踪过,当时他落在桃花娘苏无心手中,亦是生死未卜,却是颜紫绡将他找着。 骆红蕖立时也反应过来,想着若说这世上有一人无论何时都能找着大哥,那个人必定是颜紫绡,于是仗着滑云板飞快,远赴东海,先去了长生宫,又赶到女儿国。 其时,颜紫绡已助阴若花清除了为祸东海的大部分妖魔,阴若花更是手持轩辕剑,以反抗暴虐为名,集结黑齿、岐舌、无肠等国,接连攻克君子国与淑士国,大有一匡东海之势。 颜紫绡、廉锦枫、红红、亭亭等人得知唐小峰出事,俱是心惊,颜紫绡二话不说,将身一纵,便与骆红蕖一同飞往神州。廉锦枫见她说走就走,急得要哭,求上魏紫樱,魏紫樱心想反正东海已经开始安定,接下来无事可做,于是告别阴若花,以剑光带上廉锦枫,追了上去。 诸女先赶到唐府,一同商议,虽是人人都想去寻唐小峰,但骆红蕖却想着唐小山、薛蘅香、姚芷馨三女去也无用,而自己与祝题花俱受大哥所托,要时刻保护小山安全,也不宜离去。 于是离开岭南的便是颜紫绡、徐丽蓉、廉锦枫、魏紫樱四女。 颜紫绡凭着《救姻缘》里的那只蝴蝶带路,飞出岭南,来到河东,途中又变了方向,追到太湖。 再后来,那蝴蝶却飞一阵停一阵,仿佛追着追着,就不知该再往哪追,令她不解。 她却不知,唐小峰为了防范血婆婆对二香五英的追踪,每到一处都要画上仙篆,这些仙篆不但阻住了血婆婆的血踪之术,也挡住了蝴蝶对他的感应。 而这两日,这只从书里飞出的蝴蝶竟是闹起情绪来,不愿再追,颜紫绡亦是束手无策。 ——“唐小峰已经被我杀了。” 听到这突然掠近的紫衣少女的挑衅,徐丽蓉怒站而起,森然道:“你说什么?” 燕紫琼冷笑道:“我说他已经被我杀了,你们要替他报仇,那就随我来。” 话一说完,她竟将身一纵,纵出窗外,飞往远处山头。 两道剑光疾追而出,却是颜紫绡和魏紫樱。 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虽已突破“火灵”境界,再上重楼,但单论飞行速度,自然比不上颜紫绡、燕紫琼这样的剑侠,二女追了出去,她自然不能放着廉锦枫不管,于是牵了廉锦枫的手,同样穿窗而出。 阳墨香惊道:“这这这、这却如何是好?她们怎的就要打起来了?” 兰英头疼地道:“燕小姐只要有架打什么都不管,连主人都怕了她,我们又能做什么?” 红英怯生生地道:“我听其中一人唤刚才那位姑娘作‘丽蓉姐’,那个丽蓉姑娘,只怕便是大夫人。” 诸丫鬟一惊:“大夫人?” 红英道:“上次陪主人洗澡时,主人提到过她……”见阳墨香等人都在看她,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虽然她是变成小兔子,被主人抱着洗的。 秀英道:“我们也赶紧去吧,要是闹出大事,如何向主人交待?” 玉英却道:“不急。” 阳墨香急道:“为何不急?” 玉英面无表情:“我看燕小姐也有变成夫人的势头,夫人们打成一块,死上几个,以后我们要服侍的人也可以少些。” 兰英、秀英、琼英:“唔……”蛮有道理的。 阳墨香气道:“你们这些人……你们不去,我去。”立时飞了出去。 诸丫鬟失笑,赶紧追出。 店小二端着刚炒好的菜走了出来……人呢?人呢? …… 燕紫琼与颜紫绡、魏紫樱面对面地飘飞在空中。 她道:“是两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颜紫绡正要说话,魏紫樱已是身子一窜,掠上前去。 燕紫琼道:“你可就是颜紫绡!” 魏紫樱道:“我姓魏、魏紫樱。” 燕紫琼略有些失望,却也仍是先战再说。 两位少女战在一块,徐丽蓉带着廉锦枫,阳墨香领着五英,也先后飞了上来。 魏紫樱剑术精湛,这几个月来也时常跟着颜紫绡习剑,然而燕紫琼出身于剑侠世家,自幼习剑,她怎么也不是燕紫琼敌手。 没战上多久,燕紫琼金色剑光越来越盛,魏紫樱的剑光却被逐渐压制。 却听一声“锵”响,魏紫樱的飞剑被劈了开来。 魏紫樱落败,只好飞到颜紫绡身边。 颜紫绡低声道:“她没有杀小峰。”她看出对手虽招招狠辣,毫不留情,其实并无杀意。 徐丽蓉“嗯”了一声,冷冷地道:“这姑娘就是来惹事的。” 颜紫绡纵上前去,与燕紫琼飘飞着,绕了半圈。 燕紫琼飞剑一抖,无数剑花铺天盖地般涌了过去……“漫天花雨”! 颜紫绡身子一旋,化作剑的旋风……“风华剑舞”! 燕紫琼这些日子经常与唐小峰试剑,自然一眼认出这招,只是同样一招,颜紫绡用出来时,威力竟更加惊人,不但将她击出的剑花接下,还龙卷风般旋了过去。 燕紫琼心里吃上一惊,精神却是一振,打起十二分精神,燕家的各种家传绝学接连用出。 颜紫绡不知她这招已被对方看过多次,见这紫衣少女仿佛找着窍门般避开她的“风华剑舞”,反杀了过来,亦是一惊,心中暗暗佩服。 两人剑光时冲时撞,徐丽蓉等人看得也是惊心动魄。 徐丽蓉暗自忖道:“这才几个月未见,紫绡的剑术便已精湛至此?” 阳墨香与五英亦是看得眼花缭乱,心知这两个女剑侠中任何一人,实力都远远超出她们。 颜紫绡凤霄双剑一抖,她这雌雄宝剑乃是唐小峰所铸,一个自带木气、一个自带金气,两气相交,生出风雷,直往燕紫琼轰去。 燕紫琼笑道:“小巫是要见大巫么?” 竟反往上蹿,穿出云端,直上苍穹,飞在罡风层下,将剑一引。 罡风业火聚于一处,电闪雷鸣,直轰而下。 神霄第一剑。 徐丽蓉脸色一变:“这丫头竟能从九霄引出天雷?” 阳墨香等亦是花容失色……难怪主人总说燕小姐疯了,她真是疯了。 天雷以千钧之势,锐不可当,划破苍穹穿梭而下。 仅仅只在远处看着,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 颜紫绡竟然倒迎而上。 徐丽蓉错愕……连她也疯了么? 眼看颜紫绡就要被这天雷硬生生击中,不但其他人俱皆失色,连燕紫琼都开始在心中后悔。 若是无端端将这个妹子杀了,那却如何是好? 天雷轰在颜紫绡身上。 颜紫绡却是身子一扭,空间突然破碎,天雷竟被弹射开来,轰在远处山头,整座山都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颜紫绡更是化作剑光,直上云霄,刹那间窜至燕紫琼身前,双剑一绞。 燕紫琼怎么也没有想到颜紫绡竟能弹开天雷,而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如此惊人的天雷,竟未能将她阻住片刻,不由大惊失色。 剑气相撞,这一次,燕紫琼却是被压得直往下落。 但她终究是燕家百年难遇的天才少女,凭着燕家数百年传下的诸多奇招,又将劣势一点一点扳了回来。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碧桃花仙子与凌霄花仙子在人世间的对决,竟是如此的惊心魂魄。 秀英心想,这两人再打下去,一不留神,后果难料,于是纵身一飞,落在徐丽蓉身前,拜道:“这位莫非是大夫人?” 她将她们与唐小峰的关系说出,徐丽蓉却也在心中诧异,想着隐玄七女何时成了夫君的丫鬟? 秀英道:“那位姑娘姓燕名紫琼,虽说好胜心强,其实却是主人好友,还请夫人设法阻住她们,再拼下去,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刚一说完,眼前焰火一闪,徐丽蓉竟化作熔岩,卷到对剑双方之间,硬生生将她们分开…… …… 唐小峰与林书香就在这药王庵里先住了下来。 这尼庵虽不算大,却是古朴,也不知建了多少年。 庵中坐落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手托药瓶,意即“以十二大愿之妙药以救众生”之意。 林书香道:“公子,我们何不就在这庵中超度塔中亡魂?” 唐小峰诧异地道:“做得到么?” 林书香道:“玄奘大师之所以让我们寻找古刹,皆因古刹内的佛祖金身受了许多香火,佛光普照,固能解脱亡魂。这座药师如来金身,灵光内蕴,此庵现在虽然破落,以前却必定是香火旺盛。书香不才,比不得大德高僧,却也熟读金刚经、往生咒,我就在这佛像前朝蔼精诚,日日诵经,三五天后,必能超度这数万亡魂。” 唐小峰伸出手指,调戏般托着她的俏脸,笑道:“好是好,只是千万不要念经念昏了头,突然想到四大皆空,连你主人和妹妹都是空的,真的做尼姑去,那我可舍不得。” 林书香俏脸一红,低声道:“公子舍不得,奴婢却又哪里舍得?” 唐小峰将她搂住,道:“舍不得妹妹,还是舍不得我?” 林书香眸中含笑:“舍不得妹妹,也舍不得公子。” 当下,林书香就在这药师如来像前,上香礼佛,又将六道转轮塔放上香案,跪拜诵经。 她虽不是高僧,却是天仙转世,阴曹地府原本就是天庭与西天佛教共建,十殿阎王多少也要卖她面子,再加上她坚忍非常,诵经之时,竟真的做到诸我皆忘,只怕连那些大德高僧都未必比得,如此仙佛合一,超度亡魂,自是效果非凡。 这温柔丫鬟在那超度亡魂,唐小峰自然不好去打扰她,无事可做,只好跟瑶钗那小姑娘混得烂熟,陪着她聊天、做饭、采蘑菇。 “这里真的就只住了你一个?”他问。 这尼庵位于荒郊野外,十里之内似乎不见人烟,这小丫头独自一人住在这里,难道也不害怕? 瑶钗却道:“不怕,我有药师如来庇护,不怕不怕。” 唐小峰耸肩……你要真被劫匪色狼什么的闯进来推倒,我看药师如来也没空跑来管你。 瑶钗道:“其实我并非独自一人,这里的庵主是我娘,我娘很好的,她见到处妖魔乱舞,百姓遭难,于是带着灵药出去济世救人去了,已有两三个月不曾回来。” 唐小峰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菩萨心肠么?放着自己女儿不管,跑到外头救别人? 小姑娘突然拉住他:“你、你能不能帮我去采药?” 唐小峰道:“采药?” 小姑娘道:“山那头有一株灵光菇,用它炼药,可以救好多好多人,但是我却采不到它,我看你好厉害,可以飞来飞去的,你帮我去采菇好不好?” 唐小峰心想,原来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而是采蘑菇的好少年? 不过反正无事可做,他也就应了下来。 …… 颜紫绡与燕紫琼两伙人一同回到酒楼。 燕紫琼赔了不是,颜紫绡这才知道她只是单纯为了好胜来找自己斗剑。 燕紫琼笑道:“唐公子时常向我提起妹子,说紫绡妹子剑术超绝,我原来还不信,所以来试上一试,现在知道妹子果然不凡。” 颜紫绡与徐丽蓉等人详细问起,才知道唐小峰离开西城山后,又在括苍山、燕家、太湖转了一大圈,现在却连燕紫琼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徐丽蓉原本一直担心夫君会落在尊圣门圣主手中,现在知道他平安无事,终于放下心来。 只是尊圣门圣主田嗣皇早已死在唐小峰剑下,这个却是连燕紫琼与二香五英都不知道,她自然也无从知晓。 两桌并成一桌,诸女聊得甚欢,就好像前世在哪里见过一般。 燕紫琼道:“反正大家暂时无事可做,我倒有个主意。” 颜紫绡与她大战一番,反觉投缘,问:“什么主意?” 燕紫琼道:“大家都是姑娘家,不知诸位姐妹,觉得这世上哪一种人最是可恶?” 阳墨香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嘀咕道:“没事就喜欢欺负人,而且还专门欺负女孩子的人,最是可恶。” 燕紫琼一拍桌子:“对头,这世上有一种人,荒淫无耻,自己整日享着清福,却逼迫良家少女服侍他,供他淫乐,你们说可恶不可恶?” 阳墨香使劲点头:“可恶,太可恶了。”他不但骗我们做他丫鬟,还逼我陪他上床,逼红英陪他洗澡,连姐姐的肚子都被他搞大了。 颜紫绡、魏紫樱听到世上还有这等恶人,俱是义愤填膺。 燕紫琼恨声道:“你们说,这等人该不该杀?” 阳墨香更恨:“该杀,该杀。” 燕紫琼冷然道:“我便是想请诸位姐妹助我,去杀了那个恶人。” 阳墨香噎了一下,小小声地道:“虽然他可恶极了,但、但也不用真的杀了他吧?” 燕紫琼道:“若不杀他,这世上还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女子被他所害,有恶不诛,与助纣为虐又有何区别?” 阳墨香赶紧道:“但是他、他也有好的地方,虽说总是喜欢欺负人,却也不是真的要欺负人,他也就是喜欢胡闹,其实还是蛮好的……再说我们杀了他,那、那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还有、还有……” 燕紫琼瞅她:“你说的到底是谁?” 阳墨香怔道:“不是我家主人么?” 燕紫琼:“……”无语。 玉英翻个白眼:“燕小姐说的,分明是大是欢喜佛好不好?” 阳墨香一阵急咳……原来是说那恶佛? 燕紫琼将大是欢喜佛所行恶事说了出来,徐丽蓉对那恶佛本就极是厌恶,大力赞成。 颜紫绡等听说那淫僧不但劫掠少女,竟还让他那些被迫失贞的女徒弟骑木驴儿,亦是愤慨,立时也应承下来。 红英怯生生地道:“但我们却该上哪寻他?” 秀英道:“那淫僧派头极大,每到一处都要搞出大阵仗来,左右不过附近几座城镇,我们逐一打探,必能将他找出。” 兰英犹豫道:“但那淫僧不但本领了得,且有他的那些女徒以真阴和阵法辅助,要想杀他,极不容易。” 徐丽蓉也与大是欢喜佛交过手,深知那家伙确实厉害。诸女一阵商量,其中廉锦枫对双修之术别有研究,玉英精通阵法,大家各抒己见,终是想出办法。办法既然想出,剩下的便是该如何去找那恶佛。 散席后,徐丽蓉想起阳墨香刚才说漏嘴的话儿,于是将红英拉到一旁,逼问她阳墨香那句“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红英不敢得罪大夫人,只得如实说了。 徐丽蓉一听,这还了得?亏我这些日子天天替他担惊受怕,他却在外头招蜂引蝶,不但收了七个漂亮丫鬟,还把其中一个丫鬟肚子搞大? 她开始觉得,比起那可恶的淫僧,她现在更想把那可恶的夫君先给宰了…… 第五十三章 黑蛇真君 翻过山峰,唐小峰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焦土。 山的另一面还是绿郁郁的一片,这里却是寸草不生,感觉极是怪异。 瑶钗颤声说:“这里是黑蛇真君的地盘,我们要、要小心些。” 前方有一口枯井,他们落了下来。 瑶钗道:“灵光菇就在井里面,但这底下有好多毒蛇,你、你千万小心。” 唐小峰往井底看去,见里头幽幽暗暗,却有嘶嘶声不断传来。 他身子一纵,直接窜了下去。 道道黑影窜出,他以剑光护身,这些黑影又溅出血水,纷纷坠落。 井内竟是七拐八弯,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长。 蓦地,一团烟雾扑出,数道寒光斩来。 唐小峰虽然早已屏住呼吸,但这烟雾竟然能够侵入他的皮肤,令他心神摇动。 他将紫幽仙气在体内快速一转,侵入体内的毒素立时消失。 那些寒光却已劈近。 墨虹剑连闪,在他身边暴出道道剑花,将这些寒光全都斩断。 一路破尽机关,来到尽头,果然看到这里种着一棵散出淡淡荧光的蘑菇。 他摘下灵光菇,往回飞掠。 外头却传来一声尖叫。 他身子一窜,飞出枯井,然后看到两只妖怪用大刀架着小姑娘的脖子。 妖怪很大,姑娘很小。 其中一只妖怪瞪着唐小峰:“小子,昨日那些蛇可是你杀的?” 唐小峰道:“是又如何?” 妖怪冷笑道:“在黑蛇真君的地盘杀蛇,你莫非是不想活……” 剑光一闪,墨虹剑刹那间刺穿这只妖怪的脑袋,又快速一旋,将另一只妖怪也斩了头颅。 两只妖怪倒下,瑶钗惊慌地扑到唐小峰身上,小小身子不断发颤。 唐小峰嘿笑……英雄救美这种事,做起来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你真的拿到了灵光菇?”小姑娘激动地看着他,又抓住他的手,“我们快走,黑蛇真君很厉害,虽然你也很厉害,但你还是打不过他的。” 唐小峰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 他用剑光载着瑶钗回到药王庵。 药王庵内,林书香仍是跪坐在药师如来佛像前,默念往生咒。 回到庵中,瑶钗便松了口气,看来她真是觉得其它地方都很危险,只有这里最是安全…… …… 要找大是欢喜佛,确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像他那般,一个大和尚带着一群青春女徒弟,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更何况他排场极大,到哪里都要包场,与其说是个出家人,倒不如说是个暴发户。 在一个县城里,他包了一家酒楼,带着他的那群女徒弟在那吃吃喝喝。 门口处突然传来黄鹂般的声音:“我们为何不能进去?” 大是欢喜佛扭头看去,眼睛立时一亮……立在门口处的是三位姑娘。 其中两个穿得一红一紫,俱是娇美,最后一个年纪小些,却是人间绝色,即便是像大是欢喜佛这般阅女无数,也不曾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孩儿。 店小二向三位姑娘连陪不是,告诉她们此处已经被人包了。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别人拒得,姑娘们却是拒不得,三位姑娘何不进来,与本佛爷一同享受这美酒佳肴?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 绝色女孩儿往他看了一眼,撅着嘴儿:“这人大酒大肉,哪里像个和尚?紫绡姐,紫樱姐,我们还是走吧。” 她这一瞅眼,一撅嘴,却将大是欢喜佛看得整个人都酥了。 三女行出,一忽儿就没了踪影。 大是欢喜佛却是心痒难耐,一顿乱嚼,很快就带着他的那群女徒弟追了出去。 那三位姑娘走得倒是极快,直至出了城门,来到郊外,这才被他追上。 绝色女孩儿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大是欢喜佛念声佛号,淫笑道:“天命无常,众生皆苦,三位姑娘何不入我法门,及时行乐,得大欢喜?” 绝色女孩儿叫道:“我们不入。” 大是欢喜佛怪笑道:“入得,入得。”身子一晃,伸出三只金手,毫不客气地就向三女抓去。 红衣少女惊道:“你们先走。” 紫衣少女载了绝色女孩儿就走,红衣少女挚出雌雄双剑,斩断三只金手。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原来还是剑侠?” 正要再出奇招,突然间,一道焰光从天而降。 从天而降的,正是徐丽蓉所化的万神圭旨乾离火。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剑光从恶佛身后袭来,出剑的,乃是燕紫琼。 大是欢喜佛发现自己被人偷袭,却是全然不惧,身上现出圆满佛光,将万神圭旨乾离火和燕紫琼的飞剑全都接了下来。 徐丽蓉在圆峤秘境所待的那一个月里,所修《炎经》早有突破,此时烈焰狂卷,炎气惊人。 燕紫琼更是一出手便用出杀招。 然而大是欢喜佛身上现出的圆满佛光却将她们全都挡了下来。 虽然如此,大是欢喜佛却也暗自心惊,这两个少女同时出手,竟逼得他只能防守,无法用出大雷音破障佛光。 那些女尼布着阵法,在他身边歌着舞着。 大是欢喜佛大笑几声,徐丽蓉与燕紫琼两人联手的威力虽然远超他的意料,但她们竟然跟他以硬碰硬,那就只能是找死。 他的法力源源不歇,岂是别人可以比得?这样耗下去,等这二女气力一歇,他必能轻易将她们擒下,百般调戏。 忽地,又有六只妖兽疾扑而下,她们不去战欢喜佛,也不去杀那些女尼,而是击着地面,直搅得飞沙走石,漫天尘土。 大是欢喜佛心中冷笑,想着你们这样子又有什么用? 他与那些女徒弟之间早已阴阳交感,就算彼此看不到面,亦能双修双益。 那手持雌雄双剑的红衣少女却开始动了……或者说是开始舞了。 她手持双剑,身子轻旋,双剑一舞,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随着她的舞一同转动。 阴阳倒转,空间错位。 大是欢喜佛突然发现他与他那群女徒弟失去了精神联系,她们的真阴不再向他流来。 那些女尼也意识到此点,想要做些什么,然而周围沙石乱起,那红衣少女又仍在舞动,她们竟失去了大是欢喜佛的位置。 大是欢喜佛所用的“大日如来无畏镜”虽然可以阻挡任何伤害,但对佛力的损耗却是极大,本是在危急关头才可用出,但他仗着有这些女弟子以真阴相助,竟当作普通招式,随手用出,固能立于不败之地。然而现在,他与这数十名女弟子之间失了交感,佛力快速损耗,圆满佛光开始减弱。 红衣少女自然就是颜紫绡,她脚步一错,双剑突然袭去。 双剑击在圆满佛光上,最后一点佛光也消散而去。大是欢喜佛大吃一惊,身子一退,勉强避开徐丽蓉的焰光和燕紫琼的飞剑。 但他原本是以自身为阵眼,他这么一动,那群女弟子又与他失了精神联系,未随他而动,所布大阵立时破去。 阳墨香与五英所化妖兽此起彼落,将那些年轻女尼纷纷扑倒。 大是欢喜佛失了女徒相助,体内佛力又因过分使用“大日如来无畏镜”而损耗殆尽,如何还是徐丽蓉、颜紫绡、燕紫琼三女对手? 他心胆皆寒,赶紧变出十八支佛手,掷出十八样佛宝,朝三女急速轰去,自己腾身而起,舍了这群女弟子,便要先逃再说。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刹那间击穿他的身体。 躲在暗处偷袭的自然就是魏紫樱,她将廉锦枫一送走,马上又折了回来。 大是欢喜佛惨叫一声,其势不停。 徐丽蓉、颜紫绡、燕紫琼三女见他中了魏紫樱一剑,却还未死,于是破尽十八样佛宝,朝大是欢喜佛疾追而去。 眼看三女扑近,大是欢喜佛骇然。 就在这时,异变忽起,天上降下骤雨,雨中含有清香。 诸女大惊,知道雨中有毒,纷纷服下廉锦枫事先分发给她们的小还丹和清心丸。 与此同时,又有十几名男子疾飞而来,挡住诸女,且战且退,救走了大是欢喜佛。 燕紫琼心知是大慈柔软俏观音在暗中作鬼,使得她们杀那淫僧的行动功亏一篑,虽然恨得咬牙,却是毫无办法。 她身子一窜,冲向其中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原本是被徐丽蓉逼住,被她突然冲至,来不及腾手,就被她狠狠打了两个耳光。 徐丽蓉正要顺手杀了这名男子,燕紫琼却叫道:“不要杀他。” 那名男子落在地上,却是一阵茫然……他自然便是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 燕紫琼打他耳光,是为了破去大慈柔软俏观音下在他身上的四景壬癸香,这个法子还是玄奘法师教给她的,说是耳者心之候、肾之候,打在耳上,自然能震在心底,破去他心中迷思。 燕天陨看到侄女,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所行之事,只觉跟做梦一般,面现惭色。 剩下那些男子却是死的死,逃的逃。 沙石尽落,燕紫琼与叔叔交谈去了,徐丽蓉等无法追上大是欢喜佛,也只好纷纷折回,又看到那些女尼中了雨中之毒,一个个面红耳赤地扭来扭去,恨不得找人慰藉。 她们是为杀大是欢喜佛而来,却不想杀这些被迫从恶的无辜少女,于是找来廉锦枫,以清心丸替这些年轻女尼解毒。廉锦枫本是小心眼的人,将灵药分发给自己的同伴,自然乐意,散给这些跟她毫无关系的女尼姑,而且一给就是几十颗,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高兴,无奈其他人侠义心肠,非救不可,她也没什么办法。 一些女尼解了毒后,还想去找她们师父,徐丽蓉等也不客气,一个个的摔耳光。 也不知是欢喜佛控制她们的手法和俏观音的四景壬癸香相差无几,还是这“打耳光”的法子太过好用,这些女尼果然一个个清醒过来,想起这些日子在她们“师父”身边所作各种丑事,有的茫然,有的大哭,让人看得凄然。 …… 尼庵中…… 唐小峰实在无聊,见林书香跪在那边继续念经,于是凑过去,在她的脸上香了一下,脖子上吻了一下。 林书香却像是闭目无视一般,只管继续念经。 唐小峰大感受挫,于是从后边轻搂着她,双手从她肋下穿过,揉着她的酥胸。 林书香最终还是无法忍受他的“折腾”,念完一段往生咒后,红着脸儿,低声道:“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将脸凑到她的耳边,道:“你只顾着救苦救难,你家公子的苦难,你就不管了么?” 林书香道:“公子有何苦难?” 唐小峰道:“无聊啊。” 这算什么苦难?林书香扭过头来,瞅他一眼,由于两人的脸靠得太近,她那柔软的双唇在公子颊上滑了一下。 唐小峰笑道:“现在不那么无聊了。” 林书香脸上发热,却又道:“行程百里半九十,奴婢虽然度走了大半亡魂,却还有一些执念太多,最难超度,公子怎可在这种时候打扰奴婢?” 唐小峰将手伸进她的衣襟,揉着光滑白嫩的乳儿,道:“你就当这是佛祖对你的考验,若是在这种考验下,你还能一心一意地礼佛念经,佛祖必定感动,什么事都应了你。” 林书香被他摸得身体发热,又道:“奴婢若是真能经受这般考验,那等奴婢度了这数万亡魂,公子身边必定会少了个丫鬟。” 唐小峰道:“这是为什么?” 林书香道:“因为丫鬟做尼姑去了。” 唐小峰:“呃……”说的也是。 就在这时,瑶钗端了好几个煮熟的鸡蛋过来。 唐小峰笑道:“不管怎样,先吃东西,药师如来愿以妙药救人,难道还会逼着你饿肚子拜他?” 林书香无法,于是便先与唐小峰、瑶钗二人围在一起。 三人剥了鸡蛋,唐小峰心中忽地一动,大声道:“不要吃。” 林书香被他吓了一跳,手中鸡蛋掉了下去。 瑶钗却茫然地“啊”了一声,扭头看他,鸡蛋却仍往嘴里塞。 唐小峰一伸手,将瑶钗手中鸡蛋抢过来。 一只小蛇破蛋而出,刹那间咬在他的手指上。 唐小峰剑气一划,小蛇断成两截。 再低头一看,所有蛋里都钻出蛇来。 瑶钗这才反应过来,一声尖叫,跳了起来。 鸡蛋原本就不大,这些小蛇亦是极小,但这鸡蛋本已煮熟,他们又是剥了壳再吃,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钻进去的。 林书香见唐小峰手指上的伤口腾起黑气,惊道:“公子……” 唐小峰道:“不妨事。”以紫幽仙气逼出毒素,又杀了这些小蛇。 瑶钗小脸苍白:“是黑蛇真君,肯定是黑蛇真君。我们杀了他的蛇,又杀了他的妖,他、他要报复了。” 唐小峰冷笑道:“那就让他来报复好了,看谁怕谁。” 瑶钗抓住他的手:“我们逃吧,我们赶紧逃吧,黑蛇真君很厉害,你、你打不过他的。” 唐小峰翻个白眼……这话你已经说过了。 那什么真君真要那么厉害,不会直接杀上来么?搞这种小把戏做什么? 他看向林书香:“将这些亡魂全部超度,还要多久?” 林书香知他在想什么,于是道:“公子再给奴婢六个时辰。” 唐小峰道:“六个时辰后,我们就杀过去,看那狗屁真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书香微微一笑,却道:“这六个时辰,公子可不许再对奴婢摸来摸去。” 唐小峰往她耳朵里吹一口气:“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摸呢。” 林书香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公子莫要忘了,你可答应过,我与墨香她们都只做公子十年丫鬟。” “我知道,”唐小峰托起她的俏脸,怪笑道,“不过十年后你就不是丫鬟,是小妾了。” 林书香红着脸儿,抓住他的手,将被蛇咬过的手指含在口中,吮了几下。 瑶钗跳起来便跑:“你们两个害不害臊啊?” 两人失笑,又心心相印般对望一眼。 接下来的六个时辰里,唐小峰果然没有再打扰林书香。 他只是无聊地滚来滚去,时而玩玩金鸡倒立,时而睡得口水直流。 瑶钗紧张地在那里走来走去,喃喃地道:“黑蛇真君要来了,黑蛇真君要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唐小峰想,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省得我跑一趟。 六个时辰后,林书香缓缓起身,收起转轮塔。 唐小峰也跳了起来,问她是不是已将所有亡魂全都超度完毕? 她却笑道:“还剩了一个。” 唐小峰也懒得去管那几万个都超度干净,为什么还剩了这最后一个,拉了她,就要去找那黑蛇真君麻烦……他实在是无聊透了。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瑶钗急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唐小峰看着她:“你不是怕他么?” 瑶钗咽了口口水:“可是、可是你们都走了,那、那他要是找上门来怎么办?” 唐小峰笑道:“你不是说他不敢进这药王庵么?” 小姑娘急得想哭:“娘是这么说的,可是、可是他都跑进来在蛋里藏蛇了……” 林书香道:“公子,那些蛇既是我们杀的,若是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无人保护,被人把她害了,我们也于心难安。” 唐小峰心想也对,于是把这小姑娘带上。 他们出了药王庵,见晚霞铺满天空,夕阳即将西下。 小姑娘怯怯地道:“天快黑了,要不、要不我们明天再去?” 唐小峰耸了耸肩:“等到明天做什么?不如早去早回,也许天还没黑,我们就已经把那黑蛇真君的脑袋带回来了。” 林书香身子一晃,化作柔软妖蛇,道:“瑶钗妹妹,我带你去吧。” 瑶钗一声尖叫,眼睛一黑,倒了下去。 唐小峰叹气:“你又把她吓晕了。” 林书香:“……” 第五十四章 桃花煞与自作孽 唐小峰御着剑光飞过山岭,越过那片满是焦土的山坡。 林书香载着瑶钗,跟在他的身后,这丫头刚才还看到林书香所变的妖蛇就怕,现在却紧紧搂着她不放,让林书香颇为好笑。 飞了一阵,小姑娘颤声道:“那里就是黑蛇真君的洞府。” 唐小峰看去,见山崖下果然有一山洞,洞口幽幽暗暗,仿佛一只张开口的大蛇。 他本是想带着林书香一同往里闯,此时,林书香带着这动不动就吓晕的小姑娘,似乎不宜闯进去,于是他就让林书香带着瑶钗守在外头。 林书香心知公子本事了得,虽然不见得比得上十大洞天之主,却也不是山野间的寻常小妖能够对付得了的,也不担心,让公子快去快回。 唐小峰仗剑杀入洞中。 洞内漆黑蜿蜒,通道极长。 令他诧异的是,这里面虽有许多毒蛇,却没有看到妖怪。 蛇被他杀得满地乱窜,他越闯越深,再往前,空间腾地变大,周围种植着许多鲜艳的毒花毒草。几只大蟒与上百条花蛇被他惊动,或扑或窜,他只好仗剑再杀。 再往里头飞,又看到不少尸体和骸骨,这些人的死状极其怪异,有的像是中了剧毒,有的像是精尽而亡。 唐小峰大声吼道:“黑蛇真君,出来。” 深处传来一声怪笑:“什么黑蛇真君?” 有人疾扑而出,一拳轰来,凝成强大光束。 唐小峰大吃一惊,墨虹剑一劈,接住佛光,退了两步,看向面前那肥肥胖胖的和尚……大是欢喜佛? 他看到这淫僧固然吃惊,大是欢喜佛看到他,却也一阵大怒:“臭小子,伤了本佛爷,抢了我的女徒弟,竟然还敢追到这里来?” 什么?什么?谁伤了你,谁抢了你的女徒弟? 这淫僧纵欲过度,秀逗了么? 大是欢喜佛怒视着唐小峰,伤他的那些人里有徐丽蓉、燕紫琼、阳墨香和五英,全都是唐小峰身边的女人,他自然认定是这小子弄鬼。 他也懒得多话,多道佛光直轰而去。 但他身边没有了那些女尼姑,唐小峰虽知自己仍不见得胜得过他,却也并不如何怕他,剑光连闪,与这恶佛游斗。 两人就这样战了一场,大是欢喜佛初时虽然佛光劲烈,将唐小峰死死压制,战到后来,佛力却是无法跟上,反被唐小峰慢慢扳了回去。 唐小峰笑道:“佛爷莫非真是纵欲过度,连这点力气都没了?” 大是欢喜佛怒极,身子一晃,变出十八支佛手。 十八支佛手却全是空的。 唐小峰退了开来,指着他捂肚大笑:“你的佛宝呢?你的那些佛宝呢?” 他哪里知道大是欢喜那十八样佛宝都在与颜紫绡她们的战斗中失了? 大是欢喜佛狼狈至此,早已一肚子怨气,又见他笑成这样,不知道唐小峰是真的不知,反觉他是出声讽刺,更是抓狂,十八支佛手全都轰出破障佛光。 唐小峰对这恶佛却已了如指掌,心知这恶佛的“大雷音破障佛光”和“大日如来无畏镜”虽然厉害,但他这些年来仗着有劫来的那群女徒弟助他,整日养尊处优,功力本身并不如何深厚,他现在只是恼羞成怒,只要撑过他这一轮攻击,不需自己动手,他自己只怕就先萎了。 十八道佛光狂轰而来,唐小峰勉力抵挡。 突然间,暗处有数道指风破空袭来,刺入唐小峰体内。 唐小峰惨哼一声,大是欢喜佛大喜过望,佛光压顶。 唐小峰身子一扭,以“星空倒转”强行脱身,退了开来。 大是欢喜佛没有想到他在如此绝境下居然还能避开他的强力一击,脸色一变。 唐小峰却以剑支地,看向一旁。角落里传来一声娇笑,却是大慈柔软俏观音飘了出来。 唐小峰本已是小心翼翼,担心洞里还有别人,结果出来的只有欢喜佛一个,这才放心打斗。 他却没想到俏观音竟然也藏在里头,只是同样担心唐小峰身后还跟着那些少女,故而一直不露面,及至确信唐小峰独自一人,这才趁着他被欢喜佛佛力压制的那一瞬间,突然出手,让唐小峰避无可避。 唐小峰痛得冷汗直流,暗道晦气,他明明是来找那什么黑蛇真君麻烦,哪里会想到这两个恶佛躲在这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上山捉兔子,结果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闯入虎窝一般。 冷汗蓦地变成了热汗,一颗颗豆大汗珠从唐小峰额上溢出,他呼吸开始急促,身体燥热,腹下仿佛生出火焰一般。 俏观音千娇百媚地摇动身子,娇笑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桃花煞,现在可是欲火焚身,很想找个女人陪你?你可以爬过来求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以肉身度你,免得你爆体而亡哟。” 欢喜佛大笑道:“我看你这小子还算不错,你跪下来求我们,我可以把我老婆让给你。” 唐小峰头晕眼花,看着娇媚的俏观音,竟是真的很想扑上去,任她踩在脚下,只求一亲芳泽。但他却知道自己一旦失控,只怕会落得跟燕天陨一样生不如死的下场。 俏观音向他招手:“小心肝,你怎的还不过来?”她的声音甜美得就像是等着男人上床干她的荡妇。 唐小峰蓦地一剑刺在腿上,以痛感压制心底欲望,抽身便退。 俏观音微一错愕……以往,中了她桃花煞的人若不是当场欲火焚身,暴体而亡,就是扑过来求她施舍肉身,宁可为她做牛做马。 这少年却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中了桃花煞还能逃的。 俏观音纵身要追,前方通道却开始崩塌。 唐小峰一边飞逃一边出剑,将壁顶乱刺,土石崩落,阻住欢喜佛和俏观音的追击。 他的身体越来越狂躁,但是他并没有太多担心,因为有林书香在外头,逃出这里后,他可以将欲火发泄在这最是温柔体贴的丫鬟身上,林书香自会救他。 他飞出山洞,正要呼救,却又马上怔在那里。 林书香不见了,瑶钗也不见了。 地上只有一摊血。 有人劫走了她们。 他心底生寒,却又气喘如牛。 他咬了咬牙,逼着自己催动剑气,往山外狂掠。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先逃出去,要是落在俏观音和欢喜佛手中,他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别人? 他扎入一条河道,用冰凉的河水让自己清醒一些,又顺流而下。 他从一处断崖下穿水而出,跪倒在地,痛苦哀嚎,恨不得撕烂自己的皮肤,把身体里的欲火释放出来。 他听到有人叫唤,艰难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女孩哭着向他奔来。 “大哥哥,”女孩急得发慌,“书香姐姐被抓走了,她被黑蛇真君抓走了,黑蛇真君说,他说……你、你做什么?” 女孩停住脚步,惊慌地看着满眼兽欲的少年。 少年却扑了上去,将她扑倒在地,她挣扎,蠕动,却只能任由身上的缁衣被撕个粉碎。 她的腿被分开,某个坚硬与滚热的东西直捣入她的私处。 她痛得大哭,大叫,然而少年那残存的理智却因为担心她的叫声被他的对头听去,用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让她连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硬生生承受着这一阵又一阵的撕裂和撞击。 直至那一团热流冲进她狭小的花径,又因过于拥挤而往外溢出,少年才慢慢地冷静下来,强搂着她,不停地喘着气。 唐小峰吁出一口气,上身抬起一些,低头看着满是泪水的女孩,虽是为了救命,却也多少有些愧疚,伸手抹着她的眼泪水:“瑶钗……” 女孩抽泣着:“大哥哥你、你坏死了……” 唐小峰心想,做都做了,还能怎办? 于是开始对她又亲又搂,又哄又骗,这种事他原本就非常拿手,小姑娘虽然依旧痛楚,却很快就被他逗得破涕成笑。 瑶钗低声道:“大哥哥你救过我,我知道你跟我娘一样,都是好人,所以我、我不怪你。” 唐小峰心想,就算你怪我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他又不是那种做了错事就非得拔剑自杀以谢天下的正人君子。 当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问:“书香在哪里?” 瑶钗急道:“她被黑蛇真君抓了去,黑蛇真君说,说如果你要救她,就、就到十里外的鬼菇林去,不然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远处疾风响起,却是大慈柔软俏观音追了过来。 唐小峰猛地跳起,挚出飞剑。俏观音看着他,娇笑道:“你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竟然……”声音一顿。 俏观音在夜色间看清衣裳破碎的小姑娘的模样儿,忽地失声叫道:“钗儿?” 瑶钗怯生生地道:“娘……” 唐小峰左看右看……这是什么状况? 俏观音见女儿衣裳破碎,下身光光的,腿间还残留着处女血迹,不由气得浑身颤抖。唐小峰心想,你不要这样看我,是你自己给我种煞的好不好?你种下恶因,恶果却落在你女儿身上,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 俏观音怒极,袖子一甩,劲气狂卷。这一次唐小峰却已有了准备,提着墨虹剑倒迎而上。 瑶钗尖叫道:“你们不要打了,娘,大哥哥是好人,你不要杀他。大哥哥,我娘也是好人,你、你不要跟她打。”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娘要是好人,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俏观音没有想到害来害去,却害了自己的女儿,气怒攻心,招法混乱。唐小峰对这个白送的丈母娘本就没有半分好感,又心悬林书香安危,不想耽搁,痛下杀手。 唐小峰一剑划去,俏观音急急飘开,衣襟被剑气分开,露出饱满胸脯。 唐小峰暗道可惜,正要再冲上去,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忍不住扭头一看。 俏观音见他分神,又疾扑而来,唐小峰跳出战圈,大叫道:“你女儿不见了。” 俏观音愣了一下,扭头看去……瑶钗真的不见了。 唐小峰纵了过去,见地上有一摊血水,沙子上还有被蟒蛇爬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趁他与俏观音激斗时绑走了瑶钗。 只不过他与俏观音都不是弱者,虽说刚才他们战得你死我活,但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们身边劫走瑶钗,亦是让他们感到意外。 俏观音怒视唐小峰,唐小峰叫道:“你女儿被人抓了,我的丫鬟也被人抓了,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去救她们么?” 俏观音冷然道:“你知道她们在哪里?” 唐小峰道:“鬼菇林。” 俏观音心急女儿安危,腾身而起,唐小峰亦飞了起来。 远处有人飞来,却是大是欢喜佛,大是欢喜佛看到他们两人竟像是已握手言和,大感诧异。 俏观音冰冷冷地道:“女儿被人劫了,你还不跟我去救人?”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缁珠,你不守妇道,整日在外勾三搭四,我怎知她就一定是我的女儿?” 俏观音面现怒容,她虽然作恶多端,却对这唯一的女儿最是宠爱,不但生怕让女儿知道自己在外头的恶名,还经常骗她,只说她的父母之所以时常不回家,是为了发扬佛法,在外头救济民间疾苦。 不管俏观音在外头如何作恶,一回到庵中,总是扮成慈母,这一次之所以从颜紫绡等人剑下救出大是欢喜佛,也并非因为对他还有夫妻之情,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瑶钗总说她想念爹爹,问爹爹为什么不回来看她,于是才将他救下,想逼他回去看看女儿。 大是欢喜佛藏在那洞里,本是为了养伤,谁知伤还没完全养好,唐小峰却先闯了进来,俏观音虽对丈夫无情,却不能看着女儿失了父亲,于是突然出手,给唐小峰种下煞毒,结果却阴错阳差地毁了女儿贞节,现在却连女儿都被人劫了,心中如何不怒? 大是欢喜佛对妻女却是全无感情,只是因为俏观音此次救了他,才不得不跟着来到这里,答应伤好后去看看瑶钗,装装慈父,算是还个人情。既然自己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女儿也找不着了,虽然唐小峰身上还有他贪图的古今颠反如意挂,但他心知没有妻子帮他,他一个人也抢不到手,于是大笑三声,竟然就这样纵身飞走,对俏观音不闻不顾。 俏观音无法,只得跟唐小峰一同往鬼菇林飞去,途中冰冷问道:“你怎知她们是被劫到鬼菇林去?” 唐小峰道:“劫走她们的是黑蛇真君……” 俏观音皱了皱眉:“哪来的黑蛇真君?” 唐小峰道:“你女儿自己说的,她说这附近有一个黑蛇真君,不但阴险歹毒,且极其厉害……” 俏观音冷冷地道:“那是我骗她的,我时常在外,担心她到处乱跑,就骗她说深山里藏着黑蛇真君,她要是跑得太远,就会被黑蛇真君抓去,只有藏在庵里,有佛祖庇护,黑蛇真君才不敢欺负她。” 唐小峰怔道:“这么说,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黑蛇真君?” 俏观音道:“自然没有。” 唐小峰道:“但这山里确实有很多蛇……” 俏观音淡淡地道:“这些蛇全都是我养的,蛇毒亦是我用来炼制四景壬癸香和各种媚药的药材,就因为这里到处是蛇,外人才不敢进来。这些蛇都是由我用精血所喂的蛊蛇生出,瑶钗是我女儿,它们绝不敢靠近她。” 竟然是这个样子?唐小峰道:“难道这山里的妖怪也是你的手下。” 俏观音突然顿住:“什么妖怪?” 唐小峰也停了下来,扭头看她:“昨日我替她采摘灵光菇时,有两只妖怪抓了她,那两只妖怪自称是黑蛇真君手下,但是被我杀了。” 俏观音脸色微变:“方圆数十里的妖怪和猛兽早就被我杀光了,要不我怎么敢让瑶钗独自一人在这生活?” 唐小峰叹气:“看来你杀得不够干净。” 又道:“今日中午,还有人溜进庵里,在蛋里藏蛇,那些小蛇总不会是它自己钻到蛋里去的吧?” 俏观音语气森冷:“那些蛇虽然不敢伤害瑶钗,但我却怕它们吓到她,早已给它们下了暗示,绝不可进入庵中。” 唐小峰道:“看来这山里确实是有一个妖怪,只不过是借了黑蛇真君的名头。” 两人一个担心女儿,一个担心丫鬟,不敢再多耽搁,一同急急往鬼菇林飞去。 路上时,唐小峰又问了一句:“你姓缁?” 俏观音冷冷地道:“不错。” 唐小峰道:“瑶钗莫非是跟你姓?” 俏观音面无表情:“那又如何?” 唐小峰苦笑道:“没事,随便问问。” 缁瑶钗……缁瑶钗…… 在刚开始听到“瑶钗”这个名字时,唐小峰并没有多想什么,毕竟“瑶钗”这个名字对于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普通,走在路上叫上一声,说不定都会有好几个女孩子应。 但是姓“缁”的却是非常少见,至少到目前为止,唐小峰也就遇到她们母女二人。 原来那小姑娘,就是他姐座下九十九个花神中的“小菩提”缁瑶钗? 第五十五章 “小菩提”缁瑶钗 唐小峰与俏观音闯入了鬼菇林。 这里果然盘踞了许多妖魔,这些妖魔虽然向他们冲来,但他们两个又岂是好惹的?大开杀戒,立时便将这些小妖杀得鬼哭狼嚎。 天色已晚,周围幽幽绰绰,夜空中虽有星光,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遮在森林上端,看上去极是古怪。 闯入林子深处,石洞前围着许多妖魔,缁瑶钗被捆在木桩上,一只妖魔点起篝火,篝火窜起,要将小姑娘烤成外焦内嫩的小姑娘。 俏观音大怒,冲上去,白袖一卷,篝火熄灭。 那些妖魔如浪潮般扑来,唐小峰却也飞了过去,剑化旋风,所过之处,血雨乱洒。 妖魔四散而逃。 俏观音救下女儿,小姑娘扑在母亲怀中大哭。 唐小峰问:“书香在哪里?”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指向石洞。 唐小峰掠了进去。 俏观音见女儿哭得梨花带雨,不由痛恨自己,先是害她无端端被那浑小子奸淫,又未能保护好她,让她受到如此惊吓。 俏观音道:“我们回去吧。” 缁瑶钗抬起头来,小小声地道:“可、可是大哥哥他……” 俏观音冷冷地道:“何必管他是死是活?” 缁瑶钗怯生生地道:“大哥哥虽然对钗儿做了那样的坏事,但、但他其实是好人,他跟娘都是好人。” 俏观音轻叹一声,正要说话。 突然间,阴风大起,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俏观音将女儿护在身后,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那黑影森然怪笑:“黑蛇真君。” 俏观音冷笑道:“你就是黑蛇真君?” 黑影继续怪笑:“你就是大慈柔软俏观音?” 俏观音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你还敢来惹我?” 黑影低沉沉地道:“我不但要惹你,我还要脱光你的衣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柔软。” 俏观音大怒,袖子一拂,劲气狂卷。 黑影却飘了起来,时前时后,时左时右…… 唐小峰闯入石洞。 石洞里漆黑一片,又有许多岔道,他也不知该上哪去找林书香,只能到处乱闯。 突然间,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那是缁瑶钗的尖叫声。 唐小峰怔了一怔,按住剑光,略一沉吟,刹那间便往回折。 他飞出石洞,然后便怔在那里。 地上尽是血水,夜空依旧昏暗,冷风卷过,萧萧瑟瑟。 血泊中,落着一件白衣……那是俏观音所穿的白衣。 俏观音母女却是不知去向。 只不过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她们母女竟然就出了意外? 唐小峰心生寒意。 他扭头看着石洞,只觉得那是一只怪兽的巨口,正等着将他吞噬。 但他不能不进去。 他可以不管其他人,便他却无法扔下林书香…… …… 唐小峰在石洞里乱转。 到处昏昏暗暗,仿佛随时都会有鬼魅窜出。 一条通道斜斜向下,到了尽头,仿佛柳暗花明一般,他看到周围尽是蔓藤。 一根蔓藤上吊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旁边还有一个瘦瘦长长、极是诡魅的黑影。 黑影伸出黑手,掐着小姑娘的咽喉。 小姑娘发出凄凄楚楚的呜咽声。 黑影怪笑道:“你想不想救这丫头?” 唐小峰轻叹一声,道:“也不是很想。” 小姑娘睁大眼睛。 黑影森然笑道:“你霸占了她的身体,马上就对她不闻不问了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我才认识她两天罢了,就算欺负过她,那也是她娘害的,她要生气,找她娘去,关我什么事?” 小姑娘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黑影厉声道:“那我现在就杀了她,看你会不会心疼。” 唐小峰失笑道:“你要杀就……”身子蓦地一纵,刹那间就掠至黑影面前,墨虹剑疾刺而去。 如此快的速度,连这黑影也大吃一惊,竟是来不及朝缁瑶钗下手,只能身子一飘,贴着石壁滑了开来。 黑影冷笑道:“看来你果然不在乎这丫头死活。”身子一移,竟没入石壁,消失不见。 唐小峰一剑斩断蔓藤,将缁瑶钗抱在怀中。 缁瑶钗怔怔地看着他,他却冲她嘿笑。 小姑娘低下头,小小声地道:“大哥哥,你、你真的不怕他杀了我吗?” 唐小峰正要说话,她却又抹干眼泪,破颜而笑,道:“我知道大哥哥是故意那样说的,大哥哥是为了救我才骗他的,大哥哥你果然救了我,大哥哥你好厉害。” 唐小峰笑道:“我当然好厉害。” 他将缁瑶钗放下,缁瑶钗却惨哼一声,他低头看去,发现小姑娘的左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割破,流了许多的血,连站都无法站稳。 “我来背你。”他二话不说,转过身来,将小姑娘背在背上。 缁瑶钗伏在他背上,怯生生地道:“大哥哥,我娘也被黑蛇真君抓了去,你、你帮我救她好不好?” 唐小峰道:“好。”他背着缁瑶钗,继续往深处掠去。 缁瑶钗欣喜地道:“我就知道大哥哥你是好人,你跟我娘一样,都是好人。” 唐小峰背着她,又往下掠了几层,来到一处。 这里却到处都是细细小小的黑色铁索。 在这里,他看到了林书香。 林书香的肩骨与小腹、大腿都被铁索串着,连动都无法动一下,她看到唐小峰与缁瑶钗,想要挣扎,想要说话,然而她虽然急得额生冷汗,却像是哑了一般,无法发出声音……她的咽喉被一只黑手掐着。 那诡异的黑影飘在林书香身边,黑影中透出两点幽幽,死死地盯着唐小峰:“这位姑娘呢?你想不想救她?” 唐小峰叹一口气:“你就不会玩点新鲜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黑影冷冷地道,“只要你杀了你背上的这个小丫头,我就可以放了你的丫鬟。” 唐小峰失笑道:“你把我当傻瓜么?等我杀她,你又可以马上反悔,空口无凭的东西,你以为我会信?” 黑影森森冷笑:“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马上自杀,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的丫鬟。”那只黑手掐得更加紧了,令林书香透不过气来。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可以杀她,不过我却要让你知道,你若是杀了她,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能把你揪出来,让你受尽无数折磨,想死都死不成。”他的语气很淡,目光却极冷,冷得就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川,让这黑影不由自主地便心生寒意。 黑影狂怒地道:“那我就让你先死。”它竟放过林书香,朝唐小峰疾扑而来。 唐小峰一声冷笑,蓦然出剑,刺向黑影。 林书香却已叫道:“公子小心……” 但是迟了,唐小峰已经扑倒在地。 黑影明明还没有靠近他,他却已经倒了下去。 昏过去前,他听到小姑娘得意的笑声……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也被那一条条细小黑索贯穿身子,挂在石壁上。 他想要挣扎,却痛得冷汗直流,这黑索也不知是用什么炼成,将他所有的剑气都吸了进去。 在他面前,小姑娘笑盈盈地抬头看他,看上去是那般的天真无邪。 他叹一口气:“原来你才是黑蛇真君?” 缁瑶钗吟吟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黑蛇真君很厉害的,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林书香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 唐小峰看向林书香,又看了看缁瑶钗,苦笑道:“蛋里面的小蛇是你放进去的,书香也是你在背后偷袭,将她擒住的?” 缁瑶钗道:“书香姐姐也厉害得很,要是真的打起来,我又怎打得过她?”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原本也就有些奇怪,书香体内有上古兽魂,又持有六道转轮塔这等佛宝,就算是你娘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擒下她,怎么会一下子就被人抓了?却原来是你在弄鬼。你骗我去采灵光菇,其实是想用里面的机关陷阱杀我,你在蛋里放蛇,也是想把我和书香杀了,但我却不明白,要是我没有阻住你,你岂不是真的把那小蛇吃了?” 缁瑶钗娇笑道:“本以为你聪明,原来你这么的笨?小蛇是我用精血喂养的,就算我把它咬成无数段,它也不会伤我。” 唐小峰道:“但我们却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缁瑶钗微笑地退了一步,小手一晃,手心多了一个小塔:“六道转轮塔这样的宝贝,这世上有几个人会不想要?” 唐小峰叹气……这一趟,却是连他也给耍了。 谁又想得到这样一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竟然藏着这般多的心机?她骗他下井,自己却先让妖怪抓她,再让唐小峰杀怪救她。她骗唐小峰和林书香吃蛋,自己却也一口咬下去,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蛋里有蛇一般。 唐小峰看着甜甜微笑的小姑娘:“但你已经抓了书香,抢了佛宝,为什么还要做后面这么多事?你只要放着我不管,我已经被你娘害死了。” 小姑娘收起转轮塔,踏前一步,微笑地道:“大哥哥,你是好人,你和我娘一样都是好人……大哥哥,你说,我娘是好人么?” 唐小峰笑道:“她要是好人,这世上也就没有坏人了。” “就是呢,”小姑娘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缓缓说道,“她明明就不是好人,她在外头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她把人抓来,去喂她的毒蛇,又或是剁烂了当作花肥,她用那些人去试她的毒药,还跟好多好多男人上床,可是一回到家里,她就开始装好人,她说她在外面救了多少多少人,她说在外头别人都把她比作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她以为把我一直关在这里,我就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坏,你说她恶心不恶心?你说她可笑不可笑?” 虽然是笑笑的脸,语气却充满了极是扭曲的怨毒,连唐小峰听了都头皮发麻。 小姑娘继续说:“她喜欢在我面前装好人,明明就不怎么关心我,却又要扮成是好母亲,于是我也只好装成乖女儿,其实她又何必要装呢?她可以把她做的那些坏事都告诉我啊,我又不会怪她,我还可以帮她,我们母女两个人一起做坏事,相亲相爱,这有多好?可是她偏偏要那么虚伪,每次看到她微笑地装作好人,我就觉得恶心,非常非常的恶心。” 唐小峰叹气:“她应该早点想到,一个像她那样子的母亲,一个像她丈夫那样子的父亲,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好人?” “就是啊,”小姑娘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下,“大哥哥,你也不是好人呢。” 唐小峰笑道:“其实我觉得我还蛮好的。” 又问:“所以那个时候,你早就知道你爹和你娘在那里面?” 小姑娘甜甜地笑着:“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回来了,但我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 唐小峰道:“所以你骗我进去,就是要借他们的手来杀我,自己却暗算书香,抢她的六道转轮塔?但你又为什么要跑出来救我?” 小姑娘眨着眼睛:“你猜!” 唐小峰心念一转,苦笑道:“原来你不是救我,你故意让我把你推倒,只是为了要报复你娘。”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那个样子,”缁瑶钗娇笑着,“她总是以为她对我好,非常非常的好,可是这一次,她却害得我被一个大坏蛋强暴……我让大哥哥你脱我衣服,做那种事儿,就是因为我想看看她看到那样子的我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说她当时的那个样子,是不是非常的有趣?” 这丫头的心到底扭曲到什么程度? “但是呢,大哥哥,”小姑娘撅着嘴儿,“你把我弄得……好疼!” 她突然一抬腿,狠狠踹在唐小峰跨下,唐小峰痛得惨哼一声,冷汗直流。 “不过我不怪大哥哥,”她却又将小手伸入唐小峰裤头,在他裆下轻轻抚摸,同时笑得跟花儿一样,“因为是钗儿自己在大哥哥面前出现的,大哥哥欺负完钗儿后,还说了好多蜜一般的话儿,虽然大哥哥是在骗人,但我却很喜欢听,所以我不怪大哥哥。” 林书香在一旁看着这翻脸跟翻书一样的小姑娘,整个人都在发怔。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笑起来跟仙子一般无邪,做起事来却比妖魔还要阴毒。 唐小峰却也在心中苦笑……是谁说名字可以叫错,外号不会取错的? “小菩提”缁瑶钗……这样一个诡计多端,恶毒到极点的小丫头,在《镜花缘》里的外号却是叫做小菩提,这是在搞笑么? 不过她爹叫欢喜佛,她娘叫俏观音,欢喜佛和俏观音生出一个“小菩提”来,好像也正常得很。 “其实,我对大哥哥还是蛮喜欢的,”缁瑶钗的眼睛一下子又变得凄离起来,凄离得像彩虹一般迷人,“爹和娘偷偷藏了一本《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是要两个人一起修炼的,大哥哥,你是钗儿的第一个男人,你跟我一起修炼好不好。” 唐小峰道:“好。” “钗儿好喜欢,”缁瑶钗甜甜蜜蜜地道,“钗儿就知道大哥哥会答应的。” 唐小峰笑道:“我最喜欢跟人双修了,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但是呢……”缁瑶钗却走到林书香面前,小手一翻,竟翻出一柄割牛刀。 唐小峰道:“你要做什么?” 缁瑶钗眨着眼睛:“自然是要杀她,我看得出,大哥哥你喜欢她,可我怎么能让我的男人喜欢别的女人?” 唐小峰苦笑道:“她只是一个丫鬟,把她留下来服侍我们,难道不好?” 只见刀光一闪,缁瑶钗一刀刺入林书香乳下。她掠到唐小峰身边,踮起脚尖揪他耳朵,在他耳边娇笑道:“不好。” 唐小峰道:“那就算了。” 缁瑶钗脸色一变:“什么算了?”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对你这小丫头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你最好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缁瑶钗眸中闪过怒火,却又很快就平复下来,娇笑道:“没关系,我会等大哥哥回心转意的,因为我是个好孩子,大哥哥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有多好。” 她缓缓后退,忽地一刀刺在她自己的大腿上。 唐小峰叹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缁瑶钗笑道:“当然是去见我娘,她还不知道是我把她弄晕的呢。” 石壁上,一道黑影浮了出来,趴在地上,竟是一条黑蛇。 缁瑶钗冷冷下令:“看好他们。”自己掠了出去。 黑蛇朝唐小峰和林书香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林书香艰难地抬起头来,颤声道:“公子,你、你可以先答应她……” 唐小峰却是闭着眼睛,忽地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整个人都在快速消失。 一道黑色剑光破空而来,刹那间刺穿黑蛇七寸,将它钉在地上,黑蛇扭了几下,瘫软在地。 有人掠了进来,扯下串在林书香体内的黑色铁索,直接吻在她的唇上。紫幽仙气随着真阳快速度入少女体内,治愈着她的伤势,林书香缓缓睁开眼睛,又惊又喜……原来刚才那个,只是公子的分身? 这实在是大出她的意料…… 第五十六章 俏观音和小菩提 唐小峰用仙气将林书香体内伤势治得八八九九,这才将她扶起。 林书香道:“多谢公子。” 唐小峰笑道:“你谢我做什么?再迟一点,你就要被我害死了。”他刚才用的虽是分身,却没想到缁瑶钗串在他身上的这些细小黑索颇为奇异,竟连他的魂魄也一同锁住,只等缁瑶钗走后,他才能强行逆行体内五行,散去分身,将魂魄脱出。 林书香道:“公子莫非早已猜到瑶钗有问题?” “她确实是太能装了,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能骗人?”唐小峰耸了耸肩,“但她骗的人显然还不够多,不知道骗人这种事要做得恰到好处,过犹不及,她擒下你也就是了,又用同样的方法去害她母亲。以你跟俏观音的本事,如果那黑蛇真君真能一出手就击倒你们,不让你们有一点反抗余地,那他又何必这样子藏头露尾?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丫头就是黑蛇真君,你们防来防去,却防不到自己身后。” 林书香含笑道:“难怪公子故意变出分身,还把她背在背上,就是为了诱她出手?” 唐小峰轻轻地拔了拔她额前秀发,温柔地道:“让你担心了。” 他将林书香扶了起来,牵着她的手,飞了出去。 他们悄然潜着,来到一周围满是蔓藤的地下牢房。 在那里,他们看到大慈柔软俏观音身上同样窜着那些黑色细索,被迫跪在中央。 缁瑶钗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俏观音看到她,失声道:“钗儿,你、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满是担心。 “娘,”缁瑶钗拿着那柄锋利的割牛刀,哭得稀里哗啦,“黑蛇真君把大哥哥也抓走了,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他要我捅娘三刀,还说我不这样做,他就杀了大哥哥,还要把我的手和脚砍断,”小姑娘大哭,“娘,我好怕,我好怕……” 俏观音柔声道:“钗儿,是娘没有保护好你,你听他的……” 缁瑶钗身子发颤,嗓子嘶哑:“娘,对不起……”一刀。 “对不起……”又一刀。 第三刀没有捅下去,她双手握着带血牛刀,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都要崩溃。 俏观音安慰她:“钗儿,你莫怕,娘不会有事的,还有一刀……” 缁瑶钗失声痛哭:“娘……”冲上去又是一刀。 俏观音痛得冷汗直冒,却依旧故作笑颜。 小姑娘搂着母亲的脖子大哭,眼眸却现出嘲弄与得意的光芒。 唐小峰与林书香在暗处对望一眼……这丫头,心里面对她母亲到底恨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从某种程度上,唐小峰倒不是不能理解缁瑶钗这样的性格,俏观音在外头本就是杀人作恶,到处滥交,坏得没边,却又生怕女儿知道自己是这样子的人,在女儿面前总要装成贤妻良母、大慈大悲,若是她的女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傻丫头,被她骗住也就算了,偏偏她的女儿却是花神转世,从小就看穿了她的虚伪,也学到了她的虚伪。 缁瑶钗所做的,原本就是她母亲教她的,只不过她做得更加炉火纯青,以至于俏观音这个做母亲的都被她骗过。 唐小峰自己,一开始又何尝不是被她骗得团团转?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替母亲包扎伤口,俏观音恨自己无法保护好女儿,害她落到恶贼手中,心中愧疚,温柔地安慰着她,让她不要害怕。 小姑娘颤颤抖抖地爬离了母亲身边,一离开俏观音的视线,却又得意地跳了起来,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欢快的歌儿,心里想着接下来该怎样折磨“大哥哥”。 她来到原本锁着唐小峰和林书香的那一间,紧接着却是一怔……除了地上那条死蛇,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身后疾风响起,她一下子就被人扑倒,一只黑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缁瑶钗趴在地上,娇笑道:“大哥哥?” 唐小峰笑道:“你说呢?” 缁瑶钗温柔地道:“大哥哥好厉害,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难得住大哥哥的,钗儿最喜欢大哥哥了。” 唐小峰叹气:“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缺德的事,会被你给喜欢上?”扯了几条细小黑索,将她双手反绑在身后,又绕住她的脖子,在她脖子处打了个死结,虽然不会勒死她,却也叫她难受。 林书香掠了过来:“公子。” 唐小峰道:“你到外头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林书香依言而去。 缁瑶钗娇媚地道:“大哥哥,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我无聊。”擒小猫一样,直接把她拎了起来。 他将这笑得可爱却心底恶毒的小姑娘拎到她母亲面前,将她往地上一扔。 俏观音抬头看他,脸色微变,却有些摸不着状况。唐小峰冷冷地道:“黑蛇真君已经被我杀了。” 小姑娘大哭:“娘,原来大哥哥也是坏人,他跟黑蛇真君一样是坏人。” 唐小峰笑道:“我当然是坏人。”他迫使缁瑶钗趴跪在她母亲面前,自己从后头扶着她的翘臀。 俏观音怒道:“放了她。” 唐小峰道:“你让我放了她?那些被你和你老公害得去坐木驴的姑娘比你女儿可怜多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放过她们?瑶钗小妹妹,你知不知道,你娘才是真正的坏人,她和你爹把那些姑娘家害得失贞,还用竹片从她们腿间刺进去,从嘴里伸出来,让她们过了几天才死?” 缁瑶钗气道:“你胡说,我娘是好人,我爹也是好人,他们在外头做了好多好多的好事,救了好多好多人,他们就是因为要在外面救人才没有空陪我,他们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俏观音又是气恼又是羞愧,唐小峰却已不客气地闯入少女花径,一阵冲刺。少女不停地喊疼,疼得都哭了出来,却唯有唐小峰才能听出她哭喊中的欢快和喜悦,她因为母亲的羞愧而感到高兴,她因为让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虐而感到欢快。 唐小峰又扯了一根黑索,腹下不断运动,一边悄悄地将仙气中的媚药注了进去,一边将黑索当作鞭子抽在缁瑶钗背上,抽出道道血痕:“说你娘是个坏人,说你娘是个比妓女还要下贱的贱货。” 缁瑶钗娇躯在媚药的作用下生出快感,嘴里却不断地哭喊着“我娘是好人”、“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人”,两个人就在这虐与被虐中快速达到高潮,缁瑶钗瘫倒在地,一团团浊液溅在她的身上。 俏观音挣得身上铁索锵锵作响,死死地瞪着唐小峰:“我早晚会杀了你,我……” “杀了我?”唐小峰冷笑一声,掠到外头,不知从哪端来一盆水,将小姑娘后臀洗个干净。俏观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颤声道:“你放了她,她还小……” 唐小峰笑道:“放了她?难道你来替她?” 俏观音无奈地道:“我来替她。” 于是唐小峰掠了过去,将她后臀洗净,俏观音虽然有过许多男人,这种地方却从来不曾被人弄过,眼看女儿悠悠地又要醒来,心头蓦地一颤,只觉分外虚弱,低声求道:“不要在我女儿面前,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在我女儿面前……啊!” 唐小峰却已扶着她的丰臀,毫不客气地闯了进去。 小姑娘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却小虫子般哭喊着蠕了过来:“不要欺负我娘,我来替她,我来替她……” 同一时间,林书香手持六道转轮塔守在外头。 寒风卷过森林,月色清清冷冷。 公子只叫她守在外头,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能进去,结果她一待就待了几个时辰。 公子到底在里头做什么呢? …… 俏观音与缁瑶钗瘫倒在地,胸乳相贴。 俏观音虽然“代女从军”了许多次,最终也没能保住女儿的素口与菊花。 唐小峰玩得尽心,想着再玩下去,林书香只怕是要以为他生出什么意外,闯进来看了,这才把小姑娘强拉过来。 他笑着问:“你想不想救你娘?” 小姑娘流着眼泪儿:“大哥哥,你放了我娘,钗儿、钗儿什么都听你的。” 唐小峰嘿笑道:“这就好。” 于是解开她的双手,只用铁索系着她的脖子,牵小狗狗般把她牵走。 俏观音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却是毫无办法。 来到另一间,唐小峰在小姑娘屁股上一拍:“玩得开心吧?” 缁瑶钗如小蛇一般滑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还是大哥哥厉害,比钗儿会玩多了,钗儿开心死了。” 她娘要是看到她此时此刻的兴奋与欢喜,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唐小峰无奈摇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娘啊,你就这样对她?” 小姑娘冷笑道:“这种事儿,她难道还做得少么?明明是个婊子,非要在我面前装正经。”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已经没救了。 “但是呢,大哥哥,”缁瑶钗颇有些疑惑,“你为什么要让书香姐姐躲到外头去?你可以让她一起来玩啊,我知道书香姐姐是喜欢你的,就算她不愿意,反正只是一个丫鬟,你逼着她就是了,大家一起玩,岂不是更开心?” 唐小峰道:“不行。” 小姑娘道:“为什么不行?” 唐小峰淡淡地道:“她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我却也喜欢她,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我却宁愿让她只看到我好的一面。这就像我以前离家出走时,不管我在外头做了多少事,回到家里后,我都会努力做个好儿子,好弟弟,我在外头做的那些不好的事,还有那些危险的事,我都不会告诉我的家人。” 小姑娘抿着嘴儿:“你这是骗他们。” 唐小峰笑道:“我没有骗他们……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 缁瑶钗怔怔地看着他。 唐小峰托起她的小脸蛋,问:“那你呢?你娘骗了你,可你为什么也要骗她?你可以告诉她,你其实就是一个坏女孩,是一个跟你爹和你娘一样坏、甚至比他们还更坏的坏女孩,你可以告诉她,你被大哥哥欺负时,其实是多么的开心,你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缁瑶钗:“我……我……” 唐小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你虽然聪明,甚至比我和你娘都要聪明,但你见过的世面还是太少,有些事情,不是靠着小聪明就能明白过来的。” 缁瑶钗垂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大哥哥……你会杀了我娘么?” 唐小峰道:“你希望我杀她,还是不希望我杀她?” 缁瑶钗道:“虽然她是个贱人,但她再怎么也是我娘啊,我当然不希望她死。” 唐小峰抓着她的发髻,将她的脑袋硬生生往后扯,冷冷地笑道:“你要我不要杀她,但你又怎知我不会连你也一起杀了?我已经将你跟你娘玩厌了,我现在就想把你们杀了……” 缁瑶钗脑袋被迫向后仰着,脸却笑得跟花儿一样:“大哥哥你不会杀我的,因为你舍不得。” 唐小峰失笑道:“你怎知我舍不得?” 缁瑶钗娇笑道:“我自然知道……因为大哥哥也不是好人,所以就算钗儿做了坏事,就算钗儿差点害死大哥哥跟书香姐,大哥哥你却也不会讨厌钗儿。如果大哥哥觉得钗儿对大哥哥有危险,也许会杀了钗儿,可是大哥哥现在已经看穿钗儿了,钗儿再也害不到大哥哥,所以大哥哥没有必要杀钗儿,也许还会喜欢钗儿。” 唐小峰道:“你错了,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对我已经没有危险。” 缁瑶钗道:“那是因为什么?” 唐小峰把她压倒在地,使劲握着她的小乳,握得她发疼,他笑道:“我不杀你,是因为像你这么有趣的女孩子,死在这里太可惜了,你很聪明,但是这个地方对你来说太小,外头的世界才是真的适合你,你可以去那广阔的世界,学到更多更多的东西,去害更多更多的人,如果你就这样死在这里,这世上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缁瑶钗的眼眸开始发亮。 “我可以放了你,我也会放了你娘,”唐小峰盯着她,“但你要记得,我是为了你才放走你娘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你要变得比你娘更坏,你要变得比天底下所有人都更坏,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变得那么坏,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缁瑶钗的眼睛闪着光亮:“钗儿一定不会让大哥哥失望的。” 又道:“大哥哥……” 唐小峰道:“嗯?” 缁瑶钗闭上眼睛,甜甜地道:“你可以好好地疼一下钗儿么?不要那么的粗暴,也不要欺负钗儿,就像对妻子一样,好好地疼一下钗儿,让钗儿有一个最美最美的回忆。” 唐小峰吻了上去,做足前戏,再分开她的双腿,进入其中,缓缓地、温柔地递送着…… 黑暗中,俏观音听到脚步声,于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睁开眼睛。 她看到她的女儿欢快地向她走来。 她无法明白她为何竟是如此的快乐,明明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虐待,她为何却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还唱着欢快的歌儿? 小姑娘扯开串在母亲身上的铁索,扶着她,慢慢地走出去。 她们来到外头,天色已经开始朦朦地亮。 俏观音不安地左看右看。 小姑娘笑道:“娘,你放心,大哥哥已经走了……但是黑蛇真君还在。” 俏观音怔道:“黑蛇真君?” 小姑娘道:“嗯,不过娘你不用怕他,因为他不会再害娘了。” 俏观音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她本是熟悉的女儿,却又变得那般的陌生,陌生得仿佛自己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缁瑶钗道:“娘,我们走吧。” 俏观音道:“去哪里?” 缁瑶钗看着天空,清清甜甜地笑着:“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太小,实在太小,我想去一些更有趣的地方。” …… 唐小峰回到药王庵,搬起药师如来佛像,佛像下压着一本小册子。 这是大是欢喜佛与俏观音以前一同修炼的《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 他牵了林书香的手,离开药王庵,一同往山外走去。 走在路上时,林书香终是无法忍住,轻唤一声:“公子……” 唐小峰笑道:“什么事?” 林书香道:“她们两个……” 唐小峰道:“我没有杀她们。” 林书香道:“两个都没有杀?我本以为公子至少会杀了俏观音。” 唐小峰笑道:“俏观音已经完蛋了,对她来说,女儿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现在会开始愧疚,开始悔恨,因为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可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她的女儿其实比她坏多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到那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书香轻叹一声。 唐小峰道:“你叹什么?” 林书香道:“我只是想着,那丫头现在就这么可怕,等她再长大些,等她懂得更多世事的时候,她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虽然奴婢并不喜欢杀人,却又忍不住要想,是不是真的应该现在就把她杀了,为世上除掉一个祸害?” 唐小峰笑了一笑……那样的话,岂不是无趣得很? 这世界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精彩的人,让你永远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如果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就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的精彩,让你的这一世跟着它一起精彩。天地都有毁灭的时候,人的一世终有尽头,但当那个尽头到来的时候,你可以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然后告诉自己,这一路走来,你遇到了许多精彩的人,做过了许多精彩的事。 这样,你就有了一个精彩的人生…… 第五十七章 欢喜经 唐小峰与林书香飞出深山,本想找个城镇,打尖歇息,谁知城镇没有遇到,反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他们找了个山洞避雨,唐小峰想着反正无事可做,不如调戏调戏身边的俏丽丫鬟,扭头看去,却见林书香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又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奇道:“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林书香面儿一红,低声道:“奴婢只是想请公子帮个忙。” 难道你也无聊,想求我调戏你?唐小峰笑道:“你说。” 林书香道:“奴婢想借着神识到六道转轮塔里去一趟,还请公子暂且帮奴婢护法,看好肉身。” 唐小峰讶道:“还可以这么做么?”转念一想,又道:“上次你说,那些亡魂全都被你超度光了,只除了一个……你莫非是要去见这最后一个?” 林书香点了点头。 唐小峰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就是。” 林书香取出六道转轮塔,祭在头顶,她自己则以吉祥如意坐盘膝坐下,闭目之前,却又看了看公子。 唐小峰道:“又怎么了?” 林书香道:“公子若是无聊的话……” 唐小峰凑到她颊边,嘿笑道:“那又怎的?” 林书香红着脸儿:“公子若是无聊,等奴婢入定后,公子可以摸摸书香,抱抱书香,反正书香亦不知道……” 唐小峰笑道:“是这样子么?”从后头搂着林书香,双手按她乳上,摸啊摸。 林书香羞红着脸:“公子……奴婢还没有入定呢!” 唐小峰道:“你做你的就是。” 林书香道:“但你这般摸法,奴婢却又怎入得了定?” 唐小峰笑道:“我这不是在考验你的定力么?我这样摸你,你要是还入得了定,那更显得你定力高深。” 林书香回眸瞅他:“公子莫非真要逼奴婢去做尼姑?” 唐小峰失笑,将她放过。 林书香这才收拢心思,将所有神识注入六道转轮塔。 六道转轮塔散出六道光华,她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转轮塔内,六道轮回。 佛门有云,每个大千世界里都藏有一千个中千世界,每个中千世界里都藏有一千个小千世界,每个世界都自具自足。这佛塔里,所藏的便是阿闪如来成佛前,模仿六道轮回以佛力构建出来的小千世界,是一个不依赖外界也可存在的自我空间。 林书香的神识于六道游走,闯过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一直来到剑树地狱。 剑树上,串着一个鬼魂,鬼魂看到她,发出桀桀怪笑:“丫头,你是来看我么?” 这不曾被超度的最后一个魂魄,竟然是血婆婆。 血婆婆虽是中了唐小峰和燕紫琼的暗算,却是被林书香用转轮塔所杀,魂魄被镇入塔中,无法遁走。 林书香轻叹一声:“婆婆你虽然心存恶意,却终究是将我们七人照顾了一年多,书香自然要来看一看你。” 血婆婆道:“看完后,又当如何?” 林书香淡淡地道:“看完后,书香自然会放了婆婆,将婆婆度往阴曹地府……我现在已经看完了。”转身要走。 血婆婆厉声道:“等一下。” 林书香回过头来看她,血婆婆森森冷笑:“我问你,你想不想学七篆阴魔血食大法?” 林书香沉吟片刻:“学了,又能如何?” 血婆婆见她意动,心中大喜,道:“只要学了这血食大法,再将墨香她们的兽魂全都吞下,到那时,你七魂合一,这天底下再也没有几人胜得了你,莫说穿梭阴阳,便是来去三界,长生不老,亦有可能。” 林书香犹豫道:“但墨香是我妹妹,兰英玉英她们与我也都像是妹妹一般……” 血婆婆冷笑道:“仙人为何要求神通,要求长生?不就是为了跳出轮回,脱出苦海?她们这一世是你姐妹,下一世也是?再下一世也是?她们终究是会死的,与其让她们死得毫无意义,倒不如让她们为你做些事情,只要能跳出五行,成仙成圣,亲情友情又算得了什么?” 林书香一阵急咳,紧接着便是沉默。 血婆婆低沉沉地道:“书香,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纵连魂魄都积疴已深,你还能活多久?但只要七魂合一,你就能……” 林书香突然截道:“婆婆。” 血婆婆桀桀笑道:“你可是想通了?” 林书香道:“我确实想通了……这个地方不适合你。”袖子一挥。 血婆婆方以为她要放了自己,眼前场景一幻,她竟已到了三涂中的饿鬼道,刀剑袭来,将她的魂魄一遍又一遍地撕裂,每撕裂一次,那无法抑制的剧痛便让她哀嚎一次,纵然躲过刀剑,那亘古不灭的饥饿亦让她无法忍受,拼命地找着东西吃,找无可找,只能将被炼红的焦炭不停地咽下去,将滚滚的镬汤不停地喝下去。 她哀求,她痛哭,她一遍又一遍地求着谁来原谅她,放过她,但是谁也不曾出现,于是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轮回,永无止境,永无止境…… 林书香在五苦地狱中飘飞……刀山地狱、剑树地狱、铜柱地狱、镬汤地狱、溟泠地狱! 她往上飞,穿过三涂地狱,对血婆婆的嚎哭嚎叫充耳不闻。 穿过那镜子一般的所在,她飞入六道中的上三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 她抬起头来,周围仙音飘飘,天女散花。 她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活不了多久,但那又如何?只要妹妹她们还需要她,只要公子还愿意让她陪在身边,她所度过的每一日每一夜都是那般的快乐。 只有在关心别人、照顾别人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自己的幸福,当没有人需要自己的时候,整个心都是空的……原来,我也只是一个俗人啊! 她面带微笑,身子一飘,飞了起来…… …… 林书香神识回归自身,悠悠醒来,紧接着便睁大眼睛。 她发现自己竟然换了姿势,变成双手撑地跪伏在那,前胸衣襟不知何时被剪了两块,一双玉乳倒笋般挂在那里。 她的后臀亦是清清凉凉,裙子被剪出一个圆,露出雪白的两瓣香臀。 她脸儿一红,瞅了旁边冲她嘿笑的公子一眼。 唐小峰嬉皮笑脸地将她抱了过来,她娇哼一声,蛇一般软倒在公子怀中。 唐小峰用手指在她白嫩的玉乳上划着圈,又道:“书香,你看这个。” 他取出那本《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单手翻了翻,里面画了许多欢喜佛与观音大士行乐之图,惟妙惟肖,令人向往。 与欢喜佛有关的事迹,佛经中亦有记载,说是欢喜王成佛前本是崇尚婆罗门教的国王“毗那夜迦”,残忍成性,心性成魔,杀戮佛教教徒。释迦牟尼派观世音去教化他,观世音采取种种手段都无法降伏,于是化作美女和“毗那夜迦”发生肉体关系,在观世音温暖的怀抱里,“毗那夜迦”顿时化解了一切恶,心中充满爱,终于皈依佛教,成为佛坛上众金刚的主尊,其本尊神便是佛教中的“欲天”、“爱神”。 而欢喜禅便是观音大士以性爱点悟“毗那夜迦”成佛成圣的禅功,用佛经上的话说,乃是“以欲制欲”、“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 当然,佛门原本就有许多宗派,欢喜佛只被藏传佛教密宗供奉,像唯识宗、禅宗、净土宗、天台宗等其它宗派却是不承认的,更不会将欢喜禅视作正途。 唐小峰道:“书香,我们一起练这个好不好?” 林书香妩媚地瞅他一眼,羞道:“公子是有夫人的,为何不找夫人陪公子练去?” 唐小峰笑道:“这本书我已经大致翻过了,恐怕其他人都无法练成,非得你来不可。” 林书香疑惑地道:“这是为何?” 唐小峰道:“欢喜禅本是观音大士化身美女布施肉身,引导毗那夜迦开悟成佛的佛门禅机,瑶钗的父母原本只是普通人,就是捡到了这本书,才练成高手。但是跟彭祖传下的采补术不同,欢喜禅却是由女方主导,对女方的悟性与心性要求极高,俏观音修炼《欢喜经》前确实是个以行善为乐的好人,但她修炼欢喜经时心性却不够坚定,反被她丈夫的邪念侵染,沦为跟她丈夫一样淫乱不堪的恶人,这《欢喜经》本是佛门功法,却被他们两个练成了魔功。” 林书香叹道:“原来如此。” 唐小峰嘿笑着将《欢喜经》从她外露的乳间往下塞,塞进她的小腹,笑道:“我对我自己是很了解的,论起本性,我只怕比瑶钗她爹还更坏,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另一个大是欢喜佛,只能找一个大慈大悲,意志坚定的女子来陪我一起练,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有别人。” 林书香温柔地道:“既是公子有命,奴婢自然不敢不从。” 唐小峰失笑道:“你怎的也说这种话?” 林书香眸中含笑,正要说话,却看到唐小峰像是听到什么动静,先是一脸疑惑,忽地将她放开,跳了起来。 林书香道:“公子……” 唐小峰却是又惊又喜,道:“有人来了。”刹那间掠了出去。 方一掠出山洞,迎面一个胖家伙疾飞而来……大是欢喜佛。 两人同时顿住,俱是一惊。 唐小峰本是听到熟人声音,欣喜若狂,谁知一出来遇到的却是敌人,也不知刚才听到的是否只是错觉。 大是欢喜佛却是浑身是血,本在逃窜之中,一看到唐小峰,以为他早就藏在这里等着偷袭,大怒之下,拼着鱼死网破,疾扑而来,佛光狂卷。 唐小峰骤然出剑,剑气与佛光对撞。 他是仓促应战,大是欢喜佛则是狗急跳墙拼死反击,气势不同,唐小峰立时被震退五步。 大是欢喜佛还要再行出手,却不防林书香在暗处祭出六道转轮塔,突然往下一镇,他本就是强弩之末,竟是反应不及,直接就被镇得惨死当场,连魂魄都被收了。 远处又有数道风声疾掠而来,最先冲到的却是一个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一眼看到唐小峰,惊喜过望:“小峰?”唐小峰却已冲过去,搂着她乱转,连她的美妙娇躯都被带着旋飞:“紫绡姐,原来真的是你?” 又有两道剑光落下,竟是燕紫琼和魏紫樱,紧接着飞来数女,徐丽蓉、廉锦枫、阳墨香和五英俱在其中,看到唐小峰,一个个又惊又喜。 唐小峰实在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乐开了花。阳墨香却一眼看到林书香,发现她的双乳和玉臀都露在外头,失声道:“姐姐,你、你……” 林书香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用手掩住双乳,却发现妹妹和玉英等人都在往她的小腹看,她们不知道林书香小腹上塞了一本《欢喜经》,只看到她腹部凸起一块,不由暗自懊恼,想着原来她真的早就有了身孕,连肚子都开始大了,自己却也没有关心过她。 廉锦枫本是被兰英所变的飞龙载着飞来,看到意中人,也跳了下来,奔到他的面前。唐小峰放开颜紫绡,将她也紧紧抱住:“锦枫……” 廉锦枫低声道:“小峰哥哥……”竟是搂着他不放。 与此同时,徐丽蓉也飘到他的身边。 他一边搂着廉锦枫,一边与徐丽蓉彼此对视,徐丽蓉自从在西城山与他被迫分开后,就一直在为他担心,这几日虽然已经从燕紫琼那里得知他还活着,却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他出现,才终于放下心来。 …… 众人会在一起,俱是高兴莫名。 唐小峰却也极是好奇,想着燕紫琼怎么会跟他的紫绡姐一同出现? 及至听她们谈起燕紫琼挑衅斗剑的事,不由摇头失笑,想着这女人真是没救了。 又问起后来情形,却原来,颜紫绡、徐丽蓉、燕紫琼等人上次未能成功杀死大是欢喜佛,心有不甘,一边找着唐小峰,一边也在搜这恶佛。 颜紫绡借着《救姻缘》里的那只蝴蝶带路,往这个方向飞来,也是大是欢喜佛晦气,与大慈柔软俏观音分开后,飞出山外,却先被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看到。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虽不像男菩萨的佛眼那般,可以照天彻地,可视的范围却是更广更远,发现大是欢喜佛后,立时通知其他人。 诸女截上大是欢喜佛,一路追杀,大是欢喜佛伤痕累累,往回逃窜,想着实在不行,至少可以求他老婆援手,结果他老婆没遇着,反先遇到唐小峰跟林书香,被他们二人一截,自然是别想再活。 他们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一边烧烤,一边聊天。 徐丽蓉很想知道唐小峰当日是如何脱身,问了起来,这才知道夫君先被田嗣皇弄断手脚,继而趁机偷袭,反大破尊圣门的事。 燕紫琼和二香五英早已听过尊圣门圣主的名头,虽然不知道那圣主的确切来历,但尊圣门圣主神功了得,座下两皇、三后、四圣亦无一不是神州大陆赫赫有名的高手,此时听说那圣主和两皇、四圣俱是死在唐小峰剑下,尊圣门已毁,亦是大吃一惊。 林书香叹道:“公子大破尊圣门之事,看来不曾被人泄露出去,否则的话,单是狙杀尊圣门圣主一事,便足以令公子扬名神州。” 唐小峰笑道:“这种名气还是不要的好,真要打起来,我只怕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靠的根本就不是真正实力。” 阳墨香嘀咕:“不靠真正实力,就已经把尊圣门的圣主都给杀了,你要是再厉害下去,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唐小峰又问徐丽蓉,圆峤秘境里是什么样子。 徐丽蓉轻叹一声,道:“那地方美得紧,却也无聊得紧,在白玉城里的那一个月里,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再多待几个月,我想我非得发疯不可。” 唐小峰道:“白话和月亮呢?” 徐丽蓉看着他:“自从登上白玉城后,月亮就再也没有出来,至于白话……她已经疯了!” 唐小峰诧异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丽蓉道:“登上白玉城后,不知怎的,月亮马上就变成了白话,白话却像是根本没有想到她还会出来,拼命地喊着‘不对不对,这样子不对’,然后就到处找月亮。” 唐小峰道:“难道是圆峤秘境里只有白天,没有晚上?” “反了,”徐丽蓉道,“圆峤秘境里只有夜晚,没有白天,抬起头来,随时随刻都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但在那一个月里,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太阳。” 唐小峰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夜晚没有白天的白玉城,出来的却是白话而不是月亮? 他问:“那白话在哪里?还在白玉城?” 徐丽蓉淡淡地道:“不,她跟我一起离开了白玉城,只是回到人间后,就算到了晚上,月亮也没有再出现,她快急疯了,说她要去找月亮,然后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唐小峰听得一头雾水……如果说白话和月亮是同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格,那这是不是表示“月亮”这一人格已经消失了? 说起来,与“白话和月亮”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他早已不知不觉将她们当成两个人看,现在想想,不管是哪个消失,他都会有种心痛的感觉。 红英怯生生地问:“夫人,听说那白玉城里有一棵蟠桃树,吃上一颗,就能长生不老……那上面真有蟠桃树吗?” 第五十八章 还没开始呢…… 徐丽蓉道:“这倒不曾骗人。” 唐小峰伸手:“拿来。” 徐丽蓉道:“拿什么?” 唐小峰嘻嘻笑道:“蟠桃啊,你不会一个人把所有蟠桃全吃了吧?” 徐丽蓉淡淡地道:“你可知道,这蟠桃树要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过三千年方能成熟,九千年才结三十颗蟠桃?你们又是否知道,上次蟠桃成熟是在什么时候?” 红英小小声地问:“什、什么时候?” 徐丽蓉面无表情:“两千年前……所以你们想吃蟠桃,七千年后再说吧。” 呃……那也要活得了七千年才行。 廉锦枫道:“这样说来,那圆峤秘境岂非一点意思都没有?蟠桃吃不到,也没有人说话聊天,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是呢,”徐丽蓉轻抚脸蛋,叹息地道,“好花儿要有人观,美人儿要有人赏,似我这般的青春貌美,困在那种地方,却连个能够看懂我绝世容颜的人儿都没有,你们说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难怪有人说嫦娥应悔偷灵药,连嫦娥那点姿色在蟾宫无人欣赏,都想着要思凡下界,你们说我如此佳人,要是真的在那种无人知我容貌的地方待一辈子,我还活个什么劲啊?” 唐小峰翻个白眼,颜紫绡和廉锦枫俱是偷笑,燕紫琼与二香五英目瞪口呆,直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自恋的人? 当天傍晚,他们飞出山林,找了间客栈歇息。 唐小峰拉着颜紫绡、廉锦枫二人住了同一间,两个美眉与他数月不见,原本就思念得紧,虽然有些难为情,终究还是想要陪他,自然不会拒绝。 徐丽蓉原本就爱使唤人,又自恃“大夫人”身份,把二香五英使唤来使唤去,阳墨香和五英虽然有些不愤,林书香却是好性子,体贴周到,阳墨香与五英无奈之下,想着书香姐已经“有了”,怎好再让她劳累?于是抢着干活,倒把林书香看得发怔,想着这六个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勤快? 饭后无事,燕紫琼则是拉着魏紫樱去练剑,魏紫樱的剑术虽然比她不过,却是上进,两人倒也练得兴起。 到了夜晚,唐小峰与颜、廉二女一通胡闹,兴尽后,搂着她们大被同眠。 三人喁喁细语,聊起这些日子别离后的处境与思念。 廉锦枫抿着嘴儿,嘀咕道:“在长生宫,我们都是三个人来来去去,现在也没分开多久,小峰哥哥你身边的姑娘家却是越来越多了。” 颜紫绡心想:“还说呢,当初我跟小峰在东口山时,却是连你都不在。” 唐小峰嘿嘿一笑,一手抚着紫绡姐的玉乳,一手掰着锦枫美眉的香臀,说了许多甜蜜话儿。他虽是油嘴滑舌,这些话说出来却都是真心实意,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又何尝不是在想着她们? 三人时而说话,时而嬉戏,唐小峰又迫着两个美眉摆出各种姿势供他观赏,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琼英与红英前来服侍三人梳洗,廉锦枫在君子国时也是官家小姐,还好一些,颜紫绡却是怎么都不习惯被人服侍,又瞅着唐小峰,心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纨绔? 唐小峰赶紧将琼英与红英推了出去。 两个丫鬟被推到外头,彼此对望,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又结合起昨日相处时的情景,突然明白过来……那位徐大夫人虽然架子更大,却似乎管不到主人,这位颜姑娘虽然没什么架子,却是能够让主人听她话儿的“准夫人”。 梳洗完后,唐小峰来到外头,却是燕紫琼找了上来,向他告辞。 唐小峰诧异地道:“你要去哪里?” 燕紫琼笑道:“我这次出来,本是奉了家父之命前往太湖察看,如今天陨叔叔已经救出,他先回燕家村去了,我因想要知道你是否真的平安无事,才没有跟着叔叔一起回去,如今诸事已了,我自然要回去覆命。” 唐小峰却是沉默一阵,问:“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还是你的天陨叔叔要你留下来的?” 燕紫琼错愕地道:“我虽有此心,却因不放心让天陨叔叔独自一人回去,正有些犹豫,却是天陨叔叔说他所中之毒已解,实力尽复,又说我难得有这般多的朋友,反正现在无事,不如他一人先回燕家村,让我先留在这里,与紫绡妹子她们作伴。”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这个样子。 燕紫琼看他样子,隐隐的,也开始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不由问道:“有什么问题不成?” 唐小峰笑道:“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突然想到,当日我是受燕大叔之托跟你一起到太湖的,现在怎可让你一人回去?我们跟你一起去燕家村。” 燕紫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 自从离开太湖后,唐小峰一路逃亡,逃到现在,他自己没什么事,古今颠反如意挂和六道转轮塔也都还在他和林书香手中,倒是赤城山五恶佛中,佛眼男菩萨和大是欢喜佛被他们杀了,大慈柔软俏观音被他玩了一趟母女,跟五恶佛作伴的血婆婆也终于死得彻彻底底。 唐小峰逃的时候分外憋屈,现在回想一下,却又觉得极是解气,以至于他现在也弄不清楚这一趟到底是憋屈还是解气。 但不管怎样,俏观音估计暂时是没空来找他麻烦了,五恶佛里只剩下大悲弥勒僧和无量小地藏,而他身边现在除了燕紫琼和二香五英,还多了颜紫绡、徐丽蓉、魏紫樱这三个帮手,就算弥勒僧和小地藏杀上门,也不用再怕,于是也懒得再躲,大伙儿一块往河东去了。 路上时,唐小峰按玄奘法师教过的方法,将“自身福分”分了些给他的七个丫鬟。 玄奘法师说他本是大福大贵的骨格,分出福分后,不免会多出许多劫难,但对二香五英的今生却大有益处,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想着玄奘法师鼎鼎大名,应该不会骗人。 他想用同样的方法将“福分”分一些给燕紫琼,燕紫琼却是完全不信这套,懒得理他。 唐小峰气道:“我都不怕折寿,你倒是有福不要,矫情起来了?” 燕紫琼翻个白眼:“那秃驴的话你也信?要福分还不简单?我到城里随便逛逛,遇到瞎子就算个命,只怕每个瞎子都会说我劫难将至,等我再给他们十两银子,我的福分马上就高了,一下子就成了诰命的命,搞不好将来生出的儿子都能做个状元。” 唐小峰道:“玄奘大师岂是那些骗钱的瞎子可以比的?” 燕紫琼道:“为什么不能比?就因为他是秃驴,不是瞎子?” 唐小峰道:“因为他不止是秃驴,而且是很出名很出名很出名的秃驴。” 燕紫琼道:“很出名很出名很出名的秃驴,不也还是秃驴?说出来的话凭什么就比瞎子更有用?” 唐小峰道:“这个……”他也不知道凭什么。 燕紫琼死也不肯要,他自然没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福分”这种东西还真是虚无飘渺,他用这如意挂给二香五英“送福分”时,也就是觉得有一阵风突然刮过,至于他的福分有没有少,林书香她们的福分有没有多,那真是鬼才知道。 唐小峰想:“算了,按玄奘秃驴所说,就算有着拯救数万冤魂的功德,这古今颠反如意挂用起来,也还是会有许多副作用,它原本是姐姐造出来的法宝,最好是由姐姐来用它,其它人其实是用不得的,历史早已被改变了许多,就算紫琼不肯要我的福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春还未暖,花还未开,路上又开始冷了起来。 其他人都还好些,这一路飞着,廉锦枫却是支持不住,于是这日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城,想先住上一晚,再行上路。 他们进入城中,方要寻找客栈,前方却有两名艳丽女子迎面行来。 唐小峰与徐丽蓉俱是错愕,二香五英在随血婆婆参加十天之会时也见过这两人,亦是凝起神来。 燕紫琼问:“她们是谁?” 唐小峰耸了耸肩:“尊圣门的日后和月后。” “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 两后飘然而来,唐小峰笑道:“你们是来替你家圣主报仇的么?” 阴妙言与阴雪珠伏身一拜,阴妙言道:“叔叔说笑了,连圣主都被叔叔杀了,妾身又怎敢难为叔叔?” 唐小峰看向身边诸女:“她们叫我什么?”我怎成她们叔叔了? 阴妙言笑道:“公子乃我们夫君之好友,妾身以叔叔相称,有何不妥?” 将丈夫的兄弟或是好友唤作叔叔,这确实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称呼。唐小峰却忍不住问道:“这才多久不见,你们就嫁人了?好吧,你们的丈夫又是哪个?” 阴雪珠道:“夫君已在前方酒楼备下薄酒,叔叔与诸位姑娘请前行。”说完,两人领头行去。 唐小峰与诸女对望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但反正无事,也就跟着她们。 来到前方,登上酒楼,在这里居然还看到了三后中的“星后”阴珍珍,与另外一个熟人……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你。” 等在这里的,竟然是在西城山跟他失散的卞璧。 卞璧挠着他的大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唐小峰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卞璧,更没有想到他居然将三后全给娶了。他拍着卞璧的肩膀,笑道:“原来你是个御姐控,失敬失敬。” 卞璧:“啊?”没明白过来。 唐小峰想,三后中年纪最轻的阴珍珍都要比你大上许多,你不是御姐控又是什么? 大家叙起旧来,卞璧看到隐玄七女居然成了唐小峰的丫鬟,大感神奇,林书香等人也才知道卞璧曾怀疑她们是他失散的姐姐,亦是微笑。 人数稍多,分了两桌坐定,酒过三巡,唐小峰想起一事,不由问道:“你怎知我们会从这里经过?” 卞璧道:“这两个月我一直都在打听你们下落,虽从妙言和雪珠那得知你大破尊圣门,杀了田嗣皇的事,却不知道该上哪找你,于是拜托一人,让他帮我寻找,这次也是从他那得知你们会路过这里,前往燕家,所以提前在这里设好酒宴。” 唐小峰大是诧异,想着到底什么人这般神通广大,不但知道他们的位置,连他们要去哪里也查得一清二楚?于是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卞璧道:“徐承志!” 唐小峰大感错愕,与徐丽蓉对望一眼。 卞璧道:“我在西城山时,本是受了重伤,幸好有妙言和雪珠救我,伤好后,奉师命去了小瀛山,加入反武义军,还在山中见到唐伯父……” 唐小峰蓦地站起:“见到谁?你说你在小瀛山见到谁?” 三后对望一眼,卞璧错愕地道:“你难道不知道,令尊现在也在小瀛山?” 唐小峰看向徐丽蓉,徐丽蓉轻叹一道,道:“我忘了告诉你,就在我们离开岭南十来天后,我哥哥便已让人带着讨武檄书到了循州,请公公往小瀛山共谋大事,我离开圆峤秘境回到家时,公公便已不在家中。” 唐小峰深吸一口气,却是心乱如麻……爹去了小瀛山?他怎会听徐承志的鬼话,去参加那什么狗屁义军?姐怎么也不劝劝他? 只是,虽然心里很乱,他却也知道,他老爹一直是向着旧唐,更何况徐承志又是他结拜义兄徐敬业之子,带着骆宾王亲书的讨武血檄来请他,他会抛妻弃女前往小瀛山参加反周复唐的大业,其实也不足为奇。 卞璧道:“原来丽蓉姑娘与徐大哥竟是兄妹,我也是到了小瀛山后方才得知,我此次前来,亦是受了徐大哥之托。徐大哥说,他与唐兄弟你在东海时虽曾有过一些不愉快,但反周复唐,事关天下大计,希望你能放下旧隙,与丽蓉姑娘一同前往小瀛山助他。” 唐小峰冷冷地道:“没那兴趣。” 卞璧没想到他直截了当的就拒绝,怔在那里,他的口才本就有限,此时竟是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阴妙言娇笑道:“卞郎,我就说你不该接这任务,既然是做说客,起码也得有三寸不烂之舌,你却连半寸不烂都做不到。” 阴雪珠淡淡地道:“不如夫君你也不要回小瀛山了,就像小峰叔叔一样,带着我们游山玩水去,岂不更好?” 阴珍珍眸中含笑:“小峰叔叔身边姑娘一带就是一伙,卞郎你带来带去却只有我们三个,必定是不好意思带出手,所以宁可去打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说了起来,卞璧本是替徐承志做说客,来劝唐小峰一同前往小瀛山的,结果却变成他自己被人劝,倒是让他意想不到。唐小峰与诸女看到他那尴尬样子,俱是好笑。只是卞璧口舌虽拙,却是认死理的人,三后虽然说了许多,却也无法将他说动。 但这样一来,卞璧却也不好再劝唐小峰,于是干脆作罢,喝起酒来,不谈国事,反而欢快许多。 只是,虽然对前往小瀛山参加反武义军全无半点兴致,但一想到父亲年岁渐大,却还跑到战场上去,唐小峰心中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 当天夜里,唐小峰等人便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 阳墨香与红英服侍完“徐大夫人”,一同来到林书香房中,兰英、秀英、琼英、玉英也都在这里。 这几日天气极冷,林书香本就体弱多病,再加上妹妹们忽地勤快起来,反让她无事可做,于是干脆窝在床上,与妹妹和五英聊天。 聊了一阵,阳墨香冷不丁地问道:“姐姐,主人他为何不愿去小瀛山?” 见兰英、秀英她们也都看了过来,林书香淡淡地道:“人各有志,你们不去问公子,为何却来问我?” 琼英轻叹一声,道:“小妹也知道,我们现在只是丫鬟,不该干涉公子,但我们的家人却是因武后而死,奉她之命将我们各家抄家灭门的,更是她的侄儿武五思,我们现在多少有些本事,却不能替家人报仇,心里总是有些不甘。”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就我们这点本事,跟大夫人、紫绡姑娘、燕小姐她们比起来,哪里够看?小瀛山还是不去的好。” 兰英道:“但是……” 林书香截道:“去或不去,俱有公子决定,你们对我说什么?” 琼英道:“但主人会听书香姐你的话儿,若是有你劝他……” 林书香道:“依我看来,公子也还是不去的好。” 诸丫鬟对望一眼,阳墨香问:“这是为什么?” 林书香看向灰蒙蒙的窗外,缓缓吟道:“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暗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这是骆宾王的《讨武曌檄》! 她轻叹一声,道:“武后虽然大肆屠杀李唐宗室,却没有将百姓逼到民不聊生的境地,这场纷争,其实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天下姓李还是姓武的问题,跟老百姓的苦难并没有多少关系。当日爹爹和大哥非要与史家共同起兵叛周,我与四弟都曾力谏,却是人微言轻,不曾劝动爹爹,结果却是举家赴难,爹爹与大哥固然是求仁得仁,但若从老百姓的角度来看,这场战事,究竟又有多少意义?” 诸丫鬟沉默。 林书香看向她们,笑得凄凉:“为了李唐,我们失去的还不够多么?我又怎能看着你们前赴战场,重蹈父兄之难?” 阳墨香等本就没有太多主见,见林书香这样讲,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林书香休息后,她们一同来到外头,却忍不住又说了起来。玉英扫了其他人一眼,清清冷冷地道:“你们还说这个做什么?就算你们不替自己考虑,难道还不肯替书香姐考虑么?你们也不想想,主人若是去了小瀛山,万一出了事儿,书香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诸丫鬟恍然大悟,阳墨香更是懊恼,想着自己果然没有替姐姐着想。 红英却是一脸不解:“那个时候看书香姐,明明肚儿已经开始大了,为什么这几天再看,却又跟没有一样?” 玉英黯然道:“书香姐是个好人儿,必是担心夫人见怪,亦不想让主人为难,这才用阔带缠了小腹,不想让人看出她有身孕。所以我才说你们不懂事儿,你们只看到书香姐的温柔,却哪知道她泪水儿往肚子里流,心里面的凄苦?” 阳墨香气道:“都是那坏蛋害的,占了姐姐的身子,却连名分也不给姐姐一个。” 秀英犹豫地道:“主人其实不坏,对书香姐也是好的,多半只是没想到这点。” 红英怯生生地道:“不如我们明天去跟主人说?” 玉英却道:“不……我们去求大夫人。” 秀英不放心:“大夫人会肯吗?” 玉英道:“公子玩心太重,不是那种会顾家的人,我们若是只求公子,公子必定是巴不得的,但万一大夫人不高兴,书香姐那样的好性子,纵然嫁入唐府,亦必要受大夫人欺负?倒不如直接去求大夫人,大夫人若是允了,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话说。” 诸丫鬟一想,果然还是玉英说的最有道理。 她们自然不知道,在她们商量着明天一早去求大夫人的时候,她们的“大夫人”正趴跪在床,任由她们的主人百般调戏欺凌。 …… 第二日一早,唐小峰起床,自己梳洗完毕,准备下去吃早点,只是一打开门,却看到他的六个丫鬟燕燕莺莺地行了进来,倒让他一阵疑惑,心想徐丽蓉一个人,哪里需要她们六个人服侍? 他当日之所以让隐玄七女做他丫鬟,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好玩,现在见她们这般勤快,却也好笑,心想她们这是认命了还是怎么的? 唐小峰离开后,徐丽蓉也慵慵懒懒地起了床,在六个丫鬟的服侍下梳洗穿衣,又见六女神情有异,于是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六女却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唐小峰吃完早饭,跑了回来,看到阳墨香和五英欢欢喜喜地离开,往林书香房间去了,不由更是疑惑,想着她们当丫鬟都当得这么开心了?他进入房间,徐丽蓉却在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道:“书香那丫鬟人还不错,你就收了她,让她做你的小妾吧。” 唐小峰干咳一声:“怎么好好说起这个?” 徐丽蓉回过头来瞅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把别人肚子都搞大了,还想始乱终弃不成?” 唐小峰:“啊?”我还没开始搞呢,她怎么就大了? 另一边,阳墨香她们得意洋洋地去向林书香报喜,林书香先是听得莫名其妙,紧接着却是又好气又好笑,直嚷着她们胡闹,把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六女在门外面面相觑,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林书香却是背靠着门,满脸羞红地抚着小腹……什么嘛,谁的肚子被搞大了? 公子他……都还没开始搞呢…… 第五十九章 宰银蟾、宰玉蟾 唐小峰带着诸女向卞璧与三后告辞。 卞璧虽是受徐承志之托,前来劝他加入讨武义军,但他既然不愿意,卞璧自然也不好强迫他,于是两人说笑一番,各奔前程。 唐小峰等人一路说说笑笑,终于来到河东,到了燕家村。 方一看到燕家村,燕紫琼却是娇躯一颤,化作剑光刹那间投入山城,整个人呆若木鸡。 到处都是被烈火烧过的痕迹,整个山城只剩了残垣碎瓦,有些地方还能看到烧剩下来的肢体,属于何人,却是分不清楚。 燕紫琼在山城中来去飞掠,喊着“爹爹”,却没有一人回应。 颜紫绡、魏紫樱等人面面相觑,唐小峰心中却早有不祥预感,只是现在亲眼看到燕家村的毁灭,除了暗中叹息,竟不知该如何安慰燕紫琼。 燕紫琼立在灰烬间,心中忖道:“看这痕迹,山城在十几二十天前分明就已被人毁去,按这时间推算,只怕在我离家的那几日里,敌人便已杀来。现在回想一下,爹爹那天夜里让我连夜赶往太湖,与其说是让我去救天陨叔叔,倒更像是要将我赶走,莫非他当时就已知道家中有难,不想将我连累?” 她本是聪慧之人,只不过当时因为父亲第一次给她如此重要的任务,将她派出家门,心中兴奋莫名,没有去想太多,现在回想一下,自是疑窦丛生。 又想道:“当日唐公子将天陨叔叔的传书飞剑送到这里,爹爹急忙忙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一回来后便将我赶出家门。我将天陨叔叔救回来后,天陨叔叔满脸忧容,却不肯告诉我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他将我留在那里,自己先行回来……他分明是早已想到家中可能出事,不想让我担心,可笑我只顾玩乐,也没有多想,竟没有逼天陨叔叔说个清楚。” 她看向唐小峰,剑光一纵,掠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脸:“你是否早就猜到我家会出事?” 唐小峰道:“这个……” 燕紫琼怒道:“你竟然也不说?” 林书香轻叹一声,行了过来,道:“燕小姐,我想公子最多也只是略有猜疑,当日原本就是令尊请公子陪着小姐一同前赴太湖,令尊不肯说明背后因由,公子又怎好将心中的猜疑告诉小姐?” 燕紫琼其实也知道责怪唐小峰并无用处,燕家有难,她爹连她这个女儿都瞒着,又怎会告诉别人? 她看着唐小峰:“你还知道些什么?” 唐小峰想着,该不该将黄天道的事告诉她。 燕紫琼见他犹豫,冷笑道:“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身子一纵,化作剑光,欲投往山那一边的宋家村,找人问清那几日里燕家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飞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又往远处飞去。 燕紫琼认出这是自家剑术,赶紧追去,唐小峰等怕她出事,自然紧随其后。 飞了数里,他们落在山头,早有一人等在那里。 那人正是天机五剑中的燕天陨! 燕紫琼急道:“天陨叔叔,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爹爹在哪里?其他人在哪里?” 燕天陨长叹一声:“我也就比你早到几日,到这里时,山城便已经是这个样子。周围村落仍然布着敌人的探子,连宋家村也不例外,我担心你回来后太过莽撞,中了敌人圈套,一直在这等着。” 燕紫琼俏脸苍白:“敌人是谁?” 燕天陨看向唐小峰等人,有些犹豫,唐小峰心知事关燕家机密,他多半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于是带着其他人退到远处。 燕紫琼道:“天陨叔叔……” 燕天陨看向远处,轻叹一声,道:“灭我燕家的是……武则天!” 燕紫琼心中一震…… 唐小峰在远处看着燕天陨与燕紫琼,却无法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燕紫琼才掠了过来,神情黯然地看着他:“我要走了。” 唐小峰问:“去哪里?” 燕紫琼缓缓地道:“小瀛山。” 唐小峰错愕:“小瀛山?” 燕紫琼笑了一笑:“我哥哥在小瀛山,这几日天陨叔叔在附近寻找线索,虽然还不知道我爹爹和其他人是生是死,却已知道,在燕家村出事前,爹爹便已将家里的一些老弱送走,也都是送到了小瀛山,丽楼表姐和凤雏表妹也都在那里,我自然要去那里找他们。” 唐小峰心中一紧,踏前一步,忽地将她紧紧搂住。 燕紫琼怔道:“你做什么?” 唐小峰道:“不要去。” 燕紫琼笑道:“为什么不要去?” 唐小峰沉默……因为你会死。 徐承志在小瀛山起兵反武,武家布酒、色、财、气四阵,卞璧与燕家兄妹等齐投小瀛山参加反武义军……这岂非都是书里出现过的情节? 在那样一场乱战中,就算是剑侠又能怎样? 但他却无法告诉她这些。 他难道可以告诉她,在遥远的将来,有人写了一本书,说你一定会惨死在这场战乱之中? 寿阳梅碎骨,雕鞍惨抱尸;四关犹待阵,万里径寻碑…… 燕紫琼将他缓缓推开。 唐小峰道:“真的非去不可?” 燕紫琼道:“非去不可!”唐小峰看着她。 她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可不要忘了,比了这么多次剑,你可是输多赢少,我难道还需要你来担心不成?” 唐小峰道:“我陪你一起去……” 燕紫琼伸手虚推,娇笑道:“别……上次卞璧都没能将你请动,我去小瀛山,反逼你相伴,倒弄得你和我有什么苟且之事似的。你与其弄得这般愁眉苦脸,倒不如开心一些,祝我好运,至少我走得也舒心一些。” 唐小峰笑道:“也罢,看来我真的只有祝你好运了……但你能不能跟我吻别一下?” 燕紫琼睁大眼睛:“你一个大男人,要我一姑娘家亲你,你害不害臊。” 唐小峰正要说话,她却又闭上眼睛笑道:“你亲我还差不多。” 唐小峰笑了一笑,凑过脸去,在她的粉颊上香了一下,低声道:“千万保重。”少女轻轻地“嗯”了一声。 燕紫琼跟着燕天陨一起,化作剑光投小瀛山去了。 唐小峰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廉锦枫本是海外人士,魏紫樱虽是在中原出生,却跟骆红蕖、薛蘅香她们一样,婴儿时就被家人带着逃到东海。两人对中原风俗礼仪极是好奇,只是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寻找唐小峰,也未认真欣赏天朝风光,现在反正无事,唐小峰便带着她们乱逛一通。 他虽然给家里寄过一封信,但现在兵荒马乱的,又到处下雪,也不知道那封信到底送到了没有,于是就让徐丽蓉带上古今颠反如意挂,回循州去向唐小山、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等人报声平安,徐丽蓉知道颜紫绡与廉锦枫与夫君分开太久,此时都舍不得离开他的身边,而家中确实是要有人去说上一声,免得唐小山等空自担心,于是应了下来,带着如意挂飞往岭南。 …… 这日中午,唐小峰在荒郊野外寻了个空地,以泰煞鼎开炉炼宝。 泰煞鼎与五色笔一同被徐丽蓉带到了圆峤秘境,现在终于回到他身边,感觉就像是失散的老朋友一般。 他将黑龙龙绦与他从缁瑶钗那取来的、能够锁魂定魄的黑色铁索一同扔入泰煞鼎中,再放入许多晶矿,召来五鬼护法。 隐玄七女看到泰煞鼎化作巨炉落在中央,唐小峰在一旁神情肃穆,隐约有鬼神往来,精火冲霄,不由暗自佩服,想着原来公子还有这般本事? 龙绦与勾魂索练成一根长绦,他再用五色笔画上仙篆,出炉之后,金光乍现,色彩分明。 阳墨香稀奇地道:“这长绦有何用处?” 唐小峰笑道:“你变成狐狸,我演示给你看。” 阳墨香终是好奇,于是听话地变成巨狐,唐小峰却跃了上去,用长绦抽她后臀:“驾!驾!” 其他人俱是好笑,阳墨香气道:“你就是拿来这样用么?”身子一翻,就将主人翻了下来,利爪要往主人身上抓。 唐小峰长绦一卷,刹那间便将她捆了几圈,阳墨香只觉体内力量快速流失,竟是无法再维持妖身,一下子变回少女模样,软在地上。 她嘀咕道:“原来是这般用的。” 唐小峰又用颜紫绡和魏紫樱做试验,长绦一绑,二女体内剑气竟也快速消失。 颜紫绡笑道:“这绳子虽然好用,但也得敌人让你绑着才行。” 魏紫樱道:“但若是只将敌人擒而不杀,却是好用得很。” 廉锦枫道:“小峰哥哥,你绑奴家看看。” 唐小峰往她身上一绑,廉锦枫道:“跟普通绳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唐小峰心想废话,你体内既没剑气又没妖力,用这绳子绑你还真是大材小用。 廉锦枫道:“小峰哥哥,你这绳子叫作什么?” 唐小峰想啊想,却想不出好名字来,于是干脆抄袭,道:“它叫玉女受制擒香鞭。” 魏紫樱笑道:“又是玉女受制,又是擒香,唐公子莫非只捆姑娘家?” 唐小峰道:“大男人谁去绑他?” 阳墨香想着:“擒香擒香……他是要擒我和我姐呢。”于是嘀咕道:“玉女受制这名字被人用掉了……主人你一点创意都没有。” 林书香掩嘴笑道:“不如叫凤凰折翅制神绦,取‘六丙到兑、凤凰折翅’之意。”唐小峰使劲点头:“这个名字不错,还是书香你聪明,不像你的某个妹妹,只会抱怨,一点建树都没有。” 阳墨香恨恨地想:“又在说我呢。” 唐小峰正要收起制神绦,廉锦枫却道:“小峰哥哥,你就先用它绑着奴家吧。”又脸红红地道:“奴家喜欢让小峰哥哥绑着。” 其他人想,这小妮子可真不害臊…… 就在这时,远处有马蹄声响起,唐小峰收起泰煞鼎,与诸女对望一眼。 骑马而来的却是两名女将,其中一女曼声道:“请问唐小峰唐公子、徐丽蓉徐姐姐、魏紫樱魏姐姐、文书香文姑娘、颜紫绡颜姑娘可在?” 几人见这两名女将俱是模样俏丽,岁数不大,不由更是诧异。魏紫樱曼声道:“两位妹子是……” 其中一女应道:“小妹宰银蟾,这是我妹妹玉蟾,受我家将军之托,来请诸位往山下山庄一会儿。” 唐小峰心中一震,看向宰玉蟾,想着原来是《镜花缘》里那个独斗四将的女英雄?又想道,书里面,这姑娘却是跟燕紫琼死在一起的。 林书香道:“你家将军是谁?” 宰银蟾道:“骆承志骆将军。” 唐小峰、魏紫樱、林书香尽皆动容,颜紫绡却问:“小峰,徐承志我知道,这骆承志却又是谁?” 唐小峰道:“亲书《讨武檄文》的骆宾王骆主簿之子,红蕖的哥哥。” 颜紫绡错愕地道:“那他找上你们也就是了,为何连我也一同找上?” 这个却连唐小峰也想不明白,他父亲唐敖是骆宾王的结拜兄弟,魏紫樱的父亲魏思温是当年徐敬业与骆宾王起兵反武时所用的军师,林书香的父亲文隐也同样跟徐敬业、骆宾王有旧,当年徐、骆二人兵败,被杀之前让他们的两个儿子分别改名承志,一个投往淮南文家,一个投往陇右史家,虽然徐承志最终没有到文家,而是流落海外。 只不过一年多前,文、史二家同时起兵,却全都战败,文书香改姓为林,带着妹妹和五英逃亡,骆承志却是随着史家一同起兵的,兵败后不知去向,估计也是去了小瀛山。 唐小峰、魏紫樱、林书香三人与骆承志都可以算是世交,骆承志找上他们情有可原,但颜紫绡虽是剑侠,在东海名气越来越大,在中原却是默默无闻,其家世也并不如何稀奇,就算先人里曾出过一个以《颜氏家训》流芳百世的颜之推,但那也是北周时期的人了,不知为何亦会被骆承志点名找上? 唐小峰想,这骆承志消息倒是灵通,竟然能够找到这里,且书香早已改了姓氏,能够将隐玄七女与一年多前起兵反武的文家扯上关系的应该没有几人,然而看这样子,对方却显然早已查得一清二楚。 不管怎样,既然对方已经请了他们,即便是看在几家长辈的交情上,他们也不能不去。 宰家姐妹策马奔在前方,唐小峰载上廉锦枫,与颜紫绡、魏紫樱各御剑光,隐玄七女用的则是隐玄门身法,众人一同飞在她们身后。宰家姐妹虽是自幼习武,宰玉蟾在书里更有一人独战四将的本事,但与他们这样的剑侠之流还是无法相比,心中暗暗佩服。 似这般行了数里,前方又有两骑奔来,马上坐着两名男将,齐声道:“章莒、章芹奉骆将军之命,前来相迎唐兄弟、丽蓉姑娘、紫樱姑娘、书香姑娘、紫绡姑娘。”他们不知道徐丽蓉早已回岭南去了,将她一同迎在里头。 林书香曼声道:“莫非是河东章家章氏十虎的六公子、八公子?” 两将应道:“正是。” 唐小峰道:“章氏十虎?” 林书香道:“河东章家与我文家亦是世代交好,章家家主章更本是河东节度使,兄弟四人共生有十位公子,据说个个英勇,我大哥、二哥与我三个弟弟在淮南被人称作‘文氏五凤’,他堂兄弟十人在河东则被呼作‘章氏十虎’。” 唐小峰点了点头……文氏五凤、章氏十虎,在书里面这些人亦是反周复唐的主力军。 似这般的两骑相迎,包括宰氏姐妹和章家兄弟在内,竟是连着来了七批,也就是“三迎四请”,如此礼遇,连唐小峰都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一处山庄,门口处独自立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看到众人飞来,踏上前去,朗声道:“莫非是唐兄弟?”唐小峰虽然不想攀上太多关系,但毕竟两家交情匪浅,对方又用尽礼数,只得拱手道:“莫非是骆大哥。” 青年道:“愚兄正是骆承志。” 唐小峰看去,见骆承志风度翩翩,颇有一些书生习气,他的父亲乃是有名的“唐初四杰”之一,名家之后,与徐承志的虎背熊腰颇有不同。 骆承志也定睛看着唐小峰,见他岁数远比自己小得多,心中暗自诧异,想着他小小年纪,难道真的就能杀了尊圣门那最是高深莫测的圣主?又看向他身后诸女,无一不是娇媚万方的美少女。 他也不敢多视,互相见礼,才知道徐丽蓉早已离去。 在与颜紫绡相见时,骆承志笑道:“令兄剑术非凡,在小瀛山人人敬重,现在见到姑娘,才知紫绡姑娘亦是女中豪杰,这里有书信一封,乃是令兄所寄,还请姑娘过目。” 颜紫绡讶道:“我哥?”她将信接了过来,拆开观看。 唐小峰想着,连颜崖也去了小瀛山么?颜崖、卞璧、燕勇、燕紫琼、宰家姐妹、章氏十虎……果然是一个个都逃不掉么? 第六十章 剑已磨好,你敢用么? 骆承志将众人请入山庄,路上又因唐小峰在东海助过他妹妹红蕖而道谢,唐小峰知道他与徐承志必定早已会在一起,亦在小瀛山见过自己父亲唐敖,所以知道红蕖现在住在他家,只是红蕖并不只是他的亲妹妹,同时也是自己义妹,助红蕖之事也用不着他来道谢。 只是聊起红蕖,两人之间的交情显得又近了许多。 骆承志在庄内摆好宴席,早有几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个富豪乃是这山庄的主人王玉贤,另有一魁伟汉子,更是章家家主、河东节度使章更。 其他人若非一方豪强,亦是知名人士。 章更等知道唐小峰乃是唐敖唐探花之子,骆承志又对他如此重视,其中必有道理,却没想到他这般年纪,暗自惊讶。 林书香因是丫鬟身份,不愿上座,唐小峰却拉着她一同坐下。 宴席上,众人聊起徐敬业、骆宾王、魏思温、薛仲璋等人当年起兵之事,尽皆唏嘘。徐敬业当年虽有强兵十万,斗志激昂,然而武后派出的兵马却足有他三倍以上,再加上他未能听从军师魏思温之良言,误从薛仲璋之下计,以致大败亏输,徐家、骆家、魏家、薛家俱是家破人亡,如今徐承志子承父业,欲从小瀛山起事,进逼洛阳,迫武则天退位,还政于中宗李显,然而天下虽乱,武则天声势犹在,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骆承志道:“因近来山川崩裂,天下大乱,武后不思悔改,顺应天命,反大肆滥杀忠良,近日又将一邪教奉为国教,那教中却有许多奇人异士,精通各种邪术,纵连徐大哥也极是头疼,不得不四处请来心向旧唐的剑侠中人,加以应对。” 唐小峰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与颜紫绡、魏紫樱等人如此重视,两军交战,一旦扯上妖术与剑侠,那性质便已不再相同,再厉害的将军,也难以阻止一名千里之外取他首级的剑侠,一般来说,个人勇武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很难起到太多作用,但飞天遁地的剑侠却显然是例外。 林书香道:“不知骆公子所说的那相助武后的邪教,唤作什么?” 骆承志道:“黄天道!” 唐小峰心中一震……黄天道? 就是那抓走花再芳、擒过林婉如,到现在都还在搜他姐姐的戴面具的神秘组织? 骆承志道:“这黄天道仿佛是从一夜之间冒出来般,不知不觉便控制了整个朝廷,武曌更是自封天师,她的几个侄儿在黄天道中亦有职位,且俱得黄天道妖人秘授妖术,我们更是得到消息,说前些日子燕家被灭门,就是武曌下令,黄天道一众妖人所为,只是内中隐情却不得而知。” 唐小峰缓缓吁了口气……难怪燕紫琼会下定决心,投往小瀛山参加反武义军。 原来黄天道,竟是受武则天暗中控制的么? 那么,那些人四处搜捕花神,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她们要杀百花仙子,是否又是出自武则天的授意? 对于武则天的来历,唐小峰知道得又比别人多些,就像他姐姐唐小山是百花仙子下凡一样,武则天则是天庭恶煞、坎宫正神心月狐下凡转世,百花仙子之所以会输掉与嫦娥的赌约,便是因为心月狐在暗中助了嫦娥一臂之力。 那是在一千多年之前,王母娘娘寿辰,嫦娥提议让百花齐放,为王母祝寿,百花仙子却说百花之中各有时序,除非天帝有命,纵然是下界人王下旨,亦绝不乱了时辰,固不肯让群芳绽放。 嫦娥失了面子,出言讽刺,说既然只有天帝下旨,百花才可同时绽放,若是千百年后下界有帝王下旨,竟令得百花齐开,却又如何? 百花仙子却道,纵然有四海九州之主,代天宣化,颠倒阴阳,亦别想令百花同时盛开,若是我果然糊涂,真犯下如此大错,情愿堕落红尘,受孽海无边之苦。 百花仙子当时只是说说,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嫦娥却始终记恨在心,趁心月狐受天命下界为帝之际,悄悄勾搭心月狐。心月狐托生武媚娘,成了则天皇帝,一日大醉,朦胧间忆起前事,竟真的下了旨意,要让百花同时绽放。 ——“明朝游上苑,火速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催!” 若武则天单单只是人间帝王,也还算了,偏偏她同时还是坎宫恶煞,斗部正神。群花接到旨意,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去寻百花仙子,百花仙子却跟麻姑不知躲哪下棋去了,谁也无法将她寻着。 一众花神人心不齐,有的谨慎,有的怕事,偏偏又催得紧,于是三三两两地让花开了,只有牡丹仙子依旧四处寻找百花仙子。 等武则天一觉醒来,众花齐放,唯独牡丹不开,武则天大怒,竟要将全天下的牡丹花全都除尽,连上林苑的两千多株牡丹也一下子烧了一千多株,牡丹仙子无奈,也只好将牡丹盛开,就算如此,仍被武则天将长安牡丹全都拔起,谪往洛阳。 百花仙子下棋回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输了赌约,麻姑与百草仙子等人替她向嫦娥说情,只要在广寒宫扫三年落花便可作罢,百花仙子却也傲气,竟是宁可堕落红尘,受轮回之苦,而她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也因“逞艳于非时之候,献媚于世主之前”,令阴阳颠倒,时令错乱,陪着她一同被谪,俱是后悔莫及。 …… 众人把酒言欢,唐小峰虽知骆承志必是想说服他与颜紫绡等人,前往小瀛山相助义军,但骆承志却也并不明说,只是谈古论今、攀攀交情,不知不觉便予众人许多好感。 散宴之后,庄主王玉贤便请众人在此住下,唐小峰这些日子带着诸女时常餐风饮露,连客栈都住得少,此时也懒得再去另找住处,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傍晚时,唐小峰来到颜紫绡房中,见她独自一人立在窗头,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从后边搂着少女,问她在想什么。 颜紫绡偎他怀中,没有说话。 唐小峰与她相处最久,虽不能算是青梅竹马,却也从十岁起便一同长大,如何猜不到她的心事?于是问道:“在想你哥么?” 颜紫绡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十岁都不到,他就把你和你奶奶扔在家里不管不顾,这样子你还想他?” 颜紫绡气道:“他总是我哥,不许你这样说他。” 唐小峰翻个白眼:“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颜紫绡哼了一声:“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十岁就离家出走,把你家人全都扔下不管,跟我跑到东海去?” 喂喂,那性质一样么?一样么?一样么? 颜紫绡道:“这次从东海赶回来时,我也到奶奶墓上转了一下,见那里被扫得干干净净,显然哥哥是时常回去的,倒是我一离开就是几年,连奶奶的墓也不曾扫过,才是真的不孝。” 唐小峰继续翻白眼……那墓是祝题花、印巧文、苏亚兰她们扫的好不好? 当然,他也知道亲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他在东海玩得兴起,一知道姐姐有危险,马上就扔下一切跑回家中,颜紫绡与她哥哥几年不见,自然也会想他。 颜紫绡低声道:“小峰……我想到小瀛山去一趟。” 唐小峰却也想到自己父亲同样也在小瀛山,心中不由苦笑,想着:“虽然实在不想去那种地方,但爹他年岁已大,跑到沙场上去,我难道还真的能不管不顾?况且姐姐最是孝顺,在书里面,爹只是跑到仙山做神仙,她便已两次出海寻父,要把爹找回来,万一爹在战场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连姐姐也要跑到战场上去?万一他们都出了事,娘岂不是更要哭得死去活来?” 颜紫绡回眸看他:“小峰……”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他与颜紫绡又聊了几句,这才出门,往外头行去,路上时,廉锦枫迎面行来,问:“小峰哥哥,你去哪里?” 唐小峰笑道:“到外头随便走走。” 廉锦枫道:“奴家陪你一起去。” 唐小峰“嗯”了一声,又去跟林书香等人说了一声,这才牵着廉锦枫离开山庄,御着剑光,往远处飞去。 天色开始变晚,到处风雪漫天,两人赏了雪景,打了雪仗,但终因天气太冷,女孩儿冻得发慌。 唐小峰脱下外衣披她身上,女孩儿歪着脑袋冲他微笑,笑得跟花儿一样。 他们看到前方有一城镇,于是行了进去,在摊子上吃了些肉汤,让身体暖和一些,又随意逛了几下,买了些女儿家的东西。 要出城门时,旁边有人嚷道:“磨镜了,磨镜了,这位公子,这位小姐,你们可有镜子要磨?”两人看去,见那里坐着一个沧桑老人,面前放着磨刀石与一些破旧铜镜。 再一细看,这老人眼含白翳,竟是双目皆瞽。 廉锦枫诧异地道:“他怎知我们是一位公子、一位小姐?” 唐小峰笑道:“眼睛瞎的,耳朵最聪,我们说着话儿过来,他听出我们一男一女,有何稀奇?” 老人道:“公子可有镜子要磨?” 唐小峰道:“我没有镜子,只有剑。” 老人道:“剑若钝了,我也磨得。” 唐小峰失笑道:“我的剑,你却是磨不了的。” 老人淡淡地道:“你非我,你怎知我磨不了?” 唐小峰摇着头,懒得理他,廉锦枫却拉着他,娇笑道:“小峰哥哥,你就让他磨一磨,看会不会把他吓着。” 唐小峰心想,这小妮子还真是爱玩,于是挚出墨虹剑,放在老人面前,道:“这把剑,你可磨得?” 瞽目老人接了过来,脸虽抬着,却将手指轻轻一弹,侧耳倾听。唐小峰暗自诧异,想着他莫非也会听剑之术?老人却已是长叹一声:“好剑,好剑!” 又道:“此剑我果然磨不得。” 唐小峰微微一笑,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这支剑用了他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天玄铁,又以五瘟月华作筋,哪里是用磨刀石便能磨得动的? 正自想着,老人却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剑是好剑,剑的主人却是废物,此剑还未出鞘便已钝了,磨来何用?” 这一下,却连唐小峰也怒了起来,冷冷地道:“剑的主人如何便是废物?” 老人淡淡地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最让人无奈的事是什么?” 唐小峰问:“是什么?” 老人道:“宝剑只深藏,英雄无担当。” 唐小峰怔在那里。 老人道:“卧龙不出山,谁人念武侯?专诸不刺僚,哪个知鱼肠?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纵然力能举鼎,才华盖世,若是畏首畏尾,慵碌一生,又与凡夫俗子何异?鱼肠剑算得什么好剑?这世上比鱼肠好上千倍百倍的剑多了去了,为何独有鱼肠名震千古?不过就是因为它有个敢担当的主人,杀了别人不敢杀的人,而那些比它好上千百倍的剑,却因终日被人深藏,终与废铜烂铁无异。” 唐小峰冷笑道:“但你又怎知这支剑未出鞘便已钝了?” 老人以指抹剑,缓缓地道:“此剑是好剑,天玄为肉,月华为筋,又混有天精地魄、人之根本,如此三元合一,可知铸剑之人是如何聪慧过人,别出心裁。此剑剑魂合一,铸剑之人,必定亦是用剑之人,正因是为自己所铸,才能如此量身定做,纵然流落在外,其他人也用之不得。然而此剑过于内蕴,明明是天下独一无二之宝剑,外形却又如此朴实无华,是铸剑之人老了么?是用剑之人老了么?非也,非也。” 老人长叹道:“只不过是这用剑之人胸无大志,只想游山玩水,虚耗一生,如此宝剑,却要随他主人一世默默,剑若有灵,必定会想,自己当初究竟是因何被人铸出?” 唐小峰哑口无言。 老人将剑往面前一插,淡淡地道:“此剑已废,磨之无用,你还是收回去吧。” 唐小峰沉默半晌,就这样转过身来,在老人身边坐下,抬头看着残阳西下,雪花漫天。 廉锦枫低声道:“小峰哥哥……”其实她也看出唐小峰今天心事挺多,根本不像以前的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只能一直在他身边陪他。 唐小峰轻叹一声,道:“前辈,你说,这世上为何总有些人,明知前方是个火坑,却偏要往里头跳?现成的快活不去想,却去图死后的那些虚名,他们是傻了,还是笨了?” 老人道:“惨莫过于剖腹剜心,恨莫过于临江自刎,比干剜心,项羽自刎,他们难道真是为了留一个千古美名?非也,非也,只因群魔乱舞,宵小当道,于是总有那么一些人,秉着天地间一股忠贞之气,不因不由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其忍耻贪生,空活一世,不如拔剑而起,生要做个人杰,死亦做个鬼雄。他们不曾想过要流芳百世,但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岂非也只有这等英豪?” 唐小峰道:“但我却只想以一口剑,护住自己想护之人,四处玩乐,然后开开心心过这一世,这也有错么?” 老人道:“璞玉藏于深山之中,它有错么?卞和为何宁可被人砍断两只腿,亦要将它献予君王?皆因它本是稀世之宝,藏于深山虽然无错,却是可惜了。就如同此剑,本是绝世之宝剑,若只将它用于一人两人,此不可叹?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既然要玩,又何不玩得大些,玩他个天昏地暗,星移斗转,也不枉你铸出如此好剑?” 唐小峰眼睛一亮:“这剑还能磨么?” 老人道:“你既要磨,有何不可?”只见他拔剑按在石上,就这样磨了起来,随着那刷刷声,本是锋芒内蕴的墨虹剑竟开始绽出光华。 唐小峰动容……他的墨虹剑是以远比万载玄铁更加坚硬的天玄铁铸成,这老人的磨刀石却只是普通石头,然而,如此坚硬的墨虹剑在老人手中竟能磨出锋芒,实在是令他大感惊讶。 宝剑一磨一洗,锋芒毕露,唐小峰铸出此剑时,纵连徐丽蓉也看不出这剑有何稀奇,然而现在看去,竟是气冲斗牛,直上云霄。 老人将剑往他面前一插:“剑已磨好,你敢用么?” 唐小峰笑道:“我的剑,我为何不敢用?”将剑一拔一舞,剑气纵横,侠干风云,远远近近鬼神皆惊。 廉锦枫看着他,一脸崇拜,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仿佛那个写意般坐在那里的少年,与那少年手中光芒四射的宝剑一下子就变得那般的耀眼与夺目,明明刚才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然而当他拔剑微笑的这一刻,每个人都无法阻止自己看过来的冲动。 老人赞道:“好剑,好剑,敢出鞘的剑才是好剑,敢担当的人才是英雄。” 唐小峰持剑而起,走了两步,回头问道:“你不想知道这支剑的名字么?” “你莫要告诉我,”瞽目老人道,“我只望有一日,会有其他人来告诉我……当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提起它的名字,当我活上千年万年仍有人记得它的传说,那时我便知道,我曾磨过一支剑,我曾见过一个人,不管是那支剑,还是那个人,都没有令我失望。” 唐小峰爽朗一笑,牵着廉锦枫,就这样去了。 风雪漫天,夕阳西下,圆月复出,春回大地。 唐小峰回到山庄,却看到颜紫绡、魏紫樱、林书香、阳墨香等人全都立在门前,等他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她们眼中,唐小峰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看上去是那般的从容与伟岸。 唐小峰笑道:“如此雪景,如此圆月,最适合一边赏雪一边赶路,我们上路吧。” 众女心想,都冷成这个样子,哪里适合赶路了?只是不知为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却又觉得这好像也是一件风花雪月的趣事,若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失了许多精彩,于是纷纷收拾包裹,辞别上路,倒把骆承志和其他人看得呆了,想着他们莫非是吃错了药不成? 唐小峰与诸女各御身法,于白雪之上、月色之间一边游玩一边前飞。 颜紫绡问:“小峰,我们去哪里?” 唐小峰大声道:“小瀛山……你们去不去?” 诸女笑道:“你去,我们自然也去。” 唐小峰道:“丫鬟,驾。” 阳墨香惊叫道:“不要骑我!” 一路欢笑。 (本卷完) 卧龙不出山,谁人念武侯?专诸不刺僚,哪个知鱼肠? 敢出鞘的剑才是好剑,敢担当的人才是英雄! 接下来请看《她们说我是剑侠》第四卷……黄天卷。 第四卷 黄天卷 第一章 武瑞徵与小瀛山 洛阳南对伊阙,北据邙山,隋朝前便已是繁华之地。 隋炀帝时,更发河北诸郡上百万人开永济渠,连通洛阳涿郡,迁天下各州富商大贾数万家、工艺数千户以实之,又聚大江以南、五岭以北之奇材异石,珍禽奇兽以供之,冠盖如云,百业俱兴,与长安遥遥相对,号称东都。 垂拱三年,武则天力排众议,称东都为神都,拆除洛阳宫、大举土木,并拆正殿为明堂,称“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开中国古代帝王皇宫主殿由方到圆之先河,上建巨大圆盖象征天圆,下建方形高台象征地方,中有八方、十二方、二十四方高台,分别表示八节、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圆盖之上又有九条金龙,共捧一只金凤凰,庄严雄伟,气势磅礴,凡祭祀、朝会、庆赏、选士等重大礼典皆在此举行。 此时,武则天便立在明堂高处,俯视北方。 远处有一座大殿,此时竟是塌了一角,又有千名工匠连夜施工。 那里本是隋朝洛阳宫之大业殿,她拆大业殿建起天堂,以安佛像,佛像高一百余尺,还未建成,不知怎的就被大风吹倒,武则天大怒,杀了许多人,又令工匠重建,此时还在施工中。 她本在沉思之中,在她身后,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虽说她早已下令不让人来打扰自己,然而听外头那宫女太监的慌乱声,显然这个人却是他们拦不住的。 武则天露出笑容,却未回身,来人已扑到她身上,淘气般地唤了一声“奶奶”。 武则天回过身来,见这少女虽是凤髻绫罗,却早已在奔跑中变得一团乱,不由笑道:“称呼无规矩,人也无规矩,竟比你娘小时候还要淘气。” 这少女姓武,她的母亲便是武则天与唐高宗李治最小的女儿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深得武则天宠爱,先前嫁过薛绍,后因不喜薛绍,怂恿母亲借李唐宗室李冲谋反之机,无端端将薛绍牵连其中,杖责一百,饿死狱中,其后,武则天又亲自做主,将太平公主嫁予她的侄儿武攸暨。 太平公主嫁给武攸暨数年后,生下一女,出生之时,明明是寒冬腊月,园中上百朵瑞圣花却突然绽放,屋顶更有鸾凤盘旋,武则天大喜,认为是升平之颂,便将这女孩封作升平公主,取名武瑞徵,女孩长大一些,开始学字,这瑞徵的徵字却总是写成微字,武则天甚觉有趣,“微微、微微”地逗她,于是乳名又唤作微微。 微微年幼之时便已极是聪慧,又得一道人传授仙术,六七岁时便时常借着术法溜到外头,在别人四处搜她时,她却又莫名其妙地钻了出来,谁都拿她毫无办法,性格上亦像其母,霸道欺人。 武则天就是因太平公主性情像她,极是宠爱,而微微不但模样俏丽,其霸道处竟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武则天虽然时常训诫,其实却宠得跟膝上的蜜一般。 微微偎在武则天怀中,不依地道:“奶奶你明明答应过让我去做将军,带兵讨平小瀛山的,为何却又把这功劳给了别人?” 她以乡野村夫的习惯称呼武则天,武曌却也毫不介意,抚着她的脑袋,笑道:“带兵打仗是男人做的事,你一个女孩子跑到男人堆里去做什么?” 微微撅着嘴儿:“奶奶你也是女人,女人可以做得皇帝,为何却做不得将军?再说,我可比四叔五叔六叔他们厉害多了,凭什么他们可以带兵,我却不能?” 她所说的四叔五叔六叔,却是武四思、武五思、武六思等人,早在许久以前,武曌便从武氏家族里选出有根骨的婴儿,从幼时起就被送到黄天道学习各种妖法,长大后俱都认作侄儿,用以把持军政。 而微微年纪虽小,其本事却又远在从黄天道出来的这些武家子嗣之上。黄天道内,有三官、十二祭酒、三十六方,而微微便是其中的“三官”之一,实则是武则天借以控制黄天道的重要棋子。 武则天笑道:“似你这般坐不住的性子,若是派你去打仗,一会儿就没了影,敌人杀入军中,只怕你手下的将士都还在找你。” 微微抿着嘴儿,死缠烂打,武则天毫无办法,岔开话题,反问她这几日在外头做了什么,跑哪儿玩去了。 微微想起一事,娇笑道:“也没去哪玩,只是在外头随便逛逛,认识了一个文采极好的姐姐,就算是奶奶你身边的上官昭仪,只怕也比不上她。” 武则天却是不信,道:“莫说大话,婉儿的诗词,群臣中无一人能够比得。” 微微道:“奶奶若是不信,可以将她召来试对,她还在外头等着我呢。” 武则天问:“她叫什么名字?” 微微道:“她姓哀,名字叫作萃芳。” 武则天便让人召哀萃芳进谒,不一会儿,便来了一名黑衣少女,婀娜靓丽,竟比微微还要貌美,武则天试以诗词,竟是胸罗锦绣,口吐珠玑。 武则天大喜,赐下金银锦缎,封作女学士,哀萃芳拜谢,又被微微拉着跑了。 武则天见微微来如疾风,去如骤雨,摇头失笑,亦是拿她无法。 微微拉着哀萃芳跑出万象神宫,却又有一绝色女子捧着珠玉行来,三人悄悄对望一眼,却又装作不相识般,就这样错肩而过。 绝色女子捧着珠玉进谒武则天,跪禀道:“陛下,臣夜观星象,后天傍晚便是今年最后一场瑞雪,此后春暖花开,再赏雪时,要待来岁方有。” 原来,这女子便是曾向武则天进献《八素灵书》和《女大金丹诀》,被武则天封作司天监,于司天台上掌管天文历法的女学士史幽探。 史幽探年纪虽轻,于星象、筹算、三式、漏刻等各门学问却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于大处,将历法节气推算到数百年之后,于小处,连何日下雨、何日天晴亦不曾出过差错,如此才华,只怕连太宗李世民身边的著名术师袁天罡都未必能够比得,固深得武则天宠信。 武则天听到后日便是今年最后一场大雪,于是下诏,让官员筹备筵宴,意欲聚群臣赏雪作诗,又想起以往诗会,俱是她身边才女上官婉儿独占魁首,群臣中无一人比得,那哀萃芳却也是文采惊人,或许真能够与上官婉儿一较高下,于是下了旨意,令哀萃芳一同赴会…… …… 小瀛山位于陇右道。 陇右道在天下十道中占地最大,东连波斯,南靠吐蕃,玉门关外仍连绵万里,只是大多都是戈壁沙漠,几无人烟。 小瀛山却在玉门关内,贺兰山外。 唐小峰带着诸女到了灵州,却要将隐玄七女和廉锦枫留在这里。 林书香诧异地道:“公子为何不带我们上山?” 唐小峰道:“这是要去打仗,你们这些姑娘家跟去做什么?” 阳墨香嘀咕道:“女人可以做皇帝,为什么就不能去打仗?” 唐小峰翻个白眼……我们现在要反的就是那个做了皇帝的女人好不好? 当然,他不想带二香五英她们去,本质上还是不希望她们出事,毕竟在书里面她们都是死在这一连串的大战中。虽说他曾按玄奘法师说的,以古今颠反如意挂将自己的福分移了一些给她们,但那东西到底能有多大作用,真是鬼才知道。 林书香沉吟一阵,道:“这样其实也好。” 阳墨香等向她看去,林书香道:“武七思正率十万大军前去围剿小瀛山,小瀛山若赢下这一战,势必要进逼洛阳,到那时,这灵州城亦是双方必争之地,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公子,或为公子建功,亦未可知。” 呃…… 唐小峰却没有想得这么远,更不知道这灵州是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 在他以往的意识中,要从小瀛山杀上洛阳,绕过贺兰山直奔而去不就好了?却没想过攻城掠寨,可不是拿一把剑纵身一跃,飞来飞去那么简单,灵洲虽然不在小瀛山与洛阳的直线上,但背靠贺兰山,地势险要,武家在这里据一支兵,徐承志就必须将这支兵剿灭干净,才敢放心进逼洛阳。 他开始想着,是否要将她们带到别的地方去?林书香却笑笑地推他离去。 唐小峰无奈,正要带着颜紫绡和魏紫樱离开,廉锦枫却舍不得他,非要跟着他一起走。武七思兵进小瀛山,唐小峰自然不想带她到战场上去,笑着说似你这般的美人儿,跑到那种地方,人人都看你去了,谁还有心思打仗? 廉锦枫抿着嘴儿,毫无办法,只得答应留下来,却又将手一翻,道:“小峰哥哥,这个给你。” 唐小峰看着她手中的红色丹药,问:“这是什么?” “定颜丹,”廉锦枫道,“奴家本想替小峰哥哥再炼一颗续命金香丸,可惜却有几味药材始终也无法找到,这定颜丹却是我在东海那几个月里,炼废了不知多少仙芝灵草才炼出来的奇药,服下去后,可以按着自己的主意换成别人形貌,虽只能维持七日,若是用在关键时刻,却可救命。只是小峰哥哥你也要省着用,它就跟那续命金香丸一样,这颗用完,也就没了。” 唐小峰自然知道像这种灵丹所需要的药材如何难找,当日在东海,若不是身上带着续命金香丸,他也无法发威擒下哀萃芳,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然希望这样的灵丹妙药满地都是,自己有事没事就带几颗在身上,但天下哪有那样多的好事? 话说回来,锦枫这丫头居然能炼出这种让人改容换貌用的仙丹,实在让他刮目相看,他忍不住就夸了好几句,女孩儿喜滋滋的。 收起定颜丹,唐小峰带着颜、魏二女将身一纵,化作三道剑光消失在天际…… 小瀛山名字虽然带个小字,其实却是不小。 周围布满山寨,唐小峰与二女落在山下,早有人报上山头,不一会儿,却是徐承志率着众将亲自下山迎接。 在东海时,唐小峰对徐承志本没有多少好感,然而现在,徐承志虽已开始名震天下,隐隐为天下忠贞之士反周复唐之牛首,却对自己如此重视,让唐小峰大有“受宠若惊”之感,毕竟剑侠虽然稀少,却也不是少得全天下就只这么十个八个,他想不通徐承志为何不但连接派出卞璧和骆承志请他,现在更是给他做足面子。 徐承志虽然也只有二十多岁,一眼看去,竟是两鬓发白,少年老成,也不知这些日子经历了多少沧桑,一看到唐小峰,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先拜了一拜,为他在东海与唐小峰之间的过节致歉,弄得唐小峰也只好回拜。 两人拜来拜去,这才彼此言欢,徐承志牵了他的手便领他上山,让唐小峰枉自吐槽着“男男授受更加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种态度,就有如文王为姜尚牵马,刘备挽诸葛进城一般。 两边将士仗阵极大,队列齐整。 唐小峰在东海时虽然见过两军交战,但东海那种一地一城便是一国的化外之地岂是天朝可比?一眼看去,竟是干戈齐舞,旗帜漫山,天空更有徐承志从东海引进的上千只英招,英招上俱骑着手持长戈的战士。 来到山头,早有许多人等在那里,除各路英豪之外,还看到燕勇与卞璧,燕勇三四年前却是救过唐小峰与颜紫绡的,两人自然不免向他一番言谢。 徐承志正要继续介绍其他人,却有一个青年踏了出来,看着颜紫绡道:“妹妹。” 颜紫绡定睛看去,虽然几年不曾相见,却毕竟是亲兄妹,很快就认了出来,又惊又喜:“哥?” 原来这人便是颜崖? 唐小峰见这青年身形魁梧,桀骜不驯,虽与颜紫绡兄妹相认,看向自己时却是满脸鄙夷,不由想着你拽什么拽? 颜紫绡兄妹相会,心中欣喜,却没有注意到哥哥与心上人之间的敌意,招手道:“小峰,你过来。” 唐小峰无奈上前,被颜紫绡牵着与颜崖相见,颜崖略一回礼,淡淡地道:“听徐将军说,唐兄弟剑术卓越,连名震东海的十大寇都有好几人是死在唐兄弟剑下,却不知唐兄弟学的是哪家哪派的剑术?” 颜紫绡怔在那里,唐小峰却是笑了一笑……他这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瞧不起他。 不管唐小峰现在如何创新,如何三元合一,他的基础剑术终究还是颜家秘藏的紫歌剑术,而颜家后院井底的剑谱上也确实写了“不得外传”四字,不管怎么解释,他都确实是偷学了颜家的剑法。 其实颜崖也不是非常肯定,一年多前他回到家中,见村子已经被毁,祖母已经去世,到了井底,剑谱上其它字都还留着,唯独“不得外传”四字却已被人划去,于是猜想自家的剑术已经被人偷学,离开时,便将刻有剑谱的整个石壁都给毁了,这也是祝题花后来再入井中,发现剑谱已毁的原因。 颜崖本是心胸狭窄之人,在《镜花缘》里,颜紫绡跟着唐闺臣入仙山后,颜家的剑术就是因他秘而不传,以致最终失传。 他当年离家时不肯将剑谱所在之处告诉妹妹,就是因妹妹早晚也要嫁人,担心她嫁人之后紫歌剑术终会被别家学去,后来知道妹妹与一少年在东海扬名,便已猜到妹妹终究还是找到了剑谱,而那少年学的多半是他家秘藏的紫歌剑术。 颜崖虽然猜到,终究并无把握,如今看到妹妹发呆的样子,心里如何还不清楚?看向唐小峰的表情,更是显得鄙夷。 唐小峰却也是个厚脸皮,反正紫歌剑术他已经学到了,紫绡姐他也勾到了,至于你这个大舅子,爱怎么着怎么着去,最好你直接跟紫绡姐脱离关系,还省得我以后看见你心烦。 于是颜崖冲他冷笑,他却冲颜崖微笑,不知内情的人看在眼中,反更觉颜崖气量狭小,唐小峰是大人有大量。 当然,唐小峰所不知道的是,颜崖厌恶他,亦不仅仅是跟他偷学紫歌剑术有关,颜崖自身亦是剑侠,近几年在神州大陆颇有一些名气,投到徐承志麾下,徐承志对他亦是颇为礼遇,然而唐小峰年纪远比他小,此时此刻所受的待遇竟是远胜于他,自是令他颇为不满。 事实上,不止是颜崖,这里的其他人亦是同样想法。 就算唐小峰是徐敬业结义兄弟唐敖唐探花之子,就算唐小峰在东海多少有些名气,但在这里,来头比他大,名气比他大的人多了去了,唐家终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东海也不过是化外之地,唐小峰所杀的石中天、桃花娘、敖萨等人虽然名震东海,但在这里连听都没几人听过他们的名字。 众人实在想不通徐承志为何对这只有十四五岁、嬉皮笑脸的少年如此重视,既让骆承志带着章氏十虎、宰家姐妹等十四骑三迎四请,如今更是一听他前来,便大喜过望,扔下手中要事亲迎下山。 徐承志却也没有解释,直接大开筵席,遍请诸将,替唐小峰与颜紫绡、魏紫樱三人接风洗尘…… 第二章 唐小峰vs辟魔刀 徐承志在堂上设下筵席,唐小峰等人被引到席位。 没过多久,又有一青年被徐承志请上主位,燕紫琼却是跟在这青年身后,仿佛护卫一般。 那青年大跨步来到唐小峰面前,喜道:“这位莫非便是妹夫?” 唐小峰翻个白眼……我认识你么? 徐承志却道:“这位便是忠勇王爷之子,李素李公子。” 唐小峰恍然大悟……又是一个大舅子。 原来李素便是宋素,亦是宋良箴的亲哥哥。唐小峰与颜紫绡虽然情投意合,但毕竟不曾婚嫁,徐丽蓉虽与他捏土为香拜过天地,但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倒像是私订终身一般,其实都算不得数。 只有宋良箴是他父亲为他明媒正娶说定的未婚妻子。 徐承志在小瀛山起兵,打的口号便是维护李唐宗室,起事之前,原想悄悄将庐陵王李显迎至大营,借中宗之名讨伐武逆,谁知武则天早已抢先一步,将庐陵王召回洛阳,而李氏后裔亦基本上被武家屠杀殆尽。 若无大义之名分,难以令天下归心,于是徐承志便将李素这忠勇王李贞之子、唐太宗李世民之孙请出,小瀛山虽是徐承志主事,名义上的兵权却是归于李素。 徐承志虽是小瀛山主事之人,各路英豪纷纷投奔而来,但经营的时日毕竟还不算长,主要靠的就是他乃英国公之后、徐敬业之子这一身份,以及反周复唐这一大义名分,自身毕竟年轻,更不能完全服众,一些人见他如此重视唐小峰,初时疑惑,此时才知唐小峰的未婚妻子乃是李素之妹、忠勇王府的郡主,更暗中得知他与徐承志之妹另有私情,这才“恍然大悟”,有的愤愤,有的冷笑。 徐承志乃是城府极深之人,对这些异议视而不见,唐小峰更是不管那么多,坐下之后,与徐承志、李素、卞璧等人互相敬酒,大吃大喝,挥洒自如,也不管那些人如何冷视鄙夷。 酒过三巡,一名文士拂须笑道:“听闻唐公子剑术卓越,连徐将军都心服口服,可惜我等未能亲眼目睹,遗憾颇深,不知唐公子可否于堂上一舞,令我等大开眼界?” 又一名白肤碧眼的大汉连饮三杯,拍案道:“一个人舞来有何乐趣,俺有刀客一名,在关内不见敌手,姓唐的小子,你可敢跟他在堂上一较高下?”这人身型高大,动作语气无不粗鄙。 唐小峰朝这白肤大汉笑道:“这位大叔是……” 徐承志代答道:“此乃关内道安北都护府格浑大人,平过昆陵,定过大宛,受高宗皇帝亲赐汗血宝马,统率回纥唐军,世镇安北。” 唐小峰心想,原来是回纥人,难怪长成这样。 格浑却悄悄地询问身边之人:“他刚才说‘此奶格浑大人’,格浑大人是俺,‘此奶’却是什么奶?” 他虽想小声询问,无奈嗓门太大,还是被人听了去,有人偷笑,有人摇头,颜紫绡本是在一旁偷偷喝酒,听他说得逗趣,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 格浑本是粗人,看不过去,毫不客气地就站了出来,一些人却是唯恐天下不乱,趁机起哄。徐承志微皱眉头,正要说话,燕紫琼却从李素身后踏下殿来,曼声道:“唐公子乃是主客,此可轻易下堂?不如让小女子代唐公子舞上一遭,以助酒兴。” 李素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燕紫琼,燕勇亦是眉头微皱,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好端端地替唐小峰站了出来。 那文士微笑道:“燕小姐有此雅意,实乃我等之眼福。”这人语气轻柔优雅,不像格浑那般粗鄙不堪,却反让人觉得阴沉,无端端地便生出厌恶之感。 燕紫琼劲衣箭袖,拔剑而起,立于席前,模样娇美,英姿飒爽,单是看着便让人赞叹难止,仿若画儿一般。 众人屏住呼吸,都想看看这燕家不世出之天才少女舞出来的剑会是如何惊艳。 连唐小峰都不由得正襟危坐,他虽与燕紫琼多次试剑,但试剑与舞剑不同,试剑要的是快准狠,舞剑要的却是美、美、还是美…… 他一边缓缓喝酒一边赏着美人,对酒观花,赏心悦目。 燕紫琼紫衣飘飘,蹁跹若燕,纤腰一扭,剑光一卷,宛若天女散花,星光万点,紧接着娇叱一声,飞剑一抖,正要施出看家门领,博取众人喝彩,却又“哎呀”一声,脚儿一滑,利剑脱手而飞,划了个怪异的轨迹,扑的一声刺入那文士案前,直将那文士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发颤。 唐小峰含了口酒怔在那里,其他人亦看得目瞪口呆。 燕紫琼快步上前,难为情地拔出剑来,又怪不好意思地看着文士:“失手了,失手了……小女子还要继续舞么?” 剑光一晃,那文士吓得面无血色,双手只管乱摆。 燕紫琼“哦”了一声,就这样提着剑,婀娜地踩着莲步回到原处,再不舞了。 唐小峰一口酒喷出,连颜紫绡和魏紫樱也拍着酒案,亦是笑得喘不过气来,那文士万分尴尬,其他人却尽皆莞尔。 被燕紫琼这么一闹,气氛却是好了许多,徐承志正要说话,颜崖却不想让唐小峰轻易过了这关,于是看着格浑,缓缓道:“大人可否将那名关内无敌手的刀客请出一见,让我等有机会结识?” 格浑双手一拍,一名高大汉子踏上殿来,目光如鹰,满身豹纹。格浑道:“他姓安名天豹,不但在关内杀过许多妖魔,亦战过不少中原剑侠,嘿嘿,俺还没见过有人赢他。” 颜崖、燕勇蓦地动容:“莫非是‘辟魔刀’安天豹?” 原来这安天豹虽是胡人,却曾到中原挑战过许多剑侠中人,且下手狠辣,败在他手下的剑侠不死即残。 但他虽是狠恶之人,却也杀过不少妖魔,善恶难分,固被人称作“辟魔刀”,后因在中原得罪的人太多,竟有一些人联起手来施加暗算,他血战一场,逃至塞外,却被格浑无意中所救,至此便跟在格浑身边。 颜崖本以为一个塞外刀客,纵在塞北无敌,亦不会有什么大的本事,却没想到站出来的却是曾在中原惹起一阵腥风的“辟魔刀”,于是冷笑地看向唐小峰,看他可敢应战。 颜紫绡暗中着恼,想着原本已经无事,哥哥却非要惹出事来,于是怒站而起,便要替唐小峰出头。唐小峰却想着燕紫琼已经帮了他一次,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若再由颜紫绡替他应战,不免让人更加看轻。 他身形一闪,蓦地就站到了席前,笑道:“我可没有燕小姐那般本事,舞不来剑,倒不如就应格浑大叔之邀,与安先生比试一番,给大家助助酒兴。” 燕紫琼娇笑道:“我已舞得那般难看,你若是舞得比我还差,那我反而想要看了。” 众人哄笑。 唐小峰踏前两步,与安天豹面对着面。 安天豹面无表情,凌厉杀气蓦地现出,周围烛光一晃,天空竟有轰雷响起。 他倒并非与唐小峰有仇,只是所学刀法原本就是魔道,一出刀必见血光,故而杀意凛然。 卞璧虽曾见过唐小峰的剑术,对唐小峰颇有信心,然而安天豹杀意一出,竟是彻天动地,竟连他也担心起来,心中忖道:“此人杀意如此惊人,一出招必定致命,看唐兄弟以往剑术,却更适合于空阔之处游斗,寻机致胜。” 于是道:“高手相拼,不同于寻常武夫小打小闹,何不到外头去,天高地阔,两位也可放手一搏?” 唐小峰却笑道:“不用了,外头太冷,我可不想被冻着。” 堂堂剑侠竟会怕冻,自然只是说笑,但卞璧听他说话,似是颇有自信,也就没有再说。 安天豹蓦地拔刀,刀是血色的,方一拔出,便像是有厉鬼呼啸一般,果然是妖魔辟易,观者失色。周围宾客有些是能征惯战的将军,还能镇定,有些却是谋士或者文人,立时便吓得面无血色。 安天豹刀指唐小峰,道:“你的剑呢?” 唐小峰却是淡淡一笑:“用不着剑。” 安天豹冷冷地看着他,那魁梧的身型在烛光的晃映下更显伟岸。唐小峰却从容地回应他的视线,道:“你要是能逼我出剑,便算我输。” 所有人都怔在那里。 唐小峰是一名剑侠。 剑都不用,又如何做一名剑侠? 这一下,却连徐承志也皱起眉头,觉得唐小峰实在是太过托大。 颜紫绡与燕紫琼也诧异地看向唐小峰,只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以往的唐小峰聪明、滑头,但因过于聪明,过于滑头,每遇强敌,首先想的便是先避其锋芒,再寻找最佳机会,一招致命,不管是在东海杀死敖萨,害死桃花娘,还是前些日子与燕紫琼一同杀男菩萨和血婆婆,其做法都是如此,而不会像现在这般意气用事,锋芒外露。 颜崖与燕勇一同看着唐小峰,心想他这是找死不成? 燕紫琼看着唐小峰,眼睛却是一亮,芳心蓦地跳动了几下,以往的唐小峰虽然也让她觉得不错,但却是被看作朋友一般,皆因她自己便是不怕死、不服输的性子,在内心深处更喜欢那种有志气、有担当的大英雄,而唐小峰以前给她的感觉却总是差上一些,绝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然而此时此刻的唐小峰,双手负后立在那里,虽无傲气,却仿佛有一种王者般的自信,令她颇有一种直到现在才开始认识他的错觉。 唐小峰却对周围这些或是惊诧,或是担心的目光看也不看,只是写意般看着安天豹。 ——卧龙不出山,谁人念武侯?专诸不刺僚,哪个知鱼肠? ——剑已磨好,你敢用么? 在颜紫绡和燕紫琼二女眼中看来,他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但在他自己心中,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依旧是他。 他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安天豹在眼眸中闪过狂怒的火焰……这还是他踏上魔道,练刀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 更让他愤怒的是,虽然他深深感到被人轻视的羞辱,但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羞辱他……这个少年,这个明明只有十几岁,怎么看也不起眼的少年,只不过是真心觉得对付一个像他这样的对手,根本就用不着拔出剑来。 安天豹森森然道:“狂妄!”刀光一卷,蓦地撕破空间,直接劈向唐小峰。 随着他的这一刀,殿外天空电闪雷鸣,大地也仿佛晃了一晃。 虽然天地生出异象,但他却只是实实在在,没有任何花巧地劈出一刀。 足以劈断华山,斩杀天神的一刀。 这一刀追魂摄魄,周围虽有许多高手,却莫不变了脸色,颜崖与燕勇更是想着,这一刀若是劈向自己,只怕是除了等死,再无他法。 唐小峰却伸出一根手指。 他以一根手指去接这妖魔辟易的一刀。 天地蓦地一暗,光亮紧接着又反涌而来,这光与暗之间的错位,令在场的许多人开始头晕目眩。 本事不济的倒还好上一些,只看到眼前一黑,然后又亮了起来,再一看去,场上两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安天豹的血色大刀劈在唐小峰的指头上,脸色看去极是阴沉。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他们也弄不清楚。 那些各路豪杰身边的强手,又或是像燕勇、颜崖一样被徐承志招募来的剑侠,却觉得自己既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这种玄之又玄、虚实不明的失落感,让他们胸闷得想要吐血。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场上定格的两人,想着这一场比试到底结束了没有? 颜紫绡却是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小峰赢了!” 安天豹缓缓收起血刀,回到格浑身后,刀鞘内却蓦地一阵锵响,听上去分明是精铁碎裂的声音……这无坚不摧的血刀,竟是碎在了鞘里。 唐小峰却像是无事一般,笑笑地回到自己座上,酌酒慢饮。 徐承志拍案而起,赞道:“好本事,唐兄弟如此身手,难怪能以一人之力大破尊圣门,击杀尊圣门之圣主,为我神州除一大患。” 燕勇动容道:“尊圣门圣主?林屋山尊圣门的圣主?传闻此人不但诡秘莫测,且神功盖世,纵连赤城山的五恶佛、西城山的玉家三老都不敢去惹他,便是他座下的两皇、三后、四圣,亦无一不是没有多少人敢去轻易招惹的高手,然而这几个月来,尊圣门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非那尊圣门的圣主,真已死在唐兄弟剑下?” “正是如此,”徐承志朗声道,“众位大概只知尊圣门乃是神州十大洞天中最神秘的一个江湖门派,却不知他们实是北海龙族安插在我神州大陆的内应。数月之前,北海龙族派出龙族大将委浩前往东海不死树下,意欲盗取一宝,以破解神州结界,打破上古时期人龙两族定下的神州契约,进而攻入华夏,一统神州,却是唐兄弟以单人之力阻止了龙族的阴谋,令我神州免遭浩劫。北海龙族不肯死心,又借尊圣门在中原搅风搅雨,却仍是唐兄弟为神州百姓计,单枪匹马闯入尊圣门密巢,杀了圣主与他一众手下,拔除了北海龙族种在我华夏神州的一颗毒瘤。” 众人朝唐小峰看了过来,肃然起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场的都不是寻常人士,北海龙族想要并吞华夏之心,谁人不知?这少年竟以一人之力对抗龙族,阻止北海龙族破坏神州结界的阴谋,又单枪匹马灭了尊圣门,连那传闻中神功盖世的圣主都死在他的手中,如何不让他们大感惊讶与敬服? 唐小峰却是个又谦虚又有礼貌的好孩子,不好意思地道:“都是些份所当为的事,其实算不了什么,惭愧,惭愧!” 其实他真的应该惭愧,他虽然阻止了龙族盗取五色笔的计划,那也只是因为他自己想要五色笔,就算如此,委浩还是月亮杀的,跟他没啥关系。 之所以杀田嗣皇,跟“为神州百姓计”更是毫不相干,只不过是被逼急了的耗子,不得不反过来咬猫一口,至于那单枪匹马勇闯尊圣门……天可怜见,他想闯也没那个胆量闯啊,他纯粹是赤条条一个被抓进去的…… 只不过他不但是一个又谦虚又有礼貌的好孩子,还是一个脸皮厚的好孩子,这些事他当然不会说。 众人这才知道徐承志对他为何如此重视,甚至让骆承志带着十四骑对他三迎四请,又亲眼见到他以一根手指破去“辟魔刀”的本事,尽皆心服,轮番敬酒,唐小峰却依旧保持着他的谦虚,微笑道:“愧不敢当,真的愧不敢当,其实破尊圣门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们的圣主和两皇、四圣虽然是死在我的剑下,但那三后却是卞璧卞兄弟一个人搞……定的!” 卞璧一口酒呛了出来,使劲咳着…… 第三章 剑与手指 酒宴过后,徐承志命人替唐小峰和颜、魏二女安排住处。 唐小峰因入山后一直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此时抽空,向徐承志问了起来,徐承志却道:“世叔并不在山中。” 唐小峰诧异地道:“我爹去了哪里?” 徐承志道:“世叔因怀远太守聂河与他有旧,自请前往怀远劝说聂太守,好在我方起兵之日,响应小瀛山。” 唐小峰愕然顿住……你竟然让我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徐承志苦笑道:“其实我亦劝过世叔,他单身前去终究是太过冒险,世叔却说聂河原本就心向李唐,以往对武氏夺位敢怒而不敢言,且为人义气,纵然不肯同意亦绝不会害他,我因世叔说得如此把握,且怀远位于贺兰山之北,怀远若能响应我方,灵州立时也在我方囊中,只好由他前去。” 唐小峰心想,聂河这名字以前倒确实是听爹提到过,的确是爹的好友,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多问题。 只是他终究不太放心,于是便去请了魏紫樱,让她飞往灵州,与林书香她们一同潜往怀远打探消息,毕竟怀远太守聂河虽是父亲知交,但是人心难测,他也不可能完全安下心来。 颜紫绡因是未婚少女,唐时虽然较为开放,却毕竟男女有别,被安排在后方,与其他将领的家眷住在一起,唐小峰不好找过去。 只是这几日里每到夜晚他都有人陪,现在却是孤单一人,未免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好在没过几下,颜紫绡却也悄悄溜了过来。 唐小峰将她拉进来,关上门,抱着她转圈,笑道:“紫绡姐,原来没有我伴你,你也睡不着啊?” 颜紫绡啐了一声:“瞎说,那几个月我在东海见不着你,不也睡得好好的?” 唐小峰道:“紫绡姐你是在气我么?” 颜紫绡道:“我哪里气你了?” 唐小峰道:“这几个月里我天天想你念你,天天晚上都睡不着,你却说你还是睡得香香的,你这不是气我?” 颜紫绡喜滋滋地瞅他一眼:“我才不信,你有你的丽蓉姐姐,红蕖妹妹、蘅香妹妹,家里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哪里还会想我?” 唐小峰道:“你见过良箴了?” 颜紫绡道:“也就匆匆见了一面。” 唐小峰将她推在床上,摸她乳儿:“在我心里,却没有人比得上你。” 颜紫绡抿着嘴儿:“你对其他人必定也是这般说的。”说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又道:“小峰,把你的剑给我看看。” 唐小峰将手一晃,身上紫气涌出,在他手中变成飞剑,一眼看去,竟是光华夺目,异常耀眼。 颜紫绡动容道:“你竟能将这剑藏在你的魂魄之中?” 唐小峰嘿嘿一笑。 颜紫绡瞅他:“我就说呢,就算是你,也绝对无法连飞剑都不用就接下那人的辟魔刀,还说什么若能逼你出剑就算你输,你其实早就出了剑,只是别人看不到罢了。” 唐小峰挠着头:“果然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紫绡姐你。” 但凡飞剑,大多都是以玄铁铸成,而玄铁则是金精之气聚于一处,历千年万年而成,所谓“玄”,即是无中生有之意。 唐小峰铸墨虹剑的天玄铁虽然远胜于万载玄铁,其本质还是一样,只不过是先聚集大量土精之气炼成后土,再以土生金,从后土里提取出更高层次的金精之气,炼成天玄铁。 所谓御剑,御的其实不是剑,而是纵横天地的金精之气,五行之中,木主生,水主成,金主杀,土主和……金精之气便是天地间的肃杀之气。 而飞剑,便是能够为剑侠所用的金精之气,没有飞剑,剑侠本身也不过就是凡人之躯,唐小峰能以一根手指接下安天豹的辟魔刀,并非是他真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躯,只不过是他的墨虹剑极为特殊,竟能与他整个人融在一起,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自是不免被他的惊人之举所震撼,留下深刻印象,但对于从小与他一同学剑,又深明天地之理的颜紫绡来说,却是一眼看穿其中奥妙。 其实以唐小峰的本事,就算比安天豹强上一些,却也绝不会强上太多,但他先以骄傲之态激怒安天豹,再以听剑之术听出他辟魔刀最薄弱的地方,又将墨虹剑与紫幽仙气聚于手指,待安天豹急劈而来时,无巧不巧地点在刀锋处最关键的那一点上,一指点碎辟魔刀,造成惊人效果。 颜紫绡虽知唐小峰用了一些花巧,但他那威风凛凛的样子仍然让她觉得欢喜,竟是无法睡着,忍不住就跑来找他。 唐小峰嘿笑一声,将他的紫绡姐脱个精光,用凤凰折翅制神绦绑了起来,制神绦一绑,少女体内剑气消失,只觉分外虚弱,唐小峰却用剑缓缓滑过她的粉颈、酥乳、蛮腰、小腹……墨虹剑本已被磨得极是锋利,他却将力道控制得极是微妙,让少女的肌肤泛起一阵阵的粉红颗粒,有一点儿被切割的微痛,又有一种被抚摸的快感。 他更将剑身滑入她的腿间,轻轻摩擦。 少女娇喘着气,却又被长绦绑着、被宝剑触着,无法挣扎,不敢妄动。 她本是英气逼人的女中英豪,此时却比无法自保的弱女子还要无助,偏偏虐待她的又是自己的心上人,不但无法介怀,反生出难以言喻的兴奋与高潮,只能溢着紧张与幸福的香汗,似怨实羞:“死、死小峰,你、你就把剑这般用么?” 唐小峰嘻嘻一笑,剑身又是一滑,滑过她的嫣红乳尖,惹得豆儿轻颤,又迫得她躺在床上,将她的腿儿往上压,腿踝绑在她的肩上,大腿与小腹折在一起,香臀上翻,又尖又圆,仿若用圆规画出一般。 他将剑夹在少女秀腿与美乳之间,自己抬起她的香臀,开始肆意欺压…… 第二天一早,燕紫琼来找唐小峰,却看到颜紫绡兴冲冲地走了出来,娇艳万分,光彩照人,仿若微雨后的海棠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燕紫琼心想,昨晚那家伙对她做了什么?怎的她如此兴奋? 推门一看,却看到唐小峰身上青一块紫一般,连眼睛都被人揍得肿了,不由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紫绡妹子为何将你揍成这样?” 唐小峰欲哭无泪。 紫绡姐啊紫绡姐,明明你昨晚也玩得……咳,被玩得高潮连连,何苦一大早就非得把这场子给找回去? 而且下手还这么重,一点也不知道温柔。 “我问你,”燕紫琼抓住他,“你昨晚是怎么做到的?” “啊?”唐小峰疑惑不解,“做到什么?你是说用剑……” “不,我是说用手指。” 唐小峰惊道:“你竟然偷看?” 燕紫琼瞪大眼睛:“偷看什么?我是问你怎么用手指把那家伙的刀弄断的?”她虽然亲眼目睹,却未能像颜紫绡那般轻易看穿他的手法,又知道唐小峰的本事与自己相当,绝不可能真的单靠指头击碎安天豹的辟魔刀,其中必定有什么窍门,心中极是好奇,又不好意思三更半夜跑过来问,只好一大早冲了过来。 唐小峰干咳一声……原来是问这个? 燕紫琼与他比剑多次,自然知道他有“人剑合一”的本事,同时也在殿上用了“星空倒转”,但就算这样,最多也就只能挡住或避开辟魔刀,仍不可能做到以指碎刀。 也正是因为怎么也无法想通,她才觉得分外神奇,想要弄个清楚。 唐小峰嘿嘿一笑:“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紫琼死缠烂磨,想要他透露其中秘密,唐小峰却深知秘密只有一直是秘密才能用来诱惑别人的道理,死也不肯说,反更让燕紫琼好奇。 “我再问你,”少女瞅他,“我刚才说手指,你想到哪去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一个女孩子问这种事,害臊不害臊?” 燕紫琼轻叹一声,拍着他的肩:“我明白了。” 唐小峰:“啊?”你明白什么了? 燕紫琼笑得古怪:“莫非是你那方面有问题,所以只能用手指?紫绡妹子肯定是不满意,所以把你揍了?” 哇,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不懂什么是害臊的女孩子?唐小峰气道:“那个叫情趣,情趣知道么?不管用剑还是用手指,那都是情趣。” 燕紫琼睁大眼睛……还能用剑? 唐小峰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情趣。” 燕紫琼飞起一脚,直接把他从窗户踢出去…… …… 唐小峰被人引着,来到一处秘殿。 殿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徐承志、李素、格浑、刚刚回到山中的骆承志,以及另外六人,剩下的就是他了。 这让他知道,这里便是小瀛山最核心的领导层,若非他家世清白,昨晚又在大庭广众下露了一手,再加上徐承志力荐,只怕还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 令他诧异的是,那个阴阴柔柔的文士居然也在这里,此人叫作赵文昧,显然是一名军师或者谋士。 除了这赵文昧,还有两名青年将领,一名唤作章荭,乃是章氏十虎中的大哥,一名唤作史述,乃是陇右史家史逸之子。史家一年多前起兵反武,被武则天派人剿杀,史述因在后方运粮,才有机会逃出,与手下残兵占了小瀛山,落草为寇,半年之前,却有一人单枪匹马杀入山中,山上无一人能敌,那个人便是徐承志。 此外还有一名老者,姓程名落,却是徐承志身边的军师。 徐承志摊开地图,缓缓道:“武七思所率大军已经过了庆州,不日便要杀到山下,这一战不但要胜,而且必须大胜,我方才有锐气杀往洛阳,令天下群雄响应。” 唐小峰知道徐承志虽隐隐已为反周复唐的各方势力之牛首,数个月来也连败武则天派来围剿小瀛山的军队,但这一战却是完全不同,武则天让武七思率十几万大军前来,显然是想将小瀛山一举歼灭,不留后患,而徐承志要想反攻洛阳,不但要胜,而且必须大胜,令天下群雄看到他的实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十多年前那场大战的重演,当年徐敬业率十万唐军起兵反武,武则天命李孝逸以三倍之数剿之,徐敬业兵力原本就处于劣势,战略上又犹豫不决,犯下错误,竟被李孝逸轻松击溃,令原本想要策兵响应的李唐旧臣不得不就此蛰伏,也使得武则天敢于大肆屠杀李唐宗室,有徐敬业这前车之鉴,所有人都敢怒而不敢动。 徐承志道:“武七思不但兵多将广,且精通妖术,又带了数百名黄天道的妖术师,战场上的事,凭的是各自的战略战术和勇武,这一战,我方早已布置妥当,但黄天道的那些人仗着飞天遁地的妖术,却是难防,我欲让小峰兄弟率领山中剑侠与千名飞骑,在战场上见机行事,挡住黄天道,不让这些妖术师控制战局。” 李素等人诧异地看向徐承志。 军师程落拂须道:“唐兄弟的剑侠本事我等昨日已经亲眼见识,俱感佩服,但战场上风云莫测,一招棋差,很可能就会影响到整个局势,更何况那千名飞骑乃我方精锐,若有失误……” 徐承志淡淡地道:“我对唐兄弟有信心。” 众人见他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 散会后,唐小峰与徐承志走在一处,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飞骑兵团给毁了?” 徐承志道:“怕得很。” 唐小峰瞅他……果然,说什么有信心都是假的,自己毕竟年轻,以前也没有真正带过兵,打过仗,不管剑术再怎么厉害,正如程落所说,战场和斗剑根本就是两回事,徐承志没有道理这么放心。 徐承志缓缓地道:“虽然怕,但我却没有更好的选择。黄天道不但有众多精通妖术的妖术师,且组织严密,我方的飞骑对上黄天道的那些妖人,难有胜算,而相助我方的剑侠数量有限,且都只擅长个人勇武,于行军作战并无经验,更不知该如何统率飞骑。倒是你在东海时,于麟凤山大破桃花娘和她手下的众多妖怪,于轩辕国重重围攻中救出阴若花,在长生宫那般绝境下,仍从君子、淑士、女儿三国的精锐飞骑和萃芳姑娘所邀强手的围攻中逃出,紧接着便在淑士国救出红蕖,在东口山擒下萃芳姑娘,你的才智胜于他人,把飞骑兵团交给你,至少比交给别人更让我放心一些。” 又道:“况且你昨晚露了那一手,已令得人人心服,让你统率飞骑,或许有人担心你经验不够,却绝没人敢再说你没那资格。” 唐小峰点了点头……原来他早已考虑得一清二楚。 天朝和东海不同,人多地广,一场战争动员个数万又或是十几二十万人实属常事,但自春秋战国以来,有神通者却很少参与这种争天下的战事。 像茅山、神霄这样的修仙门派更是如此。 而东海各个岛屿互相分散,一城一岛便是一国,像黑齿、劳民这样的小国,论起人口只怕还不如岭南的一个循州城,这些小国为了不被那些有野心的国家吞并,只能另寻途径,或是驯化英招这种奇兽当坐骑,或是培养有神通的子民保护国家,轩辕国的六恶神、周侥国的飞车、女儿国的金凤骑,莫不因此而来。 而这一次,反武义军在整体兵力上原本就处于弱势,武家又有黄天道相助,黄天道自汉末开始筹备,经营了数百年之久,到现在突然从暗处站到台前,单是此次配合武七思进攻小瀛山的妖术师就有数百名,徐承志要想推翻武家,就不得不想办法在战场上制衡黄天道的妖术师,招募剑侠,从东海引进英招组建飞骑兵团,俱是为了在战场上与黄天道抗衡。 唐小峰已经明白徐承志让他率领飞骑的原因,但是还有一个问题,他却不能不问。 他停住脚步,看向徐承志,道:“据我所知,有一个叫微微的丫头,黄天道里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听她号令,我不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在黄天道里的地位……” 徐承志道:“你说的微微,多半是太平公主与武攸暨之女,姓武名瑞徵,被封作升平公主,乳名唤作微微,听说她从小时候就被一个神秘高人收作徒弟,又深得武曌宠爱,与黄天道扯上关系,倒也不足为奇。” 原来那丫头是太平公主的女儿,武则天的外孙女?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唐小峰定睛看着徐承志,缓缓地道:“那你可知道,微微跟哀萃芳……她们是一伙的?” 徐承志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苦笑道:“原来唐兄弟对我还有所怀疑?” 唐小峰淡淡地道:“怀疑也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想要弄个清楚。”徐承志在东海时曾与哀萃芳有过勾结,哀萃芳和微微又显然是一伙的,他心中自然不可能全无疑惑。 第四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承志道:“那愚兄也实话实说,萃芳姑娘到底有何来历,我却也毫不清楚,我猜苏南天是知道的,但他不曾对我说过。我装作投靠苏南天,配合‘霸刀’司空轨虎暗算他,也是奉了萃芳姑娘之令,她让我杀苏南天,只不过是因为苏南天曾答应帮她杀死你和阴若花,却又暗地里将你们放过。” 又道:“在当时那种局势下,哀萃芳和她身边的人实已借着君子、淑士二国控制了整个东海,轩辕国主不肯交出《阴符经》,导致举国被灭,女儿国国主阴奇未站在君子与淑士国这方,立时就因政变被囚,司空驸马和姚华未能在长生宫杀死你和阴若花,终是被她舍弃,死于非命,如果我不按她的话去做,只会落得跟司空奇、姚华、苏南天一样的下场。” 徐承志面无表情地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对苏南天和司空奇的背叛太过无耻,但我却有必须活下来的理由,东海再怎么乱,终究是与我无关,为了躲避武后追杀,我在东海藏了十几年,就算要死,也要回到中原再死,绝不能死在东海那种地方。” 唐小峰沉默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 他不是徐承志,没有经历过那种家破人亡,被破逃亡海外,整日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时时刻刻念着复仇却连自己的故土都不敢踏上的痛苦。 所以他无法为徐承志的苟且偷生而责备他。 在当时那种处境下,徐承志要么听哀萃芳的话,要么跟苏南天落得同样下场,他只不过是选择了活下来……如此而已。 唐小峰心知自己对带兵打仗确实是不怎么了解,于是,除了开始参与飞骑兵团的训练,亦将百宝囊里的《鬼谷子》取出,时时揣摩。 《阴符经》里,除了与那五字天书互相配合的演道章外,还有演法章和演术章,又称“富国安民篇”和“强兵战胜篇”,而《鬼谷子》正是传奇人物鬼谷子对这两篇的领悟和解读,唐小峰虽然没有亭亭那种读上两日便触类旁通的天分,但毕竟是个穿越者,对古今中外的战事有更多的了解,再加上他虽然没有亭亭那种变态级的才学,却也绝不是毫无天分,慢慢地开始有了自己的领悟,虽然还没有用于实战,至少讲起来,已经开始头头是道,让人叹服。 飞骑兵团里除了一千名骑着英招的飞骑,还有近百名剑侠,这些剑侠有四十多名来自燕家,其余则是徐承志或邀或请,又或是自行投来,零零散散。 若是在江湖纷争中,这些剑侠自然不能算少,但在战场上却实在不能算多。 颜崖和燕勇也在这些人中,颜崖虽然心胸窄小,但却心知肚明,若换了是他,绝对无法接下安天豹那凌厉一刀,唐小峰不但接了下来,还胜得那般漂亮,其本事已是远胜于他。 更让颜崖无法接受和理解的是,不止唐小峰,连他妹妹颜紫绡的本事竟也在他之上。 颜崖当年便是因为练成红华剑气,觉得自己剑术有成,这才离家闯荡,那个时候的颜紫绡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连剑都没有摸过。 这么多年过来,颜崖自然也已经练成了紫华剑气,然而颜紫绡不但炼就紫华剑气,其剑气更是纯净无比,又自创奇招,天分竟是远胜其兄。 颜崖不因妹妹如此本事而高兴,反而气闷难解,颜紫绡本想将她近来领悟出的招式教给哥哥,颜崖不但无心去学,反因她将紫歌剑术传给外人而将她说了一通,弄得颜紫绡也气闷起来,只不过女生外向,这一点颜崖还真是没有想错,颜紫绡不但没有因自己将颜家剑术传给“外人”而后悔,反而怪起哥哥不该针对小峰。 颜崖被妹妹责怪,更是难堪,冷冷地道:“还没有嫁给他就帮他说话了么?他家里的未婚妻子乃是八王爷之女,唐室郡主,又与徐将军之妹私自婚嫁,你一个乡下姑娘,他就算肯娶你,也不过就是让你做个小妾,说不定哪天将你抛弃,那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说完就这样扔下妹妹走了。 颜紫绡心中气苦,又不好将这事说给小峰听,只好闷在心里。 唐小峰何等聪明,又如何会看不出他的紫绡姐心情不好?稍稍套了几句话,便大致明白其中缘由,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仗着自己现在是颜崖的“领导”,给这未来大舅子穿了几次小鞋,虽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颜崖却是记恨在心,只是知道自己不是唐小峰对手,又意欲借着反周复唐的机会博取功名,不肯一走了之,只好忍气吞声。 在唐小峰训练飞骑兵团的时候,燕紫琼却又找上了他,想要加入飞骑兵团。 原来她虽然跟着燕天陨来到这里,却被安排在李素身边,做他护卫。 小瀛山虽是徐承志主事,李素却是李贞之子、唐太宗之孙,反武义军名义上的旗帜,徐承志自然要派人格外保护,然而燕紫琼却不是安分之人,宁愿在战场上厮杀,最好派给她的都是那些危险得不能再危险的事,这才遂她心意,哪里愿意留守在后方? 只可惜这事唐小峰却做不了主。 唐小峰旁敲侧击,发现在这个位面上,燕紫琼和李素并没有婚约,看来由于《镜花缘》里李素被捕、燕紫琼奉父命劫囚车救人的事没有发生,燕紫琼甚至不知道李素与她燕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当年就是她的父亲燕义将李素悄悄安置在宋家村,李素才能逃出武家的追捕,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 只不过燕紫琼虽然不知道李素与她家的关系,但唐小峰悄悄观察李素看她时那惊为天人的眼神,知道这场婚约燕义虽然还不曾对女儿提及,却应该是对李素露过口风的,然而现在燕家已经出事,燕义生死未卜,再加上大敌当前,李素自然不好去跟燕紫琼说这事。 唐小峰猜想,大概就是因为李素向徐承志和燕勇主动提出,燕紫琼才会被安排在他身边做他护卫,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只可惜燕紫琼却不是那种愿意被人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她显然更愿意做一只飞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雌鹰。 战事当前,自不可能事事遂人心意,燕紫琼虽想加入唐小峰的飞骑,终究还是未能做到。 趁着武七思大军未到,唐小峰在山中寻了一个地方,以五精泰煞宗天鼎炼了不少子母雷珠分发下去,又锻铸了大量弓箭、枪戈。 作为一名铸剑师,铸造这种量产型的兵刃本是极失身份的事,但以往大约也没有哪个铸剑师会在战场上带兵打仗,当然,这种事就算是他也不愿意多做,身为铸剑师的骄傲他还是有的。 五精泰煞宗天鼎应天地而生,连射日弓这等神器都是以它铸成,唐小峰铸出的这些兵戈虽非精心锻造,其质地与锋利却是远超于普通士兵所用。 此外,他倒是专门替安天豹重新锻铸了一柄“辟魔刀”,宝刀难寻,安天豹见唐小峰所赠这柄竟是远远好于他原先所用,心中自是感激。 武七思大军越逼越近,算计时日,再过两三日便要到达小瀛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魏紫樱却带来一个噩耗。 魏紫樱化作剑光匆匆飞回小瀛山,看到唐小峰,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世伯出事了。” …… 唐小峰将训练飞骑的事交给颜紫绡,颜紫绡虽是少女,山中那些剑侠却已无人敌得住她。 这些日子里,飞骑中的将士亦亲眼见过她的本事,没有什么话说。 他自己则找上徐承志,简单地说了几句。 徐承志并没有阻止他,只是沉声道:“早些回来。” 唐小峰与魏紫樱一同化作剑光,飞出小瀛山,赶往怀远。 怀远位于贺兰山北端,两段长城之间,人口虽然不众,却是较为古老,当初本是为抵御匈奴而建,城高池深。如今大唐开疆拓土,前有李靖大破突厥,后有薛仁贵远征回纥,北方大片土地都已被并入十道中的关内道,怀远当年抵御北方胡人的作用自然也就显得不再那般重要。 唐小峰与魏紫樱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怀远城,与隐玄七女会于一处。 林书香道:“公子让奴婢前来探听老爷安危,谁知我们进入城中,初始时竟是怎么也打听不到。后来发现此处官府防卫森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于是擒了一名官吏进行逼问,才知老爷与此地郡守聂大人,都已被武七思派人擒下,打入了大牢。” 唐小峰皱眉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把我爹直接救出来?”以隐玄七女和魏紫樱的本事,直接闯入大牢劫狱救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请跟我们来。”她们带着唐小峰悄悄溜到府衙附近。 他们躲在暗处,唐小峰看向府衙,天色昏暗,那里给人的感觉竟是阴森可怖,唐小峰原本就是剑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生出不祥之兆,然而这府衙给他的感觉却颇为不祥。 他开始明白林书香为什么无法做出决定,要等他到来。 林书香道:“奴婢已打听到,老爷前来劝说聂太守举兵响应小瀛山,聂太守原本就心向李唐,又是老爷知交,本是已经答应,又与怀远守备暗中联系,谁知聂太守之子聂心远却悄悄通知武家,使得武七思派人假作巡察,却持手令一举擒下聂太守,结果连老爷都陷了进去。” 又道:“锦枫姑娘虽用内景神视之术查过内头,却说里头一片灰色,无法看清。” 唐小峰道:“我潜到里头去,你们在外头接应。” 林书香却拉住他,道:“公子何不小心起见,用分身进去?” 唐小峰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分身终究只是分身,实力远远弱于真正的我,况且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有玄关化体的本事,这种术法一旦被太多人知道,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又冷笑道:“不管那些人用出什么手段,我奉陪就是,看看到底谁怕谁?” 林书香错愕地看向他,心中忖道:“公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连里头到底有什么都弄不清楚就闯进去,这本该是燕紫琼会做的事,唐小峰却不至于这么傻。 但是这一刻的唐小峰却给她一种锋芒外露,与以往不同的感觉,虽然这种转变很难说是好是坏,最主要的还是性格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以前的公子让她觉得像是一个既贪玩又爱耍小聪明的孩子,而这一刻的唐小峰却显得信心满满,有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概,魄力十足,亦让她更觉心动。 魏紫樱却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唐小峰道:“好。”竟是二话不说,化作一道黑色剑光投入府衙。 魏紫樱紧随其后。 林书香与阳墨香一起,紧张地看着那仿若怪兽一般的府衙。 红英小手握在胸前,崇拜地道:“主人……好像威风了许多。” 玉英面无表情:“我觉得是笨了许多,我看是被燕小姐传染的。” 诸丫鬟:“……” 唐小峰与魏紫樱悄悄潜入府衙,又往大牢潜去。 奇怪的是,从外头看,这里阴森怪异,给人一种护卫森严、陷阱重重的感觉,但这内头的守卫却是少得可怜,且都看不出有什么厉害本事。 他们竟是一路畅通无阻,途中虽然遇到几名守卫,却要么打盹睡着,要么是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他们从身后掠了进去。 大牢里关着几人,深处一人从身影看着像是唐敖。 唐小峰艺高人胆大,竟然就这样飞过去踹开牢门,正要看清那人是不是他爹。 周围却是蓦地一亮,整个地牢一片光明,那些被关在牢里的囚徒身形一幻,全都消失不见。 果然是个陷阱。 唐小峰负着双手,笑道:“不管你们是谁,何必这般藏头露尾?” 有人大笑而出,道:“于小瀛山统率飞骑兵团的唐小峰唐将军,原来是个这么简单就受骗上当,自陷牢笼的蠢货么?”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青年,在他身后还簇拥着一批戴着面具的黄天道道徒。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是谁?” 锦衣青年随意地拱了拱手,嘲弄地道:“吾乃本郡太守,姓聂名心远。” “聂心远、聂心远……”唐小峰笑道,“怀远的太守不是你爹么?” 聂心远冷冷地道:“昨天还是,现在不是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唐小峰见聂心远眸带冷光,身上散出妖异气息,不由叹气:“难怪你要出卖你爹,原来你早就加入了黄天道。”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聂心远看着唐、魏二人,冷然道,“李唐已失天命,徐承志不过是岸上的鱼虾,徒自挣扎,翻不了天,你二人何不就此投降,入我黄天道,助武七思武将军平定小瀛山,有此功劳,必可保得一世富贵?” 唐小峰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个兴趣么?” 聂心远哼了一声:“莫以为你能打败‘辟魔刀’安天豹,就能逃出我的青囊蛇狱,天下之大,可不是你想得到的。” 唐小峰心中却是一震,忖道:“这人不但知道我在小瀛山统率飞骑兵团,亦知道我击败安天豹的事,看来小瀛山上有武家的内应。” 他冷冷地道:“天下之大,可不是你想得到的……这话我同样也要说给你听。” 聂心远失笑道:“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也不见他做了什么,石壁与地面突然窜出许多尖牙一般白森森的骨头,将唐小峰与魏紫樱困住。 魏紫樱飞剑一劈,劈在这些骨头上,竟然连一丝剑痕也未能劈出。 聂心远面无表情地道:“这是青囊神蛇之骨,再上乘的飞剑,你们也别想将它劈开。”又踏前一步,厉声道:“唐小峰,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只要你束手就擒,愿为武将军在小瀛山做内应,大功告成之后,将军必可保你父子平安。” 唐小峰却随手在面前几根蛇骨上弹了一弹,忽地出剑,剑光连闪,几声琉璃般的脆响传来,这些青囊蛇骨竟锵然碎裂,散成许多晶莹颗粒。 唐小峰冷笑道:“劈不开么?” 聂心远脸色微变,他身后那群黄天道道徒亦是面面相觑……这比万截玄铁还要坚硬的青囊蛇骨,竟被这小子弹了几下就随手劈碎?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唐小峰剑指聂心远,杀意卷去:“我爹在哪里?” 聂心远被他剑气压制,心中竟是生出阵阵寒意,但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会出卖,心中阴毒可想而知,又哪有这般容易认输?面容抽搐几下,阴阴地道:“想要救你父亲?等你们逃出这青囊蛇狱再说。” 蓦地,地面不断震动,壁顶开始崩裂,四壁露出阵阵惨红色的肉块。 唐小峰与魏紫樱蓦地出剑,剑光直袭聂心远,俱想着先擒了他再说。 聂心远却带着那群道徒森然一退,几层肉壁落下,阻住两人的飞剑。 飞剑轰在肉壁上,虽然轰出一团血水,竟是无法轰破。 周围涌出阵阵酸水,魏紫樱被溅了几滴,衣裳蚀出口子,肌肤痛彻心扉,她看着周围,失声道:“难道我们……” 唐小峰笑道:“有趣,有趣……我们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吃到肚子里了。” 魏紫樱瞅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第五章 青囊蛇狱 府衙之外。 隐玄七女先是看到一个青年带着一批戴面具的神秘人疾飞而出,飞上夜空。 紧接着就是一声诡异莫名的嘶吼,令得全城人心惶惶,再也无人能够入睡。 大地开始震动,不一会儿,一条硕大巨蟒破地而出,飞在空中,嘶吼连连。 巨蟒出奇的大,只怕连山头都可随口吞噬,一个拍尾,城中房屋倒塌一片。 隐玄七女赶紧到客栈接了廉锦枫,先逃出城外,看到巨蟒在怀远城上盘旋与怒嘶,那青年则是带着手下躲在远处阴阴怪笑。 廉锦枫趴在琼英所化的妖虎背上,定睛看着巨蟒,忽地兴奋起来:“青囊蛇?那不是传说中只有在昆仑仙境那种地方才会出现的神蛇青囊么?它的蛇皮比鲛绡还好,它的毒液可以当作药材,几乎跟龙髓玉灵芝一样稀少罕见,我正有几粒仙丹要用到它,却不知上哪找。小峰哥哥呢?快快,快把小峰哥哥找来,我要让小峰哥哥帮我捉它。” 诸丫鬟对望一眼,指向神蛇青囊。 廉锦枫道:“原来小峰哥哥已经在捉它了啊……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她左看右看。 玉英面无表情:“在它肚子里。” 廉锦枫道:“哦,小峰哥哥跑到它肚子里捉它了啊……什么什么什么?它肚子里?” 女孩儿急得大哭:“小峰哥哥被它吃掉了?小峰哥哥已经被它吃掉了?” 红英心地善良,见廉锦枫急成这样,赶紧安慰道:“你莫担心,就算主人被它吃掉了,还有我们呢,我们来帮你捉蛇。”林书香等拿眼睛斜她……她不是在担心没人帮她捉蛇好不好? 阳墨香却也同样着急:“现在怎么办?” 玉英道:“回去睡觉?” 廉锦枫与其他丫鬟:“……”无语。 林书香看向远处那名青年和戴面具的黄天道道徒,冷冷地道:“杀了他们,再想办法救公子和紫樱姑娘。” 诸丫鬟对望一眼,放下廉锦枫,纷纷化作妖兽,潜了过去,聂心远乃是黄天道三十六方之一,亦是颇有本事,立时警觉。 七女纷纷扑出,廉锦枫心知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藏在远处,抬头看着天空。 七女踩着七星反吟之阵,对聂心远与黄天道一众道徒进行强攻。 然而黄天道人数更多,又精通不少妖术,她们虽然杀了一些人,一时间却也难以快速取胜。 聂心远祭出一支飞剑,口中念咒有词,一剑飞向阳墨香,意欲将她斩首。 林书香却祭出六道转轮塔,转轮塔蓦地幻大,撞断飞剑,镇住六名黄天道道徒。 聂心远发现飞剑被破,喷出一口血水,心中震惊。 他用的虽是飞剑,却并非如剑侠般以气御剑,而是以自身精血饲剑,将剑当作法宝使用,他的乾坤化蛇剑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才能炼成,谁知撞上林书香的转轮塔,竟像是以卵击石一般,林书香都还没怎么顾得上看,他的乾坤化蛇剑便已碎去。 那些道徒虽然暂处上风,却无法破去七女的“七星反吟”,亦无人挡得住林书香的六道转塔轮。七女以前虽是官家小姐,这一两年在血婆婆的“栽培”下,却也杀人无数,下手狠辣,左一个右一个,不知不觉间,竟将黄天道的那些道徒杀了大半。 敌人死伤惨重,原本的人数优势立时不再,更是被她们大开杀戒…… …… 一根根骨头如利刀般刺出。 唐小峰与魏紫樱来回飞掠,躲避这些骨头与青囊蛇的胃液。 若非他的墨虹剑锋利异常,再配合上他的听剑之术,将试图困住他们的青蟒蛇骨不停弄断,只怕他们早已被青囊蛇的胃液蚀成血水,惨死当场。 逃窜中,唐小峰却也暗自庆幸,幸好二香五英因有不祥预感,在知道他的父亲被囚后,没有自行闯进来救人,而是通知了他。 他猜想这是因为她们体内原本就种有上古神兽的兽魂,因而比他更能感应到青囊蛇的危险,下意识地就不愿进来。 如果进来的是她们,此时她们只怕已经死了。 前方窜出不知多少的尖骨,后方胃液如浪潮般涌来。 唐小峰竟是来不及击碎蛇骨,眼看着就要与魏紫樱一同被胃液淹没。 他赶紧祭出泰煞鼎,泰煞鼎幻大,竟将他们后方的通道堵死,就算是青囊蛇的胃液也无法腐蚀泰煞鼎,被堵在外头,未能再涌进来。 唐小峰让泰煞鼎不断变大。 青囊蛇因为难受而连番嘶吼。 然而,泰煞鼎虽然卡得神蛇青囊极是难受,却终是无法将它胀破。 唐小峰又从泰煞鼎里引出五精天火,亦无法将青囊蛇的血肉烧穿。 唐小峰暗自惊奇,这才明白聂心远为何那般有把握,认定他们不可能逃出这青囊蛇狱。 莫非他们真的只能死在这里? 唐小峰自然不信这个邪。 …… 隐玄七女杀了那些黄天道道徒。 聂心远没有想到这七个少女竟是如此厉害,纵身要逃,却被琼英所化恶虎纵风扑倒。 林书香落了下来,冷冷地道:“将我家公子从蛇里放出。” 琼英用虎爪狠狠拍在聂心远背上,聂心远惨哼一声,额冒冷汗,却又阴戾笑道:“想要救那姓唐的?你们到阴曹地府去救他吧。” 七女脸色微变。 聂心远大笑道:“从来没有人能从青囊蛇狱里逃出来,他们现在早就已经死在里头……” 玉英抬起头来,淡淡地道:“那你可就错了,他们还没死。” 神蛇青囊在空中连番嘶叫,听上去竟是无比痛苦。 聂心远脸色惨白:“不可能,不可能……” 青囊蛇的七寸处正快速突起,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地往外钻。 血光冲天,一道锋利的巨剑破皮而出,在空中快速旋转,又化作一个得意的少年。 聂心远失声叫道:“不可能!”同样的三个字,刚才只是惊疑不定,现在却是难以置信。 青囊蛇惨嘶一声,摔在地上,压垮了好几座屋子,然后才慢慢变小,与此同时又有一紫衣少女从被破开的蛇皮处飞出,正是魏紫樱。 唐小峰见七女已经杀了那些道徒,擒了聂心远,急落而下,冷然逼问:“我爹在哪里?” 聂心远惨然一笑:“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声音突然断去。 唐小峰脸色一变,琼英抓起聂心远的头,见他嘴溢黑血,瞳孔放大,只得低声道:“主人,他自杀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原来是个疯子。”宁可出卖家人,服毒自杀,也要效忠黄天道,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只是,想虽然这样想,但如果黄天道里每一个人都是这个样子,那这个组织就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危险。 廉锦枫一直都躲在安全地方以神视之术观察战况,此时也跑了出来,道:“小峰哥哥……” 唐小峰正要说话,远处却有人骑着马急奔而来,下马拜道:“诸位此来,可是为了救聂河聂太守和唐敖唐探花?” 唐小峰道:“你是……” “鄙人乃此郡总兵,”那人赶紧道,“聂太守与唐探花都已被聂公子派兵,以囚车连夜送往洛阳。” 却原来武七思接到聂心远暗中通知后,虽派人擒下聂河,然而大战在即,却也不愿在此时对怀远城大肆清洗,株连太广,于是一些暗中响应聂河,本欲与聂河一同起事的官吏和将领被保存下来,这名总兵便是其中之一。 因廉锦枫想要青囊蛇尸体,唐小峰便用五鬼搬运术将它收了,然后马上带着诸女,连夜飞出怀远城,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囚车。 …… 唐敖与聂河被两名黄天道妖术师与十来名士兵押解着,往神都洛阳而去。 那些兵士虽不敢私放聂河,但聂河平日颇有德望,他们仍对他极是尊重,不敢相轻。 路遇一店,他们停下打尖,竟有人将唐、聂二人囚车上封条弄湿,轻轻揭下,将他们扶入歇息。 那两名妖术师虽然看到,却只是冷冷相对,亦不阻止。 反正只要有他们在,这两名囚犯再怎么也无法逃掉。 唐敖见聂河悲容满面,于是道:“都是我连累了聂兄,将聂兄害到如此地步。” 聂河却是眉头一挑:“大义当前,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怨言?我不恨别人,却只恨自己竟有此不忠不义的逆子,枉我将他养了二十多年。”他只有那一个儿子,平日里本是宠爱纵容,没想到临到老时,却被自己独子所害,心中如何不痛? 说话间,却有几人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行来,拍着桌子,让店家上酒上菜。 唐敖虽然只是文士,却时常在外游历,颇有见识,见这几人举止怪诞,不似人类,于是想着,这些多半都是妖怪。 这些人看到他与聂河,亦未放在心上,上了酒菜后,粗鲁地吃着喝着,谈话间对自己的身份竟是毫不隐藏,不以自己身为妖类为耻,反以为荣。 唐敖忖道:“听他们说话,似乎来自委羽山的什么燚妖门,委羽山乃道家十大洞天之一,听说但凡修仙之人,最喜这种洞天福地,但这燚妖门又是什么门派?” 他虽然时常游历,对这些江湖之事又或是佛、道、妖等各门各派却并不如何关心,若问他哪处名胜有什么古迹,哪个地方曾有名家留笔,他可以答个一清二楚,对这燚妖门的来历却是想不起来。 其中有一妖媚女子,乃是燚妖门中排名第五的“疯茉莉”易娇娇,易娇娇娇媚地笑上一声,道:“门主让我们配合武家去布那什么无火阵,这无火阵究竟是什么东西?” 又有一肥肥胖胖之人,将整坛酒往自己嘴里灌,喝了一大口,才道:“管它是什么,门主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便是。”这肥胖之人便是燚妖门的“狂腓力”度藏。 唐、聂二人这才知道,这些竟是武家请去助阵的妖人。 聂河冷哼一声:“国之将亡,必生妖孽。” 那几妖听在耳中,“狂腓力”度藏大怒,一口酒喷向聂河,内含妖力,欲击穿聂河头颅。 那两名妖术师自然不能任由押送的人死在这里,其中一人掠到聂河身前,袖子一拂,悄然接下酒箭。 易娇娇见这两人戴着面具,看上去阴阴沉沉,娇笑道:“听说最近神州大陆出现了一个神秘门派,叫做什么黄天道,最喜欢戴着面具藏头露尾,莫非你们就是那什么黄天道的人?” 另一人踏前一步,看着诸妖,缓缓道:“此人不过是个即将问斩的囚犯,自知必死,口出狂言得罪诸位,诸位又何必与他见识?” 度藏大笑道:“看别人杀,多无意思?还是我自己来更有乐趣。”身子突然涨大,便要往唐、聂二人踏去。 旁边却传来一个阴阴冷冷的声音:“老九,别闹。” 度藏哆嗦了一下,赶紧安安分分地坐了下去。 唐、聂二人看去,这才看到诸妖边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汉子。 那两名妖术师虽然戴着面具,面具底下脸色却也变了,皆因连他们也未能知道这名汉子是何时到的。 虽然如此,但他们却马上猜到这汉子的来历……燚妖门中的二当家,排名仅次于门主司天恶的“混天蜮”悦惚。 易娇娇与度藏等妖看到二当家出现,不敢多事,那两名妖术师更是生怕无端端地惹上燚妖门,立时便让兵士将唐聂二人押上囚车,继续上路。 诸妖反正不急,又在这大吃大喝,过了半个时辰,却又有两道剑光疾掠而来,落在地上。诸妖心想莫非是有人来找麻烦?一同看去,却见来的是一男一女两名年轻剑侠,那少年看到他们,嘻嘻笑道:“莫非是委羽山的几位当家?” “混天域”悦惚冷冷地道:“是又如何?” 少年很有礼貌:“在下是三天剑派弟子,十天之会时,曾与二当家见过几面,不过在下地位卑微,二当家想必是不记得。” 悦惚淡然看去,道:“那又如何?” 少年笑道:“我只是想问一问诸位当家,不知路上有否看到两辆囚车路过?” 易娇娇妩媚一笑:“不曾看到什么囚车。”反正无事,逗他们玩玩也好。 少年沉吟片刻,道:“不知诸位当家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易娇娇随手一指。 与少年一同前来的紫衣少女低声道:“与我们方向相反,看来是我们追错路了。” 少年抱拳道:“多谢,多谢。”拉着紫衣少女纵起剑光,竟往易娇娇所指的方向追去。 紫衣少女疑惑地道:“她不是说这条路上不曾遇到押送世伯的囚车么?” 少年耸肩:“妖怪的话你都信?傻了啊?” 易娇娇听在耳中,勃然大怒,想要追去,却被悦惚冷冷地看了一眼,只好咽下气来。 这臭小子,既然不相信老娘说的话,你娘的问什么问? 这两人自然便是唐小峰与魏紫樱,他们追了一阵,一眼看到两名黄天道道徒与十来名兵士押着两辆囚车。 唐小峰看到父亲在其中一辆囚车上,二话不说,化作剑光直落而下,那两名黄天道道徒看到有人劫囚车,立时纵了过来,用出妖术。 唐小峰一剑挥去,剑光闪过,冲在前方的那名道徒惨死当场。另一名道徒方自一惊,又有一道剑光破空袭来,刺入他的后脑。 那些兵士一哄而散。 魏紫樱收回飞剑,顿在空中。 唐小峰劈开囚车,救出父亲与聂河。 唐敖本已自忖必死,没想到却有自己儿子千里之外赶来相救,自是又惊又喜,再问起详细,才知唐小峰已上了小瀛山。唐敖本是心向李唐的忠义之士,比起自身安危,更心喜小峰能承他之志,聂河却想到同样是父子,唐敖之子披星戴月赶来救父,自己的儿子却是不忠不孝,自是不免郁郁寡欢。 唐小峰以剑光载上父亲和聂河,又与往另一条路追去的隐玄七女会在一处,众人连夜飞往小瀛山。 路上时,却有一道剑光飞来,唐小峰接在手中,见剑上缠着书信。 这是燕家的飞剑传书,传书之人则是燕勇。 原来,武七思大军已是到达小瀛山,正在攻山拔寨,徐承志催他快快回山。 战事要紧,唐敖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影响到复唐大业,劝他早些上路。 只是虽然心喜儿子所为,但毕竟骨肉相连,想着小峰虽有飞天遁地的剑侠本事,但战场之上,凶险难测,又嘱咐他多加小心。 唐小峰拜别父亲,让二香五英保护好父亲和聂太守,自己则与魏紫樱纵着剑光,刹那间飞向远方。 唐敖看着儿子消逝的身影,终是有些不太放心。聂河则道:“唐贤弟有子如此,令人羡慕。” 唐敖笑道:“我这儿子从幼时起就极是顽劣,四处惹事,搅得邻里不得安宁,天天前来告状。待他十岁多时又离家出走,一去便是三四年,让他娘日日挂念,也不知他在外头是好是坏,是生是死,这般不懂事的儿子,有何好羡慕的?” 聂河长叹一声,道:“我家心远却是从小循规蹈矩,在我面前从不犯错,谁知暗地里却早已从贼,只是平日装得像,连我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到底做了些什么。可见一个人的品性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行得端,坐得正,顽劣一些,又有何妨?” 唐敖知他心痛自己儿子大逆不道,于是百般劝解。 另一边,唐小峰与魏紫樱虽是连夜赶路,却也到了第二日中午才风尘仆仆地到达小瀛山。 一眼看去,地面兵戈乱舞,血气冲天,竟是杀声一片…… 第六章 攻敌攻心,青囊宝衣 两边将士如激流对撞般互相冲杀,一波过来,一波又去。 唐小峰与魏紫樱落在远处山头。 唐小峰并不急于加入战场,而是从百宝囊中取出两个望远镜,交给魏紫樱一个。 魏紫樱学他,将望远镜放在眼前,见远处画面仿佛瞬间变大一般,映在眼前,心中暗暗惊奇,想着他的玩意儿可真多。 望远镜这东西自然不算什么法宝,对于唐小峰这个身兼铸剑师的穿越者来说,只要懂得其中原理,做出来自是不难。 其实剑侠本身,只要将剑气聚于双目就可以看得极远,但毕竟不如望远镜好用,再加上他用的镜片是用特殊晶石提炼而成,精心磨制,框上又画了一些仙篆,用了一些炼制法宝的技巧,看远观近,竟是意到景到,不需调节,极是好用。 唐小峰道:“你觉得战事如何?” 魏紫樱道:“武七思挟大军从远处而来,人马不歇,立刻开始攻山,看似过于急躁,其实却是要凭着人数优势与将士锐气占住先机。若以战事而论,我方最好的法子就是凭着小瀛山固守,直至武七思大军人马劳顿,再趁机反击,但徐大哥必是深知自己还未能完全服众,前来投靠的各路英豪亦还未能齐心,若是只守不攻的话,人心不定,气势必定衰竭,再想取胜反而更难,故而放弃上策,竟是率军出山,在山外与武七思的大军堂堂正正一较高下。徐大哥这般做看似有勇无谋,但他若能凭着这样的无谋之举大胜一场,一展将才,必可令群雄归心,接下来或守或攻皆可由他,皆因众人已是心服,攻则无人敢说他冒进,守则无人敢说他怯战。” 她看向唐小峰,微微一笑:“这就好像你以一指碎去辟魔刀一般,露了这一手,日后不管你做了什么,谁敢不服?” 唐小峰大奇:“想不到你竟看得如此透彻。” 魏紫樱道:“我祖父一向饱读兵书,当年带我逃到海外,教我读书识字,什么《论语》《孟子》他都是记不得的,就只记得各类兵书,常以这些兵书教我,所谓兵法,其实便是心战之术,攻城即是攻心,若是抛开双方气势、斗志等各种主观因素空谈兵法,都不过是赵括谈兵,毫无用处。” 唐小峰笑道:“原来竟是家传。”说起来,魏紫樱的父亲魏思温原本就是徐敬业的军师,虽然徐敬业最终兵败被杀,但并不能说是魏思温这个军师做得不称职,只不过是徐敬业用错计策,采用了薛蘅香父亲薛仲璋的北上路线,等发现判断有误时,已经来不及了。 战场上,交战双方都是凭着锐气以硬碰硬,然而武七思兵力上虽占了一些优势,徐承志却显然为这一场硬战做了许多准备,不但仗着地利对武七思的大军多次扰乱穿插,又有部分伏兵在敌后弄起烟雾,弄得敌军疑神疑鬼,不知不觉间就挫了武七思的锐气。 唐小峰心知自己对行兵打仗还不是很了解,虽然这几日临时抱佛脚读了一些兵书,却也有如囫囵吞枣,于是一边观摩一边请教魏紫樱,将双方的调兵遣将看在眼中,分析意图,判断利弊,不知不觉间,开始多少有些领悟。 武七思意识到自己的兵将被对方以精骑穿透,难以稳住阵脚,立时出动身后的数百名妖术师,这些妖术师却不是普通士兵对付得了的,他们飞在空中,祭出神兵法宝,又以符咒召出雷电,反武义军锐气受挫,人心浮动,局面开始纠缠起来。 唐小峰心想:“飞骑差不多要出动了。”念头方起,果然看到颜紫绡率着数十名剑侠与千名飞骑飞出小瀛山,对那些妖术师发起攻击。 一时间,飞剑利矢漫天飞舞,强光雷电四处闪耀。 若是正常情况下,单靠飞骑并无法与妖术师对抗,但有颜紫绡与一批剑侠做先锋,而这些飞骑所用弓箭又是唐小峰以泰煞鼎铸出,混有五行精气,射程极远,竟是超出大部分妖术师术法所及的范围。 再加上飞骑中的每一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意志坚定且悍不畏死,竟是与那些妖术师战得难分难解,丝毫不弱下风。 唐小峰却没有加入战场,而是一直盯着敌军阵后的主将旗帜。 从那里,又飞出数十名妖术师,显然是武七思想要打破僵持局面,将他身边用于护卫的妖术师亦派了出去。 唐小峰冷笑一声,忽地将身一纵,竟化作黑色剑光,刹那间破空而去,如雷霆般朝敌军主将疾飞。 他这一纵,快如闪电,待那批妖术师发现有高手暗袭时,竟是来不及折回。 武七思身边却仍有护卫之人,二十多人急飞而出,各施术法,或风或雷,或火或毒,全往唐小峰轰去。 这么多人群起而攻,亦无一不是高手,按理说,就算是唐小峰却没有办法抵挡。 但他所化的黑色剑光却诡异地扭了一下,这些人所施术法竟全被他避过。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刹那间,唐小峰便已从他们中间穿过,直袭武七思。 武七思身边却有四名身穿阴阳道袍的戴面具之人,同时纵身迎向唐小峰,掷出符咒,化作水、火、风、土四种神兵,强行挡住唐小峰。 与此同时,被唐小峰越过的那批妖术师也急返而回,袭他身后。 武七思本身亦是从小受黄天道培养,精通妖术,祭出一柄吴钩斩向唐小峰。 唐小峰心知成败在此一举,竟是大吼一声,泰煞鼎掷出,将挡在前方的四种神兵击个粉碎,同时对身后的敌人看也不看,化作黑色巨剑一旋,把面前四名身穿阴阳道袍的妖术师连杀两人,冲向武七思。 他虽是强弩之末,但威风凛凛,武七思看到他连闯数关,心胆皆寒,竟是不敢抵挡,勒马便逃。 唐小峰体内紫幽仙气消耗过巨,一时间竟是回不过气来,只能一剑斩断武七思将旗。 远处魏紫樱却也聪明,大声娇喝:“武七思已死,你们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敌军士兵惊惶间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帅旗已倒,人心惶惶,仓皇退却,小瀛山这方士气大胜,鼓声震天,全军突袭,竟是一路追杀。 大军已退,那些妖术师自然也无法再做什么,纷纷逃散。 唐小峰与颜紫绡会兵一处,率飞骑大杀四方。 …… 武七思经此大败,退至兰州,再也不敢轻敌。 徐承志威望更高,开始为讨伐武则天做准备。 由于起兵的理由是逼武则天退位,迎庐陵王登基,李素代表李唐宗室记下功劳,至于论功行赏则是大功告成之后的事,毕竟谁也不能代替李显封官赏爵。 但这并不能阻止大伙儿摆上筵席,好好喝上一顿。 席上徐承志向唐小峰敬酒,皆因若不是唐小峰训练飞骑,又在战场上夺旗致胜,这一战绝没有这么容易取胜。 军师程落道:“最难得的是,唐公子出剑逼退武七思,取的正是敌我双方最是浮躁的那一刻,时机把握如此恰当,足见唐公子熟知兵法,才能对整个战局了如指掌。” 唐小峰暗道惭愧,对战局了如指掌的是魏紫樱,他虽然也读了一些兵书,知道不少古今战例,但看书和实战果然不是一回事。 他初时还能看出双方排兵布阵的意图,但到后来,只看到双方兵来将往,一片混乱,若非魏紫樱在一旁细心讲解,他实在是无法掌握全局,在那最关键的一刻冲向武七思,令双方士气此涨彼消。 也正是因为对整个战局有所了解,他亦知道,就算自己不出剑,徐承志也隐藏了致胜的手段,自己逼退敌军主帅的壮举只不过是让这场胜利提前到来,虽非全无作用,其实也就是锦上添花,一方面,将胜利提前收入囊中总是好事,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提升他自己的个人声望。 章氏十虎中的老大章荭提议,趁着敌人新挫,我方势长,分兵直取兰州和灵州。 程落却道:“新年将至,人人皆喜喜庆,不宜妄动兵戈,不如趁这空隙先行休整,再与其它各路英雄约好,元宵过后一同起兵,进逼洛阳。”又将其中利弊当着众人的面详细分析给李素与徐承志听。 唐小峰却知道徐承志与程落其实早已定好计划,这番话与其说是程落当众献策,其实不过是要让众将心中有数。 果然,徐承志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赞一声“程老师所言极是”。 众将里武夫居多,纵有想法也难以像程落分析得这般透彻,况且谁又不想好好地过个新年?其他人自然没有话说,章荭却因自己计策没被采用,语无伦次地争了几句,被程落数落得哑口无言,只得一脸愤愤,喝着闷酒。 散筵后,徐承志与唐小峰走在一处。 徐承志道:“经此一役,武七思也不敢再贸然攻打小瀛山,总算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唐小峰道:“只怕这个年别人好过,你却过得不会太舒服。” 徐承志定睛看他:“这话怎么说?” 唐小峰笑道:“大过年的,正好用兵,有聂太守相助,若是取一支兵连夜奔波,悄悄绕过贺兰山,与怀远城里聂太守的旧属里应外合,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若能取下怀远,新年过后攻打灵州,两面夹击,灵州自然也不在放下。没有灵州,武七思守兰州则失了犄角,不守兰州,他一场大败,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又被迫后撤,他这主帅也别想当了。” 徐承志定睛看他:“好主意,如此妙计,会上你为何不说?” 唐小峰耸肩:“你都开始着手布置了,我还说出来做什么?” 徐承志失笑道:“我若是开始着手,会上为何瞒着众将?” 唐小峰道:“我与安天豹的会上比试,以及带领飞骑兵团的事都被人泄了出去,众将里,有武家的人。” 徐承志淡淡地道:“武后掌控整个朝政,有人为了功名暗通武家,不足为奇,要是没有,那才让人奇怪。只是会上既然有武家的内奸,我再怎么隐瞒,调兵遣将时也难以瞒得住那人。” 唐小峰笑道:“前番大战,我方藏了一支伏兵,不是还没有用上么?” 徐承志道:“该用何人为将?” 唐小峰道:“我看章荭蛮好的,席上当着众人大失颜面,明天再让他闹点事端,关他一个禁闭,谁也不知道他暗地里去了哪里。不过事成之后,徐大哥还是得说说他,名震河东的章氏十虎之首,表现得却像是个无知幼儿,他这戏演得真是不好。” 徐承志注视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现在只希望一件事……那内奸千万不要像你一样聪明。” “我看你就放心好了,”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叹一口气,“像我这么聪明的人还是不多的。” 徐承志失笑道:“你倒是真有自信。” 唐小峰道:“哪里哪里,以前大家都说我是岭南第一聪明人,其实我真没那么厉害,岭南聪明人多了去了,我自忖自己最多也就是能排在第二第三,要排第一还是没有太多把握,不过我姐一向说论起脸皮之厚,我莫说岭南第一,天下都是第一的,这个却是冤枉我。” 徐承志哑然失笑…… …… 第二日一早,章荭醉酒闹事的消息果然传来。 唐小峰早已料到,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春节将至,他暂时也没有太多事做,不时与颜紫绡和廉锦枫鬼混,又或是带着二香五英游山玩水。 他既没有让七女加入飞骑,也没有将她们的身份告诉别人,其他人只知道他带了七个丫鬟上山,却不知道这七个丫鬟就是江湖上颇有恶名的隐玄七女。 不知不觉,新年已至,唐小峰看着远方心中感叹。 当日离家之时,本是答应了母亲和姐姐会赶在新年之前回到家中,没想到整个冬天过去,自己不但没有回到家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颜紫绡与廉锦枫也都见了未来公公,对于这一点,唐敖却是颇为无语。唐家本是书香门第,他自己连妾都不曾娶上一个,怎知生个儿子,竟是这般风流成性。 唐小峰更知道,自己这老爹不但格守古训,还颇有些“男女平等”的超前思维,认为一夫一妻相厮到老才是正理,儿子女儿也没有轻重之分。 当然,由于礼教是在儒家理家出现之后才慢慢发展到巅峰,在唐朝,对女性思想和行为举止的束缚远不像明朝与清朝那般严重到近乎变态,但男尊女卑也仍然存在,像他老爹这样的人还是比较少见。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家里那个未婚妻子知书达理,紫绡姐与他两小无猜,锦枫美眉他越看越爱,丽蓉姐姐他也舍不得扔,再说了,他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者啊,要是只有一个老婆,万一有哪个无聊写手把他的事迹写出来发在起点书站上,连个后宫都没有,岂不被人看笑话? 除夕之夜,其他人在殿前齐聚,大吃大喝,他却是带着两个美眉和七个丫鬟在院子里饮酒作乐。 只见他左手搂着颜紫绡,右手搂着廉锦枫,七个丫鬟服侍一旁,在那说说笑笑。 阳墨香想,这家伙哪里像个剑侠?哪里像个将军?分明就是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 唐小峰看着七个丫鬟,笑道:“大过年的,本来应该给你们压岁钱,不过给压岁钱也没什么意思,我倒是炼了七样法宝给你们。” 七女眼睛俱是一亮。 在以前,她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公子不但是名剑侠,还是一名铸剑师。神兵法宝谁都想要,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唐小峰道:“你们随我来。”带着她们去自己房间。 颜紫绡娇憨地拉着他:“小峰,我们喝,我们再喝。”她已经喝醉了。 唐小峰抱起颜紫绡,进入房间后把她扔在床上,给二香五英各送了一个红盒子,二香五英拆开一看,见里面全都是两块布料,这布料却是以青囊蛇皮炼成,比鲛绡还要柔软,又以云光刺绣,色彩分明,宝气婆娑。 二香五英都想着这是法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它到底有什么用呢? 唐小峰道:“这法宝是以青囊蛇皮和云光制成,叫做‘青囊宝衣’,你们莫要小看了它,这宝衣中混有五行精气,穿在身上,你们变成妖兽时,它会化作玄气融进你们皮肤,不但可助你们抵御敌人刀剑,而且还可以借五行精气生出风雷又或是水火。每件宝衣都是我精心炼成,样子看上去差不多,其实却是各有妙处,来,你们先穿上。” 七女睁大眼睛,心想这么简单的两块布料,怎么穿? 唐小峰道:“我来教你们。”竟把最是胆小的红英抓了过来,把她脱个精光。 红英整个人僵在那里,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唐小峰又当众示范,将属于她的那两块布料帮她穿上,却原来一个是胸罩,一个是三角小裤裤,虽是亵衣,却是这个时代没有的。 众女这才知道它们或是穿在腿间,或是罩在胸前,个个俏脸通红。 唐小峰道:“红英,你且变作兔子。” 红英红着脸儿化作可爱玉兔,这两件“亵衣”却也化作玄气,如透明薄膜一般贴在她的兔皮上。 唐小峰抽剑一劈,劈在玉兔身上,诸女大惊失色,谁知剑光过处,红英却是完好无损。唐小峰道:“普通飞剑无法刺穿这青囊宝衣,就算飞剑中混和了强大剑气,虽能刺透宝衣,剑气却也会被它吸收大半。”这效果其实就跟防弹衣差不多。 又道:“红英,你可觉得有两道玄气附在身上?”他教红英怎么使用。 可爱玉兔按他所教念声真言,一道月光蓦地涌来,她整个人都消失不见。林书香动容道:“其中一道莫非是月魄?” 将五行精气混入神兵法宝已是极难,混入日精月魄更是难上加难。 唐小峰道:“这月魄是我采集来的唯一一点,只因红英的本事是你们中最差的一个,胆子又小,所以用在她身上,必要时可以借此藏在暗处,隐身遁形,让别人注意不到……咦,你们怎么还不穿?” 诸女俱是憋红着脸……这“青囊宝衣”虽好,但她们怎能当着他的面脱光衣服,将这种远比胸兜袄裤还要羞人的古怪亵衣穿在身上? 唐小峰却是温柔而又体贴,笑道:“对了,男女有别,我出去吧,若是穿不来,有锦枫在这教你们,制这宝衣也有她的份。”他竟然真的出去了。 诸丫鬟左看右看,总觉得公子必定会躲在暗处偷看,不过唐小峰其实还真没这么无耻,只在外头喝酒唱歌。诸丫鬟脱下衣裳,将这“青囊宝衣”穿在里头,也不知道唐小峰对她们的身体发育到底掌握到何种程度,竟是每一个都贴身得仿佛量过一般。 她们又纷纷化作妖兽试了一试,果然或生风雷,或生水火,凭空多了两道玄气。 唐小峰进来时,她们已将脱下的襦裙穿了回去,莺莺燕燕地向公子道谢。 唐小峰嘿嘿地笑:“甚好,甚好!”忽地出剑。 剑光暴散,诸女身上的衣裳竟全都碎去,又被剑风一吹,只穿了“青囊纹胸”和“青囊小裤裤”的美妙胴体全都露了出来。 诸丫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纷纷惊叫,或是掩胸,或是捂腹,千娇百媚,更觉诱人。唐小峰就算上一辈子,也只在电视里看过女模特的内衣秀,现在终于大饱眼福,自是嘿嘿怪笑。阳墨香却大叫一声“揍他”,诸丫鬟立时反应过来,纷纷化作妖兽扑了上去,只一会儿,唐小峰身上便已青一块肿一块,大喊锦枫救命。 廉锦枫却是一手捂着酥胸,一手掩着腿间,羞羞地道:“小峰哥哥,你、你怎的把我的衣裳也吹没了?” 床铺上,颜紫绡大叫一声,诸丫鬟停了下来,扭头看去,却见她坐了起来,呵呵地傻笑一声:“再喝,我们再喝……”又倒了下去。 春还未暖,花还未开,房间却是笑声不断,一通胡闹…… 第七章 无火阵 第二日一早,林书香端着热水进入唐小峰房中,服侍他梳洗更衣。 颜紫绡和廉锦枫两个美眉仍然裸着身子缩在被窝里,颜紫绡睡梦中娇呼一声“小峰,我、我不行了”,身子一翻,翻到廉锦枫身上。 廉锦枫惊呼“别再压我,小峰哥哥别再压我”,却也没有醒过来。 林书香脸红红地想,她们一晚上到底跟公子做了什么? 唐小峰穿上衣服,让林书香帮他戴好折上巾,又用手在这温柔丫鬟腹下摸了一摸,笑道:“穿在身上了么?” 林书香红着脸儿,低声道:“公子送的东西,奴婢哪敢不穿?” 唐小峰嘿嘿一笑,离开房间,走出院子,却看到宰玉蟾、宰银蟾两姐妹迎面行来,唤了一声“唐公子”。 唐小峰停在那里,想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宰家姐妹略一下拜,宰玉蟾道:“我姐妹二人欲加入飞骑,徐将军却说飞骑人选全由公子挑选,固来拜托公子。”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们会骑英招么?” 宰银蟾微微一笑,道:“练习过一段时日,倒也不难。” 唐小峰却想着,看在她们也是姐姐座下花神的份上,与其让她们去骑英招,倒不如炼两样滑云板那样的法宝给她们,于是道:“晚上你们来找我。”说完就这样匆匆走了。 宰家姐妹愕了一愕,宰玉蟾怒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宰银蟾道:“或是想让我们晚上当着他的面去骑乘英招,看看我们是否有加入飞骑的资格。”紧接着眉头一挑:“他若真打的其他主意,就算他再怎么厉害,我也一刀劈了他。” 唐小峰走着走着,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才想到自己扔下一句话就走,那两姐妹不会以为我要把她们“潜规则”吧? 算了,管她们呢。 不来是她们的损失。 本是要去训练飞骑,却先被徐承志派人找上。 来到商量军情的殿中,徐承志、李素、骆承志、程落、格浑,以及其他一些重要将领都已经等在这里。 徐承志摊开地图,缓缓地道:“今日一早,章荭派人传来消息,他与聂太守已绕过贺兰山,里应外合,取了怀远城。” 唐小峰看去,见骆承志与程落大喜,李素与格浑及其他大部分将领却是错愕,显然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章荭已悄悄率兵去了怀远城,还有一人脸色大变,惴惴不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承志将众将扫视一眼,道:“我已决定,休整两日,后日便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我率领,配合章荭两面夹击,取下灵州,另一路由骆贤弟率领,逼近兰州,让武七思无法出兵支援灵州。等我取下灵州后,再会兵一处,一同攻打兰城,待武七思退兵,便可挥军东进,配合其他各路义军,兵进东都。” “后日?”那名神情不安的将领失声道,“不是过完元宵么?” 格浑豪朗大笑:“既然要战,早打早好,拖拖拉拉做什么?” 那名将领不敢再作声,唐小峰却想着:“你还不如现在多说点,后天多半是要拿你祭旗,现在不说,以后就没得说了。” 散会后,唐小峰也懒得再让飞骑兵团训练,直接让他们休息两日,只要不惹事,你们爱上哪玩上哪玩去。众人大喜过望,想着唐将军果然是年纪小好说话,大年初一的不折磨人,唐小峰却想着后天就要动身了,下一个大年初一你们还不定有没命玩,趁早玩儿去吧。 回到住处,将大战在即的事告诉诸女,林书香沉默片刻,道:“公子,我们与你一同上阵。” 唐小峰道:“不,你与墨香她们留到后方。” 林书香竟是跪了下来,道:“若无公子,我们现已不知沦落至何等地步,公子若是不上战场,书香自然跟随公子游山玩水,公子既然已经上阵,书香宁愿跟着公子一同在战场上奔波,也不愿日日守在后方,替公子担心。” 唐小峰苦笑,自从将她收作丫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哀求,然而唐小峰却又怎愿意让她们跟着自己奔赴在战场上? 心里不由犹豫难决。 林书香垂着泪儿,道:“就算不为公子,武家对我们亦有灭门之恨,就算是为家人报仇,我们跟随公子讨伐武家,亦是理所当然。” 唐小峰轻叹一声,将她搂了过来,低声道:“你们非要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还用不上你们,等我需要你们的时候再说。”他心里清楚得很,攻打灵州和兰州都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 四关犹待阵,万里竟寻碑……在书里面,燕家兄妹、宰家姐妹、章氏十虎、文家五凤,基本上全都是死在那四阵之中,书里面,有他姐姐百花仙子请动天上仙人下界助他们破阵,而这一次,他姐姐没有出海做回神仙,天上的那些仙人估计是懒得再管他们,这四阵到底能不能破得了,真的很成问题。 林书香软蛇一般卧他怀中,定睛看他:“公子莫要骗人?” 唐小峰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林书香掩嘴笑着:“公子什么时候没骗过人?” 唐小峰气结,把她翻了过来,掀起她的裙子,脱下她的袄裤,在那漂亮可爱的小裤裤上狠狠打了几下,温柔丫鬟娇哼一声,他却又不免心疼,把青囊小裤裤脱了下来,在她柔嫩的香臀上摸啊摸。 没摸几下,阳墨香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却看到如此暧昧的画面,呀的一声,又跳了出去。 …… 当天夜里,宰氏姐妹如约来到。 唐小峰带着她们到后山铸宝之处,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替她们炼了两件法宝。 他也懒得构思,直接采用《封神演义》里哪吒所用的风火轮的样式,两只脚各踩一个轮子,风火相交,生出云雾,自可飞上空中。 又想着反正没事,再帮她们铸了两柄火尖枪,她们踏着风火轮,持枪飞来飞去,宛然就是两个女哪吒。 二女大喜过望,温柔下拜,唐小峰顺手又送了她们一本从长生宫里得到的秘籍,告诉她们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请教颜紫绡。 宰氏姐妹没想到竟能得到如此多的好处,自是喜不自胜。 廉锦枫守在一旁,待二女走后,这才嘀咕道:“小峰哥哥你还不就是看她们都是女的,长得也都漂亮,若是两个男的,我看你会不会这样帮她们。” 唐小峰翻个白眼……若是两个男的,我一脚把他们踢出去。 大年初二,他又跟诸女厮混了一整日,到了初三,徐承志与骆承志兵分两路,徐承志兵发灵州,骆承志进逼兰州,李素作为大军名义上的统帅,亦与骆承志同时起兵。 这场战争与群雄割据、逐鹿中原并不相同,若不能趁着山川崩裂天下大乱,一鼓作气逼武曌退位,诏告天下,就不免被当作乱臣贼子,被武家借朝廷名义举国讨伐,并无退路可言,小瀛山自然是倾巢而出,与河东节度使章更及其它几路唐军遥相呼应,攻城拔寨,逼近东都洛阳。 …… 酉阳道,城关外。 徐承志、唐小峰、卞璧、章荭等人在阵前高台上看着远处。 在那里,一团炎炁若隐若现,占地宽广,堵住了整个城关,炎炁中隐约有人马往来,旋露即藏。 他们破了灵州、兰城,一路东近,此时此刻,却被堵在这酉阳关前。 关中原本就是地势险要,到处穷山恶水,可以行军之路并无几条,若不能闯过这酉阳关,他们只能被挡在这里,无路可进。 徐承志皱眉道:“内中邪气冲霄,莫非是什么阵法?” 魏紫樱化作剑光飞上高空,看了一番,落了下来,道:“小妹也曾读过许多兵书,解过不少阵法,敌人所布之阵却似是从未见过。” 炎炁中转出一骑,却是连番战败,一路退至酉阳关的武七思,武七思大声道:“逆贼,我这里有座无火阵,谁敢来破?” 徐承志踏前一步,冷然道:“破了又如何?” 武七思大笑道:“就凭你们的这点本事,若能破了此阵,我情愿开关投降,凭尔等宰割。” 也不知为何,众人被他这么一嘲讽,竟是个个动怒,仿佛只要看着那团炎炁,心中便有无名火起。唐小峰暗道不好,赶紧将紫幽仙气在体内转了一圈,静下心来,徐承志见身边众人怒气上涌,沉声道:“不要受激。” 阵中却有一人率着本部兵马大怒而出,喝道:“莫要猖狂!”竟然就这样率兵冲去。 章荭大惊失色:“六弟?”冲出阵的,竟是章氏十虎中排名第六的章莒。 军中号令极严,若无主将下令,本不该有人擅自出兵,然而此时此刻,随着章莒怒极而出,竟有好几名将领沉不住气,意欲随他杀出。徐承志暗暗心惊,沉声喝道:“无我号令,擅自出阵者斩!” 他声音中内含劲气,刹那间传遍全军,许多想要出阵的人踌躇不前。 章莒却已率领近千人,追着武七思杀入无火阵中,只见炎气一卷,也没看到有人厮杀,章莒与他所率的兵士竟已消失无踪。 章荭大惊,心悬弟弟安危,向徐承志请令出阵,唐小峰却道:“不可去。” 章荭怒道:“你算老几?”他本非沉不住气的人,此时此刻,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容易动怒。 徐承志看向一旁,程落沉声道:“暂且退兵!” 徐承志立时下令,后撤到二十里外,章荭急道:“徐将军……” 徐承志冷冷地道:“退兵!” 兵马退至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几位重要将领聚在一处,商讨破阵方法,唐小峰自然知道,这“无火阵”便是酒、色、财、气四阵之一,“无”字多加一点,底下加个火字,便是古时候的“气”字。 徐承志沉声道:“对这无火阵,大家有什么看法?” 格浑恨声道:“管他娘的什么阵,那姓武的家伙一路溃逃到这里,凭他现在那点兵马,我们冲杀过去,管他什么阵也给冲没了。” 程落摇头道:“他既然敢在这里布阵,对这无火阵必定有所倚仗,贸然杀去,只会着他的道。” 章荭道:“但是家父已于河东响应,我们若是被武七思阻在这里,武家就可趁机将其他人逐一击破,再会兵一处,全力剿杀我方。” 其他人自然也知道,虽然以反周复唐之名进逼洛阳的不止他们一处,但唯有他们是反武主力,其他义军的实力远远弱于他们,只能起到骚扰性质。 徐承志皱眉道:“我看那无火阵中,似乎有妖气腾起……” 唐小峰道:“家父与聂太守被押送洛阳时,路上曾遇到燚妖门的几个妖怪,听它们提起无火阵三字,只怕在无火阵中主持阵法的,就是燚妖门的那些妖怪,只不过它们藏在阵中,没有露面罢了。” 诸将脸色微变,骆承志道:“若是有燚妖门暗助武七思,那只怕比黄天道的那些妖术师还更难对付,是或不是,一定要查探清楚。” 唐小峰道:“燚妖门的那些妖怪是不是在阵里,只要让颜紫绡颜姑娘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当下,他出门找上颜紫绡,又带上魏紫樱、宰家姐妹、一众剑侠、两百名飞骑,一同接近酉阳关。 颜紫绡按他所教掠至阵前,叫阵道:“岭南颜紫绡在此,可有人敢出来与本姑娘一较高下?” 无火阵中涌起黑雾,几个黑影急腾而出,唐小峰定睛看去,认出其中有委羽山燚妖门中排名第六的“疯茉莉”易娇娇、排名第七的“冷钦原”血鸯、排名第九的“狂腓力”度藏、排名第十的“载天蛇”白仞。 易娇娇盯着叫阵少女,冷笑道:“你就是颜紫绡?” 颜紫绡回她一个冷笑:“原来是燚妖门的魍魍魉魉?你们门主的儿子就是我杀的,还有那些‘碎山豹’、‘九尾蛇’、‘离朱蜼’什么的,全都是死在本姑娘剑下,你说本姑娘是不是颜紫绡?” 其实燚妖门门主司天恶之子、虎妖流离多虽是被她和唐小峰联手杀死,但那什么“碎山豹”、“九尾蛇”、“离朱蜼”她却是听也不曾听过,“碎山豹”堙洪是被唐小峰从东海回岭南后杀死的,“九尾蛇”勾蜈和“离朱蜼”李雀则是祝题花与印巧文等人为了消灭五瘟尸王,逐一杀死。 当年颜紫绡跟着唐小峰离开岭南后,祝题花等人于井中找到颜家秘藏的紫歌剑术,又冒她之名处处与燚妖门作对,燚妖门的这些妖怪虽知道“颜紫绡”这个名字,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法摸到她的影子,此时听她报上姓名,自是忍不住飞到阵前,问个究竟。 这几名妖怪见颜紫绡一眼看穿他们来历,又亲口承认杀了门主之子,自是再无疑问。 “狂腓力”度藏大怒:“果然是你这贱人!”现出妖身,乃是一只长有双翼的大猪,朝颜紫绡狂撞而来。 颜紫绡挚出凤霄双剑,正欲与度藏战在一起,无火阵中却又飞出一妖,冷冷地道:“住手。” 从阵里飞出的乃是在燚妖门中地位仅次于门主司天恶的“混天蜮”悦惚,度藏不敢不听,只好顿在那里。 悦惚冷冷地看了颜紫绡一眼,道:“两兵交战,私仇旧怨以后再说,你们若真有本事,就来闯这无火阵,我们自在阵中等着。”说完,竟带着诸妖飞入炎炁,消失不见。 颜紫绡无奈,飞回唐小峰身边,唐小峰暗自想着,这“混天蜮”如此阴冷,毫不动怒,看上去只怕远比在岭南被他从后面劈了一刀,也不知死了没死的“毒窫窳”智牲难对付得多。 众人自然不敢轻易闯阵,飞回军中,徐承志等人得知果然是燚妖门的那些妖怪在酉阳关主持大阵,更感头痛。 唐小峰却道:“燚妖门将他们门主之子的死记在紫绡一人头上,又认定紫绡这几年间处处跟他们作对,刚才悦惚等妖都露了面,他们那死了儿子的门主却没有现身,看来至少燚妖门门主司天恶不在,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幸事。” 骆承志道:“但问题是,这无火阵究竟该如何破?” 唐小峰道:“我有一个丫鬟,名叫玉英,懂得一些阵术,我已让紫樱姑娘去接她,希望能够有些帮助。”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只好先行歇息。 第二天一早,林书香与玉英跟着魏紫樱一同来到军中。 唐小峰本是只让魏紫樱将玉英一人召来,却没想到林书香也跟了过来,不满地瞪她一眼,林书香虽被公子瞪得心底发慌,终究是担心公子安危,不愿离开。 早炊过后,大军再至阵前,玉英奉主人之命飞上高空,察看对方阵形,许久之后,才落了下来,道:“敌人阵势藏得太深,只怕要有人前去试阵,才可看清他们阵法的流转和演变,从而判断是何阵术。” 诸将对望一眼……昨日章莒带着一千多名兵士杀入阵中,一个也不曾回来,阵中凶险可想而知,现在还要让人试阵,这试阵的人,只怕跟章莒会是同样下场。 第八章 自诛阵!杀人者死? 章荭想起六弟进入敌阵,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主动请缨。 徐承志沉默片刻,却另选了两名将领,各率五百人闯阵,只见炎炁涌动,同样不见厮杀,那一千人就这样失了踪影。 玉英略一沉吟,道:“这阵法,只怕便是传说中的‘自诛阵’!” 唐小峰道:“自诛阵?” 玉英道:“这种阵法,不管是布阵之人还是闯阵之人,都不能妄杀一人,若是布阵一方主动杀人,杀人者亦将惨死。但他们虽然不能杀人,闯阵之人却是有多少死多少,阵中会有各种幻象,只要误踏一步,又或是稍有些把持不定,马上便是惨死阵中,难以活命。别人不杀你,你却自己死在阵中,故名‘自诛’。” 唐小峰记起,好像书里面确实有这说法,只是看《镜花缘》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再加上与这四阵有关的情节本就写得过于简单,他又实在是不感兴趣,也不知到底该如何破它。 玉英道:“虽是‘自诛阵’,但自诛阵也有许多种,总体而言,任何阵法都不外乎三宫五意、八卦九宫这么几种,此阵既名无火阵,阵名中带个火字,多半是与五行有关,无、火二字可合成一个‘炁(古体)’字,炁即是气,看来又与‘气’有关。《黄庭内景秘要六甲缘身经》有曰:‘火躁而礼,金勇而义。躁与勇,义与礼,阴阳之数也。长阴则杀,长阳则生,生杀之数也。故抑躁行礼义则生,长勇罢礼义则死’……我猜要进这无火阵,万万不可发躁,抑躁则生,发躁即死,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可动怒,稍一动怒,必死无疑。” 程落苦笑道:“我单单只是在这看着,就有一种想要抓狂的冲动,进入阵中而不动怒,只怕非得圣人再生不可。” 徐承志、骆承志等人见玉英讲得条条是道,暗自点头。 唐小峰更是想着,自己这丫鬟果然不可小觑,赶紧问道:“那到底该如何破阵?” 玉英淡淡地道:“奴婢不会。” 众人哑然。 玉英道:“奴婢所学不精,于三宫五意之道不过是略懂皮毛,奴婢猜想,此阵既然与五行有关,《月令》有云:‘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为五行阵法之要,万变不离其宗。又云:‘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东,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此阵名为无火,想必是因阵中火气太旺,唯恐伤人伤己,故而加个‘无’字稍加抑制,地二生火于南,此阵阵眼必在大阵之南。” 唐小峰苦笑……这也太笼统了,虽不能说说了跟没说一样,但也实在好不了多少。 徐承志缓缓地道:“玉英姑娘有何建议?” 玉英流波转动:“你不怕我瞎出主意,把你们全都害死?” 徐承志淡淡地道:“阻在这里,亦是死路一条。” 玉英沉吟良久,才道:“我只能想出一个法子,大约需要三千人,只是虽有破阵的机会,但更有可能是让这些人全都死在阵中。” 徐承志道:“姑娘请说。” 玉英道:“选出五名意志坚定,不轻易动怒的将领,各领五百五十四人,按五个时辰,分成五路闯阵,各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五条路线,若是运气好,这五将全都闯到阵的尽头,其中必有一将能够找到阵眼,若是运气不好,哪怕是死了四路,只有一路到达,亦有五分之一的机会。当然,若是运气最最不好……” 徐承志面无表情:“这五路人马,全都死在阵中?” 玉英轻叹一声:“虽然不想说,但这却是最大的可能。” 众将沉默……为了闯这酉阳关,连对方的小兵都没杀掉一个,就已经送掉了包括章莒在内的三名上将、两千多人,若是再损失掉五名将领,近三千人,能够破掉这无火阵那还好些,若依旧是什么战果也没得到,对士气打击之大,可想而知,到那时除了被迫退兵,简直没有别的路走。 徐承志看着远处的无火阵,沉声道:“午时过后,选出四将,与我各率五百五十四人,前去破阵。” 众将大惊,唐小峰笑道:“你去不得。” 徐承志道:“我为何去不得?” 唐小峰道:“你是我军统帅,哪怕是其他四路全都成功,只有你这一路失陷,对我方损失之大,也是难以弥补。” 徐承志方要再说,唐小峰却又冷冷地道:“如果你不想重蹈你父亲当年的失败,那就不要意气用事。” 徐承志眸现怒容……当年徐敬业兵败时,他不过才八九岁,对父亲极是敬重,唐小峰别的不提,却提到他父亲当年的大败,他平日虽喜怒不形于色,对父仇却从不曾忘过一日,此时此刻,他们本就处于两难境界,唐小峰却在这个时候提及徐敬业当年兵败之事,他如何还沉得住气? 唐小峰看着他,淡淡地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进得无火阵?” 徐承志虎躯一震,亦意识到自己已经受到无火阵那团炎炁的影响,唐小峰故意激他动怒,就是要让他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进无火阵有死无生。 唐小峰却是知道,徐承志身为统帅,大军被困在这里,他所受的压力比谁都大,他不过才二十多岁,便已两鬓皆白,可以想见这些年来所处的困境,对他来说是怎样的艰难。 唐小峰看着远处,道:“你去不得,不过进阵之人,可以算我一个。” 众将亦是纷纷请战。 营帐中,唐小峰挺拔地立在那里,任由林书香替他清理尘土,系着战绦。 身后传来温柔丫鬟的声音:“公子,我……” 唐小峰截道:“你在军中等我。” 林书香道:“我跟公子一起……” 唐小峰骤然转身,冰冷冷地道:“你不听话么?” 林书香沉默。 两道剑光从帐外飞来,却是颜紫绡和魏紫樱二人,颜紫绡叫道:“小峰,我们跟你一起……” 又来?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们跟我进去做什么?你们也听到了,无火阵乃是‘自诛阵’,在那里面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稍一动怒便是惨死,不是人多就能破阵的。但是反过来说,敌人也同样不敢杀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去闯阵,不是去找死,你们没必要跟去,跟去了我还麻烦。” 魏紫樱道:“为何麻烦?” 唐小峰笑道:“身边跟着几个美人儿,总是要吃吃豆腐吧?万一你们不听我话,我要摸你们你们不让我摸,我要脱你们衣服你们不让我脱,那我岂不是要生气?在那里面却是生不得气的,发躁即死,这可是玉英说的,你们想把我害死么?” 魏紫樱脸儿一红,心想这话你对你的紫绡姐和丫鬟说说也就是了,怎的把我也说在里头? 颜紫绡与林书香都说不过唐小峰,也无法让他改变主意。 …… 午时过后,唐小峰与另外四名将领分作五批,以五条路线,前后进阵。 另外四将,一个是在小瀛山败在他手中的安天豹,两人是章氏十虎中的章蓉与章艾,还有一名青年将领姓诸名潮,亦是名将之后。 方自入阵,炎炁立生变化,唐小峰看到眼前蓦地出现一座通天大山,他心知这些都是阵法所生的幻象,也不管它,带队绕山而走。 前方,一个高大巨汉跳了出来,连吼几声,无数天神从天而降,这大汉拔刀而起,直杀得天昏地暗,星移斗转,看得人血气翻涌。 天神人多势众,大汉势单力薄,终是寡不敌众,悲吼两声,撞山而死。那些兵士何曾看过这般壮丽景象?竟是惊心动魄,热血上涌。 唐小峰却有如上一辈子看电影一般,将这些幻象看在眼中,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再往前行,画面却又是一变,他们看到一群山贼正在洗劫一个村子,婴儿被挂在枪头,少女被百般凌辱,许多村民哭喊着、逃窜着,却被这些山贼一个个追上去劈成两截。 唐小峰身后兵士纷纷动怒,他们原本就是战士,本日里受到的训练就是为了上阵杀敌,刚才看到那大汉触山而死的壮举,已觉悲壮,现在又看到一群无助村民惨遭屠杀,如何还能保持镇定?竟有人冲上前去,与那些山贼厮杀。 唐小峰却是暗自心惊,这些幻象不但看着真实,且先以上古传说激人热血,再以无辜者被杀的场景动人怒气。眼看身后已有许多人冲了上去,他大吼一声:“这些全是假的,莫要当真。” 吼声中含着劲气,震耳欲聋,那些兵士强行镇定下来。 眼前画面一卷,再看时,那些冲上去的士兵已是倒在地上,慢慢化成血水。 唐小峰木木然然地带队继续前行,心中却在快速动着念头:“先激人以血气,再动人以怒气,接下来会是什么?我要是设计这无火阵的人,接下来会安排什么样的幻象?” 想到这里,他忽地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这些士兵,缓缓地道:“刚才那些村民被杀,婴儿惨死,女子受辱,你们是否感到愧疚?” 众人沉默,其中一人小小声地道:“那些都是假的……” 唐小峰冷笑道:“如果是真的呢?” “但那些原本就是假……” 唐小峰大声道:“就算是真的,那也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是战士,有更大更重的责任背负在你们身上,不管你们以前犯过多少错,此时此刻,唯一要记住的就是你们现在的责任,纵然有错,那也是我的错,因为是我下令不让你们去救人,所以你们大可以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往前走,因为有更重要的任务在前方等着你们,你们明不明白。” 众兵士齐喝道:“明白。” 唐小峰道:“大声点!” 众兵士举戈举呼:“明白。” 他们继续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昏昏暗暗的大殿。 殿上摆着书案,案后坐着一个高大天神。 天神手持大笔,翻着金册,然后便有鬼吏押着一群冤魂来到殿中,哭哭啼啼,竟是那些被杀的村民。 这些村民看到他们,纷纷扑了上来,指责他们见死不救,这些士兵生起羞愧之心,却又马上想起唐将军刚才所说的话,于是挺起胸膛……他们不是不肯救人,他们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无愧于心。 天神拍案怒道:“尔等身为将士,本该护国保家,为何看到百姓受难,却见死不救?” 旁边鬼吏更是翻出许多册子,将唐小峰等人过往所犯恶行从大到小,全都说了出来,大肆批斗,更将一些小错往大处说,仿佛他们所行早已惹得天怒人怨,一些士兵终是无法忍住,恼羞成怒,大声辩解。天神大笔一挥:“全都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众鬼吏齐拥而上,唐小峰大吼一声:“不要反抗!” 众兵士强行忍住抵抗的冲动,被群鬼推入前方大坑,直往下坠,紧接着却是场景一幻,出了鬼殿,仿佛做了一场恶梦一般,再看身边,虽然少了十几人,大部分却是平安无事,再将这场恶梦回味一番,仿佛唐将军先前说的那番话竟是为了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备一般,不由暗自佩服。 唐小峰则在心中想着:“紫樱说过,所谓兵法,其实便是攻心之法,看来阵法其实也是一样。这无火阵玩弄的其实就是人心,刚极易损,羞极易怒,考验的虽然只是一个‘忍’字,却将人心掌握得极是微妙,欲扬先抑,欲挫先激,如此反反复复,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走到尽头。” 又想道:“激以血气,动其怒气,令其羞愧……接下来会是什么?” …… 无火阵外,天色已晚。 兵营中燃起火把,所有人都在等着。 徐承志、骆承志、章荭等人立于高台之上,看着前方昏沉沉的夜色中晃动的炎炁。 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无火阵中,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另一边,颜紫绡、魏紫樱、玉英三女亦是飞在高处,心神不宁。 “玉英,”颜紫绡不安地问,“你说,小峰他们到底能不能破阵?”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奴婢若是知道,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颜紫绡道:“那会在哪里?” 玉英道:“奴婢必定会在京城,寻一人来人往的桥头,放一桌子,铺上八卦图案,再喊它八字。” 颜紫绡道:“哪八个字?” 玉英道:“铁口铜牙,算命算命。” 颜、魏二女哑然失笑…… 唐小峰带着身后将士,闯过一连串的幻境。 回过头来,跟在他身后的五百五十四名兵士竟只剩了两百多人。 虽然已死去大半,这些人想起所经历的这些幻象,却都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些幻象实在是太过真实,就仿佛庄生梦蝶一般,纵然闯过之后,会有种心悸感觉,但身处其中时,却仍是无法弄清身边的一切是真是假,莫名地就会陷入其中。 而他们更知道,若非率领他们的唐将军总是能提前一步,猜到接下来的幻境会针对他们的哪一种心境加以考验,逼他们动气动怒,单靠他们自己,根本就无法闯到这里。 这一路的艰险,竟远比在战场上厮杀更让他们感到后怕。 身边炎炁散去了许多,唐小峰心知他们即将闯到尽头。 在他们前方有一座寺庙,唐小峰心中细思,觉得七情六欲都已经被这无火阵考验得差不多了,前方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虽然就算闯到尽头,找到阵眼的机会也只有五分之一。 他率队前行,就在这时,地面突然一震。 一只巨大妖怪和一个妖艳女子落了下来。 又是幻象?唐小峰眯着眼睛。 妖艳女子却娇笑道:“臭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女子竟是委羽山燚妖门的“疯茉莉”易娇娇。 唐小峰冷笑道:“此阵乃是自诛阵,你们就算挡在这里,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就这样带着身后兵士,毫不犹豫地从巨大妖怪与易娇娇面前走过。 那只妖怪却怪笑一声,忽地一掌拍去,劲气狂卷。 唐小峰大吃一惊,墨虹剑骤然出手,挡住劲气,紧接着便是浑身一震,抛飞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妖怪咧嘴一笑:“俺叫狂血,燚妖门里排名第五的狂血,他们又叫俺‘饿穷奇’……你最好记住了。”纵身一跃,跃入兵士之间,随手抓了一人,撕成两截往嘴里塞,就这样吃了下去。 这不可能!唐小峰只觉整个脑袋轰然一响。 狂血杀了人,但它为什么还活着? 看着一脸震惊的唐小峰,易娇娇笑道:“你们竟能知道这是自诛阵,倒是有些本事,只可惜你们知道的还是不够多,这无火阵和其它自诛阵并不相同,闯阵之人妄动无明之火,便会被邪火焚烧,化作血水,布阵之人却也不能杀人,杀人者死……但是妖怪杀人,却是不算的。” 唐小峰心中再次一震……他终于明白武七思为什么要专门从委羽山请来这些妖怪助他布阵。 但他知道得已经太迟了…… 第九章 明王与明妃?! “饿穷奇”狂血大笑几声,竟是一手一个,将抓到的人拼命地往嘴里塞,直吃得满嘴是血。 那些兵士又惊又怒,他们好不容易闯到这里,眼看就要完成任务,却在这最后一刻,不得不看着同伴一个个的被这妖怪吃掉。他们手持武器冲上前去,他们想要杀了这只妖怪,他们怒了,所以他们一个个倒下,化作血水。 或是动怒而死,或是站着被吃,他们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 唐小峰心中生起无限挫折,他好不容易带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这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死,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动气,不可生出杀念,却还是忍不住狂吼一声,冲上前去。 易娇娇轻笑一声,动也未动,唐小峰便已自己倒在地上,全身蜷缩,颤抖不止。 这无火阵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就算是他体内那三元合一的紫幽仙气,也无法阻止妄动无明后的邪火入侵。 易娇娇那满是讽刺与嘲弄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也不用自责,你们五批人马进来,其它四批早就已经死尽死绝,你却能闯到这里,逼得我们出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阵眼虽然不在这条路,但放你不管,你虽不能破阵,却是要被你闯阵而过,放虎归山这种事,却是没人会做的。” 她一步一步地向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少年走去,又笑道:“能够闯到这里的人,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你放心,我会很温柔很温柔地杀死你。” 唐小峰不断地喘着气,艰难地抬起头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易娇娇微笑走来,看着狂血大肆屠杀,血,到处都是血。 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血的颜色。 他疯狂地笑着,笑得凄凉,笑得悲哀,这份凄凉和悲哀又增加了他内心中的怒气,将他进一步拖入死亡。 这一时,这一刻,他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绝望。 狂血兴奋地笑着,得意地笑着,他将这些兵士一个个撕碎,一口口吃下去,却像是永远也吃不饱。 吃人是一种乐趣,是一种快感,而他现在正在享受这种乐趣,享受这种快感。 他又往一名士兵抓去。 异变突起,一件佛宝从那士兵手中直轰而来。 狂血大吃一惊,纵身而退。 易娇娇愕然回头,却看到一只妖蛇向自己扑来,祭出一宝。 易娇娇下意识地就闪了开来。 妖蛇蛇尾一搅,漫天尘土。 狂血与易娇娇回过神来,疾扑而去,于尘土间搜索。 风消尘止,他们愕然四顾。 不管是那条妖蛇,还是地上的唐小峰,却全都失了踪影。 狂血大怒:“他们逃不远,搜。” 两妖急纵而去…… 唐小峰搂着蛇身,被它载着,沿低飞掠。 前方人影幢幢,妖蛇不得不悄悄往回折。 唐小峰喷出两口鲜血,鲜血染在蛇身上,殷红一片。 他低声道:“回去。” 妖蛇发出声音:“公子……”她竟然是林书香。 唐小峰艰难地道:“我们逃不出去的……回到刚才那个地方。” 林书香反应过来,载着他往回飞,回到那满是血水的地方,地上尽是残肢断体,还有一些士兵尸体正在慢慢融化。林书香变回人身,给公子换上普通士兵的盔甲,两个人一同倒在血泊中,林书香看到公子气息微弱,已是奄奄一息,虽然着急,却不敢动。 一群敌方士兵搜到这里,看到满地的肢体,头皮发麻,随便搜了一下,又往别处搜去。 林书香将公子轻轻揉在怀中,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唐小峰却又睁开眼睛,虚弱地道:“看到……那个庙没有?等他们搜完……我们就……”不知不觉又咳出血来。 林书香低声道:“我知道了。”她生怕公子说得太多,内伤加重。 她悄悄看去,见一群士兵搜到那寺庙里,很快又出来,易娇娇飞到那里,却不放心,又亲自进庙查看一遍,这才离开。 无人注意的时候,林书香抱着公子悄悄飞入庙中。 庙里放着一座神像,却是上古传说中怒触不周山而死的共工。 林书香抬头看去,见梁上铺着木板,于是悄悄飞到上头。虽然空间狭小,又到处都是灰尘,却正好藏身。 她将唐小峰放下,见他身体燥热,气息越来越弱,心中一阵焦急。 无火阵中,发躁即死……唐小峰在眼睁睁看着狂血屠杀他千辛万苦带到这里的那些士兵时,已然动怒,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当场惨死,只不过是仗着他体内有还源仙气,勉强维持最后一点生机。 就算是这点生机,也正被他体内的狂躁之气不断破坏。 无明之火引来邪火,邪火又引来天魔摧毁他体内五行,五行之气快速失衡,无明之火更盛,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唐小峰的还源仙气只能拖慢这个过程,却无法阻止天魔在他体内的破坏。 林书香觉察到他狂躁得越来越厉害,这样下去,唯一的下场就是五内俱焚,整个人化作血水。 她心知公子已无法自救,于是咬了咬牙,将他扶起,让他盘膝而坐,自己却褪下衣裳,以《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所教之法,跨坐在公子腿上腰间。 所谓欢喜禅,本是藏地佛教秘传、以欲制欲的不二法门,相传为观世音化作美女施舍肉身、行欢喜之事化解婆罗门国王“毗那夜迦”心中魔性的禅功。 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性。 唐小峰本已狂躁难制,软香入怀,自然生出无边欲望,林书香虽是处子,此刻却强迫自己抛开一切羞耻,心灵保持在欢喜禅中“极乐涅盘”的境界,双手勾住公子脖子,右腿搭于公子腿上,左腿外张后翘,亦即“观音莲坐”。 剧裂痛感传来,林书香强忍痛楚,主动起落,以欢喜禅化解公子体内躁气,助他驱除侵入心灵的魔头…… 一般来说,佛教讲究的都是“空无”,然而密宗却与其它派别完全不同,不但肯定万物,且认为阴阳两性乃是宇宙万物产生之缘,亦是最后的解脱,而欢喜佛的本尊便是佛教中的“欲天”与“爱神”。 在婆娑世界(尘世)中,欢喜佛的佛像乃是“双佛”,一男一女,面对面抱着合成一体,女的妩媚多姿,现的虽是观音形貌,却被称作“明妃”。 在佛经中,明妃时常以爱欲供奉残暴魔王,使之感化,进入“佛的境界”。 男的则面像凶恶,称作“明王”,明王在明妃的引导下“空乐双运”,外镇妖魔,内驱孽障。 男佛女佛合成一体,乃得欢喜。 也正是因此,修欢喜禅对女子一方的定力与智慧要求极高,缁瑶钗的父母修炼时,就是因为她母亲定力不够,无法将她父亲心中魔性化解,导向“佛的境界”,才使得两人越修越恶,将好好一个欢喜禅修成魔功。 林书香却不是俏观音比得了的,她原本就是天上仙子,普通魔头不敢惹她,再加上慈悲为怀,又极是坚忍,且她对唐小峰有爱,唐小峰对她有欲,恰恰合了欢喜禅中的“爱欲”二字,固能一步步将唐小峰心中狂躁之气驱散,化解侵入体内的魔头,逐渐将他导向空明。 直至那一团热流急泄而去,在温暖而又湿润的美妙田园炸开,唐小峰觉得整个身体都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之中,心头却又空空灵灵,有一种微妙的喜悦。 他将脑袋埋在温柔丫鬟柔软而又饱满的胸脯上,轻轻地喘息着。 林书香却像母亲一般,将他揉进怀中:“公子……” 唐小峰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抱住,心中感激万分……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救下自己,自己这次真的是死定了。 “书香,”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书香低声道:“奴婢只是不放心公子,所以打晕一人,换上甲衣混进公子所带兵士之中,又抹了些灰尘,弄得黑些,走在最后,公子进阵后本就紧张,五百多人也不能一一细察,自然注意不到奴婢。” 又道:“其实奴婢也弄不清为什么,看到这无火阵后,总觉得心神不宁,对公子分外担心,不因不由就这么做了。” 唐小峰想起,在书里面,她就是因为丈夫死在无火阵中,才在阵前殉节自尽,如今她虽未嫁人,但是劫数仍在,所以看到无火阵,才会如此不安? 而自己以古今颠反如意挂将福分转给她,结果就要代她受这一劫? 不过劫数这东西好像太玄乎了点,应该还是林书香对他太过关心,才会担惊受怕,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想不到临到头来,自己终是破不了这无火阵,还要被她所救。 林书香却道:“公子何必如此丧气?书香一路跟着公子行来,若说以前便已敬重公子,现在看公子更是跟看天人一般。奴婢想,虽然公子未能破阵,但天底下只怕已无人能比公子做得更好。” 唐小峰苦笑道:“你这是安慰我么?” 林书香将他推开一些,定睛看他,眸中隐现星光:“公子功败垂成,自然难免泄气,奴婢却是始终在一旁旁观,清清楚楚地知道公子这一路的表现有多么的了不起,那诸多幻境,奴婢哪怕现在想起,心里都在发毛,公子却像是神机妙算一般,总能提前一步看透其中奥妙,若是单从破阵而论,奴婢相信这无火阵绝对难不住公子,只不过那武七思太过阴狡,竟将燚妖门那些妖类请来,这却是非战之罪了。” 被她这么一说,唐小峰心里多少好受了些……的确,他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这无火阵虽是自诛阵,妖怪杀人却是不算? 只是这样一来,这无火阵岂不是根本不可能破得掉? 就算闯过那一连串的幻境,临近终点,却还是会遇到燚妖门的这些妖怪,这些妖怪可以杀人,闯阵者却既不能动气,也不能动怒,稍一发躁就会惨死当场,这样的状态下,还如何能够对敌? 这就好像一场通关游戏,好不容易打到终点,遇到最终BOSS,结果发现这游戏有Bug,BOSS可以打自己,自己却只能站着被它打,这游戏还怎么玩? 这也实在太耍赖了…… 林书香咬了咬下唇,道:“公子可想报仇?” 想,实在是太想了。唐小峰问:“你有办法?” 林书香道:“奴婢这些日子时时研读《欢喜经》,今日虽与公子初试,对欢喜禅却已有许多领悟,欢喜佛本是双佛,明王与明妃合成一体,这才是欢喜佛的真身。明王凶恶暴戾,四处杀妖镇魔,妄动无名,为何仍能保持佛心?皆因有明妃替他把持。” 唐小峰眼睛一亮:“你是说……” 林书香温柔地道:“就让奴婢做公子的明妃,公子只管动怒,只管杀人,只要有奴婢在,必令公子不受邪火焚身、天魔侵扰。” 唐小峰大喜:“真的做得到么?” 林书香道:“奴婢岂是胡言乱语之人?”她将其中要诀说了出来。 唐小峰一点即明,从百宝囊中取了一件自己的衣衫,就这样罩在林书香赤裸裸的胴体上,两人各运心法,彼此配合。 唐小峰持剑跃下,落在共工像前,林书香却是披散秀发,继续以“观音坐莲”挂他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秀腿勾在他的腰上,正是双佛中明妃的姿势。 她闭着眼睛,也不管唐小峰做些什么,两人的某个部位依旧紧紧合在一起,唐小峰右手持剑,左手轻托,两人以一种缓慢的节奏行着欢喜之事。 唐小峰看着共工神像,冷笑道:“你还是继续撞你的不周山去。” 剑光一闪,神像轰然倒下。 杀意一起,无名火动,却又马上被林书香以欢喜禅化解。 唐小峰笑道:“果然有用。”剑光再闪,整个寺庙四分五裂。 他从碎裂的土石中飞出,迎面行来一群敌方士兵,看到两人,目瞠口呆。在他们眼中,一个少年持剑冷笑,一个少女披着长发,穿着宽大衣衫挂他身上,姿势极是暧昧。 虽然胴体被衣衫遮住大半,少女却露着娇美双腿,风一吹过,更是体态毕露,长衫之下竟是不着寸褛。 这些士兵身上全都贴着符纸,不敢在阵中杀人,寻到唐小峰,立时便要去通知将军和那些妖怪。 唐小峰身子一晃,剑光连闪,这些士兵立时一个个倒了下去,脸色俱是惊骇。 这是不可能的,无火阵乃是自诛阵,除了那些妖怪,谁也不能杀人,尤其是这些不曾喝过符水、贴上符纸的闯阵者,杀念一起,必死无疑。 但是唐小峰不但动了杀念,还杀了人,却依然活着。 一只巨大妖怪从远处飞来,落在唐小峰面前,正是“饿穷奇”狂血。 狂血看到地上尸体,一时间竟是反应不过来,这里仍在无火阵内,周围依旧炎炁弥漫,但它却无法弄清发生了什么状况。 它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却是冲它冷笑。 狂血大笑道:“有胆。”身子一跃,冲向唐小峰,便要将他和挂他身上的少女撕成碎片,吞入肚中。 唐小峰纵身而起,单手搂着林书香,连这温柔丫鬟一同化作黑色巨剑,破空而下。 狂血大吼一声,妖气狂卷,挡住巨剑。 黑色巨剑快速旋转,剑中传来唐小峰阴阴冷冷的声音:“原来你就只有这点本事?难怪只敢在别人无法还手的时候吃人。” 剑光一闪,狂血悲吼一声,一只胳膊竟被卸了下来。 唐小峰心里已是压抑了不知多少怒气,此时无所顾忌地将这些怒气释放而出,先斩了狂血四肢,让它瘫倒在地,再将他那巨大身体一截一截斩去,让它倒在地上蠕动,悲嚎。 远处,几只妖怪急纵而来,正是燚妖门中的“疯茉莉”易娇娇、“冷钦原”血鸯、“狂腓力”度藏、“载天蛇”白仞。 它们同样在四处搜寻唐小峰,此时听到狂血的惨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奔来。 唐小峰一剑劈开狂血脑袋,不但不逃,反朝四妖倒迎而上。 虽有林书香助他,但他一人,仍不可能是四妖的对手。 但是四妖奔来的时间不同,前后距离略有参差,而唐小峰竟是以雷霆般的速度朝他们反冲。 于是,冲在最前面的度藏突然发现,虽有三个同伴紧跟在自己身后,但事实上,他却是独自一人面对唐小峰。 但他却全然不惧,现出妖身,就这样朝唐小峰撞去。 腓力乃是只在《山海经》中才有记载的有翼之猪,而它已修了几百年,身体中每一块肉都比玄铁还要坚硬。 唐小峰一剑轰在度藏身上,度藏看去竟是完好无损。 易娇娇、血鸯、白仞三妖却已各现真身,直纵而来,三道妖力轰向唐小峰。 唐小峰翻身而起,飞到高处。 易娇娇冷笑道:“看你怎么逃……”话未说完,却听度藏一声狂吼,整个身子爆散开来,化作带血碎肉。 三妖全都怔在那里……以度藏近乎金刚不坏的妖身,竟被这少年轰得支离破碎? 疾风一卷,等他们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唐小峰和林书香竟是失了踪影。三妖只觉头皮发麻…… 第十章 大破无火阵 三妖面面相觑,恍惚间,又有一妖落下,乃是燚妖门中排名第二、地位仅次于门主司天恶的“混天蜮”悦惚。 他与此处离得最远,故而来得迟些。 看着满地的碎肉和狂血被斩成一截截的妖身,悦惚冷冷地问:“出了什么事?” 易娇娇颤声道:“那臭小子……杀了老五跟老九。” 悦惚心头一震……这怎么可能?他远比别人更要了解无火阵,这无火阵的原型乃是上古妖魔专为对付天界仙神而设的易躁关,妖魔在这阵中杀人虽然无事,其他不管是仙是神,是人是圣,稍一动气便会惨死,想要杀人更不可能。 悦惚怒道:“老九跟你们在一起,怎会被他杀了?你们在边上看么?” 三妖面面相觑,竟是难以解释。 远处,又响起一连串的惨叫声,却是阵中那些士兵正被唐小峰接连屠杀。 悦惚冷然道:“不可让他破了无火阵。”疾飞而起,三妖紧追在后。 另一边,唐小峰横冲直撞,又来到那阴森可怖的大殿,一群鬼吏紧围着他,巨大天神拍案怒吼:“无知狂徒,你可知罪?” 唐小峰大笑道:“去你妈的。”冲向天神,剑光一闪。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无火阵外。 天空昏昏暗暗,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唯一映入眼中的光芒,就是从无火阵中腾起的那丝丝炎炁。 徐承志立在高台上,脸色阴沉……五批人已经进入无火阵大半天,马上就要天亮,不但无火阵还在,五位将军,近三千人,竟连一个也没有出来。 损失了近五千名将士,却连敌人的影子都难以看到,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这就是我的命运么?就像那被蛛网缠住的蝴蝶,空自挣扎,最终还是一事无成,只能等待着被吞噬的命运? 章荭在他身边,低声道:“将军……” 徐承志长叹一声:“退……” “兵”字还没有说出,无火阵却是生出异动,那一团团的火炁突然乱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比起那死水般毫无波澜的等待,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还是让每个人都精神一振。 …… 唐小峰在无炎阵中四处乱撞,闯过一连串的幻境,杀了不知多少的人。 不管他如何发怒,如何杀人,林书香竟真的像那感化“毗那夜迦”的观音大士一般,化解了他心中一切的恶,令他心中只有空明,只有欢喜。 他又找到一个寺庙,这里供奉的却是西楚霸王项羽。 力拔山兮气盖世么?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到乌江自刎去吧。” 剑光一闪,神像碎裂。 紧跟着他又轰了整个神庙。 弥漫在周围的炎炁还在……这里仍然不是阵眼。 但是这些炎炁已开始变得混乱,变得稀薄许多。 远处疾风快速掠来,唐小峰剑光一闪,消失不见。 四道光影落下,正是悦惚和易娇娇、血鸯、白仞四妖。 看着满地的残砖碎瓦,悦惚蓦一抬头,见远处有剑光遁去,怒道:“追。” 纵身而起,率三妖疾飞。 刚飞未久,劈空声起,落在最后的“载天蛇”白仞竟是惨叫一声,身首异处。 那道剑光竟是唐小峰的诱敌之计,他自己却搂着林书香躲在暗处,四妖一飞,他便突然窜出,削了白仞的脑袋。 悦惚怒极,身子一晃,化作全身毛刺的大虫,折身扑向唐、林二人。 唐小峰大笑道:“原来是只毛毛虫?”不敢大意,御剑便走。 悦惚在他身后疾追,无数长毛箭雨般落下,将地面炸出无数深坑。 感受到身后的强大妖力,唐小峰开始明白此妖为什么在燚妖门中能够排名第二。 他蓦地回身,连劈三剑,三百二十四道剑影划向虫妖。 悦惚一声狂吼,妖力卷过,竟将这些剑影全都挡下。 剑影消失,唐小峰跟林书香却也失了踪影。 悦惚空有无穷妖力,却被这人类少年玩得团团转,几乎抓狂。 易娇娇与血鸯飞在他身边,亦是无措……这小子的本事竟是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唐小峰找到了第三个庙。 这里供的却是怒杀晋鄙,笼中降虎,以头撞柱柱断人不死的力士朱亥。 唐小峰从小被姐姐逼着读过许多书,但毕竟自己没有太多兴趣,也记不得朱亥到底是怎么死的,只知道死得威猛,是一种其他人根本做不到的死法。 但是无所谓了。 他飞起一脚,将朱亥之像踹得四分五裂……总之你给我死去吧。 毁去神庙,炎炁无疑又混乱和稀薄了许多。 唐小峰大笑道:“玉英你个笨丫鬟。”说什么五路人马只要有一路找到阵眼,此阵必破,照这样子看,这种神庙必有五处,只有五路人马全都闯到尽头,毁了神庙,无火阵才会被破,而按照原本的计划,五路人马全都闯到尽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五路人马,近三千人,除了他一个人幸运地被林书香救下,其他四路连神庙都没有机会看到。 但是够了,只要我和书香还在,就已经够了。 唐小峰一声冷笑,没入炎炁。 咸阳关上,武七思心神不宁地来回走着。 炎炁越来越淡,无火阵里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在他旁边,伏着一些妖术师,知他心乱,俱不敢动。 一名副将急奔而来,武七思怒道:“出了什么事?” 副将赶紧道:“有人闯阵,狂血、度藏、白仞三位已……已经被人杀了……” 武七思阴沉着脸:“不是说敌方闯阵的五路人马全死光了么?” 副将脸色苍白:“还剩了一个,就是统率敌方飞骑的将军,叫……叫唐小峰。” 武七思脸色一变……唐小峰? 又是那个唐小峰? 小瀛山下独自一人连闯数道防线,斩他帅旗,迫他狼狈而逃、一场大败的那个唐小峰? 这些日子率着飞骑,给他找到不知多少麻烦,害他身边妖术师死伤大半的那个唐小峰? 武七思紧紧地握着拳头。 他沉声道:“悦惚先生在哪里?” 副将道:“悦惚先生找不到他,担心五个神庙全被毁去,正守着其中一座神庙,以免无火阵被破。” 武七思看着伏在地上的那些妖术师,冷冷下令:“你们也去,找到那个姓唐的,杀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妖魔,无火阵乃是自诛阵,在无火阵中杀人,他们也会跟着被杀之人一起死。 武七思怒道:“还不快去?” 众人无法,腾起身形,疾飞而去,没入那越来越混乱的炎炁。 武七思口舌发干,端起茶杯,一口喝去,茶水已冷,直彻心肺。 他将杯子狠狠砸在地上。 唐小峰,唐小峰…… …… 神庙前。 一群士兵持着长枪,却是浑身发颤。 远处惨叫连起,一道剑光落在地上,正是那身上挂着娇媚少女的少年。 少年冷笑着,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他们用枪尖对准少年,却不敢冲上去。 无火阵乃是自诛阵,他们虽是布阵一方,但杀了人也一样要死。 就算是征战沙场的士兵,在明知必死的情形下,又有几人真有胆子,看着悬崖往下跳? 少年对这些士兵看也不看,来到庙前,一剑劈去,神庙崩裂,露出里头的神像。 少年左手托着温柔丫鬟的俏臀,右手持剑,看着神像,颇有些疑惑不解:“竟然是蔺相如?” 共工怒撞不周山,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朱亥乃战国时著名猛士。 于这无火阵中供奉他们都能理解。 供个“将相和”的蔺相如却是为了什么? 唐小峰一剑劈去:“莫名其妙!” 神像碎开,炎炁再淡。 十几名戴着面具的妖术师疾飞而来,落在他与林书香身边。 唐小峰一声冷笑,剑光暴散。 寒光纵横,水火乱起。 等那些士兵反应过来时,这些妖术师都已惨死当场,那少年却搂着少女,御空而去。 静,无休止的静。 也不知是谁,连手中的长戈都已无法握住,扑的一声掉在地上。 众士心底发寒…… …… 五座神庙,现在已经毁了四座。 唐小峰飞在空中,双手轻托着俏丫鬟的臀瓣,道:“书香,就剩了最关键的一战,你怕么?” 林书香轻扭丰臀,温柔地抬起头来,微笑地道:“奴婢有公子保护,公子不怕,奴婢自然也不怕。” 明王外镇妖魔,内驱孽障,明妃温柔妩媚,施舍肉身,为他化解一切的恶。这两佛,一个表示“欲天”,一个象征“爱神”,两人合成一体,彼此不分,这就是欢喜佛。 法乃天地之象,佛是欢喜之心,所谓佛法,便是大欢喜。 在俏丫鬟那水一般的温柔中,唐小峰始终保持着那颗欢喜之心。 他纵身一跃,化作剑光,落在最后一座神庙前。 “混天蜮”悦惚,“疯茉莉”易娇娇,“冷钦原”血鸯各自现出妖身,早已等在这里。 悦惚是一条全身毛刺的毒虫,易娇娇扎在地上,是一只花妖,血鸯是一只修炼成精的钦原,所谓钦原,乃是一种毒蜂,中原极少,一般人只在《山海经》中才知道有这种怪物。 悦惚在前,花妖与钦原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三只妖怪看着一边行欢喜之事,一边御剑飞出的少年。 这是决定无火阵命运的关键一战。 以他们的命运,决定着无火阵的命运,同时也决定着整个战局的命运。 易娇娇与血鸯最先发难。 易娇娇往地底一钻,从唐小峰脚下钻出,喷出七彩泡沫。 血鸯从空中疾扑而去,妖力席卷,内藏无数毒针。 唐小峰飞在空中,飘着不动,自有数十支飞剑飞出挡住毒针,上百枚雷珠落下炸成一团,驱散泡沫。 悦惚动了,只见他一扭一卷,空间竟撕开一条裂口,有刃光隐隐划向唐小峰与林书香。 唐小峰闪电般避开。 悦惚一声怒吼,扭头向唐小峰咬去,巨口中一片漆黑,仿佛藏着一个黑暗的世界。 唐小峰不断闪避,三妖连番攻击。 一场恶战,凶险异常。 乱战中,血鸯疾扑而来,如雷霆一般刺向唐小峰。 唐小峰挥出墨虹剑,挡住血鸯。 脚下却有易娇娇以花瓣为齿,一口咬来。 唐小峰脚下一痛,左腿竟然被她咬住,剑气弱去。 血鸯没有想到易娇娇如此简单地就得了手,大喜过望,扑上来毒针疾刺。 唐小峰出剑,一剑劈断自己左腿,身子一扭,避开毒针。 紧接着出绦,制神绦卷向血鸯。 血鸯竟是闪避不及,被制神绦卷个正着,妖力尽散。 悦惚冲来,张口咬向唐小峰,唐小峰飘飞中长绦一甩,血鸯惨叫一声,竟被甩入悦惚的漆黑巨口,吃了下去。 易娇娇化作人形,看着不断飘飞的唐小峰……这是个疯子,这人是个疯子。 他竟然故意被自己咬中,诱血鸯冒险,再斩腿反击……这是一个疯子。 唐小峰身子一旋,断去的左腿却又重新生长出来。 易娇娇完全怔在那里。 悦惚却不管自己吃下什么,依旧冲向唐小峰,被他妖身甩过的空间撕裂开来,被他巨嘴咬过之处一阵黑暗。 但是他甩不到唐小峰,咬不到唐小峰。 他身子一卷,变得无比巨大,铺天盖地,将唐小峰完全罩在身下。 唐小峰飞剑一甩,剑化千影,旋出剑的涡流……风华剑舞。 龙卷风般的剑气直轰而过,悦惚暗自心惊,不得不避。 唐小峰飞到高处,墨虹剑朝天一指,引动罡风业火,化作天雷,轰在悦惚身上,悦惚惨叫一声,坠倒在地……风雷破九霄。 然而悦惚外号叫做“混天蜮”,又岂是这般容易死去?竟是强行一扭,怒腾而起。 唐小峰却叫了一声“书香”。 本是挂他身上,替他默默化解无明之火的林书香蓦地抬头,祭出六道转轮塔。 两人同时一指,佛光乍现,将悦惚镇在地上。 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佛宝,加上两人联起手来惊人的威力,纵连悦惚也无法承受这致命一击,惨死当场。 唐小峰落在地上,往易娇娇看了一眼。 易娇娇心底生寒,往地上一钻,竟是扭头就跑……她早就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唐小峰失声一笑,飞进最后一座神庙。 庙里供着一尊神像,唐小峰抬头一看,原来是“唾面自干”的娄师德。 这五尊神像里,共工有撞山之怒、项羽有拔山之气、朱亥有千古之猛,而蔺相如和娄师德却象征着一个“忍”字。 蔺相如对着廉颇的百般挑衅,一忍再忍,终使得廉颇负荆请罪。 娄师德更是历史上的第一“忍”人,别人吐痰在他脸上,他竟然任由口水在脸上自行干去也不动怒,无怪乎千百年后还有“唾面自干”这句成语。 唐小峰骂道:“什么烂人,也能成神?” 剑光一闪,神像四分五裂。 炎炁尽散,无火阵破…… 无火阵外,晓光已现。 众将看到笼在前方的炎炁越来越弱,终于尽散而去,大喜过望,徐承志手持秀霸枪一指,鼓声震天,将士用命,大军杀去。 武七思所率的十万人马从小瀛山开始就一败再败,此时不但兵力有限,斗志更是弱到极点,本想靠着无火阵这等奇阵阻住叛军,没想到就这样被人破掉,眼看大军杀到,竟是纷纷败逃。 颜紫绡一夜不安,虽然此刻无火阵破,终究是担心小峰,率飞骑疾冲而去。她看到酉阳关前,一群妖术师正围着两人进行攻击。 那两人自然就是唐小峰和林书香,大阵一破,他们便无法藏住身形,这些敌人也不用再担心杀人陪葬,自是想要趁着大军杀到,将他们围而歼之。 但是颜紫绡来得太快,率着一群剑侠从天而降,将这些妖术师杀散,救下唐小峰和林书香。其中更有二女化作妖兽,连杀数人,落在唐、林二人身边,一个叫着“姐姐”,一个叫着“主人”。 这二女竟是阳墨香和琼英,她们得知唐小峰进入阵中,连林书香也一夜未归,实在太过担心,竟不顾唐小峰不让她们上战场的命令,连夜到了阵前。 阳墨香看到姐姐只穿一件长衫,酥胸半掩,秀腿尽露,不由睁大眼睛……姐姐怎的穿成这样? 林书香被妹妹看着,想起在阵中与公子所作之事,当时她为了帮助公子,迫使自己的心境保持在欢喜禅中“极乐涅盘”的境界,倒还没有什么,现在危机过后,禅心已失,终究是姑娘家,想起自己在阵中失身于公子,现在又穿成这样被这么多人看着,立时害起羞来。 唐小峰笑笑地将她揉在怀中,瞪向阳墨香等人:“看什么看?” 另一边,颜紫绡见唐小峰已经无事,率飞骑飞过酉阳关。 一名敌将带着数骑,在妖术师的保护下逃出酉阳关,朝东面疾驰而去。 见飞骑追来,一批妖术师折返拦截,却有卞璧、魏紫樱、宰银蟾、宰玉蟾等人飞出,与这些妖术师战成一块。 更有上百飞骑射出利箭,将敌人纷纷射落。 颜紫绡自己化作剑光,在卞璧等人的掩护下直投而去,娇叱一声:“武七思。” 凤霄双剑一指,化作一青一白两条蛟龙,直剪而去。 武七思惊惶中回过头来,祭出吴钩。 两道剑光剪断吴钩,其势不停。 武七思大惊失声,纵身欲逃,剑光撩过,一下子就将他的脑袋削了下来。 颜紫绡落在地上,杀散抢攻的几名妖术师,拾起人头,娇笑不止。 第十一章 茉莉花、洗澡澡! “疯茉莉”易娇娇飞在空中,惊惶而逃。 这一阵输得太过诡异,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噩梦一般。 她以前从来不曾怕过什么人,然而现在,她却只想离那可怕的少年越远越好。 下山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曾想过,自己一伙人下来,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回去,甚至连二当家都被人杀了。 飞掠中,前方却有声音传来:“秀英姐,墨香和琼英难道是、是……” 另一声音响起:“怕是瞒着主人,自己跑到战场上去了。” 易娇娇看去,见那里飘着两个少女,一个文静,一个胆怯,两人都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衣,全是丫鬟打扮。 易娇娇本是狠辣妖女,此时虽被唐小峰吓破了胆,但现在有人挡在面前,且分明是敌方的人,于是不管那么多,冲了过去,要将这两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杀死,一解心中压抑。 这两个少女正是秀英和红英,阳墨香和琼英敢背着唐小峰上战场,她们却没有违背公子命令的胆量,虽然心中担心,却只能在远处看着,也不知现在战况到底如何,只是没想到运气不好,远远地围观一下都有危险。 见到有妖怪杀来,二女大吃一惊,秀英赶紧化作妖貉,与易娇娇战了几下,被易娇娇一掌拍飞,口喷鲜血。 易娇娇在燚妖门中排名第六,不是一般妖怪可比,秀英和红英虽能化作妖兽,却是隐玄七女中本事最差的两个。其拍飞秀英的这一掌更是她从门主那学来的杀招“摧心掌”,被她拍中的人,基本上就是心脉断绝,惨死的下场。 红英看到秀英受伤,吓了一跳,竟是逃也不是,战也不是,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易娇娇便已冲到面前,一掌拍向她的脑袋,要将她的俏丽脸蛋拍烂。 《镜花缘》里,红英就是死在无火阵阵前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千万不要瞎围观,虽说国人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围观,但围观也是不安全的。 红英整个人都吓得傻了,竟不知如何是好。 易娇娇却也是定在那里,额冒冷汗,这一掌无论如何都拍不下去。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和害怕,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但她原本就是花精成妖,无父无母,就算真有父母,她被称作“疯茉莉”,再怎么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去做。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红英见这妖怪突然被她吓住,不知怎的,胆子就起来了,娇叱一声:“你做什么?” 易娇娇心底一慌,不由得便是一退。 秀英却已疾扑而来,一爪抓在她的背上,易娇娇惨哼一声。 易娇娇刚才那一掌虽然对秀英狠下杀手,实实在在拍在秀英身上,只以为秀英不死也残,却不知秀英身上穿着主人当作新年礼物送给她的“青囊宝衣”,青囊宝衣化作两道玄气嵌入她的肌肤,将易娇娇击在她身上的“摧心掌”化了大半,虽然吐了点血,其实没受什么伤。 易娇娇被秀英的貉爪抓得鲜血淋漓,红英也终于反应过来,化作玉兔,尽展所学,与秀英合力,将这妖怪一通乱揍,擒了下来。 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没事不要找事……你说你一个妖怪,逃就逃吧,人家两个丫鬟又没惹你,只不过在这打打酱油,围观一下,你去惹她们做什么? 围观群众就好欺负么? …… 无火阵终于被破,武七思也已经被杀。 只不过,对于反武义军来说,损失了安天豹、章家三虎等六名上将,数千名兵士,也很难说是大胜。 功劳簿上,唐小峰大破无火阵,颜紫绡斩杀武七思,自然都记了大功。 令唐小峰没有想到的是,兰英、秀英、红英三女竟把本来已经逃走的易娇娇擒了过来。 唐小峰问起,才知秀英、红英被易娇娇撞上,将她擒下的事,再一看去,易娇娇全身是血,满身爪痕,双手反绑,身上又贴着他送给几个丫鬟的制神符,看上去一脸挫败,极是狼狈。 唐小峰对秀英、红英两个丫鬟大夸一番,只是夸着夸着,心里却也还是多少有些疑惑,易娇娇好歹也是委羽山上排名靠前的妖怪,这两个丫头竟然能够平安无事的把她擒下……她们有这么厉害么? 再一问细节,却是连这两个丫鬟也弄不清楚,只知道易娇娇对红英根本就不敢还手,红英虽是隐玄七女中本事最糟的一个,连秀英都还不如,却对这女妖怪压着打,毫不费劲就将她擒了下来。 唐小峰踱到易娇娇面前,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易娇娇沉默不语。 红英叱道:“主人问你话呢。”她本是容易胆怯的女孩子,平日不敢这般大声,不过这女妖怪好像很怕她,所以她的胆儿也就大了。 易娇娇看了红英一眼,惨然道:“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我的本命之神,我还有何话说?” 本命神?那是什么? 唐小峰再问,这女妖却已不答,于是,唐小峰便将她抓去,扔到众将面前。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徐承志一声号令,刀斧手推出去直接斩了,献上来一看,却是一株带血的茉莉花。 原来是茉莉花修炼成精?唐小峰想着。 接下来,大军就在酉阳关暂时休整…… …… 酉阳关西南一角。 林书香来到公子所住的石屋前,见妹妹和琼英头上各自顶着一个装满水的脸盆跪在门口,不由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阳墨香抿着嘴儿:“主人说我们不听他的话,自己跑到战场上,所以要受罚。”说起来也真是气人,自己和琼英溜到战场上来,什么功劳也没捞着,秀英和红英那两个妮子躲得远远的,怎的就被她们逮着机会,立下大功? 真是让人郁闷。 话又说回来,姐姐不也偷偷跑到战场上,还瞒着他进了无火阵,他怎么就不罚姐姐?所以说到底,他就是欺负人。 林书香摇头失笑,又想着,让公子管管她们也好,于是自己进了房中。 到了内头,帮公子铺好床铺,正要离去,唐小峰却已直接将她搂在怀中,道:“今晚你陪我。” 林书香红着脸儿:“若是紫绡姑娘来找公子……” 唐小峰笑道:“那就你们一起陪我。” 林书香脸上发热……尽是胡闹。 “书香,”唐小峰感激地道,“这一次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林书香眸中含笑:“公子何必要说这样的话?奴婢没有听公子吩咐,悄悄进入阵中,公子未罚奴婢,奴婢已是心满意足。” 唐小峰在她乳上一捏,笑道:“谁说我不罚你?” 又见她模样憔悴,其实也已累着,于是将她放过,让她早些歇息,林书香却还要帮他打水洗浴。唐小峰心想,这丫鬟还真是从“不照顾人不舒服星球”穿越过来的,他笑道:“我又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况且这些事让兰英她们去做就好。” 林书香无奈,只好回自己屋中歇息。 没过多久,兰英等人进来帮他放好澡桶和热水。 唐小峰让其他人休息去,只把红英留了下来。 兰英与秀英、玉英离开时,见墨香和琼英依旧顶着脸盆脆在那里,俱是好笑。 墨香气恼地瞅着她们,心想你们也不帮我说话。 唐小峰在桶中泡澡,却让红英穿着青囊纹胸、青囊小裤裤,在他身后帮他搓背,这种事其他丫鬟没怎么做,红英却是做了好多次,早已习以为常了。搓着搓着,唐小峰却转身把她抱入桶中,搂着她娇小胴体,笑道:“你今天立了大功,要主人怎么赏你?” 红英脸红红的,不知如何是好,唐小峰嘿嘿一笑:“赏你一个吻。” 竟是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 阴阳交感,他的真阳在红英体内快速流转一番,采了些许先天灵气。 先天灵气中带着一种淡淡香气,果然是茉莉花香。 唐小峰想,难怪易娇娇说红英是她的本命之神。 易娇娇不知是哪里的茉莉花修炼成精,红英这丫头却是茉莉花仙子,等于是她的顶头上司,天上天下所有的茉莉花可都归红英管着,虽然现在红英谪下人间,前事已忘,但是神格还在,易娇娇自然不敢伤她。 再一细想,又觉得,易娇娇似乎并不是“不敢伤她”,而是根本就“无法伤她”,看来这并不只是因为上下级的关系,而是有别的奥妙。 “本命之神”? 不知道这本命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唐小峰心中忽地一动。 在东海时,哀萃芳、纪沉鱼她们将阴若花误认作百花仙子。 她们要杀阴若花,却又不自己动手,而是请来月亮、苏南天、南无用等人,用尽各种手段杀她。 她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杀百花仙子?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她们根本就做不到? 红英是茉莉花仙子,天下所有茉莉花都归她管,当年百花齐放之时,这些花开或不开,可全都取决于这些花神。 而他姐姐却是百花仙子,管着所有的花神。 哀萃芳她们不亲自动手去杀被误认作百花仙子的阴若花,原因是否跟易娇娇杀不了红英一样? 当然,这种事唐小峰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无法去证实,他总不能把姐姐带到哀萃芳等人面前,让她们试着杀杀看? 红英只穿着纹胸和小裤裤,泡在水中被主人搂着,偏偏主人还吻着她不放,自是羞得整个脸都是红的。 唐小峰抬起头来,笑道:“我帮你搓澡。”摸啊摸。 娇小丫鬟缩在主人怀中,动也不敢动,虽然她以前也被主人抱过摸过,但那时至少身上还穿着亵衣,而现在,她只穿着“青囊宝衣”,这青囊宝衣却比亵衣还要羞人,除了两只乳儿被罩着,腹下羞人地带被遮着,其它地方全都露在外头。 唐小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把手按在她的小纹胸上揉来揉去。 又觉得,虽然帮小姑娘搓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但是自己没人搓,也有点不爽,于是大声道:“墨香、琼英,进来。” 跪在外头的阳墨香和琼英以为他要放了她们,高兴地放下脸盆跑了进来,却看到主人光着身子搂着红英泡在桶中,眼睛不由睁得老大。 唐小峰嘿笑道:“帮我搓背。” 两个丫鬟实在无法,又想着我们帮你搓背,你总应该放过我们,不让我们再跪在外头继续出丑吧?于是站在桶外,用澡巾帮他搓着,尽心尽力。 唐小峰被这两个丫鬟搓得舒舒服服,自己也把怀中的小丫鬟搓得舒舒服服,这才满意地道:“好了。” 两个丫鬟放下澡巾,等着他继续吩咐。 唐小峰道:“继续跪去。” 两个丫鬟……僵。 …… 泡完浴后,天色已开始变黑,唐小峰本想歇息,格浑、史逸、卞璧等人却派人来找他喝酒。 唐小峰这才将跪在门口的两个丫鬟放过,自己跟人到关上喝酒去了。 阳墨香与琼英回到住处时,林书香已经睡去,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两日确实已将她累着,难再坚持。 兰英给她们留了饭菜,两个丫鬟饿得要命,赶紧吃了。 阳墨香一边吃一边嘀咕,秀英笑道:“虽然主人原本就喜欢捉弄你,但这一次,他却似乎是真的很生气。” 阳墨香抿着嘴儿:“人家不也是担心他和姐姐,才背着他跑到阵前去的?况且姐姐不也这么做了?” 兰英道:“依我看来,书香姐私自进入无火阵,公子其实也是不高兴的,但公子纵然责罚任何一人,却也不会去罚书香姐,更何况,公子与书香姐虽然不曾告诉我们阵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书香姐必定是帮了公子的大忙。” 红英怯生生地道:“主人好像从一开始就、就不想让我们到战场上来。” 琼英取笑道:“他自然不想让你上战场,他只想让你陪他洗澡,他摸摸你,你摸摸他。” 红英的脸憋得红红的,不敢吭声。 阳墨香哼了一声:“他还不就是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当兵打仗是男人家的事,女人就应该躲在家里相夫教子,听男人的话?” 秀英以指点颊,略为思索,道:“我却觉得,他不是这样想的,公子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他虽把我们当丫鬟使唤,又喜欢捉弄人,但其中还是以玩笑居多,并没有真的看不起我们。就算使唤人这点,依我看来,也是被书香姐给宠的,刚开始的时候公子其实都是习惯自己动手的,但书香姐实在细心,将公子服侍得无微不至,人都是懒散的,公子现在被人服侍惯了,自然就变得喜欢使唤人了。” 众丫鬟对望一眼,点头……好像是这个样子。 秀英又道:“而且我觉得,公子确实是在担心我们,不止是我们,燕小姐好几次找上公子,想要加入飞骑,公子总是找借口推托,好像生怕我们和燕小姐冲在战场上,会出什么意外一般,但燕小姐的本事比紫樱姑娘厉害得多,公子对紫绡和紫樱两位姑娘却又没有这种担心,实在是令人不解。” 众丫鬟也想不明白。 她们却哪里知道,唐小峰实在是因为在《镜花缘》里看到过她们的死。 虽说现实改变了许多,他又用古今颠反如意挂给她们增加了“福分”,但这种担心还是无法消除,下意识的,也就不想让她们到战场上来。 阳墨香看去,见玉英一直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于是问她在想什么? 玉英面无表情:“我在想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 众丫鬟好奇地问:“什么问题?” 玉英继续看着窗外:“我在想,书香姐显然已经爱上了主人,她对主人这么好,连身子都给了他,万一以后主人不要她……那怎么办?” 阳墨香气道:“他敢?他要是敢抛弃书香姐,我、我就揍扁他。” 红英怯生生地道:“主人、主人不是那样子的人。” 玉英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们:“也就是说,最好主人一辈子都把书香姐带在身边?” 秀英道:“既然书香姐喜欢主人,我们自然也希望主人一辈子对书香姐好……” 玉英一拍桌子。 其他人被她吓了一跳。 玉英道:“这就对了。” 诸丫鬟道:“什么对了?” 玉英道:“既然书香姐爱上了主人,既然书香姐最好一辈子都陪着主人,既然主人要是敢抛弃书香姐,对书香姐始乱终弃,我们一定会恨死主人,那问题就来了。” 诸丫鬟道:“什么问题?” 玉英道:“我们那个时候……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做丫鬟的?” 诸丫鬟……呆。 她们是为了让林书香在十年后可以离开唐小峰,这才给他做丫鬟的……为了当这丫鬟,她们当时还求着他呢。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子,她们那时还急个什么劲啊? 第十二章 美眉?尼姑?尼姑美眉? 秀英道:“其实……我觉得给主人做丫鬟,也没什么不好,自从没了家后,在主人身边的这些日子,实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总感觉每天都有许多开心的事,就算是以前,也不曾这个样子……” 玉英长叹一声:“这就是最可怕的事。” 秀英疑惑地问:“为什么最可怕?” 玉英却先看向红英,道:“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陪主人一起洗澡的?” 红英见她问得正经,脸红红地道:“一开始的时候,主人也、也就是叫我帮他搓搓背,那个时候很、很害羞,后来衣裳湿了,主人就说把衣裳脱了,不要弄湿,于是我就穿着亵衣帮主人搓,再后来,天气冷了,主人怕我冻着,就让我也到、到热水里一起泡,一边泡一边帮他搓,但是那个时候主人很正经,从不动手动脚,我、我也很放心,再后来……” “不要后来了,”玉英很同情地拍着她的肩,“我猜,他先是对你摸摸小手,你觉得被他摸摸手没什么关系,然后他摸你胳膊,手都摸了,摸摸胳膊又算得什么?再后来是不是摸你脚?手摸得,脚自然也摸得,脚摸得,腿自然也摸得。你就这样被他一直摸着,越摸越多,弄不好现在全身都被他摸了一遍,反正都已经摸过一遍了,以后再怎么摸,也没关系了……对吧?” 红英俏脸憋得红红的……还真是这个样子。 “还有你,”玉英看着阳墨香,“以前主人让你叫他‘主人’,你都要抱怨来抱怨去的,现在他叫你帮他洗脚你就帮他洗脚,叫你跪在门口你就跪在门口,你怎就变得这么听话了?” “啊?”阳墨香道,“我、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么听话的。 玉英端了一个暖炉放在桌上,指着它道:“如果说,主人跟它一样,是个大火坑,书香姐本来是要自己一人往里跳,现在,我们为了救书香姐,已经跟她一起跳进去了。” 诸丫鬟见她说的这么吓人,面面相觑,阳墨香赶紧问:“那,那现在怎么办?” 玉英重重地叹了口气,拍着阳墨香的肩:“没用了……认命吧。” 诸丫鬟:“……”说了半天,结果还是跟没说一样。 …… 唐小峰与格浑、史逸等人一同喝着酒。 因章荭死了三个兄弟,一直闷闷不乐,也把他叫了出来,喝酒解闷。 无火阵破掉之后,众人寻找尸体,死去的人全都化成了血水,连尸体都无法找回,只能收好盔甲兵戈,当作尸体送往后方,只等战事结束再送回家乡。 章荭很快就醉倒。 史逸叹道:“自从章大哥的未婚妻子失踪后,就不曾见他开心过,现在战事未了,就死了三个兄弟,借酒浇愁,如何不醉?” 唐小峰怔了一怔:“他的未婚妻子?” 史逸道:“是井家的小姐,姓井名尧春,失踪的并不只有井姑娘,章氏兄弟的几位未婚妻子也差不多都是一夜之间,全都不知去向,有人说是暗地里得罪了什么妖魔,还有人说是章家风水不好,连累到了那几位姑娘。” 唐小峰微眯着眼……井尧春? 当日林婉如被人劫走,与一些花神关在一起,除了花再芳,其他人她一个都不认得。 虽然都不认得,但有一个女子见她害怕,小声地安慰了她……那位姑娘的名字正是叫做井尧春。 而现在,把井尧春和缁瑶钗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也让他想起了书里面的一句话……“井几将入井,缁却免披缁”。 “入井”一般是指做了寡妇,井尧春虽然没有像书香、墨香、红英、秀英等人一样或是自尽,或是被杀,却也因丈夫死在四阵之中,一辈子做了寡妇。 原来她嫁的就是章荭? 不过瑶钗那鬼精灵的“免披缁”估计是装出来的,在书里面,她把赴试的文书弄丢了,于是在客栈里哭哭啼啼,闹着要出家做尼姑,刚好他姐姐唐小山跟书香、墨香、秀英等人无巧不巧地全都住在那个客栈里,也不知是林书香还是秀英看她可怜,居然要把自己的文书给她,让她赴试。 后来还是他姐姐和阴若花等人身上刚好多了一个文书,拿给她用,要不然她就真得做尼姑去了……话说回来,她本来不就是在药王庵里带发修行的小尼姑么?就不知道她是不是菊花仙子,她的菊花蛮不错的。 话说回来,他身边的这七个丫鬟,他现在也只知道墨香是梅花仙子,红英是茉莉花仙子,其他人还不得而知。 看来要找机会把她们一个个亲过去…… 大军还没有起程,徐承志却先将包括唐小峰在内的几个重要将领召在一起。 看着众将,他缓缓地道:“据探子回报,守在陇州的敌将乃是武五思,他准备在那里布下一个阵法,叫作巴刀阵。” 骆承志、章荭、史逸、格浑等人面面相觑……刚破了一个无火阵,却又来了一个巴刀阵? 唐小峰却道:“你刚才说,他‘准备’布?准备的意思,就是这巴刀阵还未布好?” 徐承志道:“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只是这巴刀阵虽然还未布好,但我们还要连克几城才能到得了陇州,等我们到陇州时,估计这巴刀阵已经完成。陇州乃是我们前往洛水的必经之路,只有闯过陇州,我们才能沿洛水南下,与章更将军会合。” 程落道:“武则天多半是想将我们阻在陇州,她好调大军将章将军与其他义军先行剿灭,到那时,我们就算闯过陇州,孤军深入,失了支援,亦难以攻克洛阳。” 唐小峰却知道,就算破了巴刀阵,也还有酉水阵和贝才阵。 酉水、巴刀、贝才、无火四阵不但暗合“酒色财气”,同时也都跟五行有关,巴刀阵布在陇州,那酉水阵,则多半是设在洛水。 他踱了几步,看向徐承志,道:“我或许有办法破掉巴刀阵。” 众人全都向他看来。 唐小峰道:“首先,要让紫绡去一趟东海,将一个人请来,那人现在在女儿国,乃是女儿国国主阴若花身边的女官。”玉英那丫头本事太差,还是要把亭亭请来才行,在长生宫时,亭亭仅用了两天就完全领悟《阴符经》里的演法章和演术章,又通读《鬼谷子》在中原失传的那两篇,要想破这四阵,估计只能靠她。 徐承志皱眉道:“从这里到东海已是路途遥远,女儿国又在东海之东,就算以颜姑娘的御剑,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大半个月,只怕是来不及赶上攻打陇州。” 唐小峰微笑道:“请那位姑娘,只是为了预防无火、巴刀之外还有别的可怕阵法,至于这巴刀阵,就交给我和我的几个丫鬟就可以了,另外就是紫樱和银蟾、玉蟾三位姑娘我也要带走,你们要做的就是顺利抵达陇州,等你们到了陇州我再联系你们,一同破阵。” 徐承志定睛看他,沉吟一阵,点了点头。 章荭等人也知道,这一次如果不是唐小峰,他们根本就破不了这无火阵,如果那巴刀阵跟无火阵一样,那他们也只能指望唐小峰。 散会后,唐小峰与徐承志走在一块。 路上时,唐小峰淡淡问道:“在东海时,哀萃芳曾借给司空奇两个法宝,不知那两个法宝现在在哪里?” 徐承志道:“你说的可是能够造出七彩迷天瘴的崆峒印,和用来控制二十四金甲神人的冥纲令?崆峒印被她收了回去,冥纲令却一直被我带在身上,此外还有天罡地煞图,当日她曾答应我,只要我听她的话,帮她杀苏南天和司空奇,她便将天罡地煞图给我,我做到了,而她并没有诳我。” 当日在东海时,哀萃芳和纪沉鱼就是将天罡地煞图和崆峒印、冥纲令给了姚华和司空奇,再借着这两个人暗中控制君子国和淑士国,在东海搅风搅雨,如果不是有这几样法宝,君子国和淑士国根本就翻不起那样的风浪。 唐小峰看向他:“这两样法宝,也没有看到你用。” 徐承志道:“因为它们现在都不在我这,冥纲令虽能召唤二十四个金甲神人,但在战场上用处不大,它现在在李素那,李素在后方督运粮草,粮草若是有失,我们马上就会陷入困境。” 唐小峰道:“天罡地煞图呢?” 徐承志沉默片刻,淡淡地往东方指了一指。 唐小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徐承志诧异地道:“你真的明白?” 唐小峰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徐承志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苦笑道:“总觉得,你这已经不是用聪明两字就可以解释,若不是未卜先知,就必定是你有着某些连我也无法掌握的消息来源。” 唐小峰干咳一声……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头了? 徐承志一指,他马上就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但这其实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历史上的武则天是怎么退位的。 他更清楚地知道,就算他们顺顺利利地杀到洛阳,靠着这些人马也无法将其攻陷,洛阳乃是与长安并肩的坚城,再加上他们虽将各地山川崩裂的源头算在武则天身上,说是由于武曌失德,导致上天震怒,但其实武则天人心未失,绝非杨广那种昏君可比。就算他们攻无不克,杀到洛阳城下,也难以攻下洛阳。 武则天控制着整个朝政,现在只是因为各地突发的天灾人祸顾此失彼,一旦被她稳住局面,调动天下兵马,他们就只有跟徐敬业、骆宾王一样,落得兵败被杀的下场。 兵指洛阳关系到整个反武大业,但最后的一击却不在这里。 …… 唐小峰先找上颜紫绡,让她赶往女儿国去接亭亭。 颜紫绡将身一纵,化作剑光消失在天际。 然后,他便将飞骑兵团交给卞璧代理,又从后方接来廉锦枫。 没过多久,魏紫樱、宰家姐妹也接令找了过来。 唐小峰带着她们和隐玄七女飞出酉阳关,往陇州方向飞去。 宰家姐妹只是奉将令听他指挥,见他带着这么多姑娘家离开大军,心中疑惑,但将令如此,她们也不好多问。 来到荒郊野外,唐小峰与诸女找了个地方先行休息。 他拉着林书香与廉锦枫二女到一旁,将自己的计划悄悄说与她们听,林书香略一细思,道:“公子这计划虽好,但却冒险了些。” 唐小峰无奈地道:“我也知道冒险,但比起直接去闯巴刀阵却是好得多了。” 又道:“只是这样一来,却要你们陪我一起冒险……”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公子为何总是这般见外?公子若是出了事,奴婢也不愿活,奴婢宁可陪着公子一同赴险,与公子同生共死。” 唐小峰见她说得认真,心中苦笑……在书里面,这女人就是因为死了丈夫,投缳自尽的。而她现在不只是他的丫鬟,亦是他的女人…… 又想道:“其实我真是自己想太多了,在书里面,这些美眉基本都是丈夫出事,才跟着一同赴难,现在她们没了丈夫,却有我这个公子,我将她们保护好来不就是了?更何况她们也不再是书里面的弱女子,隐玄七女在江湖上的名头,可也不小。” 廉锦枫也笑道:“小峰哥哥,你这法子好玩得紧。” 唐小峰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廉锦枫微笑地道:“小峰哥哥可还记得,当日在东海,奴家被石中天抓了去,万念俱灰时,你却寻了上来,将我救下?那般绝境,小峰哥哥你都能将我救下,这次就算冒险,却也只是始终陪在小峰哥哥你的身边,奴家相信小峰哥哥一定能保护好我,莫非小峰哥哥你自己不信?” 唐小峰笑道:“说不过你。” 又道:“只是这样一来,你们却要变成光头,先做一段时间的尼姑。” 林书香摆弄青丝:“这个……”比起有可能遭遇的危险,削落秀发,这种事反更让她犹豫。 廉锦枫道:“这个倒是无妨,秀发再生的灵药,我随时都做得出来,在长生宫时,小峰哥哥你也是用过的。” 当下,林书香便在唐小峰的护法下,将神识注入六道转轮塔,去见一个早已被禁锢在塔里的魂魄,逼问一些细节。 等她回来后,将从那魂魄口中逼问出来的事告诉公子,唐小峰更觉可行,于是把魏紫樱、阳墨香、宰银蟾、宰玉蟾、五英全都叫来。 众美眉来到他面前,他却叫她们或跪或坐,在那里不动就好。 然后,他又从囊中取出一些精铁,搓啊搓,搓出剪刀、剃刀等东西来,看着众美眉嘿笑。 众美眉见他笑得诧异,立时提起了心,吊起了胆。 阳墨香小小声地问:“你、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唐小峰嘿嘿一笑:“削、发、为、尼!” 众美眉:“啊?????” 唐小峰一脸怪笑,不向别人,先向阳墨香走去,阳墨香大惊,纵身要逃,被他一下追上,制神绦一绑,把她扑倒在地,坐她背上将秀发乱剪。 其他美眉这才知道他竟是认真的,一时间面面相觑。 阳墨香发现面前秀发乱掉,也不知被剪了多少,竟是哭了出来:“你就知道欺负我。” 喂喂,有这么严重吗?唐小峰懒得理她,继续剪。 另一边,林书香与廉锦枫也开始动手,众美眉无法,又听廉锦枫保证随时可以让秀发长出,也只好听天由命。 几个美眉剃光,林书香往旁边一看,见妹妹的秀发竟被剪得缺一块残一块,比妖怪还要妖怪,无奈之下,瞅了公子一眼,把公子推开,自己替妹妹落发,又温柔地出声安慰。 阳墨香心中万分委屈,扑在姐姐怀中大哭起来。 光头美眉们盯着唐小峰,只觉他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恶人,唐小峰嘿嘿地笑……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们吃掉! 林书香将妹妹剃好,把她放开,阳墨香却是气极生怒,化作妖狐就往唐小峰扑去。 唐小峰见她虽已化作狐狸,脸上却全是泪水,心中倒也一软,想着算了,就让她出出气,竟是不躲。 阳墨香直接将他扑倒,狐爪在他脸上乱抓,竟抓出道道血痕,众美眉赶紧将她拉开。 阳墨香本是气极,只是一眼看去,见唐小峰脸上被她抓得鲜血淋漓,也不反抗,心中倒也解了气,再一看,见兰英、秀英、玉英等人却也全是光头,实在忍不住,又扑嗤一下,笑出声来。 唐小峰居然还跳了起来:“又哭又笑,羞是不羞?” 阳墨香大怒,又要往他冲来,众美眉赶紧将她抱住。 打闹中,一道剑光从远处划空而来,刹那间落在地上,现出一个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看到阳墨香和魏紫樱、宰家姐妹、兰英秀英等人全成了光头,一阵错愕:“出了啥事?” 唐小峰却也愕然……你怎么来了? 来的却是燕紫琼! 第十三章 小峰大佛爷 燕紫琼身穿石榴紫窄袖对襟流仙裙,头梳飞仙髻,肩披小袄肩,腰缠小丝带,脚上一双紫色绣花鞋,美轮美奂,紫得艳丽。 唐小峰瞪着她:“你怎么来了?” 燕紫琼恨恨地道:“你们前去立功,却也不叫上我,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她本是志比天高的女中英豪,这些日子,别人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她却只被安排在后方跟着李素督运粮草,再一听,唐小峰和林书香大破无火阵,颜紫绡斩杀武七思,连秀英和红英这两个小丫鬟在远处悄悄地看一下,都擒下一个女妖怪,自己空有志气,却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着实郁闷。 本想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加入飞骑,做个先锋,谁知到酉阳关一看,唐小峰等人都已走了,等弄清他们去做什么,赶紧就追了上来。 她反瞪着唐小峰:“你带她们去破巴刀阵,为什么不叫上我?”他连魏紫樱和宰氏姐妹都带上了,而自己本事比这三女显然要高出一大截,他也不把自己捎上,这让她分外不爽。 唐小峰皱了皱眉:“李素跟你说的?”知道他们离开的人不少,知道他们去做什么的却只有军中的几个重要将领,按理说这种事,就算是燕紫琼,李素也不应该告诉她。 燕紫琼哼了一声,道:“他不说也不成。” 却原来,她去问李素,李素虽不肯说,她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便要追去,李素不愿让她冒险,才悄悄透露出来,想用巴刀阵将她吓住,但他却实在是不了解燕紫琼的性子,他这么一吓,燕紫琼反更感兴趣,非追来不可。 唐小峰耸肩:“你还是回去吧。” 燕紫琼冷笑一声:“我给你两个选择?” 唐小峰道:“你说。” 燕紫琼道:“一,你带我去。” 唐小峰道:“不带,下一个。” 燕紫琼道:“二,我自己去。”身形一闪,化作剑光掠往天际。 唐小峰大吃一惊,心知这姑娘说得出做得到,真敢一个人去闯巴刀阵,赶紧御剑追去,在空中将她硬生生按了下来……她这不是去送死么? 书里面,巴刀阵里死伤无数,燕紫琼为了破巴刀阵可是远赴仙山,虽然没有寻到他姐,却得了仙人指点迷津的,她要真有单身一人破掉巴刀阵的本事,何必去求神仙? 两人落在峰头,众美眉也纷纷追来,燕紫琼撅着嘴儿:“你又不带我去,何必管我去哪?” 她本是大方磊落的巾帼英豪,此时撅起嘴儿,做起小儿女模样,却也极是诱人,让人很想在她的脸蛋上咬一下。 唐小峰往魏紫樱和阳墨香等人一指:“要我带你去也可以,跟她们一样做尼姑……” 燕紫琼发钗一拔,秀发一甩,锵的一声拔剑而起,发丝纷落,竟是一点也不犹豫。 唐小峰目瞠口呆,心想墨香那丫头被剪了头发,在那要死要活,其他姑娘虽没要死要活,却也一个个幽幽怨怨,你怎就这般干脆? 想来想去,想不出别的理由,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女人脑子有问题。 他无奈地道:“算了,我带你去吧。” 燕紫琼这才转嗔为喜,林书香见她削了长发,于是上前帮她,将脑袋剃个干净。 等她再一立起,唐小峰看去,只见这姑娘,身穿石榴紫窄袖对襟流仙裙,肩披小袄肩,腰缠小丝带,脚上一双紫色绣花鞋,脑袋却是圆秃秃…… 接下来,唐小峰并不急于赶路,而是一边与林书香加紧修练那本《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一边让廉锦枫为众女量体裁衣,赶制缁衣,又让魏紫樱和宰氏姐妹也跟着去学玄奘法师教给他们的隔体双修之术“九天星月轮”。 这日下午,燕紫琼、阳墨香等“尼姑”在外头说说笑笑,宰氏姐妹无事,两人踏着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在空中对练起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唐小峰为她们专门铸炼的,事实上,唐小峰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再给她们做一件莲花宝衣,可以让她们看上去更像哪吒……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林中飞出,众美眉本以为是唐小峰或是林书香、廉锦枫,谁知扭头一看,竟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大和尚。 燕紫琼等人大吃一惊,纷纷跳起……大是欢喜佛? 大是欢喜佛明明已经死在林书香的六道转轮塔下,此时竟会突然出现,自是让她们大惊失色,便要出手。 林书香却拉着廉锦枫飞了出来,笑道:“他是公子。” 众尼纷纷错愕,“大是欢喜佛”却一手一个,搂着林书香和廉锦枫两位美眉,咧嘴一笑:“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 见姐妹们面面相觑,廉锦枫笑道:“这是奴家在东海时炼制的定颜丹,有改形换貌之效,奴家也只有这么一颗。” 众尼这才反应过来,燕紫琼笑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宰氏姐妹落了下来,疑惑地问:“什么主意?” 燕紫琼道:“他要替那恶佛主持巴刀阵。”当日,武五思上妓院请大是欢喜佛主持巴刀阵时,她和唐小峰恰恰藏在一旁。 这两日见唐小峰让她们装成尼姑,她心里多少已有些猜疑,但因不知道还有定颜丹这种东西,不怎么敢肯定,现在看到唐小峰变成“大是欢喜佛”,自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兰英眼睛一亮,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们杀那淫僧时,周围并无别人,除了远赴东海的紫绡姑娘,其他人全在这里,谁也不曾透露出去,武五思根本不知那淫僧已死。” 唐小峰道:“更妙的事,他不是死在别人手中,偏偏是死在书香的转轮塔下,魂魄还被收在里头,受着三涂五苦,现在他只求能够早点被超度,跟武五思打的每一次交道都说得一清二楚,他跟俏观音修的那本《欢喜经》也落在我们手中,我与书香这几日一直在练……” 燕紫琼笑道:“这个你们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书香昨晚练着练着还叫了出来。” 林书香脸儿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怪公子,好端端的将还源仙气中的媚药输到她的体内,令她情迷意乱,无法自控。 燕紫琼道:“但那恶佛身边女徒弟一带就是几十个,你却只带着我们几人,有点少了。” 唐小峰笑道:“这个也没有什么办法,好在他的女徒弟虽多,你们中随便挑出一个,姿色却也远远胜过她们,比较麻烦一点的是,江湖上认得你这燕家大小姐和隐玄七女的有不少,虽说你们现在剃了光头,穿了缁衣,却仍有可能被人认出,好在锦枫能够制出一些易容的药水,虽不如定颜丹好用,但只要将你们的容貌稍为改变一点儿,也就够了。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燕紫琼问:“什么事?” 唐小峰看向林书香,林书香微微一笑,掠到林中,捧出几件“宝衣”。 唐小峰看着紫琼、紫樱、宰氏姐妹笑道:“大是欢喜佛的那些女徒弟,外头虽罩着缁衣,里面可什么都没穿,你们要扮她们,自然也只好这样做,但要是露了春光可就不好,所以锦枫特意为你们制了这些宝衣。” 四女睁大眼睛……这“宝衣”俱是由两件组成,一件是三角形的小裤裤,一件是两块布料简单拼成的胸兜。 其实内穿纹胸和小内裤,外穿一件裙子,在穿越前的二十一世纪实在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但在中国古代却没有谁这样穿过,唐朝女孩子的衣裳已经是相对开放的了,这样子穿,却仍是让燕紫琼等人觉得极不正常。 唐小峰长叹一声:“没有办法,这是为了国家大事,匡扶正义,你们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他口若悬河,说得漂亮,众“尼”却在狠狠地瞪着他……你不要一边说这种话一边偷笑行不行? 燕紫琼大方一些,反正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也不差这些,直接进林中换去,其他人无法,也纷纷跟去,阳墨香等原本就有“青囊宝衣”,到里头把心衣袄裤脱了就成。 等她们出来,唐小峰眼睛立时一亮,这些尼姑美眉虽是光着脑袋,却依旧千娇百媚,风儿一吹,缁衣勾勒,显出优美体态。 中原风气原比岭南又或是东海开放,酥胸半掩,胳膊外露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不像明朝清朝,礼教达到顶点,身上的每个地方都要裹得严严实实,而缁衣又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襦裙保守得多,单是这一点其实并不让众女害羞。 只是缁衣之下未穿袄裤,穿的只有那一条勉强遮住小腹和腿间缝儿的奇怪小裤裤,感觉却分外清凉,再加上这“宝衣”面料极薄,完全贴合在肌肤上,外人看去,只觉她们缁衣之下仿佛什么也没穿,感觉极是怪异。 唐小峰嘿嘿一笑,左手搂过红英,右手搂过秀英,怪笑道:“甚好,甚好。” 尼姑美眉们恨恨地想……好你个大头鬼。 唐小峰道:“唔,还差了一张大床。” 燕紫琼慢步上前,娇声道:“床好弄,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看剑!” 飞剑蓦地出鞘,直夺唐小峰心口。 诸女大惊,唐小峰念声佛号,双手合十,金光破出,直接挡下飞剑。 燕紫琼笑道:“还行!”身子一扭,瞬间移至唐小峰身后,飞剑回劈。 唐小峰身上现出一个圆形佛光,再次将飞剑挡了下来。 燕紫琼道:“你这个圆满佛光却是假的。” 唐小峰苦笑道:“他那个叫大日如来无畏镜,不是一天两天就练得出来的。” 燕紫琼道:“还有他的那些手……” 唐小峰道:“那个叫‘千手’,我还不会,书香倒是练成了。” 诸女看去,林书香微微一笑,双手合在胸前,肩上却又开花一般,长出一百零八条玉藕般的手臂,或捏宝瓶印,或捏智吉祥印,各种手印捏着,身上宝气婆娑,仿佛千手观音下界一般,竟是美得不可思议。 燕紫琼瞅向唐小峰:“你的丫鬟都会了,你却不会?看来你的天分也不怎么样啊。” 唐小峰气道:“这跟天分没关系好不好?《欢喜经》原本就要两人同练,男子一方练的叫不动明王经,安忍不动如大地,女子练的叫做欢喜明妃经,模仿的却是女身观音,这‘千手’原本就是明妃经里的,只不过被瑶钗她爹练来做那种事罢了。” 红英好奇地问:“做那种事?” 唐小峰耸肩:“他有那么多的女徒弟,一个身子哪里弄得过来?想要同时行乐的时候怎么办?用手呗?” 红英的脸儿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其他美眉亦是纷纷脸红,心想你就不会说得委婉一点? 燕紫琼蹙眉道:“你练这欢喜经的时日太短,认认真真动起手来,很难瞒得住人,而且那淫僧的十八般佛宝也是他的一个招牌。” 魏紫樱道:“以唐公子的铸宝之术,铸出十八样假佛宝,倒是不成问题……” 燕紫琼哂道:“就算有十八样假佛宝,没有十八只手来用,又有什么用处?” 林书香却道:“其实无妨,公子的大雷音破障佛光是真的,九天星月轮也是真的,单这两样,就已能瞒住别人,大是欢喜佛是被武五思请去主持阵法,又不是跟人打架,就算是跟人打架,我们以‘众星拱月’时时与公子保持阴阳流转,普通高手连公子的大雷音破障佛光都接不住,也就不需要动用大日如来无畏镜和十八般佛宝。” 燕紫琼想想也对,再加上天底下原本也就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计划,实在不行,到时随机应变就是。 唐小峰大笑三声,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你们还不赶紧叫师父?” 尼姑美眉们无奈,一同伏下身去,莺莺燕燕地道:“师父!” 唐小峰哈哈大笑:“好,好……” 众美眉纷纷撇嘴……好你个头! 接下来,他们弄了一张檀木大床,几人一同往陇州方向飞去。 唐小峰变成大是欢喜佛的模样坐在床上,被几个美眉轮流抬着,又不时搂搂这个,抱抱那个,燕紫琼等却也无法,既要装成大是欢喜佛的那些女徒弟,自然要被他吃些豆腐,于是,连宰氏姐妹也被他占了许多便宜。 宰银蟾和宰玉蟾随唐小峰离开大军时,本以为要做的是如何如何危险与可怕的事,没想到危险还没遇着,却是一通胡闹,她们乃是武将之后,初时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只是一看别人,却分明是早就跟着小峰将军胡闹惯了。 他的七个丫鬟自不必说,那位锦枫妹子显然也已经是小峰将军的女人。 便是燕紫琼和魏紫樱二女,虽然不能算是小峰将军的女人,对小峰将军的乱吃豆腐和油嘴滑舌时而嗔怪,时而反击,心里却显然并不介意,就好像小峰将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哪天他要变得一本正经了,她们反要惊诧。 姐妹俩时不时地想着,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并没有带着“众尼姑”直奔陇州城,而是先在陇州附近的一个县城包了青楼,大闹一晚。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大是欢喜佛就喜欢搞大阵仗,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陇州城,反而会让武五思起疑,倒不如就在这里弄出动静,武五思在陇州城严阵以待,此处必定有他的探子,还是让他自己找上门来更好。 尼姑美眉们想了想,似乎有一些道理,也就只好跟着他上青楼。 只是这种地方她们以前何曾来过? 一个个又是脸红,又是不安。 唐小峰更是义正言辞,说细节决定成败,你们现在是大是欢喜佛的女弟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样都会脸红,那还怎么成事?竟要她们去向那些青楼姑娘们学习学习,看看她们是怎么服侍人的,弄得尼姑美眉们一个个心里恨得直痒痒,想着早晚要把他撕成碎片。 当然,唐小峰虽然胡闹,却也还是有些分寸,他身边的这些美眉们,一个个都比那些青楼姑娘漂亮十倍百倍,看惯了天仙,这些庸脂俗粉自然不在眼中,如果有的选择,他倒是宁可自己开一家青楼,让这些天仙美眉做妓女,而客人永远只有他一个……好吧,这个就是在做梦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武五思就得到消息,找了上来。 进了青楼,武五思见这淫僧身边的女弟子虽比他以前所带少得多,却无一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尤其是坐他腿上、娇滴滴地被他搂在怀中的那个,美得近乎绝色,心里不由大骂,自己也算是走遍花丛的花花公子,怎就没有他这般好运? 果然好花都是插在牛粪上。 心里虽骂,武五思还是微笑抱拳:“佛爷怎的现在才来?” 唐小峰大笑一声,放过廉锦枫,一手把燕紫琼搂了过来,在她身上摸啊摸,大笑道:“本是想早些来的,路上遇到这丫头,为了收她做徒弟,耽搁了,耽搁了。” 燕紫琼这两日虽也被他口花花,但还不曾被他这样吃豆腐,她知道这家伙是趁着武五思在这里,自己不敢反抗,趁机摸她。 燕紫琼心头恨起,却是笑靥如花,搂着“大是欢喜佛”的脖子,甜甜地道:“人家若是早知道师父是这般好人,一早就跟了师父,也不逃了。”暗地里却用指甲狠狠掐他后脖的皮肉。 唐小峰痛得差点大叫,却也不敢让武五思看出破绽,赶紧大笑三声:“好,好,众生欢喜,才是大……欢……喜!” 疼…… 第十四章 斗法赌胜 当下,唐小峰坐在檀木床上,左手搂着燕紫琼,右手抱着廉锦枫,被阳墨香、魏紫樱、宰银蟾、宰玉蟾四女抬着走。 林书香与五英则欢天喜地地散在他的身边,宛然是一伙快活的美妙女尼。 武五思带着兵士骑马在前方开道,街道两边许多人看着热闹。 武五思回过头来,苦笑道:“佛爷若是早几天来,就少了许多事。” 唐小峰道:“哦?这又是为何?” 武五思正要说话,前方却有两个少女说说笑笑地从巷子里跑出来,刚好挡在马前。 马匹惊起,兵士挥戈,那两名少女也吓了一跳。 唐小峰却是眼睛一亮……这两名少女俱穿着桃红色撒花襦裙,内衬葱绿抹胸,项戴金螭璎珞,腰结五彩宫绦,不但长得绡丽可爱,且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孪生姐妹。 两个少女先是一眼看到武五思,还没怎么害怕,突然看到“大是欢喜佛”,俱是吓了一跳,像是被捉了贼赃一般。 唐小峰心想,你们做了什么? 武五思见他眯起眼睛盯着这两个孪生少女看,想着这恶佛只怕又起了淫心,又见这两个少女衣裳华丽,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生怕多事,赶紧喝道:“佛爷路过此间,还不让路?” 两个少女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巷子里跑。 唐小峰心想,我现在可是淫僧啊淫僧,看到漂亮美眉不追,哪里像个淫僧? 况且这两个少女的反应也实在有些奇怪,他很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于是纵身一纵,便要从床上跃起,去追这两个姑娘,谁知腰上一紧,却是燕紫琼死死抱住他的腰,一边娇媚地道:“师父,您这是要去哪?”一边偷偷用手指狠掐他的腰。 唐小峰干咳一声:“好俏丽的两个丫头,本佛爷只是想看看她们是否与我佛门有缘,佛祖有曰:普度众生!她们不得欢喜,谁得欢喜?” 燕紫琼抬起头来,笑得天真可爱,眼睛里却透出杀意……这种时候,不要给我多事。 唐小峰汗了一下……我现在是淫僧啊淫僧,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要像个淫僧吧? 武五思却也生怕他闹得太过,在这种关键时期惹起民怨,赶紧开道,同时又暗暗下令,让手下人去打听那两个丫头是谁家姑娘,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倒也不妨把她们悄悄劫来,当作礼物送给这恶佛。 在唐小峰等人跟着武五思进入陇州城时,那两位孪生姐妹却也在拼命地跑。 其中一个气道:“芸芝,你不是说我们往那儿走,会遇到贵人么?怎的贵人没遇到,反而遇到恶人?还好那淫僧不知道我们捉弄过他,不然只怕跑都跑不掉。” 叫做芸芝的少女却也是一脸疑惑:“卦象便是如此显示,我怎知会错得这般离谱?” 那少女咯咯地笑:“原来你的六壬也有错的时候。” 芸芝不满地道:“紫芝,亏你还笑得出来,我刚才吓得心儿都差点往外蹦。” 紫芝道:“明明是你的课不准,我为什么就不能笑?” 芸芝道:“怪事,刚才明明以八门应克算过,开加生门,主见贵人,谋望所求遂意,可没说会遇到恶人。”又蹲了下来,取出三枚铜钱往地上一扔,手藏袖中掐指一算:“天盘乙奇,地盘丁奇,中间逢了一个开门……唉呀,这是地遁,宜扎寨藏兵,当逃亡绝迹,快走快走。” 两个少女跑了一段,喘不过气,赶紧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悄悄探头看去,果然看见有士兵四处打探她们。 紫芝道:“我就说那淫僧哪有那么好心肠,会就这般放过我们?他必是有什要事,没空管我们,却派了别人来找。” 芸芝道:“却也奇怪,上次我替那恶佛算了一卦,甲子戊,震三宫,六仪击刑何太凶,四网天张不可挡,这是个必见血光、无路可逃的大凶之卦,怎的他却未死?” 紫芝恨恨地道:“可惜我们没有那拔剑杀人的本事,否则的话,像这等欺负女孩儿的恶人,我们就杀了他,让他应卦。” 芸芝道:“这却不对了,若是我们算出他会死,我们再跑去杀他,那不就跟有人算出东面有人扔石头,然后那人自己跑到东面扔石头一样?那还要卦术做什么?” 紫芝道:“就因为你的卦术杀不了他,所以我才恨不得拔剑杀他。” 话音未了,身后却有一笑嘻嘻的清脆声音响起:“你们要杀谁?我来帮你们杀。” 两个美眉回过头来,又惊又喜:“白话?” …… 陇州算不上什么大城,但却恰恰位于东进洛水的交通要道上,地势既高,两边又是重峻叠岭。 唐小峰一行随着武五思来到将军府中,一路上,武五思与他谈话,也聊了一些几次相见时的情景,这些细节唐小峰却早已让林书香从大是欢喜佛那逼问出来,武五思自然不会起疑。 进入将军府,唐小峰看到一批黄天道的妖术师守在周围。 殿上还有几人等在那里,其中一名黄天道道徒戴的面具与别人不同,唐小峰在燕家村时,曾从燕义那里得知如何从这些面具中判断黄天道道徒的地位,而这名黄天道的妖术师,显然是一名“祭酒”。 黄天道内有三公、十二祭酒、三十六方,这十二祭酒的地位仅次于三公。 此外还有上将毛岸、卢风等人。 另外就是在角落上坐着一名看上去脏兮兮的藏僧,藏僧身后还立着两名青年喇嘛。 那藏僧对进入殿中的“大是欢喜佛”看也不看,阴阴沉沉,面色清冷,他虽坐那不动,唐小峰却一眼就看到他,皆因那仿佛与大地融成一体的气势,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这是一个高手!唐小峰心中一凛。 武五思却是有些尴尬,向“大是欢喜佛”介绍道:“这位乃是藏地桑耶寺寂护连大师的大弟子磨莲大师,因佛爷一直未到,我们又不知上哪去寻,所以……” 唐小峰依旧坐在檀木床上,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大笑道:“所以就请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脏东西,想要代替本佛爷?那寂护啥的大师却又是谁?本佛爷不曾听过。”他故作狂妄,想要激怒这个喇嘛。 毛岸、卢风等将领见这恶佛进了将军府都还要让他的艳丽女徒弟抬着,且禅衣华美,檀木床华贵,左手搂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哪里像是个出家人?尤其他一出言就如此无礼,更是让人看不下去。 要知与中原佛教不同,在藏地,密宗势力极大,甚至掌握着吐蕃王室的兴衰,而桑耶寺不但是藏地第一大寺,其寺主寂护连大师更是在两百多年前便已名扬藏地。 若是这恶佛没有听过寂护连大师的名字,那只能说他孤陋寡闻,或者说他明知寂护连大师声望,却还敢出言挑衅寂护连大师的首徒,那便是狂妄至极。 当然,大是欢喜佛有没有听过寂护连又或是磨莲的名字,唐小峰并不清楚,不过唐小峰自己是没听过的,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大笑三声就走,若是这样的话,他又何苦让身边的这些美眉剃这光头? 那只怕她们也不愿意。 唐小峰虽然不怕,林书香却是暗自心惊,她幼时身体不好,看过许多佛经,对密宗也有一些了解,不管是桑耶寺还是寂护连的名头她都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这藏地名喇嘛的首徒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磨莲虽将唐小峰的讽刺听在耳中,脸色却依旧阴沉。 他在吐蕃地尊位高,此番来到中原,原是奉了师命,欲借着这次中原混乱,推广藏传佛教。 东晋之后,佛教虽然在东土盛行,甚至有“人人皆念阿弥陀,家家都拜观世音”这一说法,但藏地的密宗在中原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往往也将其看做邪教。 寂护连深知,要想推广密宗,与其靠吸收老百姓作信徒,不如从皇族或是有权有势之人入手,在吐蕃,寂护连就是因曾助王族消灭那些异己分子,得王族扶持,密宗才渐渐成为国教,以至于现在藏地喇嘛的地位,竟比吐蕃那些普通王族还要高贵。 同样的道理,在中原,玄奘法师创出唯识宗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前后有唐太宗、唐高宗两位帝王看重与扶持,固能轻易地在中土推广大乘教义和“诸法唯识”说,令唯识宗在佛门各宗里快速占有一席之地,若非如此,玄奘法师就算取来三藏真经,无人推广,只怕也无法像现在这般中外闻名,直可名传千古。 此番,寂护连让首徒磨莲进入中原,便是要让他助武家维护皇权,令藏地密宗为中原有权有势者所倚重,再慢慢成为中原王朝的国教,直至发扬光大。 而磨莲不只是寂护连大师的首徒,自身亦是密宗古密咒的高手,所谓“密咒”,又称“真言”,只可身教言传,不可记于书籍,而“古密咒”又是密咒中的精华,纵然是在密宗的众多高手中,能习之者也寥寥无几。 磨莲虽然沉得住气,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却都现出怒容。 在吐蕃,莫说普通王族,当年连松赞干布与他们的师尊都是平起平坐,谁知到了这里,反要受辱?况且,藏地喇嘛虽然不戒酒肉,享了许多富贵,平日里却也能够自持,修行清苦,而眼前这胖和尚却是左拥右抱,禅衣干净得纤尘不染,连走路都要他的女徒弟抬着,哪里像是佛门之人? 这样的和尚,竟连他们也看不惯。 他们不知道赤城山的五恶佛就算在中原也是异类,还以为中原佛教就是这个样子,心里极是鄙夷,连整个中原佛教都看得轻了。 其中一名喇嘛冰冷冷地道:“用贵国的话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既然我师父先到这里……” 林书香娇笑一声,踏前一步:“既有先后之分,武公子可是先请了我家佛爷,我家佛爷没来也就算了,既然来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我家佛爷争?”她声音娇美,婀娜多姿,说的虽是毫不客气的话儿,殿上诸将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是无不心动。 那喇嘛怒视林书香,林书香却看向武五思,曼声道:“武将军,那些逆贼再怎么反,也是我天朝之事,这些异番的魑魅魍魉何必请来?就算靠他们成了事儿,也嫌丢人,若是他们本领不济,自己出丑也就算了,岂不误了陛下的大事?” 那喇嘛大怒:“你说啥?”手捏勇猛菩萨手印,一拳便向林书香打去。 林书香纤腰一扭,佛光乍现,竟将那喇嘛的拳印硬生生挡了下来。 磨莲蓦地抬头,看着与他这名弟子对峙的娇媚女尼,冷冷地道:“大雷音破障佛光?” 唐小峰在檀木床上大笑道:“这秃驴有点见识。” 武五思和众将心想,你自己也是秃驴,怎的说别人秃驴? 燕紫琼在“师父”背上使劲掐了一下……她们现在也秃得很,这“秃驴”二字,连她都开始觉得分外刺耳。 唐小峰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干咳一声,正要说话,磨莲却已缓缓起身,淡淡地道:“既然两边来了都不想走,大家都是佛门中人,何不就用佛门之法,分个高下?” 武五思原本亦是头痛,大是欢喜佛是他请来,况且这淫僧恶名满天下,他也不想轻易得罪,磨莲却是魏王武承嗣请来的,就他本心来说,自然更希望用自己请来的人,事了之后,也不用被人分去功劳,但他既不愿得罪魏王,亦不想得罪桑耶寺。 毕竟密宗在中原虽然没有多少势力,却是吐蕃国教,得罪桑耶寺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吐蕃。 他身边那名祭酒却一直都是负手而立,亦不说话。 武五思踏前一步,道:“何为佛门之法?” 磨莲木木然道:“佛门中,但有疑惑,不过就是一个‘辩’字,我与我这两名弟子共有三人,你们也出三人,三局两胜便好。” 唐小峰正自琢磨着这个“辩”是辩什么,林书香却已问道:“是文辩,还是武辩。” 武五思道:“何为文辩,何为武辩?” 林书香道:“文辩即是机锋,武辩即是斗法。” 斗法谁都知道,武五思正要问什么是机锋,林书香面前那名喇嘛已厉声道:“贫僧摩竹,何人敢与我斗法?” 燕紫琼见这喇嘛如此猖狂,立时便要纵下檀木床,唐小峰死死将她按住。 燕紫琼不满,卧在他腿上狠狠瞪他,唐小峰一掌按在她光秃秃的脑袋上……你也不要给我多事。 她根本不会佛门禅功,虽说大是欢喜佛看到漂亮姑娘就想收作徒弟,他身边的小尼姑未必要会禅功,但她的燕家剑术太过显眼,而这里却有不少黄天道道徒,一旦看穿她是燕家的人,难免起疑。 林书香微微一笑:“我来与你斗法。” 唐小峰心知,他身边这些美眉也只有林书香上得,阳墨香等人虽有兽魂,却不懂佛门功法,当众变成妖兽,也很容易让人猜到她们是隐玄七女,魏紫樱虽不像隐玄七女那般有名,但同样是只会剑术,不懂禅功,宰氏姐妹的本事更差,虽有风火轮和火尖枪,实力本身却是不济,跟这摩竹斗法恐怕只是送死。 而他“自恃身份”,就算要动手,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去跟磨莲动手,磨莲随便站出一个徒弟就能逼出他来,那他前面的狂妄岂不成了笑话? 摩竹冷冷地道:“此处太小,到外头去。”率先飞出大厅。 林书香紧随而去,众人一同跟出。唐小峰依旧是左搂燕紫琼,右搂廉锦枫,被阳墨香、魏紫樱、宰银蟾、宰玉蟾四女抬着,来到外头。 广场上,林书香与摩竹面对着面。 摩竹大吼一声,挚出一根金刚杵,随着他这一吼,大地震动,天空中几只飞鸟坠了下来,惨死当场。 一般来说,身为佛门弟子不可杀生,但密宗却是不同,刚开始修行密宗的人的确是不可杀生,不沾女色,但修到一定境界,不管杀多少人,沾多少色,都不会影响到自身修行,所以在密宗,杀戒和色戒都不被当作一回事,只要到了某个地位,听之任之。 而林书香虽是娇媚女子,他亦不会有丝毫留情,密宗的诸多观想里,有一种便是观想自己日日受美女诱惑,任她千娇百媚,袅娜万方,也只视作枯骨,不动不摇,修到后面,哪怕是与那些女施主行着淫欲之事,心中亦只有佛,这便是密宗的“乐空双运”,也是密宗与中原讲究“持戒”的显宗截然不同的地方。 摩竹吼完,一杵便向林书香砸去,他与林书香虽有一丈之遥,这一杵却气势惊人,蓦地幻大,如山一般往林书香脑袋砸下,看得诸将色变,阳墨香等人亦是心惊胆战,替林书香担心起来。 林书香却是俏目一睁,额上多出一眼,以法力挡住金刚杵,又身子一摇,变出十八只玉手,各持法印,击出破瘴佛光,十八道佛光全都轰向摩竹。 众人一眼看去,见她头顶佛光,端庄得仿佛观音大士一般,尽皆心动。 第十五章 文辩武辩 《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中的“欢喜明妃经”,同样也是一种观想。 欢喜佛本是双佛,男的是明王,女的是明妃,一男一女合在一起,这才是欢喜佛的真正形态。 但为何其中的“明妃”看上去与观世音一般无二? 皆因明妃的原型,原本就是观音大士。 欢喜禅,在传说中原本就是观音大士化作美女,引导婆罗门国王弃恶从善的禅功,修欢喜禅的“明妃”,亦要时时将自己观想为观音大士,平日修行,持的也是圣观音的莲花部心印。 观世音虽然只是菩萨,却与地藏王一样,虽未成佛,地位却比许多佛还要尊贵。从菩萨修成佛,都要实现一个大愿,比如阿弥陀佛立誓开辟西天极乐世界,阿闪如来立誓东方阿比罗提世界佛刹之下无“三恶道”,只有实现了自己立下的“大愿”,才可成佛。 地藏王立下的大愿却是“有罪众生,俱得解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观音菩萨更是要普度众生,“度尽世人一切烦恼”,这都是几乎无法完成的大愿,他们虽未成佛,却是悲宏愿大,在西天中,地位仅次于阿弥陀佛、药师如来、释迦牟尼等少数几位佛祖。 而林书香此时观想的,便是观音大士的其中一个化身。 为救度世人,观音大士在人间有三十六化身,如鱼篮观音、千手观音、杨柳观音等等,绝大多数都是男身女相,林书香此时所化的,却是其中一个女身观音,叫做准提观音又或天人丈夫观音,亦是送子观音的真身,其特点便是有三只眼睛,十八只手。 摩竹没有想到林书香竟有这般本事,亦吃了一惊,身子一旋,金刚杵时大时小,在他周围旋出无数光影,将十八道破瘴佛光全都击碎,又狂吼一声,将佛力观想作伏虎罗汉,伏虎罗汉怒拳轰向林书香。 密宗里虽有“九观想”、“十六观想”,大部分却是观想自身,纵然观想外物,亦是虚的,只是借此磨砺心志,林书香见这喇嘛竟能凭着观想令罗汉现身,如此功法,确实了得。 但她却丝毫不惧,突然将手一挥,一座佛塔急镇而下。 伏虎罗汉化作肉泥,消失不见。 摩竹脸色一变,连他师父磨莲心里亦是一惊。 佛门各宗所供之佛皆有不同,一般来说,密宗不供释迦牟尼,不供药师如来,而是以释迦牟尼的自性身大日如来为主佛,以观世音、大势至、大随求、欢喜佛等为从佛,而六道转轮塔却是东方阿比罗提世界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佛宝,不管是磨莲还是他的两个弟子都不认得。 虽不认得,但这等法宝一祭出来,他们便已知道非同小可。 林书香将手再指,六道转轮塔立时镇向摩竹。 摩竹大吼一声,金刚杵往上一顶,竟是凭着佛力,硬生生挡住转轮塔。 林书香额上生出的第三只眼射出金光,照住转轮塔,运佛力催逼,又以十六只玉手击出破瘴佛光。 摩竹却也不愧是桑耶寺第二代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狂念真言,身上现出一层宝光,将林书香击出的十六道破瘴佛光全都挡下。 只是他虽有大力,一边以宝光护身,一边以金钢杵去挡六道转轮塔这等佛宝,亦是做得极为勉强,双腿镶入石砖,额上尽是冷汗。 林书香却还空了两只手。 两只手轻轻一张,手心中多了两道玄气。 这两道玄气却不是她自己修出来的,而是她身上青囊宝衣中所藏的五行精气。唐小峰为他的七个丫鬟每人做了一套“宝衣”,每套宝衣又都混有两道玄气,这两道玄气既可镶入她们肌肤保护她们,又可用于临阵对敌。 两道玄气一个缭绕,便欲击向摩竹。 磨莲长叹一声,道:“女施主请住手,我这徒弟输了。”他自然已经看出,此时的摩竹,硬抗六道转轮塔与十六道破瘴佛光已是用尽全力,不知还能支撑多久,根本不可能再接下这两道玄气。 林书香微微一笑,收起玄气和佛光,又将手往转轮塔一指,转轮塔开始变小,飞回她的袖中。 摩竹却是虎啸般再吼一声,持着金刚杵冲向林书香。 他在吐蕃本是王族,放弃家业进入桑耶寺,本以为自己修行有成,没想到到了中原却连这样一个柔弱女子都斗不过。密宗虽有九观想,视美女如同枯骨,但他过得色欲关,却未能过得傲气关,现在颜面全失,傲气催动无明之火,竟是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磨莲赶紧道:“徒儿住手!”摩竹却是听而不闻。 林书香佛塔一祭,本要逼退摩竹,摩竹却是傲极生羞,羞极生怒,对转轮塔不看不管,一杵击向林书香。 谁也不曾想到这喇嘛失控起来竟是如此不顾性命,林书香一塔镇下,摩竹化作飞灰,她自己却也被金刚杵狠狠击中,喷出鲜血。 唐小峰大惊,身子一晃,接住林书香倒飞的娇躯,飞回檀木床,赶紧给她喂了一颗小还丹,又当众吻了上去,以还源仙气进行救度。 磨莲亦是看着地上飞灰,脸色阴沉。 阳墨香担心姐姐安危,燕紫琼等亦是不安,直至看到林书香苍白的脸色渐渐好转,知她未死,这才放下心来。 唐小峰暗道幸运,若不是有青囊宝衣所化玄气护身,这温柔丫鬟只怕真的就会死在这里。他抬起头来,怒视磨莲。 磨莲却也冷哼一声,虽说错在他的弟子,但他的弟子已经死了,那少女却还活着,他本非大量之人,心中亦有怒气。 虽有怒气,却是不形于色,磨莲淡淡地道:“这第一辩,是你们胜了。” 唐小峰先不理他,只是搂着林书香,低头看她,林书香伤势已好了许多,微微一笑,低声道:“让师父担心了。” 唐小峰叹气……这丫鬟还是太过心软,刚才就应该把那喇嘛直接杀死了事,就因为她心肠太软,总以为自己退了一步,别人自然也会退,下手不够狠辣,才差点陪那疯喇嘛一起死。 他心中快速动念,开始训道:“谁让你平日不肯用心,如此简单的一仗,都胜得这般艰难,早知如此,应该让你几个师妹上才是。”一边说,一边向廉锦枫与燕紫琼使个眼色。 廉锦枫撅嘴道:“师姐也就是这点本事,还不都是师父你宠的。” 燕紫琼也开始会意过来,与廉锦枫一同冷嘲热讽,说了许多挖苦讽刺的话,仿佛平日里就与林书香在师父面前争风吃醋,看她极不顺眼,恨不得她跟那喇嘛死在一起。阳墨香越听越气,直想着姐姐又没有输,你们无端端的针对她做什么?正要说话,身后玉英却悄悄踢了她一脚,让她噤声。 “大是欢喜佛”将受伤的丫鬟放在腿上,又左手搂一个,右手抱一个,大笑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丫头,平日里吃吃醋也就是了,怎的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大家一起欢喜,才是真欢喜。” 燕紫琼与廉锦枫回嗔转笑,倚他身上蹭来蹭去,不停撒娇。 燕紫琼一边撒娇一边悄悄掐“师父”的腰……真的很不甘心。 唐小峰看向磨莲,笑道:“这第二辩,又辩什么?” 磨莲坐了回去,他身边另一弟子摩风踏上前来。 摩风在心中忖道:“我的本事最多与摩竹相当,但听他们这番话,杀了摩竹的这个女子,实力还不是她们中最强的,她这两个师妹这般挖苦她,她亦不敢还嘴,若是继续斗法,我恐怕毫无胜算。” 于是道:“武辩既已结束,接下来,自是要文辩。” 他却不知,唐小峰正是要他这样想。 唐小峰自然知道,自己身边这些“女徒弟”里,论起本事,唯一能跟林书香比的也就只有燕紫琼,但燕紫琼的燕家剑术实在太过显眼,而奉武则天之命将燕家灭门的,正是黄天道,这里有这么多黄天道道徒,她若出手,被人看穿来历的可能性实在太大。 林书香已经受伤,燕紫琼不能出手,包括魏紫樱在内,其他美眉的实力都远不及修了《欢喜经》,又持有六道转轮塔这等佛宝的林书香,磨莲剩下这名弟子只要跟摩竹法力相当,自己不管派谁上,都是必输无疑,一个不好,便是香消玉殒的下场,倒不如让这喇嘛自己放弃斗法,改成文辩。 当然,所谓“文辩”,辩的是对佛门经典的各种领悟,他身边熟读佛经的仍是只有林书香一人,但好在这些美眉无一不是才女,未必没有胜出的机会,况且纵然不胜,亦没有性命危险。 不过最好是这第二辨亦能胜出,否则的话,他将不得不与磨莲一战,问题是他习《欢喜经》的时间确实太短,而磨莲显然不是他的两个弟子可比,自己不全力以赴,必定落败,要全力以赴,就只能用出剑侠本事。 “大是欢喜佛”竟然是个剑侠?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他往廉锦枫看了一眼。 廉锦枫会意过来,曼声道:“既是机锋,以何为题?” 长生宫里,也曾住过一些高僧,留了许多佛门典藏,当日她瞒着唐小峰和颜紫绡悄悄寻找与泰煞鼎有关的线索,连采女留下的采补之术都不放过,那些佛经自然也看过许多。 她本是水仙花仙子转世,看过的东西,自然能够记得,只是记虽记得,却实在没有多少研究。 然而现在蜀中无大将,她这廖化也只好做先锋了。 所谓机锋,乃是通过言语交谈彼此发难,通过引经据典来问倒对方,以证明自身境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算是以清修为主的佛门也不例外,佛教里有各大宗派,这些宗派彼此之间,对佛学的理解各不相同,既有区别,自然要分出高下,大家都是僧人,怎好打打杀杀?于是用言语发难,就成了佛门相争的一种常态,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机锋”。 廉锦枫对于“机锋”虽然没多大信心,却不知摩风的信心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机锋在佛门中虽然平常,但在中原,却发扬得尤为光大,中原宗派较多,佛门各宗明争暗斗,彼此发难质疑最正常不过,所以但凡有名高僧,无一不是辩才无双。当年玄奘西行取经,在天竺说佛,声名大起,当地高僧不服,竟在一日之间,三十多名大德高僧同来问难,结果全被玄奘以机锋辩倒。 佛学虽是从印度传来,但论起佛理,却早已慢慢将天竺甩下。 而在吐蕃,密宗独厚,不像中原百花齐放,在中原,每个大德高僧开坛前,都要做好被人发难的准备,密宗在吐蕃却已是无人敢去质疑。 于“机锋”一道,中原佛教整体上自然要远远高于密宗。 摩风不知道大是欢喜佛虽是和尚,却是和尚中的异类,想到中原佛学“机锋”一道甚强,不知以何为题才能胜出,犹豫难决。 廉锦枫却也怕他真出什么高深的难题,心中念头一转,柔身站起,斜压在“师父”肩头,娇笑道:“既然你这般难决,那不如就由我来出题吧,我先问,你先答,我不问别的,就问东边三里之外有一巷子,里面有一群孩童嬉戏,我就问你,那嬉戏的孩童,有五人?六人?还是七人?” 唐小峰大喜,心想锦枫美眉你果然聪明。 武五思等人却是愕然……这却不是比佛理,而是比神通了。 众人虽然大出意料,却也不能说廉锦枫犯规,她只说先由她问,却没说她先问什么,虽然她问的不是佛理,却也的的确确是“文辩”。 况且佛门原本就有“六神通”之说,这“六神通”,乃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虽然对佛教来说,神通只是修行中自然而然出现的东西,并非修行的本意,但这“六神通”却也是佛经里明确记载的。 唐小峰正暗夸锦枫美眉聪明,却看到那摩风的嘴角忽地流露出一丝冷笑,心里暗道不妥。 果然,便看到摩风双手合十,略一沉思,即道:“那嬉戏的孩童,共有八人。” 廉锦枫没有想到他真能答出,颇为愕然。 她却不知,这摩风在桑耶寺里,主修的便是“六神通”,舍弃功德,专修神通,虽已违了佛门本意,但这世上正道不学,专走邪路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个。 武五思道:“可要派人去查看一番?” 廉锦枫无奈地道:“不用了,确实是八人。” 摩风淡淡地道:“现在该我问了,敢问南边十里之外,有两人在亭中说话,说话的是一男一女、两名男子,又或是两名女施主?” 廉锦枫闭上眼睛,蓦地睁开,微微一笑:“哪来的两人?明明只有一人,是个男的。” 摩风暗自佩服,他苦修二十多年,这才练成六神通里的天眼通和天耳通,范围也不过就是方圆十里,这小尼姑明明岁数不大,哪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习,也远远比不上他的修习时日,却没想到这小尼姑竟也同样能看到十里之外。 他却不知,廉锦枫用的并非是佛门中的“天眼通”,而是道家的内景神视之术,佛道二门虽然都有神通,但对于佛门来说,神通只是修行中附带出现的东西,而道家要的就是神通广大,不管是斋醮符咒,召神御鬼,都是为了能人所不能。 而这内景神视之术,恰恰便是廉锦枫除炼药之外,仅有的一样本事。 两人彼此提问,却都无法难住对方。 廉锦枫发现对方能够看到的距离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心中念头急转,正自想着如何分出胜负。摩风却也是念头一动,缓缓道:“这一问,我问你,我是男是女?” 众人愕在那里,想着这人怎么看都是男的,难不成还会是女人? 廉锦枫见他胸口不凸,身型槐梧,心想:“他自然是男的,之所以问出这话,只不过想疑惑别人,好让别人以为他表里不一罢了。” 于是道:“你自然是男的。” 摩风淡淡地道:“我是女的。”竟然当众脱裤子验证。 廉锦枫:“……”晕。 唐小峰苦笑……连他都没看出这喇嘛是个母的。 这世上果然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 摩风赢得一阵,退了下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着“大是欢喜佛”和磨莲大师。 唐小峰心中亦是一阵无奈,看来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刚进陇州,就会被逼到如此地步。 磨莲一脸阴沉,缓缓上前,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就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唐小峰大笑道:“好,好。”脑子里却在快速动念。 他已看出这磨莲绝对不好对付,就算自己用出全力,也未必能够取胜,而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动用墨虹剑,他心知自己绝无法击败这名密宗高手,而动用墨虹剑,旁边有这么多黄天道的妖术师看着,其中一人还是“祭酒”,他只怕马上就会被看出破绽。 他依旧坐在檀木床上,暗捏心法,维持在《欢喜经》里“不动明王”的状态,看上去竟是法相庄严。诸女则以“九天星月轮”与他阴阳交感,众星拱月,他体内佛力一下子就变得旺盛起来,隐隐压制着磨莲。 第十六章 众皆欢喜才是真欢喜 磨莲一时间未能看出其中玄虚,发现自己气势被对方压制,微微动容。 唐小峰却是自己知自己事,他样子做得虽好,但论起禅功,却还不如杀了摩竹的林书香,就算有众女以“九天星月轮”助他,他也不可能只靠禅功击败磨莲。 燕紫琼在他背上悄悄捏了一下……她也清楚地知道,唐小峰一旦出手,想要不被看破基本是不可能的,现在唯一能够考虑的,就只有在他朝磨莲出手的那一瞬间,自己与阳墨香、魏紫樱等人趁着周围其他人目光被唐小峰与磨莲吸引,马上刺杀武五思。 虽然武五思本身亦是高手,身边还站着那名黄天道的祭酒,但只要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一击即退,未必不能成事。 唐小峰却忽然大笑道:“有趣,有趣。” 看向磨莲:“大家都是出家人,一团乱打没啥意思,本佛爷倒是有个主意。” 磨莲面无表情:“什么主意?” 唐小峰道:“不如就像适才文辩一般,一人一拳,看谁先将对方打死。” 磨莲冰冰冷冷地道:“谁先出拳?” 唐小峰令阳墨香、魏紫樱、宰银蟾、宰玉蟾四女将檀木床放下,大笑道:“这里是中原,看你是个客人,就让你先出拳好了,本佛爷必定坐着不动,亦不还手,你若能一拳将本佛爷击毙,那便是你的本事,你若是做不到……哼哼,接下来你可要好自为之。” 磨莲却先看向林书香、燕紫琼等“尼姑美眉”,眉头微皱,忽地冷笑:“你用欢喜禅与她们阴阳流转,以为我看不出么?” 唐小峰大笑三声,忽地扭头,在燕紫琼、廉锦枫两人唇上狠狠吻了一下,这才看向磨莲,嘲弄地道:“原来你是怕我借她们之力,对你一人?”竟将林书香、燕紫琼等人打发开来,中断与她们的“九天星月轮”。 林书香等大惊失色……没有“众星拱月”,他的大日如来无畏镜也没有修成,以一人之力如何接得下这喇嘛的全力出手? 武五思与众将亦觉得“大是欢喜佛”太过狂妄。 那名黄天道的“祭酒”则是双手负后立在那里,面具之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磨莲面现冷笑。 跟中原佛教不同,气功亦是密宗的擅长之术,密宗气功独门独到,而他的大势至龙象般若功更是已修到第八重,在吐蕃里仅次于他的师尊寂护连。 从来没有人敢硬生生挨他一拳。 这家伙不是疯了,便是傻了。 他踏前一步,气势更甚。 唐小峰念声佛号,现欢喜颜,蛮不在乎的样子。 暗地里却将通过“强吻”从燕紫琼、廉锦枫二女体内采来的先天灵气,与自己的墨虹剑、紫幽仙气混在一起,无声无息地扩散至全身。 墨虹剑与寻常飞剑不同,原本就可以跟他的魂魄、血肉融成一体,人虽未动,其实却已化成了剑。 虽然如此,他的心境依旧保持在“不动明王”的状态,别人纵然看出他在运功,也只以为他运的是佛门禅功。 当然,他也知道,要想硬挨这喇嘛一拳,单单这样还是不够。 所以,他又悄悄地从泰煞鼎里引出五精天火,与三昧真火混成一处,燃烧自身魂魄。 紫幽仙气在他的体内燃烧至极点。 美丽女尼们全都胆战心惊地看着她们的“师尊”。 武五思等人亦是一阵紧张,虽不相信大是欢喜佛真能硬挨磨莲一拳而不死不伤,却又觉得他若无自信,怎会出这主意? 磨莲暗掐法印,忽地一拳击出,第八重大势至龙象般若功朝“大是欢喜佛”狂轰而去。 如果说林书香、燕紫琼等人刚才还是提心吊胆,此时却是已变了脸色。 她们都是识货的人,看出磨莲这一拳足可开山裂地,却又将所有拳劲凝成一束,就算是唐小峰强力反击,恐怕也难以接下,更何况现在只能硬挨? 大势至龙象般若功击中“大是欢喜佛”,只听轰然一声震响。 再看时,“大是欢喜佛”依旧坐在那里,磨莲大师却是退了一步,面现惊容。 美丽女尼们这才松一口气。 只是她们虽放下心来,却不知唐小峰现在却不好受。 这密宗高手的拳劲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厉害,一拳击来,就仿佛有万千流星轰中他的胸口,若非这“不动明王经”的主旨就是“安忍不动如大地”,此刻他只怕已经出丑。 他悄悄咽下一口鲜血,体内还源仙气快速一转,大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磨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实无法相信这中原胖和尚真能硬挨他的第八重大势至般若气功而不伤,然而唐小峰面色如常,连笑声都依旧洪亮,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内伤的样子。事实摆在眼前,竟是不容他不信。 “大是欢喜佛”缓缓抬手,朝磨莲冷笑道:“该我出手了。” 磨莲眸中瞳孔一缩,心中已开始失了信心。 自己全力一击,都未能伤到对方一丝一毫,如今对方出手,自己硬挨……自己真能接得下么? 磨莲心中失了自信,武五思等人却也同样对他没有信心,他们只看到磨莲击向大是欢喜佛的那一拳如蚂蚁撼树,对大是欢喜佛无半点影响,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大是欢喜佛的修为实比磨莲高出不知多少,若他这一拳击出,磨莲只怕是活不下来。 那名“祭酒”悄悄推了武五思一下,武五思赶紧上前,笑道:“两位大师都是贵客,此番全是末将的错,以末将之见,莫如两位大师一同主持巴刀阵,欢喜佛爷乃是末将先行请来,就以欢喜佛爷为主,磨莲大师为副,立功之后,末将必将两位大功上奏陛下。” 其他将领亦知磨莲若是死在这里,很有可能会引起天朝跟吐蕃两国纷争,纷纷相劝,给足两人面子。 磨莲自然知道武五思看似劝和,其实是想护他,偏偏他确实没有硬接对方一拳的信心,于是沉默。唐小峰自是高兴万分,皆因他自己知自己事,刚才为了硬挨对方气功,他强行以五精天火燃烧自身魂魄,体内紫幽仙气早已耗尽,此时的强势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更何况他刚才只守不攻,紫幽仙气只在体内打转,别人自然看不出他用的其实是剑气而非禅功,若是强行出手,则必定会被看破。 他大笑道:“也好,也好,你欢喜,我欢喜,大家欢喜,才是真欢喜。” 廉锦枫却是心细,发现他背上冷汗直溢,于是向身边众女使了眼色,她与燕紫琼刚才被唐小峰采了先天灵气,此时亦是虚弱,兰英与秀英却已会意过来,上了檀木床,又是撒娇又是献吻,暗地里却将自身真阴悄悄度入公子体内,助他恢复元气。 她们都是聪慧之人,做得巧妙,自然无人能够看穿。 当下,武五思便让人在后院打扫,给“大是欢喜佛”和他的漂亮女徒弟们安排住处。 魏紫樱等四女重新抬起檀木床,唐小峰左拥右抱,大笑三声,往后院去了。 武五思知道大是欢喜佛极是讲究,给他安排了一个华丽无比的大屋。 檀木床搬了进去,众女正要说话,唐小峰却想起那摩风有天眼通和天耳通,担心他将自己与众美眉的谈话听了进去,于是取出五色笔,写了几张符纸让众丫鬟贴在四壁。 符纸贴完,燕紫琼却笑靥如花地向他走来。 唐小峰见她笑得阴险,下意识地要逃,燕紫琼却已一拳揍去,直接把他的左眼揍成了熊猫眼。 唐小峰捂着眼睛,叫道:“你做什么?” 燕紫琼恨恨地道:“又被你摸又被你亲,让你占了这么多便宜,揍你一下还不应该?”又是一通乱揍。 众丫鬟个个偷笑,也不相劝。 唐小峰被她揍得青一块肿一块,叫道:“喂喂,这是为了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小摸小亲。” 燕紫琼恨声道:“要摸摸你的丫鬟去,你一直来摸我做什么?” 阳墨香嘀咕道:“我才不被他摸……呀。” 唐小峰竟已将她搂了过去,连缁衣的下摆都掀了起来,一通乱摸。 众女缁衣之下,本就只有“青囊宝衣”,唐小峰这一摸,一下子就摸到她滑润润的大腿,阳墨香羞极生怒,化作妖狐扑上去乱抓。 魏紫樱在一旁笑道:“虽说出了一些意外,幸好总体还算顺利,武五思亦未发现我们是假扮的。只是唐公子你竟真敢去硬挨磨莲大师一拳,实在是出人意料。” 唐小峰抓住阳墨香的狐爪,虚弱地道:“我只是没想到他真有那么厉害,其实我已、已受了很重的内、内伤……”痛苦地倒了下去。 阳墨香惊叫一声,变回原身,赶紧将他抱住:“主人,你,你怎么样?” 唐小峰蓦地张眼,嘻嘻笑道:“原来你还是很关心我的。” 林书香无奈摇头,燕紫琼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阳墨香发现自己又被他骗了,气得一顿粉拳。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低声道:“还不去扶你姐姐躺下?她才是真的受了伤。” 阳墨香一惊,抬起头来,见林书香文静地立在那里,面带微笑,虽看着无事,脸色却是苍白,赶紧跳了起来。 众女将林书香扶着坐下,林书香低声道:“我不妨事……” 阳墨香与五英却知道她那再苦再累,都不想让人替她担心的性子,哪里相信她真的无事。 阳墨香恨恨地道:“都怪那死喇嘛,输了就输了,还要下狠手,姐姐,那喇嘛的魂魄可还在转轮塔中?你把他关到饿鬼道去,让他跟婆婆作伴。” 林书香微微一笑:“婆婆与瑶钗的父亲都是大奸大恶之人,镇在转轮塔下,自是魂魄难逃,那摩竹却谈不上大奸大恶,虽然死在塔下,魂魄却已自投阴间去了。” 唐小峰走过来,托起她的俏嘴,大力吻了上去,好一会儿才将她放开。 林书香温柔地道:“多谢公子。” 阳墨香嘀咕:“会双修术很了不起么?被他调戏还要谢他。” 唐小峰嘿嘿地笑……就是很了不起! 有人在外头敲门,却是一名侍女前来,请“大是欢喜佛”前去赴宴。 由于想让林书香多休息一阵,唐小峰就只带了燕紫琼、魏紫樱、宰氏姐妹四女赴宴,让阳墨香等人陪着林书香在这里聊天休息。 宴席上,武五思先向“大是欢喜佛”频频敬酒,又长叹一声,道:“佛爷方到,本该让末将略尽地主之谊,奈何叛军数日便到,只怕今晚就要请佛爷到军中,主持巴刀阵。” 唐小峰笑道:“好说,好说。” 又道:“前些日子才听得叛军离开小瀛山,怎的这么快就到了这里?” 武五思叹道:“那徐承志确不愧是将才,他父亲徐敬业远不及他,我七弟率十几万大军前去讨伐,大败亏输,只好请燚妖门几位当家帮忙,于酉阳关前布下无火阵,不想连无火阵也被人破去……佛爷可知那破阵之人是谁?” 唐小峰心里想着:“废话,我当然知道。” 嘴里却应道:“是谁?” 武五思道:“便是佛爷曾托我派人查访的那个唐小峰。” 唐小峰故作愕然:“是他?”当日五恶佛为了夺回古今颠反如意挂,四处搜他,大是欢喜佛托了武五思,让官府帮忙,这个他当然早就知道。 武五思叹道:“当日我从佛爷口中初次听得此人,亦未在意,却不想此人竟也投了叛军,若非有他,叛军只怕现在都还被阻在酉阳关外。末将更是听说,此人剑术了得,在小瀛山上,无人胜得过他,更听说连尊圣门的圣主和两皇都早已死在他的手中……” 唐小峰先是“动容”,又是“怀疑”:“尊圣门的‘天皇’为那小子所杀,本佛爷早已知道,但他们那圣主却连我也不敢招惹,那小子的本事我清楚得很,在本佛爷面前,从来就只有逃的份,他有啥本事,能杀得了尊圣门神功盖世的圣主?” 武五思苦笑道:“末将其实亦有些不信,但江湖传言,确是如此。” 唐小峰大笑道:“江湖传言若也能信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可信?本佛爷向来怜香惜玉,江湖传言却说老子到处欺负女孩子,劫掠良家姑娘,你们说可恶不可恶?” 众将心想,这“传言”哪里错了? 武五思却道:“佛爷还是小心一些,我听得那唐小峰得知我们在布巴刀阵,已悄悄离开叛军,自请前来破阵,如今只怕已经潜入了陇州。” 唐小峰心头一震……他多日不在军中出现,有人知道他离开,也很正常,但知道他是为了破巴刀阵才离开的,却只有寥寥几人,武五思是自己猜到的,还是有人暗中与他互通消息? 心中快速动念,口中却大笑道:“本佛爷原本就在找他,他不来还好,若是来了,本佛爷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又扫视了一圈,道:“为何磨莲不在?尔等未请他么?” 武五思笑道:“大师说他还要修行,无意赴会。” 一名将领阿谀道:“磨莲大师在吐蕃地高位尊,今日若非佛爷给他留了颜面,他只怕早已出丑,有佛爷在此,他自然不好意思再出现。” “大是欢喜佛”大笑几声,痛快饮酒。 众人行欢作乐,唐小峰又将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两人一手一个,搂在身边,二女无奈,心想“终于轮到我们了么”,却也只好由他吃些豆腐,心里算计着回去后要不要学燕紫琼,狠狠地把他揍上一顿。 就在这时,突然间,远处轰然一响,整个大殿一阵晃动。 武五思脸色一变,急掠而出,黄天道那名“祭酒”紧随其后。 唐小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四女同样飞了出去。 此时正值黄昏,晚霞满天,远处却有一处屋檐轰然倒塌,溅起飞扬尘土。 众将面面相觑,唐小峰见出事的不是二香五英此时所住的那个院子,放下心来,又问:“谁住那里?” 武五思沉声道:“磨莲大师!”纵身而去。 唐小峰亦是错愕,带着四女飞在武五思身后,没过多久,隐玄七女却也飞了过来,原来她们同样听到异响,担心公子出事,急急赶来。 众人来到崩塌的大屋,武五思见到处残砖碎瓦,赶紧命人清理,残砖搬开,他们看到磨莲师徒身上尽是血洞,早已死在尘土中。 武五思心中一紧,唐小峰等亦是一惊。 磨莲大师乃是吐蕃数一数二的密宗高手,他的徒弟摩风亦练就天眼通、天耳通,然而此时此刻,他们竟是被人一击毙命。 到底谁有这等本事? 武五思令一众妖术师四处搜索,寻找敌人,唐小峰却知道那人既有将磨莲瞬间杀死的本事,又岂会如此简单就被他们搜到? 他踏上前去,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皱紧眉头。 武五思道:“佛爷可看出,他二人是死在何人手中?” 唐小峰沉吟片刻,道:“不错,本佛爷已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武五思赶紧道:“请佛爷指教。” 唐小峰面现怒容,森森冷笑:“杀他们的人是……唐、小、峰!” 第十七章 鸾凤隐幽百美屏 武五思道:“唐小峰?” “不错,”唐小峰道,“你看他师徒二人,分明是被许多兵器在同一时间贯穿身体,那唐小峰不但是名剑侠,亦是一名铸剑师,身上飞剑众多。那小子滑头得很,必是早已潜在附近,等着下手机会,他知道你们请了磨莲主持巴刀阵,以为杀了他,巴刀阵就无人主持。” 武五思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亦开始相信杀了磨莲师徒的人就是唐小峰。 又苦恼地道:“他这招实在太可恨,磨莲乃是吐蕃寂护连大师的首徒,现在他无缘无故死在这里,我们连凶手都未能抓到,这却如何向桑耶寺交待?” 唐小峰踱了几步,笑道:“这有何难?若是实话实说,吐蕃就算把这两人的死算在唐小峰身上,你们也难逃保护不周之罪,倒不如告诉他们,就说磨莲是在与本佛爷斗法时,被本佛爷误杀。既是死于公平较量,而非被人偷袭致死,桑耶寺就算想要惹事,也难以找出借口,他们若是不服,那就让他们来找本佛爷好了。” 武五思大喜过望,拜道:“难为大师了。” 林书香等人听唐小峰如此向武五思“献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暗暗心服。 把磨莲师徒说成是“唐小峰”杀的,既可以让人不会怀疑“大是欢喜佛”就是唐小峰,也可以让武五思疑神疑鬼,派人四处去搜那其实早已在他身边的“唐小峰”。 然后再以“大是欢喜佛”的身份将磨莲的死主动承担下来,桑耶寺一方就算想要复仇,到时也会来找“大是欢喜佛”,而这恶佛早就已经死翘翘了,他们找得着才怪。 唐小峰被尼姑美眉们抬着,跟随武五思飞出陇州城,来到军中。 虽然已是深夜,周围却笼罩着奇怪的白雾,雾气中仿佛有鬼魅漂荡,令人心悸。 再一看去,这些鬼魅在迷雾中做着各种惑人姿态,稍一细看,就有梦魇涌来,令人昏昏欲睡。 来到营中,那名“祭酒”命人端上清水,又将一张符纸烧成飞灰,请众人喝下。 喝完后,再一看去,白雾尽散,却有一丝丝古怪线条在周围飘动。 武五思道:“凡未喝下这符水的人,极易被阵中妖魅诱惑,稍动色心便会惨死,无人可救。这符水每日一换,过了十二时辰便会失效,需要重要喝过,诸位不可忘了。” 唐小峰大笑道:“这巴刀阵既已布好,你们还将本佛爷请来作甚?” 武五思道:“佛爷请随我来。” 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神庙,庙里供的却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神像前放着一副屏风,屏风上画着许多女子,一个个娇美万分,惟妙惟肖,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走出一般。 唐小峰动容道:“这屏风,莫非就是鸾凤隐幽百美屏?”大是欢喜佛就是为了这东西,才答应帮武五思主持巴刀阵。 武五思回身,朝那名祭酒道:“还请先生暂先停下巴刀阵。” 那名天师道祭酒去了足有半个时辰,阵中白雾方才散去。 武五思割破手指,道:“佛爷请看。”将血抹在百美屏上。 血水像被海绵吸尽一般,诡异地没入屏风,却听琴声四起,紧接着便有不知多少的美女飞出,这些美女宛如天仙,每一人看去,竟都有不下于燕紫琼、阳墨香等美眉的姿色。 众人来到庙外,见这些天仙般的美女在周围歌着,舞着,或是宽衣解带,或是妩媚而笑,有的更是自抚酥胸小腹,又或跪或趴,趴的前后摇摆,仿佛有人在她身后狠狠用力,跪的檀唇轻启,像是含着什么低吟浅唱。 周围将士何曾看过这般香艳与刺激的画面?目瞪口呆。 这些美女却又以各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挑逗,令他们一个个口舌发干,难以自控,等他们扑上前去,这些天仙般的美女却又来回飘走,不让他们摸着。 唐小峰亦是神智恍惚,赶紧暗掐法印,迫使自己保持在“不动明王”的境界,再一看去,莫说武五思等男子俱是看得两眼发直,眼带兽欲,便连燕紫琼、魏紫樱、廉锦枫、宰氏姐妹等人亦是面红耳赤,不知不觉便想随着这些美人一同摇摆。 燕、魏等女未经男女之事,稍为还能自持一些,廉锦枫却已是浑浑噩噩,竟将自己的食指含入口中,轻轻吮吸,又往腹下摸去。 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能够保持理智的,就只有修了欢喜禅、以观想化身明妃的林书香。 唐小峰发现自己也慢慢变得无法自持,赶紧以“九天星月轮”隔体双修,将自己心中欲火悄悄转给林书香,林书香不动声色地替他化解心魔,他这才轻松了许多。 林书香看去,见妹妹和玉英等人虽也难以自制,至少还不曾出丑,这些日子时常陪公子洗澡的红英却已是倒在地上,仿佛做着春梦一般轻轻蠕动,于是轻叹一声,飘过去将她抱起,红英无意识地往她身上贴,梦呓般喊着:“主人、主人……” 唐小峰见这样下去,除林书香外,只怕诸女都要出丑,于是大笑一声:“有趣,有趣。” 笑声中含着佛力,将众人惊醒,武五思清醒过来,赶紧进入庙中,口中念咒,那些美女立时飞入屏风消失不见。 月光复下,万籁俱寂,唐小峰放眼看去,见那些兵士中,定力好些的还在茫然,大多数则早已泄在裤中,又或是瘫倒在地,连黄天道的那些妖术师也不例外。 唐小峰笑上一声,将宰氏姐妹一手一个搂在身边,低头看去,见她们虽未像廉锦枫与红英那般出丑,然而小腿裸露在外,紧贴腿根的缁衣竟是湿透,泉眼处早已泄出春水,姐妹两人发现自己被他偷看,羞得想一同找个地缝钻进去。 燕紫琼与魏紫樱终是剑侠,较早定住心神,互相对望一眼,却也暗自心惊,她们身为女子,又是剑侠中人,都会被这百美屏惑住,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受得住屏中美女的诱惑? 武五思看着唐小峰道:“果然还是佛爷定力非凡,佩服,佩服。” 燕紫琼等人也瞅着他,想着原来他禅功如此了得? 心里虽然有些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也由不得她们不信。 唐小峰却是暗道惭愧,他虽然修了欢喜禅中的“不动明王经”,但这百美屏的威力竟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若不是有林书香悄悄助他,他也早晚出丑。 他赞赏地向林书香看了一眼,林书香朝他温温柔柔地笑着。 唐小峰心想,这丫鬟哪里是什么天仙转世? 她根本就是圣母玛利亚降临。 众人再次进入庙中,唐小峰看着鸾凤隐幽百美屏,道:“这些美女俱是美得出奇,简直不像人间所有,若说全是画出,画这屏风之人,又是如何想出这些美女形貌?” 武五思道:“这百美屏传说中乃是彭祖所制,画中这些美女却是盗用许飞琼、成公智琼、白水素女、杜兰香、萼绿华等天上仙子形貌,听说这百美屏制出来后,惹得瑶池一众仙子大怒,彭祖活了八百多岁,本有成仙希望,却为了制这百美屏得罪不知多少瑶池女仙,最终未能成仙,魂飞魄散而死,只是彭祖虽死,这鸾凤隐幽百美屏却被传了下来。” 唐小峰道:“那它为何又会在你手中?” 武五思道:“隋朝时,此屏本在杨素府中,也不知被何人悄悄告知炀帝杨广,炀帝令杨素献上,杨素竟是舍不得,抗旨不遵。炀帝杀了杨素,抢了此宝,夜夜召出画中美女,流连忘返,不务正事,终使得天下大乱。隋灭之后,此宝为太宗皇帝所有,太宗皇帝却将此宝锁于皇宫,不令世人见到,自己也从不看上一眼,所以此宝一直都在长安皇宫,直至近日长安崩陷,才由则天陛下亲手取出,带至洛阳。” 唐小峰笑道:“原来如此。”他现在终于明白武五思为什么要请大是欢喜佛又或是磨莲来主持这巴刀阵。 大是欢喜佛修的是“乐空双运”的欢喜禅,欢喜禅的主旨便是“以欲制欲”,看似淫乱,实则空明,磨莲则是视美女如枯骨的密宗高人,也只有这两人能不受这鸾凤隐幽百美屏所制。 这就像武七思虽已布下无火阵,却还要请来燚妖门一众妖怪助阵,以防万一一般,巴刀阵内,淫心一起,神智便会迷失,他们刚才喝下的符水想必就是为了破除幻象,令人不为巴刀阵中幻象所迷。但这百美屏实在太过厉害,就算喝了破除幻象的符水,仍是不免因它神迷智乱,所以才要去请大是欢喜佛和磨莲来助阵。 试想,燕紫琼身为女子,又是从小修行剑术,心志远远胜于普通人,都会被这法宝惑住,差点做出丑态,一般人如何才能不动淫念?难怪武五思要先停住巴刀阵,才敢召出屏中美女,否则就算他们事先喝了符水,此刻仍是不免在巴刀阵中化作血水。 只不过,唐小峰真心怀疑武五思请大是欢喜佛是请错了人,大是欢喜佛修的虽是“色空双运”的欢喜禅,但他色是有够色,空则未必空,论起境界,只怕连修欢喜禅没多久的林书香一半都不到。 当然,他自己也是一样…… 他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心中忽地闪过一丝危险的感觉。 武五思笑道:“此处便是巴刀阵的阵眼,只要佛爷……” 唐小峰蓦地抬头:“大家小……” 刹那间,几道黑影破顶而下,去抢鸾凤隐幽百美屏。 武五思大惊失色,他身边那名“祭酒”却得唐小峰事先提醒,一道焰光直冲而去,击向为首之人。为首之人回手一掌,接下焰光。 唐小峰向林书香使了个眼色,林书香立时现天人丈夫观音之像,三眼十八臂,十八道佛光齐轰而去,那些人大吃一惊,急闪开来。 武五思赶紧抢去,念出咒语,鸾凤隐幽百美屏立时变小,落在他的手中。 四壁崩裂,夜空中竟有二十多名蒙头蒙脸的黑衣人疾落而下。武五思身边虽然带了一众黄天道的妖术师,但这些妖术师刚才被鸾凤隐幽百美屏所惑,此时还没怎么回过神来,竟是难以抵挡。 唐小峰本是察觉到殿顶有人,及时提醒大家,又实在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何来历,这才令林书香出手,阻止这些人抢宝。 他却也没想到这些黑衣人竟有如此之多,且俱是好手,他无法肯定对自己来说,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心里想着与其为了百美屏跟这些人拼死拼活,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任由这些人杀了武五思,抢走百美屏。 他正要暗示林书香停手,就在这时,他心念又是一动,闪电般往另一边看去。 远处黑暗中,蓦地出现一团光亮。 光亮朝这些黑衣人疾冲而来,紧接着便飞出万千兵刃。 这些黑衣人大吃一惊,竟是躲无可躲,纷纷被贯穿身体,带血坠下。 那些黄天道妖术师也终于反应过来,纵有漏网之鱼,亦被他们围攻至死。 连番异变,令燕紫琼、魏紫樱、宰氏姐妹、阳墨香等人不知该做些什么,散在唐小峰身边,凝神戒备。 廉锦枫和最是胆小的红英则已缩在唐小峰怀中,唐小峰搂着她们,依旧看着远处的深沉夜色。 武五思见敌人全都死去,身边妖术师与将士也围成一圈,将他们护在中央,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着夜空,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相助?末将感激不尽,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那人却始终没有出来。 武五思呼了几遍,终是无人出现,又担心再有意外,赶紧令人重新布好巴刀阵,周围立时又被笼进白雾之中,鬼魅飘动,幻境丛生,外人再也无法进来。 那名黄天道祭酒在地上的尸体间踱了几步,命道徒将他们头上的黑巾取下。 唐小峰大笑道:“难怪他们不但蒙着脸,连脑袋都要蒙了。”这些人一个个光着脑袋,竟然全是僧人。 那名祭酒冷冷地道:“这些人的相貌与中原不同,分明便是来自吐蕃。” 唐小峰嘲弄地道:“吐蕃的和尚?吐蕃跟中原不同,唯一盛行的佛教,便只有密宗吧?难道这些人都是磨莲带来?却不知武公子与这磨莲,到底是如何相识?” 武五思苦笑道:“磨莲大师乃是我大哥魏王武承嗣所荐,在那之前,我却是不认得他。” 与武五思等人不同,武承嗣才真正是武则天的侄儿,武五思等人却是从小自家族里选出的幼儿,经黄天道培养后,按武元庆之子武三思的名字往下排,改名武四思、武五思、武六思等等,被武则天一同认作侄儿,真正算起来,与武则天其实都是远亲。 武承嗣却是武则天兄长武元爽之子,武则天的亲侄儿,在武则天称帝前为她大造声势,又力劝武则天“去唐家子孙,诛大臣不附者”,李唐宗室十有八九都是被他害死,武则天称帝后,将武承嗣封作魏王,武承嗣却还嫌不够,怂恿群臣上表,想让姑母将他立作太子,以期日后能够继承大业,武则天虽然也有此心,却又觉得李显、李旦终究才是自己儿子,犹豫不决,却是宰相狄仁杰不断规劝,终以“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于庙者”说动武则天,未让武承嗣当上太子。 磨莲大师是武承嗣所荐,武五思自然不敢不用,但另一方面,终因磨莲“非我族类”,武五思对他并不如何深信,故而他自己请来的“大是欢喜佛”一到,立时亲自相迎,而现在磨莲大师一死,便有密宗高手前来抢宝,更令他相信磨莲大师别有图谋。 武五思看着地上这些尸体,沉吟道:“这些人与磨莲大师,恐怕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唐小峰自然早已看出,事到如今,他也不好继续往“唐小峰”身上栽赃,只好大笑道:“不错,看来是本佛爷弄错了,磨莲只怕不是那姓唐的小子杀的。” 林书香忽道:“武公子可否将百美屏再行取出,令我一观?” 武五思取出鸾凤隐幽百美屏,放在众人面前,林书香细细一察,道:“此法宝只怕并非如传闻所说乃彭祖所制,你们看这里……” 众人看去,这才注意到屏风一角画着七扭八弯的线条。林书香道:“这些乃是梵文,制这法宝的,多半是佛门中人。” 武五思叹道:“现在回想一番,磨莲大师曾多次旁敲侧击打听此宝,只怕他从一开始,就是为这百美屏而来,只是这东西如何会与密宗扯上关系,却是令人不解。” 唐小峰干咳一声,道:“武公子……” 武五思拜道:“佛爷只管放心,只要佛爷能助末将立下大功,事了之后,此宝必定按照事前约定赠予佛爷。” “大是欢喜佛”大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由于徐承志大军还未到来,那名祭酒带着一众道徒在这守着,武五思则带着“大是欢喜佛”这群淫师媚徒先回城中。 第十八章 狗男女、忘忧草 进入将军府,武五思便行告辞,找自己的婢女泄欲去了。唐小峰等人进入屋中,为防意外,贴好符纸,一同商量。 林书香定眼看着唐小峰,低声道:“我见公子适才装得虽好,其实却颇有些紧张,公子莫非知道藏在暗处,杀了磨莲和那些黑衣人的到底是谁?” 唐小峰长叹一声:“我不知道,我只是认得她的招式,但这一招,未必只有她一个人会用。” 众美眉全都向他看来,他却苦笑一声,道:“总之,大家小心一点就是,太晚了,早点睡吧。” 诸丫鬟熄了蜡烛,屋子本就极大,又分好几间,唐小峰独自躺在檀木床上,看着黑暗,难以入睡……磨莲和那些密宗高手分明都是死在“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出手的是哀萃芳,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哀萃芳,她到底有何目的?她有没有看穿自己的真面目? 如果不是她,那还有谁会这由大荒时期魔神蚩尤传下来的可怕招式?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团迷雾,就仿佛自己满怀信心地往前方一头扎去,结果却发现自己扎入了蜘蛛网中,到处都是蛛丝,令他怎么也无法挣脱。 黑暗中,一个娇小玲珑的人儿悄悄摸了过来,偎在他的怀中:“小峰哥哥……” 唐小峰抛开脑中乱麻,嘿笑道:“怎么还不去睡?” 锦枫美眉羞羞地道:“奴、奴家想要……”她本就经过人事,懂得男欢女爱的美妙滋味,跟燕紫琼等其他美眉比起来,定力更加不如,心中欲火怎么也无法化解,一等其他人睡去,就偷偷爬了过来。 唐小峰淫笑道:“不能叫小峰哥哥,要叫佛爷。” 锦枫美眉难为情地道:“小峰哥哥大佛爷,你、你可以疼疼奴家么?” 唐小峰脱下她的缁衣,扯下纹胸和小裤裤,先是一阵乱摸,摸得她情迷意乱,还没开始就湿了一片,然后唐小峰才抱着她,自己盘膝坐在床上,让她坐在自己腿间,双手托着她的香臀不断用力。 廉锦枫饥渴的娇躯终于得到慰藉,情欲又在不断的起落中越攀越高。 其他美眉跟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如何觉察不出他们在做些什么?大家都经历了鸾凤隐幽百美图的“考验”,锦枫美眉心中欲火难消,她们又何尝不是一样? 燕紫琼、魏紫樱、阳墨香、宰氏姐妹等没有亲身体验过个中滋味,却反有更多想象,虽然很想对这对狗男女弄出来的动静充耳不闻,却又哪里能够做到?虽是一片漆黑,她们却一个个下意识地便在脑海中替这两人勾勒出各种动作,不知不觉间便跟着湿了。 偏偏廉锦枫还无法自制,虽想压住她的呻吟与娇喘,但越是压制便越是兴奋,终于从呻吟变成了浪叫,弄得所有人都想找点什么东西,冲上来往这对狗男女身上使劲砸,看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 ……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搂着锦枫美眉醒来后,觉得其他美眉看他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当然,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唐小峰心中嘿笑……她们昨晚要睡得着才是怪事。 林书香前来服侍他梳洗更衣时,亦是无奈地瞅了他一眼……连她这未受鸾凤隐幽百美屏影响的,昨晚都未能睡着。 唐小峰道:“书香,昨晚看那百美屏时,你可有什么感觉?” 林书香沉吟一阵,道:“奴婢也说不清楚,当那些女子从画中飞出时,奴婢看着她们,不知怎的,就有一种奇怪的悲伤。” 燕紫琼等错愕地对望一眼……她们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唐小峰叹道:“跟我的感觉差不多。” 没过多久,武五思便找了上来,告诉他,徐承志的叛军明日午间便到,请他尽快前往军中,熟悉阵法。唐小峰进入陇州之前,对徐承志大军的进度便已了如指掌,于是便与武五思一同,前往巴刀阵中。 城中百姓见他一个肥肥胖胖的大和尚,左手搂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坐在一张大床上被四位漂亮尼姑抬着,俱是指指点点。 顺便说下,他左手搂的是廉锦枫,右手抱的是林书香……其他美眉已经不让他搂了。 一个晚上听着他和廉锦枫的“动静”,现在谁还好意思让他搂? 路上时,唐小峰发现人群中有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逝,心里不由疑惑,他觉得那孩子的背影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出了城门,来到巴刀阵中,武五思向他解释巴刀阵的奥妙与需要注意的地方。 唐小峰越听越是心惊。 这巴刀阵竟比无火阵还要可怕,阵中幻境一环扣一环,层出不穷,以各种方式挑动着每个闯阵者与生俱来的本能,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在破无火阵时,他还可以一路闯到底,只是那武七思太过无耻,竟将燚妖门的妖怪请来,才令他功败垂成,还得靠林书香救他。而这巴刀阵,就算是他也没有信心闯到底。 只是这武五思也实在倒霉,请大是欢喜佛来本是为了进一步强化巴刀阵,就跟武七思请来那些妖怪一样,却没想到反而引狼入室。 当然,这也不能算他的错,谁能想到唐小峰既有锦枫美眉替他炼制出定颜丹这种奇药,又有林书香以六道转轮塔收了大是欢喜佛魂魄,令他如此顺利地伪装成那恶佛? 没有定颜丹,自然无法伪装,若不是大是欢喜佛的魂魄恰好被收在转轮塔中,一切细节都被逼问出来,武五思也早已在交谈中看出破绽。 比较麻烦的是,这巴刀阵跟无火阵一样,乃是自诛阵,喝了符水虽能保证不被阵中幻境迷惑,但杀人者一样会死。 而昨晚被那些蒙面喇嘛闹过一场,武五思派了一批死士守着那座神像,要想破坏那座神像,只有先杀了这些死士,但是杀人者死,唐小峰又怎舍得让自己跟这些家伙陪葬? 阵中将士饮下的符水,效果只能维持一日,因此每日都要喝过。 在那些黄天道妖术师画好符纸,烧成飞灰放入水中时,唐小峰让锦枫美眉将符咒悄悄记了下来。 廉锦枫在长生宫时本就自己学过画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武五思知道“大是欢喜佛”比较讲究,于是在营中给他们搭了一个华丽无比的大帐篷,鸾凤隐幽百美屏亦放在帐中。这华丽营帐与作为阵眼的神庙不过百丈,若真有人能闯到这里,百美屏一用,屏中美女飞出,任他神功盖世,亦是不免迷失。 鸾凤隐幽百美屏这等奇宝与巴刀阵这等奇阵,两者配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有多少敌人杀多少敌人,真可谓一阵当关,万夫莫开,故而,武五思和黄天道那名祭酒深感放心。 连唐小峰都替他们感到放心…… 营帐内…… 廉锦枫凭着记忆,用五色笔将符咒在符纸上画了出来。 阳墨香道:“是否把这种符纸制个几千张送过去,我们的人就可以直接闯阵,而不用担心阵里的幻象?” 廉锦枫道:“必是如此……” 唐小峰却道:“不对!” 他看着符咒,略一研究,道:“难怪那符水每天都要喝过,这符咒里藏有日令与时辰,过了时辰,自动无效。”对于研究过五字天书的他,自然一眼看穿其中虚实。 廉锦枫虽然研究过符咒,却也跟大部分人一样,对这种东西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某种符咒能够用出哪些术法,却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微妙,现在发现唐小峰居然比她懂得还多,于是羞羞地道:“小峰哥哥大佛爷,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众美眉心想,厉害就厉害,你好好的脸红做什么?然后一个个的又联想到这对狗男女昨晚所做的事,不由自主地瞄向唐小峰。 虽然夜里太黑,看不到画面,但从声音来判断,好像……是挺厉害的……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尼姑美眉们一个个偷瞄自己,于是嘿笑一声:“你们看我做什么?”不怕我把你们吃掉? 尼姑美眉们赶紧扭过头去,或是不好意思,或是啐了一声。 唐小峰心想……早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他接过五色笔,将符咒继续揣摩一番,画了几张符纸,道:“要有人将这几张符纸给我方送去,由徐大哥决定什么时候破阵,若是后天破阵,可按着这张画上几百纸,制成符水,若是大后天,则用这张……” 燕紫琼道:“谁去?” 唐小峰道:“会画符的只有锦枫,其他人去也没用,我又不能离开这里。” 犹豫一阵,看向魏紫樱:“紫樱,你的御剑快,你带锦枫去吧。” 之所以让魏紫樱去,除了她剑术快,也是因为其他人都以特制的易容药水变了一些容颜,毕竟燕紫琼乃是河东燕家的大小姐,隐玄七女在这一年多里被血婆婆逼着到处杀人,也有不少人认得她们。 让她们去找徐承志,徐承志等人一下子认不出来,难以说清,若是在路上洗了易容水,回来时又要重新弄过,会浪费不少时间。 只有魏紫樱和廉锦枫以前都是住在东海,在中原没有几人认识,保留的还是本来面目,魏紫樱原本就已加入飞骑,进入军中不用另行通报,也不会引人注意。 唐小峰看着廉锦枫,道:“这种符纸一般来说要画个四五百张,制成符水后才够几千人用,但有五色笔在,我想画个五十张应该就够了,你们早去早回,最好天亮就赶回来,路上小心。” 二女应命。 天色开始黑了,唐小峰带着诸女以察看巴刀阵为名,乱逛一番,在这过程中,魏紫樱以剑光载着廉锦枫,神不知鬼不觉地飞离此间…… …… 魏紫樱带着廉锦枫于月下赶路。 虽然已经入了春,夜里却依旧寒冷。 今天的春天与往年似乎有着很大不同,到现在都还不见什么春意。 她们两人以往都是在东海过的年,于是想着,天朝北方的春天,也许就是来得这般迟。 剑遁飞快,不知不觉间,她们来到大营。 徐承志大军正扎营休息,得知她们前来,欣喜过望。 巴刀阵就在前方,而对于如何破阵,他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头绪,二女来得正是时候。 唐小峰虽然打包票说,将破巴刀阵之事交给他来处理,但徐承志却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早已带着诸女潜藏在敌军里头。他深知唐小峰冒充大是欢喜佛之事事关重大,沉吟之后,也不去与骆承志、格浑、章荭等人商量,低声道:“这一路上,我军因不知如何破阵,缓缓行军,路上已是经过休整,明日午间到达阵前,明晚子时过后,我便让人破阵。” 于是,廉锦枫便按着第一张符咒,画了几十张符纸。 徐承志却又看着魏紫樱,道:“紫琼姑娘是否和你们在一起?” 魏紫樱道:“正是。” 徐承志苦笑道:“你们方走不久,紫琼姑娘却也离军而去,那时我便知道她是追你们去了。” 魏紫樱笑道:“紫琼姐姐原本就是喜欢冒险的性子,谁能将她关得住?” 徐承志踱了几步,低声道:“你们可知道,李素公子向紫琼姑娘提亲之事?” 魏紫樱怔在那里,连在那画符的廉锦枫都手儿一抖,画错一张,错愕地抬起头来。 徐承志叹道:“看来她没有告诉你们……就在你们离军当日,李素托燕勇向紫琼姑娘提亲,燕勇因父亲生死未卜,长兄为父,竟未问过紫琼姑娘,便代她答应下来,紫琼姑娘知道这件事后,却是不肯,兄妹二人大吵一架,紫琼姑娘一怒之下,这才不顾而去。” 魏紫樱与廉锦枫愕然相顾……燕紫琼找上他们时,人还是笑笑的,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却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魏紫樱轻叹一声,道:“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很少有女儿家能自己做主,但紫琼却不是寻常姑娘,若将她逼得紧了,她却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廉锦枫低下头去,轻轻地道:“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徐承志踱了几步,背对她们,看向帐外,沉默许久。 魏紫樱道:“徐大哥……” 徐承志缓缓地道:“妩儿……现在可好?” 魏紫樱与廉锦枫不觉又对望了一眼……他问的,自然是曾与他有过婚约的司徒妩儿,魏紫樱上小瀛山已有一些日子,却从来没听徐承志提到过她,她自己也一直装作并不知道有司徒妩儿这么个人,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徐承志突然问了起来。 廉锦枫低声道:“当日,妩儿被小峰哥哥和红蕖姐带到长生宫时,本已得了失心疯,整个人都疯疯傻傻,这几个月来,我虽想过许多办法,却未能让她好转,只得给她服了一株奇草,这才将她的失心疯治好。” 徐承志问:“什么草?” 廉锦枫道:“忘忧草。”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徐承志的背影。 虽然徐承志的背影依旧挺拔,她却分明看到他的肩膀颤了一颤。 由于亲眼看到司徒妩儿的下场,在以前,她对这个人无比厌恶,然而现在,她却觉得这个人……其实也可怜得紧。 她低下头去,轻轻地道:“吃了忘忧草后,所有的烦恼就全都忘了,现在的妩儿……早已经忘了有你这么一个人。” 徐承志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再说。 廉锦枫画好符咒,交给徐承志。 二女告辞,徐承志将她们送出军营,临别之时,却又缓缓地道:“告诉紫琼姑娘,她若不愿嫁给李素,只管回来,我会帮她去跟李素说,她父亲生死未卜,若是为了此事闹得兄妹反目,终究不是好事。” 魏紫樱应了下来,带着廉锦枫飞出大营,化作剑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将二女送走后,徐承志回到营帐,沉默许久,从箱子里取出一幅画卷。他将画卷缓缓打开,画上画的却是一个宫娥打扮的少女。 画卷,终于全部打开。 卷轴旁,却放着一株半透明的小草……一株忘忧草。 他看着画中的女孩,安静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收起画卷,带着它,沉重地向帐外走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远处,一伙士兵正燃着篝火,聊天喝酒,看到他走来,赶紧起立。 徐承志淡淡地点了点头,对着篝火凝视许久,这才将画卷往火中扔去。 画卷掷入火中,慢慢燃起。 他却又突然冲上前去,将燃烧的木柴大力踢开,抢起画卷,将火拍灭。 火星乱溅,他的盔甲尽是飞灰。 那几名士兵愕然相顾,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在做什么。其中一人正要开口询问,他却已揣着画卷,沉默地转身离去。 画,已被火烧得残缺。 他,却搂得分外的紧…… 夜……更加的深了…… 第十九章 无量小地藏、破阵 魏紫樱以剑光载着廉锦枫,往巴刀阵的方向飞去。 夜黑风高,山岚隐现。 忽地,下方有哭声传来。 魏紫樱疑惑地往下看去,看到一个小和尚在森林里哭个不停。 她本是剑侠中人,虽有要事,却还是不知不觉便按下剑光,落了下去。 小和尚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趴在地上哭得伤心。 二女对望一眼,廉锦枫道:“小弟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庙里去?” 小和尚抬起头来,见是两个年轻女尼,抹泪道:“师父要我化到银子才能回去,没有化到,就算回去他也要狠狠打我。” 二女心想,哪有这样做师父的?简直比她们现在的那个假“师父”还坏。 魏紫樱道:“你莫哭,我这有些碎银,你拿回去吧。”从袖中取出几两银子。 小和尚赶紧端起化缘用的破碗,接过银子,又可怜兮兮地问:“还有没?” 廉锦枫心想,给了他银子,他还要更多,看来也不能怪他师父揍他,这小和尚确实欠揍。 想是这么想,终究还是不忍心,亦取出五两银子,放他碗中。 小和尚这才高兴起来,磕头道:“谢谢菩萨姐姐,谢谢两个菩萨姐姐。” 二女做了好事,心里也高兴,继续往巴刀阵飞去…… …… 天亮前,唐小峰终于等到二女平安回来。 二女将徐承志约好今晚午夜过后,大军进攻的事悄悄告诉他。 唐小峰大喜,为了奖赏廉锦枫,狠狠地把她亲了一下,又看向魏紫樱,想着要不要连她也一起奖赏。 魏紫樱却狠狠瞪着他,大有一副你敢“奖赏”我我就揍你的架式。 唐小峰只好作罢,想着以后再找机会。 天色终于亮了。 天亮后,却有一名副将寻来,告诉唐小峰,说阵外有人求见“大是欢喜佛”。 唐小峰微一错愕,与诸女对望一眼,问那副将,来的是什么人。 副将道:“末将并不认得,他也未报上姓名。” 唐小峰道:“那他长得什么样子?” 副将道:“他长得……他长得……”竟是忽地头疼,怎么也想不起来。 唐小峰见这人只说阵外有人求见,却连那人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心生警觉。 诸女抬床,抬着他飞出巴刀阵。 阵前,果然有一个人等在那里,却是一个矮矮小小,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左右的丑陋小和尚。 唐小峰大笑道:“原来是你。”暗地里却戒备起来。 这小和尚,竟然是五恶佛里的“无量小地藏”。 赤城山五恶佛,弥勒僧狠、欢喜佛淫、俏观音美、男菩萨神、小地藏毒! 唐小峰其实也没有见过小地藏几面,但他深信,这样一个小孩子,能够与弥勒僧等人齐名,又被评了一个“毒”字,那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像白话一样,看着虽小,却被人叫做“鬼见愁”。 那丫头别说是鬼见愁,连他见了都愁。 小地藏阴阴笑道:“可不就是我?” 唐小峰并不敢肯定小地藏知不知道他这个“大是欢喜佛”是假的,然而事到如今,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假扮下去。 小地藏却嘿笑道:“我们到那边说话。” 唐小峰哼了一声:“有话就说,本佛爷没那空闲。” 小地藏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要是不想让武五思知道你的秘密,最好还是跟来。”说完,身子一窜,纵至远处山头。 唐小峰心中一惊……他的秘密? 不能让武五思知道的秘密?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 唐小峰冷冷地道:“先看看他要做什么,实在不行,就杀人灭口。” 诸女心中一紧。 兰英、玉英、琼英、秀英四女抬床,锦枫和红英倚他两边,林书香、燕紫琼、魏紫樱在前,宰氏姐妹在后。 诸女追着无量小地藏飞去,落在山头。 林书香、燕紫琼、魏紫樱三女装作漫不经心,要将小地藏围在中央,小地藏却缩了缩,退开半丈,怪笑道:“几位姐姐还是不要离我太近的好,我可不想像那摩竹一样,死在转轮塔下。” 唐小峰与燕紫琼、隐玄七女同时一惊。 林书香暗暗后悔,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祭出六道转轮塔。 唐小峰心中快速动念,却不说话,只是装作脸色一变,又死死地盯着小地藏……他实是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小地藏低笑道:“欢喜大哥只管放心,你与徐承志暗地勾结的事,我绝不会告诉别人,免得坏了你的好事。不过大哥你也真有一手,一边拿了那臭小子的转轮塔,一边又去骗武五思的百美屏,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如果不是昨晚这两个姐姐从徐承志营中出来时恰好被小弟撞上,我还真没想通六道转轮塔怎会在欢喜大哥你这里。” 唐小峰心中恍然:“看来他并不知道我这‘大是欢喜佛’是假的。” 又忖道:“我们与这小和尚只不过在太湖撞了两次面,彼此印象不深,书香和紫琼她们现在剃了光头,穿了缁衣,又用锦枫的易容水变了相貌,就算是她们的亲人现在只怕也认不出来。这小和尚不知从哪里得知书香用了六道转轮塔,但他却未能把书香跟隐玄七女联系在一起,只把她当作大是欢喜佛身边的女徒弟,于是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等他发现‘大是欢喜佛’瞒着武五思派了两个女徒弟与叛军联系,而‘唐小峰’又是叛军的重要将领,于是自然而然的做出推测,认定是我这‘大是欢喜佛’与‘唐小峰’之间有某种交易,明帮武五思,暗助叛军,六道转轮塔则是叛军用来收买我的见面礼。” 他看向魏紫樱和廉锦枫。 二女却也看着小地藏,觉得这小和尚好像见过,又好像没有见过,到底有没有见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知道小地藏并没有看穿自己的伪装,唐小峰暗地里松了口气。 小地藏眯着眼睛:“若是小弟去向武五思拆穿大哥与叛军互相勾结之事,大哥想必也很头疼,还有六道转轮塔,那可是辩机大哥的东西,要是让辩机大哥知道你藏了它,你怎么向他交待?” 唐小峰看着小地藏,大笑道:“你想要什么?” 小地藏嘿笑道:“欢喜大哥果然快人快语,我也不要别的,就只要那鸾凤隐幽百美屏。” 唐小峰本以为他会要六道转轮塔,却没想到他要的竟是百美屏,略觉惊讶。他淡淡地道:“这百美屏中,莫非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小地藏道:“大哥何必去问那么多?莫怪小弟没有提醒大哥,桑耶寺的六大护法也已为这百美屏而来,欢喜大哥就算得了它,只怕也没命享受,何不就将它送给小弟,也算是个人情?” 唐小峰动容道:“桑耶寺六大护法?”这是什么东西? 小地藏道:“想必欢喜大哥也知道,这六人全都是桑耶寺寺主寂护连的师弟,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功力,都在那磨莲之上。” 唐小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好奇了,那百美屏里到底藏了什么,连那些吐蕃和尚都来抢它?”由于那百美屏原本就是大是欢喜佛与武五思交易的一部分,为了不让武五思看出破绽,他亦让林书香详细逼问过那恶佛的魂魄,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宝贝能够变幻出许多肖似天上仙子般、勾魂动魄的美女。 大是欢喜佛原本就是个淫僧,对这种香艳无比的宝贝自然贪图,但要说那桑耶寺寺主也是个淫僧,就为了看百美屏里飞出来的那些美女,把他的大弟子和六大护法都派了出来,这却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此外,磨莲和昨晚那些密宗高手分明便是死在“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如果出手的是那个女人……她难道也是为百美屏而来? 小地藏却不答他的话,只是冷冷地道:“小弟说过,大哥没必要去问那么多,百美屏虽是宝贝,但对大哥来说,除了妨碍修行,也没什么其它用处,何不将它送给小弟?” “大是欢喜佛”笑道:“我要是不肯呢?” 无量小地藏阴阴一笑:“那武五思马上就会知道大哥与徐承志,以及那姓唐的小子暗中勾结的事,还有辩机大哥会来找你要转轮塔,桑耶寺的六大护法亦会来找你报磨莲师徒惨死之仇,欢喜大哥你有福不享,惹上这么多麻烦做什么?” 唐小峰道:“我把它给了你,那六大护法就不会来找我了么?” “你只管放心,”小地藏道,“我与他们本就是一起的,只要得了百美屏,他们自会回吐蕃去。” 唐小峰叹道:“罢了,罢了,吃点小亏,总比一拍两散的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南边十里之外有座葫芦山,明天下午,你在那里等我,我把百美屏给你。” 无量小地藏兴奋地道:“欢喜大哥可要说话算话。” 唐小峰哈哈大笑:“自然算话,正如你说的,那东西对我来说,本就没有太多用处,把它给你,你欢喜,我欢喜,那些吐蕃秃驴也欢喜,大家欢喜,这才是真欢喜。” 说完,便让众女抬着他离开山头,飞回巴刀阵去。 他们一走,小地藏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笑容慢慢变得阴森而又诡异。 唐小峰等人回到巴刀阵内,营帐之中。 林书香自责地道:“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出转轮塔,替公子惹出麻烦。” 唐小峰摇头道:“不关你的事,况且以那摩风的本事,你不用六道转轮塔根本就赢不了他,你用转轮塔杀他,总比你被他杀好。” 他绕着放在华丽营帐中间的鸾凤隐幽百美屏走了几圈,却实在是看不出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又看向魏、廉二女:“昨晚你们在路上有没有遇到过谁?” 二女对望一眼,总觉得路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于是一同摇头。 唐小峰看到她们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太放心,将廉锦枫一把搂了过来,吻在她唇上,以“蝶恋花”心法查探她体内五行之气,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又嘿笑地向魏紫樱张开双手。 魏紫樱实在无法,偎他怀中,被他强行吻在唇上,娇羞万分。 唐小峰却又悄悄将还源仙气中的媚药度了进去,紫樱美眉身体燥热,淫念纷起,虽知道这坏蛋在使坏,竟是无力将他推开,被他借机欺负了好一阵。 唐小峰见二女体内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安心了些。 到了中午,徐承志大军压到阵前,武五思出阵挑衅,欲激徐承志闯阵,徐承志既知有唐小峰在阵中里应外合,又哪会轻易中计?反令人在阵外叫骂,武五思仗着有巴刀阵,自然也不会受激,两军就这样形成僵持局面。 没人闯阵,伪装成大是欢喜佛的唐小峰自然也无事可做,于是一个下午都在研究鸾凤隐幽百美屏。 百美屏的屏框是以一种水晶般的奇特材料制成,唐小峰以指弹去,竟无法凭“听剑”之术听出它到底是由哪种晶矿炼成。 屏风按内中屏数不同,本有独扇、山式、五扇等等,这百美屏,则是不可折叠的独扇式屏风,内中只镶着那幅画有众多美女的刺绣,连锦枫美眉也看不出这刺绣用的是哪种布料,只知比鲛绡和云光绣还要好上许多。 而那水晶屏框上,亦浮现着许多美妙的条纹,唐小峰原本也没有在意,还是林书香看出这些条纹亦是焚文,但内中到底有何意义,却是不得而知。 天色慢慢黑了。 武五思与他手下将士都以为徐承志不敢闯阵,放松下来。 到了夜半,子时方过,阵中大乱,格浑、章荭等人率近万名士兵杀入阵中,他们都已喝下符水,不受阵中幻象影响,巴刀阵乃是自诛阵,武五思等却也不敢随便杀人,这本是用来御敌的奇阵,无意中反困住了他们自己。 黑暗之中敌我难辨,竟被冲得大乱。 其中一路直接闯入神庙,武五思安排守护神庙的那些死士拼死抵抗,虽然杀了许多人,自己却也是越杀越少。 格浑闯入神庙,将柳下惠神像一刀劈碎。 巴刀阵破,白雾四散。 风声响起,那名黄天道祭酒率着一批妖术师急掠而来,朝唐小峰怒道:“为何不用百美屏?” 唐小峰大笑道:“你说呢?”突然出手,一剑劈去。 那名祭酒直到此时才知道“大是欢喜佛”跟叛军是一伙的,袖子一拂,接下剑光。燕紫琼、魏紫樱、隐玄七女、宰氏姐妹等一众美眉也纷纷出手,将那些妖术师杀得四散。 唐小峰刷刷刷刺了几剑,想要杀死那名祭酒,此人却也不愧是黄天道中地位仅次于三公的十二祭酒之一,竟全都接了下来,令唐小峰暗自佩服。 十二祭酒便已有如此本事,那三公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败势已成,那名祭酒不敢恋战,纵身便逃,唐小峰飞剑追去,也只削掉他一只袖子。 紧接着又是剑光闪过,却是卞璧带着二三十名剑侠飞了过来。 卞璧看到“大是欢喜佛”,大吃一惊,浑不知这恶佛为何会在这里,偏偏闯阵前徐承志又特意交待过,凡是光头的都不能杀,大是欢喜佛虽是淫僧,但淫僧也是僧,同样是光头,自然也不能杀。 隐玄七女和燕紫琼都用了易容水,卞璧一时认不出来,但魏紫樱和宰氏姐妹仍是本来面目,被他认了出来。但这三个美眉穿着缁衣,又全是光头,还陪在这恶佛身边,却让他怎么也看不明白。 于是他只好在那发怔。 唐小峰却是冲他嘿嘿一笑。 大是欢喜佛名声不好,既已破了巴刀阵,唐小峰不想让人把这恶佛跟反武义军扯在一起,带着众女纵身飞起。 他们飞到山头,往战场看去。 一方仓促应战,一方势如潮水,这一战胜败如何,不言自明。武五思率残军奔入陇州城,还没来得及关上城门,徐承志却是手持秀霸枪,率领飞骑兵团从天而降,夺了城门。 大军涌入城中,势如破竹,武五思只好往东门再逃,虽有一些黄天道道徒护卫,但卞璧已率人追了上去,将其截住。武五思左突右闯,好不容易闯过卞璧这关,徐承志却也带着全体飞骑赶到,一阵屠杀。 唐小峰见武五思已无路可逃,懒得再看,带着众女离开这里。 天亮前,唐小峰让廉锦枫取出可令头发再生的药水,让她帮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二人抹在光秃秃的漂亮脑袋上,秀发果然很快就生了出来,跟以前一般漂亮。其他美眉见唐、廉二人不曾骗人,心里倒也松了口气。 宰氏姐妹换回原来衣裳,唐小峰让她们先回军中,又从远处亲眼看着她们与卞璧、燕勇等人会合。 秀英问:“主人,我们现在去哪里?” 阳墨香道:“不是要去葫芦山,把百美屏给小地藏么?” 唐小峰耸肩:“把百美屏给他?傻了啊?”他就没这么想过。 燕紫琼道:“就是,不管是那小和尚,还是吐蕃的那些喇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落在我们手里的东西,凭什么给他们?” “没错,”唐小峰左手强搂燕紫琼,右手强搂魏紫樱,嘿笑道,“落在我小峰大佛爷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要去。” 二女回身乱揍……谁落你手里了? 第二十章 三个宝箱 打闹完后。 林书香问:“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道:“我猜,小地藏也未必相信我真会交出百美屏,所以他必定也做了两手准备,昨日他说话时,表面上是在交易,眸中却暗藏杀机,我看是桑耶寺的六大护法还在赶来途中,他一方面想试探我们,另一方面则想拖住我们。我们现在就逃得远远的,让他们找我们去。” 林书香犹豫道:“这百美屏虽是宝贝,为了它跟桑耶寺作对,却似乎有些不妥……” 唐小峰看着这温柔丫鬟,无奈摇头……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些,不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玉英却面无表情地道:“书香姐,你莫忘了,桑耶寺的摩风可是死在你的转轮塔下,还有那磨莲的死,由于某个家伙的自作聪明,他既有可能算在站在这里的某个‘佛爷’手中,也有可能算在我们的‘主人’剑下,若是那六大护法不只想要百美屏,还想替磨莲师徒报仇,到那时,却又如何?” 林书香怔了一怔。 唐小峰却也叹了口气……把磨莲的死跟自己扯上关系,现在看来,他确实是自作聪明了。 魏紫樱道:“你何不变回原来的自己,让大是欢喜佛就这样消失?” 廉锦枫无奈地道:“定颜丹是有时效的,时间未到,想变也变不回来,现在离变回来还有两天,这两天里,小峰哥哥只好继续当他的大佛爷了。” 唐小峰嘿笑道:“其实我觉得,当大佛爷也蛮好的……” 燕紫琼哼了一声:“这样你就可以到处欺负无辜少女,反正账是算在那恶佛头上,是也不是?” 唐小峰:“呃……”被看穿了。 赶紧顾左右而言它:“总之,我们快走吧,等那小鬼发现我们没去葫芦山,必定会四处搜我们,我们先藏上两天再说。” 坐上檀木床:“徒儿们,走。” 众美眉冲上去狂揍:“自己走!” 喂喂,就算已经完成了破巴刀阵的任务,你们也不用过河拆桥,破了阵就不要师父吧? 唐小峰被揍得鼻青脸肿,又见众美眉揍完他后,也没人抬床,自顾自地飞走,连林书香这么温柔可人的丫鬟都不理他,只好在那嘀咕……一群懒姑娘! 书香,回来抬我啊,不要跟她们学坏了…… …… 东海,女儿国,王宫…… 金凤战士乘着青鸾,手持长枪,排列在大殿两旁。 殿内,女儿国国主阴若花懒懒散散地坐在王座上,王座旁斜放着一柄黄金宝剑……降妖镇魔的轩辕剑。 王座两边,立着两名皮肤黑黑的少女,一个身形虽小,乳儿却大,一个亭亭玉立,颇有书卷之气。 这两个少女,自然就是红红和亭亭。 阴若花斜倚王座,想着心事。 从轩辕国跑出的那些妖魔基本上已经除尽,现在的女儿国,已取代轩辕国,隐隐为东海诸邦之首。她登基后的第一个春天,按礼本该举国欢庆一场,然而百废俱兴,她既没有这个心思,要做的事也实在太多,也就随随便便应付了一下。 然而现在,她心中想的却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御花园里的那些花。 女儿国女尊男卑,喜欢花儿,就跟君子国喜欢美玉一般。御花园里种了许多花,其中不少更是天朝所没有的,只在东海才能见到。 然而现在,新年早已过了大半个月,一些花已经过了时令,却到现在还没有开放,其中有迎春花、千日红、青鸾花、芍药等等,整个御花园,比往年这时候不知萧条了多少。 阴若花这些日子日理万机,原本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但前几日有主掌祭祀的女官上报,说这些花不但御园花中未开,竟连整个女儿国也未开上一朵,且逐一枯死,那名女官认为是不祥之兆,阴若花也甚觉奇怪,派人调查,结果发现不止女儿国如此,其它各国亦是一样。 听说当年天朝上邦第一个女皇帝武曌登基未久,寒冬腊月一旨令下,竟是百花齐放,自己同样登基,明明是春暖花开之时,连迎春花这种迎新送旧的喜庆之花也不曾开上一朵,莫非自己就如此不得天命? 阴若花俏丽的脸庞浮现出些许自嘲。 殿下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陛下,北海使者已到。” 阴若花写意看去,说话的自然是最近被她任命为“花祭”的岐舌国才女枝兰音。 岐舌国本就以韵律闻名东海,这枝兰音说起话儿,亦是美妙得有若黄鹂,连宫里那些歌姬唱起歌来,都没有她说话来得好听。 阴若花淡淡地道:“有请。” 枝兰香移出殿外,曼声道:“国君有请北海使臣进谒。”余音靡靡,绕梁三尺。 阴若花笑道:“她若是个男子,我必定娶了她,将她像金丝雀般关在笼中,天天说话给我听。” 红红道:“兰音妹子声音虽好,可惜人白了些,她要是皮肤黑些,更加好看。” 亭亭翻个白眼……红红,你不要以黑齿国的眼光来要求别人好不好? 说话间,一名龙族男子持使节而入,在他身后,共有十二名龙女,分别抬着三个宝箱。龙族男子施礼道:“北海使臣敖地,奉龙王之命,前来恭贺国主登基,并献上一箱贺礼。” “一箱?”阴若花笑道,“那你为何带了三箱上殿?” 敖地道:“三个宝箱,内中所置俱是不同之物,任由国君挑选。” 红红与亭亭悄然对望一眼,阴若花冷笑道:“这是两箱敬酒,一箱罚酒呢?还是一箱敬酒,两箱罚酒?” 敖地道:“国君误会了,三箱俱是贺礼,不论国君选哪一箱,我北海龙族都愿与女儿国彼此交好,这三箱贺礼并无敬酒罚酒之分,只有上、中、下之别。” 阴若花笑道:“有趣,你且说来听听。” 敖地双手一拍,四名龙女抬上第一箱,打了开来,内中竟是一件华美无比的凤冠霓裳。敖地道:“此箱为上上之宝,龙王听闻国君有天仙容颜,龙凤之资,意欲为太子提亲。神州之外共有四海,如今我龙族已占三海,国君若愿嫁予我家太子,四海归一,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国君可与大子共享四海,岂非是件好事?国君若亦有此意,请收下这上上之宝。” 阴若花嘲弄地道:“听上去虽是不错,只可惜龙族寿命非我凡人可比,你家龙王正值壮年,至少还能活个三四百岁,我若是嫁给你家太子,只怕老死病死,都还是个太子妃,你觉得我会放着国王不做,去做一个太子妃么?” 敖地淡淡地道:“占有四海的太子妃,难道还比不得一个女儿国的国君?” 亭亭踏前一步,冷冷地道:“你北海龙族近日虽灭了南海鲛宫,兵逼青莲宝境,却还谈不上占有四海,我家国君已是事实上的东海之主,何需嫁给你家太子?” 阴若花挥了挥手,让亭亭退下,笑道:“你北海龙族还有青莲宝境未能攻下,连南海都未完全占有,我东海亦是一场大乱,还有许多事要做,谁也别吹牛了。只是我女儿国风俗有些不同,女娶男嫁,你们若真想与我和亲,不妨让你家太子到这儿来让我看看,我若见他俊俏,就娶了他,让他在我女儿国里做个妃子吧。” 那些龙女一个个变了脸色,敖地亦是心生怒意。 龙族在南海虽也遇到些许顽抗,肃清乱党,统一西、南、北三海只不过是指日间的事,东海则原本就是四海中实力最弱的一海,阴若花一句“谁也别吹牛”,其实却是轻描淡写地把双方实力上的悬殊差距放在一边。 至于说要让堂堂北海龙太子到女儿国里做妃子,那更是可笑,若非这女人现在是事实上的东海之主,手中又有轩辕剑,区区一个凡人,连到北海做太子妃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些龙女看来,多少龙族姑娘想要嫁给太子而不得,这人虽是女儿国国君,能够当上太子妃已是给足她面子,她竟然还敢嫌弃? 敖地心中虽已动怒,面上却不形于色,双手再拍。 又有四名龙女,抬上另一宝箱,打开来后,内中却是许多神兵。 阴若花笑道:“凤冠霓裳表示和亲,那这些兵器……莫非是要打仗?” 敖地道:“此箱为中上之宝,我龙族不日或将率三海水族进逼神州,龙王意与国君结盟,我龙族起兵之日,亦请陛下率东海大军,兵进神州东陆,共分天下。” 红红与亭亭尽皆动容,阴若花眯着眼睛,道:“有神州结界在那,你们如何进军神州?” 敖地淡淡地道:“此事我龙族自有办法,国君无需担心。” 阴若花道:“若我东海兵进神州,引来天朝怒火,你龙族却坐山观虎斗,趁机袭我东海,却又如何?” 敖地道:“神州如今山川崩裂,乱相丛生,岂有余力反攻东海?国君若有疑问,可等我龙族先进神州,国君再随后响应,四海齐攻,禹舜时神州大陆曾被分作九州,龙王愿与陛下分而治之。” 阴若花流波一转,道:“这最后一箱,又是什么?” 敖地令龙女抬上,却是一整箱的金银珠玉。敖地道:“陛下就算不肯与我龙族结盟,联合进军,亦请收下这中下之宝,龙王欲与陛下定下和约,我族攻打神州之日,陛下只须隔海观望,不行干涉之事,我族亦不会威胁到东海。” 阴若花笑道:“果然是下下之宝,等你们攻下神州大陆,九州四海,你们独占了九州三海,我东海真成了一隅之地。” 又道:“若我都不接受,那又如何?” 敖地语气转冷:“若是如此,龙王为防陛下相助神州,只好行下下之事,先聚三海之力齐攻东海,不知陛下有多少信心,可以抗住我龙族大军?” 阴若花右手拔剑,轩辕剑锵然出鞘,霸气四溢,直压得敖地与十二名龙女不敢动弹。阴若花冷笑一声,道:“告诉你家龙王,他要来占我东海,那就来好了,我阴若花在这等着。” 敖地脸色一变,道:“陛下可知道自己的选择,有多么不智?” 阴若花霸气一卷,三箱尽碎,她身子一飘,凌空飞在敖地面前,阴森森笑道:“我阴若花从小就是被吓大的,自我出生以来,就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害我,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你们要战,那就战好了,有多少人来害我,我就拖多少人下水,我只怕你们不来。” 红红与亭亭大惊,急急下殿。亭亭大声谏道:“陛下,事关东海众生,还要从长计议……” 阴若花反手一掌,将她打倒在地,冷冷地道:“你被龙族收买了么?” 红红赶紧道:“陛下……” 阴若花回身瞪她,她立时一个哆嗦。 阴若花将轩辕剑在敖地脖子前虚虚地划了一下,冷笑道:“告诉你们龙王,他想来,那就让他来好了,我在这里等着呢。” 敖地在轩辕剑霸气的压制下,连站都无法站稳……这是一个疯子,她根本就不在乎东海会变得怎样,也不在乎她自己会变得怎样,这女人实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敖地带着十二名龙女化作飞龙,惶惶逃出王宫。 阴若花带到殿前,举剑厉喝:“龙族欲灭我东海,你们怕不怕。” 金凤骑举戈齐呼,寒光闪耀,气势惊人。 阴若花回到殿中,笑笑地将地上的亭亭拉了起来。枝兰音行了进来,阴若花道:“兰音,你笔墨与口才俱佳,就把刚才的冲突传扬出去,让东海人人皆知。” 枝兰音道:“该如何说?” 阴若花笑道:“就说北海龙族送来三个宝箱,第一箱放着霓裳,欲令我自行献上东海,东海百姓与龙族为奴,我阴若花与龙太子为妾;第二箱放着神兵,若东海百姓不肯投降,龙族便要血洗东海,将我东海百姓屠杀殆尽;第三箱放着珠宝,想要收买我阴若花,我阴若花大义凛然,为东海众生计,誓死不屈,将龙族使臣轰了出去。” 亭亭道:“最好编得严重些,说龙族使臣如何飞扬跋扈,若花陛下如何据理力争,却终因龙族欺人太甚,谈判破裂。” 枝兰音应命而去。 红红小声地道:“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亭亭道:“龙族进攻神州大陆,看似天下之争,实则是种族之争,他们更急于先取神州,暂时无暇顾及东海,然而我们与神州唇亡齿寒,神州若失,东海安在?我们若为了眼前平安而与龙族和谈,实是顾小利而失大局,自取灭亡,倒不如直接与龙族闹翻,借龙族这强大压力整合东海,为将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阴若花道:“正是此理,我们若与龙族和谈,大家失了警惕,反更易被龙族分化,杞人忧天虽然可笑,但多数人都只会看到眼前一时平安,还不及杞人。一方面激起民愤,整合民心,另一方面让北海龙族将我阴若花视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子,吞并神州前暂时放过东海,这才是我方的上上之策。” 亭亭道:“我现在只奇怪一件事……龙族到底要如何破解神州结界?” 阴若花沉吟道:“莫非五色笔已经落在他们手中?” 红红大惊:“那唐大哥岂不是……” 阴若花踱了几步,道:“恐怕要有人到天朝去一趟,一方面去看看唐小峰是否出了事,五色笔有没有落在龙族手中,另一方面,则是以使臣身份拜见天朝女皇,让他们为龙族的入侵早做准备?” 红红道:“我想,这么大的事,他们应该早就知道……” 亭亭道:“这倒未必,有神州结界在,龙族数千年来,就不曾威胁过九州,天朝虽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说,其实连神州的岭南、塞北等处都已算是化外,四海更是化外中的化外,许多人既不知海外有女儿国,更将飞龙视作神话传说,只以为这种东西书中有、地上无,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龙族大军恐怕早已压境。” 阴若花道:“该派谁去?” 亭亭正要说话,枝兰音却又行了进来,禀道:“陛下,颜紫绡颜姑娘在殿外求见。” 阴若花大喜,急掠而出…… …… 中原,黄昏…… “大是欢喜佛”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看着周围诸女。 燕紫琼与魏紫樱在高处练剑,林书香则与廉锦枫、兰英、秀英一同,在河边洗着抓来的野兽,准备用烤野味来给大家垫肚子。 阳墨香与琼英、红英在远处林中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玉英跟她们跑了一会儿,就懒得跑了,一个人在那看书。 唐小峰本想去看燕、魏二女练剑,只可惜她们虽然依旧光着脑袋,穿着缁衣,但因为巴刀阵已破,她们已没必要再扮大是欢喜佛的女徒弟,一个个把亵衣袄裤穿了回去,虽在空中飞来飞去,他却什么也看不到,甚觉无趣,也就懒得看了。 第二十一章 菊花与乖女儿 金乌还未下山,淡黄色的光线从峰头洒下。 红英捧着一束花儿奔到他身边,蹲了下来,脸红红地递上:“主人……” 原来她们是在采花?唐小峰见花瓣朵朵、花蕊金黄,好奇地问:“菊花不是秋天开的么?这时候怎么还有菊花?” 红英道:“菊花有早菊、晚菊之分,早菊开于秋天,晚菊只在春节前后才开,北方寒冷,春来得迟,又开得比南方更晚许多。” 又道:“今年春来得分外的迟,不知为何,连兰花都开了,迎春花却还未开。” 唐小峰笑道:“还是你最好,她们只顾着自己玩,只有你想到摘一些送给我。” 红英脸儿更是红得可爱,令唐小峰很想将她像娃娃一般抱在怀中。 他略一侧身,缓缓逼近可爱丫鬟的俏脸蛋:“你是要把菊花送给我吗?但你这样子送,我是不要的,你要好好地说,这样我就会很开心,你快说啊?” 红英仿佛是一只被狼逼迫的小兔子,虽是蹲在那儿,却又被唐小峰逼得下意识地往后缩,只好怯声道:“主人,你想要菊花吗?” 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道:“要说‘我的’,一定要说‘我的’。” “主人,你、你想要我的菊花吗?”为、为什么会这么害羞? 唐小峰以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再说一遍。” “主人,你、你想要我的菊花吗?奴、奴婢送给你。”为什么主人你、你的眼神这么奇怪? 唐小峰嘿嘿一笑,正要接过菊花,两道剑光落下,却是燕紫琼和魏紫樱落了下来。燕紫琼低声道:“有人来了。” 林书香等也掠了过来,同时叫回阳墨香与琼英二女。 三十多个人影由远而近,刹那间落在众人身边,竟是三十多个喇嘛。 地面裂出一条缝,钻出一个小和尚。 唐小峰看着这矮小丑陋的小和尚,笑道:“你倒是真能找。”他们已是藏到深山老林里,想不到仍会被这些人找着。 无量小地藏怪笑道:“对欢喜大哥你,自然是要防着一手。” 唐小峰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地藏道:“大哥你与其关心这个,倒不如关心另一件事。” 唐小峰道:“什么事?” 小地藏将手一挥,几名喇嘛押了两个女人出来……竟然是俏观音和缁瑶钗。 小地藏冷冷地道:“倒不如关心你的老婆跟女儿!” 唐小峰苦笑道:“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心里却想着我有什么好关心的?真正的大是欢喜佛早就死翘翘了,这两个女人虽然都被我玩过,但我好像也没必要非得去救她们。 小地藏阴阴地道:“你只要交出百美屏,我就把你的老婆跟女儿放了。” 唐小峰耸肩:“你先放了她们,我就把百美屏给你。” 小地藏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一口气:“也罢,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先把你的女儿放了。” 几名喇嘛放了缁瑶钗,小姑娘惊惶害怕地跑了过来,扑到“大是欢喜佛”怀中:“爹……” 唐小峰蓦地抓住小姑娘的手,怪笑道:“乖女儿,你要做什么?” 小姑娘的手上竟然藏着一柄匕首,锋刃上闪着绿光,显然淬有剧毒。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丫头扮小白兔吃老虎的把戏,唐小峰只怕也不免上当,至于现在,被这丫头骗过一次的他,哪还会这么容易被她骗倒? 缁瑶钗蓦地抬头,娇笑道:“爹爹,原来你这么聪明……”突然一个错愕。 唐小峰立时知道这丫头已经看穿自己是假的,正想着要不要出手将她制住,不让她说出来,缁瑶钗却蓦地张嘴,说了四个字。 只有唐小峰才能听到的四个字……“小心身后!” 但是迟了,剑光一闪,他背上溅出血花。 出手的竟然是魏紫樱。 这番意外,立时令林书香、燕紫琼等人大吃一惊。廉锦枫更是惊叫一声,疾扑而来,手中却握着一只淬毒短剑,刺他咽喉。 燕紫琼出剑,闪电般劈断魏紫樱手中飞剑,阳墨香等强行扑倒魏紫樱。与此同时,玉英抢过廉锦枫手中短剑,一掌将她拍晕。 天空中突然撕开六条裂缝,六道光影直落而下,各吐真言,劲气狂卷。 林书香祭出转轮塔,只能挡住一人。 燕紫琼倒迎而上,一剑劈出,挡住其中一人劲气,却被旁边两人袖子拂中,喷血坠落。 连燕紫琼都一招败退,令诸女大吃一惊。 二香五英急踩“七星反吟”之阵,却无法挡住这六人的联手攻击,阵势一下子就乱去,眼看就要分别死在这六人手中。 却听一声大吼:“住手。” 发出吼声的竟是唐小峰伪装的“大是欢喜佛”。 那六人退了开来,看到地上多了一个大鼎,“大是欢喜佛”立在金鼎一角,一手持着鸾凤隐幽百美屏,一手拎着被制神绦捆住的缁瑶钗。鼎中天火涌动,炎气冲霄。 大慈柔软俏观音惊呼一声:“钗儿!” “大是欢喜佛”背上插着断去的飞剑,血流不止,他定眼看去,见从天而降的是六名藏僧,于是强忍伤势,哼了一声:“桑耶寺六大护法?” 一僧道:“贫僧寂空。” 一道道:“寂灭。” 一僧道:“寂法。” 一僧道:“寂识。” 一僧道:“寂破。” 最后一僧道:“寂合。” 桑耶寺六大护法,齐聚于此。 小地藏带来的那三十多名喇嘛亦散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 魏紫樱与廉锦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燕紫琼以剑支地,伤重难支。 隐玄七女散在鼎旁,虽将唐小峰与燕紫琼等护住,却知自己根本不是这六僧的对手。 六大护法缓缓逼近,“大是欢喜佛”冷笑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把百美屏毁了。” 小地藏失笑道:“你真以为鸾凤隐幽百美屏,是你这不知从哪弄来的破鼎毁得去的?” “大是欢喜佛”冷冷地道:“本佛爷虽不知这百美屏是用什么东西制成,但就是不信,老子的五精泰煞宗天鼎毁不了它。” 六大护法停住步伐,小地藏动容:“五精泰煞宗天鼎?” 俏观音颤声道:“你、你先把女儿放了。” “大是欢喜佛”恨恨地道:“你这贱货,竟然勾结外人来害老子,老子若是死在这里,就让这丫头陪我一起死。”事到如今,他已不得不把这恶佛继续扮下去。 俏观音心乱如麻,也未看出这丈夫是假的。 小地藏的嘴角却溢着嘲弄,这也让唐小峰意识到,这小和尚其实早就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 赤城山五恶佛,欢喜佛淫,俏观音美,小地藏毒。 他实在是小看了这个小和尚。 他扫了倒在地上的魏、廉二女一眼,淡淡地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小地藏讥刺道:“欢喜大哥还真是健忘,连小弟的‘定缘控心’都记不得么?看来大哥真是纵欲过度,连脑袋都坏了。”他明知这大是欢喜佛是假的,却也不说出来。 唐小峰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你先把她们放走,不然我现在就毁了百美屏。” 林书香一惊:“公……师父……” 小地藏笑道:“欢喜大哥果然是怜香惜玉,不过若是放了她们,你却不把这宝贝给我们,那又如何?” 唐小峰背上断刃入肉,痛得直冒冷汗,硬着头皮大笑道:“我像是会为了这种东西送命的人么?你先放她们走,我把百美屏给你,你们再放我,这样你们放心,我也放心。” 小地藏与桑耶寺六大护法对望一眼,寂空大师沉声道:“好。”令众喇嘛让开。 林书香担心地看向唐小峰,唐小峰低声道:“你们先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会有事。” 林书香见燕紫琼重伤,魏、廉二女昏倒,无奈之下,只好与诸丫鬟带着她们离开。离去前,诸丫鬟一个个担心地看了唐小峰最后一眼,阳墨香轻声道:“你、你要小心!” 唐小峰冲她嘿嘿一笑。 诸丫鬟扶了燕紫琼,背了昏迷二女,很快就飞得远了。 唐小峰却仍等了半个时辰。 小地藏道:“现在你可以交出百美屏了吧?” 俏观音道:“你先把女儿放了。” 唐小峰却古怪地往远处看了一眼,将缁瑶钗抱在怀中,在她乳上狠狠一摸,淫笑道:“放了她?凭什么?嘿嘿,钗儿,你莫要怪爹我欺负你,你是我的,只有我能摸你碰你,你的胸,你的屁股,你身上哪一个地方我没有摸过?我不但要摸,总有一天我还要干,我要让你帮我生孩子……” 俏观音没有想到他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污辱,气得全身发抖,小地藏眯着眼睛,仿佛在看热闹一般。 缁瑶钗却蓦地抬头……他在跟谁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唐小峰身子一落,脚一踢,五精泰煞宗天鼎划空而去,天火乱卷,他自己更是抓着缁瑶钗和百美屏往天空一窜,紧追泰煞鼎,大声吼道:“你再不出手,我就把东西给他们。” 小地藏和六大护法脸色一变,虽不知他在跟谁说话,却已同时出手,七道光影同时轰向唐小峰,欲将他直接轰成碎片。 俏观音惊叫道:“小心我女儿。” 小地藏原本便是与大是欢喜佛齐名的五恶佛之一,这六大护法亦无一不是吐蕃数一数二的密宗高手。 眼看唐小峰就要死在他们手下,突然间,一道光亮划空而来,内中飞出无数兵刃。 森、罗、万、象、玄、兵、舞! 小地藏与六大护法大吃一惊,这万千兵刃齐涌而来,竟连他们也不敢大意,各运神功扫去面前兵刃。 等他们回过神来,夕阳已落,圆月方出,周围空空旷旷,不管是“大是欢喜佛”还是缁瑶钗,都已失了踪影…… 唐小峰拖着缁瑶钗在森林中走着,他的背上尽是鲜血。 魏紫樱的这一剑实在太快太狠,如果不是缁瑶钗及时提醒了他,他早已被刺穿心脏。 缁瑶钗低笑道:“大哥哥?” 唐小峰回过头来,咳出血水,笑道:“是你老爹。” 缁瑶钗甜甜地道:“爹,你伤得这么重,怎的还不将女儿放了,让女儿替爹爹包扎?” “放了你?”唐小峰叹气,“放了你,你、说不定就把我烤来吃了……咳、咳咳……” “扑”的一声,倒在地上。 缁瑶钗看着他,流波转动:“女儿若是要害爹爹,刚才也就不会提醒你了。” 唐小峰与她脸对着脸,艰难笑道:“你刚才不会害我,现在放了你,你……你一时无聊……说不定……又想害我了……咳咳……” 缁瑶钗咬着嘴唇:“我现在不想害你,我就想把你烤来吃。” 唐小峰苦笑:“我的肉很香……想把我烤了的……可不只你……一个……” 暗香袭来,一个穿着黑裳、容貌俏丽的人影飘了出来,冷冷地站在唐小峰面前。 唐小峰摇摇晃晃地站起,他的背上全是血,鲜血不断溢出,淌了一地,他想要说话,却又弯着腰不停地咳出血水。 “果然……是你……”他身子一摇,倒了下去,昏睡不醒。 黑裳少女缓缓向他走去。 缁瑶钗双手依旧被制神绦反绑着,倒在草地上,人却娇笑不止:“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子靠近他,就算靠近他,也要很小心,非常非常小心。” 黑裳少女停住脚步,冷冷地看向缁瑶钗。 缁瑶钗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 黑裳少女淡淡地道:“为什么?” 缁瑶钗道:“他受了伤,他伤得很重,但绝没有重到这个程度,他是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黑裳少女皱眉。 缁瑶钗道:“我猜,你虽然帮了他,但却绝不是他的朋友,说不定还是他的仇人,他知道他现在受了伤,又或是哪怕没有受伤,他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他只好用计。” 黑裳少女冷哼一声:“怎么用计?” “装可怜,”缁瑶钗柔声道,“他必定知道你这人看着冰冷,其实很有同情心,说不定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你虽然恨他,但当他身受重伤又或是快死的时候,你不但没有杀他,反而很同情他。他就是看到了你这个弱点,所以偷偷运功,让自己伤得更重,让自己流血流得吓人,其实他是在装可怜,让你以为他真的离死不远,女人有的时候就是会犯傻犯贱,你虽然恨他,但看到自己恨得入骨的人落到这种下场时,又会不自禁地可怜他,于是等你毫不设防地接近他时,他就突然出手,再接下来,就要看他可不可怜你了。” 黑裳少女冷冷地道:“你是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昏迷?” 缁瑶钗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先找个什么东西远远地在他身上砍个几刀,看他叫不叫疼,你可以先砍他手,再砍他脚,他要还不动,就在他身上使劲砍,只要别一下子将他砍死就好……” 还没等她说完,唐小峰便已睁开眼睛,叹气:“幸好我不是你爹,有你这样的女儿,我真会被你活活气死。” 缁瑶钗笑得天真可爱,甜甜地道:“爹爹,您说什么啊,钗儿最喜欢爹爹,钗儿对爹爹最好了。” 唐小峰苦笑道:“揭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缁瑶钗娇笑道:“落在你的手中,你一定会欺负我,落在这位姐姐手中,她未必会欺负我,你说对我有没有好处?再说了,就算没有好处,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钗儿也开心得很。” 唐小峰继续叹气……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会碰到这丫头? 黑裳少女阴沉着脸,云袖一拂,一条长绢飞出,将“大是欢喜佛”缠个通透,吊了起来。 唐小峰看着她,脸上堆起笑容,讨好地道:“嗨,萃芳姑娘,好久不见?” 哀萃芳一伸手,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脑袋轰然一响,然后便晕了过去。 缁瑶钗叹气:“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没事装晕,你看你看,现在真的晕了吧?”竟是幸灾乐祸。 …… 小地藏与桑耶寺六大护法带着一众喇嘛四处搜索,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唐小峰。 远处一座山头,藏着两名少女,却是阳墨香和玉英。 玉英低声道:“看来主人已经逃了,连百美屏也被主人带走了。” 阳墨香道:“你怎知道?” 玉英道:“这不是废话么?他们为鸾凤隐幽百美屏而来,百美屏要是落在他们手中,他们又何必连夜搜寻,急成这样?” 阳墨香想想也对。 她们悄悄溜走,在一处山洞找到林书香等人,将情形告诉她们。 林书香、燕紫琼等人这才放心了些。 秀英看着昏迷在地的魏、廉二女,道:“她们两个怎么办?”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先别将她们弄醒,以防万一。” 红英怯生生地道:“万一?” 林书香道:“小地藏跟桑耶寺六大护法能够找到我们,必是她们暗中通了消息,我看紫樱姑娘刺公子一剑时,锦枫姑娘吓得脸都白了,那般神情绝非伪装,但她虽然吓得要命,却又不自觉地便拿剑去刺主人。”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她们两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燕紫琼道:“原来如此,若是让她们醒来,她们仍有可能在无意识之下,向小地藏暗通消息,到那时,我们也会有危险。” 林书香看向燕紫琼:“你的伤……” 燕紫琼道:“不碍事。” 又道:“这六大护法,看来确实每一个都比那磨莲还要厉害,尤其是他们配合默契,同时出现,同时出手,且功法怪异得很,防不胜防。” 林书香道:“既然公子没有落在敌人手中,那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如公子所言,逃得越逃越好。” 燕紫琼看向地上二女:“她们……” 林书香无奈地道:“只好委屈一下,先用绳子绑着,贴上符纸,以防万一。” 众女做好后,悄悄溜了出去,趁夜离开…… 第二十二章 境天水月 唐小峰醒过来时,连天都还没怎么亮。 定颜丹的效用还在,要等它自动解除,估计还要大半天。 他被反绑双手吊在两座峡谷间的一棵树上,缁瑶钗也依旧被制神绦绑着,倒在地上。 看到这丫头并没有被放走,他心情舒坦多了……谁让你这丫头尽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过缁瑶钗看到他被吊在那里,心里显然也很舒坦。 凡是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在他右侧,放着鸾凤隐幽百美屏,他身上的五色笔和泰煞鼎也都被搜了出来,扔在地上。 他身上贴了制神符,绑在他身上的则是捆仙绳,他挣扎不得,风一吹,整个人都在打转。 这一转,他又看到了哀萃芳。 哀萃芳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唐小峰温柔地道:“不管怎样,若不是你从那群喇嘛手中救了我,我只怕已经死了,所以我是很感激你的。” 哀萃芳淡淡地道:“你就算不说那句话,我也知道是你。” “哪句?”唐小峰笑道,“你是我的,你的胸,你的屁股全是我的……那句?” 哀萃芳一伸手,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唐小峰叹气:“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可是温柔得多。” 哀萃芳冷冷地道:“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以为你死定了。”谁会想到这家伙断手断脚,居然还能活下来,最终大破尊圣门? 唐小峰益发温柔:“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啪”的一声,又是一个耳光摔在他脸上。 他只好闭嘴。 缁瑶钗嘻嘻笑道:“看来你还是要脸的。” 唐小峰叹气:“乖女儿,你怎能这样说你爹?” 缁瑶钗甜甜地道:“爹爹莫要生女儿的气,爹爹最好了,女儿最喜欢爹爹了。” 这丫头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哀萃芳懒得再管他们,掠到百美屏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屏风中的仙子。 唐小峰心中亦是好奇,忍不住问道:“这宝贝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哀萃芳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我差点被这东西给害死,你竟然说不关我的事? 缁瑶钗天真地道:“好姐姐,我也很想知道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些秃驴要跑来抢它?” 哀萃芳冷哼一声,淡淡地道:“因为这东西,原本就是密宗至宝。” 唐小峰错愕地道:“屏风原本就是中原的东西,这画以丹青画就,乃是中原的画技,画的也是天上仙子,怎么会是那些秃驴的东西?” 缁瑶钗笑道:“大哥哥,你现在也是秃驴呢。” 唐小峰道:“要叫爹。” 缁瑶钗清脆脆地道:“爹。” 唐小峰爽朗地道:“诶,乖女儿,莫要害怕,爹会疼你的。” 缁瑶钗喜滋滋地道:“女儿最喜欢被爹爹疼了。” 哀萃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两个人? 唐小峰道:“你不肯说就算了,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研究它,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哀萃芳问:“什么秘密?” 唐小峰道:“这百美屏不但跟密宗有关,也跟天上的仙子有关。” 哀萃芳冷笑道:“这还用你说么?画中这些女子,窃取的原本就是天上仙子的形貌。” 唐小峰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天上的百花仙子跟她座下的九十九个花神。这屏风为什么叫百美屏?就是因为百花仙子跟那些花神刚好是一百个。” 哀萃芳露出嘲弄的眼神,显然是认为他在胡扯。 唐小峰叹气:“看来你是不相信了,你真以为我没看出它原本是密宗的东西?屏框上的那些全是梵文,当它被使用时,没有修过禅功的人很难不因它而迷乱,在这幅画里,还隐藏着无限的悲伤……” 哀萃芳微微动容……只有极少的人,才能感应到画中的悲伤,看来他不全是在胡扯。 唐小峰叹道:“看来你是不信,但你可以把它移近一些,我解释给你听。” 哀萃芳略一沉吟,将百美屏移近了些。唐小峰道:“你看画里面,不但画了这些美女,还画了许多花……” 哀萃芳凝神看去。 唐小峰突然喷出一口血,血水喷在鸾凤隐幽百美屏上,血水诡异地没入屏风,却听琴声四起,紧接着便有不知多少的美女飞出,这些美女每一个都宛如天仙,歌着,舞着,或是宽衣解带,或是自抚娇躯,她们做着各种挑逗姿势,风情万种,春意满林。 靡靡琴音,曼妙歌舞。 琴音与歌舞里仿佛藏着可怕的魔力,勾引着每一个人最深处的情欲。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缁瑶钗最先承受不住这份情欲上的冲动,双腿夹紧,下意识地便摩擦起来。 哀萃芳修的乃是绝恋心法,这种心法修到极致,可以跳出五行,屏尽一切烦恼。 但她显然还没有修到那种境界,她的绝恋心法仍有破绽,她的破绽就是唐小峰,而唐小峰现在就在她的身边。 尽管想要坚持,想要冷静,但她一看到唐小峰就忍不住发怒,怒气一涌,立时动情,这些刺激的画面如海水一般涌入她的脑袋,她的身体发燥,呼吸急促,地上的缁瑶钗又在那不停地呻吟,娇喘,摩擦出春水的味道,进一步挑动着她的情欲。 唐小峰身子一涨,化身为剑,身上的捆仙绳与制神符全都碎去。 他嘿笑着向哀萃芳走来,将这高傲而冷漠的少女搂在怀中。 少女想要挣扎,想要反抗,然而那男性的味道快速地令她迷失,令她无法自控。她被压倒在地,一只手伸入了她的胸襟,使劲揉搓着她纤挺与白嫩的酥胸,心里的娇羞破冰而出,那只手却又扯下她的袄裤,往她的腹下滑去,在她的腿、她的臀、她的神秘泉眼温柔爱抚。 她无力地推着男子的胸膛,男子却低下头,大力地吻着她的唇,连舌头都闯了进去。 不知不觉间,她的腿被人分开,有什么坚挺而滚热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蕊儿,强行闯入了些许。这一瞬间的害怕与恐慌令她刹那间清醒过来,一掌拍开身上的男子。 唐小峰惨哼一声,身子扭开,疾风响起,等他回过神来,被他欺负的少女连袄裤都没穿,便已如风一般飘走,竟是逃得无影无踪。 没有林书香在身边替他化解心魔,唐小峰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腹下一片滚热,仿佛有一团熔浆被压抑在里头,想要冲出。 他如野兽般向倒在地上的小姑娘爬去,小姑娘却也在等待着他,甚至恨不得马上向他扑来。 唐小峰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没有扑向缁瑶钗,反而扑向百美屏。 哀萃芳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就会去而复返,到那时,就真会把他碎尸万段了。 他逼着自己念出真言,那些美妙万方的仙女又全都飞回画中。 他收起百美屏与地上的五色笔、泰煞鼎,擒小猫一样擒起缁瑶钗,剑光一纵,朝着与哀萃芳相反的方向急掠…… 唐小峰擒着缁瑶钗逃到远处,在一个茂密的,别人难以发现的森林里,将小姑娘扔在地上,笑道:“女儿,爹来疼你了。” 刚才体内欲火涌起,差一点进入哀萃芳体内,却又被她逃开,这一路逃来,憋得难受。他扑在缁瑶钗身上,一阵乱摸,缁瑶钗哭喊着:“不行的,不行的,我可是你女儿,你不能欺负我……”身子却像小蛇一样往他身上使劲贴。 “大是欢喜佛”将她摸得全身发软,又强迫她反绑双手跪在那里,用温润的嘴儿服侍自己。缁瑶钗的定力远不及哀萃芳又或是燕紫琼等人,连燕紫琼、魏紫樱等人都因鸾凤隐幽百美屏差点失态,更何况是她?嘴儿不断吞吐,自己的身体却得不到抚摸,极是难受,不由得抬起头来,委屈地道:“爹爹,你一点都不疼我。” 虽知道这丫头很能装,唐小峰却还是被她这楚楚可怜的俏模样给萌住,将她抱起,一阵爱抚,紧接着就是一阵昏天暗地的起落,少女甜美的娇呼与叫唤声惊起了林中的一只只小鸟。 欢喜中又换了许多姿势,恩爱缠绵。 远处有疾风传来,唐小峰蓦地一惊,以为来的是哀萃芳。 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愤怒的叫声:“你这个畜生。” 来的竟是大慈柔软俏观音。 缁瑶钗身上有一种衣香,这种衣香只有她这做母亲的才能分辨,她甩开小地藏和桑耶寺六大护法,遁着这种衣香来到这里,没想到却看到自己的女儿赤条条地被丈夫反绑双手倒在地上,两只秀腿压在胸前,香臀上翘,丈夫却压在女儿的臀与腿上,不停动着。 在这个位置,她甚至能看到两人紧紧结合在一起的那个部位。 俏观音急怒攻心,疾扑而去。 唐小峰却是冷笑一声,抓住小姑娘往她一甩,劲力极大。 俏观音担心女儿受伤,赶紧接住,唐小峰却是紧追在缁瑶钗身后,制神绦一卷,竟连她也卷了进去。 母女两人抱成一团,栽在地上。 唐小峰担心还有别人追来,又拎着她们换了地方。 等俏观音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也是光着身子,泡在山腰处的一个温泉里。女儿就在她的面前,像狗儿一般趴在那里,后臀不停地被人撞着。 俏观音气得破口大骂。小姑娘流着泪,不停地哭喊:“娘,救我,救我,爹爹是坏人,他欺负钗儿,他一直都在欺负钗儿……” 那人却又嘿笑一声,掠到俏观音身后,双手穿过胁下握着她的硕大胸脯不断揉搓,紧跟着,俏观音后臀一痛,被什么东西狠狠掼入…… 原本就是暖春时节,温泉上水气弥漫,泡在水中,极是舒适。 在这样的荒郊野外也能找到这种好地方,实在是让唐小峰大感幸运。 在他怀中,搂着光溜溜的小姑娘,在他肩上,靠着早已筋疲力尽,连骂声都已嘶哑的俏观音。 在整个过程中,唐小峰不停地将仙气中的媚药注入她的体内,纵然因在女儿面前被如此玩弄而万分羞耻,但是身体的愉悦却怎么也无法摆脱,以至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次攀到情欲的顶峰。 “你、你到底是谁?”她颤声问。 缁瑶钗柔声道:“娘,你在说什么啊?他当然是爹爹。” “钗儿,你、你莫要再骗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相信女儿的话。“大是欢喜佛”笑道:“你猜,你要是猜错了,不要怪我对你女儿不客气。” 俏观音吐出一口气:“你是唐小峰。” 唐小峰嘿笑道:“猜对。” “你、你做什么?我猜对了……” “所以我不对你的女儿不客气,我要对你不客气……” “你、你……” “娘,你放心,”缁瑶钗用舌头舔了舔母亲的脸,“大哥哥会好好疼娘的。” “钗儿,你、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你不能变成这个样子……” 小姑娘微笑道:“娘,你还不明白吗……钗儿早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吻在了母亲唇上。 又是一阵胡闹…… 时间快速地流逝,定颜丹的效用终于解除,唐小峰变回了他原来的样子。 俏观音问:“你到底将我丈夫怎么了?” 缁瑶钗娇笑道:“这还要问么?他当然早就已经把爹杀了,要不然他怎么敢冒充爹爹?” 俏观音责备地道:“钗儿,他总是你爹……” “那又怎的?”缁瑶钗看着她,道,“娘,你跟着他,难道真的开心过?你对他一忍再忍,无非就是不想让我做一个没有爹的孩子,可你却不知道,这世上我最讨厌、最恨不得死掉的人就是他,因为只要有他在,娘就永远都不会开心,所以小地藏要我帮他杀死爹爹的时候,我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因为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俏观音黯然……她不是伤心自己丈夫的死,她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乖巧听话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唐小峰将母女两人一起搂着。 俏观音的本质其实不能算坏,只可惜嫁错了人,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缁瑶钗扭过身来,喜盈盈地看着他:“大哥哥,你娶了我娘好不好?要不,我和我娘都嫁给你,这样你以后就能天天欺负我们,我娘也可以有人倚靠。” 俏观音失声道:“钗儿,你、你……”你怎会有这样的主意? 缁瑶钗娇笑道:“娘,这样子不好吗?这样以后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我有了新的爹爹,又有了个好丈夫,这样子不好吗?” 唐小峰失笑道:“跟好不好没关系,你只不过是觉得这样子很好玩。” 缁瑶钗嘻嘻笑道:“还是大哥哥最了解我。” 唐小峰道:“要叫爹。” 缁瑶钗幸福地道:“爹爹。” 唐小峰:“诶!” 俏观音怔在那里,看看女儿,又看看将女儿与自己左搂右抱的少年的脸,先是六神无主,不知怎的,又红起脸来。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嘿嘿一笑,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欺负她们,却又突然怔在那里。 缁瑶钗见他神情有些不对,道:“爹爹,你怎么了?” 唐小峰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 母女两人怔了一怔,看向周围。 远处山岚在下着雨,她们的头顶也在下着雨。 但是却没有一滴雨落在她们身上。 唐小峰蓦地跳了起来……他们若不是中了什么幻术,就必是陷入了某种禁咒陷阱。 一声冷笑蓦地传来。 唐小峰僵在那里……这是哀萃芳的冷笑。 俏观音见多识广,动容道:“我们莫不是在天魔宗的‘境天水月’里?” 境天水月?那是什么? 唐小峰想要问,却已来不及问。 周围所有的景象突然扭动起来,他们就像是在一幅画中,现在有人将这幅画卷了起来,于是他们看到整个天地都在卷动。 然后他们便失去了意识…… …… 天空真的在下着雨。 但是却没有温泉。 两个年轻女子立在山腰处,其中一名戴着面纱的少女,正卷着一幅奇妙的画。 她是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里,一向将她们的宗主唤作公主。 她手中的画叫作“境天水月”,乃是天魔宗的一件法宝。 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女子,自然就是哀萃芳。 天魔宗公主将“境天水月”卷了起来,交到哀萃芳手中。 哀萃芳道:“你不将百美屏收去?” 天魔宗公主低声道:“这百美屏虽与我天魔宗有莫大关系,却不可为我天魔宗之人所有,还请萃芳姊代我保管,只要不落在桑耶寺手中便好。” 哀萃芳道:“五色笔也在他的身上,我暂时没空去洛阳,你先将它带给大姊。” 天魔宗公主道:“大姊此时并不在洛阳,她已去了归墟,助龙族破解神州结界。我宗目前正与魔门各派生出争执,暂时无暇他顾,这五色笔,还是放你身上的好。” 哀萃芳道:“若是需要帮手,可以告诉我。” 天魔宗公主摇头道:“这是魔门内部的争斗,若是请外人助阵,便是坏了魔门规矩。萃芳姊帮小妹阻止吐蕃密宗夺得百美屏,小妹已是感激。” 又道:“这唐小峰实是诡计多端,萃芳姊既不能现在杀他,那便小心一些。” 哀萃芳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表情:“我不会再给他任何的机会。” 天魔宗公主微微一笑,纵身飞走,很快就消失不见。 哀萃芳低头看着手中的画。 细雨纷落,连绵不绝。 唐小峰……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机会…… 第二十三章 阴魅蚀魂水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 屋内檀香枭枭,帐上流苏轻挂。 他既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被吊着。 这反而让他更加的不安。 因为他完全觉察不到体内的剑气,还有那原本一直附在他身上的墨虹剑,竟也失了踪影。 他试着以神识召唤墨虹剑,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从铸出墨虹剑后,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他试着下床,只觉自己分外的虚弱。 这种虚弱,并不是因为他受了伤又或是中了毒,他只是变成了普通人,就像一个苦练出满身肌肉,力大无比的壮汉,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远比受伤还更让人难受。 他看着周围……这应该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他没有找到墨虹剑,也没有找到五色笔、泰煞鼎,以及其它的东西。 脚步声响起,一个少女端着燕窝行了近来,低声道:“公子醒了?” 唐小峰问:“你是谁?” 少女福了一福:“小女子尹红萸,我家小姐让我在这里服侍公子。” 尹红萸?唐小峰怔了一怔。 东海十二花中,他还没有见过面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枝兰音,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尹红萸。 唐小峰问:“你家小姐是谁?” 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是我。” 唐小峰笑道:“果然是你。”来的自然是哀萃芳。 哀萃芳立在那里,挥了挥手,尹红萸将燕窝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唐小峰觉得这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于是笑道:“还说你不是喜欢我?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舍不得杀我,还把我带到你住的地方来?” 哀萃芳缓缓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体内为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剑气?” 唐小峰沉默一阵,问:“为什么?” 哀萃芳道:“因为我给你喂下了一种水。” 唐小峰道:“什么水?” 哀萃芳道:“阴魅蚀魂水!” 唐小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仿佛以前在那里听过,只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他看着哀萃芳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因为她在同情我,她在可怜我。 我为什么要被她同情?为什么要被她可怜? 阴魅蚀魂水……阴魅蚀魂水…… 他终于想起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在东海,在一个叫鬼斧山的地方,将这个名字告诉他的是一个叫竺乾的老人。 “死女人!”他绝望地扑上前去,想要扼死面前这歹毒到极点的女人。 哀萃芳却只是轻轻一飘,他的眼前立时一花,连她的衣角也无法摸到。 失去紫幽仙气的他,连五观六感都变得异常的迟钝,甚至比他刚和颜紫绡学了半年剑术,离开平安村时都还不如。 他扶着桌子,额冒冷汗,不停地喘着气。 哀萃芳冰冷冷的声音继续传来:“看来你也知道这东西。” 他当然知道……虽然他也只听过那么几次,甚至差点忘了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竺乾老人不但是“鬼剑”石中天的师父,同时也是颜紫绡先祖、南北朝时期名士颜之推的师父,他修了几百年的功法,却被石中天用阴魅蚀魂水散去了所有功力,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 哀萃芳缓缓地道:“被阴魅蚀魂水散去的功力,永远也不可能恢复,我不但散去了你体内所有剑气,还以金针渡穴之术封了你的气脉,闭了你的五行,让你连三昧真火和双修术都无法再用,也无法再学任何的功法,这世上不会再有谁帮得了你,直到老死病死,你都只会是一个普通人……” 唐小峰愤怒地抓起桌上的碗,将整碗燕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扔去。 碗扔在墙上,碎裂开来,燕窝汤溅得满地都是。 哀萃芳冷笑道:“我本也不想做得这么绝,实在是你太过聪明,聪明到让我害怕,我以前从来不曾害怕过谁,你却是唯一的例外。只有这样做,我对你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唐小峰喘着气:“你可以杀死我。”就好像腰缠万贯的财主突然之间变得一文不名,这样子……这样子实是比死亡还要更让人难受…… “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身边倩影一闪,哀萃芳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是狂妄。因为你太聪明,总是觉得别人玩不过你,于是你自信,自信到近乎狂妄,你身边有太多的女孩子喜欢你,于是你就觉得别人爱上你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但你真以为一个在东口山被你那般折磨和虐待的女人,对你还会有愤怒和怨恨之外的其它情感?我一定会杀死你,但却是用我自己的方式,慢慢地把你杀死……我会很温柔很温柔地杀死你。” 唐小峰转身一拳,身边魅影连闪。 他倒了下去…… 唐小峰发着高烧。 自从跟着颜紫绡炼出黄华剑气以来,他受过伤,甚至断过手脚,但他再也没有生过病。 他差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生病。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身体却是异常的冰凉。 尹红萸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在他小的时候,每当他病倒在床,姐姐总是会坐在床头陪着他,陪他说话,又或是说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给他听。 姐姐很喜欢看书,虽然她也就比自己大上一岁多些,但她却总喜欢扮得跟大人一样,时不时地教训他,让他不要调皮,不要乱跑。 那个时候的唐小峰,总是想着,自己可是多活过一世的人,为什么要被她教训? 于是姐姐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越要去做,就好像要故意气她一样……现在回想一下,自己是那么的孩子气。 原来一个人是大人还是孩子,跟他有没有多活一辈子,是没有太多关系的……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里是一处深山里的小庄园,哀萃芳并没有看着他,但他却无法逃出这里,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离开这里,也会马上迷失在深山里。 明明以前只要一个御剑,就能来去千里。 他不知道哀萃芳到底要做什么,她不杀他,她也没怎么折磨他,有时候他一觉醒来,会看到她孤独地站在床边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离得比较远,然后一点一点地靠近,她靠得越近,给人的感觉却又离得更远,仿佛随时都要飘走一般。 唐小峰开始觉得她是一个偷窥狂,因为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在远处看着自己,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唐小峰一直在试着找回自己的剑气,然而他越是尝试,便越是绝望,不只是剑气,连还源丹的仙气也已经消失,又或者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封在了身体里的某个地方,封了气脉,闭了五行的他现在根本就无法感应得到。 于是他愤怒,于是他开始辱骂,越是这种时候,哀萃芳离得就越近,给他的感觉就越远。 这个时节原本就是雨季,一旦下起雨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在与尹红萸的聊天中,他开始知道,这女孩原本也是中原人士,只是从小被带到了东海元肱国,后来轩辕国被灭,东海四处都是妖魔,她所住的村子被妖魔屠杀,连爷爷和弟弟都死在那里,却是哀萃芳救了她。 唐小峰道:“你难道不知道,东海会变成那个样子,全都是她弄出来的?如果不是她,你的家人根本不会死?”他希望能说动这个女孩,让她也开始怨恨哀萃芳。 尹红萸道:“我知道。” “你知道?” 尹红萸道:“萃芳小姐并没有把她在东海所做的事瞒着我,她是一个好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做那些事,但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 唐小峰怔在那里……这丫头被洗脑了么? 似这般又过了几天。 这天傍晚,当他醒过来时,哀萃芳已经站在了床边。 唐小峰叹一口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哀萃芳道:“走。” 唐小峰问:“去哪里?” 哀萃芳道:“离开这里。” 哀萃芳以一只手绢化作彩云,载着唐小峰和尹红萸飞出庄园,越过山岭。 身后轰声连响,唐小峰回过头去,见那里火光冲天…… …… 洛水岸边,麈州。 黑色的炁气覆盖了整个麈州城,一眼看去,阴森诡异。 又有一种古怪的酒香传来,闻之欲醉。 五路飞骑,每路一百零一人,全都投入黑炁,紧接着便是剑气冲霄,雷声震响。 黑炁快速淡去,整个麈州城都现了出来,上万名将士抢下城门,杀入城中,麈州城被破在即。 一道剑光飞上云霄,现出一个红衣红绡的少女。 少女低头看去,见胜负已定,放下心来。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红色册子,册子的封面上写着《救姻缘》三字。 她将册子翻了开来,书页中的蝴蝶却是动也不动。 小峰……你到底在哪里? 一艘船飘荡在水面上。 船头立着一个少年,少年手中拿着一个长筒,这是他以前做出的“望远镜”。 红衣少女低头思念的神情,通过这个望远镜,显露在少年的眼中。 紫绡姐……你是在想我么? 连你也找不到我了么? 清清冷冷的女子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你要是想过去,我可以放你走。” 过去?去哪里? 变得一无是处的自己,就算回到她们身边,又能够做些什么? 现在的自己,再也保护不了她们,既然这样,又何必去做她们的累赘? 穿着黑裳的少女问:“你是不是在恨我?” 少年道:“你应该杀了我。” 黑裳少女道:“你也可以跳下去,自己把自己淹死。” 少年沉默半晌,道:“我不会这么做。” 黑裳少女淡淡地道:“你已经这么想了。” 少年微微一笑,却是笑得苦涩……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的日子,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就在前不久,他大破无火阵,智取巴刀阵,威风凛凛,名震中原。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躲得远远的,看着酉水阵被破,却没有自己的半分功劳。 这样的反差,实在是令人难受。 黑裳少女竹竿一点,小船往下游滑去,离麈州城越来越远…… 对于自己今后的日子,唐小峰想了很多,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敢去想。 或者我真的应该回到她们身边,去当一个被人养着、被人保护着的小白脸,不管是紫绡姐还是书香,都不会嫌弃我,再加上大破无火阵和巴刀阵的功劳,一旦武则天退位,中宗登基,混个小官当当应该是不成话下,实在不行,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不定还能中个科举,将来为丽蓉她们挣个诰命,也不至于让人看不起。 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么? 唐小峰发现自己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迷茫过。 小船顺流而下。 尹红萸在外头划着船儿,在元肱国时,她原本就是跟着祖父打鱼为生,大海里都来去惯了,这样的小江小湖自然难不住她。 哀萃芳盘膝坐在船舱中,凝神静虑,也不知在练着什么功法。 船舱实在不大,唐小峰坐在她面前,甚觉无聊,于是盯着她左看右看。 这女人虽然清冷,其实漂亮得紧,她就像是一座冰川,明知道应该离她远远的,却又让人忍不住想撞上去。 最让唐小峰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在身边?她完全可以杀了他,她也可以用更残忍的办法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她毁了我一身功力,却也没怎么虐待我,她把我带在身边,却也没怎么看着我。 唐小峰缓缓凑过脸去,嘴唇几乎要触到她的俏脸。 他觉察到这女人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低下头,往她的香唇吻去。 面前光影一闪,她已经飘了开来,坐在数尺之外,冷冷地睁开眼睛。 唐小峰笑道:“你的定力这么差,真让人怀疑,你是怎么练成这样一身本事的。” 哀萃芳眼眸深处闪过恼火。 唐小峰温柔地道:“原来你真的是喜欢我的。” 哀萃芳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狂妄?” 唐小峰叹气,道:“被人害成这样,我本来也很失落,只是想来想去,你要是不喜欢我,又何必一直把我带在身边?况且像我这种要帅气有帅气要才华有才华的人,实在是没有道理不讨人喜欢,所以,你肯定是喜欢我的。你把我害成这样,难道是要我离不开你?” 哀萃芳冰冷冷地道:“我把你带在身边,只是为了要杀了你……你最好记住这一点,等你死的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身子一飘,飘到外头。 唐小峰也钻了出去,外头天色已暗,岸边有一座小镇。 哀萃芳让尹红萸将船系在码头,淡淡地道:“我要离开一晚,你们先在这里等着,船内有些碎银,你们要是觉得太冷,也可以到镇上找家客栈住下。” 唐小峰笑道:“世道这么乱,你就不怕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不惹事,谁会跑来惹你们?就算有人来,一般的街头流氓,我就不信你应付不了。” 唐小峰道:“那我要是跑了呢?” 哀萃芳冷笑道:“请便。” 唐小峰道:“说不定我把红萸也一起劫走。” 哀萃芳竟是懒得再答,身子一闪,破空而去。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不太乎我们两个的死活?唐小峰看着尹红萸,笑道:“她这样子,你还说她是好人?” 尹红萸道:“我、我不许你说萃芳小姐的坏话。”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果然是被洗脑了。 天色渐晚,两人就在舱里歇息,唐小峰实在无聊,就开始不停说笑话,把尹红萸逗得咯咯乱笑。 虽已冬去春来,夜里寒气却重,女孩不知不觉便已睡着,唐小峰将舱中仅有的两个毛毯盖她身上。 他来到舱外,看着天上寥寥星辰,又在想着自己何去何从。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这让他觉得自己再想下去,说不定会变成诗人又或是哲学家什么的。 突然间,身后疾风响起。 这阵风来得太猛,他想要躲,但现在的他哪里还躲得了?立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趴在船头,眼冒星星。 有谁踩在他背上,嘻嘻地笑着,唐小峰翻身,那人向后一个空翻,蹲在船舱上。船舱是用竹子编成,本不牢固,好在这人体型娇小,踩在上面,并没有把它压塌。 这是一个穿着连衣裙,头上梳着两个荷包的可爱小姑娘。 唐小峰翻个白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道:“我是来找你的。” 唐小峰问:“你怎么找得到我?” “我不是说过了么?”小姑娘娇笑道,“我找人很厉害的。” 她竟然是白话! 白话跳了下来,盯着唐小峰的脸:“倒是你,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跟哀萃芳在一起?” 原来她已经看到了!唐小峰叹一口气,把自己现在的处境说了出来。 白话动容:“阴魅蚀魂水?她倒是够狠。” 又问:“像你这样的人渣,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把这么好的东西浪费在你身上?” 你才是人渣,你全家都是人渣! 第二十四章 绝恋心法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小姑娘道:“你就没有想过?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唐小峰往船舱里悄悄看了一眼,见尹红萸还在睡着,这才低声道:“我自然想过,但我弄不明白,她把我带在身边,好像是为了某种修行,她还说她要杀了我,我知道她是在说真的,她恨我,她恨我恨得入骨,但她为什么不现在就杀我,这个我却弄不清楚。”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忽地托住他的下鄂,吻在他的唇上。 唐小峰任她吻着。 唇分之后,小姑娘面带疑惑,正要说话,唐小峰却已耸肩:“不用看了,我体内既没有先天灵气,也没有什么妖气魔气,我上辈子既不是什么仙神,也不是天魔,我不是唐僧,咬上一口也不会长生不老,所以我想,她肯定不是要把我拿去炼丹。” 小姑娘问:“唐僧是谁?” 唐小峰道:“唐僧就是玄奘!” 小姑娘兴奋地道:“吃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么?这我倒是从来不知道,看来我要去找他。” 唐小峰:“……”我要不要告诉你,想吃他肉的人,都会被孙悟空用棍子捅死? 白话道:“你再想想,肯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知道她在做什么。” 唐小峰目光转动:“她把我带在身边,绝对是为了修练功法,这个我可以肯定,我只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回想一下,从一开始就很莫名其妙,在东海时,我又没有惹她,她为什么几次三番要来杀我?我在东口山那样子对她,可当我被田嗣皇断手断脚时,她看我的眼神却又是有恨有爱,好像很可怜我。这些日子,她打坐的时候也会动不动看我一眼,但是佛门还有观想一说,她修的又不是禅功。” 又道:“更奇怪的是,以前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让她动怒,而现在,她修行时离我越来越近,在我面前动怒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给我的感觉也越来越远,如果说她以前只是一个冰川美人,那她现在,正慢慢地蜕化成一个仙子,我有一种感觉,当她羽化成仙的那一刻,她真的会杀了我……” 白话突然截道:“你错了。” 唐小峰道:“哪里错了?” 白话道:“不是当她羽化成仙的时候,就会杀死你,而是当她可以杀死你的时候,她就羽化成仙。” 唐小峰动容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 小姑娘双手扶着他的肩,长长地叹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倒霉得一塌糊涂,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修的必定是绝恋心法,而你就是她的煞星,她现在是在……补天!” 唐小峰道:“绝恋心法?” 白话道:“绝恋心法,实是这世上最最奇怪,最最不可思议的一种功法,一般来说,只有成仙成佛的人才可以跳出五行,来去三界,但绝恋心法修到极致处,就算没有成仙,同样也可以跳出五行,那是一种可以让人肉身成圣的功法,但是去修它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皆因它有一个极大的难关。” 唐小峰问:“什么难关?” “煞星,”小姑娘道,“修炼绝恋心法的人,在这世上会有一个命中注定的人,那个人是她的魔头,是她的煞星,不管她修到何种地步,一旦遇上那个人,就会马上动情,会方寸全乱,她的功法也无法再进入下一层。不需要那个人对她做些什么,她的心灵、她的脑海就都会变得只有他,怎么也忘不掉他。” 唐小峰苦笑道:“我就是她的煞星?在东海时,她莫名其妙地跑来杀我,就因为我是她修行上的魔障?” “她会来杀你,实是因为她对绝恋心法了解得还不够透彻,”白话定睛道,“这也是修炼绝恋心法的人最容易犯下的错,总以为杀了煞星就能解决一些,却不知她越是想要杀你,就越是容易对你动情,如果她一看到你就安安静静地走开,反还好上一些。千百年来,修炼绝恋心法的人,几乎就没有谁能闯过煞星这一关,而对她来说,幸运的是,她没有真的杀了你,否则她就真的完了。” 唐小峰道:“怎么说?” 白话道:“煞星是修绝恋心法的人最大的魔障,却也是她必须要攻克的关口,一旦攻克这个关口,接下来的修行便是无往不利。修仙的人往往都要经过三大劫数,绝恋心法修的不是仙,是圣,而煞星就是她的劫数。如果她在东海杀了你,你将永远成为她心灵上的裂痕,而她却再也没有‘补天’的机会,她的绝恋心法,将从此停滞不前。” “所以,”唐小峰缓缓地道,“她现在是在把我当成她修行的踏脚石,用你的话说,她是在……补天?” “嗯,”白话看着他,“你是她心中的裂缝,却也是她的五彩石,修炼绝恋心法的人,对煞星是没有办法不动心的,所以她只能修心,当她可以‘不动心地杀死你’时,她就可以突破你这个魔障,功法上升到另外一重完全不同的境界。煞星是绝恋心法最大的劫数,却几乎也是唯一的劫数,从此以后,她的修行将再无障碍,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便能跳出五行。”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该怎么做?” 白话笑道:“你想阻止她补天?” 唐小峰冷笑道:“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难道还能就这么算了?更何况她要补天成功,我就要死,我凭什么要死在她的手中?” 小姑娘盯着他,道:“这样子,你就甘心么?要想不让她补天成功,实在太过简单,你现在就死在她面前,她对你还无法做到不动心,你死在她面前,她的功法就完了,但你真的甘心么?你难道不想变回原来的你自己,难道不想让你消失的剑气全都变回来?” 唐小峰动容道:“有可能做到么?” 小姑娘嘿笑道:“本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说你不知道是倒霉得一塌糊涂,还是走了狗屎运。如果说绝恋心法是天,这片天有了裂缝,而你就是补天用的五彩石,那你知不知道,除了‘补天’之外,还有一种功法,也是跟绝恋心法在一起的?那种功法是‘补天’的反面,叫做……‘嫁衣’!” 唐小峰道:“嫁衣?” 小姑娘流波一转,道:“你可知道,在两千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女人也练过绝恋心法?那个女人很有名的,你一定听说过她,她的名字叫做……嫦娥。” 唐小峰苦笑:“果然很有名。” 小姑娘道:“嫦娥当时还是一个凡人,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成仙,所以她修炼了绝恋心法,但是要想将绝恋心法修成,就必须要‘不动心’地杀死她的煞星,你可知道她的煞星是谁?” 唐小峰道:“不会是后羿吧?” 小姑娘笑道:“你真聪明,不愧是个天才儿童。” 唐小峰叹气……这话还真是刺耳。 小姑娘道:“嫦娥的煞星,就是夏王朝的第六任君主羿,因其擅射,别人为了将他跟射落九日的神将羿区别开来,所以将他唤作后羿。一日,后羿于东郊打猎,看到嫦娥,惊为天人,便将她娶回宫中。他却不知嫦娥原本就是故意让他看到,并找机会嫁给他,因为她要杀他,只有不动心地杀死他,她才能‘补天’成功。” 唐小峰道:“那她成功了没有?” 小姑娘道:“你说呢?” 唐小峰道:“看来没有……否则她也就不用去偷后羿的灵药了。” 小姑娘道:“不错……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唐小峰道:“莫非是因为她真的爱上了后羿?嗯……也不对,要是这样的话,她也就不会偷走灵药,自己一个人飞升蟾宫。” 小姑娘道:“你猜对了一部分,她确实是真的爱上了后羿,她原本已经放弃了‘补天’,但是当她发现天上有一位仙子悄悄教给后羿一种用来害她的心法时,她吓住了,她偷走灵药只是因为惊慌和绝望,她以为后羿要害她,她偷走灵药只是为了要躲开后羿。她上了天庭,从此也恨死了那个仙子。” 唐小峰道:“哪个仙子?” 小姑娘道:“百花仙子!” 唐小峰怔了一怔……怎又跟我姐扯上关系? 他小声地问:“难道……百花仙子也喜欢后羿?” 小姑娘失笑道:“怎么可能?百花仙子一向都在天界,后羿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怎么可能会被她爱上?况且当年射落九日、拯救万民的神将羿满腔热血,都无法让百花仙子喜欢上,最终黯然下界,再也不回天庭,羿都如此,后羿算得什么?” 唐小峰干咳一声,心里好过了些……怪了,我姐前一世有没喜欢别人,关我什么事?我着什么急啊? 他道:“但你刚才说,嫦娥是因为百花仙子才离开后羿的……” “你听我说完,”白话道,“百花仙子并不认得后羿,但她身边却有一个合欢花仙子,这位合欢花仙子最是调皮贪玩,喜欢偷偷溜到人间惹是生非,她还是后羿的朋友。她知道嫦娥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讨厌她,于是她将嫦娥学了绝恋心法、想要‘补天’的事告诉了后羿,后羿大感震惊,他觉得自己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嫦娥,结果嫦娥却要害他,于是他想要报复,想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于是合欢花仙子悄悄去问百花仙子该如何破解绝恋心法,合欢花仙子倒也不是爱上后羿,她只是讨厌嫦娥,同时也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又道:“百花仙子对她的座下花神一向都很不错,她不知道合欢花仙子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既然问了,百花仙子就让合欢花仙子将绝恋心法盗来给她看。她只看了一遍,便想出了一套与‘补天’截然相反的心法,那就是……‘嫁衣’!” 唐小峰道:“究竟什么是‘嫁衣’?” “当哀萃芳不断修心,直至能够不动心地杀死你,她的‘补天’就成功了,她体内的玄气会上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白话嘿嘿一笑,“而‘嫁衣’却是反过来,如果你能够不断打动她的芳心,撕开她心灵上的那道裂缝,在她最最情迷意乱的那一刻占有她的身体,你就可以通过‘嫁衣’,把她练出的玄气全都抽取过来,因为你是她的煞星,所以也只有你能做到,当你将她的玄气收为己有后,这种玄气同样会在你的体内变得全新和完整,她的绝恋心法,就等于是在帮你修炼,除此之外,你还可以借着这全新的玄气,恢复你以前所有的剑气和玄气。” 唐小峰沉吟道:“我的剑气都已经被阴魅蚀魂水毁了……” “断去的手脚都能重生,毁去的功法为什么不能恢复?”小姑娘道,“其它功法也就算了,你原来就是剑侠,剑侠修的却是魂魄,她毁掉的是你体内的剑气,又封了你的五行和气脉,让你想重修都重修不了。但你魂魄里的剑气其实还在,只是你已经无法将它导出,别人也帮不了你。而‘嫁衣’,恰恰能帮你解开这种僵局,如果说现在,她是天,你是她用来补天的五彩石,通过‘嫁衣’,你可以把自己变成天,把她变成你的五彩石。她通过封住你的五行之气来阻止你重修功法,而不管是‘补天’还是‘嫁衣’,修出来的全新玄气,都是处于五行之外的……” 唐小峰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一场爱情游戏,”白话嘿笑着,“要么被她不动心地杀死,成为她踏上更高境界的踏脚石,要么反过来,占有她的身心,让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你,然后盗走她的玄气,让她成为你恢复剑气、练就更强功法的灵药,能不能做到,就看你有没有那种本事。” 唐小峰的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当我刚被她毁去功力的时候,我恨她,怒她,甚至整天辱骂她,那个时候,她的心法显然在不断提升,练功时也离我越来越近。我虽然不知道她是在‘补天’,却也看出她在利用我对她的恨,于是我不再对她发火,她的进度开始慢了下来。今天傍晚,她就在我身边运功,当我去亲她时,她的心明显乱了,突然从我身边离开,又装作对我的生死毫不关心……” 白话笑道:“我对这种事不是很了解,但我想夫妻之间岂不就是如此?其中一方若是不停地辱骂和折磨另一方,另一方就算原本深爱着他,这份爱也会随着对方的冰冷和辱骂慢慢冷淡下来,直至彻底死心,所以你越是对她发怒,就越是在帮她。你是她的煞星,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对你动情,但这种情是因她修行的功法而来,是外魔,在她内心深处也许对你从来就没有动过情……” 唐小峰微笑:“所以我要把她的外魔变成真情,让她真正地爱上我?” 白话背着双手站到他的面前,抬起脸来:“但你可不要真的喜欢上她,就像后羿一样,最终没能舍得下手,反被嫦娥盗走了唯一的那颗灵药,嫦娥飞升成仙,他却悔恨终老,直落得国破家亡。”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会么?” “不会就好,”白话嘻嘻笑道,“我可以把‘嫁衣’心法教给你,不过有个条件。” 唐小峰道:“什么条件?” 小姑娘突然扑了过来,哭道:“帮我找月亮,月亮不见了,你要帮我找到她。” 唐小峰干咳一声,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那轮月亮……她说的当然不是天上的月亮。 明明已是晚上,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白话……看来月亮真的不见了。 “好,”他搂着小姑娘,“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 小姑娘抬起头来,哭得梨花带露:“你不许骗人。” 唐小峰道:“我绝不会骗你。” 小姑娘咬着嘴唇:“你说你不会骗我,可你又不是好人,我怎知你不会骗我?” 唐小峰道:“因为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我们都是坏人,坏人是不会骗坏人的。” 小姑娘叹气……这人真是鬼话连篇。 唐小峰扶住她的肩,低下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会骗你,是因为我也是月亮的朋友,你和她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 小姑娘与他对视良久,这才露出笑容,“嗯”了一声。 当下,白话便将“嫁衣”教给了他。 不过唐小峰心中也实在是有些疑惑,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事?” 白话道:“什么事?” 唐小峰道:“嫦娥与后羿,绝恋心法与嫁衣,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怎么感觉你什么都知道似的。” 小姑娘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唐小峰耸肩……这丫头还真是一身的谜。 说出“嫁衣”心法后,白话担心哀萃芳去而复返,悄悄离去。 唐小峰进入舱中时,天还未亮,尹红萸依旧沉沉地睡着。 他和衣卧着,把这些日子与哀萃芳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补天……嫁衣…… 他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第二十五章 虞美人 第二天一早,小船忽地震了一震。 唐小峰探出头去,却是哀萃芳飞了回来。 哀萃芳一落到船头,立时划桨而去,小船箭一般沿洛水而下。 尹红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姐……” 唐小峰道:“你受伤了?” 哀萃芳冷冷地道:“没事。” 唐小峰却看出她脸色略有些苍白,娇躯也有一些飘浮,以哀萃芳的身手,若不是受了伤,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取出望远镜,往远处看去:“有人追来了。” 哀萃芳莲步一踩,水面分开,小船沉入水中。 她暗掐辟水诀,小船所过之处,河水自行分开,冰凉的河水虽已没过他们头顶,却没有淹到他们。 一群穿着黄衫的人在水面上飞过,寻找他们,却未能找到。 小船在水面下,进入一条支流,很快就将这些黄衫人甩得远远的。 小船从水底滑出,在河面上划动。 尹红萸接过船桨,替哀萃芳掌舵。 清晨的雾气极是深浓,哀萃芳立在那里,看着远处沉默不语。 唐小峰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你受了伤,天气这么冷,小心着凉。” 哀萃芳移回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他却只是笑了一笑,在一旁坐下。 从洛水出发,绕过延州,便是无定河。 洛水、无定河、汾水原本就都是黄河的支流。 小船逆着无定河往上游行去。 唐小峰在反武义军里是飞骑兵团的将领,自然也时常研究地图。似这般上行,用不到多久他们就会到处长城,进入夏州。 尹红萸一边摇浆,一边看着两岸,明明应是春暖花开之季,给人的感觉却格外萧条,感觉是秋天一般。 尹红萸低声道:“今年的花,开得格外迟呢。” 唐小峰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天上司花的仙子,一个个都睡着了?” 尹红萸道:“但是水仙花、兰花、茉莉花都开了,倒是迎春花、芍药这些却又未开,也不知是为什么,尤其是迎春花,这个时节本该到处都是,现在却一朵也见不着,路上看到一些,不但未开花,反而一株株的都要枯了。” 哀萃芳沉默不语。 唐小峰问尹红萸,道:“这么多花里,你最喜欢什么花?” 尹红萸脸儿微红,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笑话我。所有花中,我最喜欢的是木兰花,它虽色彩不艳,香气不浓,只在深山里开上一株两株,不像许多花儿成群结伴地开,令人流连忘返,但小女子就是喜欢它。” 难道她是木兰花仙子? 唐小峰笑道:“我最喜欢的,却是虞美人。”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尹红萸疑惑地问:“虞美人花?” “你可能不曾见过,”唐小峰道,“虞美人花又叫雏罂粟、丽春花,因它长得与罂粟极像,常被人误认作是罂粟花,却不知虞美人花虽与罂粟一样华美好看,却不像罂粟会害人。传说虞美人花乃是西楚霸王四面楚歌时,虞姬拔剑自刎,鲜血化作,当然,这只是传说罢了,有虞美人花时,虞姬还不知在哪呢。” 手持一根竹筷击打船舷,唱道:“三军散尽旌旗倒,玉帐佳人坐中老;香魂夜逐剑光飞,轻血化作原上草。” 尹红萸掩嘴笑道:“原来公子还会作诗。” 哀萃芳冷冷地道:“烂诗一首。” “那就来首好的,”唐小峰看着哗哗的水面,叹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貉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哀萃芳蓦地动容,这首诗前两句豪气干云,后两句笔锋一转,却又充满哀伤和无奈,合在一起,竟是令人回味无穷。 尹红萸喃喃地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真是可怜呢。” 二女自然不知道这首诗其实是晚唐的陈陶所作,只是她们现在刚好就在无定河上,又正逢乱世,应情应景,自是颇多感触。 唐小峰却也一直都在看着水面,过了良久,才道:“萃芳姑娘,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说。” “你不是说,你会用你的方式,慢慢地杀死我么?”少年长叹道,“我只希望那个时候,你莫要将我的死告诉别人……谁也不要告诉。这样,等我死后,我娘和我姐姐,还有那些关心我的人,她们找不到我,于是会想,他是不是躲到了哪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逍遥快活去了,这样,她们就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她们仍然会四处找我,但天底下这么大,她们永远也找不到我,这样她们就永远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尹红萸颤声道:“唐公子你、你想太多了,小姐不会杀你的……” 哀萃芳冷笑道:“我会。” 唐小峰道:“我知道你会。” 他转过身站了起来,看着哀萃芳的眼睛:“这就是我没有离开的原因,我在等你,我在等你杀我……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哀萃芳星眸微微地缩了一缩,然后才缓缓地道:“你不会失望的。” 尹红萸怔怔地看着他们,不知怎的,心里竟是一阵酸楚。 唐小峰笑了一笑,坐了回去,看上去显得那般的落寞与孤独。 他看着远处山岚,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中却闪过一丝阴冷。 傍晚时,船停在岸边的一个码头。 周围荒凉一片,只有一座孤伶伶的石城。 一座酒楼前,摆着五张桌子,一伙镖师占了其中四桌,大酒大肉地喝着。 哀萃芳、唐小峰、尹红萸占了最角落的一桌。 尹红萸见唐小峰大口大口地喝着闷酒,连菜也不吃上一口,劝道:“唐公子,你这样子会醉的。” 唐小峰笑道:“醉就醉吧。”竟提了酒,找那伙镖师喝去了。 那些镖师走南闯北,与陌路人路上拼酒本是常事,唐小峰口才又好,不多时便与他们打成一片,热闹非常。 尹红萸担心地道:“小姐,你、你不劝劝唐公子?他这样子喝下去,会伤身的。” 哀萃芳冷冷地道:“他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劝他?” 两名镖师见她们貌美,竟跑过来搭讪,哀萃芳却只是冰冷冷地看着他们,让他们尴尬万分,只好又缩了回去。为首的镖头却是个沉稳的老人,滴酒不沾,见二女年轻,好心移了过来,道:“两位姑娘是要北上,还是要南下?” 尹红萸道:“我们是要到北方去。” 老镖头叹道:“际此非常时期,你们还是莫要出关的好。” 哀萃芳淡淡地道:“这又为何?” 老镖头道:“到处山川崩裂,妖魔与贼寇四起,中原打成一片,乱作一团,以至于连胡人都开始蠢蠢欲动,松漠都护府和饶乐都护府已经在屠杀和驱赶汉人,官府也无力去管,我们是走镖的人,为钱卖命原本就是无奈之事,两位姑娘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出关的好,中原虽乱,总比满是胡人的塞外好些。” 哀萃芳依旧面无表情,眼眸却温和了些:“我们也不是要出关,只是到夏州投靠亲戚。” 老镖头道:“那便好,那便好。” 另一边歌声响起,却是唐小峰击碗而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众镖师纷纷叫好,哀萃芳与尹红萸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移了过去。 唐小峰继续唱:“……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允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首《将进酒》原本就豪迈奔放,他对酒高歌,潇洒异常,哀、尹二女原本就是才女,听到这等足可传世的佳作,想不为之心动都难。 老镖头长叹道:“好诗,好诗,想不到在这种靠近长城的地方,还能听到这等传世佳作。” 哀萃芳张了张檀唇,冷笑道:“也不见得有多好。” 老镖头大笑:“那位小哥莫非是姑娘的夫君?” 哀萃芳面现恼火之色:“不是。” “怎可能不是?”老镖头笑道,“就像我家老婆子一样,不管我在外头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她都要说不好,即便她心里高兴万分,在他人面前总要损我。小哥的这首诗好就是好,他若不是姑娘夫君,姑娘为何要硬把好的说成不好?” 哀萃芳蓦地站起,付完酒菜钱,冷冷地道:“我们走。” 尹红萸错愕:“小姐……” 哀萃芳竟不管她,就这样往外飘去。 尹红萸赶紧去拉唐小峰,老镖头在他们身后笑道:“小兄弟,对你家娘子好些,犯了什么过错,道个歉便是,对自己娘子低头,不算委屈。” 众镖师一起哄笑。 三人回到城外岸边,天色已晚。 尹红萸娇弱一些,上船歇息去了。 唐小峰摇摇晃晃地来到哀萃芳面前,一身酒气,怪笑道:“娘子……”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喝醉了。” 唐小峰却是痴痴地看着她:“娘子……对不起。” 哀萃芳冷笑道:“你对不起我什么?” 唐小峰愧疚地道:“在东海的时候……我不该那样子欺负你。” 哀萃芳娇躯颤了一颤,心头乱如丝麻,却终是强压下万千情感,面无表情地道:“是我先去杀你,你没有对不起我。” “但你却是个女子,”唐小峰缓缓伸手,去拔她额前发丝,“不管你怎么害我,我都不该……那样子对你……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应该是用来……喜欢的……” 身子一摇,倒了下去。 哀萃芳下意识地便将他扶住。 夜风很冷。 唐小峰与尹红萸都已在船舱内睡着。 哀萃芳独自一人坐在船头,心里一团乱麻。 ——“不管你怎么害我,我都不该那样子对你。” ——“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应该是用来喜欢的。” 在东海被他折磨虐待时的经历,实是她心头无法磨灭的愤怒与怨恨,然而,当他亲口向自己道歉的时候,她心里头又像是五味瓶被同时打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错的真的是他吗? 在东海的时候,他本来根本就不认得我,他也没有来惹过我。 是我先在麟凤山突然出手想要杀他,是我抓走他身边的那些人,又千方百计地想让他死。 不管他如何报复我,其实都是应该的。 本以为毁去他一身的修为,他一定会恨死她,而她就可以借着对方的恨来修补自己心灵上的裂缝,但是现在,对方的反应却是如此的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让她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他是她的煞星,是她修行中出现的魔障。 她对他的每一份情感都会因这种奇妙的关系而十倍百倍地放大。 他展露出来的才华,他击碗而唱的豪气,都借由她心灵上的那道缺口不知不觉、深深地映了进去,让她怎么也无法将其忘怀。 ——他为什么不恨我? ——明明是我毁了他的一切。 本以为会出现的愤怒却变成了不该出现的道歉,少年借酒浇愁的苦闷与那痴痴的眼神反让她开始变得愧疚,被他虐待时的怨恨不知不觉就这样碎去,既然不再恨他,就无法再为自己杀他的决心找到借口。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少女想要叹息,却又强行止住自己纷乱的思绪。 她掀起船帘,弯腰进入舱中。 船并不大,只足够让三人并排而卧。 尹红萸睡在中间,她在另一侧和衣躺了下来。 视线虽被挡住,耳中却传来少年平缓的呼吸声。 她竟是无法入睡。 似这般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到少年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盖在了她的身上。 船上只有两张毛毯,原本是唐小峰与尹红萸各自裹着一张。 尹红萸在东海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家女儿,唐小峰现在也是功力全毁,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春寒瑟瑟,水气侵人。 他却将自己的毛毯让给了她。 少女没有动,她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早已睡着一般。 虽然自己其实并不需要,但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却是异样的温暖。 …… 唐小峰一直没有弄明白,哀萃芳为什么要沿着无定河北上。 而且她似乎并不怎么赶路的样子,她对那老镖头说她要去夏州,结果却一整天都停在了离夏州城十几里远的河道上。 他闲着无事,或是与尹红萸说说笑笑,或是装装惆怅,吟些诗句,玩玩深沉。 将后世名家的传世之作当成自己的来卖弄,似乎是每个穿越者都会干的事,但他除了骗阳墨香“侍寝”的那次,基本上就没这么做过。 皆因他原本就不想去做什么风流名士,就算要风流,他也只想做个风流剑侠,而且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东西,哪怕那个人现在还没有出生,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多么有正义感,只不过是没有那个必要罢了。 或许是因为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被姐姐逼着读了许多书,产生了逆反心理,本质上,他对诗词歌赋这些东西实在是烦透了。 这大概也是他当初离家出走,偷偷跑去跟颜紫绡学剑,甚至远赴东海的主要原因。 因为学剑比读书有趣多了。 然而现在,为了打动哀萃芳这位在书里面殿试排名第二的才女的欢心,他不得不把上一辈子记下的那些诗句搬出来。 哀萃芳却也有些疑惑,毕竟唐小峰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会对诗词文章感兴趣的人。 而这个时候,唐小峰有个探花老爹、有个才女姐姐、小时候被逼着读了许多书的好处终于体现了出来,谈书论文,品点诗句,竟是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很多观点其实都是来自他的姐姐。 两个少女原本就是百花榜上的才女,哀萃芳对唐小峰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尹红萸更是对他崇拜起来。 当天傍晚,唐小峰与尹红萸看到许多难民沿着无定河岸南下。 尹红萸从小居住在东海,对中原之事并不是很了解,问唐小峰这些难民是从哪来。 唐小峰沉吟道:“上游只有夏州,夏州两侧都是普通人无法翻越的陡壁,再往两边延伸开来,就是长城了。这些人只能是从夏州来的,看他们的穿着,与中原略有些不同,应该是久居塞北的汉民,大概是因为某些变故,不得不从长城之外穿过夏州,逃到这里。” 说是这么说,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些人肯定是从塞北来的,但看他们的衣着和作风,却颇有些魏晋之风,虽然是在逃亡,却一路沉默。 其中还有一些人,隔着老远往他们这边鞠躬,然后又默默离去。 他疑惑地看向哀萃芳,哀萃芳却对这些人看也不看,仿佛除了他们三个,岸上的那些人全是泡沫。 天色越来越黑,这些人竟是络绎不绝。 更奇怪的是,他们到了下游三里左右的空阔之地,便全都停了下来,陆陆续续的,竟聚集了两三千人,且没有一人点起火把又或其它照明之物。 到了夜半,六艘楼船从下游无声无息地驶来,这些人有条不紊地登上了其中四艘。 却还有两艘空在那里。 哀萃芳立在小船船头,看着茫茫夜色。 仿佛有一颗流星从天而降,水面上,现出一个提着花灯、半透明的女孩。 女孩低声道:“萃芳姐,出事了。” 哀萃芳目光一寒。 第二十六章 玩火 提花灯的女孩道:“黎叔他们被突厥的狼盗追上,落在了突厥人手中。” 哀萃芳蹙眉:“微微已经疏通过安北都护府……” 女孩道:“但是狼盗并不受都护府的控制,他们只是草原上的马贼,以前大多是在松漠都护府和饶乐都护府的地界,这次不知怎的竟会窜到安北都护府附近。” 哀萃芳沉吟片刻,看向装满人的那四艘楼船,道:“你带他们先走,路上通知沉鱼赶来,我去找黎叔他们。” 又往身后看了一眼,道:“把红萸也带走。” 尹红萸道:“小姐……” 哀萃芳淡淡地道:“你跟他们走。” 尹红萸无奈,看向唐小峰:“唐公子……” 唐小峰笑道:“你放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哀萃芳冷笑道:“你们不会再见面了。” 唐小峰叹气……你就不会安慰一下她么? 提花灯的女孩抓住尹红萸,身影一闪,飞到下游楼船上,没过多久,四艘楼船顺流而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两艘空的却还在那里。 哀萃芳冷冷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柔声道:“不管你要去做什么,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去。” 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你走吧。” 唐小峰苦笑道:“你要我去哪里?” 哀萃芳转过身去:“爱去哪里去哪里。” 唐小峰大声道:“至少让我在这里等你。” 哀萃芳没有理他,纵身飞起,急速远去。 唐小峰将手合在嘴前,大声喊道:“我会一直在这等你……到死!” 哀萃芳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唐小峰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你果然是个情种,她对你已经开始动心了。” 唐小峰头也不回:“你怎么知道?” 不知何时到他身后的小姑娘笑道:“你是她的煞星,她本应该把你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你消失在天涯海角,又或是死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她的绝恋心法就再也没有修成的可能,但她居然要把你放走。” 唐小峰嘴角溢着一丝怨毒:“但我却不会走。” 小姑娘叹气:“你虽然不走,她却也未必回得来。” 唐小峰蓦地转身:“怎么说?” 小姑娘低声道:“因为她的前方,是一个陷阱,一个让她自投罗网的陷阱。” 唐小峰道:“这个她知道。” 白话道:“她知道?” “嗯,”唐小峰淡淡地道,“我看得出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明知有危险却仍非去不可的眼神,她知道有人在等着她自投罗网,但她非去不可。” 白话笑道:“她当然非去不可,她的族人已经死了大半,她现在能救一个都好。” 唐小峰看着她:“你知道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白话道:“我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也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你看到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批,我却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难民’有很多很多,太湖、泰山、骑田岭、长安……多得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唐小峰动容:“这些全都是山川崩裂的地方。” 白话笑道:“对头。” 唐小峰道:“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白话嘻嘻笑道:“这个我却不能告诉你。” 唐小峰目光闪动:“在东海的时候,月亮曾经帮着哀萃芳来杀我和阴若花。” 白话叹气:“月亮很可怜的,她的朋友很少很少,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另外还有一个,是哀萃芳的大姊……” 唐小峰道:“史幽探?” 白话动容:“你怎么会猜得到?”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猜得到,大概只是因为我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白话神情疑惑地看着他,史幽探在中原虽已才名满天下,但一般人不可能会把她跟哀萃芳联系在一起……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唐小峰看着小姑娘:“帮我做一件事。”他缓缓说了出来。 小姑娘叹道:“你这是在玩火,可不要把你自己给烧了。” 唐小峰冷笑道:“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点渣子,如果不能浴火重生,那么……就让她跟我一起被火烧死。” 小姑娘定睛看他,忽地笑道:“幸好我没有得罪你,看来得罪你的人,真的没有好下场。”身影一飘,消失不见。 唐小峰转过身来,继续看着漆黑的夜,阴阴冷冷的表情就像那清凉的夜风一样,虽然狂劲,却是无形无影…… 唐小峰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 一直到第三天黎明,他听到疾风响起,从船舱钻了出去,哀萃芳已经落在了船头。 他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哀萃芳面容阴冷,冷冷地道:“我没有让你等我。”虽然说着伤人的话,她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 唐小峰无奈地道:“你没有让我等你,是我自己作贱,是我自己想要等你。” 哀萃芳张了张檀唇,想要继续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淡淡地道:“走!” 抓住唐小峰,驾起云雾,往远处疾飞而去。 唐小峰发现她带着自己飞了一大圈,没过多久,便有一群穿着黄衫的人追了上来。哀萃芳面带冷笑,也不停留,疾飞不止。 唐小峰微笑……那些黄衫人,显然就是控制狼盗劫走她的族人,等着她自投罗网的那些人。她必定是以自身为饵,将这些人引开,暗地里却安排了别人去救她的族人。 即使是在做诱饵的时候,她仍然抽空飞到了无定河,只为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那里等她。 天色开始发亮,哀萃芳拉着他落在一片森林里。 唐小峰问:“那些人到底是谁?” 哀萃芳面无表情:“不关你的事。” 唐小峰苦笑道:“不管问你什么,你都说不关我的事,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 哀萃芳沉默。 唐小峰笑了一笑,上前一步,与她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仿佛他们不是在躲避谁,只是在森林里散步一般。少女略有些迟疑,却没有将他的手甩开。 走了没多久,远处风声疾响。 哀萃芳脸色一变。 唐小峰道:“那些人又追来了?” 哀萃芳道:“不是他们。”以玄气载了他在林中飞掠。 他们方将身后追来的人甩得远远,前方蓦地现出两道佛光。 其中一道化作猛虎,朝他们疾扑而来,另一道化作巨佛,直镇而下。 哀萃芳下意识地便将唐小峰护在身后,从虚空中抓出一柄长枪,刹那间刺出三百八十四条枪影……爻辞枪。 枪影如海啸般淹去,猛虎与巨佛全都消失。 有佛号传来:“女施主好身手。” 哀萃芳冷冷地道:“桑耶寺六大护法?” 两名藏僧落了下来,其中一人道:“贫僧寂法。” 另一人道:“寂识。” 寂法道:“鸾凤隐幽百美屏可在女施主身上?” 寂识道:“磨莲师侄,又是否是女施主所杀?” 若是其他人,反正这两个喇嘛未必拿得出证据,必先否认再说,哀萃芳却是清冷与孤傲的性子,也懒得辩解。 身后风声越来越近,显然是桑耶寺另外四名护法正率着一众弟子追来。 若是被这六名护法同时围住,就算是哀萃芳也无法逃脱。 她蓦地出手,空间撕开裂口,上百只兵刃齐涌而出。 寂法与寂识都已看过磨莲的尸体,一眼认出磨莲便是死于这招之下,尽皆动怒。兵刃呼啸而来,他们不得不先行躲开,就只是这么一个空隙,哀萃芳便已拉了唐小峰,从两人间直穿而过。 寂法大怒,化作罗汉一杵砸去,竟砸出数十丈的巨坑。 哀萃芳的速度却实在太快,早已从杵下脱出。 疾风顿住,却是桑耶寺的寂空、寂灭、寂破、寂合四名护法赶了过来。 寂法怒道:“磨莲果然是被那女子所杀。” 寂空道:“追。” 六名护法齐追而去,身后又跟着数十名吐蕃喇嘛。 哀萃芳速度虽快,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些喇嘛甩开。 不管她如何躲藏,都被找了出来,她与唐小峰都开始意识到,这六大护法中,很可能有人精通佛门中的天眼通或者天耳通。 更糟糕的是,那些原本一直在寻找她的黄衫人听到此间动静,也围了过来。 哀萃芳脸色微变,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突然间,竟会陷入如此绝境。 桑耶寺六大护法的出现,实在是大出她的意料。 她心知,落在桑耶寺六大护法手中,最多就是失去鸾凤隐幽百美屏,被他们杀了,替磨莲报仇,落在那些黄衫人手中,却会危害到自己族人的安全。 眼看那些黄衫人从前方急速飞来,她咬了咬牙,猛一回头,带着唐小峰往回飞。 唐小峰低声道:“把我放下,我只会连累到你。” 哀萃芳却是毫不理会。 森林中,桑耶寺六大护法看到哀萃芳倒冲回来,大感意外。 哀萃芳蓦地出手,万千兵刃从她手中光团急涌而出。 这是“森罗万象玄兵舞”! 然而这六大护法却也是桑耶寺中仅次于寺主寂护连的密宗高手,寂法、寂识、寂破、寂合四人各以秘传绝学,或是发出狮子吼,或是观想罗汉身,四人联手,将涌来的万千兵刃破个干净。 寂空与寂灭趁机出手,两道拳劲轰在哀萃芳身上。 哀萃芳口中喷出血水,其势不停,竟硬生生地又从六僧之间穿过。 那些黄衫人却也追了上来。 唐小峰大笑道:“你们中计了。” 两方都不认得唐小峰,于是下意识地便认为他说的“你们”是指自己这一方,六大护法看到哀萃芳去而复返,怀疑这些黄衫人是她带来的帮手,这些黄衫人追入林中,看到这些喇嘛挡在哀萃芳与自己之间,以为这些喇嘛是她藏在这里的伏兵。 两方蓦地出手,战成一团。 却是寂空突然想到,这些人若真是哀萃芳的帮手,那哀萃芳大可跟他们一起杀来,何必孤身杀入,硬受自己与寂灭各人一拳? 寂空大吼一声:“大家住手!”吼声震天。 那些黄衫人亦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全都停了下来。 远处,唐小峰听到寂空喊出“住手”,便已知道那些人打不起来了。 再一看去,哀萃芳虽然飞得极快,却是脸色金白。 寂空与寂灭的大势至龙象般若气功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哀萃芳虽然早已做好硬挨的准备,提前以玄气护身,此时却也是伤重难支。 眼看她摇摇欲坠,而六大护法中显然有人会天眼通,若不能逃出天眼通的范围,他们仍会被人找上。唐小峰低声道:“水里。” 哀萃芳亦看到前方有一条大河,带着他疾投而去,溅起水花。 哀萃芳被汹涌的河水带着往下游走,初时还能捏住辟水诀,很快就已坚持不住。 唐小峰反手抱住她的娇躯,冰凉的河水急涌而来,将他们一同淹没。 也不知被冲了多久,唐小峰艰难地将她拖到岸边,见她已经昏迷,不省人事。 不管是桑耶寺那些喇嘛,还是那些黄衫人,没有找到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他们是借水遁走。 唐小峰背起她,摇摇晃晃地在山岭间走了一段,找到一个山缝,钻了进去。 他把少女放下,在她身上摸了一阵,终于找到原本属于他的百宝囊。 墨虹剑、泰煞鼎、制神绦、百美屏,还有五瘟月华和各种晶矿都在这百宝囊中。 他找到五色笔,心里松了口气,就用五色笔在周围画了许多仙篆。 虽然体内剑气已焚,但画符的本事,跟剑气又或是五行之气并没有什么关系。 应天地而生的五色笔,加上从演道章里解读出来的仙篆,两者配合在一起,画出来的符咒将他们完全藏住,纵然是那六大护法的天眼通,也别想找到他们。 他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粒小还丹,给哀萃芳喂了下去。 她的容颜是那般的艳丽,艳丽中又有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冰冷,纵然是在昏迷中,仍有一种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外头有风声不断响起,此时的唐小峰无法判断这些到底是真正的风,还是那些喇嘛和黄衫人来来去去。 失去了紫幽仙气,连五观六感都迟钝了许多。 他只能搂着少女,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两人的湿衣紧紧贴在一起,少女柔软与娇美的体态,以暧昧的姿势偎在他的怀中,让他心动。 廉锦枫亲手制出的小还丹终于起到了作用,哀萃芳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这男子搂着,先是闪过一丝娇羞,又下意识地将他使劲推开。 然而她伤得太重,手上根本用不出什么力气,反像是欲迎还拒一般。 唐小峰赶紧提醒她:“敌人可能还在外面。” 哀萃芳惊觉过来,一时间也不敢发出声响。 山缝本就狭小,两人静静地搂在一起,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哀萃芳想要通过调息治愈伤势,然而唐小峰实在离她太近,他本就是她功法上的破绽,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让她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直至外头已没有任何动静,她才缓缓坐起。 唐小峰道:“他们走了么……” 话刚说完,哀萃芳却已蓦地翻身,左手压在他的胸膛,右手从虚空中抓出一支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唐小峰苦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哀萃芳冷冷地道:“那些喇嘛,为什么会追到这里?”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她。 她的俏脸比冰川还要冷漠,语声阴阴冷冷:“我杀磨莲时,根本没有人看到,百美屏是从你伪装的大是欢喜佛身上抢来的,他们没理由知道它在我这,就算知道,他们也不可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唐小峰的表情从一脸错愕,开始变得通红……因愤怒而通红。 “你觉得是我出卖你?”他几乎要吼出来,“就算我要出卖你,我也要找得到他们,你觉得现在的我有本事找到他们么?” 哀萃芳冷笑道:“说不定有人在暗中帮你……” 唐小峰蓦地抓住她握剑的手,突然用力。 哀萃芳手一颤,剑锋在唐小峰脖子上划出血痕。 若不是失了剑气的他,在力道上根本比不上拥有玄气的哀萃芳,这突然一下,已足够将他的咽喉划断。 哀萃芳芳心一颤,怔怔地看着他。 他却只是倒在地上,冷冷地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杀死我好了。” 看着他脖子上泌出的血水,哀萃芳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从来就不肯相信别人么?”少年的语气虽然压抑,神情却是因为受伤而生出的愤怒,“把那些人找来,对我有什么好处?磨莲的徒弟是被我的丫鬟杀死的,百美屏原本也是被我带走的,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他们杀了你,难道就会放过我?” 哀萃芳咬了咬牙:“也许你就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死……” 唐小峰却是痴痴地看着她,那种奇怪的眼神,让她怎么也无法把话说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想死的,”他伸出手,缓缓地向少女那张冷艳却又娇美的俏脸摸去,“但是现在不想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除非是你要我死,那样的话……我也只想死在你的手中……” 哀萃芳颤了一颤,还没等他摸到自己的脸,却又将他的手使劲拍开。 静,无言的静……令人不安的静! 第二十七章 蜃族公主!隔江犹唱…… 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线正慢慢变暗。 哀萃芳看着画在周围的那些符号,怔了好一会儿,忽地问道:“这些全是你画上去的?” 唐小峰笑道:“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是我画的,那就肯定是你画的,你有没有画它们?” 哀萃芳蓦地转头,向他看来:“你会仙篆?” 唐小峰微微一笑:“你可不要忘了,在东海将《阴符经》交给你们前,它一直在我手中。” 哀萃芳心中一震……就算是她,也无法将《阴符经》里的演道章读懂,这人竟有如此才华? 唐小峰自然不会告诉她,真正看懂演道章和星图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姐姐,他只是看着哀萃芳,笑道:“你要不要学,我教你。” 哀萃芳冷冷地道:“谁也不会把这种不传之秘随随便便教给别人。” 唐小峰定睛看她,道:“但我却不想把它带进棺材里,而且……你不是别人。” 哀萃芳芳心又是一颤,唐小峰却已低下头去,在地上画着:“其实很简单的,与演道章对应的,乃是天上的星图。天有五贼,见之者昌,这天之五贼,既不是金木水火土,也不是喜怒哀乐伤,而是命、物、时、功、神……” 哀萃芳没有去看地上的仙篆,却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下意识地想着:“我本以为那演道章,除了大姊之外,天底下再无其他人能够读懂,却想不到他的才气竟是不输于大姊,便连他在路上作出来的诗句,有许多亦是足可传世的佳作,连我也无法作出,我实是小窥了他。” 少年不停地解说着,哀萃芳何等人物,自然知道他对演道章的解读每一句都是真的,像这样的秘密,他竟然会毫不犹豫地说给自己听,纵然能把内心深处的感动强行压下,但这种心头上的颤动,却又如何能够停止? 她咬了咬牙,身子一钻,竟扔下依旧在那解说仙篆的少年,钻了出去。 唐小峰故作愕然,眼眸却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将地上的仙篆抹去,也跟着钻了出去。 天色已是昏昏暗暗,哀萃芳立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河水,沉默不语。 唐小峰来到她身后,温柔地问:“你在想些什么?” 哀萃芳冷冷地道:“不关你的事。” 唐小峰叹气:“为什么总是这句?” 哀萃芳冷笑道:“难道有错么?” “但你却可以将心事告诉我,”唐小峰看着她,缓缓道,“因为你说过,你把我带在身边,就是为了杀死我,既然我总是会死在你的手中,那你为什么不可以将你的心事说给我听?我知道你是有很多心事的,有些事情,一直埋在心里是很难受的,你可以告诉我,然后再杀了我,这样子,我可以多了解你一些,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你的心事说出去。” 哀萃芳素口微启,却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月牙虽已移上中天,夜色却极是昏暗,周围一片幽绰…… 哀萃芳带着唐小峰不断地往西南方向飞,同时离无定河越来越远。 唐小峰知道她是要将那些黄衫人诱离无定河。 桑耶寺的那些喇嘛也一直在追着他们,这两批人里,显然都有一些奇人异士,好几次都差点截上他们。 不知不觉间,他们又从无定河飞回了洛水。 他们登上一座酒楼,临窗而坐,哀萃芳面对窗子,唐小峰坐她右侧,两人点了一些酒菜。 唐小峰疑惑地问:“你不怕被他们追上来?”他们并没有将那些黄衫人甩开,反而被他们追得越来越近。 而桑耶寺六大护法和那些喇嘛,却像忽然间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酒楼里,一些酒客谈论着徐承志义军大破酉水阵,渡过洛水,逼近洛阳的事。 唐小峰知道,徐承志能够大破酉水阵,必是颜紫绡已从东海归来,同时带来了通读《阴符经》里演法章、演术章的亭亭。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提到什么黑齿国少女,反而不时提到他的名字,竟是将大破酉水阵的事算在了他的头上,令他颇为不解。 虽然无火阵和巴刀阵是他破的,但这酉水阵却明明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知道这些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临窗望去,洛水河边,停着许多花船,一群青楼女子欢歌笑语,弹奏着各种曲乐。 唐小峰长叹一声,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哀萃芳将这两句细细玩味一番,向他看来:“后庭花却是什么花,又或是有什么典故?” 唐小峰干咳一声……夜路走太多,终于撞到鬼了。 《后庭花》是到了晚唐才开始出现的曲牌名和词牌名,宋朝之后的人一听就懂,至于现在,哀萃芳却显然是不知道,所以才问它有什么典故。 他挠了挠头,嘿笑道:“这个……是岭南青楼女子经常唱的一种曲儿。” 哀萃芳皱眉:“为什么叫后庭花?” 唐小峰咳了一声:“后庭、后庭……在岭南,有些嫖客就喜欢弄那种花式,所以……”他往哀萃芳香臀瞄了一眼。 哀萃芳本在疑惑,突然反应过来,俏脸一红,紧接着又煞白起来:“肮脏。” 喂喂,是你自己要问的……虽然我也是在乱扯。 哀萃芳冷笑道:“你在岭南经常逛青楼么?” “冤枉,”唐小峰赶紧辩解,“我只是小时候听隔壁邻居提到过,我家家教很严……咳,再说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离开岭南,在东海呆了好几年,哪有什么机会在岭南逛青楼?在别的地方也没逛过。” 其实还是逛过一次的,那唯一的一次,居然还撞上了尊圣门的圣主。 哀萃芳面容缓和了一些:“你没必要向我解释。” 看你的表情,我觉得我很有必要! 几名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离开花船,撑着阳伞,笑嘻嘻地漫步行来,她们衣裳暴露,酥乳半掩,行止间,连大腿都露了出来。 这里本是一个小城,花船也只是路过此间,许多百姓看热闹般指指点点,人也越聚越多,这些青楼女子掩着嘴儿笑个不停,其中一个更是“很不小心”地滑落抹胸,饱满而滑嫩的酥乳都露了出来。 大街上,卖菜的老人睁大眼睛,几名无赖开始起哄,一名男子看得眼睛发直,旁边却有一个女人恨恨地要去扭他耳朵,一名老者坐在路旁抽着旱烟,直叹世风日下,两名抬轿的轿夫被堵在路上,轿上的富商急得冒汗。 唐小峰摇头失笑,中国人果然就是喜欢围观,从古到今都是一样。 就在这时,数十名黄衫人不知从何处冒出,不知不觉就包围了整个酒楼,围观群众虽多,却被撞得东倒西歪,还没出口抱怨,就被这些人的凶神恶煞吓着,一个个不敢吭声。 一名青年带着几名黄衫人上了酒楼,黄衫人一上来就开始赶其他酒客,那些酒客不愿多事,纷纷离开。 “萃芳小姐,好久不见。”那名青年手拎折扇,在哀萃芳左侧含笑鞠躬,就在唐小峰对面那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哀萃芳脸色微变,冷冷地看着那名青年。 唐小峰见这青年衣着打扮既不像是中原人士,也不像是塞北之人,竟是看不出从哪里来。 那青年却也淡淡地看了唐小峰一眼,倨傲地道:“本人楼兰国王子奚度远,阁下如何称呼?” 楼兰?那个曾经存在过中国历史上,汉朝时便已消失,传说整个国家都已被沙漠淹没的楼兰?唐小峰大感意外。 “我姓唐,唐小峰,”唐小峰笑道,“楼兰?我还以为这个国家早就已经没了。” 奚度远淡淡地道,“楼兰不曾消失,只不过是不欲与这世上的凡夫俗子共处一界,搬到他处罢了。” 唐小峰心想,什么叫“不欲共处一界”?难道你们还能搬出人间,搬到天上去不成? 哀萃芳却是冷笑:“何必说得如此好听?当年楼兰也不过是被沙漠吞噬,不得不举国逃亡,误打误撞进入非人间罢了。” “好个举国逃亡,”奚度远大笑道,“却不知身为蜃国公主的萃芳小姐,现在却又要带着国民逃到哪去?” 哀萃芳俏脸溢着一丝嘲弄之色:“殿下说笑了,我们又能逃到哪去?只不过是非人间即将毁灭,幸有大周则天女皇愿意收留,我才让族人来到中原,以免将来举族赴难罢了。” 奚度远冷笑道:“萃芳小姐这话,实难令人相信。” 哀萃芳面无表情:“信不信由你。” 奚度远放下脸来:“若真是如此,尔等何必将神州搅得一塌糊涂,甚至暗助龙族破解神州结界?” 唐小峰心中一凛。哀萃芳却淡淡地道:“若非如此,你以为又是怎样?” 奚度远死死地盯着她:“桃花源……到底在哪里?” 哀萃芳失笑道:“你竟然真的会相信那个传说?难怪你要带着这么多人从楼兰追到这里。” 奚度远冷冷地道:“萃芳小姐若是不肯说,我也只有不客气了。” 哀萃芳淡淡地道:“你要如何不客气法?” 奚度远折扇一甩,道:“大哥可是要让我将萃芳小姐带回楼兰的,早在上千年前,蜃国与楼兰同是沙漠之民,世代联姻,萃芳小姐可是我大哥未来的妃子,萃芳小姐是要自己回去,还是要我们将你擒回去?” 哀萃芳清清冷冷地起身,移至唐小峰身边,道:“你不妨回去告诉你大哥,就说我蜃族不愿再寄人篱下,故此才离开楼兰,我哀萃芳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婚约就此作罢,让他娶别人去吧。”话一说完,抓了唐小峰,直接穿窗而出。 奚度远怒喝道:“动手。” 外头,数十名黄衫人急腾而起,布成天罗地网之势,将哀萃芳和唐小峰围困住。 哀萃芳却也娇叱一声:“动手。” 刹那间,寒光闪动,血光四溅。 卖菜的老人掷出法宝,起哄的无赖斩出神兵,眼睛发直的男子与扭他耳朵的女人击出暗器,抽旱烟的老人、抬轿的轿夫等围观之人亦齐齐出手。 这些黄衫人纷纷坠下,惨死当场。 奚度远脸色一变,带着身后几人穿窗而出,手化巨掌抓向哀萃芳。 哀萃芳却已带着唐小峰落至一处屋檐,回身刺出爻辞枪,刹那间接下这位楼兰国王子的巨掌。 只听轰的一声,奚度远滞住,哀萃芳倒飞。 奚度远身后那几个黄衫人功法远胜于守在街上的其他人,腾起身形,扑向哀萃芳。 惹起众人围观的几位青楼女子却也掷出手中遮阳伞,华美的阳伞飞至空中,射出光束,将这最后几名黄衫人全都照住。 这几人各自发出惨叫,化作飞灰,洒了下去。 奚度远脸色大变,祭出一样法宝,却是一柄神锤,挟着风雷击向哀萃芳,意欲将她一举擒下。 哀萃芳冷笑一声,云袖轻拂,挡住神锤,正欲反击,身后却传来唐小峰的惊呼:“小心。” 她快速回头,暗处却有一支飞刀化作寒光飞来,直夺她的后心。 这一刀角度刁钻诡异,竟是令她无法防备。 血光一闪。 唐小峰惨哼一声,倒了下去……他竟以自己的身体替哀萃芳挡下了这一刀。 哀萃芳心中立时一乱。 奚度远欲趁机擒她,却被阳伞里射出来的那几道光束照定,他心知这些光束中带着洪炎之气,额生冷汗,竟不敢动。 那几名青楼女子各自操控阳伞,制住奚度远,其他人则纷纷散开,想找出暗中偷袭之人,却怎么也无法找到。 哀萃芳回身搂住替她挡刀的少年,失声道:“你怎么样?” 唐小峰胸口中刀,满身是血。 哀萃芳心头大乱,赶紧给他喂了一颗丹药,拔出飞刀,替他止血。 抱起唐小峰,她头也不回,冷然道:“殿下请回,告诉令兄,他若再为难我族……下次就没有这么客气。” 娇躯一纵,却是往河上花船飞去。 那几名青楼女子收起阳伞,奚度远吁出一口气,不敢多待,疾逃而去。 “围观群众”开始打扫尸体,竟将满街血迹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便像互不认识一般,各自散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一处墙角开出莲花,莲花上蜷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嘻嘻一笑,身子一窜,消失不见…… …… 花船沿江而下。 一间华美的房间里,唐小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哀萃芳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他熟睡的脸。 她的表情是如此的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她。 旁边光影一闪,一个戴着黑纱的少女现出身来。 黑纱少女低声道:“萃芳姊!” 哀萃芳用手轻柔地抚过床上少年的脸,替他盖好被子,然后才起身,与黑纱少女一同往屋外走去。 这黑纱少女,自然便是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公主道:“黎叔他们已经被沉鱼带人救出,过了夏州,微微假传圣旨,派出官兵保护他们,已经往长安去了。” 哀萃芳点了点头。 天魔宗公主又道:“但微微却有个条件。” 哀萃芳道:“什么条件?”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她要唐小峰……死的活的都可以。” 哀萃芳蹙了蹙眉。 天魔宗公主回头看她一眼:“萃芳姊岂非原本就是要杀他?” 哀萃芳道:“但他救了我……” 天魔宗公主轻叹一声,道:“萃芳姊……你莫要被他骗了。” 哀萃芳怔了一怔:“你说什么?” 天魔宗公主道:“萃芳姊当局者迷,小妹当时躲在暗处,却看得清楚,那一刀飞出来前,他的身体已经动了……他早知道那一刀会出现。” 哀萃芳愕了一愕,立在那里:“你的意思是……” 天魔宗公主轻声道:“在暗处偷袭萃芳姊的人是白话,那一刀,取的就是刚好能够被他挡住的位置,萃芳姊请想,他体内剑气全失,已成废人,为何却能比萃芳姊更早发现那一刀?皆因那一刀原本就是他跟白话两人约定好的。” 哀萃芳脸色一变。 天魔宗公主继续道:“小妹更已查明,在无定河上,白话便与他悄悄见了一面,将磨莲是被萃芳姐所杀之事泄露出去的亦是白话,若非如此,那六大护法怎能无巧不巧地找到无定河去?” 哀萃芳沉默许久,冷冷一笑:“你是说……他一直都在骗我?” 天魔宗公主低声道:“花言巧语,口蜜腹剑,萃芳姊本是蜃国公主,自不明白这些男人诱惑女子的手段,小妹却一向来往于烟花柳巷之地,他对萃芳姊是真心还是假意,小妹一看便知。他是萃芳姊的煞星,萃芳姊一遇到他便难免心乱,故能为他所趁,萃芳姊若是不信小妹所说,只要将这几日你与他相处时的情形多番回想,必能找出破绽。” 哀萃芳立在那里,娇躯轻轻地颤动着,连呼吸都仿佛一下子急促起来。 天魔宗公主道:“萃芳姊……” 哀萃芳苦苦一笑:“他确实是在骗我……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天魔宗公主叹道:“小妹自然也希望萃芳姊能够找到幸福,但这世上的男子,没有几人可以信得,小妹不想萃芳姊为他所骗。萃芳姊若仍有怀疑,沉鱼便在路上,她有读心之术,自可看穿他心中所想。” 哀萃芳道:“不用了。” 天魔宗公主没再说话。 哀萃芳转过身去,冰冷冷地道:“告诉微微,明日我就将他的尸体给她。” 天魔宗公主飘然而去。 哀萃芳缓缓走着,眼神渐渐变得灰暗与冷漠…… 第二十八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唐小峰醒过来时,天色已暗。 他毫无疑问是在一条行驶中的船上,夜色从窗口淡淡地透了进来,他也跟着船身一起晃动。 桌子上置着一盏琉璃灯,散出轻柔的光晕。 少女坐在床沿,半边被淡淡的夜色所侵蚀,半边被轻柔的烛光所笼罩。 唐小峰艰难地想要坐起。 少女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按着他:“你伤还没好,先莫要动。” 唐小峰躺了下去,笑道:“我受伤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哀萃芳轻叹一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唐小峰柔声道:“你……应该知道的。” 哀萃芳道:“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对我这么好?” 唐小峰道:“但我以前也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你本可以杀了我的,但是你没有。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恨死你的,但在你身边的时间越长,我就越知道你有多好,也就不忍心再去恨你。” 又笑道:“但我却不知道你原来是什么蜃国公主,难怪你的气质这么特别。” 哀萃芳微微侧身,又接近了他一些,眸中含着绵绵情意:“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我却始终无法回应你,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唐小峰问:“为什么?” 哀萃芳道:“因为不安,不管你对我有多好,不管你让我有多感动,我却总是无法放下心来,我总怀疑你是在骗我。” 唐小峰道:“现在呢?” 哀萃芳温柔地笑着:“你如果是要骗我,是要害我,那你根本没必要替我挡那一刀。”她的手缓缓摸上少年的脸。 唐小峰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冰!” 哀萃芳将手抽回一些,娇美动人的身子却伏了上去:“你……真的是喜欢我吗?” 看着那张逐渐靠近的、动人的脸,唐小峰笑道:“我……” 脸儿越来越近,那嫣红的双唇便要触到他的嘴,她用那星辰般的眼眸注视着他,鼓励着他,只要他说出“喜欢你”,便要献上那香艳的吻。 唐小峰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凄苦:“我……骗了你。” 哀萃芳怔在那里。 唐小峰闭上眼睛:“你对我不放心是对的,把你出卖给那些喇嘛的是我,让人躲在暗处杀你的也是我,我一直都在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你……杀了我吧。” 哀萃芳颤了一颤,连带着她悄悄握在另一只手的短剑也颤了一颤。 她牵强地笑了一笑:“我不是在问你这个,我只是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没有,”少年大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害得我变成这样子的废人,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哀萃芳娇躯一震,下意识地便退了几步,看向那闭着眼睛一脸愤怒,却又流出泪水的少年。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表情? 他一直都在骗我,我应该杀了他的……我应该杀了他的…… 她蓦地转身,如烟一般飘了出去。 唐小峰依旧躺在床上,不停地流着泪。 嘴角……却溢着一丝笑容…… 唐小峰继续躺在床上。 除了哗哗的河水,外头便再也没有其它动静。 琉璃灯内的火焰终于燃尽,一闪而灭。 紧接着,就有什么东西往他的被窝里钻。 他蓦地睁眼,听到的却是嘻嘻的笑声。 “喂,”他低声道,“你溜进来做什么?” 小姑娘被子一拉,将他们两人的脑袋全都盖住,然后才贴他身上,轻轻地笑道:“放心吧,天魔宗公主不在船上,哀萃芳心乱得很,发现不了我,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又道:“大情圣,你完蛋了。” 唐小峰道:“哪里完蛋了?” 小姑娘道:“哀萃芳已经知道你是在骗她,她知道是你出卖她,也知道你是故意替她挨刀。” 唐小峰淡淡地道:“那一刀怎么解释都可以,既可以解释成我故意挨刀博她同情,也可以解释成我让人躲在暗处杀她,却在最后一刻舍不得她死,忍不住又救了她。” 他揉了揉胸口,苦笑道:“不过你这一刀还真狠,哪怕只差上一点,我就真的被你杀了。” 白话低笑道:“像你这样的败类,我觉得一刀杀了也好。” 唐小峰翻个白眼……不要弄得你有多正直似的。 小姑娘道:“不过你这一刀到底有什么作用,我却真的看不懂,你既要替她挨刀,又要故意让人看出破绽,那你这一刀不是白挨了?” 唐小峰道:“这一招叫‘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小姑娘道:“不懂。” 唐小峰道:“她不是寻常女子,不管这些日子我如何迷惑她、欺骗她,但假的就是假的,哪怕她已经喜欢上我,心里也不可能安得下心来,她会害怕,会迷茫,而最终,以她的才智早晚会看出我在骗她。我能够骗得过她一时,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她的煞星,有我在她身边时,她很难去用心思考。但只要有这种不安在,她就不敢爱上我,我对她的每一点好,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下意识地都会认为是假的。” 小姑娘道:“因为它们原本就是假的。” 唐小峰道:“所以我要替她挨上这一刀,这一刀挨得实实在在,甚至是差点送命,然后,我再告诉她,我一直都在骗她,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明白了,你既然是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挨刀,那按理说,接下来你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再接再厉让她感动,让她进一步喜欢你。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她早晚会发现这些都是骗局,当她知道你一直都在骗她的时候,她反而会对你更加死心,更加绝情,更能够不动心地杀死你。而现在,你替她挨了这一刀,结果一醒来,却又马上承认你是在骗她,告诉她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这些是真的,但她已经下意识地把你说的话全都当成是假的,于是她就看不懂了,她完全被你弄糊涂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她已经分不清了,就连你用来骗她的假话,那些她已经开始认定是谎言的东西,她也不敢再肯定它们全都是假的。” 唐小峰微笑:“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不管我如何骗她,她心中的理性还在,正是她心中的理性,让她怎么也不敢接受我,而我要做的,就是要将她这最后一点理性毁掉,让她彻彻底底地心乱。” 小姑娘叹气:“你果然是个大情圣……不过你还是完蛋了。” 唐小峰皱眉:“哪个地方要完蛋?” 小姑娘道:“你算漏了一个人。” 唐小峰道:“哪个人?” 小姑娘道:“纪、沉、鱼。” 唐小峰蓦地掀被坐起。 白话抓住被头往下一压,又重新把他盖回被窝。 唐小峰低声道:“在东海长生宫时,曾有一个声音闯入我三妹薛蘅香的心里头,诱她骗她,蘅香说那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就是因为有那声音一步一步的引诱,她才出卖了我,差点害我被哀萃芳杀死。” 白话趴他身上,道:“那个声音就是纪沉鱼的,她会读心术……嘻,她马上就要到了。” 唐小峰苦笑:“这下……真的是完蛋了。”不管他再怎么花言巧语,碰到会读心术的人,仍然是死得快。 犹豫了一下:“也许……有什么办法可以屏蔽掉读心术……” “没用的,”白话道,“读心术虽然是可以屏蔽的,但你现在五行禁绝,什么功法都不能用,根本就做不到。况且就算做到也没用,一旦纪沉鱼对你读心失败,哀萃芳马上就会知道你在弄鬼,再也不可能相信你。” 唐小峰头疼……这一下子,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实在是不想放弃。 小姑娘嘿嘿一笑:“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唐小峰赶紧道:“还有什么办法?” 小姑娘道:“只要你真的喜欢上哀萃芳,不就可以了么?” 唐小峰阴冷冷地道:“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恨不得将她的皮都剥下来,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小姑娘笑道:“也不用你一直喜欢她,只要爱她个十天半月就可以了。” 唐小峰动容:“这种事也能做到?” 小姑娘嘻嘻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定缘控心’?” 唐小峰错愕地道:“定缘控心?五恶佛里的小地藏倒是对锦枫和紫樱用过。”害得他差点被魏紫樱一剑杀死。 小姑娘哂道:“那小秃驴的定缘控心哪里能够跟我比?我可以用定缘控心把你的心催眠,让你真真正正地、死去活来地爱上她,就算是读心术也无法看穿你,然后,当某一个事前设定好的契机出现时,你又会变回真正的自己。” 唐小峰道:“但如果有一些东西我不想让纪沉鱼读到……”如果纪沉鱼通过读心术发现他的姐姐就是百花仙子,那可就糟透了。 “你放心好了,”小姑娘道,“读心术也只能读到你心里头动过的念,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读到,我可以通过‘定缘控心’在你的心灵设一层屏障,凡是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都会被挡在里面,我会让你满脑子都是对哀萃芳的爱,除了这份爱,别人再也读不出其它东西。” 唐小峰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该怎么做?” 小姑娘道:“你先要送我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对你来说越重要,我对你心灵的控制就越强,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下暗示,但是我可要提醒你,一旦被我控了你,我叫你喜欢谁你就喜欢谁,叫你害谁你就害谁,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来。” “没问题,”唐小峰无奈地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么?”小姑娘在黑暗中,用发着幽光的眼睛看着他,“你觉得你现在一无所有,但事实上你拥有的东西很多很多,你的亲人不会因为你变成一个不会剑气的普通人而看不起你,你的未婚妻子、你的那些情人,她们仍然在等着你,但你如果真的把心交给我,我却可以对你做很多很多,我甚至可以让你去强暴你姐姐……这样也没有关系么?” 唐小峰咳了一下,想啊想,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我相信你。” 白话道:“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唐小峰在黑暗中注视着她:“但是我相信你,我知道你虽然爱玩,但却不会真的去害人,更不会来害我。” 小姑娘道:“嗯,我是不会害你……但是蛮好玩的。” 唐小峰小心翼翼地道:“什么蛮好玩的?” 小姑娘道:“让你强暴你姐姐……” 唐小峰:“咳……” “不过你放心,”小姑娘咬着牙,“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就算想到什么更好玩的事,我也会尽可能地控制我自己。” 唐小峰抓住她的手,鼓励她:“要加油,千万不要放弃,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小姑娘泪眼汪汪:“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就好。”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丫头……真的靠得住么? 小姑娘却又嘻嘻地道:“其实你是很想吧?” 唐小峰道:“很想什么?” “强暴你姐姐……你有反应了哟!” “胡说,”少年大义凛然,“这个只是……只是因为你趴在我身上,虽然你还小,但好歹也是一个母的。” 小姑娘娇笑道:“原来我还是蛮有魅力的啊,要不要我让你欺负几下?” 唐小峰叹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小姑娘嘻嘻地笑个几声,道:“算啦,说正事,定缘控心,首先要有‘缘’,然后才能‘控’,这个缘类似于佛家说的佛缘,那些尼姑和尚常说的化缘化缘,化的同样是这个‘缘’,所以你要先送给我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对你来说越重要,我对你的催眠效果就越好。” 唐小峰道:“我觉得重要的东西,全都被哀萃芳搜了去,想送都没得送。” 白话道:“不一定要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几句话,一个吻,或者是什么重要的……” 唐小峰捧住她的脸蛋,狠狠地吻了她一下。 小姑娘使劲打他。 “是你说吻也可以的。” “问题是像你这么滥情的人,你的吻一点都不重要,路上走过一只漂亮的母猪弄不好你都想去亲它。” 唐小峰气结!就算我滥情……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他道:“我给你另一样东西。” 白话道:“什么东西?” 唐小峰认认真真地道:“我的信任……我把我的心交给你。” 小姑娘的眼睛蓦地发亮:“你真的要这样做?你可真的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是把这句话当作你送给我的‘缘’,那我对你的控制,可是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的。” 唐小峰毅然而然:“我相信你。” 白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好感动耶,从来就没人像你这样子相信我,他们都说我是鬼见愁,他们都说看到我就发愁,其实人家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看到好房子就想拆它,看到有人幸福就想揍他,没事想要生事,不把好事弄成坏事心里就难受,他们居然说我是鬼见愁,还说我是十大寇,果然还是你最好。” 唐小峰:“……”我真的应该相信她吗? 小姑娘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真的相信我吗?” 唐小峰硬着头皮:“嗯。” 小姑娘道:“就算把心交给我也没关系?” 唐小峰头皮发麻:“没……没关系!” 话一说完,小姑娘那双在黑暗中发着亮光的眼睛,仿佛涡流般卷动起来,越旋越快。 唐小峰放开自己的身心,他觉得整个天地都在转动,这种感觉极是诡异,就好像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火坑,而自己正被某种温暖而舒服的气流卷入其中。 …… 夜风狂劲,清清冷冷。 哀萃芳独自一人立在船头,心底一团的乱。 依稀中,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穿着华美的衣裳,住在华丽的宫殿里。 她在前方奔跑,一个美丽而又温柔的女子在她身后不停地追逐。 女子抓住了她,将她举得高高的。 她问:“娘,你是在笑吗?” 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嗯。” “可你为什么流着泪?” “因为有你陪着娘,娘很幸福,所以就哭了。” “是因为高兴才哭吗?” “嗯,”女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芳儿,你还小,但是你前面的路将会很长,很艰难,但是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找到你的幸福。” “幸福得哭出来吗?” “幸福……但是不要哭,”女子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芳儿,不要……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哀萃芳站在船头,看着漆黑的夜。 漆黑的夜,清冷的夜。 不知不觉间,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仿佛有种尖锐的痛……滴血般的痛。 就是在那天,那个将她举得高高的女人,那个希望她能找到幸福的女人,从高高的地方飞了下来。 倒在了血泊中。 幸福……但是不要哭……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一直都在骗我? 明明就是因为不幸福……才哭出来的…… 为什么非要等到她从高高的地方飞下来,狠狠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才能读懂她? 天边缓缓地撕开一道裂口,曙光开始出现。 远处飞来一个穿着黄裳的少女,落在她的身边:“萃芳姊。” “沉鱼,”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帮我做一件事!” 第二十九章 大情圣与冰美人 唐小峰一觉醒来,觉得头有些疼。 他坐了起来,发了好一会儿怔,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有谁钻过自己的被窝,却又怎么也想不起那人是谁。 莫非是做了一个春梦?他自嘲地笑了笑。 门被人推了开来,穿着黑裳的女子端着参汤,缓缓走了进来。 唐小峰看着她发怔,他本以为她不会再来见自己。 现在回想一下,昨晚自己真的是那般的愚蠢,明明就是因为喜欢她,想要接近她,才开始骗她的,却又为什么要把对她的欺骗说出来? 如果她不肯再见我怎么办?如果她不想让我陪在她的身边怎么办? 看着这个如虞美人花般娇美动人的女子,他的心中是那般的不安……就仿佛初恋一样。 当然是初恋,毕竟以前,从来也没有谁给过我这样的感觉,那般的惊艳,那般的美妙,仅仅只是陪在她的身边,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哀萃芳端着参汤坐在床边,却是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骗我?”她淡淡地问,“为什么要把我出卖给桑耶寺,又要让人躲在暗处杀我?” 他咬了咬牙,冷笑道:“这还要问么?你毁了我,你害我变成这样子的废人,你还指望我对你做什么?我想要你死,我想让你死在我面前。” “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受了伤,在我醒过来前,你明明有机会杀了我,”哀萃芳盯着他,“还有那一刀,只要你不替我挡刀,我就死定了。”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再问你,”少女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你……有没有喜欢我?” “没有,”他大声道,“我只是……我只是……” 哀萃芳问:“只是什么?” 少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哀萃芳将参汤放在他的手中,默然地转身离去。 在她身后,唐小峰颓废地道:“你应该杀了我的。” 哀萃芳顿住脚步,冷冷地道:“快了。” 她飘了出去,来到另外一间屋子。 穿着黄裳的纪沉鱼早已经等在那里。 哀萃芳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纪沉鱼笑着掠到她的身后,替她梳弄秀发:“萃芳姊,他喜欢你。” 哀萃芳沉默一阵,问:“那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纪沉鱼笑道:“他觉得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他配不上你。” 哀萃芳错愕抬头:“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纪沉鱼嘀咕道,“其实我也觉得他配不上萃芳姊,萃芳姊你这么漂亮,人又好,能够配得上你的,只有那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家伙滑头得很,分明就是个地痞无赖。” 哀萃芳看着铜镜,妩媚地笑了一笑:“我不在乎我喜欢的人是不是大英雄……我只在乎他是不是喜欢我。” 唐小峰端着参汤发怔。 他总觉得自己心里头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怎么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除了对哀萃芳的爱,就再也生不出其它念头,看着参汤,汤里有她,闭上眼睛,眼中是她,哪怕仅仅只是看向窗外,也觉得她好像在那里飞来飞去。 原来这就是恋爱啊!他想。 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他除了想哀萃芳,就再也没有其它心思,连喝参汤的心情都没有,又想着那个女人有若巫山仙子,美得不近俗尘,自己却只是俗人一个,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于是又一阵气馁。 他下了床,想着反正这份爱是没有希望了,不如去投河自尽,又觉得这样冲出去投河,河不一定投得成,反而让人看笑话,于是想找个地方吊死,又觉得且不说这个地方上吊不太方便,吊死后的样子也太过恶心,等那美人儿看到自己的尸体,只怕连仅有的那点好感也没了。 他想啊想,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坐在凳子上叹一口气,又在壁上玩玩倒立,偏偏伤还没全好,又饿得太久,全身无力,一下子又倒了下来,连地板都跟着震了一震。 于是他趴在地上,看着面前一只蚂蚁爬过,问:“小蚂蚁啊小蚂蚁,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身后有女子声音好笑地响起:“它若是母的,你又想拿它怎样?” 唐小峰蓦一回头,紧接着脑中便是轰然一震。 此时的哀萃芳,穿的不再是那朴素得有若淡淡夜色的黑裳,而是一身桃红色广袖绕襟曲裾深衣,头上梳着飞仙髻,腰间结着十二穗,绛点红唇,粉光若腻,她立在那里,亭亭得有若莲花,姣美得有如皓月。 他讪讪地站起,少女却用星一般的眼眸注视他:“你还没有告诉我,如果它是母的,那又怎样?” 唐小峰回视着她的目光:“如果它是母的,我就问它是不是叫哀萃芳,如果不是,我就捏死它,因为除了那个叫哀萃芳的女人,我再也不想看到别的东西,哪怕它只是一只蚂蚁。” 如此肉麻的话儿,怎么听都像是个谎言,然而少女看着他的眼睛,看到的却是一份不作伪的真诚。这样的花言巧语,唐小峰这些日子其实也没有少对她说过,然而他说得再多,她都无法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心里真的是喜欢她的,虽然他也曾经想过要害她,虽然他曾经是那么的让人不安,但至少,他心中对她的那份情意是真的。 唐小峰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里透出来的只有那浓浓的爱意,而她就沐浴在这深情的目光中,听着肉麻的话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少女的眸中带着笑意:“若它是一只公的呢?” 唐小峰道:“那我也问它是不是叫哀萃芳,它要不是,我捏死它,它要是,我就不捏死它……我踩死它。” 少女道:“为什么要踩死它?” 唐小峰道:“你说它一只公蚂蚁,叫什么哀萃芳啊?该不该踩?” 少女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确实该踩。” 唐小峰看得痴了……原来她笑起来是这般的好看? 哀萃芳端起桌上的参汤,问:“你为何不喝?” 唐小峰叹一口气:“没心情。” 哀萃芳缓缓向他走近:“我喂你。” 唐小峰:“啊?”虽然很激动,但是……她没吃错什么药么? 她这态度跟以前明显不一样嘛。 还是说有什么阴谋?他忍不住缩了一缩。 哀萃芳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我喂?” 唐小峰被她这似嗔似怨的眼神瞅得骨头都酥了,心里想着这女人平日里清清冷冷,一旦媚起来,想不到却是这般的动人。 少女舀了一勺,往他口中递去,他赶紧把嘴张开。 哀萃芳却蓦地移开碗勺,整个娇躯投了过去,吻在他的唇上。 果然有阴谋!唐小峰下意识地搂住她,感受着她美妙双唇柔软的触感,整个人都陶醉了…… …… 幸福来了,爱情也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唐小峰却是一点也弄不清楚。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幸福得要死。 阳光柔和地洒在船头,哀萃芳正襟跪坐在甲板上,唐小峰却枕在她的腿上,两人喁喁细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儿。 两人聊到了在东海时的情形,唐小峰极是好奇,很想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什么要来杀自己,哀萃芳脸红红的,把绝恋心法的事说了出来,唐小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她的“煞星”……话说回来,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回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总觉得这事以前就有人跟他提到过似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即视感”? 哀萃芳带着歉意:“其实是不关你的事的,明明是我自己功法上的问题,却差点把你害死……” “没事,”唐小峰嘿嘿笑着,“反正我也不吃亏,最后摸也摸够了,搂也搂够了,还用蛇……” 哀萃芳嗔道:“不许提那事。”那件事本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以前只要一回想起来,就恨得咬牙,但是现在回想一下,却是那般的羞人。 唐小峰喃喃道:“倒是应了那句诗。” 哀萃芳道:“哪句?” 唐小峰:“隔江犹唱……唉哟!”哀萃芳一个栗子敲在他的脑袋上。 哀萃芳瞅着他:“你再吟首诗儿来听听。” 唐小峰枕在她的腿上,回应着她的目光:“哀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温泉水滑洗凝脂。”直接把白居易的《长恨歌》给改了。 哀萃芳没好气地道:“尽是油嘴滑舌的东西。”心里却想着,他倒是颇有急才。 唐小峰看着她:“但我却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什么蜃族公主?” 哀萃芳轻叹一声,道:“蜃族在汉时本是塞外的沙漠民族,紧挨楼兰,住在蜃楼之中,外人难以接近。后来风沙淹了楼兰与蜃楼,两族不得不一同举族迁移,又路遇匈奴,死了许多人,结果却误打误撞,到了另外一个与人间完全不同的世界。” 唐小峰问:“什么世界?” 哀萃芳低声道:“那里的人,都叫它‘非人间’。” 唐小峰奇道:“那里原本就住了人?” 哀萃芳道:“大多都是战国又或是暴秦时逃进去的,那是一个与此间完全不同的世界,你若叫我说,我也很难将它说出,只是后来,那里出了些事,我不得不让我的族人逃了出来……此事我一时也很难向你说清。” 唐小峰对这个却也不关心,他只是看着心上人,嘀咕道:“但那楼兰的什么大王子……” 觉察到他语气中的醋意,哀萃芳微觉好笑,解释道:“在非人间的数百年中,蜃族与楼兰族同居一处,但却始终处于弱势,许多人只能替楼兰那些富贵之人为奴为婢,楼兰想要合情合理地控制蜃族,蜃族则是不得不依赖楼兰,两族王室自然不免通婚,我虽从小就被定下婚约,但却从未喜欢过那人,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花船停在了岸边,一名女子飘了过来,道:“萃芳姑娘,已经到了。” 哀萃芳道:“我们走吧。” 唐小峰问:“去哪里?” 哀萃芳定睛看他,道:“要去处理一样东西……你跟不跟我去?” 唐小峰笑道:“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哀萃芳以手绢化作彩云,载着他飞出花船。 船舱内,纪沉鱼与天魔宗公主两人,一同看着彩云越过岸边森林,消失不见。 纪沉鱼笑道:“从不曾见萃芳姊这般开心过。”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多情总被无情误……我只恐她会被害了。” 纪沉鱼道:“但我以读心术读过他的心,他确实是喜欢萃芳姊的。就算言语能做假,心难道也难做假?” 天魔宗公主缓缓地道:“这世上……有什么事不能做假?” 纪沉鱼嘀咕道:“我才不信我的读心术有错,明明是你一直待在那种地方,总觉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坏的。”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天底下……原本就不会有好男人。” …… 同一时间—— 远处的山头上,同样有人看着那朵云彩飞过森林。 这三个人,竟然是白话、颜紫绡、燕紫琼。 白话嘿嘿笑道:“看来大情圣已经夺得了冰美人的芳心。” 颜紫绡和燕紫琼总觉得这小丫头笑得特别阴险。 颜紫绡道:“除了‘嫁衣’,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恢复小峰的剑气吗?” 白话道:“你以为阴魅蚀魂水是那么好解的东西啊?被它毁去的修行,原本是完全不可能恢复的,再加上五行禁绝,连重修都别想了。还是他运气好,刚好遇到修绝恋心法的冰美人,否则的话,连这个机会都别想有。” 说话间,又有六道黑影从暗处飞出,追着那朵云彩。 燕紫琼恨恨地道:“桑耶寺六大护法?” 白话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一直都在追着那条花船,但那花船是属于天魔宗的,桑耶寺和天魔宗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不想跟天魔宗生起冲突,自然一直守在暗处,等大情圣跟冰美人离开花船再出来。” 颜紫绡嘀咕道:“不要叫他大情圣,小峰他、他其实很专一的……” 小姑娘和燕紫琼大惊……那家伙专一? 母猪真的也会上树么? 颜紫绡咬着嘴儿……好吧,小峰是有点滥情。 但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说他。 燕紫琼道:“那六个秃驴去找他们麻烦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上次被那六大护法伤了一掌,她到现在都还怀恨在心。 小姑娘摇头:“你们现在是小三和小四,就不要在大情圣和冰美人面前露面了。” 燕紫琼翻个白眼……关我什么事?我怎就成小四了? 颜紫绡继续咬嘴儿……我凭什么是小三? 颜紫绡不放心地道:“小峰功力全失,单靠那女人一个,只怕保护不了小峰……” 白话嘿笑道:“她一个人当然对付不了六大护法,但你们可不要以为天魔宗的人是吃干饭的。” 颜紫绡犹豫道:“我记得小峰提到过,在抢玄天璧时,他杀过天魔宗的人。” 白话道:“这个你也只管放心,他杀的是绮梦妃子,那女人本想瞒着天魔宗,自己前往圆峤秘境,对天魔宗来说已是叛徒,更何况魔门的人规矩极严,人情却薄,没有人会替她出头的。”她一边说,一边拿着一本奇怪的小册子翻啊翻。 颜紫绡问:“这是什么?” 小姑娘道:“灵宝图,天地间所有得天独厚的宝贝这里面可都记着呢……真是奇怪。” 颜紫绡问:“什么奇怪?” 小姑娘道:“一个鸾凤隐幽百美屏而已,犯得着让寂护连把他身边的六大护法派出来抢么?连他的大弟子都被这图给害了。而且这东西,怎么会扯上天魔宗?”居然还有连她也弄不清楚的事,让她颇有些郁闷。 燕紫琼哼了一声:“看来那寂护连也是一个淫僧。” 白话摇头:“寂护连可不是什么淫僧,他的禅功已近罗汉境界,连月亮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们遇到他,我只有一句话劝你们。” 燕紫琼道:“揍扁他?” 白话翻个白眼:“有多远,逃多远……你们两个加起来,怕都抵不过他一根手指。” 燕紫琼立时兴奋起来:“他真有这么厉害?” 白话看向颜紫绡:“她为什么这么高兴?”还没等她回答,自己又在那自言自语:“大概是被吓傻了。” 颜紫绡却记挂着另一件事:“我问你,如果小峰成功地抢了哀萃芳的玄气,那……哀萃芳会怎么样?” 白话叹气:“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颜紫绡低声道:“难道会……” “嗯,”小姑娘淡淡地道,“会死!” 颜紫绡怔在那里! 第三十章 六九残红天魔阵 哀萃芳带着唐小峰落在一条小溪边。 唐小峰从溪水里抓了几条鱼烤来吃,哀萃芳咬了几口,居然觉得味道不错,大是惊奇。 唐小峰极是得意……宝刀未老啊。 只要有廉锦枫又或是林书香在身边的日子,他就再也没自己烤过。 哀萃芳将墨虹剑和泰煞鼎还给他,他举着剑,却是苦苦一笑……没有剑气,单有剑又有什么用? 哀萃芳黯然:“都是我害了你。” 唐小峰笑道:“都是我自己找的。” 又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要不从现在开始,我来做你的小白脸,你来养我?” 哀萃芳道:“好。” 唐小峰干咳一声:“你答应的倒是爽快。”一般的女人不都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出人头地么?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白脸? 哀萃芳定睛看他,缓缓地道:“我不在乎我的丈夫有多了不起,也不会在乎他是不是一个大英雄,我只希望他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除此之外,其他都是无所谓的。” 又道:“你知不知道,以前的你,给我最深的感觉是什么吗?” 唐小峰问:“是什么?” “害怕,”哀萃芳轻轻地道,“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在怕你,怕得想要杀死你。这些日子以来,我更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斗不过你的,我无法不让自己被你吸引,但我却一直都在害怕,在你身边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安全感。” 唐小峰苦笑道:“你没有安全感是对的,那个时候,我确实一直都在骗你。”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女人的,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想离开她。 “所以,”哀萃芳的眼眸深处,依旧有着些许的不安,“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再也不会了。”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仿佛泥与水一般,彼此不分。 看着少年那炽热的目光,哀萃芳觉得自己像是要被融化一般,虽然放开了身心,却是异常的安心。 她知道,这个人真的是爱着她的,他再也不会骗她……她却哪里知道,这个人虽然没有骗她,但他却在骗他自己。 明明恨这个女人恨得入骨,恨她毁了自己的一切,恨她把自己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人,但他却将那连恶鬼也会战栗的恨深深地藏在心里,以至于连自己也无法发现,当这份恨被释放出来的那一刻,她就会万劫不复。 她就像是落入蛛网里的蝴蝶,再也别想挣扎…… …… 晚霞铺上了天空,半边云彩被夕阳的残光染得血红。 几只鸟儿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着,虽然已是春天,但这个花儿不盛的春天实在是无法让它们满意。 溪水哗哗地流着,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又扑的一声落了下去,溅起些许水花。 哀萃芳牵了唐小峰的手,正要以手绢变出彩云,载着他离开这里。 蓦地,疾风响起,天空裂开六道裂缝,每道裂缝里都跃出一个藏僧。 六名藏僧将他们齐齐地围在中央。 唐小峰叹气:“你们几个还真是阴魂不散。” 来的自然是桑耶寺的六大护法。 寂空大师冷冷地道:“交出百美屏。” 哀萃芳的俏脸再次变得冰冷……她原本也就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露出那样子的笑容。 她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们会把它交出来么?” 寂空冷笑道:“由不得你们不交。”六大护法朝他们缓缓逼近。 哀萃芳却道:“你们真觉得,我不知道你们在追着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你们?” 随着她的声音,森林中蓦地涌出万千花朵,这些花朵时而碎散,时而纷舞,再快速聚成五十四名撑着花伞的女子,或是护住哀萃芳与唐小峰,或是围住这六大护法。 寂空大师脸色一变:“六九残红天魔阵?” 林中传来靡靡琴音,寂寞零落,悲苦缠绵,几令闻者心碎。 寂空大师冷冷地道:“天魔宗公主?” 有若空山灵雨般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小女子也不想为难六位大师,只希望六位大师在此地留上半日,让小女子略尽地主之谊。” 哀萃芳低声道:“我们走。”拉着唐小峰,刹那间飞上云霄,掠往天际。 寂空大师面现怒容:“你以为这六九残红天魔阵就能困住我们么?”六大护法纵身而起,佛力爆散。 琴音却是蓦地一变,周围空间开始扭曲。 寂空大师动容:“境天水月?” 林中少女的娇笑声随着琴音传来:“小女子怎敢小看六位大师?单靠六九残红天魔阵自然是困不住六位大师,但再加上境天水月,不知几位大师,可有信心破阵?几位大师,还是在这里留上半日的好。” 寂空这才知道这位天魔宗公主早已算好一切,虽然怒极,却也不敢妄动…… 夕阳缓缓落下山头,天色开始变黑。 彩云在夜空中飘着,唐小峰从身后搂住哀萃芳,手从她的胁下穿过,滑入衣襟,隔着胸兜揉捏那虽不饱满却是有致的酥乳。 他的腹下更是紧紧贴着她轻翘的香臀,一团坚硬挤压着充满弹性的柔软。 哀萃芳只觉整个脸都是烫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害臊的少年道:“我在摸我的东西。” “怎就成了你的东西?” “你的胸,你的臀,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少年嘻嘻地笑着,“我早就告诉过你的。” 确实,这话儿哀萃芳已听他说了好几次,每次听到都是一团窝火,偏偏这次听他再说,竟是脸儿发热,一团娇羞,恨不得整个人都偎他怀中,任他欺负。 这世上的一些事儿,竟是这般的奇怪,在这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无赖对她说出如此轻薄的话儿而生出喜悦。 少年的手无耻地向下滑去,要去摸她的腿儿。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团乌云中,破出万千掌影,这些掌影如狂风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涌来。 哀萃芳蓦一回身,抓着唐小峰一转一扭,以诡异的身法往前疾飞。 这些掌影如流星一般划出奇妙的轨迹,变了方向,又朝他们疾压而来,并在这过程中不断幻大,随随便便中上一掌,便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 哀萃芳冷笑道:“千悲掌?”往上一甩,甩出一个炽热光团,万千兵刃齐涌而出。 轰声不断,气劲狂卷,兵刃与掌影撞在一起,就有如两道惊人的海啸彼此冲击,炸出一团团黑色的涡流,连空间都被撕开裂口。 一个身影如霹雳般破云而下,挡在他们面前。 哀萃芳将唐小峰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这人。 千悲掌与玄兵舞依旧在互相撞击,一道道劲气如浪花一般在他们头顶卷过。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你?” 哀萃芳木木然然地看着这高高瘦瘦、一脸阴沉的僧人,头也不回地问:“他是何人?” 唐小峰道:“赤城山五恶佛里的大悲弥勒僧,法号辩机。” 哀萃芳冷然道:“撰写《大唐西域记》的那个辩机?” 唐小峰道:“就是他。” 弥勒僧冰冷的视线越过哀萃芳香肩,盯着藏她身后的少年:“胎藏琉璃珠在哪里?” 唐小峰怔了一怔:“胎藏琉璃珠?那是什么?” 弥勒僧怒道:“就是古今颠反如意挂!” 哀萃芳回身看向唐小峰,唐小峰摇头:“不知道这和尚受了什么刺激,我确实是抢过他一样东西,那东西叫六道转轮塔,我送给我的丫鬟去了,至于那什么珠什么挂的,我听也没听过。” 如果是以前,不管唐小峰说什么,她都未必会信,然而现在,她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不会骗她,他已经答应过了不再骗她。 她看向弥勒僧,森森冷冷地道:“让开。” 弥勒僧大怒,蓦地合掌,狂念经文。 唐小峰失声道:“小心他的千悲咒。” 千悲咒无形无质,却如不可挡的洪水般淹向他们。 哀萃芳冷笑一声,手捏兰花指,衣衫飘飘,俏立不动。 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子将她与唐小峰围住,竟将所有咒音挡在外头。 弥勒僧动容:“镜锁重楼,以幻破真……这是数百年前沙漠蜃族所用的巫术。” 哀萃芳性子清冷,不愿再多说半句话儿,从虚空中抓出长枪,刹那间,朝弥勒僧刺出三百多道枪影。 弥勒僧却是赤城山五恶佛之首,本领远远高于其他恶佛,以前是玄奘法师得意弟子,后来悲大苦深,弃佛成魔。眼看枪影刺来,他身子一闪,竟是消失不见,紧接着出现在两人身后,挚出一杖,狠狠扫向唐小峰。 哀萃芳微微蹙眉,娇躯一旋,左手反搂唐小峰,右手长枪斜挡,锵的一声截住禅杖。 弥勒僧禅杖乱扫,化作道道疾光,哀萃芳不停回挡,枪影漫天。他们从天空战到地面,穿过一片森林,所过之处,古松纷碎。 弥勒僧见这女子本事惊人,却完全猜不出她有何来历,心中极是惊诧,发出一声狮子吼,杖化千影,疯狂砸去。 哀萃芳却已不想恋战,随手掷出光球,击出无数兵刃,自己却拉着唐小峰纵身疾飞,化作红光没入夜色。 弥勒僧击碎兵刃,纵身欲追,却看到到处都有红光掠过,竟不知该追哪个。 蜃族秘法,八方镜影…… 唐小峰与哀萃芳藏身在一个峡谷内。 月上峰头,皎皎如水。 哀萃芳道:“你怎会得罪了这个恶僧?” 唐小峰将在太湖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哀萃芳微笑道:“这个恶僧的本事要胜你许多,你居然能几次三番从他手中逃脱,倒也了得。” 唐小峰却看着她:“你却是要比他厉害的,如果不是我连累到你,你根本就不用逃。” 弥勒僧好歹也是个名僧,却是那般的不择手段,他看穿唐小峰是她的弱点,招招都在攻击唐小峰,迫得哀萃芳无法反击。 若不是生怕唐小峰受伤,以哀萃芳的身手,绝不用怕他。 哀萃芳轻叹一声:“若不是我以阴魅蚀魂水毁了你的一身修为,你虽不是他的对手,从容逃脱却是不成问题,说到底也还是我的错……” 唐小峰抱住她:“我们说好不提这事的。” 哀萃芳低声道:“我必会想一些办法,将你禁绝的五行重新解开,至少让你可以重新修行功法。” “就算做不到也没关系,”唐小峰笑道:“反正现在有你养我,有你保护我,我这人脸皮厚得紧,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直都会赖在你身边。” 哀萃芳眸中含笑:“我怎会赶你走?” 他们在谷中休息,唐小峰枕在美女腿上,左思右想。 哀萃芳问:“你为何一副烦恼的样子?” “我在想,那恶僧向我要的什么珠什么挂,到底是什么东西?”唐小峰疑惑地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似的,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哀萃芳笑道:“既然想不起来,那又何必去想它?” 唐小峰想想也是,便把那珠啊挂啊的甩在脑后,一门心思跟美女打情骂俏。 他却哪里知道,他之所以想不起来,同样是因为白话对他的“定缘控心”,但凡生怕被纪沉鱼用读心术读出来的事,他都让白话用控心术替他锁了起来,以防万一。读心术能够读到被施术者心中的念头,而要做到彻彻底底地“不动念”,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那些不想被人知道的事,连自己都想不起来。 而古今颠反如意挂既跟百花仙子有关,现在又在他的姐姐那,凡是跟百花仙子和他姐姐有关的事,都被“定缘控心”锁在了心底最深处,这也是他记得在太湖发生了什么,也记得六道轮回塔,唯独这古今颠反如意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原因。 他们又连赶了两天的路。 哀萃芳告诉唐小峰,她只是在帮天魔宗,将鸾凤隐幽百美屏带给一个人。 这百美屏虽与天魔宗有莫大渊源,天魔宗的人自己却是动不得的。 至于她要去见的那人是谁,她现在也并不清楚,天魔宗乃是魔门,其中自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绝不会去过问。 正如对于她的来历,不管是天魔宗公主还是纪沉鱼,其实也所知有限。 既然如此,她们又怎会走在一起,彼此这般信任?这个唐小峰没有问。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他只是猜想,关键应该是在史幽探的身上。 他们越飞越偏,飞在一处满是古藤的老林中。 哀萃芳见天快黑了,唐小峰的肚子也在咕咕叫,于是落了下去,在一处瀑布边歇息。 两人吃了些东西,哀萃芳便到瀑布下洗了趟澡,唐小峰背对着她坐在草地上,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回头偷看。 水气弥漫,少女的胴体朦朦胧胧,香艳而又动人。 哀萃芳飞出瀑布,穿上衣裳,看过去时,唐小峰却又正正经经地坐在那里,宛然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她微微一笑……这个坏蛋是不可能不偷看的。 两人相对而坐,彼此对视,气氛颇为暧昧。 唐小峰见她秀发依旧滴着水珠,桃红色的深衣略有些乱,内中的胸兜都露出一截。深衣本是最为传统的衣裳,不像五胡乱华之后才慢慢开始流行的襦衣,但她却这般随意穿着,倒像是在诱惑他一般。 唐小峰嘻嘻一笑,缓缓压了过去,将她压倒在地。 他开始解她衣裳,谁知哀萃芳深衣穿得虽松,腰间彩绦却系得复杂,他竟是无法解开。于是他开始撕,偏偏他现在体内没有剑气,而哀萃芳这套衣裳也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制成,他怎么也无法撕开。 既然不让我脱,你勾引我做什么?他瞅着哀萃芳,百撕不得骑姐,颇有些郁闷。 再一看去,哀萃芳却也是脸红红的,极是羞涩。他嘿笑一声,将她抱在怀中,道:“这绦儿怎么解,你教我?” 哀萃芳脸儿发烫,心里想着我怎能教你欺负我自己? 唐小峰看着她的脸,柔声道:“你在怕什么?”他想起在东海,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廉锦枫也是下意识地,总要将腰绦结得紧紧的,虽说对他这样的人,这种防范是很有必要的,但还是让人很不爽……解这些结的时候很不爽。 哀萃芳却也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已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但内心深处却还是有着一种无由的不安。 唐小峰却是百花丛中过……好吧,目前是十几朵花丛中过的人,忽地将她拉起,来到瀑布旁。 哀萃芳疑惑地问:“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拜堂。” 哀萃芳怔了一怔,唐小峰却指着天上的月亮:“它就是我们的媒。”又指着周围桃树:“这些就是我们的花烛。” 拉着她一同跪下,笑道:“我们拜堂。” 哀萃芳红着脸儿:“尽是胡闹。”心里却涌起莫名的温馨与感动。 第三十一章 嫁衣 名分这种东西有时看着虚无,代表的却是一辈子的承诺。 唐小峰更是知道,哀萃芳既是蜃族的公主,对这种事自是看得比寻常女子更重,而且她看着清冷无情,其实却是一个真正向往爱情的女子,然而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某些经历,她看上去总是那样的不安,而自己却也不是一个容易给人安全感的男子。 他拉着哀萃芳二话不说,明月之下,瀑布之前,拜天拜地拜人,然后才看着她,温柔地道:“娘子……” 哀萃芳蓦地扑了上来,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放开。 唐小峰微微一笑,用力搂着她的腰,说了许多甜言蜜语,然后才抱起她,以一片花丛为洞房。 他也懒得去学解结,直接找出墨虹剑把彩绦割了。 衣裳渐落,露出精美的亵衣,亵衣上画的却是一枝梅花,两只喜雀,亦即“喜上眉梢”。一只喜雀恰恰落在左乳最凸起的那一点上,唐小峰指着它道:“这只雀儿绣得好。” 哀萃芳羞羞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将手滑入亵衣,揉着滑嫩的乳儿,酥乳并不如何饱满,盈盈一握,刚好合手,却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溢出。另一只手往下滑去,褪下袄裤,手指轻轻触着某个微湿的泉眼儿,调戏道:“萃芳姐姐,小心虫儿。” 哀萃芳本是心高气傲之人,除了这个坏蛋,何曾听其他人对她说过如此轻薄的话儿?想要嗔怪几句,不知怎的,却又羞道:“虫儿来了,蛇儿就没有了么?” 唐小峰大惊:“娘子,原来你早已等不及了?” 哀萃芳羞得想找个洞儿钻进去,又想着自己果然是在坏蛋身边待久了,连自己也学坏了么? 花间月下,一阵缠绵,哀萃芳在心上人的调戏与抚摸下,连喘息都急促了起来。直到将她爱抚至开始呻吟,唐小峰这才分开她的腿儿,抵了上去,哀萃芳羞到极点,直等着那一瞬间的痛楚。 唐小峰却是怔了一怔,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然后便炸了开来,眼眸慢慢开始发亮,嘴角却溢着一丝冷笑。 ——“我可以用定缘控心把你的心催眠,让人你真真正正、死去活来地爱上她,就算是读心术也无法看穿你。” ——“当某一个事前设定好的契机出现时,你又会变回真正的自己。” 这个女人,这个害得他一无所有的女人,现在就赤条条地躺在他的身下……连她的心一起。 在他眼中,哀萃芳闭着眼睛,含苞欲放,模样极是诱人。然而,所有的爱都是假的,只有那无限的恨才是真实,他缓缓进入少女体内,那温润的花径异样的狭小,情意绵绵的少女发出充满喜悦与痛楚的娇哼。 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击打。 “疼,你、你轻点……”哀萃芳无力地娇呼着。 心中的幸福与喜欢还没有消去,蒂蕾初折的痛楚却不断地扩大,恩爱变成了一种折磨,她强忍疼痛,幽怨地想着这人一点也不懂得体贴。 她咬着嘴儿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身上少年的冷漠,她蓦地一惊,下意识地便想要将他推开,但是已经迟了,她的胴体在碰撞中不断颤动,体内的玄气却在快速地流失,痛楚扩散至她的全身,痛得她想要哭出来,想要在心上人怀中寻找安慰,然而趴她身上的却早已成了陌路人,毫无怜悯的撞击令她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撕裂开来。 身体已被撕开,心灵也被撕开。 滴血,不断地滴着血…… …… 夜色深沉,月光清冷。 唐小峰立在水边,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随时都会随着清风飘走。 少女倒在地上,腿间残留着殷红,冷得蜷了起来。 她的心口一阵阵的痛,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着,她看到那人立在远处,一脸的得意。他身上覆着某种奇妙的玄气,玄之又玄,仿佛不为天地所有,令他整个人都变得朦胧起来。 那是由绝恋心法修出的灵郁之气……“补天”后的灵郁之气。 她蜷起胴体,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好痛,好痛。 ——“哀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温泉水滑洗凝脂。” ——“反正现在有你养我,有你保护我,我这人脸皮厚得紧,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直都会赖在你身边。” 她看着他,想要向他伸手,他将身一纵,借着一道清风飘出山峡,失了踪影。 痛,无止境的痛。 心灵,就像是滴血的海绵,滴着血……不停地滴着血…… …… 唐小峰飞出山谷,心里头一阵狂喜。 做了这么久的普通人,这种御风而行的感觉,实在是爽快到了极点。 体内的这种玄气是那般的奇妙,令他有一种仿佛要看穿世界的清明,天有五贼,命物时功神,地有五行,金木水火土。 大地虽由五行组成,这种玄气却是处于五行之外,当他御气而行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要飞出三界,跳出五行。 当然,现在的他还不可能真的做到。 完成“补天”又或是“嫁心”的绝恋心法,还只是生出第一重的灵郁之气,但他却深深知道,只要将这种玄气继续深造下去,他终有一天能够凭着它跳出五行。 绝恋心法修的不是仙,而是圣。 煞星是绝恋心法最大的魔障,却几乎也是唯一的魔障。 他掠到一片森林,找了个隐蔽之处盘膝坐下。 他以灵郁之气搜索自身魂魄,果然找出了残存的紫幽仙气。 他本已被封了五行,闭了气脉。 每个人体内都有五行之气,一般来说,人体五行若是无法流转,再好的功法也无法去练。 但正如白话所说,灵郁之气根本就不需要用到人体自身的五行之气,自然而然地便闯过封锁,从灵魂深处导出紫幽仙气。紫幽仙气以灵郁之气为桥往外突破,内外同时运功,又将体内的封印全都解开。 五行流转,气脉疏通。 体内原有的紫幽仙气已经全部毁去,从魂魄中导出的这点只是种子。 但这已经够了。 他以灵郁之气为引,以被重新找回,与自身精元合成一体的还源丹为根,将这点种子种了进去,再让它不断发芽、生长。 黄华剑气、红华剑气、紫华剑气、三元合一、紫幽仙气…… 终于,紫幽仙气越来越多,如洪流一般在体内涌动。 他不但回到了以前的唐小峰,再加上体内多出的灵郁之气,已是登上了一个全新台阶。 他蓦地睁眼。 两道剑光从夜空中急投而来,落在他的面前。 他惊喜地跳了起来,搂着其中一个少女转圈:“紫绡姐!” 来的竟是颜紫绡和燕紫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遇到她们。 他搂着颜紫绡,又看向燕紫琼,冲她嘿嘿一笑。 燕紫琼却扭过头去,“哼”了一声。 唐小峰翻个白眼……她这是什么态度? 颜紫绡低声道:“小峰,你失去的剑气……” “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唐小峰得意地道,“那死女人把我的剑气毁得一干二净,现在她自作自受,我已经把她的玄气全都抢了过来。” 燕紫琼怒道:“我说你这人……” 颜紫绡截道:“小峰没有做错。” “不是错不错的问题,”燕紫琼怒瞪唐小峰,“就算她害了你,就算她毁了你的剑气,你怎么报复她都可以,但她终究是喜欢你的,你就一点也不难过么?” 唐小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难过?她把我留在身边,原本也就是要用我来‘补天’,现在我赢了,她输了,我为什么要去同情她?” 燕紫琼愠着脸……虽不能说他错了,但是真的让人火大。 颜紫绡低头不语,唐小峰见连她都是这个样子,心里开始有些不太高兴,冷冷地道:“她害我就可以,我害她就不行么?” “不是的,”颜紫绡慌张地道,“我只是想,小峰你、你可以、可以在她死前陪陪她,就算是再骗她一会儿……” 唐小峰皱眉:“你在说什么啊?谁要死了?” 燕紫琼冰冷冷地道:“还会有谁?” 唐小峰失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杀了她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喜欢我的,又很漂亮……咳,我怎么也不至于杀她吧?” 燕紫琼瞪着他一声不吭,颜紫绡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小峰,白话她难道没有告诉你,被‘嫁衣’夺去功法的人……会死?” 唐小峰怔了一怔,松开颜紫绡,木木然然地道:“是么?那又关我什么事?”话未说完,整个人却已化作剑气疾投而去……开什么玩笑? 燕紫琼哼了一声:“看来他还是有点良心。” 又怔道:“他刚才用的御剑术……是怎么回事?”她就看到唐小峰化作弧形疾光,仿若刺入虚空一般,一忽儿就没了影,她想追都没得追。 颜紫绡又惊又喜:“神华剑气?” 竟是比紫华剑气还要更高一阶的神华剑气…… 唐小峰掠回山谷,怔在那里。 哀萃芳和地上的桃红深衣都已不在。 他看到一条沉重的足迹顺着水流往下延伸,赶紧追去。 路上一滩滩殷红的血水,艳丽如花,看得他一阵心惊。 虽然是那般粗暴地占去了她的处子之身,离开时,她的腿间还在淌血,但却绝不至于多到这种程度。 她分明是一边走着,一边吐血。 傻瓜,在那等着就好,我会来接你的…… 他追了一路,忽地停在那里。 地上多了许多足迹,几摊鲜血,哀萃芳的脚印却就此中断。 她是被人救走,还是被人劫走? 他蓦地回头,大声道:“出来。” 一个小姑娘从暗处翻了个筋斗落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后头,朝他嘻嘻笑道:“大情圣……” 唐小峰瞪着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会死?” 白话眨着眼睛:“有区别吗?只有这个法子才能恢复你的剑气,如果你事先知道她会死,你就不会做了吗?” 唐小峰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小姑娘娇笑道,“这样不是更好?你要知道她会死还那样做,就算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害死一个如此喜欢你的人,你的良心总是会过意不去,但是现在,你却可以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身上,你可以告诉自己,如果你早知道会这样,你是不会这样做的,这样你就可以安下心来,其他人也无法指责你,要怪也只能怪我。” 唐小峰心乱如麻……她说的没有错。 虽然没有错,但是…… “她现在在哪里?”他冷冷地问。 “被人抓走了,”小姑娘叹气,“其实这样也蛮好的,那些人会折磨她,她现在玄气尽失,很快就会被那些人折磨死,然后你就更可以安心了,连她的死都不关你的事……” 唐小峰抓住她:“带我去找她。” 小姑娘瞅他:“你疯了么?” 唐小峰面无表情:“我没有疯,带我去找她……她是我的,她的胸,她的屁股,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就算她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谁敢动她……我就杀谁!” 断崖之下,篝火燃起。 哀萃芳被绑着双手吊在树上,她的面前,站着楼兰王子奚度远,周围还散落着几十个黄衫人。 她的长发已经苍白,她沿着水流一路走下,脑子里全是那个人漠然离去的背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像是经历了不知多少世的痛苦。 直至满头皆白。 奚度远抓住一根烫红的铁烙,冷冷地问:“桃花源在哪里?” 她却只是睁着茫茫然的眼睛……失神的、茫然的眼神。 奚度远大怒,铁烙烫了过去,烙在她的小腹上,烙出一缕轻烟、刺鼻焦味。 她却连动也未动一下。 这个女人快要死了……或者说她已经死了。 就算人还没死,心也已经死了。 楼兰王子扔下铁烙,狠狠一个耳光甩在她的脸上:“贱人。” 她本应该是楼兰国的太子妃,是他大哥的女人,然而她现在衣裳凌乱,未能掩住的美腿上残留着点点殷红,分明已经失贞。 楼兰王室一向自视高贵,这个女人却沾污了整个王室。 奚度远缓缓后退,冷然道:“不能让她死得这么简单,就按照我族对待失贞贱妇的规矩,给她三刀。” 所谓三刀,前两刀便是割乳。 两名黄衫人提刀而上,正要动手。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落在众人之间。 一个阴阴冷冷的少年。 奚度远认出这个少年,他就是这些日子与哀萃芳朝夕相处的那个人。 “杀了他。”奚度远冷冷下令。 提刀的两名黄衫人纵身劈去,劲气狂卷。 疾风过处,剑光一闪,两名黄衫人拦腰断去,坠在地上,痛苦哀嚎,却还未死。 奚度远大惊,令众人齐攻。 神兵法宝层出不穷,电闪雷鸣应接不暇。 吸取上次惨败的教训,这一次,奚度远带来的人远比上次强得多,不管这少年有多厉害,都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的高手……本来是不可能的。 但是那剑光却在神兵、法宝、电闪、雷鸣间不断穿梭,不管形势如何凶险,他却总能脱身而出,然后再次袭来,黄衫人越来越少,少年的脸却依旧冷漠。 四名黄衫人怒攻而去,手中各持一柄神锤。 这是楼兰秘传的四尸镇恶轰天锤,锤还未到,空间便已先行爆裂。 唐小峰身处在爆炸的中心。 奚度远的脸上现出冷笑……冷笑很快又顿住。 唐小峰从爆炸中脱出,左手全断,身上鲜血淋漓。 剑光连闪,手持轰天锤的四名黄衫人纷纷惨叫,身体碎裂,散成块块碎肉……血色的碎肉。 杀了这四人,他身子一扭,断去的左手自行长出,受创的左腰无药自愈。 奚度远脸色已完全变了。 这是不可能的,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楼兰国中杰出高手,就算是中原的几大宗师在他们的围攻下只怕也无法抵抗,然而这个少年,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血,到处都是血。 一名黄衫人怒吼一声,化作顶天立地的巨人,一刀劈向战场中心的少年。 少年连杀两人,狂吼一声,手中黑剑幻大,化作一柄漆黑如夜的巨剑,劈碎大刀,将这顶天立地的巨人从上到下劈成两片。 巨剑疾扫,挨者即伤,触者即死。 一众黄衫人心惊胆寒,仿佛与他们战斗的不是人类,而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魔,不管身上有多少伤口他都能自行恢复,不管是怎样的神兵都能被他碎去,他杀不死,战不败,他周围的敌人只能一个个倒下,或是身首异处,或是碎成血肉。 又有两名少女从天而降,一红一紫,红衣少女手持双剑,紫衣少女杏口圆睁,二女同时叫道:“我们来帮你。” 剑光闪耀,血气冲霄。 第三十二章 补天 奚度远只觉双腿发软,连站都无法站住,眼看手下的黄衫人越来越少,他忽地掠到哀萃芳身后,一柄匕首架在哀萃芳咽喉处,叫道:“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唐小峰与两个少女停了下来。 奚度远额冒冷汗,见他们真的停下,吁了一口气。 唐小峰却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奚度远挤出冷笑:“站在那里不要……” 唐小峰冷冷地道:“不要做什么?”脚步不停。 奚度远吼道:“不要过……” 剑光一闪。 一道黑色剑光划破空气,刹那间刺穿楼兰王子的咽喉。 奚度远滞在那里,喉咙挤出咕的一声,倒了下去,眼睛依旧睁得通圆。 残存的几名黄衫人心胆皆寒,惊慌要逃。唐小峰冷冷地道:“紫绡姐,帮我杀了他们。”自己却向哀萃芳走去。 解开绑着哀萃芳的绳子,唐小峰将她搂在怀中,见她气息微弱,赶紧吻了上去,将还源仙气度入她的体内。 她的生命却依旧在快速流失。 唐小峰抬起头来,见她满发皆白,双目失神,心里亦是一痛,回头叫道:“白话。” 暗处传来一声叹息,小姑娘跃了出来,却是踩在他的背上。 唐小峰弯着腰,额冒黑线。小姑娘娇笑道:“什么事啊,大情圣?” 唐小峰道:“怎么救她?” 白话道:“要救她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唐小峰道:“想清楚什么?” 白话道:“要救她,就要把原本就属于她的玄气还给她,你可知道你刚才有多威风?她的玄气全部归你所有,再加上你自己的紫幽仙气,两者合成一体,你一下子就可以进入更高的境界,以你现在的本事,只怕已经能跟茅山宗宗师白云子司马承桢相抗衡,他苦修了多少年,你才修了多少年?但你把玄气还给她的话,虽然已经恢复的剑气不会消失,但也就是变回服下阴魅蚀魂水之前的你……” 唐小峰道:“怎么还给她?” 白话叹气:“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算了,我教你,其实就是把嫁衣反过来做,你来帮她补天。”她简简单单地解释了一下。 唐小峰抱起哀萃芳,纵身而起,往瀑布飞去。小姑娘从他背上一翻,落了下来。 颜紫绡叫道:“小峰……”想要追去,却被燕紫琼拉住。 白话笑道:“他还有事要做,你们就由他去吧。” 颜紫绡犹豫道:“萃芳姑娘……真的可以救回来么?” 白话翻着筋斗:“放心放心,这最后一步……其实才是真正的补天。” 二女回头,错愕道:“真正的补天?” 小姑娘嘻嘻地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地若有情地也荒。哀萃芳原本以为要想补天成功,就要‘不动心’地杀死煞星,但这是无情无义的天,就算练出来了,也只会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她不是无情的人,怎么练得出无情的天?大情圣将她的玄气抽取过来,占为己有,因为他是煞星,所以玄气在他的体内变得完整,升级成灵郁之气,但这只是完整,并非完美,因为这灵郁之气不是他的,就算强抢过来,也仍然不是他的。” 颜紫绡道:“那他现在将抢来的玄气送回去……” 小姑娘笑道:“天若无情,何必含幽吐气,地若无情,何苦滋养万物?以这种方式修出来的才是真正的天,有情的天,结合了嫁衣和补天的灵郁之气,才是最完美的灵郁之气。” 燕紫琼道:“难怪女子一方用的是‘补天’,男子一方则是‘嫁衣’,他这是在帮她做嫁衣呢。” 颜紫绡看着白话:“你早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话翻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又笑道:“我只是觉得,有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冰美人不是真正的冰美人,大情圣却是真正的大情圣,所以我一直在想,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如果不是这样子的结局,那我就很头疼了。” 颜紫绡道:“为何头疼?” 白话立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地道:“如果他是那种只为自己着想,宁可让爱着自己的女人悲伤死去的人,那我……怎么放心把月亮交给他?” 颜紫绡与燕紫琼对望一眼。 小姑娘却又翻个筋斗,变出一个酒葫芦来:“喝酒么?” 二女摇头,小姑娘连喝几口,又跃到一棵树上,作歌唱道:“玄感妙象外,和声自相招。灵云郁紫晨,兰风扇绿轺。上真宴琼台,邈为地仙标。所期贵远迈,故能秀颖翘……” 颜紫绡疑惑地道:“这是什么歌儿?明明不曾听过,却又好像听过的样子。”燕紫琼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 小姑娘嘿笑道:“这首诗叫做天仙舞,当年瑶池会上,百花仙子率座下九十九个花神倾情一舞,群仙惊艳,魏夫人作歌和之,唱的便是这首天仙舞。” …… 温柔的爱抚,小心的温存。 唐小峰的每一个动作,都怕再次伤到身下失神的女子。 生气,慢慢回到了她的体内,秀发皆白却依旧美丽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娇躯因为被碰撞而战栗着,眼神也逐渐恢复了光彩。 唐小峰吻在了她的唇上,一团滚热炸在少女狭小的花径中。 少女仿佛被惊醒一般,蓦地翻身,反过来把他压在身下,从虚空中抓出长枪,枪尖狠狠地抵在他的咽喉。 唐小峰没有反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她只要再往前一刺,就能杀了他。 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但他却知道她不会这样做。 在这个女人冰川一般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柔软而又容易动情的心。 她的情太深,她的心太软。 哀萃芳看着他,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子也在颤抖。 即使是这样,那已经顶在少年咽喉处的枪尖,也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 “你一直都在骗我?”连她的声音都在发着颤。 “嗯,”唐小峰长叹一声,“我一直都在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泪水,从那俏丽的脸庞无言地流了出来……不断地流着。 一颗颗地打在唐小峰的胸膛上。 怎么也止不住的泪! 唐小峰伸出手,想要替她抹去泪水。 枪尖一闪,疾刺而下,擦出一道艳丽的血花。 哀萃芳身子一闪,披上深衣,如风一般飘走。 唐小峰纵身要追,她却飞得太快,仿若被天外吹来的风带走一般,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唐小峰苦笑……灵郁之气果然了得,竟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追。 与此同时,他更是深深地知道……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他落在一处枝头,摸了摸脖子左侧,那里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即便是落到这样的地步,她也没能够狠下心来杀他。 哀……萃……芳…… …… 哀萃芳走了,天色也开始亮了。 偏僻的山峡里,唐小峰取出鸾凤隐幽百美屏,白话在那不停地研究。 唐小峰与颜紫绡、燕紫琼在那喝酒,酒是白话的,她那酒葫芦里也不知道装了多少酒,怎么都倒不完。 颜紫绡酒量不行,没喝多久就醉醺醺的,憨态可掬,燕紫琼却真是能喝,在不用剑气的情况下,连唐小峰也喝不过她,动用剑气的话,大家都是剑侠,她就更不怕了。 燕紫琼笑道:“你昨晚杀那些人时,实在是厉害得很,那就是更高层次的紫歌剑术?” 唐小峰挚出墨虹剑,苦笑道:“已经没了,我又变回了紫华境界。”没有从哀萃芳那抢来的灵郁之气,果然还是不可能一下子就突破到神华境界,现在再让他去跟那些黄衫人打,起码要多出十个他才行。 燕紫琼道:“后悔了?” 唐小峰看着移上中天的月,长叹一声:“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燕紫琼笑道:“原来你是在后悔没有把她留住。” 白话回过头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咦,这诗我怎么从未听过?” 唐小峰双手抱胸:“你难道不知道,本情圣乃是岭南第一才子?” 小姑娘翻个白眼,又道:“其实,如果嫦娥的情有冰美人那么深,她也就不用偷灵药了。她跟后羿之间其实是有情的,偏偏两个人要骗来骗去,结果就弄成了那个样子。” 又看向百美屏,道:“往上面抹血,里面就会飞出美人么?我试试!” 燕紫琼惊叫道:“不要……” 迟了,白话已割破手掌,将血洒了上去,无数美女飞出,做出各种曼妙姿势。 唐小峰大喜,保持着“不动明王”心法,左手搂住颜紫绡,右手去搂燕紫琼……人呢? 抬起头来,一道剑光掠往天际……她已经吓跑了。 又往怀中的紫绡姐看去,见她睡得跟猫儿一样……她早就醉倒了。 唐小峰叹气……太浪费了。 白话却盯着美女尽出的屏风,看了好半晌:“靠……原来是这东西。” 燕紫琼逃了,紫绡姐醉了,剩下一个小丫头明显发育不足,让唐小峰没多大兴趣,这些美女继续舞下去,他自己也受不了,赶紧念出真言,让这些美女又飞回屏风。 燕紫琼在外头待了好一会儿才飞回来,一落到地上就狠狠瞪着唐小峰,让他颇为无辜……又不关我的事。 白话却已收起百美屏,扔向唐小峰:“还给你……真没劲。” 唐小峰接过百美屏,搂着熟睡中的颜紫绡,问:“什么东西没劲?” 小姑娘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那么多人在那打抢,这不就是天女散花图么?” 唐小峰道:“天女散花图?” “应该说是未完成的天女散花图,”小姑娘道,“这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天庭,海外有三座仙山,其中一座叫作蓬莱,蓬莱山上有一个红颜洞,洞中住着群芳之主……” 燕紫琼道:“群芳之主?” 小姑娘道:“就是百花仙子啦。” 唐小峰心想,怎又跟我姐扯上关系了? 小姑娘道:“百花仙子座下,又有九十九位花神,总司天下名花,百花仙子性喜清静,平常没事在那下下棋,弹弹琴,又或是一睡睡个几百年,反正是长生不老,日子得过且过,那九十九位花神里,却有不少人喜欢胡闹,哪能个个闲得住?就比如梅花仙子、瑞圣花仙子、合欢花仙子、碧桃花仙子……在这里我要狠狠批评一下碧桃花仙子,整天在外面找人打架,弄得蓬莱山不得安宁,天天都有仙神上门告状……” 燕紫琼气道:“惹事的人多了去,你偏偏说她做什么?” 白话嘻嘻笑道:“我说碧桃花仙子,你急什么?” 燕紫琼以指点颊……对啊,我急什么? “百花仙子对座下花神虽然管得较宽,但她自己是清静之人,天天有人上门告状,弄得她也烦了,”小姑娘继续道,“为了管住这些花神,百花仙子便给她们找了件事做,让她们去画《天女散花图》,要把她和九十九位花神全都画入其中,没有画好,谁也不许出门,结果一众花神单是织画卷就织了上万年……” 燕紫琼咋舌:“上万年才做好一幅画?” “不是一幅画,是一张画卷,卷上还是空着呢,”小姑娘叹气,“为了织这画卷,王母娘娘送来太阴金线,斗姆娘娘送来北海虹光,太真夫人送来九幽天水,瑶姬公主送来少阴金霞,用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宝,才织出这么一副卷轴,一众花神累得够呛,果然是再也没空出门,百花仙子自己却在那睡啊睡,一觉醒来,咦,怎么还没做好?又一觉醒来,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心里却在偷偷地笑。” 唐小峰叹气……原来我姐也这么腹黑? 小姑娘又道:“虽然那九十九个花神花了上万年,这《天女散花图》却也没有完成。” 燕紫琼道:“这又是为何?” 小姑娘道:“画卷虽然做好,画却是空的,花神们心想,这一画又不知要画多久,万一没有画好,岂不是又要重新弄过?于是大家悄悄计议,不如去把五色笔借来,五色笔应天地而生,天底下再好的丹青也比不上五色笔以玄气所化的色彩,没有五色笔,单是去配颜料恐怕就要再花个上万年,只要有了五色笔,靠着菊花、兰花、曼陀罗、虞美人、芙蓉花等少数几个精于画道的仙子,花个几年应该就可完成。于是,合欢花和梅花两位仙子瞒着百花仙子悄悄出门,去找女娲娘娘借五色笔,女娲娘娘一听,笑着说正好,你们既然不想再画,那画卷我有用处,于是,女娲娘娘没借五色笔,反亲自登门借那空白画卷,女娲娘娘要借,百花仙子自然无有不应,把画卷给了女娲娘娘,一众花神心想更好,这一来连最后一点事都免了。” 燕紫琼道:“女娲娘娘把它借去做什么用?” 小姑娘道:“用来画《山河社稷图》,当时天界大乱,共工撞断不周山,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女娲娘娘以五色笔在那张画卷上画了《山河社稷图》,把受苦受难的百姓放了进去,然后才开始炼石补天。女娲娘娘补天后,这《山河社稷图》又交给了天帝,再后来,因这《山河社稷图》太过神奇,一旦落在凡人手中,极有可能威胁到天庭,于是天帝抹去画中山河,又令织女将空白画卷交还百花仙子。” 继续道:“织女来到红颜洞时,百花仙子跟麻姑下棋去了,却是牡丹仙子收了画卷,牡丹仙子乃是花王,平日里代百花仙子管束一众花神,那个时候,女娲娘娘已不知去向,五色笔也不知落在谁的手中,大家心想,画卷回来了,岂不又要开始画画?于是一个个求着牡丹仙子,千万不要让空白画卷给百花仙子看到,牡丹仙子无奈之下,将它偷偷藏了起来,百花仙子不知画卷已经回来,再加上画不画《天女散花图》,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这画卷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不会问起。碧桃花、合欢花、瑞圣花、梅花等几个贪玩的花神仍不放心,生怕百花仙子一不小心看到画卷,又会把她们关个千年万年,要她们画完这画,于是就把它带出蓬莱山,悄悄扔了。” 唐小峰看向燕紫琼……这家伙果然是个不安分的主。 燕紫琼瞪他……你这样子看我做什么? 唐小峰却又想着,阴若花是牡丹仙子,阳墨香是梅花仙子,燕紫琼是碧桃花仙子,哀萃芳是虞美人花仙子……菊花仙子是谁? 白话知道鸾凤隐幽百美屏其实就是未完成的《天女散花图》,对它立时就没了兴趣,唐小峰刚才被百美屏中飞出来的美女勾动欲火,搂着他的紫绡姐,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欺负她一下。 燕紫琼却蓦地抬头:“有人来了。” 第三十三章 煞巫剑!激战云霄! 几人躲了起来,悄悄看向天空,却看到桑耶寺六大护法飞了过来,搜了一阵,没有找到什么,神情疑惑,没过几下又飞远了。 唐小峰心想,看来是白话刚才使用百美屏,把他们引了过来。 燕紫琼恨恨地道:“又是这六个秃驴。”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被这六个藏僧打成重伤的事。 白话道:“看来这空白画卷最后是落在密宗手中,被那些喇嘛改成这个样子的,你们只要带着它,这些喇嘛还会不断来找你们麻烦。” 又打了个呵欠:“没劲没劲,我还有事,等我做完别的事,再来找你们。”身子一窜,很快就没了影。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还真是不可捉摸。 唐小峰生怕六大护法又找上来,抱着颜紫绡,与燕紫琼一起悄然离开。在路上时,他问起燕紫琼,才知道仍是颜紫绡靠着那本《救姻缘》找到了他,当时他还在花船上,她们两人本要登船寻他,却被白话拦了下来,然后就一直跟着白话躲在暗处。 唐小峰还要问些别的事,燕紫琼却又拉住他来:“你不是会铸剑么?帮我铸一支剑。” 唐小峰道:“你不是有剑么?” 燕紫琼挚出飞剑,郁闷地道:“原来的那支上次被那几个秃驴弄断了,燕家虽然有铸剑师,但现在燕家村都被烧了,再说了,除非是有泰煞鼎这种神器,随便一支好剑都要铸上几年,我却也等不及。这支剑是我随便找来的,实在是普通得紧。” 唐小峰嘿嘿一笑:“我有什么好处?” 燕紫琼道:“没有好处。” 唐小峰哼了一声:“没有好处还想……” 燕紫琼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帮不帮?” 唐小峰气道:“喂喂,你这也太霸道了,随便给点好处会死啊?”比如亲一下,抱一下,陪我洗洗澡什么的不就可以了? 燕紫琼瞅他:“不行……你这人得了寸就会进尺。” 颜紫绡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燕紫琼将剑架在唐小峰脖子上,吓了一跳:“小峰,你又做了什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什么叫我又做了什么?我我我、我什么也没做。 燕紫琼收回飞剑,颜紫绡跳了起来,赶紧安慰她:“你别管小峰,他就是这样的人。” 唐小峰跳到一旁画圈圈……紫绡姐,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燕紫琼掩着嘴儿笑个不停。 燕紫琼一番解释,颜紫绡这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铸剑,嘀咕道:“这点小事为什么也要弄得动刀动剑?小峰你也真是的。” 唐小峰更加郁闷……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紫绡姐我恨死你了。 当然,就算没有好处他其实也会帮燕紫琼铸剑的,只不过帮祝题花她们铸剑时,至少还看了她们的光屁股,帮燕紫琼铸剑却连一个吻都没换到,想一下还着实不划算。 当下,唐小峰找了个地方开炉铸剑,哀萃芳虽然已经离去,五色笔和泰煞鼎却都被留了下来,还有他的百宝囊,里面原本就藏着五瘟月华和各种稀世晶矿,铸剑自然不成问题。 这一次,铸出来的剑却是极重极大,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太重。 剑身厚实,上面用五色笔画了紫色仙篆,流萤光转,煞气逼人。 颜紫绡道:“会否太大了些?” 燕紫琼握在手中,却是笑道:“合手得紧。”看上去也威风得很。 又问:“这剑叫什么名字?” 唐小峰一本正经:“它叫‘凶女’。” 燕紫琼道:“凶你个头,我自己来取,它就叫断虹吧。” 唐小峰气道:“我的剑叫墨虹,你的剑叫断虹,你这什么意思?” 燕紫琼哼了一声:“那你这‘凶女’又是什么意思?” 唐小峰郁闷……我欠了你啊? 颜紫绡笑道:“这剑煞气重得很,就叫煞巫吧,男为祝,女为巫,《周易》有云:兑为泽、为少女、为巫、为……为……” 唐小峰叹气:“为口舌、为毁折、为附决!”紫绡姐,你多读点书啊。 燕紫琼瞅他一眼:“谢啦。” 唐小峰面无表情:“不用谢,不用谢。” 燕紫琼娇笑一声,扛着煞巫剑掠到他身边:“等你的紫绡姐不在,我再亲你一下,当作谢礼。” 颜紫绡:“啊?” 唐小峰嘿嘿地笑……不如你也让我看你的光屁股? 接下来,燕紫琼拿着新剑练剑去了,唐小峰却抱起颜紫绡,找了条小河恩恩爱爱地洗澡,颜紫绡拿他毫无办法,只好在水中任他欺负。 欢喜中,两人阴阳交感,彼此双修,他们的剑气原本是同根同源,虽然这几个月来分开修行,但是默契还在,唐小峰发现颜紫绡的剑气至精至纯,不含一丝杂质,却又澎湃如海,连绵不绝,心中暗暗惊奇,想着她到底是怎么把紫华剑气修到这等惊人地步? 颜紫绡亦是觉察到唐小峰体内剑气已是吸收了阴幽戾气和还源仙气,虽不如她的剑气精纯,却是三元合一,别出心裁。两人阴阳流转,双修双益,俱有所得,在这过程中,颜紫绡察觉到唐小峰真阳里似乎藏了一丝奇妙玄气,颇为奇怪,问了起来。 唐小峰却也怔了一怔,默察自身,喜道:“灵郁之气?” 颜紫绡道:“就是哀萃芳练的那个?” “嗯,”唐小峰道,“大约是我用‘嫁衣’把她的玄气吸过来又还给她,在这过程中被我的真阳吸了一些。” 虽然留下来的不多,但就像是新芽一般,只要小心栽培,自然能够开花结果。他又道:“昨晚虽然只维持了那一会儿的神华境界,但我却也因此有了一些心得,紫绡姐,我说给你听。” 他将心得说了出来,颜紫绡却笑道:“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唐小峰讶道:“你知道?” 颜紫绡轻声道:“小峰你喜欢弄些新鲜东西,另走奇径,虽然创新颇多,但单论对紫歌剑术的理解,可比我差多了,我早就知道该如何进入神华境界,亦在为此准备。” 唐小峰气道:“那你也不告诉我?” 颜紫绡低笑道:“你的紫幽仙气三元合一,紫华剑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你与其去关心这一部分,倒不如继续去练你的紫幽剑气,等我修成神华境界,自然能帮你把这一部分提升起来,只要你我两人合力,便是那神华境界,也绝不是你我的终点。” 唐小峰大喜,又想着她果然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单就天地之理,剑术之要,实不可能再有谁胜得过她。 他嘿笑一声,将怀中少女翻了过来,左手穿过胁下抚她右乳,右手往下按她小腹。 少女惊道:“小峰你、你做什么?” 唐小峰贴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紫绡姐,我们换个姿势……” “但那里,但那里是……”少女被他托着小腹,双手按着岸边石块,半浮在水中,紧接着后臀一疼。 “紫绡姐,你喜欢我么?”唐小峰扶着她的香臀,从另一条路儿,缓缓进入她的体内。 “死小峰,你、你……你坏死了。”少女乳摇臀颤,羞得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他怎能弄人家这种地方…… …… 另一边,燕紫琼独自在山头练剑。 煞巫剑既大且重,对她来说却意外地合手,令她颇为欣喜。 练着练着,一朵花儿随剑风飞起,几个回旋,被她用剑尖挑住,随手取了过来。 菊花?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菊花? 她左看右看,然后才把它扔了。 她知道那两个人必定是在鬼混,也不去打扰他们,练了好一会儿,才落了下去。 三人会在一起,颜紫绡却满脸羞红,燕紫琼心想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燕紫琼道:“我有一个提议。” 唐小峰嘿笑道:“让我猜猜,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燕紫琼道:“不如我们各写一字,看看是不是同一意思。”于是拿着炭笔,在手心各写一字,翻开一看,唐小峰写的是个“秃”字,燕紫琼写的是个“陆”字。 颜紫绡道:“什么意思?” 唐小峰嘻嘻一笑:“这还用问?桑耶寺六大秃驴。”燕紫琼屁股一撅他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不就是想试剑吗? 燕紫琼哼了一声:“那六大秃驴着实可恶,从小到大,我还不曾被人那样子伤过,不找回这个场子,誓不罢休。”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有了好剑,却没有挨剑的人,不甘心得很。 唐小峰道:“我们三个对上他们六个,难度倒是不小。” 燕紫琼道:“这样子才有乐趣,我不管,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唐小峰道:“不用你说,我也想把那六个秃驴宰了,我只是提醒你,那六个秃驴每一个都不好对付。” 燕紫琼笑道:“他们要是好对付,我还不去呢。” 唐小峰道:“好,我们走。” 颜紫绡惊叫道:“等一下,我们、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去。” 燕紫琼心想也不急这一时,干脆去抓野兔,准备烤来填饱肚子。唐小峰却看着颜紫绡,奇道:“紫绡姐,难道你怕了?” 颜紫绡气道:“谁怕了?我只是、我只是……” 捂着后臀,羞羞地道:“人家这里还疼嘛。” 呃…… …… 想找桑耶寺六大护法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皆因他们原本也就在这附近到处乱搜。 六个藏僧本是飞在空中,看到三道剑光疾飞而来,立时停住。 剑光落下,现出一个少年,两个少女。 少年双手抱胸,蛮不在乎的样子。 两个少女,一个全身是红,红衣红鞋红丝绦,头上还戴着红色鱼婆巾,腰上插了一对雌雄宝剑,红得俏丽。 另一个全身的紫,紫衣紫鞋紫丝绦,发上插着紫玉钗,背上背着一柄紫色大剑,紫得惊艳。 少年淡淡地道:“想要百美屏么?在我这里?” 六大护法对望一眼,立时散开,将他三人围在中央。 对于唐小峰来说,要跟这六大护法为敌,是很需要勇气的。 这六个藏僧不但是桑耶寺寺主寂护连的师弟,自身亦是吐蕃密宗数一数二的高手,唐小峰硬挨过寂护连大弟子磨莲一拳,深知磨莲的本事绝对不弱,而这六大护法中任何一人,其实力又在磨莲之上。 只是对唐小峰来说,这些日子失去剑气,心里早已憋得慌,现在重新得回剑气,很想找个机会证明自己,而且正如燕紫琼所说,这些秃驴越难对付,就越是刺激,要是他们都是弱者,打起来反而没有半点乐趣。 寂空、寂灭、寂法、寂识、寂破、寂合六大护法冷冷地看着他们,不喜不怒,但那无形的杀意扩散开来,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结。 静,莫名的静。 寂空大师阴冷冷地道:“三位小施主何不放下百美屏,就此离去?贫僧可以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找三位麻烦。” 唐小峰淡淡地道:“秃驴就是话多。” 燕紫琼冷笑道:“看来他们还不知道,磨莲和他的两个徒弟,可都是我们杀的。”磨莲和摩风的死其实跟他们无关,乃是哀萃芳下的手,但她既然要来挑战,自然也不在乎把磨莲的死摊在自己头上。 寂灭、寂法等僧面现怒容,寂空大师冷然道:“三位小施主莫非想要寻死?” 燕紫琼继续冷笑:“好大的口气。”煞巫剑一斩,斩出惊天剑光,刹那间劈向寂空。 六大护法怒极,纵身而上,唐小峰三人却将身子一纵,不与他们战成一团,反冲天而起,扶摇直上。 六大护法追着他们直上云霄。 罡风层下,燕紫琼将剑一引,罡风业火引至剑尖,聚成天雷,疾轰而下,将六大护法中的寂灭、寂法二僧阻住。 唐小峰与颜紫绡纵身而下,剑光连闪,击向寂空。 寂空念声佛号,身现佛光阻住他们,寂破与寂识、寂合掠空而来,方要反击,唐、颜二人却又御着剑光分开,寂空、寂破追向唐小峰,寂识与寂合追向颜紫绡。 燕紫琼却苍鹰一般疾扑,斩向落在最后的寂灭与寂法。 他们深知这六大护法彼此配合默契,联起手来不好对付,故先把他们拆开,每人对付两个。 寂空等虽看出他们打算,却也全然不惧,他们六人无一不是修了上百年的密宗高手,对这样的后生小辈并不怎么看在眼中,以二敌一已有恃多欺少之嫌,自不必非得六人联手。 燕紫琼剑中煞气急卷,轰在寂法的佛光上,将他震退半丈,寂法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姑娘竟有如此惊人的剑气,暗自一惊。 寂灭却已扑来,袈裟一盖,连天空都卷了半边,要将燕紫琼罩入其中。 他这袈裟名为“火是丹枢焚天罩”,就算有罗汉之躯,被它罩住,亦要化作飞灰。 燕紫琼却是避也不避,煞巫剑横扫,剑光撕破空间,扫向寂灭。 寂灭吃了一惊,照这架式,他的焚天罩固然可以罩住燕紫琼,自己却也要硬挨对方一剑。这少女手中仙剑紫煞冲霄,看着便觉吓人,他实在没有硬挨一剑而不死的信心,赶紧向后一退,他这一退,焚天罩自然也罩了个空。 寂法却也疾扑而来,手捏勇猛菩萨印,一拳轰向燕紫琼。 拳剑相交,一声轰响,连罡风层上的罡风和业火都被震了下来。 燕紫琼与寂灭、寂法战得惊天动地,另一边,颜紫绡与寂合、寂识两僧却是越战越远。 寂合与寂识一边追击一边佛光乱轰,颜紫绡却对他们看也不看,有如燕儿一般飞掠不停,不管两僧如何用尽佛力,却是无法将她击中。 两僧大怒,寂合祭出一宝,化作道道金圈套向颜紫绡,颜紫绡身子一旋,脱身而出。 两僧趁着这个机会纵至她的头顶,各挚一柄金刚杵,轰然砸下。 颜紫绡双剑一交,挡在头顶。 两僧森然冷笑,他们的大势至龙象般若功都已修至最后一重境界,这少女就算从娘胎开始练剑,要跟他们以硬碰硬,也只有被砸成肉泥的下场。 双杵砸中双剑,却连锵响也未发出一声。 寂合、寂识二僧心中错愕,颜紫绡却是双剑一旋,整个天地蓦地一扭。 两僧生出不好预感,急急飘开,紧接着便是剑花怒放,万千光芒爆散而出。 两僧心知他们刚才只要退得慢上一步,就要被这万千剑气刺出无数血洞,再也不敢大意。 颜紫绡却也是暗道可惜,这两僧反应实在太快,她以“星空倒转”接下他们以大势至龙象般若功击出的金刚杵,再以最快的速度击出“风华剑舞”,本以为至少能够杀死一僧,结果还是功亏一篑,连他们的衣角都未挨着。 桑耶寺六大护法,果然名不虚传。 寂合、寂识再不敢小看眼前的红衣少女,各持金刚杵,互相配合,时而怒冲,时而横扫。 颜紫绡手持凤霄双剑,且战且退…… 第三十四章 激战,六大护法! 跟颜紫绡和燕紫琼比起来,唐小峰的处境又更加凶险。 皆因寂空乃是六大护法之首,其修为又要超出其他五僧,与此同时,他更是精通各种古密咒,法印不断切换,时而猛如巨虎,时而迅如苍鹰,各种真言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寂破则守在一旁急念经文,以各种幻象诱惑唐小峰,又暗持戒刀,随时等着上前偷袭。 寂空手捏大日如来印,炎炎烈日骤然升起,轰向唐小峰。 唐小峰墨虹剑一截,烈日轰在剑上,炎气爆裂,炸得他血气翻腾。 还没等他喘过气来,寂空法印一切,换成隐身佛母印,刹那间掠至他的身后,双掌一拍,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他的后背。 唐小峰几乎只能凭着感觉往前一翻,险险避开。 寂空却又身子一幻,将自己观想成大鹏金翅鸟,一口咬去。 唐小峰咬紧牙关,身子一扭,脱身而出。 寂空喝出真言,顶天立地,化身大随求菩萨,双钹砸下。 与此同时,寂破念出经文,生出幻象。 唐小峰一眼看去,竟看到十二个寂空向自己砸来,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如此变化多端的禅功,配上这般真假难分的幻术,他竟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脚点虚空,身子一扭,阴阳错位,星空倒转,将十二个寂空全都避开,化身成剑,闪电般击向远处的寂破。 十二个寂空突然消失,寂破身前却多出一人,手持宝瓶罩向唐小峰。 与此同时,寂破却也蓦地出刀,封住他的退路。 中计了!唐小峰大吃一惊。 宝瓶罩住唐小峰,甚至连他脚下的山峰也一同罩了进去。 寂破念声佛号,寂空一声冷笑……结束了。 却听一声锵响,宝瓶四分五裂,一道剑光脱身而出,落在云端。 与此同时,一颗圆球随着破碎的瓶身一同砸下,将大地砸出巨坑,轰然震响,远远近近裂出地缝……这是被罩入瓶中,压缩至极点的山峰。 寂空脸色一变,看向云端上的少年……他的芥子宝瓶连泰山都可压得如石子般大小,这少年被收入其中,居然还能脱身而出? 少年笑道:“可惜,可惜……可惜了你的好瓶子。”暗地里却也抹了一把冷汗。 …… 罡风层下,寂灭将焚天罩乱卷,卷得到处都是黑火。 燕紫琼竟是一步不退,只凭煞巫剑的煞气硬生生扫去黑火,挡住焚天罩。 寂法捏着勇猛菩萨印,不断轰出劲气。 勇猛菩萨,又称大精进菩萨,西方诸佛诸菩萨中力波罗密第一。 燕紫琼虽以剑气不断遮挡,却被寂法的拳印越轰越近。 但她却是不服输的性子,身子一纵,竟然再往上飞。 寂灭与寂法变了脸色……这丫头疯了。 再上去就是罡风层,除非是大罗金仙又或是修到菩萨境界,谁也无法上去。 燕紫琼堪堪触到罡风层,身子一旋,直接就在罡风层下引动罡风业火,一道霹雳轰然击下。 寂灭焚天罩一挡。 只听一声震响,火光四散,“火是丹枢焚天罩”内藏的只是木行精火,无法挡住直接由罡风和业火合成的天雷,轰然炸开。 黑火随着焚天罩的破碎涌出,又引发了罡风层中的业火,火海乱卷。 燕紫琼竟如御着火海一般,疾冲而下。 寂灭与寂法脸色完全变了……这丫头真的是个疯子。 业火狂烧,寂灭与寂法不得不与燕紫琼踏着业火战在一起,周围天雷不断,三人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被业火吞没,又或是被天雷轰死。 失控的天雷疾轰而来,燕紫琼仙剑一挡。 寂法大喜,心想这丫头终于玩火自残,一拳轰在燕紫琼胸口。 燕紫琼喷出一口鲜血,仙剑一指。 天雷竟被带着往寂法轰去,又借着“风雷破九霄”引来更多天雷。 数十道天雷轰去,寂法大惊失色,纵身要逃,却哪里来得及?天雷全都轰在他的身上,他惨叫一声,竟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 寂灭见寂法惨死,勃然大怒,挟着第九重大势至龙象般若功化身阿修罗,三目六臂,轰出六道拳劲。 燕紫琼连挡六剑,再喷一口鲜血,向后抛飞。 寂灭疾追而去,拳劲不停。 燕紫琼杏目一瞪,竟然又往上飞。 寂灭咬了咬牙,往上疾追……他就不信这丫头真敢飞入罡风层。 燕紫琼贴着罡风往北飞掠,煞巫剑插入罡风中,带出道道罡风业火。她的衣裳与秀发都被烧得缺一块残一块,若非凭着剑气硬撑,只怕早已化作飞灰。 寂灭避开被煞巫剑带出的罡风与业火,冷笑不止……这疯丫头撑不了多久。 燕紫琼却蓦地向下一翻,直落云霄。 随着她的下落,一道霹雳穿透罡风层,落在她的剑上,化作一团惊人的光球。 那团光球越来越大,内中金光闪动,仅仅只是看着,便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那是什么?!寂灭大惊。 虽不知道是什么,他却已不敢多想,俯冲而下,同时聚集全身佛力,轰出强大拳劲,无论如何要将这疯丫头直接轰成碎片。 燕紫琼却顿在空中,化身神女。 煞巫剑反手一挑,光球直轰而去,轰散拳劲,又变作金色凤凰,冲向寂灭。 神霄第二剑——金凤破九霄! 寂灭轰然炸开,化作纷纷血雨,燕紫琼得意地笑上一声,却也再喷鲜血,急坠而下…… …… 寂合、寂识二僧各持金钢杵与颜紫绡战在一起。 两僧俱是勇猛如虎,力大无穷,偏偏与他们战在一起的少女飘逸、轻灵,忽焉在前忽焉在后,让他们有力无处使,空自发怒。 两僧对望一眼,同声怒喝,佛门狮子吼直荡而去,震得颜紫绡脑袋发晕。 颜紫绡大惊,还没还过神来,两根金钢杵已砸到头顶。 如此近的距离,按理说她怎么也来不及避过。 偏偏她诡异一扭,又间不容发地闪了开。 这到底是什么身法?两僧暗自诧异。 这丫头的身法时不时的违背天地之理,他们以前既不曾见过,亦不曾听闻。 颜紫绡却也知道,同时跟这两僧硬拼,自己根本就没有胜算,而要一直避下去,那也只是在拖延时间。 她计上心来,身子一窜,冲向寂合。寂合见她已不再逃,森然冷笑,金刚杵挡去。 颜紫绡雄剑一挡,雌剑直夺寂合双目。 寂识在一旁见这少女攻向寂合,便要纵过去,与寂合联手。 偏偏少女剑光如花,身子却绕着寂合转个不停,不管寂识如何冲来,她总能闪到另一侧,与他之间隔着一个寂合。 寂合金刚杵乱扫,少女双剑抖出的剑光却是离他越来越近,金刚杵长,凤霄双剑短,两人近距离交战,寂合自是屡屡遇险。 寂识悄悄用了一个古密咒,刹那间闪至少女身后,一杵向她砸去。 然而少女头也不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身子一飘,就到了寂合的另一侧。 寂识心中暗暗吃惊……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寂合发现自己竟变成了以一敌一的局面,且怎么也无法将这少女甩开。以他上百年的修行,就算是以一敌一按理说也不该惧怕,然而这少女的剑招却是玄之又玄、难以捉摸,一剑快过一剑,招招出其不意。 寂合被少女的双剑越迫越近,金刚杵渐渐难以施展。 他大吼一声,观想出十八根金刚杵,围着自己乱卷,要将少女逼退。 颜紫绡却在十八根金刚杵中翻飞、飘荡,就好像一片落叶卷在风中,不管风如何狂劲,落叶总是完好无损。 寂合怎么也伤不到她,渐渐失去信心。 寂识发现他形势不妙,偏偏却帮不上忙,亦是着急,身子一翻,从寂合头顶翻过,金刚杵挟着佛光,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少女。 只听锵的一声,精光震响。 寂识大喜……砸中了。 虽然砸中的只是少女的飞剑,却可以让她无法再闪。 然而,心中大喜还未消去,寂识便已发现不太对劲。 少女竟是反手背剑,以凤雷剑架在背上,故意去挨他的金刚杵。 而她自身却借着这一力道,蝴蝶穿花般,刹那间穿过寂合舞出的幢幢杵影,又从他肩头翻过。 寂合惨嘶一声,头颅飞起,身体落下……他的脑袋已被颜紫绡的青霄剑削了下来。 寂识怔在那里。 少女飘在空中,回头看向寂识,随手抹去嘴角血丝……虽是借力使力,但这藏僧的第九重大势至龙象般若气功,却也不是那么好借的,虽然趁机杀了寂合,她自己却也不可能不被震伤。 寂识悲极生怒,大吼一声,向她冲去…… …… 在被罩入寂空芥子宝瓶的那一瞬间,唐小峰赶紧扔出五精泰煞宗天鼎,自己藏入其中,芥子宝瓶能把泰山拧成石子,却拧不了宗天鼎,这才被他躲过一劫。 虽然躲过一劫,却也出了一身冷汗。 寂空亦是眯着眼睛,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从芥子宝瓶里逃出来,甚至毁了芥子宝瓶的。 唐小峰心知这两个僧人都不好惹,尤其是寂空,那变化多端的佛门功法,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拖得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于是身子一幻,先是腾起熊熊黑火,黑火越烧越旺,诡异莫名,紧接着就整个人都化身成剑,一剑轰向寂空。 寂空双手合十,以莲华合掌的姿势,将佛光聚成圆形,强行挡住黑色巨剑。 巨剑快速旋转,将罩住寂空的佛光钻出道道金光。 寂破在一旁手持戒刀,竟被黑剑散出的诡异剑气压得透不过气来,连偷袭都无法去做。 寂空大师依旧双手合十,静立不动,他乃是大慧之人,已看出这少年是以某种方式强行燃烧魂魄,如此做法,虽然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却绝对无法持久。 寂破亦是缓过神来,带着戒刀快速一绕,从侧面攻去。 寂空道:“小心!” 黑色巨剑蓦地横扫,寂破大吃一惊,戒刀截去。 随着一声锵响,戒刀碎去,寂破吓得面无血色,闪到一旁,不敢上前。 寂空身子一纵,化作大鹏金翅鸟,疾扑而下。 唐小峰变回人形,手持墨虹剑划出古怪咒符,竟将寂空挡住。 以剑画符,本是上清派茅山宗的不传之秘,又称“三清奉符”,数百年后,此法虽然流传较广,现在却还只有茅山道士才会。 唐小峰却是凭着自己的领悟,将剑术与仙篆结合在一起,随手画来,别有奥妙。 紧接着,他又身子一转,肩上生出四支手来。 这是《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里的“千手”,他虽做不到林书香那种地步,但已经能够做到“六臂”。 四只新生手臂加上自己原来的两只,一手捏住不动明王印,不让自己再受寂破幻相困扰,另外五只手,分持墨虹剑、泰煞鼎、五色笔、制神绦、子母雷珠。 他身上依旧黑火腾腾,身子一纵,如妖魔般冲向寂空。 寂空大师越战越是心惊,这少年剑术、咒符、禅功诸样本领,竟是无一不精,同时用上,剑气缭绕,咒符闪动,天火席卷、雷珠轰鸣,竟是应接不暇。他虽知道这种战法绝不可能持久,然而当前形势却是险之又险。 这小子到底学了多少东西? 寂空大师大喝一声,禅功运到极致,连轰三拳,轰断唐小峰三只手臂,本以为至少能够缓过气来,谁知唐小峰断去的手臂见风就长,六臂还是六臂,寂空大师头皮发麻,被轰断的三臂,其中两臂是变出来的,快速生出也就算了,另外一臂明明就是这少年自己的手,为何也能再长出来? 寂破躲在一旁屡用幻术,却发现幻术对这少年已不起作用,于是身子一潜,溜到少年身后,大势至龙象般若功狂轰而至。 唐小峰空着的那只手随手一换,不捏明王印,改用破瘴佛光,刹那间接下寂破的大势至龙象般若功。 他心知寂空才是真正强敌,固以五臂对这藏僧,只余一臂应付寂破,寂破虽觉受辱,但这少年身上黑气涌动,轰出来的破瘴佛光强劲可怕,他竟不得不全力应付。 寂空祭出一颗舍利子,舍利子幻出宝光挡在面前,唐小峰以泰煞鼎和墨虹剑轰去,未能轰开,又以五色笔对着舍利子划了几划,舍利子砰的一声,如琉璃般碎散开来。 寂空大师大惊后退,连番变化,又祭出许多佛宝,唐小峰连破诸宝,却总是无法再近一步。 寂空看到这少年身上皮肤开始裂出口子,血水溢出,知道这少年快要支撑不住,心中冷笑。 唐小峰突然喷出鲜血,纵上高处,五色笔朝天一划,天地骤然一黑。 一道剑光划向天际。 寂破喝道:“想逃?”纵身追去。 寂空惊道:“不要追。”却已来不及了。 黑暗突然撕开裂口,一道强烈的阳光照在寂破眼睛上,这种由明到暗,由暗到明的快速切换,令寂破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六只手臂的唐小峰与他错身而过。 寂破一声惨叫,身体爆裂,寂空大师怒腾而起,想要救时已是不及。 唐小峰落了下来,浑身是血,恶狠狠地瞪着寂空,仿佛发狂的虎狼一般。寂空乃是有大慧之人,一眼看出这少年虽然样子作得凶恶,其实已是难以支撑,外强中干,想借机调息回气,于是腾身而起,化身大精进菩萨,拳印疾轰。 唐小峰身上黑火渐熄,也没有力气同时使用墨虹剑、泰煞鼎、五色笔等多样神兵法宝,只能收回四臂,将泰煞鼎挡在身前。 拳印轰在泰煞鼎上,震得狂风大作。 唐小峰喷血抛飞,飞退中强提一口气,祭出一张符咒。 天空再次一黑。 寂空却闭上眼睛,以天眼通看到少年拖着金鼎往西边逃去。 他心中冷笑,知道少年这次是真的要逃,故意用同一方式,就是要让他吸取寂破的教训,不敢追他。 寂空大吼一声,这是狮子之吼,龙象之吼,逃飞中的少年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寂空疾追而上,双手一拍,击向少年后背,少年想用泰煞鼎去挡,却连举鼎的力气都已失去,被寂空轰在背上,后心爆裂,整个身子四分五裂,惨死当场。 寂空冷哼一声……终于杀了这小子。 方自放松下来,身后却有剑气袭来,他大吃一惊,刚想着这不可能,墨虹剑已经劈在了他的背上。 寂空大师再吼一声,却已什么事都无法去做,这一剑从他的右肩劈入,左腰劈出,将他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他竟是到死都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杀了寂空大师,收起泰煞鼎,落在一处峰头,不停地喘着气。 杀寂空的那一剑,已经是他最后一点力气。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得掉,所以在天空第二次变黑的那一瞬间,真身藏入泰煞鼎,却以分身拖着鼎走,寂空急追而来,他故意将鼎甩空。寂空杀了分身,以为大功告成,他的魂魄回到真身,又从鼎中跳出,寂空以为他是狼狈而逃,没想到他是拼死反扑,惨死当场。 体内魂魄燃烧过度,纵连还源仙气也来不及补上,他担心颜、燕二女安危,却又无力去寻她们,只好先坐下来休息。 “小峰。”后方却传来颜紫绡的呼唤声。 他猛地回头,大喜过望……颜紫绡已扶着燕紫琼飞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万法唯识?桑耶寺寺主! 唐小峰皮肤裂开,全身是血,燕紫琼却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衣裳破裂,肌肤被业火烫出水泡。 颜紫绡担心这场大战会引来别的敌人,左手搀着唐小峰,右手搂着燕紫琼,往远处飞去。 唐、燕二人俱是无力,唐小峰取笑道:“你衣裳破成这样,难道是躺在那里用色相勾引他们,再趁机刺杀?” 燕紫琼反击道:“你全身是血,莫非是站在那里任他们宰杀,那两个秃驴心软将你放过?” 颜紫绡气道:“你们两个,架打完了还要斗嘴么?我要不要把你们扔在这里,让你们也打一架?” 唐小峰笑道:“还是紫绡姐你厉害,一点伤都没有。” 颜紫绡道:“只不过因为追我的那两个,在六大护法中最弱罢了。” 燕紫琼道:“最厉害的被我杀了。” 唐小峰叫道:“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寂空,那家伙才是真的厉害。” 燕紫琼笑道:“可惜跟我打的不是那个寂空,不然我连伤都不会有。” 唐小峰翻个白眼……吹牛吧,你就尽管吹牛吧…… 两人说说笑笑,又一路斗嘴,弄得颜紫绡真想把他们扔掉…… 他们找了个僻静地方,本该早些休息养伤,但因杀了那六大护法,过于兴奋,忍不住又聊了起来。颜紫绡帮燕紫琼擦药,她随身带着的伤药都是廉锦枫亲手炼制的,自是好用得很,结了痂的地方,也都涂上黑玉美肤膏,让痂脱落,恢复光泽。 燕紫琼衣裳残破,颜紫绡帮她涂药,唐小峰在一旁自是大饱眼福,燕紫琼对这种事却也毫不在意,虽知他在偷看,却也由他看去。 颜紫绡帮燕紫琼涂好伤药,又开始帮唐小峰涂,燕紫琼则到林中换她随身所带的衣裳去了。 夕阳残照,漫天云霞,唐小峰抬头看着天空,不知怎的却又想起哀萃芳,这些日子哀萃芳时时陪在他的身边,两人的关系虽有些古怪,似是敌人,又似是情人,他更是伤了她的心,然而她现在离去,只怕以后再也无法见面,他却又颇有些舍不得。 他叹一口气,道:“紫绡姐,我是不是个恶人?” 颜紫绡:“……” 唐小峰道:“紫绡姐,你尽管说实话。” “小峰,你……” “我怎么了?” “你……难道以为你是个好人?” 呃…… 唐小峰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坏,当然,很可能每个坏人都是这么想的。 就像对哀萃芳,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从一开始,确实是哀萃芳在东海无缘无故跑来杀他,他既没有招她,也没有惹她,而这一次,也是哀萃芳先用阴魅蚀魂水毁了他的剑气,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重新变回原来的自己,哪怕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很可能还是会这样去做。 但是另一方面,不管哀萃芳以前对他做过什么,她现在毕竟是爱他的,她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他,却选择了爱上他,伤害到一个爱着自己的人,他的心中也不可能毫不在乎。 这是一场爱情游戏,但是爱情终究不是游戏,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相信自己能够把这个看似冷艳、实则深情的女人留在身边,然而这世上终究是没有后悔药的。 当然,他也不会去怪白话没有早点把被“嫁衣”抽离玄气后会死的事情说出来,白话虽然没告诉他,却告诉了颜紫绡和燕紫琼,而另一方面,白话也确实是一直都在暗地里帮他,虽然他觉得白话多多少少也有点儿在试探他,但这世上原本就不是谁都可以无条件地相信谁。 不管怎样,整件事其实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哀萃芳练成了灵郁之气,再也不用为他这个“煞星”苦恼,他的紫幽仙气也终于回到自己体内,还得到了灵郁之气的“种子”,这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只要他能够忘掉哀萃芳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换好衣裳的燕紫琼回到他的身边,见他呆呆地看着天空,于是问颜紫绡:“他怎么了?” 颜紫绡低声道:“好像是在想他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燕紫琼道:“当然是个好人。” 唐小峰大喜:“你真的这样想?” 燕紫琼翻个白眼:“怎么可能?” 唐小峰气结。 燕紫琼道:“我就奇怪了,坏人就坏人,你非要去做个好人做什么?” 唐小峰想了想:“唔……其实我也不介意自己是个坏人,但有些时候,我也想去做个好人。” 燕紫琼道:“吃错药的时候?” 唐小峰叹气……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 燕紫琼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人活一世,开心就好,管他什么好人坏人,坏人欺负我,我就杀坏人,好人欺负我,我就杀好人,只要不让人欺负就好。” 颜紫绡道:“若是你杀不了的人呢?” 燕紫琼道:“那我就变得更加厉害,总要杀了他。” 唐小峰笑道:“幸好我没欺负你。” 燕紫琼娇笑:“如果是你的话,偶尔被你欺负一下,也没关系啦。” 唐小峰嘿嘿一笑,左手搂住燕紫琼的肩,右手环住颜紫绡的胸,向后一倒:“能不能现在就让我欺负一下?” 燕紫琼瞅他一眼……这家伙果然是得寸进尺。 虽然这家伙得寸进尺,燕紫琼却也没去在意,真的就枕着他的肩,三人一同躺在草地上,聊起天来。 天色渐黑,颜紫绡道:“小峰,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唐小峰道:“自然是回军中去,若是一切顺利,他们差不多也要逼近洛阳了。” 燕紫琼道:“不如我们今晚就走。” 唐小峰正要说好,却有木木然然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你们哪里也去不了。” 三人一惊,同时跳了起来,急急转身……一个青年喇嘛负手立在他们身后。 三人面面相觑……以他们的本事,竟无一人知道这喇嘛是何时到的。 燕紫琼叱道:“你是谁?” 青年藏僧冷冷地道:“死人……没必要知道太多。”欺身而上。 唐小峰只看到这人如鬼魅一般飘到身前,自己竟是来不及出手,赶紧向后一翻,想着颜、燕二女必定会趁机攻向这人,于是落在地上,准备反击。谁知定睛一看,二女却也同时在向后翻飞,显然她们也以为自己是对方的攻击目标。 三人落在地上,俱是一凛,每一个都觉得这藏僧是在攻向自己,事实上对方却是在同时攻向三人。 藏僧身子一飘,刹那间又掠至他们面前。 三人心知面对如此强敌,气势太弱,更难取胜,仿佛心有灵犀般同时出剑。 唐小峰墨虹剑剑气暴散,颜紫绡凤霄双剑击出剑的旋风,燕紫琼煞巫剑一劈,煞气狂卷。 三人联手,就算是桑耶寺六大护法中本领最强的寂空只怕也会一招毙命。 藏僧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不过如此。”袖子一拂,佛光乍现。 三人同时抛飞,唐小峰撞断一树,颜紫绡向后几个空翻,燕紫琼与寂灭、寂法交手时所受的伤本就还未痊愈,煞巫剑煞气过重,遇到的反击也最重,飞退中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颜紫绡心中大惊,虽说唐小峰与寂空、寂破拼得力竭,此时体内剑气还未完全恢复,燕紫琼内伤也未愈,但这人佛光强劲,六大护法加在一起,只怕都不及他一个,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人,失声道:“寂护连?” 藏僧冷冷地道:“贫僧法号,正是寂护连。” 唐小峰与燕紫琼同时一惊……这数百年前便已名震吐蕃的桑耶寺寺主,看上去竟是如此年轻? 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方自杀了六大护法,这吐蕃密宗一代宗师便已赶到这里,眼见寂护连佛门功法如此了得,俱是头皮发麻。 桑耶寺寺主向他们缓缓逼近,唐小峰心知面对如此强敌,想逃也没有机会,忽地叫上一声“众星拱月”,人剑合一划向寂护连。二女亦知道桑耶寺寺主的本事远远胜过他们三人,实力相差这么大,绝不是靠着人多就能取胜,想也不想地就将自身真阴与先天灵气,借着“九天星月轮”往唐小峰送去。 墨虹剑剑气暴涨,如流星一般撞在寂护连身上,寂护连却只是双手一合,纯凭佛光接下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二女更惊,唐小峰却身子一旋,墨虹剑快速旋动,如螺旋一般钻入佛光。 寂护连动容:“不错。”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只退了一步,唐小峰却觉得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仿佛拉到了一丈之远,待要冲去,对方却又明明就在眼前。这种奇怪的错位感,令他难受得想要吐血。寂护连却已连拍两掌,这两掌俱是拍在空处,二女突然发现面前像是有一道透明的墙挡在那里,竟无法再跟唐小峰保持阴阳流转。 寂护连第三掌拍出,拍向唐小峰。 二女失声道:“小心。” 唐小峰向后一翻,随着他这一翻,整个空间都被带动,莫名地扭了一下。 寂护连一掌拍空,暗自诧异,唐小峰退自二女身前,却也抹了把冷汗,若非有颜紫绡创出的“星空倒转”,他现在已经到地底下去见六大护法了。 寂护连冷冷地道:“以无制有,阴阳倒转……你们有这等奇招,难怪连我的六个师弟都不是你们对手。” 唐小峰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我们跟你的六个师弟刚刚才打过一场,伤还未好,却也未必怕你,你好歹也是一代宗师,趁虚而入,算什么本事?”虽知道禅功修到对方这种境界,很难受激,他还是想试上一试,希望对方真的要面子,暂时放过他们。 寂护连年青英俊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我人还在千里之外,你们便已不是我的对手,你们有何资格说我没本事?” 唐小峰与二女错愕地对望一眼……这喇嘛还在千里之外? 桑耶寺寺主如此身份,自然不会乱打诳言,但他却又明明就在他们眼前……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桑耶寺寺主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唐小峰与二女只觉头皮发麻。 纵连燕紫琼这般倔强好胜,也知道自己与这修行了数百年之久,几近罗汉境界的密宗一派宗师相差太远,这样的实力差距,绝不是以死相拼就能逆转的。 二女更是想起了白话对寂护连的评价: ——“如果你们遇到他,我只有一句话劝你们……有多远,逃多远。” ——“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根手指。” 当时她们还觉得白话把这喇嘛吹过头了,现在才知道,那丫头还把这一代宗师的本事说轻了。 有多远,逃多远……那也得有机会逃才行。 唐小峰心中快速动念,想着到底有何办法可以助他们脱身。 像那日面对桑耶寺六大护法时一样,以毁去百美屏来威胁对方,或许可行,但他很怀疑寂护连是否真的会把百美屏看得比替他的六个师弟报仇还重,况且以对方的本事,自己真的威胁得到他? 犹豫间,寂护连却已骤然飘近,佛光狂卷……他竟连多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佛光就要轰至,三人本该被击成碎片,惨死当场,谁知一声佛号不知从何处传来,绵长有力。 唐小峰与二女只觉眼前一花,寂护连竟已退出丈外。 三人对望一眼,心里想着发生了什么事?寂护连却是淡淡地道:“玄奘?” “阿弥陀佛,”暗处有苍老声音响起,“他三人只是小辈而已,寂护连师兄何必以身外化身千里而来,为难他们?” 寂护连不喜不怒,冷冷地道:“他三人夺我密宗之宝,杀我六个师弟,贫僧本在寺中静修,却是寂空师弟死后魂魄前来拜别,他六人因我之命前来中原,惨死于此,贫僧自要千里而来,替他六人报仇。” 玄奘大师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善缘多结,恶因莫种,恩恩怨怨俱是空无,师兄千里之外来种恶因,何苦来着?” 寂护连道:“他三人杀我师弟是因,我杀他们是了结因果,只要了结了这段因果,贫僧心中自然空明。” 玄奘大师道:“然而师兄还未了结这段因果,却先遇到贫僧,生出新的因果,可见恶念绝不可生,一念生百念,百念生万念,从此以后再无空明。师兄何不赶紧断了恶念,回复真正空明?” 寂护连道:“既是四大皆空,善缘恶因皆只是念,为何善缘可结,恶因莫种?由此可知玄奘师弟境界不够,一念便是一念,你得了一念,又去想这一念是善是恶,这便是第二念,再想它为何是善、为何是恶,自然一念生百念,百念生万念,念念无穷。贫僧心中只有一念,杀了他们,了结此念便是空明,倒是师弟境界不够,不如找个地方寻自身空明,莫要多管闲事。” “不然,”玄奘道,“贫僧心中唯有一念,这一念便是一个识字,识善识恶,万法唯识,事事看穿,事事空明。倒是师兄,将你座下六大护法派至中原,却未算到他们会死,可知师兄未能看穿,师兄既未能看穿,又因一念而动怒,可知师兄心中原本就不空明,既无空明,却动怒而来,只怕这一念,便足以将师兄带至万劫不复之地,师兄还是快速斩断此念,回桑耶寺重新修过的好。” 燕紫琼听得头大,小声问唐小峰:“他们在说什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和尚说话……你管他们说什么? 寂护连冷笑道:“事事看穿,事事空明?好大的口气。当年师弟上桑耶寺求法之时,不过是一毛头小子,之后再赴天竺,取了三藏真经,回中土创了这唯识宗,也不过就是数十年的事,何以变得如此狂妄?” 玄奘道:“师兄非我,何以知我狂妄不得?师兄若不信我事事看穿,且听我道来。师兄千里而来,不知贫僧等在此间,贫僧等在此间,早知师兄千里而来,此贫僧看穿,师兄未看穿。师兄一念既起,千里而来,却未算到此趟徒劳无功,贫僧等在此间,早知师兄必定徒劳无功,此贫僧看穿,师兄未看穿。师兄数百年修为胜于贫僧,为何徒劳无功?皆因师兄来的只是身外化身,自不敌贫僧真身,师兄不敢以身外化身与贫僧斗法,心中已然急躁,贫僧既知师兄急躁,自是有恃无恐,此贫僧看穿,师兄未看穿。贫僧事事看穿,自是事事空明,师兄既未看穿,还不回头,一念之执,竟至于此,到底是师兄狂妄,还是贫僧狂妄?” 寂护连张口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再辩。 玄奘喝道:“师兄斗法不敢,机锋不胜,再不回头静修,化解心中执念,莫非真要自陷修罗之境,舍弃数百年修行,自绝于佛?” 寂护连终是一代宗师,知道自己此番已败,冷哼一声,袖子一拂,刹那间跃入虚空,消失不见。 玄奘念声佛号,道:“善哉,善哉……终于走了。” 唐小峰道:“大师?” 玄奘道:“贫僧在东方三十里处,三位小施主不妨前来一见。” 三人哑然……寂护连刚才至少还有个身外化身在这,这秃驴却根本就不在这里。 桑耶寺寺主……竟是被他吓走的? 第三十六章 兵逼洛阳 唐小峰御着剑光往东边飞去,颜、燕二女紧跟在他的身后。 桑耶寺寺主寂护连果然了得,单是身外化身就已经厉害到那种地步,而听他跟玄奘的对话,似乎他的本尊还要比他的身外化身厉害不知多少。 不过相比之下,玄奘真不愧是名垂千古的高僧,糊弄起人来,果然是一套一套,连寂护连这有数百年修行的一代宗师都被他唬弄住了。 他们飞到东方三十里外,看到一座古寺,落了下去。 周围是一片桃花林,寺前立着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少女,唐小峰自不曾见过这个少女,只是对方那冰冷冷的目光从黑纱透出,杀意凛然,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一般。 “这位小姐,玄奘大师可在这里?”唐小峰从来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既有礼貌有懂事的好少年。 黑纱少女却鄙夷地看他一眼,身子一纵,跃空而去。 燕紫琼冷哼一声:“一点礼貌都没有。” 唐小峰大度地道:“没事,没事。”心里却想着那姑娘多半是哀萃芳的好友,是因为哀萃芳才讨厌他。 他们进入寺中,唐小峰看去,见寺中蛛丝满壁,地上全是灰尘,玄奘大师坐在破旧的蒲团上,念声佛号,看着他道:“小施主好久不见。” 唐小峰笑道:“大师是何时从弥勒僧手中逃出来的?” 玄奘叹道:“天魔宗欲请老衲替她们做一件事,将老衲从辩机的囚禁中救了出来。”又伸出手,笑道:“拿来。” 唐小峰嘿嘿一笑,取出鸾凤隐幽百美屏:“这个?” 百美屏落在地上,玄奘盯着画中美女。唐小峰心想,看来哀萃芳原本就是要到这里来见这秃驴,不过这秃驴在太湖时教过他们九天星月轮,在这里又盯着画里的这些美女看,看来名僧果然也是淫僧。 玄奘道:“你们可知这东西本是何物?” 唐小峰道:“听说它原本是什么《天女散花图》,乃是红颜洞百花仙子及其座下九十九位花神的东西,不过那些喇嘛又说它是密宗至宝,看来他们是把天上仙子的东西占为己有了。” 玄奘道:“错了。” 唐小峰道:“错了?” 玄奘大师道:“屏风中的画卷的确是未完成的《天女散花图》,但桑耶寺所说的密宗至宝却不是画卷,而是屏框。” 屏框?唐小峰看向屏框……确实,这半透明的屏框连他也不知是用什么晶矿制成,宝气婆娑,绝非凡品。 玄奘对着百美屏念出经文,焚音四起,他身后古佛额上射出光束,照在百美屏上。这古佛斜卧台上,姿势怪异,唐小峰与二女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佛。 玄奘大师这一念经,竟念了半个时辰,直听得唐小峰与二女昏昏欲睡,一个个地打着呵欠。忽地,玄奘沉声一喝,紧接着便是一声暴响,屏框碎散,碎落成三十六颗舍利落在地上,这些舍珠虽然大小不同,形状不一,但每一粒都是奇彩万千,看得人眼花缭乱。 屏框碎去,镶在内中的画卷飘落,玄奘法师伸手一抹,画中美女尽皆消失。 哭声四起,既悲且恸,不知多少枯骨从画中飞出,密密麻麻,全都拜伏在玄奘身前,看得人头皮发麻,不知怎的却又满是悲凉。颜紫绡本就怕鬼,紧紧地贴着唐小峰,娇躯发颤。 唐小峰心想,难怪佛家说美女如枯骨,这画中美女窃取的虽是天上仙子的形貌,其实却尽是枯骨。 玄奘大师念了一段往生咒,叹道:“尔等劫数已尽,勿再留恋俗尘,自投阴曹地府,转世去吧。” 梵音再起,密密麻麻的枯骨消散不见。 唐小峰道:“这些舍利子,莫非才是桑耶寺所要的佛宝?” 玄奘道:“正是,这些舍利,本是天竺历代修行最高的三十六名高僧所遗佛骨,天竺祸乱之时,被带至藏地,后因藏地佛教得罪吐蕃王室,惨遭血洗,于是又被一位明妃带至中原。当时正值武帝灭佛,那位明妃换了身份,加入天魔宗,成为天魔宗的公主,暗地里却将上百名天魔宗女子拘入《天女散花图》中,以这些舍利为屏框,制出鸾凤隐幽百美屏,又暗藏古密咒,天魔宗人不得碰之。吐蕃密宗数百年来一直在寻找这些佛骨,却直到近日才知佛骨藏于百美屏中,于是要将百美屏夺去。这一代的天魔宗公主却想要救出被困在画中的那些女子,固托人夺了此宝,又救了老衲,请老衲破除用以禁锢那些女子的古密咒,将那些女子放出,重入轮回。” 燕紫琼道:“天魔宗也太不小心了,竟会被外人混入,成为她们的公主,弄得这么多人受苦。” “不然,”玄奘道,“那个明妃能够成为天魔宗公主,皆因天魔宗原本就与密宗有莫大干系,最初创建天魔宗的,本是天竺的一位高僧,那高僧培养出十几名女弟子,教以各种惑人之术,时时诱惑自己,以磨炼自身心性,他以自身为佛,将这些女弟子视作魔头,故称天魔。这虽是他修行的手段,但那些女弟子却非观想出来的幻相,习惑人之术日久,渐入魔道,最终杀了她们的师父,先是逃至藏地,那时的藏地僧人多以持戒苦修为主,经不住她们诱惑,开始享受声乐,后有数名修为深厚的大德高僧知这般下去,藏地佛教尽废,将她们赶至中原。她们来到中原,创出天魔宗,但藏地佛教却也受她们影响太深,荒淫成性,那几名高僧无奈之下,求大日如来赐法,将她们留下的欢喜之术与佛经结合,乐空双运,此便是密宗的最初根源。” 唐小峰道:“密宗于荒淫奢华之中修佛,天魔宗于烟花柳巷之地修魔,这么一说,倒确实是有相似之处。” 玄奘法师道:“天魔宗修的虽是魔,其心法的最初根本却是来自于天竺禅功,于烟花柳巷之地持静守贞,密宗修的虽是佛,其不禁声乐,不禁淫欲,在佛门其它各宗眼中实与魔道无异。这两者修行的最终目的虽然不同,但修行的心法与手段,却是彼此难分。” 唐小峰看着地上的三十六颗舍利子和被抹去美女、已是空白如雪的画卷,心里想着该怎么讨要它们。 玄奘却微微一笑:“这张画卷已是无用,你若想要,收去便是。这三十六颗舍利子亦可送给你们,但你们若真的收下,便是与整个吐蕃密宗结了仇怨,你们自己可要想清楚些。” 燕紫琼哼了一声:“那六大护法都已经被我们杀死,这仇结都结了,还怕什么?” 玄奘法师叹道:“也罢,你们既如此想,那便收下,报应由天,祸福由人,莫要因一时便宜,惹出巨祸才好。” 唐小峰将三十六颗舍利子一粒粒拾了起来,笑道:“既是祸福由人,人定就不能胜天么?” 玄奘法师念声佛号:“人若不能胜天,世上哪还有仙佛?然而,万法唯识,你若识不得天意,又如何胜得过天意?” 颜紫绡却是心中一动,问道:“大师莫非真能事事看穿,事事空明?” 玄奘笑容满面:“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能事事看穿。” 颜紫绡不信:“若要遇到看不穿的事,却又如何?” 玄奘法师道:“那老衲就闭上眼睛,它不穿也穿了。” 唐小峰翻个白眼……这和“我看不到苦难,所以世上无苦难”有什么区别? 颜紫绡拜道:“小女子明白了。” 唐小峰与燕紫琼对望一眼……她明白什么了? 莫非她终于明白这秃驴是个神棍?这个他们早就明白了。 唐小峰又将空白画卷卷了起来,玄奘却道:“小施主既有五色笔,又得了这画卷,何不再做一件善事?” 唐小峰道:“什么善事?” 玄奘法师道:“何不就助百花仙子,画完这《天女散花图》?” 唐小峰心中一动,问:“这画卷落在我的手中,五色笔亦在我的手中,连百花仙子也……咳,大师,这莫非就是天意?” 玄奘法师叹气:“刚才还说人定胜天,现在却谈天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施主,你可知道你最适合做的是什么?” 唐小峰问:“什么?” 玄奘法师道:“神棍。” 唐小峰:“……” …… 拜别玄奘法师,离开古寺,唐小峰与颜、燕二女连夜赶路。 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天亮时,又找了个地方休息养伤,养伤时,唐小峰与二女分成三角,以“九天星月轮”阴阳交感,双修双益,虽是隔体双修,却也有妙不可言之处。 他们一边赶路,一边抽空练剑,似这般飞了四天,终于赶回军中。 此时,徐承业大军已与河东节度使章更和其它几路反武义军会在一起,自大破酉水阵后,反武义军连战连捷,势不可挡,虽然如此,前方却还有一座贝才阵等着他们,只要破了此阵,便可直接逼近洛阳城下。 而此时,大军正在扎营修整。 唐小峰来到营中,却是廉锦枫最先扑了出来,在他怀中泪流不止,紧接着隐玄七女与魏紫樱也一同掠出。魏紫樱因曾伤他一剑,满心内疚,唐小峰却知道那原本就不关她的事,笑着说你不用内疚,但如果你真的很内疚的话……咳! 他虽没说完,众美眉却知道这声“咳”绝不是什么正经话。 唐小峰调戏意味十足,魏紫樱见他依旧如故,却也安心了些。 林书香看着他,温柔地道:“公子……” 兰英、秀英、琼英、玉英、红英五个丫鬟亦柔声拜道:“主人!” 唐小峰笑道:“让你们担心了。” 阳墨香嘀咕道:“人家才不担心呢。” 这时,却又有两个少女走了出来,两个俱是皮肤黝黑,与天朝人士完全不同,其中一个书卷气十足,正是颜紫绡从东海接来的亭亭,另一个娇小玲珑,胸儿却大,来到唐小峰面前,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唐大哥”。 唐小峰喜道:“红红?”他倒是不知道这黑妞也跟着亭亭一起来了这里。 红红看到他,脸儿发热,看上去反益发的黑。 唐小峰正要与诸女多说些话儿,徐承志、骆承志、李素、卞璧等人也迎了出来。 李素看到燕紫琼跟在唐小峰身后,脸色颇有些阴沉,燕紫琼却对他看也不看。 主帅营帐中,徐承志、骆承志、李素、唐小峰、格浑、章更等重要将领聚在一起。 徐承志摊开地图,道:“武六思正率上万大军,在虎牢关前布下贝才阵,依亭亭姑娘所言,这贝才阵便是上古六阵中的财利阵,破阵之法,亭亭姑娘已尽数告知。只要突破虎牢关,我等便可杀至洛阳城下。” 格浑道:“既如此,何不就一鼓作气,破了这贝才阵?” 徐承志道:“将士已经累了,休整一番,才好破阵。” 格浑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却未再说。 徐承志扫了众将一眼,道:“亭亭姑娘此来,除了应唐兄弟之邀前来助我们破阵,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任务。” 唐小峰诧异地问:“什么任务?” 徐承志道:“就在前些日子,北海龙族派出使臣前往女儿国,欲请女儿国国君阴若花与龙族结盟,一同攻打神州大陆,瓜分九州。亭亭姑娘此来,便是奉女儿国国君之命,出使大周,将龙族之威胁告知天朝皇帝,并与我天朝结盟,共御龙族。” 骆承志等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尽皆动容,唐小峰却想着,果然来了。 骆承志皱眉道:“龙族要如何破解神州结界?” 徐承志苦笑道:“不知。” 又道:“亭亭姑娘助我等破阵之事,除了现在在场的几人,并无外人知道,其他人虽知军中来了两名海外女子,却不知她们身份,亦不知酉水阵被破与她们有关。龙族入侵之事,事关重大,亭亭与红红两位姑娘人虽在这,却又有一艘使船绕过登州、莱州,沿黄河而上,持女儿国印信,经过棣州、齐州、冀州,光明正大地出使天朝,不日便要到达郑州,进入洛阳,亭亭姑娘乃女儿国使臣,若是让人知道她参与到天朝战事,对她的出使不利,此事万万不可泄漏。” 众将自然应诺。 散会之后,徐承志却又将唐小峰留了下来。 徐承志低声道:“你可知我为何拖延破阵时日?” 唐小峰道:“纵然攻下虎牢关,洛阳号称神都,城高池深,当年王世充占据洛阳,以太宗皇帝之能,率十万大军包围洛阳,亦用了大半年,方才逼得王世充开城投降,凭我们现在的兵力,实在是难有胜算,况且就算真的攻下洛阳城门,武后仍可固守皇宫,一旦变成巷战,死伤无数。龙族不知何时便会入侵神州,我们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消耗,也没那么多的将士可以牺牲,倒不如设法将城内大军诱出洛阳,在虎牢关与我方对峙,然后再让朝中那些向着我方的重臣趁机起事,逼武则天退位,还政于中宗。” 徐承志苦笑:“你果然是看得通透。” 唐小峰笑了一笑……倒不是他看得通透,而是历史上就是这么做的。 徐承志道:“我也不瞒你,朝中确有我方的人,亦已做好准备,只是现在却有个难题。” 唐小峰道:“什么难题?” 徐承志长叹一声:“黄天道。” 唐小峰苦笑道:“确实是个难题。” 徐承志道:“武曌担心有人行刺,早已将皇宫重地交由黄天道把守,朝中与我有联系的那几名重臣虽已悄悄将羽林军控制在手中,但要想靠羽林军剿灭黄天道,实是妄想,为此,必须要将飞骑兵团悄悄送入城中,这一仗,实为反周复唐最关键的一战,或是鱼死,或是网破,若不能攻下皇宫,这些日子的辛苦与牺牲全都白费。” 唐小峰笑道:“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该怎么做?” 徐承志感激地看他一眼,道:“亭亭姑娘虽已教了破阵之法,但在破贝才阵时,我会来上一场‘惨胜’,武则天不欲让我方修整,必定会将城中大军派出,我方既是惨胜,只好一路败退。我方既败,洛阳乃繁华之地,管控上自然也会松上些许,飞骑兵团才可分散潜入,进入长安的人不宜多,更无法将英招这等座兽带入城中,真正能够进入城中的,也就只有你与紫绡姑娘、紫琼姑娘、卞璧、颜崖、燕勇等近百名习过剑侠之术的人,以你们的实力,再加上早已隐藏在洛阳城中,以天罡地煞图培养出来的七十二名地煞星,应能杀尽皇宫内的黄天道道徒,助与我方有联系的那几名重臣控制皇宫,逼武曌写下退位诏书。” 唐小峰道:“那几名重臣是?” 徐承志略带歉意:“事关重大,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唐小峰笑了一笑……其中最重的重臣不就是宰相张柬之么?这个史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若没有张柬之这等高居宰相之位的重臣做内应,徐承志只怕也不敢兵进洛阳。 徐承志道:“颜崖等人,我自会安排他们以其它路线潜入神都,你与紫绡姑娘、紫琼姑娘、紫樱姑娘等人,我却希望你们能扮成亭亭姑娘身边的侍卫,一方面,你们可以借机进入洛阳,另一方面,亭亭姑娘这趟出使天朝的任务事关重大,不管我们最终能否推翻武曌,龙族有可能入侵之事,都要尽早让朝中诸位大臣知道。复兴唐室是忠义之事,龙族的威胁关系到的却不止是忠义,而是神州百姓的生存。” 唐小峰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心怀叵测 唐小峰走出主帅营帐时,天色已晚。 他走在路上,正想着今晚是去慰怀一下锦枫美眉,还是去陪书香丫鬟,要不两个一起慰藉?旁边却有人叫道:“唐将军。” 唐小峰回头一看,唤住他的却是军师赵文昧。 赵文昧乃是李素的军师,唐小峰初上小瀛山时,就是他挑起唐小峰与安天豹之间的比试,唐小峰并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居心,那一战中,唐小峰一指击碎安天豹的辟魔刀,一战成名后,赵文昧对他亦是客客气气,也没有对他做什么手脚。 赵文昧虽是军师,徐承志对他却似乎并不如何看重,更多时候,听取的都是他自己身边军师程落的意见。但不管怎样,李素乃是大军名义上的主帅,赵文昧既是李素的军师,徐承志对他亦是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赵文昧阴阴柔柔地拜了一拜,道:“李公子在后方营中设下薄宴,令在下前来,请唐将军赴宴。” 唐小峰虽然很想回去陪美眉,但李素毕竟是良箴的哥哥,是他的大舅子,他也不好不给李素面子,于是便跟着赵文昧前去。 来到后方营寨,李素早已等在那里,为示亲近,牵着他的手进入营中。唐小峰对这个不知道“男男授受更加不亲”的世界早就已经绝望,也只好任他牵着。 令唐小峰诧异的是,李素虽然置好酒菜,却只邀请了他一人。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唐小峰早已饿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与李素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李素长叹一声,唐小峰心想话要来了,又想着,他难道是要我把燕紫琼让给他?但紫琼美眉又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让?就算要让,也得等她成了“我的”再说。 李素却道:“军情议完,徐大哥不留他人,独独将妹夫留下,看来徐大哥对妹夫的信任,胜过他人。” 唐小峰怔了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李素不提燕紫琼,反而提起徐承志来。 难道他暗恋的人不是紫琼美眉,而是…… 唐小峰一阵恶寒。 他笑道:“也未聊什么,只不过是在谈如何破贝才阵的事。” “妹夫何必瞒我?”李素淡淡地道,“纵然破了贝才阵,入了虎牢关,以我们的实力也无法攻下洛阳。长安已毁,洛阳乃是天下第一坚城,无法从外头攻陷,只能从内破之。然武后有黄天道的妖术师保护,单靠朝中那些内应,难以成事,妹夫不但是飞骑兵团的统帅,亦是我军最强之人,便连紫绡、紫樱两位姑娘,与妹夫身边的那七位丫鬟,在飞骑兵团中也没有几人比得,且她们只听妹夫的话。徐大哥要从内部攻陷皇宫,自然要依靠妹夫这等英雄,才有机会成事。” 唐小峰心中一凛……他竟也看得如此通透。 李素看着他,道:“妹夫乃是聪明人,此番若是不能成功,我等尽成逆党,将重演当年徐敬业、骆宾王等一众英豪家破人亡之惨况,自不必说,若是有幸逼得武曌退位,不知妹夫觉得,徐大哥与我等下场,又会如何?” 唐小峰沉吟道:“若是庐陵王还政,以我等推翻武逆,复兴李唐的功绩,混个武将当当不成问题,倒是徐大哥看上去背负太多,人未老,头先白,看他样子,倒像是要在诸事了结后,舍弃一切的样子。” 李素叹道:“愚兄这些日子与徐大哥相谈,他的想法与妹夫所猜,应该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徐大哥这十几年在东海到底是怎么过的,但唯一让他坚持下来的,只有他从小背负的国仇家恨,一旦反武成功,他只怕真会舍弃一切。但除此之外,徐大哥离开,只怕还另有原因。” 唐小峰皱眉道:“什么原因?” 李素淡淡地道:“狡兔死,走狗烹。” 唐小峰震了一震。 李素道:“庐陵王乃武则天之子,我们此番若是逼死武曌,庐陵王为防以子弑母之嫌,还政之后,绝不敢留下我们。我们若不杀武曌,只逼她退位,庐陵王优柔寡断,仍有可能被武曌再掌朝政,到那时我们又如何自处?就算武曌真的就此退位,庐陵王亦必会想,今天我们能逼他母亲退位,明日我们又是否会逼他退位?” 唐小峰看着李素。 他知道李素的这番话绝非没有道理,历史上,逼武则天退位的张柬之就没有好下场,武则天在位时,他还可当上宰相,庐陵王李显还政之后,他反而被人构陷,最后郁郁而死。狡兔死,走狗未必会烹,当年在玄武门助李世民弑兄杀弟的尉迟敬德等武将,之后都能得到重用,但李显却不是李世民那种明君,李素有这样的担心,其实也正常得很。 李素有此担心,并不能说他是错,但问题并不在于他的担心有没有错,而在于……这种话他不能说。 李显是君,他是臣,君可疑臣,臣不可疑君,这就是君臣之间的大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管是当年的徐敬业、骆宾王、李贞、魏思温,还是现在的徐承志、张柬之、章更、章荭,还有他的父亲唐敖、早已因反周复唐而死的文隐等等,为的也都是“忠义”二字。 徐承志家破人亡,只有推翻武周,完成他父亲的遗志,他身为英国公之后的重重负荷才能放下,又如张柬之,他本就是为武则天所信任的宰相,位极人臣,就算迎中宗还政,他最多也就是个宰相,还能封王列侯不成? 再如章更原本就是河东节度使,林书香的父亲文隐以前则是淮南节度使,俱是荣华富贵,他们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复兴李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失败便是家破人亡,纵然成功,仍难逃一个功高震主之嫌,他们为的又是什么?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仍不过是那“忠义”二字。 天下是李唐的天下,他们是李唐的臣子……这就是他们一腔热血,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理由。 刚才的那番话,李素可以在心中想,但他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大逆。 当然,身为穿越者的唐小峰,对这种事倒不是非常在意,他加入反武义军,有他自己的理由。 首先,他的父亲在这里,他身边的美眉们,不管是燕紫琼、林书香,还是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宋良箴,跟武家都有灭门之恨,尤其像徐丽蓉、骆红蕖、薛蘅香、宋良箴,她们从小时候起,或是被带着逃到海外,或是藏在深山不敢露面,直到现在,她们事实上都还在被朝廷通缉,天下一日是武家的天下,她们的身份就一日不能曝光。 而另一方面,则是跟黄天道有关,黄天道显然在大肆抓捕那些转世花神,连他的表姐林婉如都差点被他们抓走,他身边的美眉基本上全是花神,他的姐姐更是百花仙子,就算为他姐姐和这些美眉着想,他也不能放过黄天道,而就目前掌握到的线索来看,心月狐转世的武则天似乎就是黄天道的幕后主使。 诛尽武家,毁了黄天道,或许就能解除掉对包括他姐姐在内的一众美眉暗地里的威胁。 至于说,靠着复兴李唐的大业封官拜爵,这种事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也没那个兴趣。当然,若能借着这个机会,既助他老爹完成复唐大志,又让他唐家光宗耀祖,顺便给他母亲挣个诰命夫人当当,他倒也并不介意,毕竟这种事他自己虽不如何放在心上,但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却都看重得很。 他看着李素,缓缓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个?” 李素却只是笑道:“妹夫是个聪明人,愚兄只是想稍为提醒一下妹夫,来,喝酒,喝酒。” 唐小峰亦笑道:“喝酒,喝酒。” 两人竟真的再也“不谈国事”,只是喝酒聊天。 酒足饭饱,唐小峰告辞,李素将他送到帐外,赵文昧已等在那里。 天色已是尽黑,李素让赵文昧代他送客。赵文昧道:“唐将军请。” 唐小峰道:“好,好。”与李素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赵文昧像是随意地与唐小峰聊了几句,又一阵迟疑,像是有话想说又不知当不当说的样子。唐小峰很想告诉他有屁你就放,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他笑道:“先生莫非有话要说?” 赵文昧缓缓道:“这种话,在下本不当问,不知唐将军觉得,庐陵王是否有人君之才?” 唐小峰毫不客气地道:“没有。” 赵文昧道:“相王呢?”他说的相王乃是李显的弟弟,武则天的另外一个儿子李旦。当年武后废李显为庐陵王,改立李旦,没过多久又废了李旦自己登基,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 唐小峰道:“也没有。” 李显懦弱,李旦无能,这本就是后世历史学家对武则天这两个儿子的评价。 尤其是李显,他的懦弱在历代皇帝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许多人都觉得武则天的丈夫高宗李治懦弱,事实上李治虽然有点怕老婆,文治武功却是极强,对内接纳谏言,整饬内政,将贞观之治推到新的高点,对外灭西突厥,灭百济,灭高丽,令西域诸国纷纷称臣,中国历史上有盛唐强汉之说,而大唐最盛之时,正是李治当政。 至于李显,却是真的懦弱,武则天还政于他后,于国事没有多少建树,于家事,他连自己皇后天天在宫里跟别的男人鬼混都不敢管。 历史上虽然也有不少懦弱皇帝,但大多是因为天下大乱,权臣当道,想不懦弱都不成。 李显当皇帝时,对外,国力上依旧强盛,退位前的武则天刚刚发兵二十万,大破契丹,对内,他母亲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却明察善断,治理有方,留给他的仍是一个太平盛世,朝中也无权臣,宰相张柬之助他登基持政,他却反听信谗言将他问罪,做事也优柔寡断,持政五年,最后竟然被他的皇后韦氏毒死,毒死他的理由,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再偷偷摸摸的跟人偷情(其实原本也就没怎么偷偷摸摸),想要成为另一个武则天。 而睿宗李旦同样也无能得很,靠着他儿子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发动兵变杀了韦后,被扶上帝位,太平公主在朝中结党营私,朝臣屡屡上告,他也不敢去管,好在他虽然无能,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能,当了三年皇帝,赶紧把位子让给李隆基,李隆基老来昏庸,年轻时却是有胆有识,举贤任能,整顿军纪,这才有了后来的“开元之治”。 当然,虽然都是唐初,但他穿越的这个唐初跟史书上的那个唐初,有着很大不同,史书上的那个大唐,长安、泰山不曾崩陷,海外也没有什么君子国、女儿国,但李显依旧是那个李显,李旦也依旧是那个李旦。 反过来说,史书上的李显和李旦,面对经李治和武则天对外开拓,对内清明的太平盛世都无法做好,那现在这个山川崩裂,妖魔四起,龙族在外窥视的乱世,也就更别指望他们能做些什么了。 赵文昧听到他说李显“不行”,李旦“也不行”,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形于色,道:“如今天下大乱,庐陵王与相王都非英明之主,如之奈何?” 唐小峰叹道:“李唐宗室,除庐陵王与相王,其他人已尽遭武曌屠杀,除他二人,还能有谁?” 赵文昧低声道:“唐将军莫忘了,李素公子乃是八王爷之子,同样也是李唐宗室。” 唐小峰装作“一震”,看向赵文昧:“先生的意思是……” 赵文昧道:“李素公子既是各路义军之主帅,又是忠勇王之子,庐陵王与相王俱非明君,庐陵王还政,将军不过是各路义军的一个小小统领,纵然封将,最多也就是一个中郎将,唐将军若能相助李公子,大事一成,唐将军便是当朝驸马,以将军之才,李公子必定会让将军大展才学,封王封侯,岂是难事?” 其实,在李素将李显唤作“庐陵王”时,唐小峰便已知道他的野心,如徐承志、章更等人,在起兵的那一刻,就己将武则天的皇位视之为“篡”,庐陵王是武则天逼李显退位后给他的封号,对反武义军来说,李显并不是什么庐陵王,而是“主上”。 反武义军起兵的理由是要“迎主上还政”,之所以叫“还政”,是因为,在心向李唐的忠义之士眼中,李显依旧是大唐皇帝。 唐小峰犹豫道:“复唐在即,一旦攻下皇宫,接下来迎中宗还政,几乎是势在必行,还有何可为之处?” 赵文昧低声道:“既如此,便要让大家知道……绝不可让庐陵王还政。” 唐小峰皱眉:“如何才能做到?” 赵文昧眸中闪过阴狠之色:“杀武曌。” 唐小峰怔了一怔……他虽已看出李素的野心,但原本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不管李显有能无能,迎他还政乃是大势所趋,李素就算再有野心,也很难有什么大的操作空间,然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他实是小看了李素,李素在暗中筹划,绝不只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对徐承志、章更、张柬之等人来说,武则天必须退位,但她不能死,且不说武则天当政这么多年,朝中文武百官都是她提拔上去的,若没有她的退位诏书,将只能以大清洗的手段来控制朝政,令得人人自危,便是李显,也承担不起“以子弑母”的罪名,若他们真的杀了武则天,不管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借口,李显都不敢承认他们的功勋,到那时,他们就不是什么复兴唐室的忠臣义士,而将成为真正的乱臣贼子。 就算李显迫于形势,勉强承认,如格浑等重要将领只怕也难以放心,杀了人母,却迎人子登基,他们要如何才能相信李显日后不会对他们进行清算? 这才是李素在这关键时刻找上他的最主要原因,攻打皇宫势在必行,而他将会成为攻打皇宫的主力,对于徐承志、张柬之、章更等人来说,武则天绝不能死,武则天一死,天下必乱。 而对于李素来说,武则天不死,他将没有半分机会。 一旦攻下皇宫,武则天不死,张柬之等朝中重臣就能或逼或劝,劝她还政于中宗,而对武则天来说,就算是被迫,她也是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且仍然是太后,虽不情愿,却可以接受。 有了她的退位诏书,文武百官自然也无话说,局面将会很快稳住。 武则天若死,局面马上就会大乱,反武义军里并不是人人都是章更这样的忠义之士,更有许多人想借着这个机会博取功名,富贵险中求,如果明知要被清算,他们肯定会踌躇不安,赵文昧再勾结军中部分将领造些声势,李素这太宗之孙、忠勇王之子,将成为反武义军唯一的选择。 到那个时候,李素就有机会将宋太祖的“陈桥兵变”,提前几百年开始上演…… 第三十八章 古篆与小妾 在今日之前,唐小峰实未想到李素竟有这般野心,而如此大事,李素也肯定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暗中必定谋划已久,只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才开始向他露出口风,由此可见这人极能隐忍,唐小峰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了他。 而之所以要让赵文昧来说,只是因为像这样的话,李素自己不能说。 就像陈桥兵变中的赵匡胤一样,他不能说自己想当皇帝,一切都是属下的错,他只是“被迫”黄袍加身。 他头疼地道:“我很快便要离开军中,现在说这个……” 赵文昧见他未直接拒绝,放下心来,低声道:“此事本欲早些与将军商量,却因将军这几日不在军中,这才拖到今日。以将军之才,李公子若能得天下,在下必定力荐将军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还请将军细思。” 唐小峰像是狠下心来,道:“我现在也不多说什么,你们等我消息。” 赵文昧大喜,两人互相一拜,彼此对笑,很是肝胆相照。 唐小峰告辞,出了营寨,往自己的营帐飞去,背对赵文昧时,翻了个白眼。 天色尽黑,星月无光,唐小峰方飞未久,迎面却有两个倩影提着灯笼飞来,一个唤声“公子”,一个叫着“主人”。 来的竟是林书香与阳墨香。 唐小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书香柔声道:“公子失踪了这么多日,今日方才回来,奴婢本在营中替公子设了酒宴,又邀了红红、亭亭、紫琼、紫樱等诸位姑娘,本想热闹一番,谁知公子一直未回,奴婢让人打听,才知公子被李素李公子请了去,奴婢想,李素公子请了公子,或有要事,也不敢打扰,便与妹妹在此间等着公子。” 唐小峰心生暖意,又看着阳墨香,笑道:“你也对我这么好,跟你姐姐一起等我?” 阳墨香抿着嘴儿:“天又黑,风又凉,如果不是担心姐姐身体不好,要陪着姐姐,我才不来等你。” 唐小峰嘿嘿一笑,等两个丫鬟提着灯笼,行在前方,突然出手在某个丫鬟后臀戳了一下。阳墨香的娇躯一下子变得僵直,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叫,林书香疑惑地问:“怎么了?” 阳墨香抚着后臀气道:“他,他……” 唐小峰左看右看:“谁?谁?” “坏蛋!”阳墨香扑上去就要揍他,他却身子一闪,笑着往前掠去。 阳墨香追在身后,气得跳脚,林书香无奈摇头。 回到营中,紫绡、紫琼、紫樱、锦枫、红红、亭亭诸女却都还未睡,等在这里,唐小峰笑着坐了下来,与诸女喝酒聊天,又跟亭亭说起扮作她的随身侍卫,潜入洛阳之事。 亭亭瞅了红红一眼,笑道:“这样也好,免得红红总想着与你好不容易见上一面,马上又要分开,难过得很。” 唐小峰看向红红,红红的脸蛋一下子就黑了起来,道:“我……我……” 她脸儿虽黑,其实却是害羞,看上去别有妩媚,唐小峰心痒难耐,忍不住一直逗她。 第二日一早,颜紫绡和燕紫琼练剑去了,其他美眉下半夜才睡,一个个去做了小懒猪。 唐小峰让林书香将魏紫樱请来,商量一番,然后,他便带着林、魏二女飞出军营,一路飞到灵州城,找到他父亲唐敖。 他劝父亲回循州去,唐敖本还有些犹豫,他却告诉父亲,龙族很有可能会入侵神州大陆,循州靠海,龙族一旦入侵,循州很有可能最先不保。唐敖听他这么一说,亦开始担心妻女安危,唐小峰便请了魏紫樱帮他护送父亲,回循州去。 送走父亲后,唐小峰找了一个山谷,取出十八颗舍利,帮林书香铸炼了金刚杵、孔雀翎、伞盖、琉璃等十八样佛宝,林书香化作三目十八手的天人丈夫观音时,刚好能够各持一宝,六道转轮塔则作为最后杀招。 每一样佛宝,都用了一颗佛骨舍利,三十六颗舍利子,一下子就用了一半。 林书香化作天人丈夫观音,十八只手各持一宝,一眼看去,霞光万丈,宝气婆娑,竟是美轮美奂。 炼完佛宝后,唐小峰便以这温柔丫鬟的腿儿为枕,躺在草地上休息,林书香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匆匆地将老爷送走,唐小峰也不隐瞒,将李素的野心说了出来。林书香一惊,道:“公子莫非已答应了他?” 唐小峰道:“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拖在那里。” 林书香犹豫了一下,问:“那公子是想答应,还是不想答应?” 唐小峰打了个呵欠:“就算李素当了皇帝,让我做了驸马,那也没啥意思,去当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威风,但这是个空头支票……” 林书香道:“支票?” 唐小峰干咳一声,道:“意思就是这饼画得虽大,却不可能真的给我。” 又冷笑道:“如果李素敢直接跟我说,不用赵文昧当传声筒,我还真不介意帮他,反正谁当皇帝都是当,他好歹也是我大舅子,可惜他虽有那心,却没那胆,让赵文昧代他传声,说到底还是信不过我,我要是说出去,他可以死不承认,把一切推在赵文昧头上。历史上哪个开国皇帝不是拼着千刀万剐,才把前任皇帝拉下马?如此重要的事,他连这点险都不敢冒,能成什么大事?” 林书香怔道:“公子,这、这种话儿……” 唐小峰知道林书香乃是忠臣之后,从小接受的亦是三纲五常的教育,听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自不免吓上一跳,惴惴不安,于是笑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我要真做出这种事来,我爹就先骂死我。” 林书香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公子,这种玩笑,岂可胡乱开得?” 唐小峰叹气……跟其他人比起来,林书香已是开明得多,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不希望他参与这场反周复唐之事,且又对他最是忠心,然而即便是她,一旦碰到这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伦理,根深蒂固的思想亦是难以改变,更何况别人? 唐小峰在那叹气,林书香心中却也一阵发慌,公子虽然说他讲的是玩笑话,但她却又觉得,公子的想法,从骨子里就与常人不同,对纲常伦理根本就不放在心中,以公子的性子,哪天就算真的做出什么违背伦理又或是大逆不道的事儿,亦不足为奇。 唐小峰见她不安,反觉有趣,道:“如果有一天,我真要去做那种事情,你是会跟我,还是会离开我?” 林书香低声道:“奴婢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不管公子要做什么,奴婢都会跟着公子。” 又道:“但是……但是……” 唐小峰身子一翻,将她压在身下,笑道:“既然这样,你可要好好看住我来,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的。” 林书香看着他的脸,无奈地道:“公子若是看得住的,那也就不是公子了。” 唐小峰哑然失笑,解开她的衣襟,抚摸着她那饱满而又充满弹性的酥乳,道:“不要再叫我公子,也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就做我的小妾吧。” 林书香低声道:“奴婢还是先做丫鬟的好。” 唐小峰愕然:“这又是为什么?” 林书香微微一笑:“奴婢做个丫鬟,才能更好的陪在公子身边,服侍公子,照顾公子。公子是闲不住的性子,奴婢若做了公子小妾,怎好再跟着公子到处抛头露面?那样的话,别人也会说闲话的。” 唐小峰失笑……竟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确实,丫鬟跟着主人四处乱逛实属正常,但若做了小妾,通常就得关在家中,被别的男人看到都算是有伤风化,身份地位虽然提高了,却反而不如丫鬟方便。当然,唐小峰自己是不如何在意这些的,这个时代也不像南宋以后,礼教已经达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但林书香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对这种事看得比别人重些。 林书香眸中含笑:“再说,公子对书香已是极好,纵然是个丫鬟,公子亦不曾将我看轻。公子并不是一个看重身份地位的人,书香是丫鬟,公子对我是怎样,做了公子妾室,想来也还是那样。公子会有此心,不过是替书香着想,想要给书香一个名分,但对书香来说,公子只要不嫌弃我,让我时时陪在公子身边,便是好的。” 唐小峰笑道:“怎么可能嫌弃你?”伏下身子,吮吸着她那嫣红美妙的峰尖。 又分开她的腿儿,深深进入,温柔递送,林书香偃起娇躯,主动迎合…… …… 同一时间…… 颜紫绡与燕紫琼二人在峰头练剑。 阳墨香与五英在山脚草地上铺好毯子,廉锦枫、红红、亭亭、宰银蟾、宰玉蟾几人一同坐在毯子上,喝茶聊天。 廉锦枫与红红、亭亭都是海外人士,聊了许多海外的东西,宰氏姐妹越听越觉稀奇,不断询问,几人越聊越欢。 廉锦枫却因她的小峰哥哥始终没有回来,向五英问了起来,兰英等人只知主人把林书香和魏紫樱带了去,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去哪里。 阳墨香抬头看向峰上练剑的二女,道:“她们也不用休息的么?昨晚那么迟睡,一大清早就跑出来练剑,到现在也不歇上一歇。” 廉锦枫亦是疑惑:“尤其是紫琼姐姐,好像吃了媚药一般,干劲大得很。” 她抬头看着峰头,也未注意自己的话儿有何不对,其他美眉却好笑地看着她,心想这小妮子真不知害臊,怎的把那种药儿拿出来做对比?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听紫绡姑娘提起,似乎是主人与她们这次差点儿死在桑耶寺寺主寂护连大师手中,所以紫琼姑娘下了狠心,下次遇到桑耶寺寺主,一定要把他劈个稀烂。” 众女暗暗咋舌……以数百年前就已名震吐蕃,传说中已近罗汉境界的密宗一代宗师为目标,燕紫琼这决心还真是够大的。 她们却不知,燕紫琼从小到大就是这种不服输的性子。 ——“管他什么好人坏人,坏人欺负我,我就杀坏人,好人欺负我,我就杀好人,只要不让人欺负就好。” ——“若是你杀不了的人呢?” ——“那我就变得更加厉害,总要杀了他。” 红英怯怯地道:“紫琼姑娘的剑,会不会太大了些?我……我看了都觉得害怕。” 阳墨香笑道:“她又不拿这剑劈你,你怕它做什么?不过确实是有够大的。” 秀英道:“虽然好大,但又觉得,还真是适合被紫琼姑娘拿着。” 众美眉齐齐点头,另一边,颜紫绡也练得有些累了,见大家都在抬头看她们,于是拉了燕紫琼,飞了下来。 众女对燕紫琼的煞巫剑极是好奇,要来观看,宰氏姐妹试着拿它,竟重得拿不起来,各自咋舌,俱想着这样重的剑到底要如何用它? 廉锦枫见剑锋上画着紫色仙篆,煞气逼人,单是看着便觉心寒,剑锷处却又有两行蝌蚪文字。这些日子唐小峰也教了她一些仙篆,但这两行蝌蚪文字她却怎么也不认得,极是好奇,问燕紫琼这两句是什么意思,燕紫琼翻个白眼:“俺哪知道?” 亭亭凑上去看了看,忽地掩嘴一笑,道:“这可不是仙篆,这是古篆。” 玉英疑惑地道:“仙篆与古篆有何不同?” 亭亭道:“仙篆乃是上古仙人所用之字,每一字里都藏有宇宙之奥,天地之秘,便是大荒之后的仙人,也无几人能识。古篆却只是大荒之前,凡人模仿仙篆创出的蝌蚪文字,虽然艰涩难懂,其实并无多少用处。据说黄帝令仓颉造方形字,就是因天帝担心凡人在模仿仙篆的过程中解开天地奥秘,才暗助黄帝一统大荒,再造出方形字代替蝌蚪文,令古篆禁绝。不过古篆虽然被废,却也有不少流传下来,数月来我在长生宫寻找书籍,也学了许多。” 燕紫琼道:“那这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亭亭掩嘴笑个不停,众美眉更是好奇,不住追问,亭亭却总是不说。 颜紫绡不愧是与唐小峰相处数年,几乎不曾分开过的青梅竹马,瞅了亭亭一眼:“莫非是‘亲亲小峰,爱爱小峰’?” 亭亭捶着地儿:“抱抱紫琼,亲亲小峰。” 燕紫琼额上黑线涌动,其他人俱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到了傍晚,唐小峰终于带着林书香回到营中,他一回来,燕紫琼二话不说就抓他练剑。林书香开始为众人做晚饭,饭做好后,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公子回来,再一看,唐小峰眼睛发着肿,脑袋全是包,衣衫破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林书香吓了一跳:“公子,怎、怎会练成这个样子?” 唐小峰泪流满面:“她疯掉了,她真的疯掉了……” …… 大军又休整了两日,然后便开始破贝才阵。 贝才阵虽是四阵中最可怕的一阵,但通读《鬼谷子》与演道章、演法章的亭亭早已将它看穿。 唐小峰亲率飞骑兵团大破贝才阵,徐承志又做出假象,令武六思以为反武义军在破贝才阵的过程中损失惨重,率军冲杀,反武义军败退数里,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与武六思对峙在虎牢关外。 唐小峰则让廉锦枫以易容水帮他与颜紫绡、燕紫琼、二香五英改变容貌,又带着诸女绕过洛阳,往郑州飞去。 天朝虽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之说,但对海上贸易并不如何看重,故而在船舰的建造方面,也远不如海外诸国。 女儿国出使天朝的这艘楼船,却是东海诸国中最精于木甲术和机关术的周侥国所造,外形虽不华美,却是精巧坚固,至少能容纳两三百人。 船身还有一部分,虽与其它部分合成一体,其实却是飞车,平常时候用来住人,关键时,可以离开楼船,行驶在空中,飞得比英招还快。 这艘船乃是使船,沿途自有各地官员接送,亭亭助反武义军破阵的这几日里,都是让一名黑齿国的侍女扮她,对于中原人士来说,黑齿国人极是少见,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使船到了郑州,因为再过去就是洛阳,不好由别人再扮,要等亭亭回来,只能先在郑州停留,于是留在船上的人便通知地方官员,只说使臣大人水土不服,卧病在床。 唐小峰等上了使船,船上的女侍卫原本就是女儿国的金凤骑,对颜紫绡和廉锦枫都是认得的。 亭亭便让颜紫绡和燕紫琼扮作她的随身侍卫,廉锦枫原本就是君子国人,在来中原前的数个月中,亦在女儿国担任女官,依旧用她原来身份。 在女儿国中,“丫鬟”都是男的,隐玄七女无法再做丫鬟,也只好全都扮作侍卫。 最后的问题来了…… 唐小峰问:“我呢?我做什么?”女儿国中女尊男卑,男主内女主外,与天朝完全相反。 这支队伍是女儿国出使天朝的使团,自然要按着女儿国的风俗来,从使臣到侍卫,全都是女的……他一个大男人该怎么办? 亭亭想了想,无奈地道:“没有办法了,你就……做我的小妾吧。” 唐小峰……呆。 第三十九章 兰花、桂花、菊花…… 前两天还想着让林书香做自己小妾,想不到现在,自己却要去做亭亭的小妾,唐小峰不知道这算恶有恶报,还是算怎么回事? 红红怔道:“这、这……这怎么可以?” 亭亭道:“好像是有点不妥。” 唐小峰使劲点头……当然很不妥。 亭亭道:“不如你去做红红的小妾,红红可是为了你,才从东海跑到这来的。” 红红的脸蛋一下子就羞得黑了,悄悄地看了唐小峰一眼,很想说好,终究又难为情,羞羞地说:“还、还是做亭亭你的吧。” 唐小峰叹气……这算什么啊? 我已经沦落到给别人做小妾别人都不要的地步么? 众美眉一个个在那偷笑,尤其是阳墨香笑得最是可恶,让唐小峰很想打她屁股。 当天傍晚,“病愈”的亭亭应郑州太守之请,带着红红、锦枫赴宴去了,这是正式场合,唐小峰这个“小妾”也就只好郁闷地留在船上。而颜紫绡、燕紫琼、阳墨香等人也都陪着她,充当她的护卫。 林书香原本想留在唐小峰身边,唐小峰却因她以前原是官家小姐,对官场上的礼仪知道较多,反正陪着自己也是无事,倒不如让她陪在亭亭身边,加以指点。 只不过她们一走,好像无聊了许多。 他将那张空白画卷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想起玄奘让他助百花仙子,将未完成的《天女散花图》画完的事。 确实,他现在既有五色笔,又有这张空白画卷,百花仙子刚好又是他的姐姐。 这简直就是天意。 不过从玄奘的说法来看,这跟天意没有半点关系,纯粹就是巧合罢了。 唐小峰想,玄奘那秃驴破有些能耐,虽然跟《西游记》里的唐僧一样爱用佛法糊弄人,但他的道行却是真的。就像他以机锋将寂护连的身外化身吓走,看似糊弄人,但以寂护连数百年的修为竟然也会被他糊弄住,这本身就是一种道行。 无端端的,他应该不会要我画完这《天女散花图》,莫非是这《天女散花图》画完后,会有什么奇事发生? 就比如单机游戏里的过关任务一样,画完这图,这一百个仙子全都会变成我老婆?他在心里意淫着。 咳,不对,姐姐也在这一百个仙子里,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把她都给娶了?那可是乱伦啊乱……唔。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正自无聊地胡思乱想,却有人行了进来,唤了一声:“主人。” 唐小峰抬头一看,来的竟是玉英和秀英,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也跟去了。”秀英道:“书香姐怕公子无聊,将我们留了下来。” 二女如女儿国中侍卫一般,俱是男子打扮,穿的是大科纳绫及罗衣,戴的是武弁平巾帻,玉英看上去颇有英气,秀英却反而显得更加娇媚。两人用盘子捧着瓜果,放在桌上,玉英清清冷冷地道:“主人,这是何物?” 唐小峰道:“天女散花图。” 秀英疑惑地道:“只有一张卷儿,哪来的图?” 唐小峰笑道:“等我画上去它就有了。” 玉英讶道:“主人不但会作诗,还会画画?” 唐小峰叹气:“不会。”又看着她们:“你们会么?” 秀英微微一笑,玉英道:“若说画画,秀英的画儿可是出了名的好,从她小的时候起,就不知多少人来求着她画。” 唐小峰大喜,拉秀英拉着坐下,又取出五色笔:“你来帮我画。” 秀英道:“要画什么?” “仙子,”唐小峰道,“要有一百位仙子,还要有许多花儿。” 玉英道:“主人莫要让她画花儿,她画来画去,就只画兰花。她最爱的就是拿着扇子来撇兰,不把家中所有的扇子都撇上兰花,她就不肯罢休。” 唐小峰心想,难道她是兰花仙子?他知道,就算是这九十九个花神里,司的花儿不同,其中也有高下之分,牡丹是花王,自不必说,像菊花、梅花、兰花、桂花、莲花、水仙、茉莉这类天下闻名,诗人墨客常常入诗入画的花儿,地位也要胜于其它花,而像芦花、藤花、蓼花、苹花这样既无多少姿色,也无什么香味的普通花儿,在百花榜上的排名则基本就是垫底。 他身边的这些美眉基本上都是百花里的名花,阳墨香是梅花,廉锦枫是水仙,红英是茉莉……秀英莫非是兰花? 他看着秀英娇嫩的红唇,想着要不要去亲她一下,看她的先天灵气里有没有兰花香。秀英见他盯着自己的嘴儿看,脸颊不由也红了起来。 话说回来,菊花仙子到底是谁? 他很想认识一下。 他看向玉英:“那你会画什么?” 玉英道:“我不会画美人儿,也不会画花,我只会画猪。” 唐小峰诧异地道:“猪?为什么要画猪?” 玉英一本正经地道:“因为猪可以拱兰。” 唐小峰哑然失笑……这丫鬟跟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可以用无比认真的表情说着笑话。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玉英时常说着趣话儿,他却也从来不曾见她笑过。 秀英嘀咕道:“她的嘴从来就是这般的损,跟猪一样。” 唐小峰笑着摇头,弯下腰去,正要告诉秀英他要在画上画谁,玉英却突然一推,他猝不及防,往秀英撞了过去,吻在了她的粉颈上。 “看吧,好兰儿总要被猪给拱了。”玉英掩着嘴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秀英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跳起来要去揍她,她却早已掠了出去。秀英要追,唐小峰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帮我画画。” 秀英羞着脸儿,问他要画怎么样的仙子,怎么样的花?他道:“花好看就成,至于仙子,怎么打扮都随你,但要把你们七人,紫绡、紫琼、紫樱、锦枫、银蟾、玉蟾、红红、亭亭全都画上去。” 秀英疑惑地道:“我们又不是仙子,既是天女散花图,为何要画我们?” 唐小峰笑道:“天上仙子也没你们好看。” 秀英瞅他,道:“果然跟墨香说的一样。” 唐小峰问:“那丫头说了什么?” 秀英不好意思地道:“她说,玉英的嘴儿最损,主人的嘴儿最坏。” 唐小峰笑道:“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坏呢。”忽地吻了上去。 秀英无力地在他胸膛捶了两下。 唐小峰以“蝶恋花”心法将她的先天灵气采了些许,细细品味,发现果然有兰花香气。抬起头来,他看着秀英,嘿嘿地笑:“墨香有没告诉你,你的嘴儿最香?” 秀英偎他怀中,羞得想找个洞儿钻进去。 唐小峰却想,墨香那丫头竟然敢说我的嘴最坏,明儿我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坏。 接下来,他便逼着秀英坐他腿上,帮他画画,秀英说没有丹砂和青雘,如何画画?他却取出五色笔,找了些纸给她去试。 秀英拿着五色笔往纸上画,发现只要念头一动,想要的颜色都能出来,用丹青调色,色彩总有偏差,用这五色笔,画出来的色彩竟全如心中所想,宛若梦幻一般,大感神奇。 当下,秀英便开始构思,聚精会神地想着该如何画这《天女散花图》,她一旦凝起神来,竟是全神贯注,对周围的其它事儿全都不闻不问,连唐小峰去摸她臀儿都注意不到。 唐小峰自然知道,包括他姐姐在内的一百位转世天仙,无一不是天下少见的才女,而他身边的这几个,就算在百花中亦是出类拔萃。 而秀英论起打架的本事,在隐玄七女中也就比看到敌人就害怕的红英好上那么一点儿,但论起棋琴书画,却绝不输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并不只是不输人,而是七女中最厉害的。 在《镜花缘》中,秀英殿试的成绩可是第十五名,考虑到武则天放榜时把前十名放在了后十名,换句话说,真正超过她的,也就只有唐小山、阴若花、印巧文、以及卞璧的大姐卞宝云这四人,纵连林书香,也要比她差上一名。 画画就跟写诗写文一样,难的是布局和构思,动笔反而简单,等众女回来的时候,秀英依旧坐在主人腿上,对着空白画卷发呆。阳墨香等人极是好奇,想着她这是在做什么?问了起来,才知她是要画她们。 大家既然都是才女,自不免七嘴八舌,纷纷出起主意,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没说观画不语真才女。 众美眉在那燕燕莺莺地说个不停,秀英的泪水儿却忽地流了出来,不停地往下掉。阳墨香等人都吓了一跳,想着难道是我们吵到她了?就算这样,她也没必要哭吧? 唐小峰赶紧把秀英抱住:“别哭,别哭,反正又不急,画不出来也没关系。” 秀英却蓦地抬头,脸上泪珠儿串串:“主人,我、我可以把我妹妹画上去么?” 唐小峰怔道:“你妹妹?” 林书香轻叹一声,道:“她的妹妹名叫舜英,秀英本是我文家未过门的媳妇,文家出事,她也随我们一同逃亡,被血婆婆抓了去。成为隐玄七女后,她曾偷偷回到家中,田家却已家破人亡,她妹妹舜英下落不明,也不知该上哪去找。” 秀英擦着泪儿:“奴婢也不知怎的,本是要画大家的,结果看到这画儿,好好的就想起妹妹,很想把她也一同画上去。” 唐小峰想:“田秀英、田舜英……舜英既是秀英的妹妹,必定也是百花之一。”于是柔声说道:“没关系,你尽管画就是,你想画谁就画谁,怎么画都可以,画完你妹妹,还可以画你和我,把你画得跟兰花一样,把我画得跟猪一样,我来拱你。” 秀英抹干眼泪,破涕成笑:“主人你……你就是这般的坏。” 当天夜里,秀英便在不停地画着画儿,阳墨香和其他四英则帮她打着下手,其实画画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忙好帮,无非就是替她掌灯点炉,端茶倒水,还要注意一下,不让她在聚精会神地画画时,被某个坏蛋吃豆腐……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秀英才将她的妹妹画完。 唐小峰看去,见画卷一角画着一个与秀英容貌相似,却更显活泼的女孩儿,穿的是和风伴月的襦裙,披的是霞光四射的彩绫,凌云而飞,宛若天仙。 只是这女孩儿的神情虽是活泼,形态也是俏美可爱,用来画她的色彩却显得灰暗无光,他疑惑地问:“为何要画得这般暗淡?” 秀英低下头,道:“奴婢也不知道,本想用些光艳的色彩,谁知画上去后,不知怎的,就变得这般的暗。” 唐小峰见画上女孩的身旁还画了一株桂花,道:“你不是喜欢撇兰么?为何却画的桂花?” 秀英低声道:“我虽喜欢兰花,舜英却是喜欢桂花的,小时候爱和我争,我说兰花好,她偏要说桂花香,有一次还打了起来,弄得大家都在笑话我们。” 唐小峰想:“莫非她妹妹是桂花仙子?” 又想道:“或许是因为前世不昧,这些花神就算转世下凡,好像最喜欢的也还是她们自己所司的花,就像墨香最喜欢梅花,连别人将腊梅当成梅花她都要生气,秀英喜欢的是兰花,尹红萸喜欢的是木兰花,上次在骗萃芳说我喜欢虞美人花时,她虽装作不关心,眉间的喜色却是藏不住的。” 此时,阳墨香等人已经休息去了,他见秀英眼儿发红,颇有些憔悴,于是将她抱起,柔声道:“你累了一晚,也早点休息吧。” 将她抱到床上,秀英惊道:“主人,这里、这里……”这可是主人的床。 唐小峰笑道:“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一边说,一边帮她脱去衣裳。 秀英的脸蛋通红通红……这、这还不是欺负我? 唐小峰将她脱得只剩青囊小纹胸和青囊小裤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躺在一旁,陪她说话,哄她入睡。 秀英虽觉害羞,却又异常温馨,只是想起妹妹生死未卜,却又心酸。 唐小峰安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你妹妹的。” 秀英将被头往上拉了一些,胴体缩在被窝里,低声道:“主人,你能不能帮我作一首写桂花的诗儿?” 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如果妹妹还在,我再也不去跟她争,她说桂花最好看,那就桂花最好看……就算明明兰花最好,我也不说。”还是忍不住要为兰花辩一句。 唐小峰摸着她的秀发,慢慢吟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这是李清照的诗词,诗中虽连一个“桂”字都没有,咏的却是桂花。 上乘的咏物之作,讲的就是婉转隐约,余味无穷,就像那首《园间小梅》,句句不离梅花,通篇却没有一个“梅”字。 “梅定妒,菊应羞?”秀英在被窝里掩着嘴儿笑道,“主人你把墨香最喜欢的梅花和书香姐最喜欢的菊花都给贬了,她们定然饶不了你。” 唐小峰大惊:“书香喜欢菊花?” “嗯,”秀英迷迷糊糊地道,“书香姐最喜欢的就是菊花。”慢慢地睡了过去。 原来书香喜欢的是菊花?莫非她就是菊花仙子? 唐小峰这才想起,上次那几个丫鬟在森林里采花,红英采了菊花送他之前,先是送给书香的,还有墨香也是采了菊花给她姐姐。这两个丫鬟一个是茉莉花仙子,一个是梅花仙子,采的却是菊花,自然是因为林书香喜欢菊花。 原来菊花仙子,一直就在我身边? 旁边有脚步声传来,唐小峰转过头,看到温柔丫鬟正端着一碗燕窝飘了进来。 林书香本想让秀英吃了再睡,她却已经睡着,又见公子盯着自己看个不停,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我的脸上开了花么? 唐小峰长叹一声:“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人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林书香将这几句话玩味一番,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原来公子这么在乎我? 唐小峰却抢过她手中的碗,将燕窝大口喝下,顺手把碗扔在桌上,拉她上床。 林书香惊道:“公子,你、你做什么?” 唐小峰放下罗帐,嘻嘻笑道:“你说呢?”开始脱她衣裳。 林书香低声道:“可是秀英在这……” “她已经睡着了。”唐小峰嘿然,“我找了你这么久,你还不好好陪我?” 林书香红着脸儿,心想我不一直陪着你么?你为何要找我? 床儿轻摇,春光暗泄,一阵天昏地暗。 帐中有人惊叫道:“公子,错了,错了……那种地方……呀……” 公子道:“没错,一点都没错。” 谁让你是菊花仙子了??? 第四十章 孟芸芝、孟紫芝 使船在郑州太守的护送下,沿着洛河驶入洛阳。 这条河道将洛阳一分为二,以四条大桥将两边连通,河道两岸俱是繁华景象,莫说像红红、亭亭、廉锦枫这三个东海人士看得目瞪口呆,便连唐小峰、颜紫绡两个“乡下人”,亦极是惊讶,他们虽知洛阳乃是中华第一名都,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又为中华大地龙脉集结之处,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豪华。 红红道:“难怪对于天朝来说,东海乃是化外之化外,整个黑齿国,只怕也不及这一个城里的人多,若是淑士国,人口或有这么多,然淑士国的都城,在天朝,只怕连一个县城都比不得。” 唐小峰叹道:“欲知天下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司马光诚不欺我。” 亭亭道:“司马光是谁?” 唐小峰道:“砸缸的那个。” 亭亭看向林书香:“司马光砸缸?这莫非是中原什么新的典故?”她读书破万卷,却从未听过这个典故,自然不免问起。 林书香道:“这典故我也未曾听说过。” 阳墨香道:“必是他胡诌的。” 唐小峰道:“丫鬟,你忘了叫主人。” 阳墨香道:“主人啊,您可不要忘了,现在我们是使团里的侍卫,您却是亭亭使臣的小妾,您要是逼着我们叫您主人,被人听去,可会出问题的哟。” 唐小峰无语,众丫鬟俱是偷笑。 廉锦枫道:“小峰哥哥这样子没有问题么?若按女儿国的习俗,他可要搽脂抹粉,穿上女儿家的衣服。” 亭亭笑道:“若是那样的话,虽然按照女儿国风俗没有问题,但在天朝,一个大男人穿成那样,只怕人人都来围观,反而更加惹眼。倒不如穿得漂亮一些,却依旧做男子打扮,就说入乡随俗,也就是了。” 唐小峰叹气……若真让他搽脂抹粉,穿上女裳,不如杀了他算了。 船停在码头,前来相迎的有礼部侍郎孟谟、礼部主客员外郎董端。 亭亭与红红出了船,周围百姓从未见过如此黑的人,又见这些女子做的全是男子打扮,极是新鲜,一个个凑热闹地想要围观,被孟谟带兵赶开。 孟谟与董端将使团一路护送至红文馆,众人方要进馆,外头却有人叫道:“爹爹。” 亭亭等人好奇看去,见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被士兵拦在外头,这两名少女穿着桃红襦衣,颈上戴着金螭圈,腰间系着蝴蝶结,娇美可爱,神凝静水。唐小峰眼睛亦是一亮,这对孪生姐妹他以前可是见过一次,那是他扮大是欢喜佛的时候,这对姐妹花不知为何,见了他就跑,当然,以大是欢喜佛的恶名,女孩子见他就跑也很正常就是。 孟谟见女儿国使臣好奇地盯着那两个女孩看,头疼地道:“这是下官的两个女儿。” 两个姑娘闯了进来,周围士兵见是孟府的千金,也不敢真拦。亭亭看着她们,心想:“好可爱的两个妹子。” 两个姑娘看着红红和亭亭,想着:“好黑……” 孟谟看着两个姑娘,无奈地道:“你们怎么又跑了出来?” 其中一个道:“芸芝说这边有贵人,我们就找了过来,谁知贵人没找着,找着了爹爹,但若爹爹就是贵人,我们在家里早就找着了,何用跑到这来?可见爹爹不是贵人,爹爹既然不是贵人,我们找的自然不是爹爹,我们既然不是来找爹爹的,爹爹你管我们跑出来做什么?”她声音又脆,说话又快,竟有如黄鹂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后,别人才反应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 孟谟无奈摇头,看向亭亭,道:“这是小女芸芝、紫芝,让使臣大人笑话了。” 亭亭还未说话,旁边却已有人失声叫道:“孟紫芝?” 众女错愕看去,说话的人却是唐小峰。 孟芸芝与孟紫芝见这少年盯着她们看,好像她们脸上长花一般,俱都想着:“这人好没礼貌。” 颜紫绡和燕紫琼则盯着唐小峰,心想莫非他看人漂亮,又起了什么坏主意? 孟谟看向唐小峰,道:“这位是……” 亭亭道:“这是本使的小妾,让大人笑话了。” 孟谟干咳一声,双胞胎姐妹花俱在偷笑,想着男人怎么做小妾? 唐小峰额上冒着黑线…… 不过,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百花榜上的“意中人”和“个中人”,实在是让他意想不到。百花中有好几个精通奇术的女子,这孟芸芝就是其中之一,在书里面,颜紫绡和燕紫琼都是剑侠,师兰言擅通风鉴之术,而孟芸芝,精通的却是六壬演卦之术,算命这种东西,看着像是随便过过桥都能撞死几个,但大多都是骗子,孟芸芝精通的却是真正的六壬。 至于这孟紫芝,却几乎算是他爹唐敖和他姐唐小山之外,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 如果说《镜花缘》这本书里,前半部讲的是他爹出海所遇之事,那后半部百花齐聚,最出风头的就是这孟紫芝,甚至将他姐姐这真正的女主都给压了一头。 亭亭道:“既是大人的千金,何不进馆一叙?” 孟谟忖道:“这虽有些不合规矩,但女儿国与其它地方来的使臣不同,这位使臣原本就是女子,与芸芝、紫芝年纪似乎也相差不多,倒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于是允诺。 众人一同进入馆中,姐妹俩对女儿国极是好奇,孟紫芝嘴快,问了许多与女儿国有关之事,又得知亭亭在女儿国中竟是宰相,大感惊奇。 孟芸芝道:“不知女儿国中可有科举?” 亭亭道:“女儿国中自然有科举,只是女儿国中的科举,男子却是不能赴试的,倒是黑齿国的科举,男子女子都可赴试。” 孟紫芝道:“可惜我大周虽有女人做皇帝,女子却连科举也不能参加,更加别说做官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生在女儿国。” 孟谟取笑道:“等你能够‘早知’时,你早已经生下来了,‘早知’又有什么用?你要想生在女儿国,只有在没出生时先行‘早知’,但你要是还没出生就已经‘早知’,那你就不用去女儿国做官,你可以直接到天上做仙子了。” 唐小峰心想,她本来就是仙子,这个就不用你来说了。 孟紫芝道:“爹爹你做个官儿,整天叫苦叫累,我若是天上仙子,就先把你和娘都扔到女儿国去,我再去投胎,你就可以天天待在家中相妻教女,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不用叫苦叫累了。” 孟谟知道自己怎么也说不过这个丫头,只好闭嘴。 使团在红文馆中安置下来,孟谟与董端领着众人在馆中逛了一圈。 燕紫琼道:“适才芸芝和紫芝两位妹子说要寻找贵人,不知为何要找贵人?” 孟谟与董端对望一眼,俱是黯然。 燕紫琼见他们模样,像是有什么内情,告了声罪。 孟谟长叹一声,道:“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外头早传得沸沸扬扬,各种流言都有。我府上本有八位女儿,董端兄府上亦有五位千金,去年秋天,也不知出了什么妖魔,董府的五位千金,与我家华芝、芳芝、琼芝、瑶芝、玉芝五个女儿,一夜之间全都不知去向,几乎是同日不见的还有礼部尚书卞府的七位千金,与膳部员外郎掌家的四个小姐。我等多番寻找,却怎么也没有找着,小女芸芝略通卦术,以往所算皆无遗漏,这次却是怎么也算不出她们下落,只算出要有贵人相助,才能找着她们,于是这些日子,她二人便时常溜出家门,去找什么贵人,她们的姐姐兰芝担心她们出事,时常看着她们,又哪里看得住?这次她们必是又瞒着兰芝,偷偷跑了出来。” 唐小峰心想,这些失踪的千金小姐,只怕全是转世花神,而那礼部尚书卞府的七位千金,则是卞璧的七个姐姐。 另一边,孟紫芝将她姐姐拉到一旁,道:“你说能够帮我们找到华芝她们的贵人就在这里,那到底哪个才是我们要找的贵人?” 孟芸芝犹豫道:“若按时辰方位,贵人必在这些人中,但到底是哪个,却是无法算出。” 孟紫芝看向使臣团,沉吟道:“若说贵人,那个卢紫萱明明与我们差不多大,却在女儿国中做了宰相,还有那廉锦枫、黎红薇,在女儿国中也都是大官,贵人怕在她们三人之中。”卢紫萱乃是亭亭的本名,黎红薇则是红红的本名。 孟芸芝道:“只怕不是。” 孟紫芝道:“为何?” 孟芸芝道:“卦象中合了一个震字,震为龙、为玄黄、为大涂、为长子……贵人应该是个男的。” 孟紫芝错愕地看向那穿得艳丽的少年:“难道使臣大人的小妾才是我们要找的贵人?”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贵人。 孟芸芝低声道:“有些可能,但在女儿国中,男人女人又是反的,单依卦象,不好判断。” 孟紫芝一拍掌:“我知道了,把华芝她们抓走的必是女儿国,你想啊,那卢紫萱最多也就大我们两岁,就能在女儿国中做宰相,女儿国中必是人才有限,女儿国主想要找人帮她打理朝政,只好四处探访有才能的姑娘家,再悄悄劫了去。我们要想找到她们,就只有跟这位使臣拉好关系,到女儿国去当个官儿,就能见到她们了。” 孟芸芝斜她一眼……你是想当官想疯了。又道:“你不觉得,这个使节团有些奇怪么?” 孟紫芝道:“哪里奇怪了?” 孟芸芝道:“说不上来……但就是很奇怪。” “唔,”孟紫芝看着亭亭等人,“要说奇怪的话,确实是有些奇怪,明明跟她们是第一次见面,却总觉得很熟。” 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般。 孟芸芝悄悄一指:“最怪的就是那个小妾了。” 孟紫芝失笑道:“你去注视别人的小妾做什么?莫非你也要学女儿国,娶个三妻四……嗯,确实是很奇怪。” 只见那“小妾”趁着别人不注意,把他身边的那些女侍卫右搂一下,右摸一下,那些女侍卫有的脸儿羞红,有的随他摸去。 使臣大人明明看在眼中,却不去管,还有那黎红薇、廉锦枫两个副使,一个被他摸了,一个被他抱了,不但不恼,还悄悄跟他打闹起来。与其说那少年是使臣大人的“小妾”,倒不如说这整个女儿国的使节团,都是他的后宫。 两个女孩对望一眼…… 到了傍晚,唐小峰在亭亭房间(他现在是亭亭“小妾”,没有自己房间)盘膝坐下,让剑气在体内快速流转。 隔壁传来众美眉说笑的声音,不过因为这里是礼部安排的使馆,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朝廷安排的低级官员和护卫的兵士在周围,她们聊得小心翼翼,只谈些东海的趣事,不敢说得太多。 紫幽仙气在体内越转越快,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运行了三百六十周天,然后又全都放入还源丹中。 他体内的还源丹原本就与他自身精元混成一处,彼此不分。 而帮哀萃芳补天后,留下来的那一丝灵郁之气,亦在还源丹里。 自从练成三元合一的紫幽仙气后,他先与徐丽蓉双修双益,在帮助徐丽蓉提升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的过程中,紫幽仙气里的杂质也被清了个干净,然后又遇到了燕紫琼。燕紫琼虽然没有跟他双修,但这姑娘实在是太过勤快,与她在一起的日子里,几乎天天被她抓去练剑。 唐小峰自己知道自己,他或许有些天分,但却绝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如果说白话是“没事想要找事”的鬼见愁,那他也是从“不找点事做不舒服星球”穿越过来的,叫他一个人整日里打坐练功、上山练剑,三天之后,他必定就会厌烦。 如果身边还有书香、锦枫,又或是其他美眉陪着,他就更没心思练功了。 被燕紫琼抓着练剑的那段时间里,对他将紫幽仙气在实战中的发挥和运用帮助极大,若非有那段时间的苦练,他根本就杀不了六大护法里为首的寂空。 话又说回来,跟这些美眉在一起,压力真的好大。 与颜紫绡分开的这几个月里,他从紫华剑气升级成紫幽仙气,等级绝不可同日而语,然而与她再次相见,她却一丝一毫也没有被他落下。 还有燕紫琼,两人练剑的那段时间,他在快速进步,燕紫琼也在快速进步,而且多多少少还一直压着他一点。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真不愧是“长通元妙之机”的凌霄花,和剑侠世家第一才女的碧桃花。 话又说回来,连林书香和廉锦枫也都是进步飞快,这些日子林书香修习欢喜经,单论佛光之精进深厚早已远胜于他,这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主修的是剑术,佛力只是用来辅助,但也可以看出她天分之高。而廉锦枫这些日子跟他学仙篆,也是一点就通,过目不忘。 看来仙子就是仙子,一个个都是慧比灵珠。 唐小峰自己已经算是天分极高了,如颜崖、如燕勇,都是从小开始学御剑之术,在一众年轻剑侠中也算是佼佼者,但跟唐小峰比起来,两人就算一起上,唐小峰也可以轻松灭了他们。 但以他这样的天分,跟这些天生慧根的花神在一起时,却实在出众不到哪去。 难怪在燕紫琼十岁左右时,她哥哥就已经不敢跟她斗剑,颜崖更黑,连剑谱都要藏起来。 紫幽仙气运行了三百六十周天,放入还源丹,与那一丝灵郁之气和二为一,又慢慢溢满全身,再反转三百六十周天。 他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 灵郁之气跟一般的剑气、玄气果然不同,这种脱出五行,看透三界的奇怪感觉,是那般的舒适与美妙,空空灵灵,似玄似虚。 连带着他的紫幽仙气,也一下子变得空灵起来。 这种空灵,跟修欢喜禅时那种视声乐如虚无的空明完全不同。 而是那种仿佛整个人都化作羽毛,在天地中自由飞翔,不受任何拘束的空。 可以踏着月光随风起舞般的灵。 他蓦地睁眼,前方的墙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琉璃,轻易地被他看了过去。 他心中狂喜,再要看时,这种空灵之感却又散去,墙又变回了墙。 莫非最极致的灵郁之气可以助人脱出五行,而这第一层灵郁之气,则可以帮人看破五行? 他又试了几次,却再也未能做到。他自然知道自己刚才所看到的并不是幻觉,那要么就是自己体内的灵郁之气培养得还不够多,要么就是未能掌握到使用灵郁之气所需要的心法。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可过分强求,修炼这种事,欲速则不达,自己已经走了许多捷径,若是继续追求快速增加实力的法门,未必是件好事。 于是老老实实地,将混入那丝灵郁之气的紫幽仙气,在体内不断流转,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似这般修炼了许久,紧张而又羞涩的脚步声渐渐走近,他也无法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这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中,听出来人的心境,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他睁开眼睛,笑道:“怎么是你?” 红红的脸儿一下子就黑上加黑,黑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迦楼罗 看着这羞到极点的黑妞,唐小峰笑道:“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红红的声音像蚊子一般几不可闻:“亭亭跟我换了房间。” 唐小峰跳了起来,将她搂住,柔声道:“这么说,我现在是你的小妾了?” 红红缩在他怀中,脸儿一团的热。 唐小峰与亭亭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还没有到可以同床共枕的地步,唐小峰本打算就在地上练一晚上的功。但是亭亭或是因为害羞,或是因为知道红红喜欢他,更想让他跟红红相处,把他“让”给了红红。 这倒是让唐小峰犹豫起来,想着要不是继续练功。 不练功的话,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法,哪里像是一个剑侠?继续练功的话,怀中这黑妞羞成这样子,反更让他心痒难耐,很想去挑逗她。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这么容易就被诱惑,自己还怎么做一名剑侠?只怕用不了多久,颜紫绡就会把他甩得远远的。 他将红红抱到床上,让她早些儿睡,跟她说自己要练一晚的功,然后便在地上背对着床重新打坐。 红红本是害羞,见他没有欺负自己,心里倒是放松了些,想着:“那时候我与唐大哥一同被桃花娘抓去时,他也没有趁机欺负我,唐大哥本就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这种敬重之情方自生出,却又想道:“莫非他嫌我太黑?” 黑齿国原本就是以黑为美,如她这般黑得水灵,在黑齿国中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一想到天朝与黑齿国不同,要那种肌肤赛雪的人儿才算得上美,也许他不是不想欺负我,而是嫌我黑了……黑妞开始有些气馁。 她在床上悉悉沙沙地脱去衣裳,穿了一件兜肚,一件袄裤。若是按女儿国的风俗,兜肚本是只有男人和小孩子才穿的,但她毕竟不是女儿国的人,这些日子在女儿国中,虽与其他女子一般穿着男衫,却还是习惯性地将兜肚穿在里头。 她低头看着,想:“虽然我黑,但我、我的胸很大啊。”郁闷地钻入被窝。 她侧躺着,看向唐小峰的背影,睁着老大的眼睛。 就在她渐渐发困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她蓦地一惊,原本坐在地上的男子竟已钻入被窝,将她搂在怀中。 她吓了一跳,唐小峰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两人靠得太近,她的胸又大,隔着兜肚紧压在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的心怦怦乱跳。 少女的心有时就是这般的奇怪,她刚才走进这间房间时,又是紧张又是害臊,一路上担心对方会欺负她。等知道对方不会欺负她时,她又气馁起来,总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够。 及至现在,对方真的钻进被窝将她搂在怀中,与她同床共枕,她立时又不知如何是好,既欣喜,又害羞,很想任他欺负,却又想要逃开。 这种奇妙的感觉,令她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不知如何是好。 以至于从窗格发出的那一声轻响,她都注意不到。 一个影子,如同鬼魅一般从窗户潜了进来,在地上快速一滚,急弹而起,闪电般扑了上来。 剑光暴散。 那人向后一翻,刹那间退了开来。 唐小峰却也暗自诧异,他拥着红红装睡,在这名刺客扑上来的那一瞬间,及时出手,反袭对方,对方虽未能算到,反应却是快得出奇,就像是一只常年在危险中滚爬的猎豹,一发现不对劲,单是靠着本能,便能迅速退开。 他翻身坐起,盯着隐身在黑暗中的刺客,这刺客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杀意,半蹲在地上,冷冷地看着唐小峰,与害怕地缩他身后的黑齿国少女。 唐小峰心中忖道:“原来是他?” 正要问话,刺客却己身子一纵,刹那间破窗而出。 唐小峰闪至窗前,在他身后,两名少女破门而入,掠至他的身后。 掠进来的是颜紫绡和燕紫琼,她们原本就睡在隔壁,感受到刺客散出的杀意,悄悄潜到门外,想要将他一举擒下,没想到那刺客对凶险的感知力极是惊人,还没等她们出手,便已穿窗逃走。 二女在唐小峰身后,与他一同看着窗外夜空。 一只巨大的金翅巨鸟在月色下疾飞,很快就没了踪影。 燕紫琼疑惑地问:“那是什么?妖怪?” 唐小峰淡淡地道:“迦楼罗!” 这个刺客,竟然就是他从黄天道手中救下林婉如时,顺便一同救下的那个少年…… 刺客已退,亭亭、锦枫、隐玄七女也一同聚了过来。 唐小峰将自己曾见过那名全身纹痕的少年的事告诉她们,但这少年到底有何来历,他却也是不清不楚。 只知道他的真身,应该是传说中的迦楼罗鸟,也就是金翅大鹏鸟。 颜紫绡低声道:“幸好小峰在这里,这人感觉极是敏锐,反应又快,我与紫琼姐都是待他被小峰击退后,才惊觉过来。” 红红一阵后怕:“他、他要杀的难道是……”这里是亭亭的房间。 那少年要行刺的,多半是身为女儿国使臣的亭亭。 廉锦枫道:“莫非他是龙族派来的刺客?” 众人一阵商量,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毕竟不管是红红还是亭亭,都是第一次来到中原,在中原没有什么敌人,虽说曾助义军破过阵,却只有极少数几个重要将领知道她们来历。 在这里杀了女儿国的使臣,提前破坏掉东海与天朝可能出现的联盟,只对龙族有好处。 因不知道那文身少年的确实来历,也无法去做太多。 为防万一,众人便调了房间,颜紫绡与亭亭睡在一起,燕紫琼移到这间来住,隐玄七女则轮流守着。 红红本只穿着兜肚半缩在床上,唐小峰也不管那么多,被子一掀,笑嘻嘻地抱起她,往隔壁那间行去。 娇小却又胸大的黑妞穿成这个样子被他抱着,亭亭等人又在旁边笑个不停,弄得她极难为情,只能往唐小峰怀中拼命缩,仿佛这样子大家就看不到她。 唐小峰将她抱到隔壁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从后面轻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红红,你只管睡,我会保护你的。” 顺便将手绕过去,隔着兜肚握在她的左乳上,发现一只手竟然握不过来……好大的胸。 也不知是因为身后的男子说了要保护自己,还是因为胸儿被他摸着,红红只觉异常的安心,又想起在东海时,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景,心里涌起一阵羞涩和喜悦,然后才慢慢地睡了过去…… 天刚亮,礼部主客员外郎董端便来到红文馆,领着亭亭参加朝会,进谒武则天,红红与廉锦枫也作为她的副使,跟她一同前往皇宫。 颜紫绡、燕紫琼、林书香、阳墨香、琼英、玉英六女则跟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进入皇宫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在路上时,还是要小心一些。 兰英、秀英、红英三女则留在红文馆中画天女散花图,唐小峰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小妾”身份,无法跟着亭亭她们参加朝会,毕竟亭亭作为使臣让侍卫护送到皇宫门口说得过去,把小妾带在身边,这算什么? 他只好去看三女画画。 “主人,你看。”秀英让开。 唐小峰看去,见宰银蟾、宰玉蟾这两姐妹也已被画到画上,她们乃是义军中的女将,看上去英气飒飒。唐小峰本以为秀英会先把林书香等人画上去,没想到画完她的妹妹后,却先画了宰氏姐妹,不由问了起来。 秀英笑道:“书香姐与墨香、琼英她们,奴婢太熟了,只觉得怎么画都无法画出她们的气质,反而不好画了。” 唐小峰见画上的宰氏姐妹虽然光艳逼人,极是漂亮,由此可见秀英的画功确实了得,但不知为何,着的色却也跟秀英的妹妹田舜英一般黯淡,心里实实有些不喜。兰英却也有些疑惑,道:“刚画完时,色彩明明是艳的,不知怎的就暗了下来。”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是这空白画卷的材质问题? 到了中午,亭亭等人回到红文馆中,一路对皇宫赞不绝口。 红红咋舌道:“那皇宫真是大得吓人,还有那明堂,单是那一处地方,都已大过女儿国的王宫了。” 林书香道:“明堂又称作万象神宫,暗合天圆地方。四方、八节、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其意蕴无不包罗其中,古来皇宫,从未有如此建法。” 廉锦枫道:“万象神宫北边要建的却又是什么?好高好大,从皇宫外头都能看得到。” 林书香道:“乃是弥勒佛像,佛门自东晋时佛玄合流,进入东土,太宗时达至巅峰,如今正是最盛之时,当年武后还未称帝,佛门中就有传言说,武后乃是弥勒佛降世,合该改朝换代,帝制天下。” 唐小峰心想,谁说出家人不打诳言,武则天明明是心月狐转世,怎又成了弥勒佛? 那些秃驴为了宣扬佛教,果然是什么谎话都能编。 再问起朝会中的细节,才知亭亭以女儿国使臣身份献上阴若花的谒表,表中先是大夸武则天女主英明,光照天下,尧舜禹汤有所不如,又提及龙族之祸,引发朝臣议论,有人说龙族数千年不曾入过神州,女儿国君只怕是在捕风捉影,又或是别有用心,也有人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龙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不防。 唐小峰知道龙族入侵之事虽然事关重大,但大多数人从小到大连龙都不曾见过一条,也很难真的将其放在心上,但只要朝臣开始议论,武则天就必会让人监视龙族动静。 安史之乱前的唐朝毕竟不同于重文轻武,防内胜于防外的弱宋,对外族的威胁看得极重,屡屡开疆拓土,防范于未然,大有汉武帝时“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之势,像龙族入侵这样的大事,哪怕只是风闻,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事实上,他已开始有些怀疑,在这种时候将武则天赶下台,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造反都已经造到了这种地步,想要退缩也不可能,他们父子都参加了反武义军,武则天要是不下台,这些日子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将不得好死,便是唐家,也别想再在岭南待下去,不管是他母亲还是他姐姐,都得像当年的骆红蕖、薛蘅香一样逃亡海外,又或是像宋良箴一样常年躲在深山,一辈子做个逃犯。 而且以徐承志他们拼得千刀万剐也要反周复唐的决心,他就算想劝也不可能劝动。 事到如今,只好希望能够像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武则天安安稳稳地退位,李显和李旦分别当个三五年的皇帝,李隆基登基,再来一个开元之治。 唔,要不要在李隆基老而昏庸前杀了他,还有那安禄山也一同剐了,让盛唐继续盛下去? 顺便把杨玉环给抢过来…… 说起来,这时候杨玉环应该还没有出生,不如提前守在她家,等她一出生就抢过来,收作女徒弟,这样就可以把这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美人儿从小调教……咳,从小培养? 唐小峰在那嘿嘿地笑,众美眉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他笑得这么贱? …… 快到傍晚时,唐小峰准备带着林书香去逛街,阳墨香想跟他们一起去。 唐小峰面无表情:“不行。” 阳墨香叫道:“为什么?” 唐小峰森森冷笑:“谁让你说我的嘴最坏?” 阳墨香嘀咕:“谁告诉你的?”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想让姐姐帮她说情。 林书香道:“就看在公子失踪的那些日子,墨香整日里替你担心,还跑到庙里替你求菩萨的份上,你就带她去吧。” 阳墨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谁、谁替他担心了?” 林书香笑道:“那个嘀嘀咕咕地说,如果主人能够平安回来,就再也不说他坏的到底是谁?” 阳墨香跳着脚道:“不是我不是我。” 又看到唐小峰在冲她笑,娇憨地抿着嘴儿:“也、也就担心了那么一下子。” 唐小峰摇头失笑,于是答应了下来。阳墨香以前也不曾到过洛阳,到了这种大都会,没得去逛,自然憋得难受,现在看到公子同意,高兴地抓着姐姐的胳膊。 林书香无奈摇头。 颜紫绡虽然也是第一次来洛阳,但因要跟燕紫琼一同保护亭亭与红红二人,无法离开。至于秀英等人,则是继续画着天女散花图。 书香、墨香姐妹二人换回丫鬟衣裳,跟着唐小峰一同从后门翻墙而出,在这繁华之都到处乱逛。 夕阳慢慢西下,天色变黑,到处张灯结彩,再加上青楼多是白天闭门,晚上开业,倚楼叫唤的青楼女子越来越多,看上去反更加热闹。三人从花街前路过,一个粉黛女子见唐小峰穿着华美,又带了两个丫鬟出来逛街,必是富家公子,出来拉他,阳墨香却一直瞪着她来,把她吓走。 唐小峰笑着继续往前逛,阳墨香看着这些不害臊的女人,嘀咕道:“不要脸。” 唐小峰却想起自己那开一家青楼,把百花全都关在里头做妓女,他一个人做嫖客的美梦,嘿嘿地笑。不过一百个美女似乎太多了些,小峰也要磨成绣花针,还是算了,而且……嗯,有一个还是我的姐姐呢。 他一路打听,来到了天津桥。 天津桥乃是洛阳八景之一,以前曾是将无数大船以铁索相连的浮桥,隋末时被乱军烧毁,唐初重建成石桥,横跨洛河,北连皇城,南接定鼎门大街。定鼎门大街则在由西向东横穿洛阳的洛河南侧,长七里有余,街宽百步,乃是洛阳最繁华之处。 天津桥南端再往上行,有一酒楼,名为晓月楼,唐小峰让两个丫鬟留在外头,自己进入楼中,与店中掌柜对出暗号,然后便被带到内头。 不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行了进来,唐小峰看去,来的正是卞璧。 卞璧看着他发怔,唐小峰知道自己用了锦枫美眉亲制的易容水,卞璧一时难以认出,于是笑道:“是我。” 卞璧这才松了口气。 唐小峰问起卞璧,得知潜入洛阳的剑侠分作数拨,俱是进入洛阳后,再行联系,现在还有两拨未到,已经到的,目前都藏身至御史中丞桓彦范家中,桓彦范乃是当代名臣,因弹劾酷吏周兴、来俊臣,当庭怒骂武则天宠臣张昌宗而名闻天下,因其正直不阿,在百姓中威望极高,行于路上,常有百姓欢呼。 飞骑兵团中的剑侠还未完全进入城中,攻打皇宫的时机也还不成熟,唐小峰虽是飞骑兵团的统领,事务上大多却是交给卞璧这副将来管,此时也是就细节和接下来的联系方式商量一番,便要离去。 卞璧却道:“还有其它事要跟你说,我们且找个地方坐去。”与掌柜交待一番,拉着他离开晓月楼。 来到外头,不止书香、墨香两个丫鬟在这里,同时等着的还有“日后”阴妙言、“月后”阴雪珠、“星后”阴珍珍。 唐小峰心想我只是带了两个丫鬟,你把三个老婆都带来了,你还比我更悠闲。卞璧低声道:“妙言有话对你说。” 唐小峰立时知道,他们要说的事,只怕跟龙族有关…… 第四十二章 龙生九子 唐小峰与卞璧等人在斜对面找了一家酒楼。 众人一同坐下,林书香和阳墨香因是丫鬟身份,本要在旁边倒酒侍候,却也被唐小峰拉着一同坐了。 阴妙言缓缓地道:“小峰叔叔,近日可要小心一些。” 唐小峰知道她这话绝不是无因而起,于是问:“小心什么?” 阴妙言道:“尊圣门。” 林书香与阳墨香对望一眼,唐小峰诧异地道:“尊圣门不是已经灭了么?他们的圣主、两皇、三后、四圣,现在岂不就剩了你们三个?” “我们早已脱出尊圣门,现在已经被龙族视作叛徒,”阴妙言低声道,“圣主虽然已死,但龙族并不愿意将经营数百年之久的尊圣门放弃,已经派人重建尊圣门。叔叔你抢走五色笔,又毁了尊圣门,屡次坏了我族大事,实已成了我族必杀之目标,此次重掌尊圣门之人,在龙族中颇有地位,其实力绝不下于圣主,叔叔可千万小心。” 唐小峰道:“那人到底是谁?” 三后对望一眼,阴珍珍低声道:“我们的父亲……阴烛。” 唐小峰怔了一怔,林书香与阳墨香亦是一阵错愕。 唐小峰看着“日后”阴妙言,道:“说起来,你们自己也是龙族,人龙两族一旦暴发战事……” 阴妙言轻叹一声,道:“叔叔有所不知,我们的父亲虽是龙族,母亲却是人族。只要有神州结界在,纯血的龙族就无法进入神州,然龙族对神州大陆窥视已久,时时谋划着要将其吞并。父亲将母亲强行掳去,生下我们,便是要让我们进入神州结界,替龙族做内应。我们本就有人类血统,又从小来到神州大陆,时长日久,对人族更为亲近,对龙族反觉疏远。此次尊圣门被灭,父亲欲召我们回去,我们却藏了起来,已是惹得父亲震怒。” 唐小峰道:“你们的父亲也是混血?” 阴妙言摇头道:“父亲乃是纯正的龙族,龙族又分应、虬、螭、蛟四种,其中应龙最为高贵,却是极其稀少,一旦出世便是王者,仅次于应龙的便是虬龙,每一只虬龙在龙族里的地位都远胜于螭、蛟二类,乃是龙族中的贵族,我们的父亲乃是虬龙。” 唐小峰皱眉:“那他怎么进入神州,重振尊圣门?难道神州结界已经被人破了?” 阴妙言道:“神州结界若已解开,天地必然生出感应,就现在来看,龙族入侵之说传得沸沸扬扬,神州结界却应该还未曾解开。”又道:“其实,除了龙族与人类结合,生出混血,龙族还有另外一个法子可以进入神州。” 唐小峰道:“什么法子?” 阴妙言长叹一声:“兽变。” 唐小峰道:“兽变?” 阴妙言低声道:“龙族一直在做一种试验,可以将纯血的龙族与某些妖兽融合,变成另外一种异兽,就如死在叔叔剑下的‘天皇’应天阳,他的祖先本是最纯正的龙族,就是通过兽变,变成了‘吼’,再一代代传承下来,成为龙族分支,而麒麟又是‘吼’的分支。这种试验其实早已做了千年百年,大多数都是失败的,其中却也有一些能够成功,如‘螭吻’,如‘负屃’,其实都是龙族兽变出来的异兽,外人不知,还以为这些异兽上古就有,甚至有‘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之说。” 唐小峰皱眉道:“既然与人类所生之子就可以进入神州,他们为何还要搞什么兽变?” 阴珍珍叹道:“龙族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要毁去大荒时被黄帝逼迫,所签下的人龙两族之盟约,一统宇内,又哪里会信任混有人类血统的龙族?在人类眼中我们是龙,在龙族眼中,我姐妹三人却只不过是被当作棋子的杂种罢了。” 唐小峰也不由得开始可怜起她们,以她们现在的处境,一旦两族暴发战事,不管最后谁胜,她们只怕都难有容身之地。 又问:“你们的父亲,莫非就是用这兽变的法子进入神州?” 阴妙言道:“神州结界还在,父亲能够进入神州,除了兽变,我也想不出其它法子。父亲的本事还在圣主之上,叔叔莫要以为能够杀了圣主,就能够对付得了父亲。”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的圣主已经够厉害了,能够杀他,纯粹是我运气好罢了。” 阴妙言笑道:“其实直到现在,我们也想不通叔叔到底是怎么杀死圣主的,叔叔的本事纵然胜过‘天皇’,按理说也绝不该是圣主对手。” 唐小峰笑了笑……确实只是运气好。 几人正要继续聊下去,入口处却传来“咦”的一声。 唐小峰与卞璧扭头看去,结果看到一对水灵灵的双胞胎姐妹花立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唐小峰。 唐小峰心想,这两个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卞璧的父亲乃是礼部尚书,卞家与孟家既是至交又有姻亲,但卞璧从小就被伍柳仙宗的道长带入深山,收作徒弟,去年回到家中,得知几个姐姐失踪,为了找她们,又离家而去,对孟家的这对姐妹花自然是不认得。 他见这对姐妹盯着唐小峰看,以为是他好友,由于自己加入了反武义军,不想让人将他跟卞家扯上关系,于是告辞,带着三后离去。 唐小峰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卞璧一走,他也结了账,带着两个丫鬟往外走。 姐妹两人,其中一个叫道:“你不是……” 唐小峰面无表情:“两位小姐,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我又不认识你们,请勿与我说话。”就这样出了酒楼。 那女孩叫道:“芸芝,他不是……” 另一女孩眼睛亦是睁得老大:“女儿国宰相的小妾?” 两位姑娘追了出去,跟在唐小峰与书香、墨香身后,唐小峰极是头疼,若用剑遁疾飞而去,反更显得做贼心虚,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们自然能找到红文馆去。 若一直让她们跟着,他到洛阳毕竟不是来玩的,况且在《镜花缘》中,与林书香的文家、宰氏姐妹的宰家不同,卞家只有卞璧一人加入了反武义军,还是偷偷加入的,孟家则跟反周复唐毫无关系,这两家未必是站在李唐一方。 但她们为什么要这样跟着我? 唐小峰将剑气聚在耳鼓,偷听她们说话。 其中一个说话极快的,显然就是孟紫芝:“难道他就是贵人?” 另一个声音文雅许多的,则是孟芸芝:“昨日我们按着卦象找到红文馆去,遇到了他,今日我们按着卦象找到酒楼,又遇着他,他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实有些说不过去。” 孟紫芝道:“但你的课可也是出过错的,上次找贵人,结果找到那淫僧去了,差点被他抓走。” 孟芸芝犹豫道:“我的课,可也就只错过那么一次。” 孟紫芝道:“既有一次,焉知不会有第二次?不过这人明明就是那个小妾,为何又装作不认识我们?还有他身后那两个,昨天还是使臣的侍卫,现在怎又变成丫鬟去了?可疑,真是可疑。” 唐小峰叹一口气,林书香低声道:“公子,现在该怎么做?” 阳墨香咬牙道:“杀人灭口?” 唐小峰扭头看她……哇,这丫鬟也太杀伐果断了吧?这也要杀人灭口? 阳墨香脸儿一红,嘀咕道:“随便说说。” 唐小峰道:“看我的。”带着她们七转八绕,来到一处僻静之处。 两个女孩儿见前方太黑,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不想错过“贵人”,追了上去。唐小峰却猛一转身,扑了过去,抱住孟芸芝的腿,孟姜女哭长城般跪倒在地。孟芸芝尖叫一声:“你你、你做什么?” 唐小峰抓住她的袖子往脸上抹,一把鼻涕一把泪:“奴家错了,奴家不该瞒着丈夫偷偷跑出来,两位小姐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奴家的丈夫会把奴家打死,55555……” 孟芸芝正想着你一个大男人“奴家、奴家”的,恶不恶心,然后才想起这人是来自女儿国,跟中原一切都是相反的,他说的丈夫必是女儿国的那位使臣,原来他是跟着那两名女侍卫跑出来偷情的,难怪看到我们要装作不认识。 于是拍着他的脑袋说:“别怕,别怕,我们不会说的。” 唐小峰千恩万谢,然后才带着两个丫鬟,怕人捉奸般,急匆匆地逃了,把两个女孩扔在这里。 孟紫芝翻着白眼:“姐姐,你必是又错了,这家伙哪点像我们要找的贵人?” 孟芸芝一脸疑惑:“应该不会错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另一边,两个丫鬟跟着她们的公子跑到热闹处,阳墨香笑得肚子疼,怎么都喘不过气来,林书香亦是一阵好笑。 唐小峰又带着她们逛了一阵,然后才回红文馆去…… 第二天一早,亭亭与红红、锦枫又在颜、燕二女保护下参加早朝去了。 东海诸国派使者入天朝时,都是以属国自居,就如同历史上的日本对唐朝一般,唐初之前的日本叫做倭国,“倭”有“矮”的意思,倭国君臣想要更改国名,还要上书武则天,经过武则天同意后,方才改叫“日本”。 这也是唐小峰对历史上的武则天最不满的一点,就应该让鬼子国继续叫“倭国”去,“倭国”不也蛮好听的? 不过这个世界有女儿国,有君子国,有轩辕国,但好像没有日本国,连倭国都没有。 既是以属国臣子自居,亭亭等人自然也要按着中原的规矩来,这一点,跟历史上日本的遣唐使差不了多少。 早上起来,唐小峰在兰英的服侍下梳洗更衣,又跑去看秀英画画,此时,天女散花图上又多了颜紫绡和燕紫琼二女,虽然都画得极好,颜紫绡却是色彩光艳,燕紫琼的色泽则有些偏暗,也就比画上的宰氏姐妹、田舜英好上一些。 唐小峰想,若是画卷本身的问题,为何紫绡姐这般的亮?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没事可做,他又把红英搂在怀中,调戏来调戏去。 到了中午,亭亭等人回来,唐小峰问起,得知武则天对女儿国这女尊男卑的东海国家颇有兴趣,问了许多与女儿国有关的风俗,赐了锦缎,兼了官职,太平公主又在朝会后与她们聊了起来,因女儿国以花为图腾,便邀她们晚边,到公主府去赏牡丹。 阳墨香兴奋地道:“亭亭姑娘与公主在那说话时,奴婢亦跟公子的侍女聊了起来,听说今晚赴会的还有许多才女,其中一人便是上官昭仪,上官婉儿才名满天下,论起诗词,朝中大臣无一人能及。但又听说,上次陛下赏雪,令人作诗,却又有一名女子,竟与上官婉儿不分高低。” 唐小峰心想,竟能与上官婉儿比诗才,那人多半也是花神,于是问起那女子姓名。阳墨香道:“听说是陛下数月前新封的女学士,叫作哀萃芳。” 唐小峰一震,颜紫绡等人亦是面面相觑。 阳墨香见他们的神情有些不对,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唐小峰上次被哀萃芳毁去剑气后的遭遇,除了找上他的颜、燕二女,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连廉锦枫都不知道,阳墨香自然也不例外。 而红红和廉锦枫在东海时,都曾落在纪沉鱼手中,却还是唐小峰擒下哀萃芳后,去跟师兰言和纪沉鱼换人才救了回来,但这是东海的事了,那时候她们都还不认识林书香等人,后来偶尔谈论东海之事,却也没有人提到哀萃芳,阳墨香等自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突然会有这么大反应。 林书香低声道:“莫非公子认识这位萃芳姑娘?”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还未说话,廉锦枫却已说道:“她是我们的敌人!” 颜紫绡和燕紫琼分别瞅了唐小峰一眼……是敌人还是情人,这还真是难说得很。 林书香心细,见公子与颜、燕两位姑娘这般模样,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自然也就不会追问。 唐小峰问道:“哀萃芳今晚难道也会赴宴?” 阳墨香道:“这个奴婢未曾听说,但那名侍女说邀了许多才女,既是‘许多’,自然也就不止上官婉儿一人。人家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够被称上才女的,想来也不是到处都能撞上,宫里的女学士也就那么几个,除了上官婉儿和哀萃芳,另外一个极出名的便是史幽探,我想公主既是赏花,但有赏花,必要吟诗,公主自己是女子,宫里的几位女学士,大约是都要请的。” 想起哀萃芳最后离去时,那满是泪水的脸,唐小峰心中暗叹一声,看向亭亭:“有没办法带我去?” 亭亭道:“赏花而已,带上一两个家眷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呢……” 她还在想着该如何劝他,红红却已担心地道:“唐大哥,这、这不好吧?就算她曾经是我们的敌人,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在那种地方杀她,事儿闹大也就算了,还会影响到女儿国跟天朝的关系……” 燕紫琼翻个白眼:“他才不是要杀她。” 颜紫绡咬着嘴儿:“他是要去爱她呢。” 红红和亭亭在那发怔,廉锦枫惊叫道:“小峰哥哥,你你你……你怎的连她也勾上了?” 唐小峰叹气,廉锦枫等三女看他反应,知他必是跟哀萃芳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了一腿,面面相觑,怎么也弄不清楚状况,毕竟那女人在东海时可是几次三番要杀他跟若花姐的啊?他怎么能这个样子,连那么坏的女人都想要?这简直就是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有了新人不要旧人。 廉锦枫抿着嘴儿,极是郁闷。 亭亭这些日子在女儿国做谏臣做惯了,也开始劝唐小峰不要去见哀萃芳,还说他现在重任在身,跑到那种地方,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唐小峰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却又实在是放不下哀萃芳,上次自己伤她太深,若是有机会能够见上一面,总是好的。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守在外头的琼英飘了进来,说是孟家两位小姐求见。 唐小峰笑着说正好,所谓有疑则卜,既然来了个会算卦的,那就卜卦吧。 于是将孟家姐妹花迎了进来,向孟芸芝问卦,孟芸芝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不过好在也是顺手的事,于是扔了石子,算了一卦,是个平卦,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去的话,既不会有什么喜事,也不会有什么祸事。 亭亭心想,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把他也带去吧。唐小峰大喜,又见锦枫美眉闷闷不乐的,在一旁赌气,赶紧把她拉到另一间房,又搂又抱,一阵安慰,还把她给睡了,于是乎,想着他要去会新情人的锦枫美眉依旧闷闷,他自己则爽了一下。 第四十三章 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府前—— 太平公主派去接女儿国使臣的华丽马车行了过来,从侧门驶入太平公主府。 唐小峰与亭亭下了马车。 红红虽然也在被邀之列,但她终究还是害怕哀萃芳,不敢跟来。 锦枫美眉本是要跟来的,却被唐小峰左疼右爱,折腾了一个下午,等太平公主的马车来接人时,她早已沉沉睡去。 琼英和玉英充作护卫,等在外头。 亭亭大人则与她的“小妾”一同,被迎入后方花园。 太平公主曼步上前,与亭亭相见,亭亭又将自己的“小妾”介绍一番。 太平公主娇笑道:“还是你女儿国最好,女子亦能三妻四妾,不像我们,非得守一而忠,丈夫死了改嫁都要受人白眼。” 亭亭在那与太平公主说话,唐小峰却也定睛打量太平公主,只见她戴的是金丝八宝攒珠髻,穿的是百蝶穿花缕金袄,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纤腰楚楚,未语先笑,果然是一个大美人。传闻中太平公主长得极像她的母亲,史书上亦是如此记载,如果武媚娘年轻时有这般好看,也就难怪能先后嫁给李世民和李治两代君王。 园中早有一些女子等在那里,太平公主一一介绍。 其中有一人,模样竟可与太平公主相比,有若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唐小峰心想,难道她就是史幽探? 等太平公主介绍后,才知原来不是史幽探,而是孟家的长女孟兰芝,亦即芸芝和紫芝这对姐妹花的姐姐。 孟兰芝在洛阳颇有才名,固被太平公主邀了过来,但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她的五个妹妹去年起就下落不明,她虽时时忧愁,却怎么也无法找到她们,仅剩的两个妹妹这些日子又时常溜出家门,看都无法看住,令她极是担心,生怕连这两个妹妹也一同失踪。 然而,太平公主好时极好,飞扬跋扈起来,却也谁都怕她,她既邀了孟兰芝,孟兰芝也不敢不来。 客人三三两两来得齐了,然而不管是史幽探,还是哀萃芳,最终都没有出现,让唐小峰极是失望。 难怪按照孟芸芝的卦象,来也可以,不来也可以,原来是来也见不到人,不来也见不到人。 最后一个到场的,却是上官婉儿,对这历史上极有名气的才女,唐小峰自然也多看了几眼,虽然也算是个美人,但比起太平公主又或是孟兰芝,显然差了许多,看来才貌果然无法双全。当然,这并不是说上官婉儿不漂亮,只能说是太平公主又或是孟兰芝太漂亮了。 而对唐小峰来说,见惯了丽蓉姐姐、锦枫妹妹这样的国色天香,连林书香、阳墨香等人亦无一不是闭月羞花,像这种普通美女,在他眼中只能算是庸脂俗粉了。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当年武则天一旨令下,百花齐放,却唯有牡丹迟迟不开。武则天大怒,将上林苑中两千株牡丹毁了一半,剩下一半从长安贬至洛阳,反成就了洛阳牡丹。此时已近春末,不知为何,许多花迟迟不开,全无春意,反而是这被称为“富贵之花,花中之王”的牡丹开得最盛,各种颜色都有。此时正是牡丹大开之时,各地春意萧瑟,洛阳反因当年牡丹从长安大量迁移至此,到处都是盛开的牡丹花,更显繁华。 只不过唐小峰对看花没什么兴趣,要看花,他身边多的是花,天天都在看花,他姐姐还是百花仙子呢。 与其在这看花,还不如在床上看脱光了衣裳的水仙花和凌霄花。 看花没意思,哀萃芳又没来,至于看人,场上最漂亮的是太平公主,他身为一个“小妾”,总不能去盯着公主看,对于吟诗作赋,他就更是兴致缺缺。 而那孟兰芝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坐在那里,聊聊应付,倒像是坐不住,想要回家的样子。于是,唐小峰便移了过去,先与她聊起她的两个妹妹,扯开话头,又谈起东海各种奇事。 孟兰芝本就无聊,又不好太早告辞,听他说的那些事极是有趣,比如小人国的居民最喜欢买天朝的蚕茧,因为直接剖开,就可以当成帽子,劳民国的人整天抬头看天,惶惶不安,总担心天会塌下来,各种趣事,尽是以前闻所未闻,反与他聊了起来。 与美女聊天自然比看花有趣多了,唐小峰扯东扯西,又谈起她几个妹妹失踪的事,问她可有什么线索。孟兰芝看着圃中花朵,迟疑一番:“我心中虽在怀疑一人,却苦无证据。” 唐小峰问她是谁,她却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他自然知道自己与这美女初次相见,她不可能信得过自己,于是低声说道:“史幽探?” 孟兰芝娇躯一震,向他看来,只觉难以置信。 唐小峰向周围扫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才轻描淡写地道:“听闻两年前,幽探姑娘向贵国陛下献上《太素灵书》与《女大金丹诀》,那《女大金丹诀》传闻中乃王母娘娘口诵,女仙魏夫人传至人间,有驻容养颜之效,天朝女子纷纷传抄修习,不知兰芝小姐可有练它?” 孟兰芝看着他,缓缓地道:“我妹妹芸芝通些卦术,无意中算了一卦,算出修那《女大金丹诀》,必会生出祸害,我与紫芝,也就都未去习它。” 唐小峰道:“但你的另外五个妹妹……” 孟兰芝叹道:“她们初始时虽听芸芝的劝,但如董家、卞家、掌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全都在学,也未看到有人练出问题,不知不觉便跟着学了。而且这《女大金丹诀》却也奇怪,其他人练它,都难以练出成绩,唯独我们这几家,轻而易举地就练出功效,我虽劝过她们,她们却不觉不妥,反觉自己与众不同,极是得意。” 唐小峰心想,她们一个个都是天上仙子下凡,自然与众不同,修习《女大金丹诀》时之所以进益远胜别人,一方面是天生的慧根在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体内的先天灵气。 他在心中忖道:“《镜花缘》里有一句‘前三三与后三三’,说的便是包括孟家姐妹花、卞璧七个姐姐在内的三十三人,这三十三人彼此之间沾亲带故,且父亲都是朝中大臣。这些花神的失踪,必定跟史幽探和萃芳有关,史幽探向武则天进献《女大金丹诀》,天下女子纷纷传抄,这一步这么看都像是为了在茫茫人海中找出其他花神,哀萃芳和纪沉鱼在东海时也曾擒过红红和锦枫等人……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那里沉思,孟兰芝却也定睛看他,觉得女儿国使臣的这个“小妾”颇有些古怪,且听其口音,不像是外邦人士,倒像是来自南方一带。她虽在心中怀疑史幽探,然而史幽探乃是天下知名的女学士,又被陛下封作掌管阴阳历法的监天侯,圣眷正隆,她苦无证据,心中怀疑甚至不敢对人去说,也不知这人如何能够猜到? 她正要追问,远处传来清脆娇美的笑声,紧接着便有一个女孩风一般卷来,惹得人人注目。 唐小峰抬头一看,心中一震。 风一般闯进来的,竟然是在骑田岭追杀过他的那个神秘女孩……微微。 微微穿着鹅黄色鸳鸯戏水镂金衣,内衬葱绿抹胸,下着精美褶裙,腰间佩着两块步摇,一动起来,互相撞击,琳琅作响。 她眼睛很大,娇躯玲珑,头上梳的是双挂髻,以她这身华美衣裳,梳着这种民间未出阁少女常用的发髻,其实并不如何相配,但这种不相配的感觉,却反让她显得更加可爱,再加上那双明眸的大大眼睛,看上去极是漂亮。 这种漂亮既不同于太平公主那种张扬的美,亦不同于孟兰芝的文静与忧郁的美,而是一种明明让人觉得哪里不着调,却又觉得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清新与可爱。 孟兰芝见唐小峰表情怪异,于是低声道:“这位乃是公主殿下的女儿,从小就被陛下封作升平公主,如夫人莫非认识?” 唐小峰叹气……这声“如夫人”还真是刺耳。 唐小峰苦笑道:“认是不认识,只是与我的一个表妹有些相像,还以为是她跑了进来,吓了一跳。” 微微年纪虽小,却是身份高贵,座上众人纷纷施礼。微微流波转动,将场上所有人都扫了一眼,唐小峰低着脑袋,只希望自己莫要被她认出。 或是因为他用了易容水,又或是因为他“小妾”的身份过于下贱,微微的视线从他身上快速扫过,没有做半刻停留,又拉着她母亲说说笑笑。太平公主对这女儿显然溺爱得紧,虽训了几句,让她不要整日乱跑,微微却是蛮不在乎的样子,谁都看得出她根本没有听在耳中,令太平公主极是无奈。 既是赏花,自然要吟诗,上官婉儿不愧是千年之后依旧无人不知的才女,大出风头。亭亭小试牛刀,自然也让人刮目相看,令太平公主等人啧啧称奇,想着这黑丫头虽然来自化外之地,长得又黑,文采倒是相当不错。 唐小峰却知道,他们还没有真正见识亭亭的学问,在书里面,亭亭可是一个能够通过古籍算出从开天辟地到现在一共过了多少年,又把夏朝到现在每一个帝王的年号和名字全都默写下来,一字不错的大变态,就学问来说,唯一能够跟她相比的,恐怕也只有他姐姐这个超级大变态了。 只不过亭亭虽然极有才学,平日却也是个书呆子,对赏花作诗没有太多兴趣,听闻公主府上藏有许多孤本,不由心动,想要一观。 太平公主便令侍女将她领到藏书房,丈夫要走,唐小峰这“如夫人”也只好跟去。来到书房,果然有一些外头不曾见过的古籍,亭亭见书则喜,抱着本书就不肯放下。 唐小峰对看书比赏花更没兴趣,只好自己乱逛,随便走了一圈,又来到隔壁画室,看了些画,正自打着呵欠,想着时间过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把自己的“丈夫”拖回去?就在这时,他忽地生出感应,蓦然转身。 一团光芒疾射而来,直夺他的咽喉。 这团光芒又快又狠,唐小峰大吃一惊,墨虹剑凭空而现,截住光芒,随着一声轻响,金光乍现。 光芒倒飞而回,落在门口一人纤指之间,却是一根发钗。 立在那里的娇小少女,正是微微。 微微一声娇笑:“进步多了。” 唐小峰头皮发麻,几乎就要撞破身边的墙,将另一间的亭亭拉了就逃。只是这一逃,后患只怕更多,但要不逃的话,他乃是反武义军的将领,在这里被微微认出,打了起来,连亭亭也会被他连累。 原来芸芝那丫头的六壬错得这般离谱?什么来也可以,不来也可以,既无喜,也无忧……这还叫无忧? 不过《镜花缘》里把芸芝的卦术说得那么厉害,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差得太过离谱才对。于是他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奴家可不曾得罪过殿下,殿下莫非是认错人了?” “奴家?”微微作出被恶心到的样子,又翻个白眼,“像你这么无耻的人,真不知道萃芳姊怎么会喜欢上你。” 娇躯一闪,纵至高处,手中金钗划出道道光影,疾刺而来。 唐小峰身子一滑,从书桌下滑过,再一翻身,墨虹剑反斩少女蛮腰。 少女笑上一声,金钗反手截去,挡开墨虹剑,再取他的咽喉。唐小峰大吃一惊,又往桌下滑了回去。 微微失笑道:“上次见你,你就只知道逃,这次见你,全无长进,仍只会逃。”她身子一闪,整个屋子都是她的俏影。 唐小峰左突右闯,心中叫苦,这几个月来他的进步已经算是神速了,怎可能真的全无长进?然而微微比起他上次在骑田岭所见时,又厉害了不知多少。 难道这丫头也是花神? 但是百花里,可连半个姓武的都没有,如果太平公主的女儿也参加了殿试,乃百花榜之一,书上绝不可能不提。 一眼看去,身边也不知有多少个微微,他赶紧挥剑,剑化旋风,在屋子里一个回旋,将这些幻影灭了大半。几幅挂在墙上的名画被剑风吹下,微微叫道:“你要敢把我娘的画给毁了,我饶不了你。” 唐小峰翻个白眼……说得好像你本来会饶我一样。 话又说回来,这丫头虽然一直在攻,却显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攻得无声无息,两人速度极快,几个纵跃间,唐小峰便已多次遇险,但他们拼的主要又是身法和速度,暗地里都藏了力道,纵然钗剑相交,发出的也只是些许脆响,外面的人根本无法听到。 微微在横梁上一点,疾扑而下,这一扑既灵且巧,看在眼中,却是无法防备。唐小峰身子一闪,又从桌下钻了过去,让她扑了个空。 微微气道:“缩头乌龟。”这小子明明被她逼得东逃西窜,但又总差了那么一点,让她无法真的刺着。 眼看桌子另一边有人影窜出,她娇躯一翻,翻过桌去,一钗点去,人影碎裂……碎裂的却是一件衣服。 微微心知中计,下方疾风响去,一道剑光往上斜撩,疾刺她的香臀。她叱上一声“无耻”,腰儿一扭,玄之又玄地扭了半尺。 唐小峰大吃一惊,没想到如此出奇制胜的一击竟然也被她闪了开来,待要躲时,微微已扑了下来,击开他的墨虹剑,反把他扑在桌上。 玉钗划破他的衣衫,点在他的心口,但他反应也快,墨虹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架在她的粉颈上。 两人眼瞪着眼,就在这时,太平公主与亭亭的说话声从外头传来。唐小峰心想,这可如何是好?微微却先瞪他一眼:“还不把剑收了?” 说话间,太平公主与亭亭已移到门口,看向画室,同时怔在那里。 只见唐小峰外衣破得不成样子,内衣也被撕开,仰躺在桌上,微微则是跨在他的腰上,姿势极是暧昧。 亭亭在那发呆,太平公主亦是瞪着女儿,两人都在想着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微微在唐小峰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伏下身来,连酥乳都轻触着他的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放心,留着你还有用处,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的,还有……萃芳姊是我的,我一定会让她忘掉你的。” 唐小峰正自想着她这两句是什么意思,她却已娇笑一声,翻身而下,如风一般从母亲与女儿国使臣之间穿过,连母亲的叫唤也不理会。 亭亭小心翼翼地来到桌旁,正想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唐小峰却已翻了下来,被欺负的小娘子般,搂着“夫君”抽抽泣泣,她只好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 太平公主见使臣的这位如夫人衣服破成这样,又哭得这般伤心,再想起他与女儿刚才的暧昧姿势,如何还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心里对女儿暗自埋怨,想着你想要男人,跟娘说一声便是,再俊俏的男子都有,就算真的看上了使臣的这位小妾,我也可以帮你去说,用大价钱把他买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外国使臣的如夫人,你堂堂一个公主去奸淫他,传到海外,成何体统? 太平公主赶紧代女儿向使臣陪了许多不是,又知这使臣喜欢书籍,将藏书房里的孤本送了一些,又赠了一堆金银珠宝,亭亭对珠宝不感兴趣,看着这些孤本却是喜笑颜开,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妾送出去,多换一些回来。 第四十四章 棋局难测 唐小峰与亭亭回到了红文馆。 时辰已晚,天色却也不算如何昏暗。 红红、锦枫、紫绡、紫琼等人在那说说笑笑,秀英等人依旧在另外一间画着画儿。 唐小峰来到林书香房间,见她坐在床头,拿着针线和一件衣裳,却是在那发呆。 他想要悄悄潜过去,吓她一跳,林书香却已抬起头来,放下手中衣裳,福了一福:“公子回来了?” 唐小峰把她按回床头,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书香微微一笑,道:“天气开始暖和了,奴婢给墨香她们缝些夏季的衣裳。” 唐小峰见床上放的都是青衣,于是笑道:“给她们穿些好看的衣裳,没必要非得弄得跟丫鬟似的,我也没真把她们当丫鬟。” 林书香却是将他瞅个不停,他疑惑地问:“我说的不对么?” 林书香道:“公子用心险恶。” 唐小峰干咳一声:“哪有?” “公子不拿她们当丫鬟,莫非是要把她们全都收作小妾?” “这个……是你想多了啦。” “奴婢不信,”林书香定睛看他,“公子真没这么想过?” “这个……咳,今天的月亮好圆。”唐小峰抬头看月亮……咳,看天花板。 林书香在那无语,唐小峰却是嘻嘻一笑,以她的秀腿为枕躺在床上。林书香取一只发梳,温柔地替他梳理头发,他却在那想着心事。 微微最后那两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留着我还有用处,现在还不会杀我,她留着我到底有什么用处?还有那句“萃芳姊是我的”……那丫头不会是百合吧?晕。 留着你还有用处……留着你还有用处…… 唐小峰蓦地一震。 林书香道:“公子在想什么?” “书香,你对朝廷的事知道得多些,”唐小峰看着她的脸,“我问你,太平公主是反唐的,还是反周的?” 林书香犹豫道:“太平公主自己姓李,但武后却又是她母亲,她的丈夫和女儿也都姓武……她应该会站在武家一边吧?” 唐小峰长叹一声:“你错了,太平公主是站在反周复唐一边。”林书香比较传统一些,深受“三从四德”的影响,觉得太平公主既然嫁到武家,自然便是武家的人。 然而历史上的太平公主野心极大,她的目标是要成为华夏历史上的第二个女皇帝,如果武家一直掌权下去,她这个目标就绝对无法实现,她虽是武家的媳妇,但她自身终归是姓李,武家根本不可能信任她。 他终于想了起来,在历史上,太平公主也是参与了这场政变的,当他去问徐承志,朝廷中的内应有谁时,因事关重大,徐承志不敢提前告诉他,但他早已知道带着羽林军逼宫的是宰相张柬之,所以也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一下上辈子读过的历史书,才想起,这场兵变背后的主谋并不只有张柬之和桓彦范,事实上,张柬之能够在暗地里瞒着武则天控制羽林军,太平公主帮了极大的忙。 太平公主自己姓李,要想成就她的野心,就只有推翻她的母亲,到那时,她那两个懦弱无能的哥哥只能依靠她的精明能干,她也才有机会成为另一个武则天。事实上,历史也确实是按着她的计划来走,只不过她运气不好,李旦自己无能,却有一个能干的儿子,太平公主虽然权倾朝野,最后却还是败给了李隆基。 太平公主显然不知道他这个“女儿国使臣的小妾”是反武义军的将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这场政变不能有任何差错,不管是太平公主还是张柬之等人,一旦被武则天发现他们谋反,都将是死路一条,所以徐承志虽与这两人在暗地里勾结,但在发动政变之前,谁也不能透露。 而他们这些人是如何潜入洛阳,也尽由徐承志和桓彦范来安排,太平公主既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这样子,就算出了问题,只要徐承志和桓彦范这关键几人宁死不招,谁也不敢扯到她的身上。 但是微微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回想一下,在公主府上,微微明明没有多看他半眼,却等他一落单就找了上来。 换句话说,微微早就知道“使臣的小妾”就是他,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为什么她会知道? 唐小峰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了两个可能。 要么是微微跟徐承志有勾结,要么就是微微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武则天在下棋,徐承志在下棋,张柬之在下棋,李素也在下棋,大家都在下棋,谁掌握到的信息更多,谁就能够将棋下得更大,更好。 微微到底是在帮她的母亲下棋,还是她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她的棋子?史幽探和哀萃芳,跟这盘棋又有什么关系? 唐小峰突然觉得很有趣,因为要把这些千头万绪一一理清,显然需要很大的智商,但他一向觉得自己的智商挺不错的。大家都在下棋,但是下着下着,把自己下死掉的人,从古到今数不胜数,以后也不会绝种。 既然大家都想玩,那他就跟着他们玩好了,谁掌握到的信息更多,谁就能将棋下得更大,而他身为一个穿越者,有些信息则是别人掌握不到的,就比如该上哪去等那与西施、貂蝉、王昭君齐名,现在还没有出生的“四大美女”的最后一位,然后把她收作徒弟,从小……呃,我的志向是不是太小了点? 林书香见他先是一阵沉思,然后不知怎的又露出邪恶笑容,笑得古怪,不由道:“公子……” 唐小峰道:“书香,我饿了。” 林书香温柔地道:“奴婢去替公子弄些点心。” 唐小峰道:“不要点心,我要吃奶。” 林书香犹豫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公子,我、我……”唐小峰竟然在解她衣襟,又把她的抹胸往下拉。 一对饱满的玉兔弹了出来,唐小峰嘻嘻一笑。林书香这才知道他又是在捉弄人,无奈之下,只好搂着公子,抱孩子一般,将那嫣红的豆儿塞入公子口中,而她怀中的坏蛋真的就嚅嚅地吸了起来。 方吸未久,有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又“呀”的一声,满脸通红地跳了出去。 来的是阳墨香。 林书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阳墨香的声音在外头传来:“主人,有人在外头等你。” 唐小峰起身,来到门口,见这丫鬟难为情地站在门边,于是问:“谁在找我。” 阳墨香低声道:“卞公子。” 卞璧?唐小峰正要出去,却又听到丫鬟在那嘀咕:“就算你是小孩子,那、那也得姐姐有奶啊!” 唐小峰扭头看她的胸……抹胸鼓胀胀的,同样也饱满得很,像她姐姐。 阳墨香发现他在看自己,捂着胸,下意识地就跳了开来。 唐小峰嘿嘿一笑……早晚要你给我喂奶…… 阳墨香瞪他。 唐小峰来到后院,见到卞璧。 卞璧低声道:“城里的大军已经被徐大哥诱至虎牢关,率军的乃是张宗昌和张易之。” 张宗昌和张易之乃是武则天的宠臣,又称“二张”,在朝中权势极大,其中张昌宗又称“莲花六郎”,原本是太平公主的男宠,被太平公主送给了她的母亲,由于武则天的宠溺,二张在朝中无人敢惹,气焰极是嚣张,又因屡进谗言,同时得罪了李武两家,还害死了太平公主的情人司礼丞高戬,与太平公主闹翻。 前些日子,太平公主与李旦联表上奏,请武则天封二张为王,其实是想要让他们去跟武家打对台,二张不知是计,反更得意,武则天却知道自己这两个面首并没有那么大的才干,不肯封王,但禁不住他们软磨硬泡,又有太平公主在旁边说话,虽未封王,却还是将他们封作国公。 卞璧道:“桓大人已定好明日晚边攻打皇宫,但我们的最后一批人却还未到,也不知出了何事。” 唐小峰自然知道,桓彦范只是台面上的人,其背后主谋是张柬之和太平公主,很可能李旦和李隆基也参与其中,这一战实是李家对武家的拼死反扑,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皱眉道:“还有一批人?” 卞璧无奈地道:“这最后一批人大约有三十人,不过他们虽是奉命潜入洛阳,却不知道具体任务,就算落在对方手中,对方也逼问不出什么来。时间紧迫,他们既然没到,必是出了意外,桓大人说就算他们到了,亦不可再与他们联系,以防万一。” 唐小峰微微一笑:“桓大人精明老道,一切听他吩咐便是……颜崖是否也在失踪的这些人中?” 卞璧怔了一怔:“你怎会知道?” 唐小峰耸了耸肩:“随便问问。” 又道:“我想见桓大人一面,你帮我安排一下。” “这个倒是不成问题,”卞璧道,“不过明天早上还有早朝,等他回到家中,至少已是中午。” 唐小峰道:“无妨,只要是起事之前,便都可以。” 卞璧疑惑地看他一眼,却也没有多问,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卞璧匆匆离去…… 这天晚上,颜紫绡与燕紫琼分别守着红红、亭亭,唐小峰则是睡在林书香房中。 到了半夜,林书香发现身边无人,起身看去,看到公子一人立在桌旁,看着什么,脸上阵阵冷笑。 她来到公子身边,帮他披了一件衣服,又见桌上放着一副木制棋盘,盘上纵横都是十九道线,乃是围棋,偏偏棋盘上既有黑白棋子,又有象棋的将、士、相、车等等,也不知这棋到底是如何下的。 唐小峰淡淡地道:“书香,你可知道,下棋的人中,我最讨厌哪种?” 林书香道:“奴婢不知。” 唐小峰道:“我最讨厌的,是那种不按规则下棋的人,马明明应该走日,他偏要给我走田,象明明应该走田,他偏要走日,你说这种人可不可恶?” 林书香道:“那公子岂不是在讨厌自己?” 唐小峰噎了一下,干咳两声,道:“我可以这样下,但是别人不行。” 林书香道:“为何公子可以,别人就不行?” 唐小峰义正言辞:“你觉得,骗子是希望全天下只有他一个骗子,其他人全都是好人,还是希望所有人都是骗子?” 林书香掩嘴笑道:“自然是希望只有他一个骗子,要是大家都是骗子,他骗谁去?” 唐小峰道:“这不就得了。” 林书香道:“但是这样子下棋的人,也有两种,一种是虽然知道规则,却偏偏喜欢打破规则,凡事不按常理出牌。另一种则是根本不会下棋,明明不会下棋,却偏要跟人去下,自然惹出笑话。”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说的,就是那种不会下棋,却偏要去下的人,这种人自以为聪明,下得来劲,却不知除了把棋盘弄得一团糟,对他自己不会有半点好处。” 林书香道:“公子说的是谁?” 唐小峰耸了耸肩:“我的大舅子。” 林书香却想着,你的大舅子好多,李素公子,徐将军,颜崖公子,可都算是你的大舅子,你说的到底是哪个? 又看到棋盘边放着一个“士”,唐小峰拿起这个“士”,犹豫不决,于是问:“公子为何不放上去?” 唐小峰道:“这个‘士’的名字叫微微,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放它。” 林书香道:“这个棋子很重要?” “重要极了,”唐小峰叹道,“士不能出宫,它偏偏是一个能出宫的士,士是用来保护将用的,但如果另一个士要去吃将,它这个士是要吃另一个士呢,还是要吃将呢?如果是普通的棋子,看错了也就看错了,一个能出宫的士,那可是错不得的。” 林书香道:“不知公子在说什么。”又看着纷乱无章的棋盘,道:“如此乱的棋,公子何不将它直接扔了,不顾而去?” 唐小峰缓缓地道:“这盘棋我扔不得,不但扔不得,而且还必须下完。” 林书香道:“为何扔不得?” 唐小峰盯着棋盘:“书香,我也不瞒你,有人要害我的一个亲人,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害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去害她,我只能告诉你,她是我身边最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害到她,书香,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林书香看着他,低声道:“奴婢不是公子,但奴婢想,公子绝不是那种等着别人找上门来的人。” 唐小峰道:“有人说过,万法唯识,只有看穿天意,才能人定胜天。既然那些人要害我的亲人,那我就只有看穿他们,知道他们到底要什么,才能胜过他们。一味的逃,是没有办法下棋的,既然大家都在下棋,那我不如先做个棋子,让他们去下。” 林书香道:“公子不下棋。”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不下棋,我只是要看看……他们下的到底是什么棋。” 随手从棋盘上捡起一个“马”,扔到一边,冷笑道:“世上最可笑的,就是那种连对手是谁都没弄清楚,还敢跟人下棋的人。” 林书香沉默不语,唐小峰回身抱她,笑道:“先不管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做我们自己的事。”将她放到床上。 林书香红着脸儿趴跪床头,唐小峰在她臀上划圈:“洗干净了么?” 林书香“嗯”了一声,后臀很快就传来胀胀的感觉。 乳摇臀颤,一番恩爱,天快亮时,两人相拥而卧。 林书香道:“公子……” 唐小峰道:“啥事?” 林书香不好意思地问:“这几次,公子为何总要弄人这种地方?” 唐小峰嘿嘿地笑……不告诉你。 天方亮,亭亭又上朝去了,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便回到了红文馆。 唐小峰诧异地道:“今天这么早?” 亭亭道:“陛下病重,今天没有早朝。” 武则天病重?唐小峰怔了一怔,又道:“若是没有早朝,你回来得却又太迟了。” 亭亭道:“虽然没有早朝,陛下却将我召入宫中,我本要向她上表告辞,谁知还没开口,陛下却先说,龙族之事她已命人查探去了,如今天朝乱相丛生,我留在这里并非好事,不如早些回女儿国去,又赐了锦缎布匹,令我下午便走。” 唐小峰眯着眼睛,虽说亭亭原本就打算以自己在女儿国身居要职,不能在天朝久留为借口,这一两日便走,但主动让她走的居然是武则天,这一点却是颇出他的意料。 他回到自己房中,将棋盘上的“帅”移了一格,略作沉吟。 中午,他洗了脸上的易容水,变回本来面目,悄悄溜出红文馆,与卞璧会面,到了范府,在后园大院中见到藏身其间的一众剑侠,燕紫琼的哥哥燕勇也在这些人中。 “小峰将军。”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二人上前拜道。 唐小峰笑道:“连你们也在?” 宰玉蟾脸儿一红,宰银蟾笑着推她。 宰玉蟾低声道:“我与姐姐都还不曾逛过洛阳,此番事了,将军可否带我们逛逛?” 唐小峰正想着我对洛阳可也不熟,又见她脸儿红成那样,于是笑道:“好啊。” 正要与她们多说一些,卞璧却已在远处唤他,他只好先行告辞。 来到卞璧身边,回过头来,银蟾显然是在玉蟾身边取笑她些什么,玉蟾在那推推搡搡,难为情的样子。 第四十五章 兵变!武则天…… 来到一处偏殿,唐小峰见到了桓彦范。 桓彦范身穿锦袍,颇为高大。唐小峰向他施礼,桓彦范将他托起,道:“唐敖唐探花之子,近日连破四阵,名震中原的唐将军,本人早有耳闻,今日终得一见,实是幸会。”又问:“卞侄说将军无论如何都要见本人一面,不是有何重要之事?” 唐小峰道:“末将只是想知道,中宗陛下身边,护卫可严?” 桓彦范疑惑地看他一眼,道:“将军不是外人,我也不隐瞒,此前,徐将军为防不测,将天罡地煞图放在主上身边,又选出七十二名精壮战士,借天罡地煞图化身星将,保护主上。” 唐小峰道:“这七十二名星将,今晚岂非也是要参加皇宫之事?” 桓彦范皱眉道:“虽然如此,本人已另调人马保护主上……” 唐小峰道:“普通将士,挡不住剑侠中人。” 桓彦范一震:“莫非是有人要对主上不利?” 唐小峰道:“末将也不敢肯定,但今晚七十二名星将调去皇宫,主上身边无强兵看护,只怕会给某些人可乘之机。” 桓彦范踱了几步,道:“但若不调动星将,皇城有黄天道众多妖人守护,难以成事。” 唐小峰道:“这七十二名星将自然要用,大人只需设法将主上移到他处,让那些图谋不轨之人找不到他,自然万无一失。” 桓彦范沉吟半晌,看着他道:“本人明白了。” 唐小峰心知自己没必要说得太多,如此大事,他必定会去找张柬之和太平公主商量,以张柬之和太平公主的智慧,只要略略点醒一下,他们自然会做出妥当安排,于是就此告辞。桓彦范心知唐小峰会这般说,其中必有异常之处,联想到失踪的那二十多名剑侠,亦是不安,匆匆出门而去…… 唐小峰回到红文馆时,亭亭正命人将武则天所赠的金银锦缎运上使船。 他们退出红文馆,全都移到使船,礼部主客员外郎董端领一名官员,道:“此为礼部主事金骏大人,持通关文书,代朝廷送诸位沿江而下,以免各地官员有为难之处。” 使船原本就是在各地官员的接送下进京,由朝廷派官送出海口,亦不足为奇,不过派出的是从四品的官员,由此可见武则天对女儿国使团的重视。跟明清时满地捡的三四品官员不同,在唐朝,连六部尚书也不过就是三品,纵连当年被李世民托付后事的长孙无忌,最高也只做到三品。 唐朝虽然也有一品大员和二品大员,但只是用来给那些元老级大臣养老用的闲职。 金骏肃穆拜道:“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唐小峰因为已没有再用易容水,便藏在暗处,从远处听到这人说话,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眼熟,但看他人,却又显然从未见过。 使船上,唐小峰想让隐玄七女护送红红、亭亭、锦枫美眉离开洛阳,沿黄河而下,前往东海。 林书香却道:“公子……奴婢想留在公子身边。”她知道洛阳将有异变,心中实不放心。 廉锦枫道:“小峰哥哥,我也想跟着你……” 唐小峰笑道:“跟着我做什么?等我办完事,自然会去追你们。” 又看着林书香道:“上次那刺客不曾抓住,我担心有人会对亭亭不利,有你们保护她,我也安心一些。” 亭亭却道:“不然,我身边本就有金凤骑保护,再说,就算刺客真与龙族有关,我现在已完成出使使命,他们也没必要再来杀我。” 阳墨香道:“不如我与姐姐留下,兰英和琼英她们跟船离开,保护亭亭姑娘和红红姑娘。” 亭亭拉着阳墨香道:“你怎的还叫我姑娘?上次不是说了么?我也就比你大一个月,你叫我姐姐便是。” 阳墨香往唐小峰看一眼,嘀咕:“他都成你的如夫人了,我又是他的丫鬟,怎能将主人的丈夫唤作姐姐?” 唐小峰抬头看天……什么乱七八糟的? 燕紫琼见林书香在那担心,笑道:“你就放心好了,有我保护他,断然不会有事。” 林书香心想:“姑娘你自己都是爱惹事的人,怎会没事?”只是她虽然不放心公子,却也无法说服他让自己留下。 唐小峰又告诉她们,若他没有追上使船,她们将使船送出海口,到了东海后,可以折到岭南循州去,到唐府等他。林书香无奈,只好嘱他小心。 因有可能会用到五色笔,唐小峰便将五色笔先从秀英那要了回来,再看天女散花图,经过秀英这几日的辛苦,除了田舜英、燕紫琼、宰氏姐妹之外,颜紫绡和红红、亭亭,廉锦枫、林书香也都画了上去,没画上去的只有阳墨香和五英。 不管是颜紫绡还是林书香、廉锦枫,画的都是娇美可人,红红与亭亭长得本黑,也难为秀英画得层次分明,看上去竟也艳丽得很。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唐小峰见后面画的这些,色彩都极是鲜艳,心中喜欢,便将整幅画收入囊中。 下了岸,颜紫绡与燕紫琼在他身后,一同向众女挥别。金骏则另乘一条官船,护送使船离开。 他带着二女前往范府,欲与卞璧等人聚在一起,颜紫绡在那好奇地问,为何要将她们全都画在画上? 燕紫琼笑道:“你画你的紫绡姐和其他人也就算了,竟然连我也画上,是何用心?” 二女在那问着,唐小峰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顾埋头走路。颜紫绡推他的肩,问他在想什么,他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官员的声音有些熟,在想以前是不是在哪听过。” 燕紫琼却也怔了一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刚才从背后看他,我也觉得有些眼熟,但看他正面,却又从未见过,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唐小峰见连她都是这么说,更觉诧异,又走了几步,忽地一震。 颜紫绡道:“你想起来了?” 唐小峰道:“黄天道……祭酒!” 颜紫绡摸不着头脑,燕紫琼却是失声道:“不错,是他。” 颜紫绡疑惑地问:“什么祭酒?” 燕紫琼道:“我们为了破巴刀阵,扮成淫僧去见武五思,当时在武五思身边有一名黄天道的祭酒,就是那人。因当时那人戴着面具,刚才才没有认出来。”那个时候,颜紫绡到东海接亭亭去了,自然不曾见过那名祭酒。 唐小峰与二女对望,倒吸一口凉气……武则天令一名黄天道的祭酒护送亭亭她们,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武则天别有用心? 燕紫琼低声道:“也许只是因为那人暗地里虽是黄天道的祭酒,明着的身份是礼部主事,刚好被摊上这个任务。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武后都没有必要害女儿国的使团。亦有可能,是武后也知道有人行刺亭亭,故而派出黄天道的人保护她。” 唐小峰道:“都有可能,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紫绡姐,只怕要你走一遭,将金骏暗地里的身份通知书香她们,让她们小心一些。” 颜紫绡正要走,他又将她拉住,道:“紫绡姐,不如你也先跟着她们出海。” 颜紫绡道:“可是,小峰你这边……” 唐小峰道:“洛阳戒备森严,人山人海,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能用御剑,这一来一去,我们也没时间等你。况且对我们来说,亭亭她们的安危可比今晚的行动还更加重要。若是那金骏真有图谋,你告诉亭亭,不妨使用船上的飞车,弃船而去,让人无法将她们找着。反正你总能找得到我,等亭亭她们到了东海,自有金凤骑接应,你可以再带着书香、墨香她们找我。” 颜紫绡无法,只好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唐小峰却在心中想着:“颜崖名利心重,多半已经被李素收买,真以为扶了李素当皇帝就能飞黄腾达,不管今晚这一战结果如何,义军都势必要分裂,让紫绡姐离开,免得兄妹相残,也是一件好事。” 金乌渐渐西移,金黄色的霞光覆盖在这繁华的都市,唐小峰带着燕紫琼,沿洛河河岸走着。 同一时间,女儿国的使船顺洛河而下,林书香立在船头,看着这逐渐远去的天下第一大城。 欲知天下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 皇城,万象神宫。 上官婉儿缓缓进入殿中,来到床前。 武则天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 上官婉儿低声道:“陛下可好了些?” 武则天咳了几声,让她搀扶着,移至窗格前。 上官婉儿道:“风大得很,陛下龙体欠安,还是多休息一会儿。” 武则天看着北面还未完成的弥勒佛像,长叹一声:“这佛像上次即将完成,却被大风吹倒,这次又快完成,可不要再倒了。” 上官婉儿道:“前番不过是设计有误,此次所建,又比上次不知坚固多少,哪还有那么大的风,将它再次吹倒?” 武则天道:“难说,难说。” 她回到龙榻上,重新躺下,道:“今日太平为何没来看我?” 上官婉儿犹豫道:“公主必是事忙,一时抽不出空来。” 武则天道:“再忙,也该来见我。” 上官婉儿道:“陛下若是想公主,婉儿这便让人去召公主……” 武则天叹道:“不用了,该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叫来又有什么用?” 上官婉儿道:“陛下……” 武则天取过床头一个华丽枕头,道:“这枕头,前些日子太平看它漂亮,想向我要,我却不肯给她,你帮我把它送过去吧。” 上官婉儿笑道:“陛下何必急这一时?婉儿还要陪着陛下。” 武则天道:“我虽不急,但是有人急。太平真是像我,年轻时,我也是很急的,想要的东西,迟一些儿要到都是不肯,后来慢慢的,也就不急了。” 上官婉儿道:“陛下既已富拥天下,全天下的东西都是陛下的,陛下自然不用急了。” 武则天笑道:“富拥天下?这话也就是说来好听。”笑完后,又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想起当年一件旧事。 那时,她为高宗生了一个女儿,乃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高宗陛下极是喜爱,将那孩子封作太平公主。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昭仪,一日,在王皇后与萧淑妃到她屋内看那孩子时,她先行躲开,等她们一走,便回到屋中,亲手将那孩子掐死,然后抱着孩子的尸体嚎啕大哭。 王皇后因此被废,仅过七天,她就被立为新的皇后,得势之后,她命人将王皇后与萧淑妃砍去手脚,放入瓮中,这法子倒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是从汉高祖之后吕雉那里学来的,唤作“人瓮”。虽然算是报了仇,但她对那孩子的死总是有着一分内疚,于是,在为高宗又生下一个女孩后,她便将自己这最小的女儿封作太平公主,亦算是一种补偿。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上官婉儿道:“陛下……” 她长叹一声,道:“将这个枕头,给太平送去吧。” 挥一挥手,缓缓地闭上眼睛。 上官婉儿应命而去…… …… 唐小峰与燕紫琼走在通往范府的路上。 远处灯火通明,一片繁华,这条路却幽幽暗暗,安静得很。 即便是洛阳这种天下最繁华之处,也会有被人遗忘的角落。 燕紫琼停下脚步,看向唐小峰:“我问你,这一趟,我们会否杀了武后。” 唐小峰沉声道:“我们不能杀她。” 燕紫琼不甘心地道:“为何不能?”武曌是她燕家灭门的幕后主使,明明有这种机会,却不能下手,令她很是不满。 唐小峰缓缓地道:“武后一死,天下必乱。” 燕紫琼沉吟片晌,道:“我明白了。” 唐小峰却有些不放心,道:“紫琼……” 燕紫琼瞅他一眼,道:“杀来杀去我会,朝廷那些明争暗斗的东西,我却一窍不通,既然你说不能杀,那我听你的,不杀就是了……虽然很不甘心。” 唐小峰松了口气……以这姑娘的本事,若她藏有别的念头,会让他非常头疼。 来到范府,所有剑侠都已聚在一起,男的全都换上羽林军所穿盔甲,如宰氏姐妹及少数几个女剑侠,穿上盔甲反更显古怪,换上的则是宫女服饰。 二人亦各自作好伪装,燕紫琼将脸上的易容水洗了干净,变回原来模样。 唐小峰踏着沉稳步伐,来到众人面前。 在他身后,分别跟着卞璧与燕紫琼。 燕紫琼将既重且大的煞巫剑扛在肩上,威风凛凛。 唐小峰立在一众剑侠之前,沉声道:“武后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我等今日一战,只为除邪扶正,以手中三尺之剑,共立勤王之勋,清除妖孽,还我朗朗乾坤。”前几句是骆宾王《讨武檄文》中的,天下皆知,在这一战定江山的关键时刻,听在众人耳中,感受自是全然不同。 众人豪气顿生,唐小峰却又抽出墨虹剑,剑气闪动,锋芒毕露。 那森然的剑气蓦然闪过,人人肃穆。 唐小峰冷冷地将一众剑侠扫视过去,缓缓道:“此战事关重大,一切听命行事,若有违抗军令,阴谋不轨者……杀。” 大部人问心无愧,齐声呼应,却有几人缩了一缩,悄悄对望。 卞璧疑惑地看了唐小峰一眼,大战在即,以豪言壮志激励人心本是题中应有之意,但他最后这一句话,肃杀之气十足,说到“杀”字时,连他手中的墨虹剑都跟着耀了一耀,显然是认真的。 桓彦范踏了出来,道:“时辰到了。”领着一众剑侠从后门出府。 宰氏姐妹从唐小峰身边经过,宰玉蟾轻轻地唤了一声:“唐公子。” 唐小峰心中一软,低声道:“你们跟在紫琼姑娘身边,小心一些。” 又笑道:“一切都安定下来后,我再陪你们逛街。” 宰银蟾笑道:“你可不要骗人,玉蟾会生气的。”宰玉蟾推她:“瞎、瞎说。” 唐小峰笑了一笑,二女柔身施了一礼,跟着众人前行。 卞璧道:“唐兄弟?” 唐小峰道:“我们也走。”带着卞、燕二人大步向前。 出了拐角,上了街头,又有一批人马从另一条街穿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战袍的汉子。 桓彦范带着唐小峰上前,向他介绍道:“这位便是统率羽林军的李多祚李将军,李将军,他便是统领飞骑兵团的唐小峰。” 唐小峰抱了抱拳,李多祚亦只是点了点头,现在不是聊天说话的时候,两人都未多说半句。桓彦范乃是文官,自不可能冲锋陷阵,将飞骑兵团交给李多祚,匆匆而去。 李多祚率队前往皇宫,唐小峰悄然看去,见他这批人中有七十二人最为显眼,分作四排,每排十八人,知道这便是由天罡地煞图升级而成的地煞七十二星将。 过了天津桥,进入皇城,李多祚原本就是统率左右羽林军的将军,选的又是换班的时间,事先早已计划妥当,所行一切都合乎规矩,无人多问。 穿过一处殿门,远远地,看到万象神宫。 一名戴面具的黄天道祭酒挡在众人前方,森然道:“站住,奉陛下之命,今晚实行宫禁,未奉诏者,不得再进前一步。” 第四十六章 兵变!血染皇宫…… 李多祚心中一震,一眼看去,见万象神宫周围布满了不知多少黄天道的妖术师。 虽然以前武则天就让这些妖术师保护她的安全,却也从无如此严密,按照原本计划,以他的身份,再加上事先的重重安排,至少可将众人带到万象神宫,差的只是最后一步,然而现在,连万象神宫都还没有靠近就被拦住,实是令他大感意外。 李多祚道:“职务在身,若未见陛下诏令,不敢听调。” 黄天道祭酒道:“诏令在此。”取出诏书。 李多祚接诏,连看也未看,直接喝道:“此诏是假的,尔等假传诏书,囚禁陛下,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除着他的大喝,卞璧与燕紫琼早已抢上前去,罡风煞气同时卷过。黄天道祭酒大惊,连闪几下,纵身要退,唐小峰已直跃而去,一剑削下他的脑袋。 杀了这名祭酒,其势不停,一众剑侠,七十二名地煞,数百名羽林军齐涌而上,冲向万象神宫。在万象神宫布防的黄天道妖术师,却也有数百名之多,远超出众人事先的预计,李多祚心知必定是走漏了风声,然而事已至此,除了拼得一死完成任务,再无其它选择。 剑气冲霄,妖风乱舞,唐小峰率众飞上夜空,从上方冲往万象神宫,一路血雨洒下,艳丽如花。 燕紫琼连杀数人,头顶上一具碎裂的尸体落下,血水洒了她一身,她却无半点犹豫。宰氏姐妹踏着风火轮,枪影连闪,护卫在她的两侧。 黄天道妖术师虽多,却无人是唐小峰与燕紫琼对手,被他们杀出缺口,逼近万象神宫。那七十二名星将以前只是羽林军中的精英,借由天罡地煞图化身星宿战将,论起单打独斗,虽无一人比得上唐小峰与燕紫琼,但布成阵势,攻守有序,给这些妖术师的压力还要远远大于唐小峰所率的一众剑侠。 唐小峰连杀三人,觉得所受压力并无自己想象的大,按理说武则天既然早有准备,数百名妖术师集结于此,他们就算拼死相抗,只怕也难逃覆灭的下场。然而现在,虽然他们死伤惨重,这些妖术师却也在步步后退。 他心中涌起不妥的感觉,跃到高处,定睛看去,发现随他们杀向万象神宫的人中,有一批人虽然也穿着羽林军的服侍,但却不是飞骑兵团里的人,亦不是那七十二名地煞星。 他暗自诧异,心想原来桓彦范与李多祚还藏了一手,只是往下看去,却看到李多祚亦是在那惊疑不定。 他直落而来,落在李多祚身边,李多祚道:“那些可是你们的人?” 唐小峰道:“不是……这些人一早就藏在将军的羽林军中,我原以为是将军的人。” 李多祚道:“他们不是我的人。” 这些人为数不少,却又并非剑侠,一眼看去,倒是与拦截他们的那些黄天道道徒所用的术法颇有些相似。然而若说这些人也是黄天道的人,却又怎会藏入羽林军中,助他们一同攻打万象神宫? 飞骑兵团,七十二星将,还有这些来历不明的神秘人,三方联手,将这些黄天道妖术师杀得到处都是尸体。李多祚低声道:“不可让这些人先进万象神宫。”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这些人看似在帮他们,但到底有何用心,却是谁也弄不清楚。若是被他们抢先劫持了武则天,后果难料。 他纵起身形,闪电般窜至前方,劈出三刀,化作三百二十四道弧形刀影。这三刀最初是由纣绝阴天斩变化而来,混有剑气、阴幽戾气、五精天火,刹那间杀了二十多名黄天道道徒。 那些道徒俱是心惊,不断后退,唐小峰喝一声“闯”,带着卞璧、燕紫琼如箭一般,疾刺而去,宰氏姐妹跟燕勇等人纷纷跟在他们身后。 李多祚却是暗暗下令,让七十二星将杀敌时,隐隐挡住那些来历不明的“自己人”,这些人却也没做多余的事,只顾散开杀人,任由唐小峰等人抢先冲进万象神宫。 唐小峰进入万象神宫,回头看去,见身后的近百名剑侠,在如此惨烈的杀戮中已死得只剩三十多人,幸好那些黄天道道徒也基本死尽死绝。剩下一些,在星将与那些神秘人的屠杀下,基本已无活路。 他带头直闯,途中虽还遇到一些敌人,人数却已不多,这为数不多的妖术师俱是好手,却终究不是他与卞璧、燕紫琼等人的对手。 闯进神宫,一处门前守着两名黄天道道徒,从他们所戴的面具来看,俱是黄天道的祭酒。 两名祭酒疾扑而上,被卞璧与燕紫琼接了下来,宰氏姐妹跃出,相助两人。唐小峰则是直接从这两名祭酒中间穿过,两名祭酒大惊,拼死想要将他拦住,他们原本就是以少对多,这一分神,被卞璧与燕紫琼各自杀死。 唐小峰推开大门,进入殿中,两名宫女惊慌地想要拦他,被他推开。 龙榻之上,斜卧一名华贵妇人,看到他们进来,却无多少恐惧。 唐小峰让卞璧等人散在外头,将此间护住,自己来到榻前,收剑侍立。 这妇人虽已病重,却是威而不露,看着他,淡淡地道:“你是何人?” 他道:“末将唐小峰。”抬头看着这历史上仅有的一个女皇帝……这个在后世既被不知多少文人批判辱骂,又赢得无数后人敬重的女人。 武则天道:“朕听过你的名字,破去朕于四关所设,无火、巴刀、酉水、贝才四阵的就是你……你可是来杀朕的?” 唐小峰道:“末将奉命保护陛下。” “是么?”武则天竟是不喜不怒,连咳几声,道,“扶朕到窗前看看。” 唐小峰暗自折服,即便是到兵逼榻下的地步,她竟还是如此的从容淡定。他扶起武则天,来到窗前,从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那未完成的大佛。 武则天叹道:“这佛,看来是无法完成了。” 唐小峰道:“陛下还有时日,尽可将它完成。”心里却知道这佛像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在史书上,这佛像就没有真正建好过。 武则天改东都为神都,拆洛阳皇宫正殿,改建明堂,又称万象神宫,亦即他现在所立之处。明堂之北,欲建天堂,置大佛于其中,然而这大佛建了两次,塌了两次。唐小峰还记得,在他上一世看过一部电影,叫《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就是按照史书上的这段记载改编的,不过电影里说武则天要建的是她自己的像,这个就是瞎扯蛋了。 他知道,一旦控制了万象神宫,张柬之与桓彦范等心向旧唐的重臣很快就会进来,逼武则天写诏书退位,留给他的时间实是不多。他道:“末将有话想问陛下。” 武则天疑惑看去,见这少年定睛看她,眼神既敬且重,仿佛能够将她看透一般。 这种眼神实是奇怪,与其他人完全不同,这个少年尊重她,但这种尊重却并非因为她身份高贵,又或是因她拥有与众不同的地位,而仅仅只是因为她这个人。他虽是第一次来到她的面前,却像比所有人都更了解她。 武则天道:“你说。” 唐小峰沉声道:“陛下为何要将天下弄至如此地步?” 武则天心中长叹一声……还以为这少年与众不同,原来亦是如此。 她淡淡地道:“就因为一个女人做了皇帝,所有的错,便都在这个女人身上,是么?” 唐小峰道:“陛下虽是女子,帝王之中,能与陛下相比的,却是寥寥无几。但令末将不解的是,陛下以往虽也杀了许多忠良,对平民百姓却一向厚待,以陛下爱民之心,为何却要毁了长安、泰山、太湖等各地山川?” 武则天皱了皱眉:“你如何知道,是朕毁去的?” 唐小峰道:“末将乃是岭南人士,当日亲眼目睹五岭之一的骑田岭被毁,毁去骑田岭的,乃是黄天道之人,陛下岂非正是黄天道之天师?骑田岭被毁既与陛下有关,几乎是同时被毁的长安、泰山、太湖等处,陛下又如何脱得了干系?但令末将始终不解的是,以陛下之清明,此番做法,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为何陛下能够做出?” 武则天看着他,道:“你既认为朕在帝王之中,少有人及,却又要反朕,莫非便是因此?” 唐小峰道:“请陛下先答我话。” 武则天道:“朕本无需向你解释,但你既然已问,朕便答你,朕曾有此心,但却未做。” 唐小峰怔了一怔……曾有此心,但却未做? 这个答案比他原本预计的还要难以捉摸。 按照史书上对武则天的记载,她不该会做出这种导致人神共愤的事,但骑田岭的毁灭显然跟黄天道有关,而她又是黄天道的幕后人物,若说她与此无关,实是难以让人相信,所以他虽不相信各地山川的崩裂与这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女皇帝有关,却还是要问个清楚。 然而她却说她虽然没做,却是这般想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却也皱眉,道:“你说在骑田岭崩裂时,看到黄天道参与其事,此话可真?” 唐小峰道:“参与其事的,还有升平公主。” 武则天动容道:“微微?”竟是难以置信的样子。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在唐小峰的脑海中,那个棋盘上的“将”不知不觉又移了一格,而“士”也被放了上去,它这一放,却让“将”处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 “士”的作用应该是保护“将”……但如果这个“士”自己也想要下棋,而它的目标就是要吃掉这个“将”……那还有谁能阻止它? 唐小峰心生寒意,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张柬之、桓彦范等人还没有到? 万象神宫已被攻陷,武则天身边的黄天道道徒也被杀尽,他们应该马上出现,像后世史书上记载的一样,逼武则天写下退位诏书,明日一早,便扶中宗登基,一刻也不停留才对。 兵变可不同于过家家,稍有延误,就不知会再发生些什么。 为什么他们还没有来? …… 为何张大人还没有到?李多祚亦是一阵惊疑。 地上满是尸体,这一场恶战,实是过于惨烈,连他带来的这七十二名星将也死了许多。 皇宫之内,人心惶惶,羽林军散落在皇宫各角,把持住各个要道。剩下的剑侠和星将则守着万象神宫,不让任何人靠近。 但为何张大人还没有出现? 李多祚自然知道,张柬之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个时候还没出现,必定是有什么意外。这让他心中极是不安。 纵然早已存了奋不顾身的决心,深知一旦事败,便是抄家灭门之祸,心中早已打定舍身报国的主意,然而皇宫兵变所给人的压力,绝非事前可以想象,这种不知何时才会天明的紧张,让他一阵阵地冒汗。 前方的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李多祚先是一阵紧张,待看到这人是桓彦范时,方才松了口气。 “桓大人,”李多祚低声道,“为何张大人、袁大人、薛大人都还未到?” 他说的袁大人、薛大人,乃是袁恕己和薛思行,与宰相张柬之一样,都是心向李唐的朝中重臣,此时本应该与桓彦范一同来到这里,逼劝武后写下退位诏书。 桓彦范沉声道:“刚才得到消息,主上府中来了二十多名精通剑侠之道的刺客,好在主上早已移至公主府中,幸得无恙。因事发突然,张大人等人耽误了一阵,此时已在路上,马上就到。” 有人行刺主上?李多祚脸色微变……中宗李显,一直都是由他从羽林军中亲手挑选的七十二名精兵,以天罡地煞图化身星将加以保护,然而今晚这七十二名星将刚被调至皇宫参与兵变,就有剑侠中人行刺中宗,他们今晚的计划,显然早已被泄漏出去。 “你莫担心,虽有些意外,幸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桓彦范看着他,又道,“徐承志将军所送的天罡地煞图,你可带在身上?” 李多祚取出天罡地煞图,道:“在这里。” 桓彦范拂须点头,道:“幸有你与徐将军这等忠义之士,此番才能如此顺利,扶主上登基,你等功不可没。不过此图事关重大,你可先将它交付于我。” 李多祚怔了一怔:“这个……”他倒不是信不过桓彦范,但手持天罡地煞图,便能节制变化出来的一众星将,徐承志将这法宝交给他时,特意交待过不可托付别人。 试想,徐承志已开始名震中原,此番兵进洛阳,招募到的剑侠也不过只有百名左右,而只要持有此图,便随时能把七十二名普通将士变成能与那些苦练二三十截的剑侠相抗衡的星将,其重要性自然不可小觑。 桓彦范冷然道:“莫非你信不过老夫?” 李多祚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 桓彦范长叹道:“其实你信不过老夫,这才是对的,只是对虽对了,却太迟了。”身影一闪,抢过天罡地煞图,一掌拍飞李多祚。 李多祚撞在石栏上,肋骨尽碎,在他耳边传来桓彦范森然的声音:“张大人他们早已到了,此刻正在阴曹地府等你……你就随他们去吧。” 李多祚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惨死当场。 那些星将看到李多祚竟被桓彦范杀死,先是怔了一怔,怎么也无法相信,李多祚乃是统率羽林军的将军,桓彦范却只是一个文官,然而现在,桓彦范仅仅只是拍了一掌,李多祚便已死在那里,如何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他们原本就是跟随李多祚多年的战士,看到李多祚惨死,个个怒极,疾扑而来。桓彦范手持天罡地煞图一抖一抹,金光闪过,这些星将全都坠在地上。紧接着,暗处便飞出数十名戴着面具、御着飞剑的神秘人,剑光缭绕,血光冲霄。 万象神宫内,卞璧与燕紫琼等人听到外头惨叫连连,俱是惊疑。 卞璧道:“我去看看。”率着身边剑侠疾掠而出。 燕紫琼与宰氏姐妹守在这里,燕紫琼眉头紧皱,听到外头剑响连连,与卞璧等人战在一起的显然都是剑侠中人,宰氏姐妹亦是互相对望,极是不安。 外头还在激战,脚步声却己响起。壁上宫灯里的烛火一阵晃动,光影摇曳,桓彦范踏步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戴面具的中年男子。 燕紫琼眯着眼睛,桓彦范虽然是自己人,然而此时的他给人的感觉是那般的古怪,他的身形异常的高大,手上鲜血淋漓,在他身后跟着的戴面具男子,更是黄天道的人。 燕紫琼持剑娇喝:“站住。” 桓彦范却像是闻也未闻,只顾大步走来,他的表情是那般的阴冷,即便是燕紫琼也不由得生出寒意。她飞掠而去,欲以剑气将桓彦范逼住,桓彦范身后的戴面具男子却已掠了上来,拔剑一截,挡住燕紫琼的煞巫剑。 两人的剑快速交错,剑花乱舞,燕紫琼剑气虽然又快又狠,却是越战越惊,她的所有剑术都像被这人看破一般,不管她如何出剑,总是被这人截下,更古怪的是,虽然这人戴着面具,但给她的感觉却是那般的熟悉。 就是这么一个迟疑,桓彦范便已从她身边踏过,而她根本无法阻挡。宰氏姐妹眼看桓彦范逼近,蓦然出枪,枪尖直夺桓彦范心口。 桓彦范连出两拳,两根火尖枪砰的一声,齐齐碎裂,二女喷出一口鲜血,连闪开的时间都没有,就已被桓彦范抓住她们的螓首,将她们的脑袋互相对撞,头骨尽碎。 燕紫琼虽未回头,却已知道二女遇险,既惊且怒,煞巫剑狂劈,招招拼命。 那戴面具的男子却一剑将她架住,沉声道:“紫琼,住手。” 第四十七章 兵变!黄天道地公! 燕紫琼失声叫道:“爹?” 燕义缓缓地道:“紫琼,你莫要忘了,你现在所保护的那个女人,才是我们燕家的仇人。” 燕紫琼如同被冷水浇过一般,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另一边,桓彦范一脚踹碎大门,双手一扔,宰氏姐妹的娇躯飞了出去。 一个少年疾跃而起,却只能接住其中一女。 这个少年自然便是唐小峰,他落在地上,抱着怀中的少女,失声道:“玉蟾?” 宰玉蟾额上满是鲜血,艰难地看着他,凄凉一笑:“唐公……子……”娇躯一软,俏丽的脸蛋挂着最后一丝笑容,凝在那里。 唐小峰心中一痛,将她放下,再看向撞在墙上的宰银蟾,亦是螓首尽碎,早已死去。他又惊又骇,满腔怒火,看向桓彦范。桓彦范却对他看也不看,从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朝武则天冷冷一拜,道:“黄天道地公,拜见天师。” 黄天道内,有三公、十二祭酒、三十六方。 这三公,乃是天公、地公、人公。 桓彦范,就是其中的“地公”。 唐小峰终于知道,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张柬之、徐承志、李多祚,甚至包括他自己,全都是那个人的棋子。 他持剑护在武则天身前,看着桓彦范,冷冷地问:“燕小姐和卞璧已经被你杀了?” 桓彦范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淡淡地道:“卞璧乃是礼部尚书的独子,将他留着,比杀了他更有用处。燕家兄妹,亦有人代他们求情,只要他们不多事,就无人杀他们。” 唐小峰想起刚才听到燕紫琼的那声惊呼……难道连燕义,也是黄天道的人? 桓彦范看着他,道:“唐公子亦是将才,如今天下大乱,龙族窥视,只要你肯入我道门,我们亦必将你放过。” 唐小峰将宰氏姐妹的尸体扫上一眼,冷然道:“你这话说得太迟了。” 桓彦范木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些许人的牺牲,在所难免。” 唐小峰喃喃道:“但我却不明白,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我知道洛阳城中龙蛇混杂,这一场兵变牵连极广,但我却怎么也想不通,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论官职,你原本就是御史,只要按着计划,武后退位,你扶持中宗陛下登基,自然能够更进一步,你既不姓武也不姓李,难道还想做皇帝不成?论暗地里的身份,你是黄天道的三公,我虽不知道黄天道的情况,但想来,这地位也不低了,莫非你要叛出黄天道?死在外面的那些,倒也都是黄天道的人。” 桓彦范冷哼一声,看向武则天:“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死在外面的那些早已被这女人收买,我黄天道当年助她进入皇宫,把持朝政,进而登上帝位,她却违背了当年对我道门许下的誓言,反以各种手段渗入我黄天道,居然还自封天师,今日本人所做,只不过是为重振我黄天道教义。况且,我若不走这一步,一旦叛乱平息,她再无用我之处,亦不会留我。”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明白过来了。 武则天原本就是黄天道的棋子,骆宾王的讨武檄文里说她“地实寒微”,并不只是乱说,因为武家原本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当初她能够进入皇宫,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昭仪,黄天道只怕帮了很大的忙。而随着地位越来越高,她慢慢脱离了黄天道的掌握,甚至反过来将黄天道控制在手中。 而桓彦范,大概就是后世所说的“原教旨主义者”,无法容忍武则天对黄天道的改变,同时也是为了自保,所以才策划了这样一场兵变。 武则天却看着桓彦范,淡淡地道:“你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些可是微微教你的?” 桓彦范冷然道:“陛下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未免太小看人了。” 武则天苍老地咳了几声,缓缓道:“你假作顺从,只等今日一击,确实很能隐忍,朕小看了你。但这一连串的安排,绝不是你能想得出来的,你若真有这样的能耐,黄天道也不会被朕慢慢渗透,直等今日,要让你用出这种血洗手段。” 桓彦范不语。 他虽不说话,唐小峰却知道武则天说中了。 武则天能够有今天这样的地位,自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然而这一次,桓彦范所代表的那伙势力,先是利用反周复唐的义军,将洛阳城内的兵力一点一点挖空,又借着张柬之与李多祚等心向旧唐的忠义之士控制羽林军,然后再借他所统率的一众剑侠和天罡地煞图变出的七十二名星将打头阵,与投向武则天的黄天道道徒拼得两败俱伤,这些手段,一环扣着一环,桓彦范要是有这样的智商,黄天道又怎么会被武则天逐步侵蚀? 这一连串的计谋,倒是让他想起在东海的时候,哀萃芳和纪沉鱼所做的事,当时她们便是藏在幕后,借淑士国和君子国之手,一步步的,将东海闹得腥风血雨,最后还毁了轩辕国。 有人在下棋……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武则天看着桓彦范:“给你出主意的,莫非是微微?” 桓彦范脸色变了一变,却不答话,只是道:“事已至此,还请陛下写下退位诏书,安享天年。” 武则天道:“朕写下诏书,你就会放过朕么?” 桓彦范淡淡地道:“自然。” 武则天冷笑道:“今日若是其他人逼宫,朕或许还有活路,你却是绝不会放过朕的。黄天道落到如此地步,你恨朕入骨,无一日不想杀朕,朕岂会不知?只不过你在黄天道中地位尊崇,朕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你。现在既已撕破了脸,朕要是不死,你只怕睡都睡不安稳。” 趁着武则天与桓彦范说话,唐小峰悄然一退,想要带着武则天破窗逃走。 桓彦范却立时生出感应,目光如电,直接射在他的脸上,冷然道:“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唐小峰心中一惊……这人的本事,只怕可以跟尊圣门的圣主相比。 桓彦范却又冷叱一声,五个戴面具的人影疾飞而出,将武则天与唐小峰围住,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这五人各持一剑,剑光闪耀,紧接着,又有一个戴面具的男子踏了进来,在他身后,竟然还跟着燕紫琼。 燕紫琼看到宰氏姐妹的尸体,脸色一变,低下头去。 唐小峰将视线从这持剑的五人身上扫过,面无表情地道:“天机五剑?”又看向燕紫琼前方的那个男子:“燕义,燕大叔?” 这六人虽不答话,唐小峰却已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看着燕紫琼,叹一口气:“现在,连你也要杀我么?” 燕紫琼低声道:“卞璧和哥哥都还活着,你何不也放下剑,我、我让他们不要杀你。” 唐小峰叹道:“多谢你的好心,如果你能够让他们也不要杀银蟾和玉蟾,我会更感激你的。” 燕紫琼不敢看他,他却也没有再看燕紫琼,只是持着剑,护在武则天身前,冷冷看着燕义和天机五剑。燕紫琼见他不退,咬了咬牙,道:“她原本就是我们的敌人,你为何要保护她?” 唐小峰失笑道:“你还不明白了?他们可以放过你和你哥哥,也可以放过卞璧,但他们却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张柬之和李将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肯定是已经被他们杀了,再等陛下一死,朝廷就会落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名正言顺地控制朝政,但是黑锅总要有人来背,他们绝不会承认是他们杀了陛下和张大人,那陛下和张大人到底是谁杀的?当然是我,我的主谋是谁?当然是徐大哥,徐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是因为他想拥李素为帝,然后再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叹一口气:“此时此刻,颜崖和那些失踪的人,想必已经去刺杀庐陵王了,但那却是一个陷阱,弄不好他们现在已经落在这些人手中。我还是看得不透,我本以为这只是李素的愚蠢之举,现在想来,赵文昧很可能也是黄天道的人,李素是被赵文昧给利用了。他们全都是飞骑兵团的人,他们被擒,徐大哥百口莫辩,再等我一死,徐大哥、章更、格浑,还有这些日子跟我们并肩作战的所有人,全都会变成乱臣贼子,连死了都要身败名裂。” 燕紫琼娇躯一颤,桓彦范却是看着他,动容道:“你倒是看得很透。” 燕紫琼芳心大乱,直到刚才她才知道,原来她们燕家的祖先原本就是黄天道的人,她父亲亦是黄天道的十二祭酒之一,只因不肯投向武后,才会被武后灭门,而她的父亲和几个叔叔在灭门前得到“地公”桓彦范的暗中通知,抢先藏了起来,这才逃过一劫。 这些事,燕义之所以没有告诉她,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她兄妹二人跟黄天道扯上关系,却没有想到随着整个局势的一步步发展,他们父女竟然会在这里相见。 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这些日子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友,此时此刻,她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桓彦范却也是眯着眼睛,盯着唐小峰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告诉唐小峰,宰相张柬之跟这场兵变有关,然而唐小峰不但猜到张柬之已被他杀死,更猜出他接下来的打算,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放过他。 唐小峰虽觉自己看得不够透,但对桓彦范来说,这少年竟然能够把这乱麻一般的局势看得如此通透,已经是让他大感意外。 确实,逼武后退位,还政于中宗,那是忠义之举,但杀了武后,那就不是忠义,而是谋逆。不管是武则天还是张柬之的死,他都要算在别人头上,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则是背黑锅的最好人选。 这少年是凶手,徐承志和李素是幕后主谋,一切听起来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又有行刺中宗被抓的那些人作为人证,将不会有任何一人怀疑到他,而这少年既然能够潜入皇宫杀死武后和当朝宰相,自然会有同党,到那时,他便可以借着搜捕同党的名义,将朝中所有异己株连进去,牢牢掌控朝政。 所以,这少年非死不可,武则天也非死不可。 桓彦范盯着武则天,冰冷冷地道:“请陛下写诏。” 武则天道:“朕若是不写,却又如何?” 桓彦范冷笑道:“陛下若是不写,我自然也有办法让陛下写,只是到那时,陛下莫要后悔才好。” 武则天沉吟片晌,叹道:“你想让我如何写?” 桓彦范淡淡地道:“陛下为歹人所刺,伤重难支,垂死之前,将帝位传于庐陵王,又将朝政托付于太平公主与臣,如此便可。” 唐小峰暗自折服,这诏书听上去合情合理,没有一点可质疑之处,就跟当年李世民垂死之前,将帝位传给李治,又让长孙无忌和褚襚良为顾命大臣一般,如果今天武则天不是被人逼宫,而是重病垂死,只怕她也会这样写,只不过成为顾命大臣的会是张柬之,而不会是他桓彦范。 不管在背后下棋的人是谁,那个人都是无可置疑的高手,一步接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每一步看上去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让人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武则天长叹一声:“罢了,朕写给你。”让唐小峰搀扶着,来到床边,在床头摸索。 桓彦范皱眉道:“你做什么?”武则天道:“不取玉玺,如何写诏?” 桓彦范顿了一顿,就是这么一顿,龙榻突然下落,紧接着便是剑光一闪,唐小峰已带着武则天窜入地道。 桓彦范一惊:“截住他们。”天机五剑纵身而起,剑光刺入地道,却有三百多道剑影狂卷而出,将他们挡在外头。 等他们回过神来,龙榻竟又升起,武则天跟唐小峰竟都失了踪影。 桓彦范大怒,一拳轰去,龙榻四分五裂,方自露出地道入口,却又有轰声响起,入口处的那一截不断下塌,竟将整个地道封死。 桓彦范冷然道:“他们逃不远,搜。” 燕义和天机五剑飞了出去,燕紫琼却依旧留在那里,不知自己到底该帮助哪边…… 唐小峰以剑光载着武则天,在地道中飞了一大段路,来到尽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武则天缓缓道:“此处为天堂之下,上方便是弥勒佛像。” 唐小峰一惊:“这条路只到这里?”那他们根本就还在皇宫里头。 武则天道:“炀帝以前,皇宫底部虽有许多暗道,然大唐定都于长安,这洛阳皇宫里的暗道,都已被先皇所封,唯有这天堂与明堂二处乃朕拆后重建,修了这么一条暗道。” 唐小峰苦笑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一道昏暗的月光从上方透了下来,武则天负手抬头,看着那一线月光,道:“无须多做什么,只需等天亮即可。” 唐小峰道:“等天亮?” 武则天道:“皇宫异变,必有人到虎牢关通知昌宗、易之二人,黎明之后,他们必定能够赶回,况且天亮后便有早朝,皇宫变故,群臣多半已得消息,他们不知形势到底如何,未奉诏,自然不敢进宫,但早朝一到,必定齐聚而来,朕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谁也不敢妄动。到那时,桓彦范等就算狗急跳墙,当着群臣的面杀了朕,亦只是个乱臣贼子,更何况只要有昌宗和易之在,他杀不了朕。” 张昌宗和张易之?靠她的那两个面首…… 唐小峰突然醒悟过来,二张只怕并不是武则天的男宠这么简单,而是武则天最信任的两个高手。武则天之所以要让这两个人做自己的“面首”,又将他们封作国公,实是因为唯有这样子,这两个人才能随时随刻在她身边保护她,纵连她睡觉又或是上朝也不例外。 否则的话,武则天自身不会武功,以桓彦范的本事,再加上他总能找到机会接近武则天的御史身份,若是拼得一死也要杀她,她如何防得过来? 而今晚二张之所以不在,是因为徐承志破贝才阵时装出的“惨败”起到了作用,武则天为了不给义军休整的时间,让城中大军尽出,连二张都派出去,想要一举杀死徐承志,永绝后患,这才被桓彦范找到机会。 只是,虽说等到天亮便能无事,但他们真的能够等到天亮么? 唐小峰在武则天面前持剑下拜,武则天低头看他。唐小峰道:“徐承志、章更、格浑等人虽然拂逆陛下,但他们精忠报国之心,日月可鉴,望陛下能以赦书赦免他们所犯之罪。” 武则天道:“朕若平安无事,你今日救了朕,朕必定会有重赏,自会依你所求放过他们,今日若朕死在这里,你纵然持有朕的赦书,只怕也帮不了他们,要赦书何用?” 唐小峰道:“今日若陛下无事,末将既有救主之功,亦有逼宫之罪,是功是罪全凭陛下高兴,末将信不过陛下,只好先求赦书。” …… PS:一百个美眉,碰到的又是乱世,死上几个是免不了的,不过大家要记得的是,这并不只是一个有剑侠的世界,还是一个有鬼神的世界。 宰氏姐妹还会出来的,其实伏笔早就已经在那里了,过几章她们就出来。^_^ 第四十八章 兵变!历史改变? 武则天怒道:“自朕登基以来,从无一人敢说信不过朕。” 唐小峰道:“陛下爱民如子,却也杀人无数,他们不说,只不过是因为不敢说。” 武则天道:“那为何你却敢说?” 唐小峰道:“因为我既不想封官封爵,也不想要金银珠宝,我不求于陛下,自然不怕得罪陛下。” 武则天道:“但你现在却是在求朕。” 唐小峰道:“陛下自己也说了,若今日陛下未能再见天日,末将必定陪着陛下死在这里,就算不死,持着陛下的赦书也无多少用处。若是陛下未死,以末将救主之功,换来一纸赦书,有何不可?” 武则天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果然跟他人不同。” 又道:“罢了,朕便赦免尔等,只是朕虽带有玉玺,此处却无笔墨。” 唐小峰笑道:“末将正好带着。”将五色笔取了出来。 武则天见此笔五彩幻化,宝气惊人,动容道:“这是何宝?” 唐小峰道:“这就是轩辕黄帝当年与龙族签下神州之盟所用的五色笔,神州结界就是因它而成,举头三尺有神明,陛下若以这笔写下赦书,想反悔亦是不成。”又从百宝囊中取了一张宣纸。 武则天道:“朕乃天子,岂有反悔之理。”接过五色笔,就在这里写下赦书。 …… 同一时间。 一个精美的轿子飞过夜空,落在万象神宫殿顶。 万象神宫殿顶亦是极大,又雕有九条飞龙,拱着一只金凤凰。 夜色深沉,月光很淡,这轿子便落在金凤凰旁,仿佛与夜色融成一体。 桓彦范飞上殿顶,掠到轿子旁边,低声道:“公主?” 轿内传来清清冷冷的少女声音:“出了什么事?” 桓彦范不安地道:“明堂之下藏有地道,陛下被那姓唐的小子带到了地道里,那地道也不知通往何处,我们正在找。” 少女笑道:“又是那家伙,只要有那家伙在,没事也能生出事来。” 又冷笑道:“地公将军你也一把年纪了,多动点脑子可好?隋炀帝时,这洛阳皇宫虽然建有许多地道,但太宗皇帝围困洛阳数月,逼王世充投降后,便将皇宫内所有地道全都堵死,然后才将洛阳城交给英国公徐世绩驻守。大唐定都长安,洛阳皇宫并没有兴过土木,只在奶奶登基后,拆了乾元殿建了明堂,又在明堂之北建了天堂,其它地方虽有修整,却都不曾挖过地基,这地道能够通往哪里,岂非一目了然?” 桓彦范猛然醒悟过来,看向北方的大佛。 少女道:“找到奶奶,就用我给你的那支匕首,直接杀了吧。” 桓彦范怔道:“但退位诏书……” 少女冷然道:“奶奶信不过别人,玉玺从来都带在她自己身上,拿到玉玺,你不会帮她写一张么?明日早朝,只要你与我娘说诏书是真,谁敢说它是假?但你千万记得,只能用那支匕首杀她,这是天公临死前的交待。” 话一说完,明明无人抬轿,轿子便自行飞起。 飞上夜空,轿内少女又娇笑道:“再送你两个礼物。” 两样东西落了下来,滚了一滚,竟是两颗人头…… …… 唐小峰收起五色笔,接过赦书看了几眼,这才收入囊中。 然后,他又想起一事,低声道:“听陛下适才所说,桓彦范的背后主使应该是升平公主,但升平公主为什么能让他做事?” 武则天叹道:“微微年轻时,朕曾让她拜‘天公’为师,学习道法。等她长大后,朕便让她在黄天道里做了三公之一的‘人公’,原本是想通过她,进一步控制黄天道,现在看来,那丫头只怕别有野心。天公早已死去,桓彦范有勇无谋,只能任由黄天道被朕控制,微微必是抓住了他对朕的痛恨,再假借天公遗言,说服桓彦范站在她这一边。” 唐小峰想,看来黄天道内,还真有不少隐情。 他还想再问一些事,却又蓦地凝住呼吸,侧耳细听,上方传来阵阵风声,他色变道:“他们必定是猜到地道的出口在天堂,已经搜了过来。” 武则天沉声道:“桓彦范没有这个脑子,必是微微到了,那丫头机灵得很,从小诡计多端,胡闹顽皮处很像她娘,却比她娘聪明了不知多少,这丫头,倒是有些像朕小的时候。”言语中既有赞赏,又颇多叹息。 唐小峰却想道:“微微虽然聪明,但她背后只怕还有主谋。那丫头看上去也胡闹得很,她明明已经设计好了一切,当知道我扮成亭亭的小妾混进她家时,还是忍不住跑回去,吓我一下都好。以她这样的性子,想出各种阴谋诡计不成问题,但像这种一环接一环的计谋,想要指望她来安排,贯彻得一丝不漏,却也有些强她所难了,所以,她的背后很可能还有别人,那个人才是真正下棋的人。” 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史幽探。 武则天负手道:“答应朕一个请求。” 唐小峰道:“陛下请说。” “就算朕出了事,你也要平平安安地出去,”武则天看着他,“因为朕有一件事要你做。” 唐小峰错愕地道:“什么事?” 武则天道:“傍晚时,朕令婉儿将一个枕头给太平送去,现在想来,朕实是犯了大错,那个枕头,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朕取回来,不可让它落在微微手中。” 唐小峰愕然……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她居然只关心一个枕头? 武则天长叹一声,抬头看着那丝月光:“微微啊微微,原本就是要给你的东西,你何必来抢?” 说话间,只听一声震响,土石乱坠。唐小峰蓦地转身,身后被人轰出了一个大洞,淡淡的月光洒了下来,落在一人身上。 黄天道,地公,桓彦范。 桓彦范看着武则天,冷笑一声,随手扔出两颗人头,人头滚了几滚,落在武则天脚下,武则天黯然不语。 唐小峰立时知道,这两人多半便是她在等的二张,史书上,倒确实是记载着二张死于这场兵变,书上说杀了他们的是太平公主,现在看来,太平公主没有杀他们的本事,他们很可能是被微微所杀。 但是史书上也说了,武则天虽被逼宫,却没有死,她是在三年后寿终正寝的,现实又会不会按着史书来走? 他突然出剑,一剑劈开头顶土石,带着武则天疾飞而出。 身后传来一声怒叱,劲气狂卷。 左右两侧,天机五剑看到他破土而出,剑光疾刺。 唐小峰身子一扭,诧异地闪了几下,五剑全都刺了个空。 桓彦范实力远胜唐小峰,此时却也眯着眼睛,一时间无法把握住唐小峰的位置,担心这一拳轰中武后,亦只好收了拳劲。 唐小峰带着武则天飞上大佛肩头,前方天雷轰来……风雷破九霄。 出剑的人是燕义。 由燕家家主亲手用出的神霄第一剑,气势惊人,风云变色,让唐小峰不敢去挡,只好后退。 天雷轰中佛身,巨石炸开,佛首轰然砸下,将天堂砸出一个大坑。 唐小峰这一退,天机五剑已疾扑而来,与此同时,还有三十多名剑侠散在周围,将唐小峰和武则天困在中央。 唐小峰身子一旋,旋出一团团的剑风,将众人逼退些许,自己带着武则天落在大佛顶端残缺处,茫然地看着周围,不知如何再逃。 武则天长叹一声,道:“他们势必不肯放过朕,带着朕,你更无法逃出,记住朕刚才说的话,那个枕头,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他们手中。”龙袍一甩,竟纵身而下,从数十丈的高处跃了下去。 桓彦范疾飞而上,刃光一闪,一支匕首刺入武则天心口,血光溅出。 他将匕首一收,武则天坠了下去,狠狠地摔在地上,血流满地。 唐小峰脑袋轰然一响……武则天死了。 武则天和张柬之都死在了这里,这个时代的历史,与上辈子史书上的记载,已经开始变得完全不同。 即便是在刚才,唐小峰心中仍然存留着一丝希望,因为武则天不应该死在这里,历史上的武则天,在这场皇宫兵变中只是被逼着退位罢了。然而现实仿佛是对他的嘲弄,历史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武则天死了,以她的死为转折点,一切都会跟他上辈子所读到过的史书完全不同。 但是现在,他连感触的时间都没有。 他向后一跃,祭出五精泰煞宗天鼎狠狠砸去,金鼎轰中大佛,这未完成的弥勒佛像崩裂开来,最大的一块朝着桓彦范等人直砸而下。 桓彦范赶紧让开,唐小峰则在满天尘土之中,拖着泰煞鼎直上云霄。 燕义剑光一闪,直追而去。 他其势不停,墨虹剑往后快速一截,精光乍现,燕义的飞剑被他挡住。 其他剑侠却也疾扑而来,唐小峰身子一晃,变成六只手臂,其中一手取出五色笔快速一画,原本就清清淡淡的月色突然消失,一众剑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蓦地一惊,不敢再冲上来。 唐小峰继续往上冲,直飞到罡风层下,拖鼎而走。 但他吓得住其他人,却吓不住燕义和天机五剑。 燕义和天机五剑御剑疾追……这少年必须要死在这里。 唐小峰五色笔连划,燕义与天机五剑只觉前方空间不断塌陷,感觉极是奇怪,暗自惊诧。 但他们不急,他们知道这少年绝不可能逃得掉。 谁能在黄天道地公将军、燕家家主、天机五剑的围追阻截下逃脱? 唐小峰看到前方人影一闪,明明是落在最后的桓彦范,竟然出现在他的前方,一脸冷笑地等着他。 他再取五色笔,周围空间蓦地一扭,紧接着又是一暗。桓彦范眯着眼睛,虽不知道这少年要做什么,却凭着一缕杀机将他锁定,让他无路可逃。 月光复下,唐小峰将五精泰煞宗天鼎大力一甩,泰煞鼎竟飞入罡风层,在罡风业火中划空而去。 桓彦范等自然不敢进入罡风层,况且被唐小峰扔掉的只是一个金鼎,不管这金鼎有多大用处,都不是他们现在所关心的。 燕义一剑刺去,唐小峰身子一扭,强行扭开。桓彦范却已纵身而来,一拳轰在他的胸骨上。 胸骨尽碎,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惨死当场。 燕紫琼立在石殿上。 虽然在替他担心,但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他要保护的,是她燕家的仇人。 想要杀他的,是她的父亲。 她难道又能为了他,向自己的亲人拔剑? 月色依旧清淡,满地都是鲜血。 崩裂的大佛倒了下来,压垮了好几座大殿。 她看到桓彦范与父亲、几位堂叔落了下来。 在父亲的手中,提着他的尸体,她娇躯一颤,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燕义将少年的尸体扔在地上,来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螓首,然后长叹一声。 兄弟反目,好友成仇,这世上原本就有许多让人无奈的事。 他不将自己在黄天道中的身份告诉她,原本是想给她一个更加光明和美好的未来,不让家族中阴冷与黑暗的一面将她束缚。 然而天意弄人,世事无常,最终给她的,却是一个更加残酷的真相。 他看着地上少年的尸体,眼眸中充满了惋惜,这少年小小年纪,便已有这般本事,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更加出色的剑侠。只是虽然惋惜,他却也不能不这样做,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 燕紫琼却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蓦地掩住自己的嘴儿。 她低下脑袋,想要作出伤心落泪的样子,眼眸中却藏着掩不住的惊喜。 …… 五精泰煞宗天鼎在罡风层中快速飞着。 罡风呼啸,业火焚烧,但它们再如何呼啸,再如何焚烧,都毁不去这应天地而生的神器。 划了一个极大的弧线,泰煞鼎开始下落,最终脱出罡风层。 唐小峰从鼎中跳了出来,连吐了几口鲜血,身上焦一块肿一块。 虽然藏在泰煞鼎中,但他终究是凡人之躯,若不是体内的紫幽仙气亦有一些惊人效用,单是侵入鼎内的炎气,就足以让他化作飞灰。 他心知桓彦范和燕义等人很快就会发现被他们杀死的“唐小峰”,只是一个用五行之气幻化而成的分身,不敢有任何停留,收起泰煞鼎,御剑疾飞。 他飞得越来越低,最终一头扎入洛河,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他的全身,让他多多少少清醒了些。 他艰难地爬上了岸,蜷缩在那,直喘着气。 罡风层里的业火虽然没有将他烧成飞灰,却还是侵入了他的肺腑。 只要休息一会儿,只要休息一会儿……他在心里想着。 然而,只是这么一会儿,就有可能会被敌人找到,于是他疯狂地往前爬。 爬了一会儿就无力了,无力了就睡着了。 算了……就睡一会儿吧…… …… 万象神宫。 一个俏丽的身影快速地飘来飘去,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地公将军桓彦范立在那里,皱着眉头,实不知她到底在找些什么。 少女蓦地一顿,立在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支样式古怪,上面刻着仙篆的匕首,冷冷地道:“你真的用这只匕首杀了奶奶?” 桓彦范心中涌起怒意,沉声道:“一切按着公主吩咐。” 微微知道他刚直的性子,既然他如此肯定,那就断然不会有错。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喃喃地道:“没有道理的,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桓彦范却又苦笑一声,道:“但是唐小峰未死。” 微微怔了一怔,怒道:“你刚才还说他死掉了。” 桓彦范长叹一声:“那小子也不知道学了多少古怪术法,被杀死的,只是一个分身,直到那分身自行消失,我们才发现那是假的。” 微微眸中闪过怒火,却又很快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问:“他可有从宫里带走什么?” 桓彦范道:“陛下曾与他独处过,纵然给了他什么东西,我们亦不会知道。” 微微冷冷地道:“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桓彦范道:“我这便亲自带人去找。” “你去不得,”微微淡淡地道,“你莫忘了,朝会马上就开始了,娘已经将我舅舅李显接来,李显本就懦弱,朝中无人怕他,你若不在,单靠娘一个人,未必能够镇住场面。只有你与娘两人合力,一同扶持舅舅登基,并坐实了你顾命大臣的身份,才能将朝政牢牢掌握,莫要为那家伙误了大事。” 桓彦范道:“但我们将陛下与张柬之、李多祚等人的死推在那小子头上,却又被那小子跑了,难以向群臣交待。” 微微道:“不是还有一个卞璧么?他是飞骑兵团的副将。” 桓彦范无奈地道:“但他却是礼部尚书卞滨的独子,若将他指作罪魁祸首,卞家亦要抄斩,而他母亲又是前御史台大夫孟谋与礼部侍郎孟谟之妹,孟家亦要受到牵连。且膳部的吕家、祠部的掌家、吏部的蒋家,与这两家都有姻亲。这几家抱成一团,立场中立,俱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若是将他们全都逼反,朝中人人自危,后果难料。” 微微沉默半晌,道:“靠。”原来是个官二代,太子党。 “罢了,”她道,“那就用这家伙来要胁卞家和孟家,以这一个家伙来换取那些中立派的支持,倒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刺杀舅舅的那些刺客都已拿到,只要有他们的证供在,就算被那家伙跑了,也影响不了大局。倒是那家伙很可能带走了什么东西,朝会之事,就交给你和娘处理,其他人全都去搜他,大局一定,马上下个海捕公文,看他往哪里逃。” 桓彦范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微微收起匕首,身子一飘,亦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 五彩之气:姐妹花! 天色已经开始发亮。 虽然人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但具体出了什么事,却是谁也弄不清楚。城门已经被封,到处都有士兵把守,主要的干道已经被封锁,不时有兵马来去,杂乱的小巷里老百姓做着各自的事,偶尔小心谈论,也不敢太过大声。 一条小渠旁,倒着一个衣衫破碎,脏兮兮的少年,洛阳整体治安较好,若是平常时候,多半会有人救治,然而际此非常时期,却是谁也不敢多事。偶尔有人前去看了一看,这少年满身脏泥,却还打着呼噜,既不像是病倒,也不像是昏迷,倒像是劳累过度又或是喝醉了酒,在那睡着一般。 那少年却也知道有人在看他,只是实在太乏太困,起不了身。罡风层之上便是九霄,那本是只有大罗金仙才能飞越的地方,他以凡人之躯在罡风层里飞了一遭,没有变成飞灰已是幸运。一边想要强迫自己醒来,一边却又实在睁不开眼,这种似梦似醒的感觉极不好受,就好像被恶鬼重重地压着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极长,可能极短,他感到有人在抬他。然后他便听到有人说话。 说话的显然是个粗汉子:“两位小姐,放这儿就行么?” 一个清脆脆的女孩声音传来:“行了,多少钱?” 那粗汉子道:“二两纹银。” 女孩叫道:“敲诈啊?只给你十文。” 粗汉子道:“从二两到十文,小姐,你这价也还得太离谱了吧?” 女孩道:“算了,我不要了,你再把他抬回去。” 粗汉子噎了一下,嘀咕道:“至少也要十五文。” 女孩道:“十二文,给你,不要拉倒。” 粗汉子无奈,接了铜板,走了。另一女孩道:“这点儿钱他也肯?他说二两的时候,我还想着对半砍,只给他个一两呢。紫芝,还是你会讲价。” 紫芝叫道:“他就是看我们穿得好,才觉得我们好骗,你觉得十二文钱少,雇个脚夫,十文钱都可以帮你从天津桥拉到城门口了,在那些乡下地方,很多人活一辈子都没看到过银子,还有人为了几两银子就去杀人呢。所以说,饱汉不知饿汉饥,晋惠帝时,百姓到处饿死,有人告诉惠帝说各地都是粮荒,百姓无米度日,惠帝却说,既然无米,何不食肉糜?芸芝啊芸芝,你就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呢。”话很长,但她说得很快,叽叽喳喳的,一下子就说完了。 芸芝气道:“就你话多,我随便说上一句,就给你比成了昏君。” 紫芝道:“昏君也是君,我这是在夸你呢。” 芸芝道:“黑的总能给你说成白的。” 紫芝道:“错错错,我只是对你已经绝望了,前次你把那十恶不赦的淫僧说成贵人,还好我们没被他抓去,要不然他是贵人,我们就成他的贱人了,上次你又把女儿国使臣的小妾说成贵人,女人的小妾也算贵?贵了你的大头鬼。这次更好了,你指来指去,指到了这个乞丐,我要信这乞丐是贵人,不如找块豆腐撞死拉倒。你觉得这十二文花得便宜,我还觉得肉疼呢,有这十二文花,我可以买一大堆的豆腐。” 芸芝道:“给你一两,你去买一屋子豆腐撞死吧,省得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聒噪。” 说话间,又有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传来:“咦,芸姐姐,紫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芸芝又惊又喜:“白话?你这些日子跑哪去了?” 小姑娘笑道:“跟以前一样,到处乱跑,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在这做什么?” 紫芝嘴快,道:“找贵人,芸芝找了半天,说这乞丐是贵人,嗯,我倒又想起了一个典故,这个典故叫指鹿为马,话说当年,秦始皇一统天下……” 芸芝道:“秦二世的事儿,你为什么从秦始皇说起?你直接从开天辟地说起得了。” 紫芝道:“话说当年,既无宇宙,也无洪荒,盘古大神缩在一个蛋里……” 芸芝气道:“叫你从开天辟地说起,你就真从那时候说起?给你十两,你非得买豆腐撞死。” 小姑娘道:“我看看,嗯……哇!” 姐妹花齐声道:“怎么了?” 小姑娘道:“贵,这家伙真是贵……他实在是太贵了。” 唐小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某个女儿家的闺房里。 檀香袅袅,香罗小帐,衣衫已经被人换过,百宝囊倒也是放在床头,里面什么都在。 身上到处都是被炎气炙过的疤痕,好在由于自身还源仙气的作用,这些地方全都结了痂,等它们自然脱落便是,实在不行,还有锦枫美眉的黑玉美肤膏在,倒是身体依旧困乏得死,好像怎么都睡不够。 他正自猜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外头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芸芝?紫芝?你们在么?” 没有人回答。外头少女无奈地道:“难道又跑外头去了?” 她揭开挂在门口作为门帘的联珠流苏,行了进来,看到床上有人,摇着头想,紫芝这家伙,这个时候还在做猪,来到床头,却蓦地发怔。 唐小峰发现这少女是自己认得的,于是露出完美的笑容:“嗨,兰芝姑娘……” 孟兰芝惊叫一声,跑了出去。唐小峰呆了半晌,才想起上次在太平公主府上见到她时,自己脸上用了易容水,现在的她根本就不认得自己。 孟兰芝刚跑出去,外头又响起两个女孩的声音:“姐姐?” 他侧耳听去,听到孟兰芝又是慌张又是气恼的声音:“你们、你们两个要死啊,怎的把男人都带了回来。” 芸芝赶紧解释:“不是男人,是贵人。” 紫芝道:“芸芝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贵人怎的就不是男人了?这就像白马也是马,你非要说白马非马,你以为你是公孙龙?公孙龙说白马非马是诡辩,但是墨子有云……” 芸芝道:“紫芝你闭嘴。” 孟兰芝气道:“整天说你们到外头找贵人,原来是到外面找男人,找男人就算了,还带到家里藏起来,你们,你们……” 紫芝道:“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在外头怎么找男人都可以,只要不带回来就好?” 孟兰芝道:“我怎是这个意思?” 紫芝道:“可是你自己刚才说的,找男人就算了,别带到家里藏起来,你怎能自己说的自己不认?其实就是把男人藏起来,这又怎的了?这也可能是好事啊?话说当年,司马相如……” 孟兰芝、孟芸芝齐声道:“紫芝你闭嘴。” 紫芝闭嘴。孟兰芝却又犹豫道:“为何他会知道我的名字?你们怎的随便把我的名字告诉他?” 紫芝:“唔唔唔唔……”我已经闭嘴了。 孟兰芝道:“他到底是谁?” 芸芝道:“有人说他的名字叫唐……” 紫芝悄悄推了她一下,她赶紧改口:“唐山,他姓唐名山。” 孟兰芝问:“那他如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芸芝道:“这个倒是不知。”紫芝的嘴儿终是闲不住,道:“这就要问兰芝姐你了,你在外头做了什么?” 孟兰芝气道:“做你们的头。” 紫芝道:“我们去问他不就好了?” 三女一同进入屋中,唐小峰正打着呵欠,在床上等着她们。 此时他也终于记起自己是被芸芝和紫芝带回来的,路上好像还听到白话那丫头的声音。当时他虽然睁不开眼,神智却还清醒。 紫芝来到床头,摆摆手:“嗨,唐山你好。” 唐山你个头,我还大地震呢。芸芝凑上脸来:“我问你,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恶佛,是不是你扮的?” 紫芝亦逼了过来:“还有女儿国使臣的那个小妾,是不是也是你?”白话虽然已经告诉她们,但她们却还是有些不信,那个小妾看起来确实有些像他,但他这么瘦,按理说怎么也无法去扮那专门欺负女儿家的淫僧啊。 唐小峰看着这两张长得一模一样,俱是娇美可爱的俏脸,很想捧住她们,把她们两个各亲一下。当然,这种事只能想想,真要这么做,她们马上就会把他轰出去。他干咳一声:“全都是我。” 芸芝与紫芝对望一眼……真的都是他?这么说来,她们三次找贵人,其实都是找到这家伙身上?这家伙果然很贵…… 孟兰芝却也在那发怔……女儿国使臣的如夫人?嗯,这个人不管是声音还是体型,倒是都有点像他。 芸芝和紫芝还想再问,一个小女孩从窗口跳了进来,“嗨”了一声,她自然就是白话…… 唐小峰自然已经知道,把自己扮过大是欢喜佛和使臣小妾的事告诉芸芝和紫芝的,肯定就是白话,但他却又不记得自己扮成他们的时候被白话撞见过,看来这丫头果然有鬼神莫测之机,而且这丫头怎么会跟孟家的姐妹花混在一起? 中午时,孟兰芝抓着两个妹妹用餐去了,唐小峰和白话两个人独自留在屋中。 白话跳到床上,瞪着他:“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找到你时,你体内尽是洪炎之气,没死真是命好。” 唐小峰苦笑道:“我哪知道罡风层里那么可怕?” 白话惊道:“你居然跑到罡风层里去了?这你都还没死?”这真有些不可思议。 唐小峰叹一口气,想起昨晚一场惊变,银蟾和玉蟾姐妹两人都已死在黄天道“地公”手中,燕紫琼以后只怕也不会再跟自己见面,不由长叹一声。 又看着白话道:“你怎么会跟她们姐妹两个在一起?” 白话道:“捉弄欢喜佛那淫僧时认识的,那次在一个城里,那淫僧逼着许多穷人家的女孩去妓院供他逍遥,那两个丫头看不下去,却是我给她们出的主意,让她们冒充那淫僧的徒弟,给那些女孩送了银两,让她们各自回家,然后又换了一群娈童,去气那淫僧。” 原来那件事是她们做的?当时他就觉得这种胡闹做法,很有这丫头的风范。 白话又笑道:“那之后,我又跟她们瞎混了一段时间,她们一直在找什么贵人,有一次被那恶佛撞着,吓得掉头就跑,我看那恶佛也极不顺眼,便想着干脆杀了他算了,结果溜过去一看,原来那不是什么大恶佛,而是你这个大情圣,也就没杀了。” 唐小峰心想难怪。他跳下床,腿却是一软,连站都难以站稳,小姑娘将他扶住:“你别乱动啊。” 唐小峰道:“我有件急事要做。” 小姑娘道:“送死?” 唐小峰翻个白眼:“送死是急事么?” 小姑娘道:“问题是你这个样子,除了送死啥也做不成。” 唐小峰一想也对,抓着她的肩:“你帮我做。” 小姑娘道:“不帮。” 唐小峰道:“很有趣的事情……到太平公主府偷东西。” 小姑娘一听,兴趣立时来了:“什么东西?” 唐小峰道:“一个枕头,武后昨天傍晚,让上官婉儿把一个枕头送到了太平公主府……我要你去偷那个枕头。” 小姑娘疑惑地道:“枕头?偷一个枕头做什么?你还有这种恶趣味,连那老女人的枕头也要?” 唐小峰知道要想让她做事,再怎么求她也是无用,非得勾起她的兴致来,于是抓着她的肩,无比认真地道:“那个枕头乃是一件非常非常厉害的法宝,武则天是什么人?她可是一国之君,可她临死前却抓着我的手说:‘一定……一定要把那个枕头偷回来,那是全天下最神奇最神奇的宝贝。’你想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是什么人?她可是古往今来仅有的一个女皇帝啊,怎么会骗人?” 小姑娘兴奋得都要跳起来:“全天下最神奇最神奇的宝贝?她还说了什么?” 唐小峰胡扯:“她还说,有了那枕头,要多少富贵就能有多少富贵,就算想当皇帝都成……” 小姑娘失声道:“游仙枕?想当皇帝都成,她说的莫非是游仙枕?” 游仙枕?那是什么?唐小峰正自发怔,小姑娘已道:“我现在就去!” 身子一窜,直接从窗户跃出,一下子就没了影。 这丫头…… 唐小峰知道白话虽然贪玩,人却极是机灵,让她去偷东西,绝没有偷不到的,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枕头真是什么天材地宝,被她偷得跑了,舍不得拿给自己。 但是那个枕头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武则天明明想要将它送给太平公主,但在知道微微要害她后,却又要把它拿回来? 唐小峰怎么也想不明白,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那个枕头里必定藏着什么秘密,要不然,武则天绝不会在那种时候还记挂着它。 武则天居然死了,明明应该寿终正寝的武则天,居然被她自己的外孙女给害死了。 在参加这场皇宫兵变之前,他还是信心满满,因为不管是在后世的史书上还是在《镜花缘》里,这场逼宫都是相当成功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历史却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想到已经死去的宰氏姐妹,又想到也不知是生是死的卞璧等人,他的心里一阵伤感。 他取出《天女散花图》,看着图上的银蟾、玉蟾二女,正因未能保护好她们而自责,却又怔了一怔。 秀英在画上画完她们后,画出来的色彩本是黯淡无光,然而现在看去,画上二女的色彩却极是鲜艳,不但艳,而且真,竟是惟妙惟肖,仿若真人一般。他心中疑惑,想着这是怎么回事?再往旁边看去,颜紫绡、林书香等人色彩依旧分明,田舜英和燕紫琼的却更加黯淡。 错觉吗?他搓了搓眼睛,定睛再看,却有两个朦朦胧胧的少女在他面前下拜:“唐公子……” 鬼啊!他差点把画扔了就跑。 “唐公子?”两个少女却也是又惊又喜,彼此对望一眼。 唐小峰怔道:“银蟾?玉蟾?” 俏立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二人,两人穿的都是秀英为她们所画的漂亮衣裳,美轮美奂,飘飘似仙。 宰玉蟾看着他,蓦地流出泪来:“唐公子,连你也死了么?” 不不不,我还活得好好的。唐小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宰银蟾道:“这里难道不是阴曹地府?” 唐小峰道:“这里像是阴曹地府么?” 二女看看周围,确实不像是阴曹地府的样子,当然,真正的阴曹地府她们也没见过就是。宰银蟾道:“我们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被那恶人杀死后,魂魄莫名地就飘到了一处地方,再看自己,变成了这身衣裳,周围混沌得很,只有一棵桂树,几许花草,却也并不难受,仿佛回到家中一般。就在刚才,天光忽地一亮,我二人想着无事,就飞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公子。” 唐小峰低头看去,画上确实是有一棵桂树,一些花草,这棵桂树还是因为秀英知道妹妹喜欢桂花,这才画上去的。 为什么她们死后没有进入轮回,却跑到这画里来? 第五十章 五彩之气:游仙枕! 唐小峰看着二女,愧疚地道:“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宰银蟾笑道:“我姐妹二人既已参与这场战事,便已有了粉身碎骨之决心,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从一开始,我们不如就学别的女儿家拿针弄线,何必舞刀弄枪?我们从小瀛山开始起事,一路过来,已不知死了多少同伴,难道别人死得,我们死不得?” 宰玉蟾欣喜地道:“倒是知道公子平安无事,我和姐姐也放心许多。” 宰银蟾取笑道:“是玉蟾你放心许多,可不要把我也算上。” 宰玉蟾脸儿一红,羞着推她。唐小峰心生暖意,又见宰玉蟾脸上挂着泪水,伸出手来,想要替她拭去。二女却惊叫一声,掩袖而退,他赶紧收手。 宰银蟾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死有别,公子伸手过来时,便感觉有一团炎气迫近。便是此处也觉太亮,站得久了,好像整个人都要散开似的。” 唐小峰对鬼魂之事了解不多,但想来,孤魂野鬼要是能够在白日乱走,那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赶紧道:“你们先躲到画里去。” 又咬了咬牙,道:“你们放心,我想这世上必有许多能够让人起死回生,又或是尸解飞升的法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活过来。” 二女柔身一拜,宰玉蟾温柔地道:“生死之道,强求无益,公子有此心就好,我姐妹二人死后会在公子身边,想来亦是天意。” 宰银蟾笑道:“她生想做公子的人,死想做公子的鬼,自然说是天意,我却不信这些,但你若是真能让我们活过来,我就跟妹妹一起嫁给你。” 唐小峰笑道:“那可就说定了,不许反悔。” 宰银蟾掩着嘴儿:“至少我妹妹是不会反悔的,她就怕你不要她。” “姐姐你尽瞎说。”宰玉蟾使劲推她。 二女化作轻烟,飘入天女散花图中,唐小峰低头看去,仿佛还看到她们对着他笑…… 宰氏姐妹方自藏入画中,却是孟兰芝行了进来。 孟兰芝手中端了些饭菜,唐小峰正好饿了,道了声谢,大口吃了起来。 “芸芝姑娘和紫芝姑娘呢?”他问。 “朝中出了大事,”孟兰芝道,“陛下驾崩,说是被刺客所害,现在全城封闭,到处都在搜寻刺客,爹爹从朝中归来,将她二人叫了去,令她们再不得出门一步。” 唐小峰想,孟谟要是知道他的两个女儿已经把“刺客”带回了家,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孟兰芝却是盯着他看:“你到底是谁?” 唐小峰心知她竟然是百花榜上的才女,那就不是可以随便骗得了的,苦笑道:“其实我不叫唐山,我叫唐小峰。” 孟兰芝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果然是你。”这是一张通缉令,唐小峰的肖像早就被画了上去。 孟兰芝道:“他们说你杀了陛下和张大人,又说你派人行刺中宗陛下,幸有太平公主及时发现,将刺客全都拿了。” 唐小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坏人,还敢独自一人来见我?” 孟兰芝淡淡地道:“这世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岂有那般容易说清?况且你又是芸芝和紫芝带回来的,我表弟已经出事,你若再在我家被抓,我们只怕真的难逃一死。” 唐小峰诧异地道:“你表弟?” “卞璧,”孟兰芝道,“爹刚才说,早朝之上,太平公主已向他与姨夫暗示,表弟亦在被捉拿的刺客之中,若是将他身份揭穿,孟卞两家都难逃抄家之祸,但只要爹爹和姨夫肯站在她这一边,她便放了表弟。姨夫和爹爹无奈,已是向她表了忠心。” 原来她还是卞璧的表姐? 唐小峰想了起来,在九十九个花神中,至少有三十三个,父亲都是朝中重臣,卞家、孟家、董家、掌家,好像还有一两家,这几家彼此之间都是亲戚。在《镜花缘》中,武则天开女科,卞滨和孟谟被任命为考官,结果这些姑娘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全都被迫回避,无法参加殿试,后来还是武则天另外下旨才解决问题,这也就是书里面的“前三三和后三三”。 太平公主抓了一个卞璧,强迫卞孟两家向她效忠,等于是把这些立场中立的朝中重臣全都拉了过去。 唐小峰三两口吃完饭菜,拜了一拜,道:“多谢兰芝姑娘,我这便离开,绝不会给你们惹出麻烦。” 孟兰芝却将他拉住:“你要去哪里?” 唐小峰苦笑道:“虽不知去哪里,但总不能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儿,反最是安全,”孟兰芝低声道,“今日一早,庐陵王已经登基,太平公主因救驾有功,已被封作镇国太平公主,封五千户。如今她权势正盛,不管爹爹是自愿还是被迫,他既已向其表了忠心,自然成了公主的人,无人敢轻易搜到这里。此时,你的画像已贴满全城,稍一露面就会被人认出,不如藏在这里躲一躲。” 唐小峰感激地道:“多谢姑娘。”心里想着她真是一个好人。 孟兰芝温柔一福,收了碗筷,让他早些休息,告辞离去。她走在外头,心中忖道:“芸芝说,要想让华芝她们平安回来,只能先找到贵人,而她三次问卦,找到的其实都是这人,将他藏在府中虽然危险,但为了失踪的几个妹妹,也只好先给他一些恩情,日后才好托他帮忙。” 微微静静地立在宫中,一群宫女在她身边到处乱搜。 搜了许久,为首的宫女在她面前跪下:“禀公主,陛下……不,先帝日常所用的东西都在,只少了一个枕头。” 微微错愕地道:“枕头?” 那宫女道:“那枕头,先帝平日睡觉时总是放在身边,昨日还在,有人看到昨日晚边上官昭仪将它带出宫了。” “上官昭仪?”微微皱眉,“她现在在哪里?” 那宫女道:“正在宫中,为新皇写诏。” 微微冷笑道:“奶奶在时,她为奶奶写诏,奶奶一死,她立马又替新皇写起诏来,倒好像人人都离不开她,果然是会做人得很。”身子一闪,往正殿掠去。 进入殿中,新皇李显、太平公主、上官婉儿都在这里,除他们外,在场的还有皇后韦氏。 上官婉儿虽说是在替中宗写诏,却分明是太平公主念,她在那写。微微对其他人看也不看,却是拉着上官婉儿,笑道:“奶奶房中本有一个漂亮的枕头,我想留作纪念,刚才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了,听说那枕头昨晚被姐姐你带了去,不知放在哪了?” 上官婉儿错愕地道:“那枕头却在贵府。” 微微一懵:“在我家?” 上官婉儿道:“先帝因公主喜欢那个枕头,昨晚已让我送了过去……”话还没完,微微便已风一般卷了出去。 太平公主无奈道:“这丫头,总是这般风风火火,想一处是一处。”又看向上官婉儿:“诏可写好?” 上官婉儿道:“公主请看。” 太平公主拿来一观,直接便从中宗面前取了玉玺盖上,出宫去了。 太平公主一走,韦后冷冷地道:“陛下这皇帝,当与未当倒也没什么区别,到底你是皇帝,还是你妹妹是皇帝?” 李显一脸尴尬,不敢吭声,上官婉儿却也只管磨墨,装作不曾听到。 微微飞出皇宫,来到自己家中,命人找出上官婉儿昨晚送来的枕头。 府中侍女呈了上来,她拿在手中,看来看去,见这枕头虽然华美,却无宝气,大失所望,忖道:“看来,只怕还是要着落在那家伙身上,那家伙倒也让人吃惊,昨晚那种形势,居然还能被他跑了。” 飞上空中,伸指一弹,一道焰光冲霄而起,紧接着,便有几名黄天道祭酒飞了上来,其中一名正是燕家家主燕义。 微微问:“可有找到那姓唐的小子?” 燕义低声道:“搜了许多地方,却没有他的消息,只怕已逃出了洛阳。” 微微道:“昨晚他分身被杀前,曾掷出一鼎,那鼎飞入罡风层中,他的真身必定藏在里头。他的本事我知道,绝没有修到大罗金仙的地步,就算有那金鼎保护,从罡风层里走了一遭,也绝不可能平安无事。” 其中一人道:“说起来,昨晚有人看到流星划下,掉进洛河,只是派人搜了洛河,却也未找到线索。” 微微道:“那必定是他,不但要搜洛河,与它相通的每一条沟渠都要搜,再找地公将军,让他贴出告示,每一个可疑之处都不可放过。” 众人应命而去…… 天色慢慢变得昏暗,淡黄色的光线蒙上了半透明的纱窗。 芸芝和紫芝被她们母亲看着,无法过来,唐小峰独自一人待在这不知是姐妹花中哪一个的闺房里,颇有些无聊。 纱窗外光影一闪,他方自一惊,却是白话推开纱窗钻了进来,朝他嘻嘻笑道:“运气,实在是太有运气了。” 她将手一晃,变出一个宝气婆娑的枕头来:“原来真的是游仙枕,而且这上面居然还有五色之气,这样的宝贝,他们居然随便乱放,显然是没一个识货的,我用了一个差不多样式的,直接把它换了。” 唐小峰道:“这枕头到底有什么用?” 小姑娘却是嘿嘿一笑,盯着他来:“你……想不想当皇帝?” 唐小峰道:“不想。” 小姑娘气道:“每个人都会想吧?” 唐小峰耸肩:“做皇帝有什么意思?做个昏君,弄得民不聊生,我会觉得过意不去,做个明君,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累死累活,我欠了他们啊?还不如做我的剑侠,逍遥自在。” 小姑娘翻个白眼。 唐小峰道:“你还没告诉我,这枕头到底有什么用处?” 小姑娘道:“有用的不是这个枕头,而是这个枕头里所藏的……五色之气。” 唐小峰道:“五色之气?” 小姑娘道:“五色之气,又叫五彩之气,王者之气,帝皇之气,明白了么?” 唐小峰心想,你是不是起点的YY文看多了?还王者之气呢,难道有了这种气就能开启弱智光环,所有人一看到你自动变成弱智,纳头就拜?你到起点写小说算了。 “看来你真是一点都不懂,”白话道,“我问你,古时候只有三皇五帝这种大神通者,才能一统天下,为什么现在连阿猫阿狗都可以当皇帝?就像武媚娘……啊,不对,她是天星下凡,要另外算。就像李世民,他也算是明君了,但要是在太荒时期,就他这种货色,别人伸伸手指就灭了他,他怎么也做得了皇帝?” 唐小峰想了想,小声地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小姑娘跳到桌上,拍他的肩:“真不愧是天才儿童,我对你的智商已经完全绝望了。现在就算比不得上古时期,几千年来却也有不知多少修仙修圣的,如果按上古时期那般,以实力论霸业,再怎么没老虎,也轮不到猴子称霸王吧?” 唐小峰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听说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实是因为禹舜时期所铸的九鼎。得九鼎者得天下,自从九鼎铸出之后,改朝换代便不再是由实力来决定,而是由‘五德始终’来决定。” “对头,”小姑娘道,“所谓‘五德始终’,又称‘天命’,自从有了九鼎,能不能成就霸业就不再是由谁的神通大来决定,而是看那个人是不是得了‘天命’。” 又道:“其实我觉得大禹这件事做得真是无聊透顶,像上古时期那般黄帝战蚩尤,颛顼战共工,不也蛮有意思的?自从弄了这个东西,改朝换代这种事都变得跟过家家一样,在那之前,凡是有道行之人,为了证明自己神通广大都要战上一番,杀个血流成河再称王称霸,自从有了九鼎,这些有本事的一下子就对当帝王这种事不感兴趣了,因为能不能成为帝王,那是由‘天命’说了算的,强行逆天行事,那是自找麻烦,而且谁得天命,这些人往往一望便知,连打上一架的兴趣都没有。” 唐小峰心想这才对头,要是动不动来个“怒触不周山”、“天不兼覆,地不周载”,那还让不让普通人活了? 恐怕女娲补天都会补烦掉,恨不得自己把天掀了。 白话又道:“天命这种事情,看上去缥缈莫测,但这世上缥缈莫测、却又无处不在的东西多了去了,它也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你可知为何谁得天命,那些真正有道行的人一望便知?” 唐小峰道:“王者之气?”难道还真有这东西? “对头,”白话道,“王者之气又称五彩之气,它会按着五德始终自行流转,每隔数百年变换一次,明君当政,流转得慢一些,昏君当道,流转得快一些,但不管是快是慢,其中自有定数。有大神通者,只是看看这五彩之气落在谁家,就知道谁家必出王者,几无悬念。当然,只要有规则就一定会有想要破坏规则的人,就比如商纣之时,那些截教中人仗着自己神通广大,偏不信邪,非要跟天命作对,结果周的木德还是代替了商的土德,反而是那些敢跟天命作对的家伙一个个不得好死,这个是远的了,近的一次,则是袁天罡跟袁紫烟在隋末的斗法,虽然没有搞出封神之劫那般的大阵仗,民间无几个人知道,但在道门,却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唐小峰感起兴趣来:“袁天罡我知道,听说当年虬髯客跟李世民下棋之时,袁天罡往李世民头上看了一眼,便断定李世民得了天命,必成天子,虬髯客听他这么一说,再无心思下棋,推棋而走,到海外去了。又说当年武媚娘刚出生之时,她父母把她当作男孩带到袁天罡面前,让他看看她的命相,袁天罡也是看了一眼,说可惜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必成帝王,传得很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话道,“这个叫做望气,凡得天命者,必有五彩之气附身,这种本事就跟风鉴和六壬一样,虽然会的人不多,但总有人会。” 唐小峰道:“那这袁紫烟是谁?” “袁紫烟是一个神秘门派中的奇女子,亦是隋炀帝的监天侯,不过这故事要从李世民说起,”白话道,“五德之气流转,本是有定数的,当年杨广昏庸无道,但毕竟传承的是一个大好江山,本不该那么快就将自己的气运败得一干二净。李世民得五彩之气,命中注定将为天子,然五彩之气要从杨广流转到他的身上,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时候的李世民才十几岁,袁天罡找上他,说天下必乱,这场纷乱拖的时间越长,百姓越是受苦,愿助他早为天子,于是暗布奇阵,加快五德之气的迁移。所谓天命有定,像截教那样阻止天命流转是逆天,像袁天罡这样加快天命流转,同样也是逆天,截教惹出了阐教,而袁天罡,惹出的便是这个袁紫烟。” 唐小峰兴奋地道:“这个袁紫烟漂不漂亮?” 小姑娘气结……你关心的就是这个么? 第五十一章 五彩之气:孟紫芝? 她翻个白眼:“漂亮得很,从那个神秘门派里出来的人都很漂亮,就像你的萃芳姐姐。” 唐小峰怔了一怔,白话却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小手放在嘴前,咳了一下,继续道:“袁天罡暗布奇阵,干预五德始终,若他成功的话,李世民将会提前十年得天下,那时候,袁紫烟刚刚出山,从星相中看出定数有变,意欲一试身手。眼看着袁天罡就要成功,她却投向了杨广,去做杨广的昭仪,又被封作监天侯,以无上秘法逆转天命,五德之气又从李世民身上倒流回去。像这样的奇事,普通百姓虽然一无所知,但像茅山、净明等道家门派里的几位宗师,自然都能从星相中看出,一时间,道门中人人观望,直到现在都还有人谈论。” 唐小峰叹气:“中国人……咳,天朝人就是喜欢围观。” “是你这笨蛋弄不清这种事到底有多重要,”小姑娘道,“虽说天数有定,但修仙之人最向往的就是人定胜天,而袁天罡与袁紫烟之间的斗法,用的全是三宫五意、八卦九宫这一类的手段,乃阴阳之略、奇门遁甲之极致,莫说地上的修仙之人,便是天上的仙神也无几人能够做到。而且像这种逆天之事,一不小心惹得天意反噬,就是形神俱灭的下场,他们两人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唐小峰道:“那最后谁赢了?” 白话道:“袁天罡将五德之气移到李世民身上的时间提早了十年,袁紫烟又让五德之气逆流,倒回了四年,最后李世民提前六年做了皇帝。两人知道再斗下去,他们都要不得好死,齐齐罢手。” 唐小峰道:“没劲。” 小姑娘叹气……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 不过想想也是,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更有一些人连热闹都看不来。 要知道,自从九鼎铸成,有了天命以来,即便是封神之劫那样的大乱,死了无数散仙,也没能将定数改变一丝一毫。 袁天罡与袁紫烟做的,实是数千年来谁也无法做到的事,用的更是道家的阴阳手段,这就像唯有下棋的人才能明白那些名垂千古的棋谱有何奥妙,也唯有那些精通奇门遁甲、星相术数的道门中人,才能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斗法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唐小峰看着白话手中的游仙枕:“你是说,这里面藏着的,就是五德之气,帝王之气?” 白话嘿嘿一笑:“不错,在你让我去偷这个枕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只是想着,你要我偷的会不会是游仙枕?游仙枕里会不会有五德之气?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你那个时候说了,武媚娘临死前跟你说,只要有这个枕头,想做皇帝都可以,于是我就去偷来看看,没想到真有这样的好运气,哇,你真不愧是大情圣,说,你什么时候跟那老女人有了一腿?这么好的东西她也要送给你?” 唐小峰:“……”鬼才跟她有一腿。 他把这枕头拿了过来,左看右看,却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稀奇,单单看它闪现出的宝光就可以知道它肯定是个宝贝,但好像也仅此而已,没看出有什么“五德之气”、“五彩之气”。 夕阳虽然移下山头,天却还不算暗,在平常,这本是洛阳最热闹的时候。 然而今日,女帝驾崩,新皇令举国哀悼,全城的花街柳巷全都停止营业,到处一片灰暗。 微微飘在空中,头上是刚刚开始闪烁的一点星光,脚下是缓缓向东的洛河。 一名黄天道祭酒飞了过来,低声道:“公主,已经查得,今日清晨,有一名少年倒在渠边,怀疑那人便是唐小峰。继续追查时,得知有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将他带走,带到何处却是无法查到。” “一模一样的少女?”微微淡淡地道,“双胞胎么?孪生姐妹难道还满地都是?按照户籍,一个个找过去。” 那名祭酒道:“已经这样做了。” 微微略一点头,那名祭酒退下…… …… 唐小峰道:“你说这里面有五德之气,我怎么看不到?” 白话没好气地道:“你又没学过望气之术,怎么看得来?就算学过,也只有在五德之气与得天命之人合在一起时,才能望得出来。” 唐小峰道:“那你怎么知道它真的在里面?” 白话嘻嘻一笑:“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里面。” 唐小峰问:“为什么?” “其实还是跟那次斗法有关,”白话道,“袁天罡与袁紫烟那次斗法,将李世民得五德之气的时间提前了整整六年,改了命数。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普通老百姓反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接受都不成,但是在阴曹地府,却惹出了一段公案……”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 唐小峰道:“什么公案?”他觉得自己是相声里的那个“捧哏”。 小姑娘道:“你可知道,阴曹地府里有一个枉死城?” 唐小峰问:“那又怎样?” 小姑娘道:“阎罗王手中有一本生死簿,按理说,一个人何日出生,何日当死,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天下这么大,哪有可能事事都算得那么清楚?总是有人不当死而死,连阎王老子也管不过来,以前这些受无妄之灾而死的人,都是任由他们在阳间去做孤魂野鬼,只等生死簿上他们注定当死之日,才派牛头马面拿他,后来地藏王菩萨既因这些枉死之人可怜,又因孤魂野鬼放任不管,一旦受了戾气,容易变成害人的妖魔,更添枉死之人,于是便在丰都大帝殿的右侧建了枉死城,容纳那些受无妄之灾、不当死而死的冤死鬼,主管枉死城的则是十殿阎王中的卞城王。”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倒是什么都懂。 “就因为李世民当皇帝的时间提前了六年,阴曹地府突然一下子变得热闹了,”小姑娘道,“因为命数变了,杨广、李建成、李元吉、窦建德、王世充,还有他们的部属、兵将,无辜牵连的百姓,全都进了枉死城,自枉死城建好以来,枉死之鬼从来也没这么多过。阎罗王将杨广召来一看,不对啊,这家伙还有几年皇帝可做,又把李建成、李元吉叫来一看,还是不对啊,李世民当皇帝没错,但他的这两个兄弟本该是封王的,怎么被李世民给杀了呢?还有窦建德、王世充、薛举等各路豪杰,全都提早死了。” 又道:“群雄一听,这还了得?纷纷闹事,整个枉死城全是戾气,连胎也不投了,死都要讨个说法,他们不去管天数是被谁改的,全都算在李渊和李世民账上,谁叫最后当皇帝的是他们?几十万的苦主,连阎罗王都头痛起来,无奈之下,只好奏上天庭,天庭派人下来问案,李建成、李元吉两人趁机状告李世民,逼得冥官把李世民从梦中抓来对质。” 唐小峰想着,这情节怎么这么熟悉? 然后开始想起,在上一世看到的好几本书里都有提到这段公案,比如《镜花缘》、《西游记》、《隋唐演义》,其中《西游记》里说得最为详细,以前还觉得是小说家言,现在看来,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小说家也并不只是胡编乱造。 小姑娘继续道:“李世民梦醒后,大为害怕,召来魏征,先听魏征之言,将秦琼和尉迟敬德画成门神贴在寝宫,令鬼怪不敢侵扰,又请玄奘法师等三十三位大德和数千僧人,做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水陆大会,这才化解了大部分枉死之人的戾气,但这只能安抚住枉死的百姓和普通兵将,怎能让窦建德之类的豪雄满意?窦建德、李建成等人闹着要重回阳世找李世民报仇,有仙神上奏天帝,说戾气太重,若不化解,枉死城中不得安宁,况且李世民确实是多当了几年皇帝,又杀戮兄弟,合该遭报,但若让这些豪雄出世报仇,只会生出更多不了之案,倒不如令一斗部恶煞下界,扰乱唐室,将李世民的子子孙孙杀得七七八八,既让这些枉死豪雄满意,亦可销了这段公案……你知不知道那个恶煞下界后,变成了谁?” 唐小峰道:“武媚娘。” “你可真是天才儿童,”小姑娘嘻嘻地笑,“那你可知道,武媚娘出生之前,本是天上的哪位恶煞?” 唐小峰道:“心月狐。” 小姑娘发怔……为什么他会知道? 白话疑惑地看着唐小峰:“斗部恶煞多了去,你怎么就知道是心月狐?” 唐小峰耸肩……《镜花缘》里写着呢。 白话一脸狐疑,唐小峰却是转开话题:“你说了那么多,跟这个枕头到底有什么关系?” 白话道:“心月狐下界为帝,乃是天庭旨意,但神州内唯有得五德之气的,方能成就大业,于是就有了这游仙枕。这枕头原本是天上的东西,可以转移气运,心月狐化身武媚娘,一日在梦里梦到有人送她这个枕头,醒来时,这个枕头真的就放在了她的身边,后来她嫁给两代君王,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游仙枕,李家的王气不知不觉便转移到她的身上。其实按照五德始终,李家的气运并没有结束,只要那段公案一了,王气终究还是要回到李唐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出了岔子。” 唐小峰道:“因为九鼎被人毁了?” “对头,”小姑娘道,“九鼎被毁,王气再不是按五德始终进行流转,按理说武媚娘一死,它自然便会回到天地之间,但我猜她必是在各地山川崩裂时,便已知道九鼎被毁,所以便将在她身上的五德之气放进了游仙枕。我猜她原本是想把五德之气传给她的女儿太平公主,只是后来又反悔了,才会让你把她偷出来……还是说你真的跟她有一腿?” 唐小峰却想着,武则天要给的只怕不是太平公主,而是微微,所以在知道微微勾结桓彦范害她的时候,才会那么失望。 他看着游仙枕,眯起眼睛:“所以,只要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当皇帝?” 小姑娘使劲点头:“嗯,很有可能。” 唐小峰“哦”了一声,然后滞了一滞:“只是可能?”意思就是还不一定? “毕竟现在没有九鼎嘛,”白话道,“以前有九鼎的时候,只要有了五德之气,必定有鬼神护身,但凡天命所归之人,纵然历经重重劫难,最终总能当上帝王,谁也阻不了他。但现在没了九鼎,普通人当然拿拥有王气的人毫无办法,但再碰到袁天罡又或是袁紫烟这一类人,可就难说得很。” 听上去很危险…… 小姑娘嘻嘻笑地看他:“五彩之气,会带给你成为王者的运道,九鼎已毁,有五彩之气的人未必会成为帝王,但是没有五彩之气的人,却绝对成不了帝王,就算威风一时,最多也就是另一个西楚霸王,所以,你一定要加油。” 我加什么油?唐小峰翻个白眼:“都说了我不想当皇帝。” “你不当也不行,”小姑娘把他往床上推,“我都帮你偷来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用?” 唐小峰叫道:“这么危险的事……” “其实也没有多危险啦,”白话也叫道,“这世上有几个袁天罡,几个袁紫烟?况且就算遇到他们这样的人,你得了王气后,把游仙枕毁了,除非他们还有类似的宝贝,否则也抢不走你的王气。武媚娘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为什么最后能够当皇帝?不就是因为得了王气?道路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的。而且,你不觉得这种事很好玩么?” 唐小峰站着不动:“你自己为什么不玩?” 小姑娘道:“看别人玩更好玩。” 唐小峰道:“不如你来当吧,你想一想,如果你是皇帝的话,你可以做多少事?想要好的东西,叫别人帮你去抢,想要捉弄谁,叫全天下的人去捉他。你可以规定大家只能在家穿衣服,一见面就要‘喵’的一声才能说话,谁不这样做就满门抄斩,你要是觉得这样子还不好玩,凭你的聪明,肯定可以想出更好玩的事,让大家陪你一起玩。”他开始循循善诱。 小姑娘定在那里,想啊想,眼睛越来越亮,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然后……抢了游仙枕要跑。 唐小峰扑上去抓住游仙枕,两人在地上打滚。 “别拦我,我要当皇帝,”小姑娘想要逃走,“你刚才还说让我玩的。” “不行,绝对不行。”唐小峰死死抱住她……我发的什么傻啊?被她当了皇帝,那是要世界末日么? 两人在地上抢来抢去,小姑娘滑头,总能抢到游仙枕,但唐小峰人大,又抓衣又抓人,还把她压在地上。 就在这时,门口的联珠被人掀开,两人扭头一看,却看到孟兰芝和她的两个妹妹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此时此刻,孟家三姐妹全都傻了眼,她们听到里头有打闹声,正要进来叫他们小声一些,莫要被人听去,谁知进来一看,小姑娘躺在地上,双手向后举着一个枕头,胸襟已被撕开,不知耻的少年则是跨坐在她的大腿上,左手还扣着她的晶莹小乳,右手去摸她脸……其实是要去抢枕头,但是她们不知道。 孟兰芝在那发怔,芸芝和紫芝亦是对望一眼,心想这坏蛋怎能连这么小的女孩子都要奸淫? 唐小峰却趁机抢过游仙枕,扔了过去,被紫芝接住。白话一翻身,还要冲过去抢,唐小峰赶紧将她扑倒,又朝孟家三姐妹叫道:“快把它拿走。” 姐妹三人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抢枕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着这人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紫芝拿了枕头就往外走,兰芝和芸芝跟了出去。 孟兰芝摇头道:“唐公子也真是的,白话妹妹想要这枕头,给她不就是了?他怎的还跟一个小孩子抢?” 芸芝看向妹妹:“你怎的真把它带出来了?” 紫芝道:“就因为他们在抢它,我才要把它带走,这里面有个典故,叫作孔融扔梨。” 芸芝道:“只听说孔融让梨,不曾听说孔融扔梨。” 紫芝道:“这也是孔融小时候的事,是发生在他让梨后的第二天。话说小孔融让梨之后,到了第二日,他和他的几个哥哥还想吃梨,一看,只剩了一梨,谁吃才好?于是大家吵了起来,大的说,小的应该让大的,小的说,大的应该让小的,小孔融见兄弟相争,心生一计,把梨直接扔了出去,这样大家都吃不到梨,也就没得吵了。老子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大家都得不到,这才是一团和气。” 芸芝道:“就你的典故多,尽是乱扯。” 孟兰芝见天色已黑,头疼地道:“算了,让他们玩去,好在园子也大,他们吵闹一些,别人也难听到。紫芝你就睡芸芝房间去吧。” 紫芝笑道:“难道我还会睡自己房间,跟他睡去?”抱了枕头就走。 双胞胎姐妹花来到芸芝房间,芸芝点上蜡烛,取了本李淳风所著的《六壬阴阳经》看去,紫芝打个呵欠,又见床上只有一个单人枕,无法两个人睡,就把抱着的华丽枕头扔在床头,以它为枕睡了上去…… 第五十二章 六壬:四网天张! 唐小峰坐在白话臀上,让她动不了。 她却在那扭来扭去,小小的屁股摩擦着他的敏感部位,让他一阵难受。 “好吧,好吧,”小姑娘却也累了,“我不抢就是,把我放开。” 唐小峰方自将她放开,她身子一滑,又要往外钻,唐小峰再次将她扑倒。 白话气道:“你自己不要,又不给我,你放那干嘛?” 我自己是不用的,但为了全天下人考虑,却也绝对不能给你。唐小峰正要说话,忽地,仿佛有一团光亮透壁而来,在他们眼中炸开,五彩涌动,光华万千,然后又快速消失。 唐小峰一惊:“这是什么?” 小姑娘惊道:“五彩之气!” 两人同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一同跳了起来。 白话身子一窜,唐小峰追在其后,隔壁正是芸芝房间,芸芝坐在那里看书,先是看到白话闯了进来,正想问她要做什么,结果连唐小峰都闯了进来,立时惊叫道:“你你、你做什么?” 两人却也没空看她,齐齐掠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紫芝,紫芝正以游仙枕为枕头,睡得正香。 白话什么东西都会一点,就连望气也不例外,一眼看出游仙枕上王气已失,五彩之气全跑到了紫芝身上。她身子一纵,穿窗而出,飞上夜空一看,叫声“糟糕”,又窜了回来,用被子将紫芝一卷,抱了就跑。 唐小峰虽然不会望气,却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游仙枕往百宝囊中一扔,也要追去,芸芝却已抓住他:“你们做什么?紫芝,她要把紫芝带到哪里?” 唐小峰心想,这个东西还真是不好解释,干脆身子一捞,连她也抱了起来,往白话追去。 天色已黑,两人沿着暗处飞出孟府,唐小峰回头看去,见微微正率着一伙戴着面具的黄天道道徒飞到孟府上空,又落了下去。 芸芝正要叫,唐小峰赶紧提醒她:“不想让你妹妹死,千万不要出声。” 芸芝赶紧闭嘴。 孟府很快就灯火通明,孟谟和孟兰芝都赶了过来,拜见升平公主。 此时,微微已在附近搜了一圈,心中正自疑惑,她刚才分明看到一团彩气冲霄而起,正是她想要的五彩之气,然而急急赶来,却又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向孟谟问了起来,孟谟却也发现自己的两个女儿不见了,一阵焦急,孟兰芝却知不见的还有唐小峰和白话,这个自然是不敢说的。 微微以前虽然也见过孟兰芝,却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她有两个妹妹是双胎胞,毕竟孟兰芝虽也有些才名,但她自己并不关心这个。 现在知道孟兰芝的两个妹妹长得一模一样,自然对上了号,在心中冷笑道:“原来把他救走的是孟家的两个女儿,刚才这里王气冲霄,看来真有什么东西被他从宫里盗了出来,此时全城都已被封锁,他也逃不远。” 立时带人急搜。 白话在前面七拐八弯,唐小峰抱着芸芝在后面急追。 白话突然停了下来,唐小峰差点撞她背上,他们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唐小峰朝外悄悄看去,见路口全是士兵,天空中也有许多黄天道道徒飞来飞去。 紫芝直到这时才晃晃悠悠地醒来,一眼看到自己被被子裹着,却是不在房中,吓了一跳,马上要喊,白话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喊出来。 芸芝又惊又怕:“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白话道:“先别管我们要做什么,芸姐姐你还是赶紧算算,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芸芝取出石子一扔,再掐指一算,俏脸苍白:“天盘六癸,地盘时干,这是天网四张,大凶之格,我们完、完蛋了……” 白话在奇门遁甲这一方面虽不如月亮那么厉害,却也有一些了解,道:“别慌,天网四张虽是大凶,但要撞上中五至离九才是死局,你再算算,现在是什么宫?” 芸芝算下时辰,道:“坎一宫,虽然不是死局,但、但还是大凶。” 白话笑道:“只要不是死局,总是有希望的,芸姐姐和紫姐姐都是有福分的人,没道理死在这里。” 芸芝心想,三更半夜被你们莫名其妙地抓出来,又撞上大凶之格,这还叫有福分?白话却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安慰她,再有福分的人碰上大凶格局,也是九死一生,好在王气也是一种气运,王气现在在他们这边,逃出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她问:“再算算,要往哪逃?” 芸芝道:“天网四张不可挡,若要强出见血光。撞上坎一宫,见了血光后,可‘匍匐而出’。”又往天上看了看,道:“坎一生火于南,要往南逃才成。” “好。”白话看向唐小峰,“你先去,把前面那些人引开,路上再杀几个人。” 唐小峰又不傻:“你这是要我去杀人,还是要我去被人杀?” 小姑娘笑道:“不管你是杀人还是被人杀,只要有人死,就算见了血光。这本来就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她们姐妹俩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你要抢游仙枕,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唐小峰翻个白眼。 小姑娘道:“最好快点,天网四张可是大凶之格,要是误了坎一宫的时辰,变成死局,那就连这一点机会都没了。记得引开他们,在杀了人后,要‘匍匐而出’,往南边逃,这是唯一的生机。” 唐小峰道:“怎样才是‘匍匐而出’?” “我哪知道,”小姑娘道,“卦术只是教你一个大体上的方法,难道还能教你先迈哪只腿,先吃饭还是先吃菜?快走快走,自己见机行事去。” 唐小峰心想,你这是赶我去死呢。 虽有些不情愿,但看到芸芝那惊慌害怕的俏模样,心中一软,想到若不是她们早上把自己带回家,自己早就被人抓了去,她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于是身子一窜,掠了出去,在那些士兵和黄天道妖术师面前露了个面,又往另一边落荒而逃,那些人赶紧追去。 那些人一走,白话低声道:“我们走。”以一道玄气载上芸芝,往前方飞去。 芸芝亦是无奈,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深通六壬,“天网四张”这个卦象就在那里,知道若不能逃出去,真的是必死无疑,也只好跟着白话。 紫芝却依旧裹在被窝里,让明明比她个子更小的白话抱着,睁大眼睛……你们在玩什么东东? 唐小峰一路逃窜,前方飞来五名黄天道道徒,他抢步上前,墨虹剑一劈,杀了一人,脚再闪电般一踹,踹翻一人。 另外三人大惊,抽身欲退,他已从三人间穿了过去,顺手再杀一人。 前方疾光一闪,他剑光一截,精光四溅。 他向后侧一个空翻落在屋檐上,微微从天空飘落而下,落在他前方的屋檐。 唐小峰眯起眼睛,看着这娇小玲珑,却如蛇蝎一般可怕的女孩。微微却也盯着他,冷冷地问:“我问你,你从宫里偷了什么出来。” 唐小峰道:“什么也没偷。” 微微娇哼一声:“你这话是要骗鬼么?” 唐小峰笑道:“我本来就什么也没从皇宫里偷,要是骗了你,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微微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心中疑惑。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峰确实是没从皇宫里拿东西,是在她家拿的。 唐小峰见远处有数道剑光疾掠而来,知道是燕义和天机五剑到了,脚上一运劲,屋檐裂开,他直接落了下去。 屋子里一对男女正脱光衣服,做着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勾当,被他吓了一跳,傻傻地看着他。他嘿嘿一笑:“你们继续,你们尽管继续。” 剑光一闪,将左边墙壁劈开,扔出一张桌子,外头风声一响,他自己却从右边破墙而出。 他用的虽是声东击西的招数,却也只引开了那些黄天道的妖术师,微微却是深知他狡猾得紧,以静待动,没有被他扔出的桌子骗住,只等他一窜出,纵身而来,金钗直点他的后颈。 唐小峰一个翻腾,剑光一折,避开金钗击出的寒光,从一条巷子里穿了进去。 虽然躲开了微微的凌厉一击,但这点停顿,已足够让燕义和天机五剑这等剑侠追上,燕义从天而降,一剑劈落,势不可挡。 天机五剑三前两后,各自出剑,封住他所有退路。 他却诡异地扭了一下,避开燕义的惊人剑光,撞破左边墙壁,飞了进去。 燕义实未想到自己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也会被他避开,暗自诧异。天机五剑见他破墙而逃,亦翻过墙去。 唐小峰却又从破洞倒飞,撞破右墙,从另一边掠走。天机五剑被他戏弄了一番,又气又怒,只好再翻回来,御剑疾追。 微微和燕义速度更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唐小峰,唐小峰却窜进了一家宅院,闪电般躲在屋后,却又以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穿出宅院,往前逃去。 微微追了上去,一道寒光击中他的后心。 燕义直落而下,一剑削断他的脖子。 天机五剑飞了过来,燕天豪道:“这小子实在滑头,好在终于杀了他。” 燕义却道:“没这么简单。” 微微道:“必定是个分身。”急腾而上,看到一个黑影往远处疾掠,娇叱道:“在那里。” 燕义率天机五剑再追。 唐小峰暗自叫苦,他以前之所以很少用出玄关化体,就是因为这种妖术一旦弄得人人皆知,就很难再用来保命,所以一般来说,没有到关键时刻,他都不会去用,偶尔几个见他用出玄关化体的敌人,也已经死了。 但昨晚为了逃出皇宫,他已经用过一次,像微微、桓彦范、燕义这一类人,既然知道他有分身之术,哪里还会再次上当? 他越逃越快,偏偏微微等人越追越急,前方又有许多妖术师堵截。 他窜入了一个大屋子。 微微、燕义、天机五剑全都掠了过去,与许多妖术师一起,将大屋子围住。 微微娇笑道:“看你还怎么逃,把它拆了!” 一众妖术师冲上去,把大屋子拆了个精光。 一个老太婆跟一个老头子被众人围着,栗栗发抖。 微微怔了怔,突然醒悟过来……刚才这个还是分身。 他们赶紧往回飞…… 唐小峰在巷子里沿低飞掠……还好那些人虽然不笨,却也聪明有限。 分身虽然可以变出许多,但是魂魄只有一个,如果他们再细心一些,不去追第二个分身,直接去搜他真身所藏的那个宅院,他就真的玩完。 只是,虽然暂时逃过微微等人的追堵,但整个洛阳城到处都是敌人,基本上是见光即死的局面,他也头疼得紧。 前方有一个极是豪华的府宅,周围有许多兵卒把守,住在这里的显然是王侯之类的人物。 单靠这些兵卒,自然连他的影子也无法摸到。 他悄悄跃了进去,左绕右绕,旁边突然有人窜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那人却冲着他嘻嘻笑。 她自然是白话。 边上的假山里探出两颗脑袋,正是芸芝和紫芝。 四人聚在一起,唐小峰低声道:“你们怎不再逃?” 白话道:“再往南敌人更多,我们差点被人撞上,只有这里稍为安全些。” 芸芝以六壬再算一卦,忧虑地道:“还是天网四张。” 紫芝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唐小峰叹一口气,两只手按住她的肩:“你……想不想当皇帝?” 紫芝在那发怔,白话低笑道:“她就算不想也不成了。” 紫芝看向芸芝:“他们刚才吃了什么药?” 芸芝道:“他们刚才没有吃药啊。” 紫芝大惊:“没有吃药?难怪难怪。” 难怪你个头!唐小峰道:“还是快逃吧。” 唐小峰在前,姐妹花与小姑娘在后,方行未久,芸芝连打两个喷嚏。 唐小峰赶紧回头,将手指竖在嘴前,让她噤声,又见她浑身发抖,于是低声问道:“你冷?” 芸芝道:“紫芝冷。” 唐小峰想,紫芝冷,你打什么喷嚏?扭头看去,见孟紫芝果然是很冷的样子。 孟紫芝穿的只有一件平日里穿在内头的单薄小袄和一条洁白袄裤,她本是缩在被窝里睡着,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带了出来,被子也被扔在了路上。 一般来说,虽未露出什么,但未穿裙子的样子被人看到,实是有些不成体统,但好在此时已是夜晚,这个时代的风气亦是开放,她也不是一个会害羞的人,也未在意。 唐小峰正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披,前方蓦地有人叱道:“什么人?”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唐小峰一惊,急掠过去,要将那人摆平,免得他发声乱叫,只是还没等他动手,一团剑气扑面而来。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撞上的乃是一个精通御剑之道的高手,不敢大意。 两人的剑光飞速地对撞几下,唐小峰未能占到上风,于是退了一步,定睛看去,见这人身穿盔甲,乃是一位将军,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 将军见这闯府的少年颇为了得,亦是惊讶,正要呼人,那青年却已低声道:“陈将军且慢。” 话一说完,那青年踏前一步,看了看孟家的孪生姐妹花,眼眸微露欣赏之色,又看向唐小峰,打量一番,沉声道:“唐小峰?” 唐小峰自然知道,此时他的画像早已贴满了整个洛阳城,这人显然是认出了他,然后才让这姓陈的将军助手,于是低声道:“阁下是?” 陈将军冷冷地道:“此为临淄郡王府,这位便是临淄郡王。” 唐小峰心想临淄郡王是哪个?正要追问,白话一回头,看到后方有剑光飞来,赶紧道:“先躲起来。”唐小峰无法,拉了姐妹花,躲入假山之中,没过几下,微微便已领着天机五剑飞了过来。 微微落了下来,足尖轻点假山,衣裳轻卷,凌风而立,唐小峰等人恰是躲在她的脚下,她自然无法看到。 但唐小峰却也不安得很,只要这临淄郡王又或是这姓李的将军说上一句,他们马上就会暴露。 临淄郡王抬起头来,诧异地道:“表妹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微微娇声道:“我在追逃犯,无意间追到这里罢了,表哥怎的还没有睡?” 临淄郡王叹道:“出了这么多事情,哪里还能睡着?” 微微娇笑一声,道:“表哥只管安心睡去,凡事有我和我娘顶着。” 临淄郡王拘了一礼,道:“如此就有劳表妹了。”竟是客客气气。 微微笑上一声,带着天机五剑破空而去。 唐小峰想着,这个人是微微的表哥,却不知他是姓李还是姓武?只怕还是姓武的可能更大一些。 李家早已被武则天杀得只剩她的两个儿子,和婴儿时被人救出的李素,武家倒是有不少人被她封王。然而武则天已死,现在太平公主与桓彦范联手控制朝政,武家已经开始变得难熬,也就难怪这人看到太平公主的女儿,要如此客气,一点都不敢得罪。 他正在那里猜着这人姓李姓武,临淄郡王却已低声道:“此处不太安全,几位且跟我来。” 说完,便与那姓陈的将军往宅内走去。 第五十三章 六壬:青龙逃走! 白话嘻嘻一笑:“去不去?” 唐小峰耸肩:“他要害我们早就害了。” 他们悄悄跟了上去,进入宅中,来到一处暗室。临淄郡王回过身来,见紫芝穿的单薄,脱下自己的锦袍披她身上。 唐小峰心想,这人倒是怜香惜玉得很。 他先不管临淄郡王,而是看向始终护着郡王的那位将军:“这位将军是……” 将军淡淡地道:“陈玄礼。” 唐小峰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说过,大概是上辈子在历史书上读到过,想来有一定的名气,但名气肯定也不会太大,要不然自己不会想不起他做了什么。 临淄郡王却看着他,沉声道:“他们说你杀了先帝和张大人、李将军,以及袁大人、薛大人。” 张大人自然是张柬之,李将军则是李多祚。唐小峰问:“这袁大人和薛大人又是谁?” 临淄郡王道:“袁恕己袁大人,薛思行薛大人。” 唐小峰知道这两个必定是跟张柬之死在一处的,也被桓彦范算在了他的头上。他苦笑道:“他们不是我杀的,他们全都是桓彦范杀的,桓彦范是黄天道的‘地公’,武则……先帝也是被桓彦范所杀。” 临淄郡王定睛看他:“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话?”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相信?” 临淄郡王将他盯了好一阵,才缓缓地道:“他们说,你背后的主谋是徐承志,而徐承志的目的却是为了拥李素为帝,但我却知,李素或有野心,徐承志却绝非背主之人。况且,李素虽是忠勇王之子,但在朝中毫无根基,徐将军有张柬之张大人做内应,只要逼先帝退位,扶中宗登基,自然便是大功一件,何必舍近求远,舍弃中宗陛下,去拥李素为帝?这对你也是一样,一切本已准备妥当,拥中宗还政之事,水到渠成,只要按计划行事,你与徐承志就都是功臣,就算你是李素的妹夫,真的想要拥他为帝,先取得功勋,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也比杀死先帝、刺杀主上这种为天下忠义之士所共愤的做法,要好上不知多少。” 唐小峰惊讶地看着他……这人不但知道很多事,而且见识不凡,绝不是普通人。 他不由问道:“你到底是谁?” 陈玄礼冷冷地道:“此为相王第三子,李隆基李公子。” 唐小峰一阵错愕……他就是李隆基? 在这之前,唐小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李隆基,赶紧道一声“久仰久仰”……上辈子就已经久仰了。 他叹一口气:“我知道我现在很难把我的嫌疑洗清,但你如果真的想要我拿出证据,我却也有。”他将武则天以五色笔亲笔所写的赦书取了出来,递给李隆基。 李隆基乃是武则天的孙子,自然认得玉玺和她的笔迹,沉吟半晌,道:“姑姑的野心,我早已知道,但是桓彦范素有清名,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着实令人意想不到。只可惜你虽有这赦书,此刻却是姑姑和桓大人控制朝政,陛下对他二人的话言听计从,你就算将它拿出,也无法改变什么。” 又看向唐小峰身边的两个少女:“两位姑娘是……” 一个福了一福,道:“孟芸芝!”另一个亦福了一福,道:“孟紫芝!” 李隆基道:“孟谟孟大人是姑娘的……” 孟芸芝道:“乃是家父。” 唐小峰干咳两声:“我昨夜逃出皇宫,就是被她们两人救了,她们现在得罪了升平公主,我只好将她们也带了出来。” 李隆基道:“你们随我来。”他将壁上一张画移开,内中有道机关,转了一下,打开一个暗门。 他持着油灯,顺阶而下,来到底层,低声道:“此处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城外,此府隋朝时曾为独孤世家所用,独孤世家与王世充不和,偷偷建了这暗道。太宗皇帝攻下洛阳后,虽令人用沙子填了暗道,但做得并不彻底,我得了此府后,便将它悄悄疏通。” 唐小峰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与徐承志徐将军早已相识,昨晚的皇宫兵变,我与姑姑、张大人都有参与,我心惊胆战地等了一夜,谁知等到的却是先帝被杀、张大人已死的消息,与我们事先的计划完全不同,那时我便知道必是姑姑暗中做了手脚,可惜我虽为郡王,但权势不够,亦不敢得罪姑姑。”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也是昨晚那场兵变的主谋之一,重建暗道,是担心一旦兵变失败,他参与密谋的事被武则天发现,可以有逃走的机会。 当然,李隆基参与密谋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一切按着历史来走,五年后,他会与太平公主一同发动兵变杀了韦后,再过三年,他又会收买羽林军,杀了太平公主和朝中一众重臣,彻底掌控朝政。 只可惜,随着武则天的死,整个历史都被改变,现在连唐小峰这个穿越者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形势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只不过,龙就是龙,虫就是虫,就算历史变了方向,太平公主依旧充满野心,李显和李旦依旧无能,唐小峰相信,以李隆基在史书上的年少有为,一旦给他抓住机会,必定还是能有一番作为,而自己所能做的,最多就是在他见到杨玉环之前,把那中国历史上四大美女中的最后一个美女给抢了…… 咳,这种时候了,自己怎么还在想这事? 李隆基将赦书还给他,沉声道:“此时此刻,我也无法再为你们多做什么,只能向你保证,若有一天,我在朝中能够说得上话时,必定设法为你与徐将军洗清冤屈。” 唐小峰心想,那恐怕要等你当上皇帝才成,不过现在看来,你是很难再有机会了。 他低声道:“若无你相助,我们连逃出洛阳都成问题,你为我们做的,已足够多了。”这番话却是认真的,在这种时候,李隆基都还敢帮他,也算是有胆有义了。 李隆基看向孟家姐妹花:“两位姑娘虽有相助嫌犯之罪,但只要唐兄弟成功逃走,别人就找不到实证,两位的父亲又是当朝重臣,际此非常之时,姑姑想来也不会为了捕风捉影之事为难孟家。两位姑娘可先留在这里,我必为你们向陛下和我姑姑说情,让你们平安回去。” 孟紫芝道:“好啊。” 唐小峰与白话齐声道:“不行。” 紫芝叫道:“为什么不行?” 白话推她:“不行就是不行,总之你也给我走。”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哪里知道,她现在已经把原来属于李家的王气给夺了,李隆基要是知道自己未来的皇帝宝座将会被你抢走,只怕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他笑道:“紫芝姑娘,你还是跟我们走吧。”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芸芝越想越觉奇怪,又想着前面两次算卦是将唐小峰这朝廷重犯也算在里头,自然会是大凶,我现在只替我和紫芝算一卦如何?于是悄悄算了一卦……依然是“天网四张”,而且按时辰推算,再不走,只怕“六仪击刑”也会出现,那就真的连唯一的生机都要没了,只好带头进入暗道。 紫芝见芸芝都已经进去了,只好跟着进去。 芸芝走了几步,见里面一团的暗,有些发怯,白话嘻嘻一笑,身子一窜,从姐妹花身边挤了过去,走在前头。唐小峰向李隆基和陈玄礼抱了抱拳,感激地道了声谢,也跟着进入了暗道。 李隆基和陈玄礼见他们离去,这才回到上头,悄悄关了暗门。陈玄礼低声道:“公子如此做法,万一他们日后被人捉住,公子亦将得罪太平公主和桓大人。” 李隆基淡淡地道:“我纵不得罪姑姑,姑姑日后也容不得我,当日我与姑姑、张柬之等人在密室商量,姑姑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现在想来,我的锋芒只怕太露了些,让姑姑动了杀我之心。” 陈玄礼道:“公子还是当低调一些。” 李隆基沉吟道:“接下来,只怕要更加张扬才行。” 陈玄礼错愕地道:“这是为何?” 李隆基道:“我已经露了锋芒,接下来若是一味低调,姑姑反更会疑我别有用心,倒不如高调一些,事事张扬,又多犯些错,只有这样子,姑姑才会觉得我这人虽有一些小聪明,却沉不住气,不是可成大事的人,时长日久,便不会再将我放在心上。” 陈玄礼这才明白过来。 李隆基移至窗台前,看着窗外清清冷冷的月色。 天色已黑,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等到天亮? …… 地道实是过于狭小,大多数地方都只可供一人通行,有时还要弯下腰来。 好在虽然狭小,却不潮湿,暗是暗了点,不过白话在前头弄出光亮,并没有太多问题。 唐小峰一直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想着:“陈玄礼、陈玄礼……” 他终于想了起来,自己上一辈子看到的历史书上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字。 太平公主与李隆基带羽林军闯入皇宫诛杀韦后,统率羽林军的将军就是陈玄礼,后来的马嵬坡之变,杀了杨国忠,逼着李隆基杀杨玉环的也是陈玄礼。他可以算是李隆基身边最忠心的部下,从李隆基年少时就跟着他,一直到老,即便在安史之乱,李隆基一路逃到蜀中,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过他。 而唐小峰之所以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主要还是因为他逼死了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中的最后一个美女。 前方传来紫芝的嘀咕声:“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逃?我觉得那郡王蛮好的,他还拿衣服给我披呢。” 唐小峰翻个白眼……一件衣服就收买你了?衣服重要还是命重要? 过了一会儿,紫芝又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嘛,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兰芝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逃?芸芝,你走之前有没跟爹爹说一声?” 芸芝头也不回:“我们难道只离家出走了这么一次么?哪一次我们有跟爹爹说过?” 紫芝道:“但我们前几次是为了找贵人,现在不是找着贵人了么?对了,傍晚娘买的糖葫芦很好吃,你有没带些出来在路上吃?还有还有……” 唐小峰终于明白……这丫头是得了“没人陪她说话就会死”的病。 前方越来越矮,四人只好开始爬行,唐小峰将剑气聚于双目,看到紫芝的香臀在自己前方一晃一晃的。这时,他又想起刚才“紫芝发冷,芸芝打喷嚏”的问题,心里想着莫非这对姐妹花…… 他捡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往紫芝后臀狠狠戳了一下。 姐妹花同时尖叫,芸芝叫道:“紫芝,你做什么?” 紫芝叫道:“不是我,是他,是他……” 唐小峰嘿嘿地道:“抱歉抱歉,这里太黑了,没看清楚……” 姐妹两人异口同声:“坏蛋!” 唐小峰心想……果然是这个样子。 他们从几块大石间钻出,回头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城外。 芸芝再算一卦,松了口气。白话问:“怎么样?” 芸芝道:“得了个‘人遁’,天盘丁奇,中盘休门,神盘太阴。此遁得星精之蔽,可和谈、探密、伏藏、交易……总之什么都可以啦。” 紫芝道:“芸芝的卦早已不准,你们莫要信她。” 芸芝气道:“谁说我的卦不准了?” 紫芝道:“你的卦要是准的话,早该算到我们会被贵人连累,逃到这里,那就可以提前在这里准备些瓜果点心,吃上一番,再继续逃亡。” 芸芝嘀咕:“那不是算卦,那是神仙下界。” 白话笑道:“神仙下界也没这般厉害。” 姐妹二人爬了一大段路,都有些累了,唐小峰便取了两颗小还丹分给她们,让她们各自服了一颗。 芸芝服下之后,只觉困乏顿解,整个人都精神起来,道:“这丹好神奇,跟传说中的仙丹一般。” 紫芝道:“但却不如糖葫芦好吃。” 芸芝气道:“你就知道吃。” 就在这时,一道狂风卷过,旁边一棵大树无故折断。 小姑娘大惊:“不妥不妥,此乃运数有变,鬼神示警,芸姐姐,你再算一卦。” …… 同一时间。 洛阳城侧门大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其中,驾车的是两个小道童。 微微从天而降,落在马车旁边,马车停住。 马车的窗帘稍稍掀开了些,内中坐着一个长须老道。 微微低声道:“师兄,我想找一个人,布下天罗地网,却怎么也找不着他,还请师兄帮我算上一卦。” 老道掐指一算,道:“你要找的人已是脱出网外,往南去了。” 微微恨恨地道:“就是说他已经逃到了城外?好滑头的家伙。” 纵上天空,发出一道焰光,数名祭酒和一众妖术师疾飞而来,微微道:“往南追。” 率众而去…… …… “这这这……”芸芝颤声道,“天盘乙奇,地盘六辛,这是青龙逃走。青龙逃走,六畜皆伤,失财破败,百事皆凶。” 紫芝笑道:“刚才还是大吉,突然又成大凶了,我就说她的卦术不准吧?” 白话道:“别说废话,快逃再说。”以玄气载了芸芝就飞。 唐小峰亦以剑气载上紫芝,紧随其后。姐妹二人跟白话相识了有一些日子,自然知道她的本事,现在见唐小峰也有飞天遁地的能耐,暗暗惊奇。 唐小峰追上白话和芸芝,道:“卦象也可以这般离谱,一下子就从吉到凶么?” 白话道:“卦术原本就是用来趋福避祸,人定胜天的东西,你可以用,别人自然也可以用。卦术算得了凡人,但是算不了仙佛和道行高深之人,就比如一个仙人想要送财给你,你算出来的是吉卦,但那仙人也许突然吃错了药,想要杀你,于是吉卦就变成了凶卦。但是像这样的突然变卦,天地亦会生出感应,这才有喜雀临门、旌旗折断之类的征兆,其实都是鬼神示警。” 紫芝道:“既要示警,何必弄什么征兆?鬼神不会直接现一个身,说:‘笨蛋,你算错了这不就得了?’” 芸芝嘀咕:“若真是这样,算卦之人被它吓死,不凶也凶了。” 紫芝一拍掌:“是了,必是刚才那药丹吃坏了,吃那药丹之前还是大吉,吃完后就成大凶了,可见他不是贵人,他是我们的祸星。” 唐小峰心想,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天色渐渐发白,他们一路逃着,离洛阳越来越远。 一路上,紫芝的话基本上就没停过,到了中午,姐妹俩实在是没体力了,他们才落了下去,开始休息,即便是这个时候,紫芝也一直在说着。 其实唐小峰也早就发现,这对姐妹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平常时连穿着都没什么区别,但只要一开始说话,马上就可以看出哪个是哪个,妹妹说话极快,别人说一句话的空当,她起码可以说个三四句,而姐姐最经常做的就是冲着妹妹翻白眼。 唐小峰悄悄问芸芝:“她从小就这么能说?” 芸芝道:“她从小就是这般聒噪,这些日子兰芝姐怕她乱跑,逼她多读些书,哇,她更不得了,连聒噪都要引经据典了。” 唐小峰听得好笑。 第五十四章 六壬:五不遇时! 几人昨晚匆匆逃出,也没带什么吃的,好在唐小峰的百宝囊中放了一些干粮,勉强可以填饱肚子。吃完干粮,正要上路,白话忽道:“你们听。” 姐妹两人聚精会神,却未听出什么,唐小峰自然不是她们可比,听出前方似有琴声、娇叱、兽吼传来。 白话兴奋地道:“去看看。” 唐小峰想,如果说紫芝得的是“没有人陪她说话就会死”的病,那这丫头得的就是“有热闹不瞧也会死”的病。 四人悄悄潜去,前方有一条大河,他们藏在芦苇间,小心看去。 只见河上飘着一条小舟,舟上坐着一名戴着黑纱的少女,少女膝上放着素琴,弹出哀绝琴声。在她的前方,则有五十四名撑着花伞的女子,这些女子飞在高处,随着她们的飞舞,漫天都是艳丽的花朵。 被这五十四名女子困住的,则是一只金翅大鹏,大鹏阵阵怒嘶,时而冲天,时而低扎,却怎么也无法突破那五十四名撑伞女子布下的阵势。 紫芝道:“好大的鸟,这些人怎么跑到这里捉鸟玩?” 白话低笑道:“那可不是什么鸟,那个是迦楼罗,以龙为食,以前是驻守灵山的神兽,后因犯下大错被赶出灵山,这才在婆娑世界出现,迦楼罗数量极少,几乎可以跟传说中三十三万年才出一只的应龙相比。” 紫芝又问:“那捉它的是什么人?” 白话道:“都是天魔宗的人,她们布下的是六九残红天魔阵,那个弹琴的,就是天魔宗的公主。” 那“公主”唐小峰以前也见过一面,当时他带着鸾凤隐幽百美屏去见玄奘法师,在古寺前撞上的黑纱少女就是她。 紫芝见大鹏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那些女子布下的天罗地网,六九残红天魔阵越缩越小,那飘飞的无数花瓣撞在它的身上,撞出道道血花。 迦楼罗怒吼,悲鸣,看上去极是可怜。她低声道:“有没办法救它?” 唐小峰干咳一声:“没那必要吧?”这迦楼罗显然就是行刺过亭亭的文身少年,他虽然对这少年没什么恶感,却也没什么好感,怎么也犯不着为了他跟天魔宗为敌,更何况他们自己都不安全,微微和黄天道的那些家伙,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 白话却是眼珠子一转,道:“你想要救人?” 紫芝道:“嗯,不知道怎的,就是很想救它。” 白话推了推唐小峰:“还不赶紧救人?” 唐小峰翻个白眼:“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小姑娘凑在他的耳边:“因为她现在可是五德之气附身的人,她每一次心血来潮又或是无关紧要的念头,都有可能是为了将她导向未来的帝王宝座。”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要救你自己救。”就算她将来当了皇帝,我又不想当皇后,为什么就非得帮她?若是平常时候,顺手帮帮倒也无所谓,但现在显然不是多事的时候。 芸芝却盯着那些撑花伞的女子,道:“她们布的,为何叫六九残红天魔阵?” 白话道:“所谓六,也就是六仪,亦即戊、己、庚、辛、壬、癸,所谓九,则是九星,也就是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残红是她们手中的花伞,这些伞可以聚集玄气,生出惑人与伤敌的残花败叶,天魔则是她们所修的功法。以六仪、九星为阵,以残红伞为宝,以天魔舞为心法,三者合一,这就是六九残红天魔阵。” 芸芝疑惑地道:“六仪和九星?这些在六壬里也常用着。” 白话嘻嘻一笑:“奇门遁甲之术虽然千变万化,但究其根本,却也不过就是三奇、六仪、八门、九星,用于卦术则是六壬,用于风水则是堪舆,用于临兵战胜,则是阵法与遁术,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来,芸姐姐,我问你,如果你是阵里的那只大鸟,你会怎么逃?” 芸芝喃喃地道:“既是跟九星有关,书上有云:天辅之星远行良、天禽远行偏得利,既是要逃走,只能从这两星所在的方向逃,其它七星都是凶星。但是辅星和禽星都被藏了起来,现在是午时,六仪流转到辛,可以往东方飞一丈,六仪流转,自己将你带到天心星的位置,再往上急跳,便可落在天禽星的位置,此时的天禽星与天九重叠,月令有云:天九成金于西与地四并,必须冲天而起,往西疾飞,方可脱阵而出。” 白话睁大眼睛看着芸芝,芸芝脸儿一红,低声道:“我随便说的,也不知是也不是。” 小姑娘笑道:“是与不是,一会儿便知。” 只见迦楼罗双翅一拍,往东疾飞一丈,停在那里,恰在这时,五十四名天魔宗女子舞出疾风,将它一带,自行换了个位置,落在天心星上,紧接着便往上一跃,顿了一顿,冲天而起,往西飞逃,一忽儿都没了影。 五十四名天魔宗女子怔在那里,茫然相顾,小舟上的天魔宗公主则按住琴弦,往芦苇这边瞅了一眼。 白话道:“快走快走。”拉了唐小峰,载了姐妹花就逃。 飞掠中,紫芝小声道:“它听得见我们说话?” 白话嘻嘻笑道:“要不怎么是可以和应龙相提并论的神兽?迦楼罗天生神通,可以通过吞食妖魔内丹快速成长,他还是修行浅的了,大概是出生未久,抢得的内丹也不多,成长到极高境界的迦楼罗,连佛祖都可吞下去。” 唐小峰道:“别管那家伙了,还是先算算我们现在该往哪逃。” 芸芝手藏袖中,掐指一算,脸色发白,又掐来掐去,脸色越来越白。 其它三人看她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卦,白话问:“怎么了?” 芸芝颤声道:“五、五不遇时。” 白话头皮发麻:“不是吧?” 唐小峰与紫芝一头雾水,唐小峰要问,紫芝口快:“啥是五不遇时?” 芸芝道:“时干克日干,我、我以前从来不曾碰到过。卦书有云:五不遇时,百事皆凶,三奇八门都不可用。” 唐小峰大惊:“百事皆凶?比昨晚那什么‘天网四张’还凶?” 芸芝道:“不,说是百事皆凶,其实却是个平卦。” 白话苦笑道:“虽然是平卦,但却不是‘平平无奇’的平,而是既可凶也可吉的‘平’,时干克日干,一般人活一辈子都碰不上一次,一旦遇上,虽说是平卦,却从来都是当作大凶来处理,因为正常情况下,绝不会遇到这个卦……芸姐姐,你再算算。” 芸芝道:“算了好多次了,都是五不遇时。” 白话道:“必定是有同样精通六壬,且道行极高之人隔空干扰,扰乱了你的卦术,才会出现时干克日干、三奇八门都不可用这种事情。” 又喃喃道:“难道是黄天道的天公?不对啊,那老家伙应该已经死了。” 唐小峰正想问“天公”是谁,小姑娘已道:“算了,快走快走。” 他们逃了一路,飞过了两座山头。 唐小峰与白话同时生出感应,回头看向后方。 五道剑光正从远处疾飞而来。 单单看那剑光,唐小峰便知道来的是燕家的天机五剑。 唐小峰咬了咬牙:“你们绕弯路,我来引开他们。”把身后的紫芝扔给白话,自己往前一纵,加速逃窜。 白话以玄气载着姐妹花,绕着山脚一飞,飞入森林。 芸芝道:“唐公子真是个好人。” 紫芝道:“好个头,他们本来就是来追他的。” 剑光向前,疾风倒卷。 唐小峰虽然剑光飞快,然天机五剑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侠,他怎么也无法甩开。 他飞过一处断崖,忽地,脚下寒光一闪。 他大吃一惊,身子闪电般一扭,强行使用“星空倒转”,以无制有,逆转阴阳。 从他脚下偷袭的竟然是燕家家主燕义。 燕义如此出奇制胜的一剑竟然刺空,令他大感惊诧。 他心里已下定决心,既然这少年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敌人,那就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杀死。 唐小峰亦是震惊,令他震惊的是,自己明明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逃窜,燕义居然能够在这里守着他,仿佛早知道他会路过一般。 他开始相信,有比芸芝更加厉害的六壬高手在帮微微和桓彦范的忙,就是那个不知名的卦术高手,扰乱了芸芝的卦术,同时算到了他逃走的方向。 燕义将剑一引,罡风业火从天而降,合成天雷,霹雳般向他击来……风雷破九霄。 燕义这招威风虽大,唐小峰自己却也学过,而且多次看燕紫琼用出,早知避开的方法。 他翻翻滚滚,以玄之又玄的身法避开天雷,往崖下直落。 然而燕义却也不是想凭着这一剑杀他,而是想凭着这一剑拖住他。 只是耽搁了这么一下,天机五剑便已赶到,与燕义同时降下。 唐小峰落在地上,燕家家主与天机五剑分成六角,围在他的周围,让他无路可逃。 唐小峰暗暗叫苦,以他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燕义和天机五剑的敌手。 另一边,白话载着孟家姐妹花飞进森林,却又突然顿在那里。 一个梳着双挂髻,穿着鸳鸯戏水流仙裙的少女挡在她们面前。 这个少女正是微微。 白话顿在那里,将姐妹花护在身后。 微微瞅了她一眼,道:“你就是白话?” 小姑娘嘻嘻笑道:“我就是白话” 微微轻叹一声:“你是幽探姐姐的朋友,为什么却要帮助我们的敌人?” 小姑娘也跟着叹了一声:“朋友的敌人,也可以是朋友。” 微微可爱地耸了耸肩:“算了,看在幽探姐姐份上,我就让你们走……”忽地睁大眼睛,看着孟紫芝。 孟紫芝左看右看,又往自己身后看了看,这才确定她是在盯着自己,于是问芸芝:“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芸芝摇头,白话却是知道,微微本是黄天道天公的徒弟,她性子太急,乃是坐不住的人,或者未能学到天公的六壬演卦之术,但肯定是学到了天公的望气,所以才会看着孟紫芝发怔。 微微看着孟紫芝,嫣然一笑:“这位妹子可是兰芝姐姐的妹妹?不知你是芸芝还是紫芝?你们半夜里突然失踪,兰芝可是替你们担心得紧,你过来,我带你回家去。” 孟紫芝道:“我是……” 白话向后一翻,捂着她的嘴:“别告诉她。” 微微缓缓走近:“你们别怕,我知道你们只是被那姓唐的小子拐出来的,那小子滑头得紧,专门诱骗姑娘家,你们放心就是,就算你们帮过他,我也会帮你们说情,让你们平安无事。倒是你们就这样跑了,那可是相助恶贼的从犯,连你们的父母和姐姐都要受累。”接近的同时,却将一只华丽的匕首藏在身后。 孟紫芝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犹豫。 其实偷跑出来,跟着被通缉的恶贼四处乱逛,似乎也蛮好玩的,但如果因为贪玩害了家人,那可就不好了。 她正要答应下来,白话却看着微微,嘻嘻笑道:“你后面藏着的,可是能够抽取他人四时五运的正神刀?” 微微滞了一滞,白话却是一扭身,抓了孟家姐妹花,驾了云雾就逃。 微微大怒,飞身直追…… 唐小峰低头看自己的脚。 燕义与天机五剑将他围在中央。 静,无边的静。 一只小鸟从他们头顶飞过,蓦地坠了下来,撞在石上,血肉散开。 仅仅只是那森冷的杀意,就已将它那小小的身子斩成了不知多少块。 唐小峰知道自己已无法从这六名当世著名剑客剑下逃脱,但他却不甘心束手待毙。 纵然是死,也要拖一两个人下水,跟着自己一起死。 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生出感应,蓦地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 远处有一道光芒稍纵即逝,他心中一喜,立时知道自己未必会死。 但就是这么一个分神,反而差点让他送命。 如燕义和天机五剑这般的高手,凭着对撞的杀意,自然一下子就觉察到他的分心。 天机五剑同时出手,五道剑气如霹雳般斩了下来。 唐小峰身子一旋,脚步一错,周围空间突然扭了一下,让天机五剑五道剑光全都斩空,而他自己却从剑气中脱身而出。 但是燕义等在那里。 这招“星空倒转”确实神奇,但是燕义已经看了几次。 再神奇的招式,被他这样的剑客看了几遍,也将变得不再神奇。 燕义出剑,剑光奇诡地幻了两下,将空间割出裂缝,疾斩唐小峰的腰。 唐小峰突然发现自己的“星空倒转”已无法再继续奏效,只能化身为剑,只听锵的一声,精光四溅,他勉强挡住燕义的飞剑,翻身而起。 但是天机五剑也已御着剑光袭来。 燕义剑光如花,只守不攻,心里已是冷笑。 他只要缠住这少年的墨虹剑,让这少年无法回防,这少年便已是死定了。 这世上没有一个剑侠,能够同时面对他与他的五个兄弟而不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十八样佛宝破空而下,袭向天机五剑。 这十八样佛宝里有琉璃灯、孔雀翎、金刚杵、舍利子等等,每一样俱是宝气惊人,十八样一同砸下,纵是天机五剑也不得不凝起神来,回剑抵挡。 但这十八样佛宝只能缠住天机五剑一时,五剑配合默契,燕天杰、燕天陨、燕地机三人接下十八般佛宝,燕天豪、燕玄机二人急袭唐小峰后背。 唐小峰依旧无法从燕义的缠斗中脱身,眼看着就要死于燕天豪与燕玄机之手。 就在这时,却又有一白一青两道剑光急撩而来,刺向燕义后背。 燕义大吃一惊,回身挡住双剑。 唐小峰却也及时回身,接下燕天豪、燕玄机二人的飞剑,向后一个空翻,脱出战圈。 燕义一剑劈飞偷袭而来的双剑,脸色一寒,纵身疾刺。 随着他的这一剑,天空撕开道道裂口,无数闪电穿梭而下,大地一阵轰鸣,远远近近鬼神皆惊。 剑化天雷,如巨龙一般冲向唐小峰……神霄第三剑,天龙破九霄。 这个少年已经惹出了太多麻烦,他必须要死在这里。 天雷未到,那惊人的电光便已让唐小峰心生寒意,他并非一个胆小的人,但这天龙破九霄本就有惊魂夺魄之效,再无可畏惧的人,亦会被它所震慑。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天龙破九霄剑化天雷,其霸道处,几为天地所不容。 唐小峰发现自己无法接下这一剑,只好咬牙祭出泰煞鼎。 天雷击在泰煞鼎上,轰然作响,泰煞鼎震飞。 燕义一指,飞剑所化天雷继续轰向唐小峰。 迅雷不及掩耳,唐小峰连转动念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将墨虹剑快速一截。 天雷轰中墨虹剑,墨虹剑亦震飞,唐小峰抛飞而退,喷出鲜血。 燕义脸色一变……这少年竟能硬接“天龙破九霄”一剑,只伤不死? 他冷哼一声,以指作剑,天雷化作飞龙一个回旋,就要再向少年冲去。 唐小峰失了剑,失了鼎,再受这一击,只能是形神俱灭。他已是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就在这时,却又有一座佛塔从天而降,朝燕义直镇而下……六道转轮塔。 第五十五章 棋局:乱天歌! 燕义暗自惊诧,唐小峰所用的飞剑和他刚才祭出的金鼎,已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宝物,这天底下绝无多少法宝神兵能够硬接“天龙破九霄”而不毁不坏,但那一剑一鼎却做到了。 而现在,这突然镇来的宝塔金光四射,竟不弱于那一剑一鼎,单是看上一眼,他便已深知,只要被它镇住,想不魂飞魄散都难。 他操控天雷转了个弯,击中佛塔,佛塔震飞。 燕义这剑化天雷的一招,竟接连击飞泰煞鼎、墨虹剑、六道转轮塔,让唐小峰大吃一惊。 但唐小峰也发现,雷声淡了,闪电弱了。 天雷来时猛烈,去得也快。燕义接连击退三样神兵法宝,“天龙破九霄”再而衰,三而竭,剩下的就只是强弩之末。 被震飞的墨虹剑倒飞而回,与唐小峰人剑合一,朝燕义电射而去。 燕义冷笑一声,仅凭着残余的天雷就挡住了他。 天空中却又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急落而下,手持凤霄双剑,化作剑的旋风,旋向燕家家主……风华剑舞。 天机五剑见燕义遇险,想要上前帮忙,然而六道转轮塔与十八般佛宝却已再次轰去,将他们全都阻住。 燕义大吼一声,剑气狂卷,阻住红衣少女。 但他方自用出“天龙破九霄”这等绝招,正是气势衰竭之时,手中飞剑又要阻住唐小峰以自身所化的墨虹剑,单凭剑气,竟是难以挡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娇躯一扭,空间蓦地旋了一下,整个天地都变得灰暗,然后倒转起来。 天地只是倒转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这种诡异的情景让人觉得自己只是突然间眼睛花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花,红衣少女竟已破入燕义以剑气所化的屏障,双剑一绞,燕家家主的脑袋冲天而起,血光溅出。 天机五剑又惊又怒,击飞十八般佛宝,纷纷冲来。 唐小峰抬头一看,看到天际有许多戴面具的黄天道道徒正自飞来,赶紧拉了红衣少女,纵剑而走,让天机五剑齐齐扑空。 两人飞了一段,一个俏影飘了出来,唤声“公子”。 她自然便是林书香。 红衣少女娇笑道:“小峰,刚才那人是谁?他的剑术厉害得紧,若是单打独斗,只怕我们都不是他的敌手。不过他的剑法好像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少女哭声。红衣少女怔了一怔:“紫琼姐?”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刚才那几人虽然戴着黄天道的面具,用的却是燕家的剑法,难道……” 唐小峰苦笑:“被我们杀掉的……是紫琼的爹。” 林书香与颜紫绡全都怔在那里…… …… 白话载着孟家姐妹花一路狂逃。 微微在她们身后不停追着。 微微虽然追得快,但白话却是滑头得紧,左折右绕,上飞下窜,竟让微微怎么也无法追上。 微微大怒,将金钗一抖,化作巨大关刀,朝她们直劈而下。 关刀虽然巨大,但她劈的却只有白话一人。 因为她已看出那对孪生姐妹花中,有一人已得了五彩之气,若是将她直接杀死,五彩之气重回天地之间,再要聚集,颇不容易。 所以她要截下那个女孩,用能够抽取四时五运的正神刀,将其体内的五德之气抽取过来。 白话与孟家姐妹花挨得极近,但微微这一刀却一毫不差地往她劈去,由此可见其本领之高。 白话却故意移了一移。 她虽然只是移了一点儿,微微却担心伤到孟紫芝,只好收刀。 白话带着姐妹花继续逃。 但是前方却有一群黄天道道徒围了上来。 白话暗道糟糕。 她虽不怕这些人,但只要被这些人拖延一下,微微就会追上来,到那时,她和芸芝、紫芝可就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就在这时,天空蓦地一黑,妖风狂卷,紧接着就是风沙走石。 一只巨鹏从天而降,金翅疾扫,那些黄天道道徒被迫让开。 白话大喜,带着姐妹花驾云一纵,落在巨鹏背上。 等微微回过神来,巨鹏已带着她们疾飞而去。 微微只好停在那里,恨恨地道:“迦楼罗?” 迦楼罗飞得极快,就算是剑侠的御剑之术也比不上,自然无人能够追及。 将所有人都甩开后,它落在一处山谷间,将小姑娘与姐妹花放了下来,自己快速一转,变成了一个全身纹痕的少年。 芸芝和紫芝却没想到这只大鸟还会变人,都有些发怔。少年却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低声道:“刚才谢了。” 身子一窜,又变回巨鹏,飞向西下的夕阳,很快就消失不见。 芸芝和紫芝从六九残红天魔阵中救了他,所以他要来报恩。 但是报完恩后,他却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于是掉头就走。 他原本就是这般孤僻与冷漠的性子。 唐小峰与颜紫绡、林书香在山岭间不停飞着。 他低声问道:“你们不是送亭亭和红红出海么?怎么又回来了?” 林书香道:“公子担心那礼部主事是黄天道的人,会对亭亭姑娘不利,但那主事昨日中午像是突然有极大要事一般,急急告辞,然后便不知去了哪里。紧接着,通缉公子的海捕公文仿佛在一夜之间,贴得到处都是。我和紫绡姑娘担心公子出事,再加上那名主事走了,也看不出还有谁要害亭亭姑娘,于是就与紫绡姑娘离开使团,前来寻找公子。” 颜紫绡道:“为防万一,亭亭已让那几名金凤骑乘着使船沿江而下,她和红红、锦枫她们乘上了飞车,有墨香等人保护她们,应当无事。”她是怕小峰会怪她扔下亭亭等人,所以多解释了一番。 唐小峰道:“还好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就死翘翘了。” 又道:“黄天道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被武后控制,另一派被微微和桓彦范控制,那名主事应当是武后那一方的人,得知武后被杀、太平公主和桓彦范掌权的消息,必定是怕了,所以突然逃走。” 二女对望一眼,颜紫绡低声道:“到处出了什么事?紫琼姐的父亲为什么又要杀小峰你?” 唐小峰淡淡地道:“因为我打晕紫琼,脱光她的衣裳,对她做了那种事情,结果被她爹撞上了。” 二女失声叫道:“什么?” 唐小峰翻个白眼:“骗你们的,怎么可能?”你们的智商高点儿好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窜出一个小姑娘,向他们招手。 唐小峰道:“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等下再告诉你们。” 飞过去,与白话、孟家姐妹花会在一处…… 天色开始变黑。 白话找了个山洞,向唐小峰借来五色笔,画了四张符箓,放了八盏琉璃灯。 又变出一支桃木剑,在四符八灯间跳来跳去,作歌曰:“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在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结亲情。姹女游行各有方,前行须短后须长。归来却入黄婆舍,嫁个金公作老郎。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初开北地花。若使青娥相见后,一时关锁在黄家……” 颜紫绡悄悄地问:“小峰,她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亦悄悄地回答:“她这是得了羊癫风,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芸芝低声笑道:“她作的是《四象八卦歌》,每一个学六壬的人,一开始都要学的。不过她唱的却又与一般的《四象八卦歌》有些不同,改了很多地方。” 紫芝道:“这什么公啊婆啊的,嫁来嫁去,还生了一堆孩子,和四象八卦有啥关系?” 芸芝道:“金公表示天父,黄婆表示地母,乾为父,坤为母。震一索而得男,谓之长男,兑三索而得女,谓之少女。震一宫在西,兑三宫在北,所以说长男乍饮西方酒,少女初开北地花。” 紫芝道:“哇,连乾啊坤啊的都要娶来嫁去,难怪孟夫子说‘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芸芝,我终于知道你为啥要学这东西了,莫非是为了要早日算出自己的如意郎君在哪里,嫁个好人家,生一堆男男女女?” 芸芝脸儿一红:“又在聒噪。” 说话间,小姑娘以剑指天,歌儿一变:“女子著青衣,郎君披素练。见之不可用,用之不可见。呔,父阴母阳,诸子错乱,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完将剑一扔,趴在地上:“我的娘啊,累死我了。” 唐小峰小心地问:“你到底在弄什么鬼?” 小姑娘却又跳了起来:“我得了羊癫风这种事,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 唐小峰:“……” 月光下,微微落在一处峰顶。 峰顶上,有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两个小道童,也不知如此陡峭的山峰,他们是怎么把马车驶到这里来的。 微微低声问:“师兄,可算出他们藏在哪里?” 车内的老道道:“算不出了。” 微微错愕地道:“为何算不出?” 老道淡淡地回答:“有人用术法蔽了地网,令人无法再用卦术探知他们的动向。我扰乱的乃是九星与四时,他们但用卦术,算出的只会是‘五不遇时’,那人弄乱的却是象卦方位,若我所猜无误,那人用的当是姜子牙传下的《乱天歌》。” 微微蹙眉道:“这却如何是好?” “无妨,”老道道,“《乱天歌》地网所覆不会太广,不过是方圆数十里之内,他们暂时只能待在这片范围,一旦出了地网,我自然便能找着他们。不管是我的‘五不遇时’还是那人的《乱天歌》都有时效,过了一日便无法再用。” 微微冷笑道:“既然逃不远,那就简单多了,等地网消失,他们难道还能比得师兄?” “不可大意,”老道道,“卦术或是我强,但他们中有人得了王气,气运却是在他们那边。” 微微道:“我自有办法。”身子一纵,掠空而去。 马车依旧停在那里,清风吹过,萤火飞舞。 微微飞了数里,听到琴声。 前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河水倒映着月色,散着粼粼的冷光。 河上有一叶轻舟,舟上盘膝坐着一个穿着黑裙,戴着黑纱的少女。 微微翻了个筋斗,落了下去,足尖点着船头,船身连颤也未颤上一下。 黑纱少女仿佛不曾看到她一般,弹完了曲儿。 微微听完了曲儿。 听完曲儿后,微微道:“我想要姊姊帮一个忙。” 黑纱少女道:“你说。” 微微道:“我想杀了那姓唐的家伙,还要抓他身边一个人,可是那家伙实在能逃,我想让姊姊帮我。黄天道与官府在明,你的天魔宗在暗,必可让他们无处可逃。” 黑纱少女道:“没空。” 微微眉儿一挑,微现怒意。黑纱少女却又抬起头来,道:“我虽没空,却可以帮你想一个法子。” 微微道:“什么法子?” 黑纱少女道:“尊圣门。” 微微蹙眉:“尊圣门?” 黑纱少女道:“唐小峰杀了尊圣门的圣主和两皇、四圣,毁了尊圣门,龙族大将阴烛进入神州,重建尊圣门,唐小峰乃是他们必杀之人。你只要设法把他的大致位置不断透露给阴烛,以阴烛的神通和能耐,自然有办法找到他,到那时,你岂非可以坐享渔人之利?” 微微沉吟片刻,忽地笑道:“姊姊这法子好是好,不过却是为你自己着想,你要捉那只迦楼罗,又怕龙族多管闲事,所以让我用那小子把阴烛和他的两个师妹、七个弟子引开,是也不是?” 天魔宗公主轻描淡写地道:“你要是觉得这法子不好,那就算了。” 微微娇笑道:“姊姊虽然别有用心,但这法子倒是好的。”娇躯一旋,消失不见。 天魔宗公主漫不经心地摆弄琴弦,又弹了一首哀伤缠绵的曲儿。 山洞内。 林书香不安地问:“公子,既然敌人中有会卦术的人,我们怎么还敢一直待在这里?” 白话嘻嘻笑道:“没事,我已经用《乱天歌》设了地网,蔽了周围几十里内的象卦,他们无法再用卦术找到我们。” 又道:“芸姐姐会算,对方也有人会算。但是对方弄了鬼,芸姐姐算出来的全都是‘五不遇时’,对方以有算算无算,我们不凶也凶,只有藏在这里,躲过‘五不遇时’的时效,我们才有机会逃出对方的天罗地网。” 唐小峰道:“你倒是什么都会。” 小姑娘得意地道:“略懂,略懂。” 天色已是极黑,春寒颇重,他们在洞内生了火,唐小峰又用五色笔画了仙篆,屏去火光。 紫芝人小心宽,也不害怕,一下子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芸芝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拿了本书在那看着。 唐小峰开始告诉颜紫绡和林书香,在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事,二女听得惊心动魄。 芸芝不知不觉也放下手中的书,听得入神,她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武则天和张大人竟是被御史桓彦范所杀,而太平公主和升平公主也牵涉其中,心里不禁忧愁,想着自己和紫芝竟被卷入如此大事之中,也不知将来会变得怎样。 她却哪里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所遇到的事儿,已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颜紫绡知道银蟾、玉蟾两姐妹都已被桓彦范所杀,又想起紫琼的父亲死在自己手中,以后必定反目,心底也是黯然。 唐小峰却想着紫绡姐一向怕鬼,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宰氏姐妹已经变成了鬼,被他带在身上的事,免得吓着她。至于与五彩之气有关的事,他暂时也没有说出来,这个却是不想吓着芸芝。 芸芝又开始蜷着身子在那看书,唐小峰无聊,凑过去道:“你在看什么?” 芸芝将封面翻给他看,上面写的是《六壬阴阳经》,署名则是“李淳风”。 李淳风乃是袁天罡的徒弟,和袁天罡一样,是历史上有名的相师,其手著的《推背图》、《演齐民要术》、《六壬阴阳经》俱都流传后世,其中的《推背图》最为神秘莫测,被后世不知多少人试着解读。 唐小峰好奇地问:“我听说与六壬有关的书籍虽然到处都是,但最基本的起课方法却从无一本书记载,只能靠口口相传,你的六壬是跟谁学的?” 他问这个也很正常,谁都知道六壬的基础无非就是《周易》,而《周易》到处都是,能够倒背如流的不知多少,与六壬有关的书籍也随处可捡,每一个街头算命的案上都要放个一本两本,但是书籍虽然到处都是,起课的方法却极少有人知道,不会起课,易书读得再精再微也是没用。 所谓起课,就是掐“天地盘”,天盘是多少,地盘是多少,排列在一起能得出什么卦象,会背易书的人虽然很多,但怎么掐出天盘和地盘,却根本没几人知道。掐盘的法子不但只能口口相传,任何一本书里都无法找到,就算是没有人的地方,起课时手也要藏在袖子里头,连鬼神都不让见着,所谓“袖占一课”便是由此而来。 就是因为这个道理,芸芝再怎么聪明,她的六壬也不可能是自己看书看来的,必定是有人教她。 第五十六章 棋局:七子搜魂! 芸芝低声道:“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紫芝把我的一只猫儿打跑了,我怎么也找不着,就在街上一直哭,连家也不回,后来来了一个道人,帮我算了一卦,一下子就找着猫儿,我极是好奇,缠着他,想要跟他学,他便说,起课的法子他只教一遍,能不能记住就要看我自己了,于是他教了一遍,又送我这本《六壬阴阳经》,匆匆走了。我学了起课的法子,自己去读课书,一开始只能起得三传四课,竟也屡试屡验,后来慢慢的,也就越学越深。” 唐小峰嘻嘻地道:“你能不能教我?” 芸芝还没说话,白话就已经在另一边叫道:“你学不会的。” 唐小峰瞅她:“你怎么知道我学不会?你难道不知道,本少爷在岭南可是第一才子?” 小姑娘嘿笑道:“很简单,因为我学不会,所以你肯定也学不会,起课时首要的就是心静,心若不静,起的课必定是歪的。” 唐小峰冷笑道:“我学剑术的时候,心不也静得下来?” 小姑娘跳过来,拍拍他的肩:“没用的,练剑时,心只要刚开始时静一下,然后就可以随着招式又或是剑气的演变动来动去,但是起课从头都尾都要心静,就算你刚开始时是静的,但掐盘时还要算,那天干地支、三奇六仪、时辰方位、八门九星,全都在你的脑袋里转啊转,转啊转,转得人想发火,好不容易转完,结果一验,发现算得不对,到底是哪个地方转错了你也不懂,于是你就想跳脚,恨不得把这天盘地盘砸个精光,偏偏它们都是你脑袋里想出来的,你砸都没东西砸。” 她先是用手指在头上转啊转,然后使劲跳,表示这东西真的让她很头晕。 芸芝疑惑地道:“不会啊,我觉得起课很简单,静下心来,算个几下就成。” 白话泪流满面:“月亮教我风云遁的时候,也说很简单的,她就在那里挥啊、掐啊,呼地一下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却怎么也学不会,然后她就说我笨,一直在那‘笨死了、笨死了’……我就有那么笨吗?”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个他倒是深有体会,因为他也让月亮教过他,然后他就看到小女孩在那“掐啊,挥啊”,而他就在那干瞪眼,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难怪白话这丫头看上去对奇门遁甲之类的东西无所不知,甚至比芸芝知道得还多,但是芸芝会六壬,她却不会,因为单是起课这最基本的入门手法就把她给难住了,这就像一名剑侠,学了不知多少的精妙剑招,却连剑都找不到,结果还不如一个蛮夫。 芸芝道:“唐公子可要学?我可以教你。” 唐小峰呵呵地笑:“不、不用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性子跟白话确实是差不了多少,就算是在练剑的时候,他也喜欢弄些心思,玩弄各种花招,哪里真能静下心来?在东口山的那两年里之所以能够打下坚实基础,很大程度上都是被颜紫绡逼的。 又想道:“与其去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不如想办法把芸芝这姑娘追到手,有事的时候让她帮我算,岂不更是简单?”他对泡美眉比学六壬更有信心一些。 颜紫绡却看着白话:“你自己不就是月亮?怎的还要她教?” 小姑娘叹气:“我早就说过了,白话是白话,月亮是月亮,我和她是不一样的。” 夜越来越深,芸芝终于也熬不住,在紫芝旁边睡了过去。 两个姑娘连睡觉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脸对着脸,连呼吸的频率好像都是同步的。 颜紫绡笑道:“她们只要不说话,还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 唐小峰嘿嘿一笑:“还有更好玩的事儿。”悄悄跳了过去,拿着一根尖尖的树枝,往芸芝脸上一戳。 他明明只戳了一人,姐妹花却同时往脸上摸去,摸了一会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书香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道:“这个叫心灵感应,嘿嘿嘿嘿。”要是能把这对姐妹花娶到手中,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想都是很有趣的事。 林书香和颜紫绡对望一眼……这坏蛋怎的又笑得这么邪恶? 唐小峰钻出山洞。 夜色很黑,周围幽幽绰绰。 他抬头看着弯弯的月牙、还有那稀稀落落的星光,想起了父母和姐姐。 原本是抱着到处打闹的心态,不知不觉中,却处在了历史的涡流中,虽然他觉得这样子也蛮有意思,毕竟这种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大事的日子,才不会让人觉得无聊,但偶尔一两下,他也会想,是不是陪着亲人,过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会更好些? 当然,真要过着那样的日子,说不定他又闲不住,想要离家出走了。 颜紫绡和白话也钻了出来。 颜紫绡道:“小峰,我们以后该去哪儿?” 唐小峰道:“这个,我也没想好。” 颜紫绡低声道:“我倒有个主意,我们不如往东逃,逃到海外去,投奔若花姐,还可以把你爹娘和姐姐也接去,管他朝廷如何通缉你,黄天道如何追杀你,到了东海,那就是若花姐的天下,谁也拿我们没办法。” 白话道:“要不,我们也可以躲到圆峤秘境去,玄天壁还在我这,不过现在离月圆之夜还早着呢,而且圆峤秘境里也无聊得紧,进了圆峤秘境,可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出来。” 唐小峰心想,现在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在圆峤秘境里躲一个月,再出来时,鬼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背着一大堆的黑锅逃到东海,也不反击,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此外,他也不能一直往南逃,逃到岭南去,那真是把祸水往自己家门口引了。 “其实逃到哪里都不安全,”白话往洞里看了一眼,嘻嘻笑道,“毕竟王气在我们这,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王气本身就是一种气运,而且是最大的气运,她跟我们在一起,气运就在我们这边。坏处是,王气像是涡流,不知不觉的就会把一大堆的事情引来,有王气的人哪怕只是坐在家里,都会有一连串的事儿推着他走,直到他成为帝王为止。” 唐小峰道:“有没有办法把王气从她身上弄掉?比如说再用游仙枕?” “除非你想要杀死她,”白话瞅他,“得了王气的人,一旦失去王气就必死无疑,就像杨广,他的王气移到李世民身上后,他也马上便死,就算苟延残喘,也拖不了几年。武媚娘必是因为自己原本就已活不了多久,才把王气放入游仙枕里,而微微手上有正神刀,她一开始肯定是想用正神刀来杀武媚娘,好把王气抽过去,只是没想到武媚娘身上并没有王气。” 颜紫绡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白话叹一口气:“话说回来,要是被紫姐姐当上皇帝……感觉一点都不靠谱。”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比你靠谱得多。 颜紫绡气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唐小峰却蓦地抬头:“那是什么?” 西边的夜空中,有七道阴影围成一个圈,在那快速旋飞。 虽然看不出那到处是什么东西,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的阴森可怖。 小姑娘惊道:“龙族秘传……鬼神七篆搜魂大法?” 唐小峰错愕:“龙族?怎么会有龙族的家伙在这里?” 小姑娘叫道:“不用想了,那必定是龙族大将阴烛座下的鬼神七子,我的《乱天歌》挡得住卦术,挡不住搜魂大法,快逃快逃。” 唐小峰方自想着阴烛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然后便反应过来,那是三后的父亲,尊圣门新的圣主。他身子一窜,窜入山洞,林书香本是陪在熟睡的姐妹花身边,惊觉过来:“公子,出了什么事?” 唐小峰道:“快走。” 一下子就抱起紫芝,又让林书香抱起芸芝,两人同时飘了出去。 姐妹两人被风一吹,惊醒过来。紫芝大叫:“做什么?你做什么?非礼啊……” 白话“嘘”了一声:“紫姐姐,别出声,有敌人来了。”紫芝赶紧闭嘴。 他们背对着鬼神七子飞来的方向,在夜色间飞快逃离…… 天色已经开始发亮。 雾气积在山峡之间,灰蒙蒙的一片。 唐小峰背着紫芝,林书香化作妖蛇,载着芸芝,全都停在那里。 颜紫绡道:“为何不走了?” 白话叹气:“再过去,就出了《乱天歌》地网遮蔽的范围,敌人中的六壬高手就可以找到我们。” 唐小峰回头看去,见鬼神七子依旧化成阴魔,在远处乱飞,只怕很快就会搜到这里。白话道:“真亏微微想得出来,她肯定是知道我用了《乱天歌》,所以找了阴烛座下的鬼神七子来帮忙,要把我们赶出《乱天歌》的地网,黄天道里的都是人类,尊圣门却是龙族在神州的内应,按理说非我族类,肯定是势不两立,偏偏他们现在一方想要把你碎尸万段,一方想要得到五德之气,倒是一拍即合了。” 颜紫绡道:“那现在怎办?” 唐小峰将紫芝放到林书香背上,道:“看这样子,不逃出去,也还是会被敌人找上,只好先出去再说。” 他取出地图,指了一个地方:“敌人竟然早有准备,逃出去的话,肯定会遇到敌人,千万不可恋战,有事先逃再说,万一失散,就在这里相会。书香,你至要紧的是照顾好她们两人,黄天道的目标除了杀我,亦要抓住她们,绝不可让她们落在黄天道手中。” 芸芝怯生生地道:“唐公子,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白话嘻嘻笑地道:“芸姐姐不是会算卦么?等五不遇时的时效一过,你算上一卦不就成了?” 紫芝道:“总觉得你们有些怪怪的,到底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唐小峰道:“别管那么多啦,你听我的就是。” 紫芝道:“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典故,这个典故叫牛郎织女。” 芸芝道:“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啥关系?” “你且听我道来,”紫芝道,“话说当年,牛郎因为讨不到老婆,整日里愁眉苦脸,那天早上,他家里的那只牛突然咬着他的衣袖,把他往远处的大湖拖,他不知道织女下凡,脱了衣裳在湖里洗澡,怎么也不肯去,那只牛却拼命拖他,于是他骂道‘畜生,你拖我去哪里?’没想到那畜生竟然说话了……你们可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她故意顿了一顿。 林书香听得有趣,问:“它说了什么?” 紫芝道:“它说:‘别管那么多啦,你听我的就是’!” 唐小峰噎了一下……她这是绕着弯子骂我呢。 颜紫绡掩着口儿笑个不停,林书香在那摇头失笑。白话叫道:“喂喂,别啰嗦了,快走快走。” 唐小峰与颜紫绡御剑前行,林书香载着姐妹花紧追其后,白话驾着玄气飞在最前面。唐小峰一边飞一边回头看紫芝:“你必定是把典故记错了,其实那头牛说的是‘别啰嗦了,快走快走’!” 白话踩着一根树枝,倒飞而回,一脚朝他踢去。 他们一路低飞,尽可能选择山峡又或是森林等视野狭小之处路过。 晨雾散去,天色越来越亮,由于春天已快结束,夜里虽然寒气较重,白天却有些热。孟家姐妹花虽然只是乘着林书香所化的妖蛇,但她们毕竟没有修过什么功法,别人都还未累,她们却开始双腿发麻,坐不住了,只是看到唐小峰和白话虽然时不时地低声打闹,表情却很严肃,知道危险未过,心中虽然叫苦,也不敢说。 到了中午,唐小峰见二女已经摇摇欲坠,正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前方树下,忽地转出一个人来。 唐小峰立时一震…… 从树后转出来的是燕紫琼。 燕紫琼穿着麻衣,戴着孝花,她的脸庞是那样的冰冷,冰冷得就像是再也不会化开的冰川。 唐小峰踏前一步,道:“紫琼……” 燕紫琼拔剑一掷,煞巫剑划了个圈,重重地落在他的面前,插在地上,溅起土石。 “这是你送我的剑,”她冷冷地道,“还给你。” 颜紫绡亦踏前一步,立在唐小峰身边:“紫琼姐……” 燕紫琼却又挚出一剑,斜斜地指着她:“这是家父的剑……剑名‘金岑’!” 无由的冷风吹过,萧萧瑟瑟。 燕紫琼还剑、拔剑,只是为了告诉他们,他们已不再是朋友。 他们现在是仇人。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燕紫琼剑指颜紫绡:“拔出你的剑。” 颜紫绡低声道:“紫琼姐,我不想跟你打。” 燕紫琼冷冷地道:“你有得选择么?” 颜紫绡道:“我为什么没有?” 燕紫琼笑得凄凉:“因为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所以你也不能有。”她将手伸入囊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人头。 一颗带血的人头。 颜紫绡娇躯一震,整个人都要倒了下去。 燕紫琼笑得疯狂:“你杀了我爹,所以我就杀了你哥哥。你让我没得选择,所以我也要让你没得选择。” 那是颜崖的人头……他的脖子还在淌着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愤怒,茫然,空洞而又害怕。 颜紫绡颤抖着,不停地颤抖着。 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 少女低着头:“小峰……你们先走。” 唐小峰皱眉:“紫绡姐……” 颜紫绡娇叱道:“你们先走。”她从来也没有这样凶过他。 “好,我走,”唐小峰看着她,“但你一定要追上来。” 颜紫绡盯着燕紫琼,缓缓地道:“我会追上去的。” 燕紫琼冷笑道:“她不会了。” 唐小峰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收起面前的煞巫剑,就这样迈着步子往前走去……从燕紫琼身边走了过去。 他们曾经是朋友,但是以后不是了。 他还记得在他们杀了桑耶寺六大护法后的那一刻,三个人一同倒在草地上。 燕紫琼枕着他的左肩,颜紫绡搂着他的胸膛。 当时天气很好,心情也很愉快。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未来,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 那时候的颜紫绡和燕紫琼,也绝没有想到,她们会有拔剑相向,拼得你死我活的一天。 唐小峰知道燕紫琼的性子,她开朗,却又倔强,当她固执起来的时候,谁也劝不动他。 燕紫琼背后还有燕家,但她没有依靠燕家,甚至没有叫上天机五剑,而是一个人追了上来,这是她的固执,也是她的傲气。 他固然可以和颜紫绡两人联手,先把她杀掉,但是他不会这样做,颜紫绡也不会。 毕竟,她曾经是他们的朋友。 所以现在,他只能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 林书香和白话跟在了他的身后,她们也不知道可以再做些什么。 在他们走后,燕紫琼看着颜紫绡,冷冷地道:“换个地方……一个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地方。”身子一窜,拔云而起。 颜紫绡纵身疾追,两道剑光一前一后,直上云霄…… 第五十七章 棋局:双紫斗剑! 云端之上,罡风层下。 两个少女飘在云雾之间,面对着面。 燕紫琼一身的素,素衣素裙,阴冷如雪。 颜紫绡则依旧是一身的红,红衣红绸红绣鞋,艳丽如花。 燕紫琼将身一纵,剑光劈向颜紫绡,势如猛虎,杀意凛然。 颜紫绡倒持双剑,不断后退,飘飞。 剑光不时对撞,撞出激烈的火花。 燕紫琼招招抢攻,颜紫绡却是触之即走。 燕紫琼冷笑道:“你就只会躲么?” 颜紫绡面无表情:“不管我怎么躲,只要我最后能赢你就好。” 燕紫琼大笑道:“你是在做梦么?不要忘了,以前每次斗剑,你可都是落在下风。” 颜紫绡依旧面无表情:“我是让你的。” 燕紫琼冷哼道:“说得好听。”剑尖一指,锁魂定魄,紧接着便化作电光,破空斩去。 颜紫绡双剑一截,精光四溅,又开始飘飞。 她们一路战去,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燕紫琼蓦地立定,冷冷地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剑尖指天。 罡风业火急涌而下,在她头顶旋成涡流。 她将剑一指,涡流消失,化作天雷,划破虚空刺向颜紫绡……风雷破九霄。 颜紫绡却也双剑指天,引来罡风业火,双剑一交,同样合成天雷,倒迎而去。 神霄第一剑,对上神霄第一剑。 两道天雷撞在一起,撞出道道光环,又触发更多的罡风业火。 无数霹雳冲霄而下,将她们周围的空间撕出条条裂口。 那惊人的景象,直令得天地变色,众神惶惶。 燕紫琼脸色微变,“风雷破九霄”本是燕家的家传绝学,但此时此刻,颜紫绡施展出来的这一招,却是丝毫不弱于她。 同样是“风雷破九霄”,颜紫绡当初得到的只是一张粗浅的剑谱,燕紫琼所学的才是真正的精华。 然而颜紫绡却凭着那张剑谱,在几次看到燕紫琼用出这招后,推出了它的全貌,最终达到了与燕紫琼不相上下的境界。 燕紫琼不甘心,她将剑再指。 一团金光从九天之上,刺破罡风层直落而下,落在她的剑尖。 金光内电闪雷鸣,就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雷电都聚在其中。 周围罡风业火和成的天雷蓦地消失不见。 因为这少女此时此刻引下来的,才是真正的九霄之雷。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在这真正的先天之雷面前,纵然是由罡风和业风和成的天雷,也成了烈日之下的萤火,就算聚得再多,也无法与其争辉。 颜紫绡一脸凝重。 燕紫琼所用的只是神霄九剑中的第二剑“金凤破九霄”,但其声势,却比她父亲用出的“天龙破九霄”还要惊人。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由碧桃花仙子亲手引来的九霄之雷,又岂是凡人可以相比? 轰雷震天,风云变色。 燕紫琼将剑一指,九霄天雷撕天裂地,朝颜紫绡电射而去…… 唐小峰御剑急飞,疾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白话飞在他的左边,林书香以一团玄气护住蛇身上的姐妹二人,飞在他的右边。 天上不知怎的,聚满了乌云,乌云急旋,旋成一圈又一圈的刻痕。 紫芝喃喃地道:“莫非是要下雨了?” 芸芝道:“我来算算。”手藏袖中,掐指一算,苦恼地道:“还是‘五不遇时’。” 白话道:“‘五不遇时’持续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再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要失效了。” 林书香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她不安地道:“公子,你觉得,紫绡和紫琼两位姑娘……会是谁赢?” 唐小峰头也不回:“紫绡姐会赢。” 林书香错愕地道:“可是,以前几次看她们比剑,从来都是紫琼姑娘占得上风。” 唐小峰淡淡地道:“紫绡姐让她的。” 燕紫琼一向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就算是对上自己的同伴也不例外,然而颜紫绡小时候虽然亦是争强好胜,跟村里头那些比她更大的男孩子打架,也从来不曾认输过。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初那死也不肯认输的小女孩,慢慢地开始变了,就像是蜕变之后的蝴蝶,变得更加美丽,也更加宽容。 但是林书香却依旧不太放心,她与燕紫琼相处的时日,要长于跟颜紫绡的相识,深知燕紫琼在剑术上的天分极是惊人,燕家本就是著名的剑侠世家,燕紫琼却又被誉为燕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她很难相信,颜紫绡能够胜得过天纵奇才的燕家大小姐。 唐小峰却道:“你可知道,紫绡姐是从几岁开始练剑的?” 林书香犹豫道:“公子曾经说过,你与紫绡姑娘所学的,都是颜家的家传剑术,她应该是从小就开始……” 唐小峰道:“十岁……颜家的剑谱被她哥哥藏了起来,她十岁的时候才将它找着。” 林书香愕然,颜紫绡的岁数比燕紫琼还小,按这样推算,她岂非才学了三四年的剑术? 只练了三四年剑术的颜紫琼,竟然能与从小学剑、又被誉为燕家百年不遇之天才的燕家大小姐拼得势均力敌? 唐小峰却是知道,如果说燕紫琼是“幼谙剑侠之道”,颜紫绡却是真正的“长通元妙之机”。 燕紫琼从小学剑,家中又有名师指导,颜紫绡却是凭着一本剑谱自己练,便达到了燕紫琼的高度,甚至还自行创出“星空倒转”、“风华剑舞”这样的奇招。 她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燕紫琼便找上颜紫绡,与她斗剑,那时候的她们或许是相差不多,但这几个月下来,颜紫绡其实早已超过了燕紫琼。 上一次他们一同挑战桑耶寺六大护法,二女各自挑战两名,战完后,燕紫琼一身是伤,颜紫绡却平安无事。 那并不是因为燕紫琼对上的二僧比颜紫绡对上的更加厉害,仅仅只是因为,颜紫绡的剑术已经胜过了燕紫琼。 如果说碧桃花是百年难遇的天才,那凌霄花,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九霄天雷撕天裂地,朝颜紫绡电射而去。 颜紫绡双剑一个交叉,身子一旋。 随着她的这一旋,天地奇诡地暗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扭曲。 九霄天雷射在了她的身上。 九霄天雷又被弹了回来。 燕紫琼脑中轰然一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完全看不出颜紫绡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如此凌厉与迅猛的天雷为什么会被弹回来。 她只能紧咬牙关,再引一道九霄天雷,快速截去。 两道天雷在她身前相撞,轰然炸开,她喷出一口鲜血,飞剑断去,整个人也如断线飞筝般坠了下去。 连引两道九霄天雷,又是在如此近的距离炸开,纵连她这引雷之人也无法承受。 她如流星一般坠下乌云,撞向山峰。 她的心中俱是死灰,因为她败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所以她只能死在这里。 但是身边清风拂过,有人接住了她,落在峰头。 她跪在地上,胸口一闷,又咳了几口血,惨然道:“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颜紫绡黯然:“我……不会杀你。”身子一飘,御风而去。 原来她真的一直都在让我?燕紫琼惨笑着……原来我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少女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吼声…… 唐小峰与白话、林书香加速飞着。 周围山岭倒退,光影流转。 从一个峡谷穿过,眼看着,他们便要到达颍水。 就在这时,前方山坡忽地跃出一伙人来。 为首的娇美少女正是微微,在她左右还有两名黄天道祭酒,周围散落着一群黄天道妖术师。 在他们两侧,亦窜出数十名敌人,这些敌人中有妖术师,亦有剑侠,由数名祭酒和三十六方率领,将两侧和天空全都封住。 后方则落下五道剑光,乃是燕家的天机五剑,虽然只有五人,但燕家的天机五剑又岂是好惹? 唐小峰心知他们逃跑的方位早已被人算到,所以微微才能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 若是匆匆被人围住,他总有办法打出缺口,然而现在却是敌人请君入瓫,让他们无路可逃。 他们逃出了《乱天歌》地网遮蔽的范围,芸芝撞上的“五不遇时”却还没有失效,敌人本就人多势众,又以有算算无算,他们除了死在这里,又还能做些什么? 微微取出一个精美的小折扇,轻轻地扇了起来,娇笑道:“我看你现在怎么逃?” 唐小峰心想,春天都还没过,天气清凉的紧,你拿着扇子扇什么扇?不装逼你会死啊?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娇美少女双髻罗衣、凌风舞扇的样子虽然怎么看怎么不着调,偏偏却给人一种古怪的美感,仿佛她就应该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哪一天她要是正正经经了,他反而会觉得怪异。 微微将手一指,便要喝令众人齐攻,唐小峰却抢先叫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偷了什么?” 微微娇笑道:“不想知道,我现在对你已经没兴趣了。” 她小手轻指,点向紫芝:“其他人是死是活无关紧要,我只要这丫头就可以了。” 紫芝左看右看,又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唐小峰冷笑道:“那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五德之气会在她身上?” 微微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 唐小峰道:“因为枕头。” 微微皱眉:“枕头?” 唐小峰道:“因为我偷了一个枕头,但却不是从皇宫偷来的,是从你家偷来的。”他双手一晃,手中多出了一个华丽的枕头。 这枕头在普通人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微微却一眼看出它上面宝气惊人,显然不是凡物。她冷然道:“从我家偷来的?” “它原本是武后身边的东西,但是武后在死前的那一天,让上官婉儿把它给你和你娘送了去,五德之气便在这枕头里面,”唐小峰冷笑,“你可知道武后临死前,说了什么?她说:‘微微啊微微,原本就是要给你的东西,你又何必来抢?’” 微微颤了一颤,脸色一变。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想要当女皇帝,没什么关系,武后原本就想把她的宝座让给你,她对你这么好……你却杀了她。” 微微心头蓦地一乱,因为她意识到,也许这家伙极是滑头,但他这一次说的却是真的。五德之气的的确确是放在了这个枕头里,而这个枕头,祖母在出事的前一天便已经让上官婉儿送到了她的家中,但那个时候她正忙着策划兵变,忙着去害她的祖母,以至于连家都没有回上一回。 她的母亲虽然看到了这个枕头,但太平公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枕头的重要性,随手放在一旁,这才会被人轻而易举地盗走。 她辛辛苦苦想要去抢的东西……其实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在她辛苦去抢的过程中,她反而失去了她。 如果她那个时候,能够到家里走上一趟,又或是在奶奶死前,亲自去看她一眼,而不是冷漠地躲在背后,事情又是否会变成这个样子。 唐小峰拿着枕头,冷冷地道:“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他大吼一声,游仙枕朝微微使劲掷去,自己却蓦地出剑,紧追其后。 微微心乱如麻,看着游仙枕朝自己飞来,竟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天机五剑和其他人看到微微遇险,纷纷出手。 白话与林书香却也紧追在唐小峰身后,林书香以妖蛇之身变出十八只金手,祭出十八样佛宝,直砸得天昏地暗,土石乱溅。 白话却在这过程中将身一晃,把林书香背上的孟家姐妹花抢了一个过来,背在背上:“一人带一个。” 林书香立时明白过来,暗赞这丫头狡猾得紧。两人几乎是紧贴着唐小峰,护在他的左右两侧。 天机五剑和那数十名黄天道道徒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再攻,孟家姐妹花中有一个人是不能杀的,但是她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而白话是在林书香祭出十八样佛宝,到处乱砸的那一瞬间将她们抢了一个过去,她的身法极是怪异,把握到的时机又恰到好处,这些人都没有微微那种望气的本事,以至于谁也没看清她抢下的到底是哪个,出手自然犹豫起来。 游仙枕朝微微的脸疾飞而去。 唐小峰紧跟在游仙枕的后头。 微微的心却乱了,这一乱,竟让一向聪慧与机灵的她不知该如何应变。 她下意识地便要去接游仙枕……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奶奶留给她的最后一样宝贝。 游仙枕却突然碎去。 墨虹剑从碎去的枕头里钻出,直夺她的咽喉。 微微身边却有两名祭酒,看到公主遇险,同时出手,以神秘术法袭向唐小峰。 但是唐小峰身侧却也有白话和林书香,二人各展绝学,接下了这两名祭酒的术法。 微微的本领本要高于场上的所有人,高于天机五剑,高于那几名祭酒,甚至也高于唐小峰。 但她现在心乱了,而游仙枕的碎去让她更加心乱,脑中一团乱麻,无法思考。 眼看唐小峰的墨虹剑便要将她刺中,她蓦地惊觉过来,娇躯向后一个倒仰。 唐小峰变招,划向她的胸口,想要刺穿她的心脏。她却诡异地旋了一下,突然消失。 唐小峰眯着眼睛,他当然能够看出,微微的“消失”跟月亮以前在他面前用出的风云遁不同,月亮挥挥彩带,那是真的消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而微微所用的只不过是一种幻术。 但他偏偏看不出这丫头是怎么躲的。 既然这丫头避开了他的剑,那就肯定会反击。 于是他蓦地抖出剑花,万千剑花如银河般朝前方泻去。 微微恨得咬牙,她刚才躲得太过匆促,虽然利用幻术让这家伙摸不到她的影子,不利的形势却没有改变过来,而现在唐小峰不管三七二十一,剑光乱刺。 若是寻常时候,这样的乱刺自然无用,但此时此刻,微微却恰好被这一团乱的剑花逼住,不但无法反击,还只能退。 明明就算无法反击,但只要守住这里哪怕是片刻时间,其他人便会齐涌而上,将这家伙千刀万剐,但她偏偏无法做到,只能向后一飞一跃,跃上空中。 唐小峰依旧没有看到她,但却看到一道疾光闪了一闪,知道她已退开,于是剑光一转,刺向两边的祭酒。那两名祭酒刚与白话和林书香对了两招,发现公主失踪,唐小峰的剑光抖来,不敢再战,只好往两边退去。 他们一退,唐小峰马上便持剑前闯……他这两剑原本就是用来吓他们的。 前方虽然还有一些妖术师,却未能挡住他与白话、林书香三人。 等天机五剑和他们身后、两侧的数十名敌人想要再将他们围住时,他们早已闯过峡谷,越过山坡,唐小峰又强提剑气,载上林书香等人,如流星般破空而去,掠往天际。 燕天豪等人落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们人多势众,又提前在这里设下埋伏,竟然仍被他们逃了去? 第五十八章 棋局:李淳风! 微微身子一晃,现了出来,立在坡上看着唐小峰逃走的方向,亦是无奈。 她自忖本领了得,挡在唐小峰等人前方,原以为唐小峰此番必死无疑。 却没想到唐小峰先用言语乱她的心,再突然出手,利用她对游仙枕想要又不想要的犹豫心理,逼得她一身本事无法施展,而她明明知道只要将那家伙挡住刹那,他们几个就是必死之局,偏偏在那一瞬间,她怎么也无法做到,只能避开,被他们从她这最强的一点闯了过去。 她低头看去,见自己胸下衣裳被划破了一道口子,白嫩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她恨得直咬牙,却又嫣然一笑……那家伙倒还是有点本事的,难怪会被萃芳姊喜欢上。 他要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杀起来反而没意思了! …… 唐小峰与林书香、白话等人先往西飞。 飞了一个多时辰,芸芝掐指一算,已不再是“五不遇时”。 白话问:“怎样?” 芸芝道:“天盘甲申,地盘甲寅,这是直符反吟。直符反吟,灾祸立至,但是奇门在南……” 林书香一惊:“灾祸立至,那岂非又是大凶?” 白话笑道:“直符反吟虽然是大凶之格,但只要遇到奇门,就什么事也没有。我猜是前方还有危险,我们要是这样一直飞下去,就‘灾祸立至’,变个方向就没事了。” 于是,他们悄悄变了方向,飞了一段,唐小峰回头一看,见远处有七道阴魂飞过。 白话低声道:“原来是阴烛座下的鬼神七子绕到我们前方去了。” 鬼神七子找不到他们,依旧在那搜索。唐小峰道:“六壬就有这么好用?” 白话道:“六壬虽然好用,却也不是随时都可以用,况且卦象这东西一向模糊,有的人会解卦,却不会起课,有的人会起课,却解不来卦,其中只要稍有偏差,就有可能将活路变成死路。便是同一个卦象,依时辰不同,解卦的方法也不同,复杂得紧。” 唐小峰刚生出再难也要学六壬的心情,又被她给灭了。 他们往南飞了一阵,忽有阴风卷过,芸芝掐指再算,低声道:“‘直符反吟’变成了‘直符伏吟’,六甲在本宫不动,宜藏兵。” 白话赶紧拉了唐小峰,往下方一条山缝飞去。没过几下,便有阵阵风声从他们头顶掠过,唐小峰悄悄看去,却是微微带着天机五剑等人飞过。 白话道:“这一次,当是他们请来的六壬高手算到我们改了方向,所以往南边追来。”其实她也不是很肯定,只是依着卦象推测。 唐小峰见芸芝神情有些恍惚,知道这一路上的辛苦已让她有些吃不消,而且六壬显然极耗精力,这样下去,她精神难以集中,只怕非出问题不可。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道:“芸芝姑娘,我念两篇文给你听。” 他将《阴符经》里的演法章、演术章念了出来,孟芸芝越听越是惊奇,这两篇文虽然字字艰涩难懂,却暗合八卦甲子,日月之数,若再与她所学的六壬进行对照,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不断涌出一般。 唐小峰自然知道,《阴符经》在传说中,乃是西王母令九天玄女赠给黄帝,助他一统大荒的宝书,又称《遁甲经》、《天机经》,战国时鬼谷子便是读了其中的法、术两章,被兵、法、阴阳、纵横等各家传人都奉为宗师,甚至连阵法、六壬、遁法等各种奇门遁甲之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称作鬼谷之术。 在东海时,亭亭便是先读了法、术两章,再结合《鬼谷子》,开始悟出阵法之要,破四阵时,他费了那么大力才破去巴刀阵和无火阵,请来亭亭后,轻而易举地就把剩下两阵给破了,而在得到《阴符经》之前,亭亭从来也不曾接触过阵法,由此便可知道《阴符经》之宝贵。 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当然,《阴符经》虽然好,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读懂,当初在东海时,徐丽蓉、亭亭、阴若花、骆红蕖几人全都读了,但真正能够读懂法、术两章的却只有亭亭一人,而《阴符经》的上篇演道章,却连亭亭也没能读懂,还得靠他姐姐来。 亭亭聪明之处,是她读了法、术两章后,先不急于读懂,而是又找了《鬼谷子》来读,两者互相结合,终得阵法之要。 而芸芝原本就熟知六壬,一听完这两章,立时便有一种若有所悟的奇妙感觉,精神也打了起来,开始将这两篇奇文不断琢磨。 白话道:“芸姐姐,那个先放一边,你再算一卦看看。” 芸芝正要扔石子,白话却道:“芸姐姐,你换一个,不用十干克应,改用八门克应。” 芸芝道:“为何?”八门克应算出来的卦象要比十干克应更加模糊,真正精通卦术的人很少用它。 白话道:“我们刚才变了方向没多久,敌人马上就从同一方向追来,可见敌人中的六壬高手已开始把握到芸姐姐你的算路,你现在突然不用十干,改用八门,那人再算我们的行踪,也会变得麻烦起来。” 芸芝虽然精通六壬,但对这种争来斗去的东西却不太了解,只好听白话的,算了一下,道:“一个开门,一个休门……开门大吉。” 唐小峰道:“什么开门大吉?” 芸芝道:“卦象就是‘开门大吉’,这个……这个我也不太好解。” 紫芝道:“开门大吉?这是要做生意了么?但我们却又没东西可卖,就算把芸芝你卖了,却也换不了几个钱。” 芸芝气道:“还是把你卖了,换的钱多。” 紫芝得意地点着头:“那当然,那当然。” 芸芝气结……我是在夸你么? 就在这时,一个绵长的老者声音传来:“你们既然要卖,那贫道就来买了。” 众人一惊,扭头看去,却看到一辆马车从外头驶入了他们藏身的山缝。 山缝很窄,马车很大,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驶进来的,但它就是驶了进来。 驾驶马车的是两个小道童,他们飞身而起,再落下来时,马车却又变成了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两个小道童落在老道身后,推着轮椅,来到他们前方。 芸芝惊道:“是你?” 老道念声无量寿佛,道:“小姑娘,好久不见,难为你还记得贫道。” 唐小峰眯着眼睛,见这老道仙风道骨,显然不是普通人。白话却是瞅向老道身后的两个道童,看出那两个小道童都不是真的,而是两个纸人。 紫芝道:“芸芝,他是谁?” 芸芝道:“他就是在我小时候,帮我找到猫儿,又教我起课的那位道长。” 紫芝道:“这个你得谢我,是我帮你打跑了猫儿。” 白话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道长莫非姓李?” 老道道:“贫道正是姓李。” 小姑娘叹气:“道长莫非就是李淳风?” 老道亦是叹气:“贫道正是李淳风!” 唐小峰等人全都怔在那里……他就是李淳风? 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淳风? 芸芝更是愣在那里,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教她六壬的,竟然会是这位名满天下的著名相师。 小姑娘继续叹气:“我早该猜到是你,芸姐姐虽然觉得她的六壬还很粗浅,但我却知道,她的六壬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以她这么厉害的六壬,几次算出奇门,改变方向,那些人却还能追来,可见他们请来的人比芸姐姐还厉害,这么厉害的六壬高人,除了李淳风,大概也就只有袁天罡了,但是袁天罡应该已经死了,所以,在暗中帮助那些人对付我们的,只会是你。” 芸芝一惊,唐小峰皱眉道:“但他为什么要帮助微微?” 小姑娘嘻嘻笑道:“因为微微是他师妹。” “他师妹?”唐小峰错愕地道,“但是江湖上谁都知道,李淳风的师父是袁天罡,而微微的师父却是黄天道的天……唔。”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白话叹气,“黄天道的‘天公’,就是袁天罡。” 唐小峰苦笑……这世上果然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 只是虽然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却似乎又能想通。武媚娘原本是黄天道安排在李世民身边的棋子,但她出身寒微,并不是什么世家之女,凭什么能够成为李世民的昭仪?自然是因为袁天罡在暗中相助。 袁天罡是帮助李世民成就帝业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是李世民的监天侯,深得李世民信任。 而武媚娘只怕是从小就被袁天罡吸纳进了黄天道,在她刚出生没多久,她的父母曾将她当成男孩抱给袁天罡看,袁天罡看了一眼,直接下了评语,说可惜是个男孩,若是女孩,必成帝王。 然而以袁天罡的本事,怎可能连她是男是女都没看出,只怕他原本就是故意找上武家的。 袁天罡是黄天道的“天公”。 李淳风是袁天罡的徒弟。 唐小峰看着李淳风:“你也是黄天道的人?” 李淳风道:“贫道不是,贫道只是路过洛阳,被师妹请来助她一臂之力。” 唐小峰眯着眼睛:“那你现在来做什么?你既然能找上我们,为什么不把其他人带来?” 李淳风亦眯着眼睛:“贫道来做生意。” 唐小峰道:“你想要什么?” 李淳风伸手一指:“要她。”他指的是孟紫芝。 孟紫芝心想,怎的突然之间,这么多人要我? 唐小峰问:“你用什么买?” 李淳风道:“我不买,我赌。” 唐小峰与白话错愕地对望一眼,小姑娘问:“怎么赌?” 李淳风道:“下棋。”他将手一挥,在他面前多了树桩、棋盘、两盒棋子。 棋盘,是十九道的围棋,棋子,是黑与白的棋子。 李淳风看着芸芝,缓缓地道:“贫道与你下棋,赌注便是你的妹妹,你若输了,你妹妹就任我带走,我若输了,要杀要剐皆由你们,如何?” 孟芸芝怔在那里。 唐小峰冷笑道:“你既然敢来,我们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李淳风拂尘一甩,搭在肩上,道:“贫道既然敢来,自然知道你们杀不了我。” 唐小峰不由头疼,不管是这人名垂千古的赫赫威名,还是这人对六壬的精通,都让他不敢妄动。他看向孟芸芝:“你会下棋么?” 白话低笑道:“会六壬的人,岂有不会下棋的?” 孟紫芝道:“纵连兰芝姐,可都下不过她。芸芝,别怕,你只管跟她赌就是。” 唐小峰点头:“没错,不用怕,反正输了又不是要抓你,把她输掉去,还省得她聒噪。”白话翻个白眼:“你是在给她打气么?” 唐小峰却又看向李淳风:“但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利用下棋把我们拖在这里,等你师妹跟其他人赶来,让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贫道岂是这样的人?”李淳风淡淡地道,“你们只管放心就是,只要棋局不曾结束,谁也不会来这里打扰,棋局结束,贫道若是输了,自任由你们处置,没有贫道帮忙,敝师妹更是难以找到这里。” 他看向犹豫不决的芸芝,缓缓道:“棋路便是算路,你若算不过我,就算再怎么逃,我早晚也能将你姐妹二人找着,让你们无路可逃。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能从贫道的卦术中几次脱身的人。与其彼此算来算去,徒耗工夫,倒不如一棋定下输赢,是福是祸,看此一局。” 孟芸芝咬了咬牙,道:“既如此,小女子就与前辈对上一局。” 她踏前两步,立在棋盘之前,道:“谁先?” 李淳风淡淡地道:“贫道虚长这么多岁,岂可与晚辈抢先?便让你持先便是。” 他虽让出先手,孟芸芝却更是心虚,她学的是六壬,这些年将那本《六壬阴阳经》不知读了多少遍,对李淳风的大名如雷贯耳,一想到要跟这名震天下的高人比拼棋路,心里哪里还有半点信心? 两人布下座子,孟芸芝先挂右角,与李淳风一子一子,慢慢下了起来。 唐小峰在一旁看去。 跟后世的日本规则不同,此时的围棋乃是白子先行,故而芸芝这一方用的便是白子。此外,中国古代围棋因为要“还棋头”,即盘上棋块越多,要还的棋头也越多,因此从一开始,两人就已开始厮杀。 围棋在中国传承已久,直到隋唐之时才慢慢传入日本,由于围棋规则的变化,二十一世纪的人看中国古代留下的名局,总觉得力量过大,美感不足,却不知这跟境界本身没有关系,而是规则的不同。 二十一世纪时,大家所用的其实都已是日本规则,最多就是数子和点目的些许差异,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日本规则的“贴目”跟中国古代的“还棋头”完全不同。 在日本,一名棋手若是过分追求厮杀,通常会被批评为“不会下棋”,下棋时追求平衡与美感,这才是所谓的“棋道”。 但在古时候的中国,由于要“还棋头”,一盘棋下来,通常是从头杀到尾,对方的两块活棋要拼死分断,己方的小块地盘不求存活,先求突破对方封锁,跟自己的其它棋相连,故而看上去力量极大,黑白棋子到处绞成一块,直杀得到处都是残子,不像日本围棋那般,大多数时候都是壁垒分明,你一块,我一块,大家先分好地盘,然后再小打小闹地抢上一番,有时候一局棋下来,真正厮杀的没有几处。 唐小峰虽然知道围棋的规则,但自己却不会下棋,他小时候连读书都是被姐姐逼着读的,弹琴下棋这种事自然更不感兴致。而棋琴书画,他姐姐唐小山只会三样,三样皆精,唯有这“棋”她是从来不学。 不但不学,且看到围棋就想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她虽然不知道,唐小峰却是知道的……不就是因为当年在天上,武则天下令百花齐放的时候,她刚好跟麻姑下棋去了,误了大事么? 不过按《镜花缘》里的情节,就算在她还是百花仙子的时候,虽然喜欢找人下棋,但那棋也是极臭的…… 虽然不会下棋,但悄悄看去,孟芸芝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连手儿都慢慢开始发抖,李淳风却依旧从容淡定,唐小峰便已知道,她的形势必定不妙。 别说是他,就连紫芝、白话、林书香三女也都看出她撑不住了。 紫芝在心里嘀咕:“我不会真的被输掉吧?” 白话与唐小峰悄悄对望一眼……实在不行,就在关键时刻突然出手,就算杀不了李淳风,也要搅了这盘棋。 当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抱定了“赢了最好,输了耍赖”的主意。 这对望的一眼,让他们两人很有一种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感觉……果然大家都是不守信用的坏人啊。 第五十九章 棋局:孟芸芝! 孟芸芝手捏一枚白子,看着棋盘,不断地发着颤。 此时,棋盘中央处的一条大龙被黑子不断驱赶,竟连两只眼也做不出来,已近绝路。 就算这条大龙活下去,她也未必能够还出棋头,而现在,她竟无法让它活下来。 棋路已是垂死,她将左手藏于袖中,不停掐着天地盘,想从六壬中找出生机。 但是没有生机。 我的六壬是他教的,我看的课书是他写的。 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少女的心中已经开始绝望。 她正在把自己的妹妹输出去。 虽然自己有的时候也会嫌她话多,虽然自己有的时候也会恨不得她离得自己越远越好。 但她终究是跟着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妹妹,笑的时候一起笑,痛的时候一起痛。 她已经失去了五个亲姐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她怎能再失去这个妹妹? 但是,究竟要怎样才能赢下这盘棋? 她的身体开始僵硬,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他们已不忍心看到她继续下下去。 但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他们要等她下完这个子,轮到李淳风思考下棋的时候,再突然出手,那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们只能继续等下去。 日头慢慢移向西边,孟芸芝居然还是僵在那里。 李淳风却也悠闲,一点也不着急。 反是唐小峰与白话开始急了起来。 紫芝咬了咬牙,道:“不用下了,我跟他走就是。”往李淳风走去。 才走过芸芝身边,手腕一紧,却是芸芝死死抓住了她。 芸芝左手抓住紫芝,右手依旧捏着棋子,死死看着棋盘。 捏着棋子的手不停地颤着,握着妹妹的手却一丝一毫也不松动。 紫芝低声道:“姐……”她很少叫芸芝姐姐,她总是直接叫她的名字。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怔怔地看着芸芝,唤了声姐姐。 芸芝没有看她。 她一直在盯着棋盘。 怎么下?到处该怎么下下去? 难道这盘棋,真的就只能这样子结束?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句话。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这是《阴符经》演术章里的句子。 她的目光从那已经无路可走的大龙移开,在棋盘上不断游走。 ——“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她蓦地下了一子,这一子远离了大龙。 林书香与紫芝都会一些围棋,看着她这一子,颇有些疑惑。 如此远的一子,能够做些什么?李淳风只要死死地吃掉这块大龙,任她在别的地方如何作怪,这局棋都是已经胜定了。 李淳风的脸色却是蓦地一变,开始变得凝重了些。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他们两人都下不来棋,就因为不会下棋,所以他们看的不是棋盘,而是下棋的两个人。从芸芝不再发颤的手,和李淳风突然眯起的眼睛,他们开始意识到,芸芝刚才下的这招棋……有戏。 所以他们现在并不急于出手了。 李淳风思考一阵,应了一子。 这一子竟也跟着孟芸芝所下一子,远离大龙。 林书香对棋弈之道本也极是擅长,此刻却是怎么也看不明白。直等孟芸芝继续下去,星星之火从远离大龙的地方开始点了起来,又从远而近,莫名地将整片大龙卷了进去,她才开始意识到,刚才那一招里,竟藏着无数妙招,看似与大龙的生死无关,却隐隐窥视着黑子的棋筋,攻的是敌方必救之处。 孟芸芝不再试图救出大龙,而是在外头不停地借劲腾挪,看似每一招都在尝试救自己的大龙,却又每一招都走在远处,点到即止。 不知不觉,又下了数十手,林书香与孟紫芝一看,芸芝的大龙终于被黑子吃死,但是芸芝的白子却借着早已是救不活的大龙,在外头将黑子滚打了一圈,破去了一些原本属于黑子的空,抢到了许多刚才还是各不归属的地盘。 ——“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 只是刚才白子的劣势实在太大,此刻芸芝虽然借大龙腾挪,扳回许多,但是棋盘上的空间越来越小,而白子却显然无法还出棋头来。 林书香暗叹一声:“可惜她如此努力,终究还是要输。” 李淳风道:“看来这一局,贫道是要胜了。” 芸芝咬了咬嘴唇:“你不会赢。” 李淳风淡淡地道:“那你要如何,才能不让我赢?” 芸芝盯着棋盘,连嘴唇都咬出了血,忽地又连下几子,这几子俱是下在无关紧要的地方,虽迫得对方应手,却根本改变不了局势。 她甚至将原本已属于自己的空,又送出了许多。 李淳风哼了一声,冷笑道:“拖延时间,对你并无好处。” 林书香看着棋局,愈发忧虑,刚才虽然还不出棋头,至少盘面上相差不多,只是惜败之局,然而此刻芸芝竟将自己的地盘越送越多,差距竟是越拉越大。她心里想着:“莫非这条大龙还有活路?”左看右看,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 李淳风亦是盯着大龙,心里忖道:“这丫头不似无理取闹之人,莫非这大龙还有救?”犹豫一番,下了一子,将大龙彻彻底底地吃死,然后拂须微笑,等她投降。 芸芝却像是生怕他反悔般,在远远的地方下了另一子,李淳风微一错愕,突然醒悟过来。这女孩刚才下的那些基本上都是扰他耳目的废子,看似想要垂死挣扎,再次尝试去救大龙,其实尽是无用之子,内中只有一子隐隐窥视着他另一块棋的弱点,而他竟然未能觉察。 ——“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 李淳风微微皱眉,却并不急,沉思一阵,落子而下。 原本看是胜负已分的棋局突然又卷起波澜,两人各出妙手,彼此相争,竟做了一个打劫出来。 林书香心里想着:“为了做这个劫,她刚才牺牲过多,大龙可以被借用的地方都已被借用干净,劫材不足,这个劫只怕是赢不了的。” 然而芸芝却像是胸有成竹一般,突然换了位置,利用此劫和刚才那几个废子连施妙手,竟又做了两个劫出来。 林书香又惊又喜:“三劫循环?” 孟紫芝亦是看着棋盘,喃喃道:“这样的棋局,我以前虽然听过,却是从来不曾见过。”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看着密密麻麻的棋子,再看李淳风拂须,芸芝咬嘴,竟是怎么也搞不清状况。唐小峰小声地问:“那到底是输是赢?” 林书香道:“既是‘三劫循环’,自然是不输不赢。” 唐小峰与白话对望一眼……不输不赢?唔,这似乎也是好事。 芸芝却将下唇的血越咬越多:“我、我输了。” 众人一惊,林书香再一低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虽然是“三劫循环”,但其中一劫太小,李淳风若是硬将那块棋不要,仗着前面的优势,还是能刚刚好好胜出一子。 她心中暗道可惜,知道主要还是前半盘拉开的差距实在太大,芸芝虽然连出奇招,不断追赶,却还是未能扭转局面。 她往李淳风看去,“三劫循环”既可以无限循环下去,其中一方若是拼着大损,却也可以强行分出胜负,是下是和,全看李淳风的意思。 李淳风却是看着芸芝,道:“若是再下一局,你觉得自己会输会赢?” 女孩大声道:“我一定会赢的。”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李淳风淡淡地道:“不错,贫道亦无信心与你再下一局,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个‘再来一次’的机会。” 唐小峰看向白话,心里想着既然棋已要输,看来只有强行出手了。只是这一次,这小丫头没有跟他“心有灵犀”,而是在那喃喃自语:“没有道理啊,开门大吉,开门大吉……既然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怎么没有大吉?” 唐小峰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看向李淳风,道:“这盘棋还未下完,是胜是和全凭前辈心意,前辈何不以和为贵?” 李淳风哂道:“既然能胜,贫道为何要和?” 唐小峰道:“胜了又能怎样?”他指着紫芝:“胜了的话,你虽然可以把这丫头带走,但这丫头话太多,整天在你耳边叽哩呱啦的,吵得你心烦,只怕你还会想送了她。就算你忍得了她的聒噪,她又好吃懒做,能吃会睡,一天到底什么家务事也不做,前辈岂非还得养着她来?” 紫芝气道:“谁说我什么事都不会做了?我还是炒过菜的。” 唐小峰道:“你炒过什么?” 紫芝道:“炒蛋。” 唐小峰道:“没炒焦么?” 紫芝道:“那倒没有,就是盐放多了,又不小心把厨房给烧了,弄得家里的一堆丫鬟佣人个个大哭。” 唐小峰道:“你看看,你看看,前辈,这样的丫头,你也敢要她?” 李淳风道:“她虽话多,却是得天命的人,贫道也不带着她,贫道把她送给我师妹去。” 唐小峰道:“前辈费心费力赢了这棋,却把战利品送人,对道长有什么好处?” 李淳风微笑:“但我不赢这棋,却又有何好处?” 唐小峰将手一指:“不赢这棋,前辈可以要她。”他竟是指向芸芝:“我要是前辈,我就要她,更文静,更漂亮,更聪明……” 紫芝气道:“我俩长得一样,更文静更聪明也就算了,凭啥她比我更漂亮?”又嘀咕道:“我还以为你有啥好主意,你用她代我,那还不如我自己跟他走。” 李淳风拂须道:“姐姐确实是比妹妹好些,但贫道要来何用?” 唐小峰道:“前辈可有徒弟?” 李淳风叹道:“六壬之术,装神弄鬼的人多,真正能够学会的,却是寥寥无几,贫道年数已大,常恨自己一身所学,无人可传。” 唐小峰道:“芸芝姑娘的课术当年本就是前辈所教,她日常读的课书也是前辈所著,前辈觉得她学得如何?” 李淳风道:“青虽出于蓝,却终有一天,要胜于蓝。” 唐小峰道:“既然如此,前辈何不将她收作徒弟?” 李淳风继续叹道:“就算贫道有这心,那也得人家肯啊。” 唐小峰嘿笑道:“芸芝姑娘,你肯不肯?” 芸芝“啊”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下拜,唤了一声:“师父!” 李淳风拂须笑道:“好,好。”竟是顺水推舟。 紫芝嘀咕:“敢情他一开始就是这个主意?” 当下,李淳风变去棋盘,受了芸芝三拜。芸芝对李淳风本就闻名已久,此时转祸为福,突然成了这名震天下的著名相师的弟子,心里倒也欣喜。 李淳风道:“你已成了我的徒弟,按理我该将你带在身边,将所学细传于你,但你天资聪慧,单从贫道所著课书便已能触类旁通,六壬实不用我再多教。贫道此时方来收你为徒,只不过是见才心喜,前来占个便宜。这有两本道书,乃是为师新成,记着为师于风水、望气两道之所学,你便带在身上,时时研习。”传了她两本道书,一本名为《起土出书》,一本名为《九气尚占学》。 紫芝收了道书,欣喜拜谢。 唐小峰笑道:“不知前辈回去后,可还会再帮令师妹找我们?” 李淳风拂须笑道:“师妹虽好,终不如自己的徒弟好,贫道怎好帮着师妹对付徒弟?” 接下来,李淳风便又秘传了芸芝一些口诀,然后便要离去。唐小峰心想遇仙求仙,遇佛求佛,干脆便向他问卦,看要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李淳风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有趣得紧,难怪连我那一向古灵精怪的师妹也拿你毫无办法。也罢,看在你帮我得了个好徒弟的份上,贫道便帮你一次,你且说个数字。” 唐小峰随口说了一个,李淳风手藏袖中掐指一算,道:“天盘六戊,地盘丙奇,此为青龙回首。青龙回首者,出奇便可制胜。”拂尘一挥,轮椅变回马车,两个小道童驾车而起,飞出山缝,飞往天际,很快就消失不见。 天色又开始黑了。 芸芝那一棋盘下得呕心沥血,此刻已是坚持不住。 唐小峰将她背在背上,让她沉沉睡去,自己则御着剑气,在夜色间飞掠。 白话在他左边,林书香背着同样睡去的紫芝,在他右边。 没有李淳风这样的六壬高手在背后帮微微追踪他们,唐小峰只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他们沿卞水南下,来到淮水岸边。 淮水,亦是神州大陆比较著名的河流,传闻秦始皇时,有方士上奏,说这条河聚有龙气,秦始皇便下令,将这条河赐姓为“秦”,故又被称作秦淮。 淮水岸边有一座古城,这座古城以前也繁华得很,每到夜里,沿岸会聚有许多花船,专供富商寻花问柳,只可惜现在天下并不太平,再加上武则天新丧,河上已看不到一艘营业的花船。 他们悄悄溜进古城,来到西角,找到一家客栈,林书香独自敲门,待老板娘应门之后,以寻妹为名,问老板娘傍晚时可有单身女客住了进来。 唐小峰与白话守在附近,没过几下,见二楼一间亮起烛光,于是飞了过去。窗户打开,他看到颜紫绡俏立屋内。 唐小峰虽知紫绡姐的剑术其实早已胜过燕紫琼,但直到此刻,见她等在这里,这才放下心来。 他与白话飞入屋中,将熟睡的姐妹花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看向颜紫绡。 颜紫绡的神情哀伤而又憔悴,唐小峰低声道:“紫绡姐……” 颜紫绡黯然道:“我没有杀她。” 唐小峰沉默一阵,道:“我想,你哥哥其实不是她杀的。” 颜崖应该是早已落在太平公主和桓彦范手中,以燕紫琼骄傲的性子,就算是为了报仇,也只会直接冲着颜紫绡来,而不会去杀一个已经成为阶下之囚的囚犯。她更有可能是借了颜崖的人头,以逼迫颜紫绡跟她一决生死。 颜紫绡流出泪来,扑在他的怀中。 唐小峰紧紧地搂着她,小声安慰。 他对颜崖本就没有多少好感,颜崖是死是活,他一点也不在乎,但不管怎么说,颜崖毕竟是紫绡的哥哥,见她伤心难过,他也不可能毫不心疼。 安慰完颜紫绡后,他拉了少女,与白话、林书香坐在地上,一同商量。 林书香不放心地道:“我们留在这里,会否被敌人找上?” 白话嘻嘻笑道:“放心,没有李淳风那样的六壬高手,普通人难以一下子找到我们。鬼神七子的七篆搜魂大法只在荒郊野外有用,这种到处都是人的地方,他们反而难以下手。微微虽然人多势众,又可以借用官府之力,但她要搜城的话,怎么也会闹出动静,等她搜到这里,我们早已逃了。” 颜紫绡错愕地道:“李淳风?”这个名字连她也听过。 唐小峰解释一番,她这才知道,这两日在暗中帮助敌人追踪他们的竟然会是这天下闻名的相师,又知道李淳风已将芸芝收作徒弟,亦不会再帮助微微,这才放下心来,暗道侥幸。 有那样的高人在敌人身边,不管对谁都是一种巨大压力。 第六十章 青龙回首 林书香道:“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看向白话,看这小姑娘有什么主意,毕竟这丫头好像什么东西都会一点,虽然会出一些馊主意,但有的时候也很有用处。 小姑娘却打着呵欠:“有你在这儿,我也懒得想了,你说怎办就怎办。”身子一钻,竟钻到床上,跟芸芝、紫芝这对姐妹花一起睡去了。 唐小峰也很想钻上去。 他干咳一声,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不过还是明天再说,这么晚了,这两天也逃得累了,先去睡吧。” 客栈很空,他到旁边一间盗来被子,铺在地上,让林书香也睡在这间,自己拉了颜紫绡,到另一间休息去了。 颜紫绡想起唯一的亲人也已死去,又与燕紫琼好友成仇,心中极是难过,此刻没有别人在场,心情再也压抑不住,偎他怀中,不知不觉又落下泪来。 “紫绡姐,”唐小峰搂着她,低声道,“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紫绡低低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怜惜地将她抱到床上,褪下她的衣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肌肤,又使用了从《欢喜经》中学来的手法,以“指禅”将还源仙气中的媚药成分,随着手掌的抚摸注入她的体内,直摸得她娇喘连连。 少女虽然心中哀伤,却又无法阻止身体的反应,睁开泪眼蒙蒙的眼睛,渴求着男子进一步的侵犯与温存。 唐小峰伏了上去,温柔而又有力地进入她的体内,又在撞击中加快了速度,一步步地将身下的少女引导至情欲的巅峰,直至放开身心,不断地呻吟与叫唤着。唐小峰却又不想让她的叫唤被人听到,于是用力吻了下去,堵住了她的嘴儿,一边吻着,一边弄着…… 第二天一早。 众人聚在一起,唐小峰道:“我准备做一件事。” 颜紫绡道:“小峰,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道:“昨晚李淳风帮我们算了一卦,卦象是青龙回首,他说只要出奇,便可制胜。所以我要做一件那些人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白话道:“我明白了。”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就明白了?” 小姑娘道:“此时此刻,最让那些人意想不到的事,就是他们辛辛苦苦追杀我们,我们却自己送上门去,负荆请罪,让那些人杀我们,这样他们肯定会大吃一惊。” 孟家姐妹花面面相觑,林书香惊得呆了。 颜紫绡惊道:“小峰,你真的要这样做?” 唐小峰叹一口气,双手扶着小姑娘的肩……真不愧是天才儿童,我对你已是彻底无语了。 小姑娘嘻嘻笑道:“是你说要让对方意想不到的。” 唐小峰翻个白眼……问题是你这也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峰面无表情:“回洛阳,杀人!” 林书香问:“公子要杀谁?” 唐小峰冷冷地道:“桓、彦、范” 林书香与颜紫绡对望一眼,白话喃喃地道:“果然是让人意想不到,那些人一路追杀我们到这里,确实怎么也不可能算到我们竟然敢又溜回神都,居然还要去杀黄天道的地公将军。” “正是如此,”唐小峰目光中露出森冷寒意,“说到底,我们现在会落到这种地方,都是桓彦范和微微搞出来的,现在微微正率着天机五剑和黄天道内的一众高手追踪我们,洛阳城内,他们反而会松懈下来。一旦杀了桓彦范,朝廷必乱,太平公主单独一人难以控制朝政,微微只好赶回去帮她母亲,自然也没空再追杀我们。” 白话嘻嘻笑道:“更重要的是,微微已经跟阴烛联起了手,我们如果一直逃,很难将他们甩开,但现在,他们以为我们往南逃,我们却悄悄往北溜回洛阳,这招必定大出他们意料。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桓彦范可是黄天道的地公将军,一身绝学,可不是那么容易杀得了的。” 颜紫绡咬了咬牙:“我们就这样做。”一想到哥哥和银蟾、玉蟾等人都是或直接,或间接地被桓彦范害死,她就将他恨得入骨。 对于唐小峰来说亦是如此,微微是他的敌人,但她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要杀他,立场不同,虽然势不两立,但对那丫头他倒是并不讨厌。 然而桓彦范在一开始却是冒充他的“自己人”,先利用他与他底下的一众剑侠攻打皇宫,然后再突然出手,连银蟾和玉蟾姐妹二人也是被他亲手所杀。 对于桓彦范,他不只是讨厌,而且早已下定了必杀之心。 芸芝却看着唐小峰,低声道:“唐公子,我能否和你单独说些话儿?” 唐小峰知道有些事情,已很难再跟她搪塞过去,于是说道:“好。” 他以御剑之术带着少女从窗口飞出,紫芝原本也要跟去,芸芝却是不肯,令她一阵郁闷。 剑光飞出古城,落在淮水对面的岩石上,晨风吹过,卷动着芸芝的秀发。 芸芝抬起头来,盯着唐小峰的脸:“唐公子,你告诉我,那些人到底为何要抓紫芝?” 唐小峰不再瞒她,开始把游仙枕和五德之气的事说了出来。 芸芝这才知道事情竟比自己原本猜想的还要更严重得多,她看着唐小峰,睁大眼睛:“王气?你是说,王气在紫芝身上?这、这、这……”这实在是太难让人相信了。 “抱歉,”唐小峰叹一口气,“本来是不关你们姐妹俩的事的,结果把你们连累进来。” 芸芝想说“就是”,却又咽了口口水,没有说出来,毕竟事情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现在怪谁也没用。 她小声地道:“紫芝真的会当上皇帝?”总觉得她要成了皇帝,一定会天下大乱的样子。 唐小峰耸肩:“谁知道呢。” 芸芝无奈,本来是想通过贵人找到失踪的五个姐妹的,谁知道华芝她们还没找回来,却惹出了这么大的事。 孟家要出女皇帝?而且还是紫芝?这这这……这真是一团乱。 唐小峰载着她回到客栈,紫芝问她跟唐小峰说了什么悄悄话,她却看着紫芝唉声叹气,倒把紫芝弄得一头雾水,心想你莫非把我给卖了? 接下来,唐小峰带着众女悄悄往北潜,在路上时,他让林书香背着他,自己则用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往南飞去,在古城里蒙头买点心,却又故意被人看到他的脸。 此时,他的通缉令连这里也贴得到处都是,有人认出他来,悄悄报官,等捕快来抓他时,他却又越过淮水,往南边继续飞。 飞了一两个时辰,回头看去,见远处有人影追来,于是便藏入深山,散去分身,魂魄重回自己真身。 他知道,微微得知他一人出现,必定会疑神疑鬼,既会怀疑他是诱敌,又会怀疑他们是真的往南逃,只是故意装出诱敌惑敌的样子。 她会犹豫不决,但她绝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不再逃,而是悄悄回头,潜回洛阳。 凭着唐小峰与白话的机灵,以及芸芝的卦术,他们成功避开微微和鬼神七子,来到洛阳城北面的邙山。 颜紫绡问:“溜进城比较容易,但我们要怎样才能杀得了那姓桓的家伙?” 唐小峰沉吟道:“他乃是黄天道的地公,所住之处必定护卫重重,要在他家杀他,比较困难。他现在乃是顾命大臣,除了家中,只怕在朝中居多,我们也没那个能耐再闯一次万象神宫,既然这样,倒不如在他来去皇宫的路上杀他。” 又道:“不过单靠我们几个,没有人帮忙,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有人帮我们,才能收集到他上朝的时间和路线,选在最合适的地方动手。” 林书香道:“公子想要找谁帮忙?” 唐小峰道:“李隆基!” 林书香错愕地道:“他已经帮了我们一次,如何会再为我们冒这个险?” 唐小峰淡淡地道:“他只要稍有一点野心,又不甘心任人宰割,就一定会帮我们。”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林书香,道:“书香,你就带着芸芝和紫芝在这里藏着,一定要保护好她们。我们三人……” 白话举手:“我也在这里藏着。” 唐小峰瞪她。 她嘿笑道:“其实这些本来就不关我的事,我可没必要跟你去杀人。” 又嘀咕道:“而且我也帮你很多了,再帮下去,可就要得罪大姊了,我虽然很想帮你,可我却也怕她。” 唐小峰愕然:“你大姊?你大姊是谁?” 小姑娘道:“你别管那么多啦,总之,我跟芸姐姐和紫姐姐在这里等着,你们自己小心些。” 林书香温柔地道:“既然白话姑娘留在这里,那奴婢就跟公子一同去吧。” 唐小峰无奈,也就只好这样子了。 天黑后,唐小峰带着颜紫绡、林书香潜入了洛阳城。 武则天方死未久,全城治丧,到处一片安静。 由于宵禁,到处都是守卫的士兵,但这些普通士兵自然是连他们的影子也无法摸到。 唐小峰七转八绕,来到了临淄郡王府,带着二女悄悄跃了进去。 来到后府花园,一道剑光蓦地飞来,他立在那里,低声道:“陈将军!” 剑光顿住,落在那里的正是李隆基身边的剑客陈玄礼。 陈玄礼认出他来,微微皱眉。唐小峰抱拳道:“在下有事想求见郡王,还请将军帮忙禀报。” 陈玄礼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跟我来。” 他们跟着陈玄礼来到一处密室,在这等着。没过多久,陈玄礼便将李隆基带了过来。 李隆基看到唐小峰,大是惊讶,踏步上前,道:“你们怎的又回到洛阳?” 唐小峰笑道:“大家都以为我逃了出去,我却偏偏潜了回来,这最危险的地方,岂非也最是安全?” 李隆基苦笑:“洛阳看似繁华,却是龙蛇混杂之处,你莫要真以为洛阳无人。” 唐小峰道:“我只是想做一件事,做完那件事后,我马上就走。” 李隆基道:“什么事?” 唐小峰道:“杀人。” 李隆基道:“杀谁?” 唐小峰道:“桓彦范。” 李隆基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陈玄礼淡淡地道:“原来你是跑回来送死的。” 唐小峰道:“两位莫非以为我杀不了他?” 李隆基看向陈玄礼,陈玄礼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小峰:“桓彦范乃是黄天道的地公将军,这可是你告诉我们的。” 唐小峰道:“正是。” 陈玄礼低声道:“其实以前,我也曾见过桓大人几面,却从未看出他身怀绝学。直到经你提醒后,昨日我跟随郡王进入皇宫,在正殿前遇到桓大人,故意散出剑气,却被他以不可知的玄气突然压制,那时我才真正相信,他果然是深藏不露。” 唐小峰淡淡地道:“最初见到他时,连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本事。” 陈玄礼道:“昨日虽然只是试了一试,但我自忖,若是真的与他动手,只怕难以挡他十招,不知唐兄弟觉得,自己能与他对上几招?” 唐小峰微笑:“上次与陈将军在园中对了几剑,在下的剑术,大约还胜不了将军。将军接不了他十招,我也接不了。” 陈玄礼冷冷地道:“那你为何还有如此自信,敢重回洛阳,杀自己杀不了的人?” 唐小峰缓缓地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又做了个引见的手势:“这位是从小与我一同学剑的颜紫绡颜姑娘。” 颜紫绡踏前一步,陈玄礼定睛看她,正要说话。 突然间,剑光连闪。 唐小峰与颜紫绡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出剑。 陈玄礼大吃一惊,飞剑出鞘,刹那间挡住唐小峰的墨虹剑。 颜紫绡双剑奇诡地一划,一剑刺向他的眉心,一剑刺入他的咽喉。 陈玄礼冷哼一声,后退一步,刺出道道剑光。却听两声锵响,他的飞剑被颜紫绡的凤霄双剑硬生生锁死。 他的双剑动不了,颜紫绡的飞剑也动不了。 但是边上还有一个唐小峰,唐小峰的墨虹剑刹那间便已点在陈玄礼心口。 静,无边的静。 唐小峰与颜紫绡同时收剑。 陈玄礼抹了一把冷汗。 唐小峰盯着他:“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肯定杀不了他。但是我们两个人,却肯定能够杀死他。” 陈玄礼深吸一口气,道:“我信。” 这两个人虽然都很年轻,但他们的剑术已是远远超过年轻一辈的其他剑侠。以他们这样的年纪,在剑术上就能有如此成就,实是让他大感惊讶。 但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人那不可思议的灵犀与默契,当这两个人联起手来,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威力绝不仅仅只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李隆基看向陈玄礼,陈玄礼点了点头。李隆基这才重新看向唐小峰,道:“就算你们有杀死桓彦范的剑术,我又为何要帮你们。” “于公于私,杀了桓彦范,对你都是一件好事,”唐小峰回应着他的目光,“于公,天下本是你李家的天下,张柬之、李多祚等人也都是心向李唐的忠义之士,然而桓彦范乃是黄天道之人,他杀了张大人,又以假诏书当上顾命大臣,别有用心,现在不杀他,等他彻底控制朝政,天下如何还会是李家的天下?于私,你现在已是太平公主的眼中钉,她随时都有可能找机会把你害死,武家余孽还未除尽,朝中还有许多异己,桓彦范这顾命大臣一死,太平公主孤掌难鸣,只好借用你的力量,你暂时便可不用担心她会害你。” 李隆基盯着他:“你怎知姑姑要害我?她姓李,我也姓李,她没有害我的必要。” 唐小峰淡淡地道:“太平公主若是只为李家考虑,就绝不会容忍桓彦范杀死武后和张大人,她明知桓彦范杀了武后,却还跟他合作,无非就是因为她自己有当皇帝的野心。除非你甘心像令尊一样,一辈子唯唯诺诺,否则,她绝不可能放过你。” 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冲突,在后世的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在他当皇帝之前,太平公主便几次三番想要害他,即便是在李隆基当上皇帝后,朝中大臣也尽是太平公主的人,令他不得不动用血洗手段,将朝中的三四品大臣杀得没剩几人,赐死太平公主,这才没有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傀儡皇帝。 虽说历史很可能已被改变,但李隆基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估计是不会变的。 李隆基自然知道他说得没错,他伯父李显懦弱,什么事都不敢去争,太平公主与桓彦范事先杀了张柬之等有可能与他们作对的人,又假借武则天遗诏成为顾命大臣,一旦稳住朝政,他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姑姑的下一个祭品。 但桓彦范若是突然死去,为了防止武家垂死挣扎,趁机反扑,太平公主只能集合所有能够集合的力量,自然也就不敢动他。 他沉声道:“我要如何帮你?” 唐小峰微微一笑。 第六十一章 白话与史幽探 临淄郡王府内—— 李隆基摊开一张洛阳城的地图,将桓彦范上朝的时间和所行路线指了出来,道:“要想在他上朝的路上刺杀他,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现在是三品顾命大臣,上朝时有四人抬轿,走的亦是只有王公贵族才可通行的天街,街宽百步,他上朝时天又刚亮,周围多半无人,以他的能耐,只怕你们还没有接近他,就会被他发现,根本无法行刺。” 陈玄礼道:“天街中间虽只有王公贵族才可通行,但一到白天,两侧亦是人来人往,可于他下朝时,埋伏袭击。” 李隆基摇头道:“上朝的时间容易推算,下朝的时间却并不固定,况且他现在是顾命大臣,有许多政务处置,下朝后多半不是直接回家。况且白天人多,一击失手,他马上便可以窜入人群,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唐小峰盯着地图,沉吟片刻,将手一指:“那就在他上朝路上,行刺的地点,就选在这里。” 众人错愕地对望一眼……他指的竟然是天津桥。 天津桥北正对皇城端门,乃上朝必经之地,若是选在这里,不愁桓彦范不通过。 李隆基疑惑地道:“天津桥不管早晚,两侧都有人驻守,桥上只有一个四角亭,根本无法藏人,在桥上如何行刺?” 颜紫绡与林书香亦疑惑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们不藏桥上,只躲在桥下,待他路过之时,便破桥而出,突然袭击。” 林书香道:“公子,这岂非更不可行?早朝之时,路过的官员可并非只有他一个,我们躲在桥下,如何知道桥上通过的是谁?纵然知道,又如何才能找准时机?” 唐小峰笑了一笑:“我自有办法。” 沉默一会儿,又问:“可有徐大哥他们的消息?” 李隆基苦笑道:“先帝与张大人的死都已被算在徐将军头上,他现在已是千夫所指,军中大乱,李素率部分兵马叛变逃走,整个大军已是四分五裂。朝廷趁机强攻,章更将军被擒,其他人溃败而走。” 唐小峰长叹一声,反武大军以反周复唐之大义名分起事,现在杀死武后和张柬之、行刺中宗等罪名全都摊了过去,接下来的分裂和惨败自然可想而知。 桓彦范……非死不可! …… 同一时间,邙山。 森林里燃起篝火,孟芸芝、孟紫芝二人靠在一起,取火偎暖。 白话在另一边,与她们说着笑话。 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但姐妹两人都无法睡着。 孟紫芝觉得唐小峰和白话等人那飞来飞去的本事很是神奇,问白话自己可也能学? 白话嘻嘻笑道:“看着都是飞来飞去,其实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学的是操纵金精之气的剑术,我用的则是御使木精之气的仙术。剑术修的是自身魂魄,最是难学,学到极深之处,本领却也最大。仙术一般来说,都是通过真言咒法御使天地玄气,各式各样的都有,但真要打起架来,通常比不上学剑术的,毕竟五行之气中,只有金气主杀。” 孟紫芝抿着嘴儿:“我又不跟人打架,谁要敢来欺负我,我不打他,我骂死他。我只想学那飞来飞去的本事。” 白话笑道:“这个倒是简单得很,等那姓唐的家伙回来,你们求他就是。” 孟芸芝道:“为何要求他?” 白话道:“不管是剑术还是仙术,都不是说学就能学得了的,尤其是御剑之道,就算是练出剑气,通常都还要花个几年,才能御剑飞行。但这世上可还有些东西,就算你没有修过任何玄气,也可以让你飞得起来,那种东西叫做……法宝。” 又道:“其实一般人就算拿了法宝也是没用,但你们可不同,你们可是有先天灵气的,不管什么样的法宝落在你们手中,稍一用心,应该都能学会。若是得了轩辕剑又或是射日弓那等神器,就算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那也正常得很。” 孟芸芝道:“那为何要求唐公子?莫非他有许多法宝?” 白话道:“他倒是没有多少法宝,不过他是铸剑师,又有泰煞鼎和五色笔,炼出几样助你们飞来飞去的法宝,实在是简……” 她没有说完。 她突然抬起头来,像是看到什么,吓了一大跳的样子。 芸芝和紫芝错愕回头,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她穿的是秋香色的曲裾深衣,梳的是飞仙式的宫髻,肌肤莹润,体态轻盈。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飘飘似仙,宛若幽兰。 芸芝和紫芝对望一眼……如此绝色的女子,纵连她们也觉得自愧不如,而且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小姑娘却跳了起来,看上去有些不安和惊惶:“大姊……” 芸芝和紫芝又对望了一眼……原来这人是白话的大姊?但这小丫头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 绝色女子从姐妹二人身边缓缓飘过,姐妹二人想要起身,不知怎的,幽香扑鼻,她们很快就睡了过去。 绝色女子飘到小姑娘身边,小姑娘低着头,不敢看她。 绝色女子抬起螓首,看着天上那弯弯的月牙儿,语声如梦似幻:“自你偷偷溜走,跑到东海之后,我们也好久不曾见过面了,你是在躲着我么?” 小姑娘不安地道:“我……我没有。” 绝色女子道:“既然没有,为何回了中原,也不来见我?” 小姑娘低着头:“月亮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绝色女子淡淡地看她一眼:“她还在你的体内。” 小姑娘低声道:“但她出不来了。” 绝色女子定睛看她,然后才慢慢地道:“她要出来了,你就不在了。” 小姑娘轻轻地道:“这身体本来就是她的。” 绝色女子挥了挥袖子,缓缓地道:“你们两个已经完全颠了过来,你想要让她出来,大概只有使用古今颠反如意挂,但这世上,只有百花仙子一人能够完美地使用古今颠反如意挂……你找到百花仙子了?” 小姑娘赶紧道:“还没有呢,大姊你费了那么多力气都没有找到她,我又怎么找得到?”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说起找人,大概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你。” 白话低声道:“但我却没有找到她,等我找到了,一定会告诉大姊的。” 绝色女子定睛看她,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小姑娘始终低着头,抬都不敢抬一下。过了许久,绝色女子才叹息一声:“你怕了?” 小姑娘颤了一颤,道:“我、我没有怕。” 绝色女子冷冷地道:“你可不要忘了,把一切弄成这个样子的,原本就是你,你现在就算害怕,也来不及了。” 小姑娘咬了咬嘴儿,不敢吭声。 绝色女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还有一件怪事,据我所知,刺蘼花和玉季花两个花神,应该是已经死了,但她们的魂魄却没有进入阴间,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话错愕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绝色女子蹙了蹙眉,沉默许久,才道:“罢了。” 又往睡在地上的姐妹花看了一眼,道:“她们两个是……” 小姑娘道:“子午花和笑靥花。”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助微微成为帝王,本是我答应过她的事……” 白话嘻嘻笑道:“谁让她那么不小心,送到家里的王气都会被人抢走?” “算了,随你们闹去,”绝色女子看着她,“只要你玩够后,还记得自己该做什么就好。” 小姑娘又低下头,“嗯”了一声。 绝色女子袖子一拂,踏上那一缕清淡淡的月色,如风一般飘走。 直到她消失不见,小姑娘才呼出一口气,双腿一滑,滑坐在地,抹了一把冷汗…… 绝色女子飞出数里,落在洛河岸边。 天魔宗公主早已等在那里,面纱飞舞,衣袖飘飘。 她略一躬身,低声道:“大姊?”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白话已经找到了百花仙子,只是不肯告诉我。” 天魔宗公主错愕地道:“既然如此,大姊为何不逼她说出?” 绝色女子道:“她不肯说的事,谁也无法逼她说出,纵然用上沉鱼的读心术也是无用。” 天魔宗公主道:“可要小妹派人监视她?” “她如何是看得住的?”绝色女子漂在水面,看着水中倒影,沉吟良久,道,“那个唐小峰,到底是什么人?” 天魔宗公主道:“听说本是岭南人士,他的父亲乃是徐敬业与骆宾王的结拜兄弟唐敖,他的身边虽然聚集了许多花神,但是他本人,倒不像是有什么出奇来历,纵连他所学的剑术亦只是岭南颜家的紫歌剑法,并非来自什么名门大派。” 绝色女子道:“以他的年纪,若没有什么出奇来历又或是不可知的奇遇,怎可能擒下萃芳,又几次三番从微微手中逃脱?莫非他亦是什么天星或者天魔降世?” 天魔宗公主道:“小妹曾见过他几次,实未看出他怀有先天灵气,又或是其它的妖气、魔气之类。他所用剑气虽然怪异,却都是后天修成,与先天之气无关。”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用你的人,到岭南查一下他。” 天魔宗公主伏身道:“小妹遵命。” 绝色女子踏月色而去,天魔宗公主亦身子一旋,化作彩蝶,消失不见。 唐小峰带着颜紫绡、林书香二女趁夜飞到天津桥下。 他在天津桥下方,用手指弹了弹顶上石块,然后开始挖洞。 墨虹剑本就锋利,再加上他的听剑之术,没过多久,天津桥中间一段,就已被他挖得中空。 虽有兵卒在桥上来回巡逻,但他做得悄无声息,落下的石块又被二女接住,缓缓放入水中,不激起一丝水花,竟无一人能够觉察。 他又取了十几粒子母雷珠,将母珠镶入石块,子珠抓在手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刻已经过去,天际开始出现一丝晓光。 各级官员开始上朝,过了一会儿,陈玄礼御着飞剑,悄悄飞了过来,低声道:“郡王已将桓彦范拦住,借问礼的机会拖延时间,再过一会儿,桓大人将独自登上天津桥,在他前后数十丈内,不会有其他官员。” 又道:“可有地方需要我帮忙?” 唐小峰低声道:“不用,你与郡王已帮得够多的了,将军最好早些离去,不可让人看到将军,以免连累郡王。” 陈玄礼道:“小心。”飞入水中,御剑而去。 唐小峰御着剑气,抬头看着顶上石桥,沉默良久,忽地叹一口气。 林书香道:“公子为何叹气?”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林书香与颜紫绡对望一眼,两人道:“为何没意思?” 唐小峰道:“你说,如果即将从这上面经过的,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家会有多好?哪怕是微微那臭丫头,又或者是她娘,那都可以。” 林书香不解地道:“公子不是说,比起微微,公子更想杀桓彦范么?为何现在却又希望从上头经过的是微微又或是太平公主?” 唐小峰道:“这跟想杀谁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自己三更半夜守在这里,夜袭一个糟老头子……这真是太没劲了。” 林书香:“……” 颜紫绡没好气地道:“反正隔着天津桥无法看到,要不,你就把那糟老头子想象成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突然冲出去,掀起她的裤子,把她先什么后什么的,这样你就有劲了。” 哇,紫绡姐,你吐起糟来什么时候也这么犀利了?只听说有大德高僧视美女如枯骨,你竟然叫我视糟老头子如美女? 我要是有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头即是美女、美女即是老头的本事,我我我……我早就成神经病了。 他突然出手,左手按住颜紫绡的香臀,右手摸住身侧林书香的腹下,二女没有想到他这种时候还要动手动脚,身子同时僵了一下。 唐小峰嘻嘻笑道:“杀了那糟老头子后,晚上你们两个一起陪我。” 颜紫绡咬了咬嘴唇:“要是杀不了他,今晚你就去陪那糟老头子。” 唐小峰泪流满脸……紫绡姐,是谁把你的嘴儿教得这么损的?你真的是学坏了。 他气得用手指隔着衣裳,把少女后臀的洞儿狠狠戳了一下,少女差点尖叫出来。 林书香犹豫道:“公子,我们看不清桥上状况,要如何才能把握好出手的时机?” 唐小峰闭上眼睛,忽地睁开,眼睛盯着上方,仿佛能看穿一眼。林书香惊讶地道:“公子难道看得到?” 唐小峰淡淡地道:“嗯……看得很清楚。” 此时,在他的眼中,天津桥就像是变成线条一般,一根根、一层层地解析开来。 这是从哀萃芳那得来的灵郁之气的妙用。 灵郁之气,练到极致时可以助人跳出五行,而他现在虽还未将它练到极致,那它却已在他的体内生根发芽,逐渐与他的紫幽仙气融成一处,虽不能跳出五行,却慢慢地开始看透五行。 他看到一座四抬大轿从定鼎门大街上了天津桥,正往另一头的端门行去。 他知道那上面坐的就是桓彦范。 他的目光虽然也能看透轿子,但他没有这样去做,以桓彦范这样的高手,视线哪怕只是在他身上转了一下,他都有可能生出感应。 林书香与颜紫绡看他神情,立时知道桓彦范马上便要到达他们的上头,各自提起神来。 从抬轿四人的动作来看,唐小峰知道这四人亦非普通人,而是黄天道中的高手。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奇异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没有再看,但那四人踏出的每一步,甚至包括他们的每一次呼吸,全都被他把握得一丝不漏。 轿子越来越近,五丈、四丈、三丈、二丈、一丈…… 他突然松手,握在他手中的十几颗子珠飞了出去,撞上母珠,天津桥轰然炸开,破出一个洞来。 他与颜紫绡几乎是同一时间破洞而出,剑光闪过,轿子碎裂。 轿中的桓彦范却也不愧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从天津桥破开到两人破洞而出,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瞬间,他便已及时做出反应,在轿子碎去的那一刻,穿轿而出。 唐小峰与颜紫绡自然知道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就得手,两个人,三道剑光,疾追而去。 抬轿的四人亦是黄天道里的好手,正要施展妖术攻向二人,洞内却又飞出一名女子,变出十八只手,掷出十八样佛宝。 十八样佛宝攻向其中三人,让这三人应接不暇,剩下一人却被漏下。 那人趁机攻出妖火,卷向这名女子。 这名女子却身子一飘,化作妖蛇冲天而起。 在她飞起的那一瞬间,一座佛塔急镇而下,直接将这人镇得血肉模糊,魂飞魄散。 另一边,桓彦范想要飞退之后,稳住阵脚再行反击,然而唐小峰的墨虹剑与颜紫绡的凤霄双剑却紧追不舍。 他发现自己退得越快,面前的三支飞剑剑气越盛,再退下去,对方气势暴涨,他只怕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以他的实力,正常情况下自然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然而唐小峰与颜紫绡出手的时机掌握得太过精准,雷珠爆炸处恰恰是在轿子抬至天津桥正中央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无法知道,对方是如何在不被他觉察到的情况下,将偷袭的时机把握得如此准确。 就是因为完全未曾防范到对方的偷袭,以他的一身绝学,才会从一开始就处在如此不利的位置。 第六十二章 天致其高! 桓彦范心知再退下去,必死无疑,于是闪电般拍出两掌。 他想要凭着这两掌拍飞红衣少女的雌雄双剑,逼退少女,再强行出手,直接杀死唐小峰。 他的两掌拍中了雌雄双剑,气劲透剑而上,颜紫绡娇躯震了一震。 桓彦范冷笑一声,唐小峰的剑术他是见过的,在皇宫兵变时,唐小峰根本不敢跟他正面冲突,只是凭着他的机智和分身之术,才得以逃出皇宫。 而这红衣少女的本事,跟唐小峰差不了多少。以他们两人如此年纪,能够练出这等剑术,自然算是天纵奇才,但跟他已近百年的修为却还是无法相比。 只要击退这个少女,便能将这二人各个击败,让他们的偷袭变成送死。 但是他的冷笑很快就变成了惊讶。 颜紫绡的凤霄双剑被他击中。 颜紫绡的娇躯向后飘飞。 但她的飞剑竟然未退,反而锁住了桓彦范的双手。 桓彦范想退,想要让自己从少女的双剑中脱出,然而少女却在飞退中奇诡地扭了一下,似退反进,刹那间又逼了上来。 明明是退的,不知怎的又进了,这种奇怪的空间错位感让桓彦范大吃一惊,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的双手竟已被少女的双剑锁死。 若是寻常时候,他自然不怕,少女的招数虽然玄之又玄,但他的一身功力远远超出对方,似这般剑掌相贴,他强攻过去,对方只会死得更快。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唐小峰。 唐小峰一剑刺向桓彦范的胸膛。 桓彦范只能退,他虽退,却无法甩开凤霄双剑。 无法甩开凤霄双剑就无法腾出手,于是他只能靠着退与闪来避开唐小峰的墨虹剑。 唐小峰却是剑化旋风,在他身上劈出一道道伤口。 桓彦范鲜血淋漓,却全都避开了要害。 他大吼一声,劲气狂吐,竟欲拼着被唐小峰重创的危险,全力击向用双剑锁住他双手的红衣少女。 因为他已知道,只有杀了这少女,他才能从这不可解的死局中脱出。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奋不顾死的反击,纵然唐小峰成功杀了他,他也可以拖着颜紫绡跟他一起死。 若是唐小峰没能杀死他,他还可以在杀了颜紫绡后,再杀唐小峰。 所以,不管唐小峰能不能够杀死他,颜紫绡都要死……本来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颜紫绡突然退了。 在桓彦范劲气吐出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退了。 桓彦范聚集全身功力的拼死一击,竟然击了个空。 为了不让这一击白废,他只能中途改变方向,击向唐小峰。 但是唐小峰仿佛早已知道颜紫绡会退,也早已算到他会改变劲气方向,于是,在桓彦范变掌的那一瞬间,他也退。 桓彦范拼尽全力的一击,却被迫中途变掌,紧接着却又一掌击空,这种用错力道的感觉,让他胸闷得想要吐血。于是他只能收掌,但在他收掌的那一瞬间,唐、颜二人已急旋而来。 桓彦范无法退,因为他刚才拼死反击,劲气虽然击空,身子却无法调整过来。 他也无法攻,因为他的强大劲气全都击空,现在正是旧力方竭、新力未生的那一瞬间。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明明这两个人的本事比他差得太多,若是寻常时候,不管哪个,都接不了他几掌。然而当这两个人合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像是被耍弄的猴子一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唐、颜二人与他错身而过。 他们落在地上,紧接着又同时向后倒飞,倒飞中,唐小峰往桓彦范瞅了一眼,看到了什么东西,剑光一挑,将那东西挑了过来,看了一眼,收入囊中。 然后便对桓彦范不顾不管。 此时,林书香正以一人之力拖住那三名黄天道的妖术师,唐小峰与颜紫绡撞了进去。 三名妖术师大吃一惊,想要脱身,却已迟了。 唐小峰杀了一人。 颜紫绡杀了一人。 林书香腾出手来,又杀了一人。 杀了这三人,他们纵入水中,消失不见。 远处,一众妖术师从皇宫急赶而来,落在桓彦范身边。 桓彦范却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些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大人……” 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一般,桓彦范身上突然多出无数血洞,紧接着便倒了下去。 血流满地…… 杀了桓彦范,唐小峰便带着二女,沿着洛河溜出洛阳。 他没有再去联系李隆基,不管他们的刺杀有没有成功,都要马上离开洛阳,这本就是他们与李隆基事先说好的。 虽然他知道,随着桓彦范的死,原本就是暗潮汹涌的洛阳马上又会风云突变,而洛阳的突变,很快又会影响至整个中原,乃至五湖四海。 欲知天下兴衰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但不管洛阳里的格局会如何变化,那都已不关他的事了。 因为他这次是真的要离开这里。 他带着颜、林二女溜回邙山,来到林中,却未看到白话和孟家姐妹花。 他方自在心中惊异,担心她们遇到了什么意外,白话却已从远处松树后探出头来,向他招手。 他们赶紧飞了过去。 孟芸芝低声道:“难道你们真的已经……” “嗯,”唐小峰耸了耸肩,“我们已经杀了桓彦范。” 颜紫绡道:“小峰,你好像从他身上拿了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唐小峰嘿嘿一笑,取出一幅卷轴,摊开一看,上面画着一百零八个天神。白话探头一看:“天罡地煞图?” 天罡地煞图原本是在李多祚那,却被桓彦范抢了去,没想到桓彦范竟然把它带在身上,被唐小峰顺手抢了过来。 林书香道:“公子,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 他们带上姐妹花,飞出邙山,先沿黄河而下。 路上时,紫芝嘀咕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 芸芝忧虑地看了她一眼:“你别管了,反正我们现在是不能再回洛阳了。” 紫芸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 芸芝道:“不要再聒噪。” 紫芝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 …… 淮水附近。 微微踏着一片云彩,飘在空中。 在她身后,飞着数十名黄天道的妖术师。 她的心中不断沉吟……这是没有道理的。 那几个家伙到底能够藏在哪里? 她已经将网撒得很大,甚至还与重新建起的尊圣门联手,就是为了抓住那臭小子,取回五彩之气。 然而那小子和他身边的几个丫头,却像是从空气间消失了一般,竟是连一点线索也无法找到。 有什么地方会被自己遗漏?她在心中快速思考。 有可能被自己遗漏掉的,只有…… 她蓦地回首,看向洛阳方向,略有所思。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飞来。 飞来的是一名黄天道的祭酒,这名祭洒原本是留在洛阳,现在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公主,”祭酒落在她的面前,凌空拜倒,“出事了。” 微微冷冷地问:“出了什么事?” 祭酒低声道:“地公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是唐小峰。” 微微娇躯一震,怔了好半晌,才缓缓地叹出声来……那家伙,还真是出人意料。 旁边那些妖术师一个个亦是难以置信,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们在这里到处搜索那家伙,那家伙却跑回洛阳去杀地公? 其中一人皱眉道:“这是不可能的,那小子根本不是地公的对手。” 那名祭酒无奈地道:“他与那姓颜的丫头埋伏在天津桥下,在地公将军上朝时突然出手,地公将军未能躲过他们的偷袭。现在朝中一片大乱,韦后借机夺权,太平公主独木难支,让公主速速回去帮她。” 众人看向微微,微微沉默半晌,然后才嫣然一笑:“竟然被那臭家伙耍了一记,算了,我们回去吧。” 她笑得山花灿烂,众人却知她气恼,不敢看她。 她纵身而起,飞往洛阳,心里恨恨地想:“唐小峰……下次绝不放过你。” …… 森林中—— 燕紫琼木木然然地跪在父亲坟前。 家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 纵连心底的那一份骄傲,也突然间被击个粉碎。 ——“我不会杀你!” ——“我一直都在让你。” 一直以为,自己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却没有想到,所谓的天分在那个人的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原本是我的朋友,现在她成了我的杀父仇人。 而我却因她的可怜与同情,才活了下来。 我竟然会输给了她……而且输得是那样的惨。 原来她真的一直都在让我? 那他呢?他是不是也一直都在让我? 在她身后,天机五剑为首的燕天豪踏了上来,将一支崭新的飞剑放在她的面前,低声道:“暂时无法找到更好的剑,这支剑你先用着。” 少女依旧跪在那里,没有说话。 燕天豪长叹一声,知道侄女性情刚烈倔强,这种时候,再怎么劝她也是无用,只好退开,让她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但她却又如何是个静得住的人? 心里的痛苦与不甘急速地纠结在一起,纠结成一团团的愤怒。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比不过他们,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心里嘲笑我,看不起我。 她挚出剑,风一般从林中卷过,沿途树木纷断。 她以剑支地,不断地喘着气……他们真的是因为看不起我,所以才让我的么? 还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朋友? 她突然发现自己分不清了。 是朋友,还是仇人? 她放过我,是因为可怜我,还是因为同情我? 但我却不要人可怜,堂堂的燕家大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同情,被人可怜的地步? 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轻淡淡地传来:“原来这就是被誉为燕家百年难遇之天才的、燕家大小姐的剑术?” 她蓦地回头,然后便看到了一个女子。 一个虽不比她大多少,却比她美得多的女子。 这女子梳着飞仙髻,穿着秋香衣,美若天仙。 她凌风而立,如幽似幻般地飘在那里。 绝色女子流波转动,看着周围倒下的一棵棵松树,赞道:“好剑法,好剑法……这柴劈得好。” 即便是心里已经陷入无止境的迷茫与痛苦,燕紫琼仍然清清楚楚地听出这人语气中的嘲笑与讽刺。她咬了咬牙,冷冷地道:“滚。” 绝色女子微笑道:“早就听闻,燕家大小姐心气比天高、剑术比纸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此无用之人,竟然也会被誉为不世出的天才少女,看来燕家真是无人了,难怪会落得家破人亡,连家主都被人削了脑袋的地步。” 燕紫琼一剑指去,怒道:“不要逼我杀你。” 绝色女子冷笑道:“你杀得了么?” 燕紫琼怒极,和剑袭去,剑光直夺对方心口。 绝色女子却从袖中挚出一剑,剑气一压,烈如旭日。 燕紫琼竟被这有若金乌盖顶般的剑光压得透不过去,大惊之下,飞剑上截,只听“锵”的一声,飞剑碎去。 烈日般的剑光直压而下,她立在那里,满身冷汗。 绝色女子道:“你向我跪下,我便饶你。” 燕紫琼怒道:“你杀了我。” 绝色女子冷笑道:“你家仇未报,血冤未洗,区区一跪,便能逃过此劫,何必为了那可笑的傲气死在这里?你若就这样死去,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会怪你。” 燕紫琼闭嘴,绝色女子道:“我说错了么?” 燕紫琼冷冷地道:“没有错。” 绝色女子道:“那你为何不跪?” 燕紫琼恨恨地道:“要我跪人,我宁可去死。” 绝色女子道:“可惜,你的剑术要是有你的心气这般高绝,你也就不用向人下跪。” 又道:“你可知道我手中这剑,叫什么名字?” 燕紫琼道:“什么名字?” 绝色女子道:“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日月照,列星朗,阴阳和,非有为焉,正其道而物自然……此剑名为‘天照’,乃是帝俊成为天帝之前所用宝剑,你死在如此宝剑之下,也该死得瞑目了。”剑光一闪。 燕紫琼原本已是闭目待死,谁知天照剑闪过之后,她却未死。 绝色女子将剑一抛,天照剑插在她的身前:“若是此剑送你,你是否愿意跪我?” 燕紫琼咬了咬牙:“还是不跪。” “也罢,我给你一个机会,”绝色女子看着她,“这把剑送给你,我再给你一本剑谱,你回去苦练,一个月后,你若能接我三招,我便不要你跪。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连我三招都无法接下,我也不要你跪……我会杀了你。” 燕紫琼怒道:“你莫非是看不起我?” 绝色女子取出一本剑谱扔了过去,冷笑道:“你若想让我看得起你,你就证明给我看。”身子一幻,飘飞而去。 燕紫琼大声道:“一个月后,我一定会杀了你。” 林中传来如梦似幻的声音:“我……等着呢。” 声音不停地回响……回响在她的心里。 …… 唐小峰带着颜紫绡和林书香等人顺着黄河往东飞。 那日傍晚,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又烤了些野味,分着吃了。 芸芝和紫芝想起白话说的话儿,来求唐小峰帮她们铸件能够飞来飞去的法宝。 唐小峰笑道:“我有什么好处?” 紫芝叫道:“你要什么好处?” 唐小峰道:“铸好后,你们每人让我亲一下。” 姐妹花同时叫道:“不行。” 唐小峰叫道:“算了,那我就吃点亏,你们一起亲我一下。” 紫芝嘀咕:“这是吃亏么?” 唐小峰道:“怎的不是吃亏?男人亲女人,是女人吃亏,女人亲男人,难道也还是女人吃亏?这还有天理没有?” 紫芝道:“那我问你,一只野狗跑来咬你,你吃亏不?” 唐小峰道:“当然吃亏。” 紫芝道:“那你去咬那只狗呢?” 唐小峰道:“我吃饱撑的去咬它?” 紫芝道:“对啊,狗咬你,是你吃亏,你咬狗,那还是你吃亏,你说这有天理没有?”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果然嘴巴利害。他嘻嘻一笑:“狗来咬我,我可以把它煮来吃了。我帮你们炼法宝,你们帮我做什么?” 姐妹花对望一眼,紫芝小小声地道:“要不……我们把你煮来吃了?” 唐小峰噎了一下……我是狗啊? 芸芝道:“紫芝,你这是恩将仇报吧?” 林书香笑道:“我看两位姑娘与我家公子颇为投缘,何不结拜为兄妹?” 芸芝和紫芝对望一眼,同时忖道:“这倒也是个办法,成了他的妹妹,找他做事儿,他也就不好拒绝,更何况按着卦象,日后还得求他帮忙找回华芝她们呢。” 唐小峰亦想着:“义妹?像蘅香那样,最后义到床上去的义妹么?嗯,这也蛮好的。” 三人立时同意,以石为案,捏土为香,白话凑热闹,不知从哪弄了个大大的野猪头摆了上去,三人敬天敬地,结拜兄妹。 紫芝伸出手儿:“大哥可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们?” 唐小峰叹气……刚结拜完就开始要东西,这丫头也太势利了。 于是,他开鼎铸宝,用一夜工夫,以青囊蛇皮和五瘟月华为材料,又用了两颗舍利子,替两个新结拜的义妹制了两条彩绫。 芸芝和紫芝见他真有这般手段,大感佩服,白话什么东西都会,又教了她们一些御宝的口诀与心法,她们披上彩绫,御着彩绫中自带的玄气,跟着白话飞上夜空,有如蝴蝶一般飞来飞去,极是愝意。 趁着她们去玩耍的空当,唐小峰嘿笑着,左搂颜紫绡,右搂林书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做着恩恩爱爱的事儿。 颜紫绡多次与廉锦枫一同陪他,倒还没有什么,林书香却是第一次跟其他女子一同服侍公子,极难为情。唐小峰变出几支手来,将二女左搂右抱,连番调戏,做了许多荒唐的事儿。 双飞过后,二女拥着他,卧在草丛中。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到哪去?” 唐小峰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带你们回家见公婆。”当日他无奈离家,本是说好了新年之前就回去,谁知不知不觉,不但过了新年,连春天都要过了。现在天下大乱,他不回到家里看看,自己也放心不下。 林书香红着脸儿,颜紫绡捶他:“谁是丑媳妇了?” 唐小峰搂着她们娇美的胴体,看着即将发亮的天空,嘿嘿地笑着…… (《她们说我是剑侠》第四卷完。) 合欢花开,唐小山颠魂倒魄。 群芳荟萃,唐小峰大闹南海。 …… 《她们说我是剑侠》之南海卷,即将展开。 第五卷 南海卷 第一章 秦城宝库 岭南,循州,百香衢。 唐府中,唐小山缩在自己床上,半盖着一床被子,咳了几下,又取了一本书,在手中看着。 她的肩上披着一件短袄,初时,赤裸的手臂还缩在被子里头,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手臂都露在外头,人也坐着更直了些。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咳。 林氏在外头听她咳嗽,进来后,见她不去休息,反在那看书,一阵心疼,抢过书来,非逼着她休息。 唐小山无奈,只好又缩进被中,躺了下去。 林氏一阵埋怨,又把书带走,不给她看。 等母亲一走,唐小山却又从被窝里取出一本,正要翻开来看,却又有人飘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赶紧把书藏了回去,旁边却有人笑道:“你现在再藏,已经迟了。” 唐小山扭头看去,见进来的是徐丽蓉、祝题花、印巧文三人,而说话的正是印巧文,这才放心了些。 唐小山道:“这几日都不见巧文姐,莫非又是天天躲在家中偷懒?” 印巧文笑道:“我倒是想要偷懒,偏偏近日事情又多,到处都是妖魔,妖魔一多,不知怎的,五岭便又到处都是瘴气,亚兰天天抓我去除妖,爹爹又要我帮他剿寇,竟是忙也忙不过来。” 她在这边说话,另一边,徐丽蓉顺手从唐小山手中取过书来,不让她看。 祝题花摇头道:“别人生病,在床上躺个几天便已是受不了了,但我看小山你,只要给你几本书,便是躺上三年五载你也躺得住。” 唐小山不甘心地道:“但他们却总要把我的书给抢了。” 徐丽蓉道:“实是你看一本书,竟是几个时辰都不放下,再怎么冷再怎么凉都不管它,哪个还敢让你看?” 说话间,薛蘅香捧着一碗药汤缓缓行了进来,唐小山坐起,喝了药汤。印巧文掩鼻道:“这药里到底放了什么?为何如此难闻?” 薛蘅香却不回答,刚才一声不吭地飘了进来,现在又一声不吭地飘了出去。 印巧文也不在意,笑了一笑,她来唐府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唐府这么多女儿家,她跟谁都聊得来,唯有唐府公子的这个义妹,却从来不曾跟她说过话儿。 这倒不是薛蘅香跟她有仇,事实上,她也没见府中有几个人跟唐公子的这个义妹说过话。 薛蘅香出去未久,没过几下,林婉如与姚芷馨也行了进来,见大家都在这里,于是一同陪唐小山聊着天,说着话儿。 …… 岭南虽从三国之后,便有汉人不断进入,但大多数时候,都与中原难以相通,而三国又或是东晋、南北朝时进入岭南的汉人,往往也是为了躲避战火而不得不举家逃难,被迫为之。 唐朝时,岭南虽为天下十道之一,但到岭南为官的往往都是被贬的流官,因五岭地势险恶,毒瘴颇多,许多人宁可不当官,也不愿进入岭南。 而每逢春季,五岭潮湿,极容易形成毒瘴,与中原更是难以相通。在历史上,直到李隆基当皇帝的开元年间,宰相张九龄于大庾岭大修新道,使之连通岭南岭北,才使得“五岭以南人才出矣,财货通矣”。而宁可不当官,也不为岭南之官的现象,一直到一千年后的清朝也没有改变。 此时,大庾岭的新道还未开拓,骑田岭反而崩溃,跑出无数妖魔,再加上正是瘴气最多的春季,连通南北的仅有几条小道也无法通行,中原一片乱相,岭南的普通百姓虽被跑出的那些妖魔困扰,相对却还安宁,亦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城岭,秦城。 秦城,乃是秦始皇时秦军于五岭之一的越城岭所建石城。 当年秦始皇征服六国,又发兵数十万,分五路攻入五岭,欲将岭南收入版图,然而秦军虽然声势浩大,又挟征服六国之余威,却因水土不服,兼受困于险恶的地形,竟被远比秦军人数少得多的越民打得晕头转向,不但主将战死,且“伏尸流血数十万”。 秦军残部被困在越城岭,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在越城岭筑起坚城,粮食绝乏,不解甲兵,竟被困了三年之久。 再后来,秦始皇举全国之力,不断征伐,不但男子戍兵,连女人都被征去为大军运输军资,才最终攻入岭南,将岭南收入大秦版图内,这便是后世史学家常说的“秦戍五岭”。 “修长城”、“戍五岭”,虽为中国日后的大一统奠定了基础,但在当时,却让百姓民不聊生,亦使得秦始皇一死,大秦便分崩离析。 而项羽灭秦之时,岭南还有五十万能征善战的秦兵无法回援,这也是后来一些人对一统六国、北击匈奴的大秦,为何如此简单地就被项羽的楚军扫入历史尘埃感到不解的主要原因,并非是秦军在短短的数年之内便由极强变得极弱,实是秦灭之时,数十万精锐秦军都被困在岭南,根本没来得及回到中原。 而秦城便是秦军当年在越城岭被困之处。 此时,一名少年,两名比他略大一些的少女,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还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花,正飞上秦城,来到这由石块堆成、如今已差不多被人遗忘的简陋石城。 孪生姐妹花披着飞天绫,跟着少年落了下去。 她们本是北方人,这种地方看似不如北方冷,但却极是潮湿,是一种彻入骨髓的冷,让她们连打了几个哆嗦。 少年知道,这个时代不比卫生等各方面条件更好的二十一世纪,北方人初到岭南,往往都会大病一场,一病不起亦是常事,于是赶紧取了两颗小还丹分给她们,帮她们强健体魄,驱除寒意。 姐妹花的其中一个嘀咕:“我们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少年往边上的小姑娘一指:“问她。” 那小姑娘自然便是白话,她嘻嘻笑道:“取一些东西。” 旁边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女正是林书香,她以手绢捂嘴,虽然想要忍着,却还是连咳了好几声。 唐小峰知道林书香这两三个月,因为时常被他以还源仙气治疗的缘故,本已病入膏肓的病情好了许多,但她的病早已渗入魂魄,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治好,平日里只是靠着那异于常人的坚强忍着。 他赶紧也给了她一颗小还丹,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道:“你也是第一次到南方来,可不要病着了。” 林书香感激地看了公子一眼,反把公子看得难受,心想平日里都是被她照顾,偶尔照顾她一下,就让她如此感动。 到底是她太过温柔,还是我平日里太不体贴? 边上还有一个红衣少女,自然便是颜紫绡,颜紫绡本就是岭南人,修的又是剑侠之道,体魄远非林书香和孟家姐妹可比,倒没有被冷着。 白话在秦城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看得别人一头雾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飞了过来,在一块石砖上使劲踩,蓦地,八块巨石浮了起来,现出八个金门。 小姑娘道:“跟我来。”朝着其中一个金门飞了进去。 唐小峰与颜紫绡、林书香对望一眼,跟入其中。 紫芝道:“芸芝芸芝,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们骗到岭南来卖掉?” 芸芝没好气地道:“像你这么聒噪的人,他们想卖,那也得有人肯买。” 紫芝道:“那你算算,我们进去后,有没有什么怪物吃我们。” 芸芝懒得理她,御着飞天绫往里头飞。紫芝本就是不说话难受,倒不是真觉得里头有什么怪物,于是跟了进去。 姐妹花二人飞入金门,还未看清里面有些什么,一个巨大兽头突然窜了出来,两人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兽头缩了回去,白话笑嘻嘻地探出头来:“莫怕莫怕。”原来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球,兽头就是从球里钻出来的。 芸芝气得要揍她,紫芝嘀咕:“都说了叫你算一下,看看有没有怪物吓我们。” 芸芝道:“你说的明明是看有没有怪物吃我们,‘吃’怎变成了‘吓’?” 姐妹花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看去,见内头竟是一个宝库,里面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宝贝。 另一边,唐小峰、颜紫绡、林书香亦是一阵惊讶,他们比孟家姐妹花识货得多,自然看得出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外头难得一件的法宝。颜紫绡捏起一颗蚌珠,见内中蓝光闪动,宝气惊人。小姑娘嘻嘻笑道:“这个是定海珠,有它在的地方,再大的海浪也给息了,你要不要?我送给你。” 又道:“你们想要什么,尽管拿就是。” 唐小峰大惊:“你吃错了什么药?”这丫头就不像这么大方的人。 小姑娘笑得可爱:“你们是我的好朋友嘛。” 唐小峰赶紧把芸芝拉到一旁:“芸芝,你赶紧用你的六壬算算。” 芸芝道:“大哥要我算什么?” 唐小峰在她耳边偷偷地道:“算一下,她是不是要把我们全部卖掉。” 芸芝:“……” 小姑娘跳了过来,拉着姐妹花:“芸姐姐,紫姐姐,我还有好东西送给你。”又把颜紫绡和林书香也带上。 唐小峰见她们往另一间走去,想要跟去,小姑娘回头:“你不要过来。” 唐小峰叹气……这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他把剑气聚在耳鼓,偷听她们说话,却听到颜紫绡又惊又喜的声音:“怎有这么多漂亮的衣裳?” 小姑娘笑道:“这些可都是用天上的云光绣,又或是鲛族的鲛绡制成,原本都是天上仙子穿的衣裳,遇火不燃,入水不湿,你们可要?我送给你们。” 众女兴奋地挑着衣裳,唐小峰心想,看来她们要换衣服了,赶紧将混有灵郁之气的剑气聚在双目,谁知这宝库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造出,那堵墙竟怎么也无法看透……太可惜了。 不一会儿,众女出来,唐小峰一眼看去,除了林书香挑了件最朴素的,其他人俱是美轮美奂。 芸芝和紫芝穿的是石榴紫与秋香两色的绡衣,颜紫绡穿的是桃红色的云光绣,样式新颖,纤尘不染。她们本就漂亮,被这身衣裳衬着,更是宛若天仙。 白话又取了好几个百宝囊,竟真的就把宝库里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全部分给他们…… 当天晚上,他们便在宝库里歇息。 夜半时,唐小峰来到外头,见白话独自一人坐在秦城的城墙上,抬头看着天上逐渐圆了起来的月亮。 他飞了过去,轻轻地咳了一声,正要说话。 小姑娘却已回过头来:“这个也给你。”她手中的竟然是玄天璧。 他们在十天之会时,虽然费了好大工夫才弄到玄天璧,但徐丽蓉从圆峤秘境出来后,对它就已再没有半分兴趣,而玄天璧也就一直放在白话那里。 唐小峰听徐丽蓉将圆峤秘境里的白玉城讲得那么无聊,也变得兴致缺缺,也就没有再去问白话要玄天璧。 他耸了耸肩:“不要。” 小姑娘却把玄天璧往他怀里一塞:“拿着就是。” 唐小峰疑惑地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总觉得这丫头变得有点怪怪的。 小姑娘跳到箭孔上,恰好比他高出一个头来。她嘻嘻笑道:“给你一些好处,才好让你帮忙。” 唐小峰道:“不帮。” 小姑娘跳脚:“为什么?” 唐小峰道:“因为你给的甜头实在是太大了,你要我帮的忙肯定比你给的甜头更大,想一想都很吓人。” 小姑娘忽地扑了上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帮我。” 唐小峰叹一口气……这丫头。 “好吧,”他道,“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帮你。” 小姑娘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向你借一样东西……就借一下下。” 唐小峰疑惑地道:“什么东西?” 小姑娘道:“古今颠反如意挂。”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在我这?”他不记得自己有跟她说过。 “不在你这,在你姐姐那,”小姑娘得意地道,“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唐小峰将她推开一些,疑惑地看着她……这丫头还是很怪。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程。 为防意外,唐小峰让芸芝再算一卦。 芸芝以九星占卜之术,得了一个“天禽”,宜往东飞。 于是,他们便顺着五岭边缘,往东飞去。 飞了半日,越过大庾岭时,唐小峰忽地看到,深山中有一群妖魔正在围攻三名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射出道道箭光,唐小峰一眼看去,认出那竟是射日弓与他亲手所铸的五行箭。 而另外两名少女剑气冲霄,竟然是颜家的紫歌剑术。 颜紫绡道:“莫不是红蕖在那里?另外两个又是谁?” 唐小峰先闭上眼睛,再行睁开,以灵郁之气看破五行,越过重重妖魔,这才看清,另外两个少女竟是苏亚兰和钟绣田。 他带着颜、林二女冲了下去,里应外合,杀散妖魔。 其中一女抬头看他,又惊又喜:“大哥?” 唐小峰却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们。 几人会在一起,钟绣田见到他,脸儿一红,拜道:“多谢唐公子相助。” 苏亚兰笑道:“你莫谢他,他就算不来,那些妖怪也奈何不了我们,你这一谢,倒像是我们欠了他的情。” 又见颜紫绡刚才用的分明也是紫歌剑术,于是问道:“这位姐姐是……” 骆红蕖向她们介绍一番,苏亚兰和钟绣田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红衣少女就是颜紫绡,赶紧下拜……她们偷学的原本就是颜家的剑法,在颜紫绡去东海时,又时常冒她之名行事,倒确确实实是欠了她的。 颜紫绡与苏、钟二女聊了起来,苏亚兰机灵,钟绣田娇憨,倒也让她喜欢。唐小峰又将芸芝和紫芝唤了下来,与骆红蕖相见,既然大家都是他的义妹,芸芝和紫芝干脆就认了骆红蕖做二姐,反正大家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却不知怎的,分外投缘,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似的…… 唐小峰看着骆红蕖,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骆红蕖却道:“大哥稍待,小妹先取了草药再说。” 只见她飞入下方沟渠,摘了一朵丑陋怪异的紫色小草。 唐小峰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草?这草的味道……还真是难闻。” 骆红蕖道:“这是天鱼腥,蘅香要用它熬药。” 唐小峰道:“难道她又在养蛊?” 苏亚兰笑道:“如果令姐是蛊的话,那她倒确实是在养蛊。” 唐小峰愕了一愕,骆红蕖却也错愕地看着他:“大哥,难道不是紫樱将你唤回来的?” “紫樱?”唐小峰疑惑地道,“她难道不在岭南?” 骆红蕖低声道:“紫樱将伯父送回来后,便又到中原找你去了。小山姐姐病重,怎么也无法治好,紫樱说锦枫与你在一起,便又到中原找你与锦枫去了。” 唐小峰大惊:“我姐病了?什么病?” “却也说不清楚,”骆红蕖道,“自入春以来,小山姐姐便一病不起,虽然请了许多大夫,却都无法治好,病情越来越重,几近垂危,还是蘅香想起以前她娘传给她的苗疆偏方,病急乱投医,勉强一试,这才救了回来。只是蘅香的药方虽然救回了小山姐,却总是断不了根,我与丽蓉姐都觉得,锦枫或有办法,刚好紫樱将伯父送了回来,因她御剑更快,便让她回中原找你去了。” 自入春以来就一病不起,那不是已经病了两三个月? 唐小峰大急,纵起剑光,便往循州飞去。 第二章 回到家中 傍晚时,唐小山依旧躺在床上。 躺得太久,却又实在是无法睡着。 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娇叱,好像还有火光闪动。 紧接着便是某个家伙的叫声:“娘子,停,是我。” 唐小山怔了一怔,然后便又听到徐丽蓉的声音:“原来是夫君,我还以为是哪里窜出来的淫贼呢。” 唐小山这才知道是弟弟回来了,又惊又喜。 唐小峰掠进姐姐房中,见姐姐躺在床上,还有些不太相信地定睛看他,于是唤了声“姐姐”,又问:“你的病怎样了?” 唐小山道:“原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实是她们太紧张了。” 唐小峰却知道,姐姐本是百花仙子转世,在她小时候,从来也不曾见她病过,现在突然病倒,而且一病就是两个多月,如何不让人担心? 只是认真看去,发现姐姐的精神还好,虽然躺在床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憔悴,这才放心许多。 由于唐小峰的归来,唐府一下子又热闹了许多。 林氏看到儿子又带回一个英气的姑娘、一个勤劳的丫鬟、还有两个有趣的双胞胎姐妹,笑得合不拢嘴,直想着自己的儿子真是能干,当然,边上还有一个跑来跑去的小女孩,暂时被她给无视了。 唐敖不知道中原局势到底变得如何,于是详细问起。 在书房中,唐小峰避开其他人,也不隐瞒,将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父亲。唐敖没有想到本是一场反周兴唐的忠义之事,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连幼子都成了被朝廷通缉的要犯,亦是大吃一惊。 唐小峰道:“现在中原一团大乱,五岭道路不通,外头的消息还无法传进来。等到海捕公文一到,就算是印太守,也不敢再护着我们,爹只怕要早做准备。” 唐敖却也没有责怪儿子,只是道:“罢了,实在不行,我们便举家离开岭南,到东海去。”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说是这样说,真要放弃唐家祖传的家业,流落在外,也不可能全无遗憾。不过这事却也不急,他从中原直接飞来,自然很快到家,但普通人从洛阳一路来到岭南,没有四五个月乃至半年,根本就无法到达,等官文到达岭南,起码也是几个月后的事。 从书房出来,又见着了林婉如、宋良箴、薛蘅香、姚芷馨五人。 姚芷馨道:“大哥,你再不回来,箴姐姐都要等不及了。” 宋良箴道:“啊?我、我为何等不急?” “完婚啊,”姚芷馨掩嘴笑着,“伯母一直在讲,说大哥明明说好年前回来,回来后跟箴姐姐完婚,替她生个胖孙子,箴姐姐这般孝顺,伯母想要孙子,她自然会想满足伯母的念头,可大哥你不回来,她怎么生得出?生不出,那岂不就急了?可孩子这东西,她再怎么急,生不出就是生不出啊。” 唐小峰哑然失笑,宋良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胡、胡闹。” 唐小峰看去,见薛蘅香低着头立在那里,虽是偷偷看他,却不说话,心中一暖,又见大半年不见,连姚芷馨也变得亭亭玉立,漂亮许多,于是冲她嘿笑,弄得姚芷馨的脸儿也跟着宋良箴,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另一边,祝题花与颜紫绡也在聊着,去年颜紫绡虽然路过唐府,与祝题花见了一面,但太过匆忙,两人也没有时间交谈,直到现在才有空详谈,祝题花自然要因私学颜家剑术的事向颜紫绡致歉,颜紫绡却也不在意这个,再说,就算在意也已经迟了,况且当年若不是她和唐小峰引来虎妖,祝题花也不会家破人亡,从这一点来说,颜紫绡也不是全无歉意。 人既然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宋良箴和姚芷馨去腾空房给芸芝等人住,忙不过来,林书香以唐府的丫鬟自居,自然开始帮她们。 颜紫绡以前跟着唐小峰,那是从来不做事的,现在住进唐家,生怕被未来公婆嫌弃,一下子也勤快起来,看得唐小峰好笑。 晚饭过后,唐小峰来到厨房,薛蘅香正在那里敖着药汤。 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胸前围着围裙,蹲在那里,盯着火炉,好像还念了什么巫咒。 唐小峰心想,她应该穿越到某个奇幻世界,去当一个小女巫什么的。 唐小峰在她身边坐下,问:“这是什么药?那里面的是……咳,虫子?” 薛蘅香低着头儿:“原本就是我娘留下来的苗疆蛊药,自然会有虫子。” 唐小峰笑道:“她们说你熬药的时候,原本是不让人看的,我要出去么?” 薛蘅香脸儿一红,低声道:“不、不用,小妹只是怕她们看到我在里头放了什么,告诉小山姐姐,小山姐姐不敢喝。” 咳……你到底放了什么? 唐小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当然,古时候的中药里原本就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里面放些蜈蚣、冬虫,都是很正常的事。而薛蘅香熬的既是苗疆巫药,只怕还比普通的中药更加奇怪。 他见薛蘅香低着脑袋,不敢看他,于是侧蹲下去,用手指托起她的脸儿。 薛蘅香虽是被迫看他,眼眸里却满是欣喜。 唐小峰却也没敢打扰她熬药,调戏一番,将她放过。 药熬好后,唐小峰便主动代劳,端着药汤来到姐姐房间,谁知一进去,却看到白话和唐小山在那里聊着,白话叽哩呱啦地说着一堆有趣的东西,唐小山睁大眼睛听着,很怀疑她是在骗人。 小姑娘看到他,嘻嘻一笑,钻了出去。 唐小峰将药汤端入屋中,唐小山半裹着被子坐起。 唐小峰却没有将碗递给她,而是低声道:“姐,你别动。” 侧过身子,便要吻过去。 唐小山身子一滑,一下子就缩入被中:“小弟,你、你做什么?” 唐小峰干咳一声:“我是在帮你看病。” 唐小山道:“胡说,哪有这么看病的?” 唐小峰赶紧向她解释,说这是一种隔体双修之术,他只是要借着口舌接触看看她的病情。 唐小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颇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唐小峰开始发誓,唐小山见他难得认真的表情,开始信他,于是又坐了起来,闭上眼睛,嘴儿微启。 唐小峰凑过脸去,离姐姐越来越近,同时看着她那蜜桃般的脸蛋和娇嫩的嘴唇,心跳得好快。其实他刚才真没什么邪念,只是那么一解释后,不知怎的,连自己也觉得暧昧起来。 气氛实在是有些怪异,这样想亲又不敢亲的样子,反而更加奇怪,他赶紧吻了过去。 两人的嘴唇方一接触,姐姐的呼吸立时变得急促起来,唐小峰亦觉唇上柔软如水,感觉极是美妙。但这种美妙的感觉肯定是不对的,他只好强压下心头的绮念,将真元渡了进去,在姐姐体内快速地转了一圈,然后才将唇分开。 唐小山又往被窝里一钻,用被头掩着嘴儿,只露出半张脸来。定睛看着弟弟,想问他探出了什么。 唐小峰却也有些疑惑,从对姐姐体内五行之气的查探来看,元阴虽然偏弱,身体却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但身体明明无病,为什么元阴会弱成这个样子?这也实在是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小声地问:“姐……你多久没出去走走了?” 唐小山道:“也不太久,我想想……去年冬天实在是有些冷,那两三个月倒是都没出过府,过年时病了,其实喝了蘅香的药后,倒是好了许多,但就是懒洋洋的,不想起来,偶尔在花园里走走,也都没怎么出去。嗯……也就是半年没有出门。” 唐小峰汗了一下……这个叫不太久? 姐,你真是生错了年代,你应该到二十一世纪去做宅女。 她那个时候确实是生了大病,不过到现在都没病死,其实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在床上躺习惯了,反正只要有书看,她再怎么躺都成,于是就继续躺了。而这也是古代千金小姐的诸多毛病之人,那就是越病越躺,越躺越病,说到底还是唐家家境不错,要是躺个两天就逼她下田种地,估计她这病早就好了。 他黑着脸:“明天带你出门郊游去。” 唐小山干脆直接把脸都蒙了,在被窝里道:“不去。” “不去不行,”他哼了一声,“你不去我也把你抱去。” 唐小山在被窝里咬着嘴儿……一回来就给姐姐找麻烦,还不如不要回来。 唐小峰端起药汤,道:“吃药。”她这样躺都还没有把身体躺坏,蘅香这药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唐小山无奈起身,唐小峰干脆就一口一口喂了下去。 唐小山喝完药汤,裹着被子,犹豫了一下,道:“小弟,你在外头好像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问你,你可会解梦?” 唐小峰错愕:“解梦?这个这个……这个难度高了点。” 唐小山若有所思:“这几个月来,好像一直都在做梦,只是醒来后,那些梦大多数也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梦,梦里有一棵非常非常大的树,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姐妹,然后还记得自己好像在梦里做了些什么,但到底做了些什么,却也不记得了。” 唐小峰嘿笑道:“这种梦不用解,分明就是缺乏运动,多运动的人睡得安稳,缺乏运动的人梦多,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又替她盖好被子,让她早些休息。 唐小山躺好,等他离开,却又坐了起来,要从枕头下拿书,谁知翻来翻去,突然发现枕头下的书全没了。 “该死的小弟!”她气道。 明明没看到他拿书,怎么一不留神,就被他把枕头下所有的书都给偷了? 唐小山咬了咬嘴唇,又从被窝里掏了一本出来……幸好这里还有。 唐小峰来到外头,心里想着,姐姐肯定是缺乏运动的,但元阴如此虚弱,好像也不全是缺乏运动的原因。 又想道:“梦?不知道芸芝会不会解这东西。”于是跑去找芸芝。 芸芝、紫芝却与林婉如、骆红蕖、姚芷馨三人一起聊着天儿,唐小峰问芸芝会不会解梦,芸芝睁大眼睛看他,心想我怎会这玩意儿? 唐小峰道:“《周易》难道不是学六壬之人必读之书?《周易》是周公所传,《周公解梦》也是周公写的,你难道只读周公的这本,就不读周公的那本?” 芸芝瞪着眼儿看他,仿佛要用那凶恶的眼睛把他瞪退,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弄错。 紫芝却是口快:“拜托,排卦作《周易》的周公是周文王,解梦的周公是周公旦,一个是爹一个是儿子,不一样的好不好?况且《周公解梦》是否真是周公旦所作,并不可考,一般都是当作伪作的。此周公并非彼周公,你居然也会弄错?这倒是应了那句话……人呢?人呢?” 林婉如、骆红蕖、姚芷馨一指……走了。 紫芝嘀咕:“也不让人把话说完。” 唐小峰到了外头,想,既然芸芝不会,那说不定白话那丫头会,那丫头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都会一点。 不过那丫头不知又跑哪去了,他来到颜紫绡房间,敲了敲门:“紫绡姐,在么?” 颜紫绡娇美的声音传来:“我在洗澡。” “哦,”唐小峰推门而入,“那我跟你一起澡。” 刚一踏进去,却发现澡桶里本就泡了两个人,一个是颜紫绡,另一个却是祝题花,二女同时扭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圆嫩的香肩俱是露在外头,祝题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小小声问:“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洗么?”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他赶紧一缩,把门关上,那东西砸在了门上。 唐小峰叹气……紫绡姐你也真是的,人家题花姑娘都还没扔,你扔什么啊? 说不定题花姑娘肯呢…… 白话看来是不在这里了。 他到处转了一下,却在后院花园找到了那丫头。 小姑娘坐在树枝上看着花园里的花儿,唐小峰想,原来这丫头还喜欢赏花?这还真是不符合她的性子。小姑娘看到他,兴奋地道:“你家怎种了这么多的合欢树?” 我家合欢树种得多,你兴奋个什么劲? 唐小峰耸了耸肩:“种起来简单呗。”这确实是最主要的原因,合欢树喜欢潮湿暖和的地方,在中原比较难种,很少看到,在岭南却到处都是,种在园中,自行生长,也不用什么照顾。 此时正是合欢树开花的季节,树上的叶子是绯红色的,一片片地卷着,仿若含羞草一般,花瓣则是绯红色的,就像是少女脸上的晕红,又总是拢着,一如含羞欲启的嘴儿,不肯将蕊儿示人。 小姑娘一脸失望:“好种?就是这样?” 唐小峰瞅她:“那你以为是怎样?说香嘛,它没有桂花香,说好看嘛,它没有菊花好看,有人赏桂赏菊赏腊梅,你听说有谁赏合欢花的?当然,合欢花入药还是有点用处的,用处却也不是太大,说到底还是什么用都没有……咳,你做什么?” 小姑娘跳了下来,用想要杀人的眼睛盯着他。 唐小峰道:“有问题么?” 小姑娘道:“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比?论好看,它比桂花好看,论香气,它比菊花更香,你看它还可以入药,桂皮和菊花就只能入味入茶……” “这就是它不怎么样的最大原因,”唐小峰道,“你看它什么都有一点,却什么都不出众,有香气,却不是特别香,可观赏,却也不是特别好看,可以入药,却又不是少了它就不行的那种。啊,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替它打抱不平了,你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论剑术打不过真正的剑侠,论仙术也就是那个样子,奇门遁甲知识很足,结果遁术比不了月亮,六壬比不了芸芝,跟合欢花一样,看着都行,其实什么都不行……做什么做什么?” 小姑娘扑上去使劲咬他。 疯了,这丫头疯了。唐小峰使劲将她推开:“喂喂,不用这么认真吧?” 白话气道:“明明是你自己不会种,还说合欢花不好看。” 我说合欢花不好看,你急个什么劲啊?唐小峰想了想……难道这丫头是合欢花仙子?但好像岁数对不上,按《镜花缘》来判断,这个时候百花差不多都已赴完试了,这丫头年纪明显比其他人小一截,根本就不是可以赴试的年纪。 “滚开,我不理你了。”小姑娘赌气扭头。 不理就不理。唐小峰耸了耸肩,往回走,走了一段……等一下,我刚才是来找她做什么的?想不起来了。 算了,不管她。 离开白话,他来到薛蘅香房间,敲了敲门。门被人打开,薛蘅香静静地立在那里。他嘿笑一声,也不跟她说话,进去一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 “大哥。”薛蘅香偎在他的怀中。 “在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他往少女耳朵里吹了口气。 “芷馨等下会回来。”薛蘅香红着脸儿。 “那就去我房间。”他抱着少女一跃,飞到自己房间。 柔情蜜语,满室生香。恩恩爱爱中,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红衣少女飘了进来:“小峰,你也真是的,刚才门也不敲就闯进去……蘅香?” 呆。 第三章 梦魇?! 床上,薛蘅香像猫儿一样趴在那里,身上只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可爱肚兜,头上还戴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猫耳朵,唐小峰在她身后,扶着她的香臀,还在那啪啪啪地撞着。颜紫绡睁大眼睛,薛蘅香却也是僵在那里,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颜紫绡错愕地道:“小峰,你们……”她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亲密”的。 唐小峰嘿笑道:“紫绡姐,你也真是的,门也不敲就闯进来。” 颜紫绡大窘,要退出去,唐小峰却已飘了下去,将门关上,把她也抱了起来:“紫绡姐,一起?”颜紫绡红着脸儿,却也拿他无法。 另一边,花园中,小姑娘兀自在那嘀咕着:“合欢花不好看?气死人了,明明是你们不会种……气死人!” 我就让你们知道,好看的合欢花,是什么样子的。 …… 唐小峰一早醒来时,被窝里的两个美眉还在睡着。 颜紫绡渐趋饱满的酥乳紧贴着他的胸膛,薛美眉却是倒过来睡的,两只秀美的腿被他搂着,光光的臀儿被他摸着。 外头有花香传来,他一阵疑惑,心想哪来的香气? 他小心地爬了起来,没有吵醒两个美眉,下床穿衣,到窗前,向外一看,只见满园的合欢花竟是开得艳丽多姿。 任它明月能相照,敛尽芳心不向人。 一般来说,合欢花花种较小,且就算是开花之时,也像是羞答答的少女一般,绽而不放,含蓄清新。 然而现在,这满园的合欢花有的硕大,有的含苞,竟是千姿百态,也不知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开得这般姹紫嫣红。 祝题花、徐丽蓉、宋良箴、林书香等人都在花园里看着,议论纷纷,俱觉稀奇。 这是怎么回事?唐小峰一阵错愕,隐隐猜到是白话搞的鬼。 难道那丫头真的是合欢花仙子? 一个上午,众美眉都在花园赏花,唐小峰本是要逼着姐姐出门郊游的,不过家里的合欢花开得这么艳,干脆就在家里赏花算了。 唐小峰也问过白话,是不是她把合欢花开得这么盛的,小姑娘却只是嘻嘻地笑,也不答他。 中午午饭后,颜紫绡御着飞剑到平安村给她奶奶扫墓,唐小峰也跟着她去了。坟墓前,颜紫绡想起哥哥的死,一阵难过,偎在唐小峰怀中又哭了一阵。 到了下午,窦耕烟、印巧文、苏亚兰、钟绣田四女也来到唐府,众女燕燕莺莺,好不热闹。 大半年不见,此时,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也都练成了紫华剑气,她们对颜紫绡神交已久,聊了起来,彼此投缘。唐小峰心想,紫绡姐失了亲人,不如让她多结交一些姐妹,于是怂恿祝题花、印巧文等修炼紫歌剑术的五个美眉与颜紫绡结拜姐妹。 六女结拜,俱是欣喜,又一同飞到间山试剑,唐小峰把姐姐也带了过去,一边看她们斗剑,一边让唐小山晒晒太阳,免得她宅女做久了,再也不想出门。 虽然都修成了紫华剑气,但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五女与颜紫绡斗剑,竟无一人是她对手。 钟绣田颇有些不服,抓了窦耕烟、苏亚兰两人,三人战颜紫绡一个,竟还是落在下风,直到印巧文参战,才一点一点扳了过来。 窦耕烟赞道:“我本以为题花和巧文的天分已是惊人,现在看来,紫绡妹子竟比她们两人还更厉害许多。” 六女练完剑后,与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一同回去。 回到唐府,居然还看到了多九公的两个外孙女,秦小春和田凤翾看到唐小峰,先是睁大眼睛,然后便躲在角落里嘀咕:“回来了,无耻淫贼又回来了……” 到了傍晚,唐府便设了宴席,将印巧文等人也留了下来,行着酒令,一团热闹,席间唐小峰还把后世的诗词抄了一首,卖弄了一下他的“诗才”,群芳惊艳,让他极是得意,唐小山却知道弟弟肯定没那样的本事,猜着他到底是从哪抄来的。 天黑后,印巧文等人回家去了,唐小峰在自己房间里,取出天女散花图。 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两人的魂魄从图中飞出,知道这里是他家,极是好奇。 他与姐妹两人聊了一会儿,等她们飞回画中,这才拿了五色笔和天女散花图,来到祝题花房中,请她帮忙画画。 祝题花看着天女散花图和五色笔,一阵疑惑:“要将小山、良箴、红蕖、巧文等人全都画上?” 唐小峰点头:“全部画上,除了白话。” 他实在不敢肯定白话那丫头到底是不是百花之一,看她那般为合欢花辩护,还真是有点像合欢花仙子,但百花里肯定没有一个叫白话的,而且跟其他花神比起来,她的年纪显然太小了点。 祝题花却是想着:“小山是他姐姐,良箴是他未婚妻子,红蕖等人是他义妹,这些人全都画上,倒是无妨。但巧文和耕烟、亚兰、绣田却都跟他非亲非故,他让我把她们也画到他的画上,这却似乎有些不妥。” 唐小峰却又道:“小秦和凤翾也画上去,咳,还有你自己也不要忘了。” 祝题花疑惑地看着他,又想起自己与颜紫绡在屋里洗澡,被他闯了进来的情景,脸儿无由的一红。 画画这事,唐小峰本来是想交给姐姐的,琴棋书画,他姐姐除了下棋,其它都是样样精通,不过唐小山现正病着,他可不想累着她,于是便来找祝题花。其实这么多才女里,会画画的自有不少,不过祝题花的画不但在书里面有提到过,而且她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就来找她了。 祝题花虽觉得未经印巧文她们同意,把她们也都画上,似乎有些不妥,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全都拜托给她。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带着林书香、芸芝、紫芝逛了循州城,逼着姐姐去郊游,调戏了宋良箴、林婉如、姚芷馨等诸位姑娘,睡了徐丽蓉、林书香、薛蘅香等几个美眉,逍遥自在,如鱼得水。 隔壁邻居纷纷羡慕,想着这小子每次出门,别人都以为他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结果每次回家都带回来好几个漂亮姑娘,原来是到外头勾引良家少女去了。 唐小峰在唐府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阳墨香她们。 那个时候,她们本是听他吩咐,准备在将亭亭和红红送到东海后,就到岭南来等他。 当然,她们没有这么快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从洛阳沿黄河到东海,再绕到岭南,再快也是有限,这还得保证路上没有什么耽搁。唐小峰让芸芝帮他算了一卦,得了一个平卦,单依卦象,她们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颜紫绡因他回到家中后,整日里游手好闲,开始变得懒了,于是天天抓他练剑。唐小峰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将灵郁之气与自己的紫幽仙气慢慢融合起来,不知不觉间,他的紫幽仙气亦是再上重楼。 这几天里,白话则是跟每个人都混得滚瓜烂熟,她本就调皮,又长得可爱,虽然喜欢胡闹,但看着小,再怎么胡闹也没人说她。不过这丫头最喜欢缠着的却是唐小山,有时连睡觉都要钻到唐小山床上,唐小山也由着她来。 这天下午,唐小峰跟着颜紫绡练完剑后,洗了个澡,来到花园。 花园里的合欢花依旧开得艳丽,仿佛永远都会这样开下去一般。 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正自想着接下来该去找哪个美眉调戏一番,却听到远处有人唤了一声:“唐公子。” 飘过来的正是受他所托,去画天女散花图的祝题花。 祝题花来到他的面前,将天女散花图摊开,道:“唐公子,你看画得可行?” 唐小峰看去,见徐丽蓉、林婉如、宋良箴、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芸芝、紫芝也已被画了上去,每一个都画得娇美艳丽,光彩照人,心里也是喜欢。又往旁边看去,此时画上,包括宰氏姐妹在内,基本都是色彩分明,唯有秀英的妹妹田舜英依旧极是黯淡,燕紫琼虽未黯淡到那般程度,却也并不鲜明。 田舜英他并不认识,也就算了,此刻看到燕紫琼,想到好友成仇,心里还是有些黯然。 但,同样是用五色笔画上去,为什么其它人都是色彩分明,唯有燕紫琼和田舜英如此黯淡? 还有银蟾、玉蟾姐妹二人,在她们死前,画上的她们亦极是黯淡,在她们死后,魂魄进入画中,画上的她们反鲜艳起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笑道:“画得极好,不过我姐怎么还没画上去?” 祝题花犹豫了下:“我画不了她。” 唐小峰错愕地道:“画不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祝题花道,“原本是一开始便要画令姐的,但是提起笔来,却又不敢画她,只好先画他人。如今良箴、红蕖等人都已画了上去,唯独令姐仍是不敢去画,每次想要画时,便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大不敬之事一般,不知怎的就怕了。” 唐小峰愕然……难道是因为她是花神,而他姐姐是百花仙子,所以她不敢去画百花仙子? 他道:“那还有……” 他正想去问为什么不把印巧文等人和她自己画上去,旁边却传来一声尖叫:“这这……” 唐小峰与祝题花扭头一看,看到白话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边,正睁大眼睛瞪着天女散花图,一副极是吃惊和不敢相信的样子。 小姑娘尖叫道:“你们做了什么?” 祝题花错愕地看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笑道:“画画……” “画你们的头。”小姑娘扑上去想要抢画,唐小峰动作更快,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白话大怒,扑他身上,无论如何都要抢到手中。祝题花见他们打闹起来,手指轻搓着太阳穴,颇有些头疼,最后想着算了,由他们闹去,自顾自地走了。 祝题花走后,白话将唐小峰扑倒,跨坐在他身上,狠狠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唐小峰道:“画画。” 小姑娘怒道:“为什么要把她们画上去?”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唐小峰道:“不能画么?” 小姑娘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难道知道她们是……” 唐小峰道:“是什么?” 两人眼对着眼,都不说话。 小姑娘心里想着:“难道他知道他身边的这些姐妹全是花神?但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他明明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心里不禁有些后悔,那个时候没有通过“定缘控心”,弄清楚这家伙到底知道些什么。 唐小峰却也想着:“难道她刚才是问我知道不知道画上的这些全是花神?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我把这些花神画上去,她会这么愤怒?” 两人各自瞪眼,都想着要不要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逼对方说个清楚。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慌乱的叫声,唐小峰怔了一怔,仔细听去,竟然是林书香在“小姐、小姐”地叫唤着。唐小峰一惊,林书香以他的丫鬟自居,她口中的“小姐”自然是他的姐姐,听她叫唤中的惊慌,分明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他这一惊,直接就把白话抱起扔到一旁,往姐姐闺房飞去。 白话翻个筋斗落在地上,正要追去,却蓦地生出感应,跳到高处,看向远方。 百香衢后方乃是间山,间山的山腰上,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一闪而没…… …… 唐小峰掠到姐姐房中,看到唐小山昏睡在床,迷迷糊糊的,仿佛梦呓一般。 林书香与骆红蕖、薛蘅香都在那里,林书香焦急地道:“公子……” 唐小峰摸了上去,见姐姐额头滚烫,竟是在发着烧。他本以为这几天姐姐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却没想到她竟又再次病倒。 林书香道:“刚才小姐睡了一会儿,起来时,看上去就有些不太精神,奴婢扶她下床,她却突然昏倒。” 唐小峰咬了咬牙,吻了上去,以“蝶恋花”心法查探姐姐气脉,发现她体内元阴不知怎的,竟是虚弱异常。 他以阴阳双修之法,将还源仙气度了一些进去,阴阳交感,唐小山的呼吸平稳了些,却没有太大的改善。他茫然回头,看向骆红蕖,骆红蕖低声道:“这两三个月来,小山姐便是这样子,有时明明看着好了,不知怎的,却又突然病倒。” 没多时,唐敖、林氏、宋良箴等人也急急赶来,林氏见女儿再次病倒,极是心疼,要让人连夜去找大夫,唐小峰却知道,如果连他的还源仙气也无法将姐姐治好,那再怎么找大夫也是没用。 一片焦急之中,白话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跳到床上,盯着唐小山看。唐小峰知道这丫头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盯着她来。 小姑娘看了一会儿,道:“小山姐姐这是中了魇。” 唐小峰怔道:“魇?” 林书香道:“奴婢听说苗疆有一种降头术,可以通过梦魇害人,难道是有人要害小姐?” 小姑娘道:“不是,这世上,可没有谁能给她下魇,何况小山姐姐还戴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呢。” 四时乖错太平铃,原本是“贺岁龙”敖萨的法宝,却被唐小峰抢了来,送给他的姐姐。 三才不差,四时乖错,反戾直正,受福于天。 只要唐小山戴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别人就很难在暗地里害她。 唐小峰皱眉道:“如果不是有人要害她,那她怎么会中魇?” 白话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唐小山看个不停,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放心,虽然不知道小山姐姐怎么会中了魇,但现在,她身上的魇已经退了,很快又会好起来。” 唐小峰确实也看到姐姐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也不知是他的还源仙气起到了作用,还是真的因为白话说的“魇”退了的缘故。 他看向白话,道:“你有没什么办法?” 小姑娘道:“梦魇梦魇,要想知道她中了什么魇,先要知道她做了什么梦。” 唐小峰暗自后悔,前几天姐姐说她这段时间经常做梦,他却以为只是体虚的缘故,没怎么当一回事。 他赶紧把姐姐提到过的梦告诉白话。 小姑娘道:“一棵好大的树?许多她不认识的人?这个这个……这也说得太少了,根本就没办法判断。” 真的没有办法么?唐小峰皱紧眉头……他分明看到白话的眼睛突然眯了一下。 小姑娘却又跳下了床:“放心啦放心啦,她不会有事的,你们相信我就是。” 其他人俱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好希望唐小山真的没事。 当天晚上,唐小峰便让林书香在这里守着姐姐。 到了外头,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找上芸芝,让芸芝帮他算上一卦。 芸芝手藏袖中掐了一课,不由犹豫起来。唐小峰看她神情,便已知道不是什么吉卦,皱眉道:“卦象是什么?” 第四章 最后的合欢花 芸芝低声道:“你、你也不用担心,小山姐姐肯定没事的……” 唐小峰瞪着她:“卦象是什么?” 芸芝嚅了嚅嘴:“地户逢鬼。” 唐小峰也不再问,直接掉头就走,来到书房。 书房里放着一些课书,都是他从东海长生宫带回来的。他找了一本,翻了几翻,终于找到“地户逢鬼”那一页。 紧接着就怔在那里,额上冒着冷汗,手中的课书也掉了下去。 ——“己加己为‘地户逢鬼’,病者必死,百事不遂!” 在唐小峰找芸芝问卦的同时,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悄悄溜出了唐府,飞上了间山。 这是一个头上扎着两个荷包,嬉嬉笑笑的小姑娘。 小姑娘落在山中,眼珠子转啊转:“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天魔宗公主从树后转了出来,她蒙着黑色面纱,穿着夜色一般的黑裙,仿佛只要轻轻一闪,就会被夜色吞噬,消失不见。 小姑娘笑道:“我骗你的,其实我没看到你。” 天魔宗公主既不喜,也不怒,就这样看着她。 小姑娘叹一口气,道:“那家伙得罪了微微,玩弄了哀萃芳,但他好像没怎么得罪天魔宗,魔门不是一向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么?你居然追到岭南来?”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道:“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来的。” 小姑娘脸色一僵,好一会儿,才道:“幽探姊?” 天魔宗公主懒得再回答,只是看向山脚下的唐府,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即便是大姊也不会想到,她让我到岭南来,真的是来对了。唐小峰的姐姐……就是百花仙子?” 小姑娘脸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你是要杀人灭口么?可惜你却没有这样的本事,你应该把唐小峰跟其他人一起叫来,这样或许还留得住我。” 小姑娘笑道:“我要真那样做,你早就跑了,我连见都见不到你。”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见着我,又能怎样?” “跟你做个交易,”小姑娘瞅着她,“我跟你做个交易。” 天魔宗公主道:“什么交易?” 小姑娘道:“我先要告诉你,你猜对了,唐小峰的姐姐就是百花仙子。但是幽探姊肯定也告诉过你,你们是不能杀她的,所以你要让她死,只能找别人来杀她。但岭南可不是中原,唐小峰和他身边的几个人,也都不是好惹的,另外不要忘了,他们中还有人会六壬。等你从中原唤帮手来,他们只怕早就逃了。”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道:“那又如何?” “我来杀她,”小姑娘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给我一天时间,我来杀她,明天……明天她就会死在这里。” 天魔宗公主清清冷冷地看着她。小姑娘叹道:“你放心就是,你莫要忘记,我也是那个组织里的人,而且,我可比你还怕幽探姊,我对幽探姊的了解,可比你们多得多。”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但我却记得,大姊说过,不能杀百花仙子的人中,可是也包括了你。” 小姑娘笑道:“你以为我会亲自动手么?我要杀一个人,起码有五十六种方法,而且都不用我自己动手。” 天魔宗公主定睛看她,她却依旧在那嘻嘻地笑着。天魔宗公主身子一闪,仿若被夜色带走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见。 夜空中,传来她清清淡淡的声音:“我等你一天。” 小姑娘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长长地叹了一声,飞向山脚。 她飞到唐小峰房间前,犹豫了一下。 一个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你找我?” 她回头,笑道:“你也在找我?” 唐小峰面无表情:“嗯,你刚才跑哪去了?” 小姑娘道:“这是女孩子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唐小峰无奈,推开房门。 屋内没有烛火,一层莹莹的月光蒙在纱窗上,银白如雪。 这几天天气很好,天上的月亮也开始慢慢变得圆满。 小姑娘飘了进来,伸手:“给我看看。” 唐小峰道:“看什么?” 小姑娘翻个白眼:“废话,你画的那图。” 唐小峰瞅她一眼,将天女散花图取了出来,摊在床上。屋内虽然昏暗,但这图乃是九十九个花神当年在蓬莱山,花了上万年时间才制成,用了许多天材地宝,而画上的色彩亦是来自五色笔这种奇宝,因此看上去,宝光四溢,竟是清清楚楚。 虽说是天女散花图,但此时真正被画在画上的,还只有颜紫绡、燕紫琼、宰氏姐妹、红红、亭亭、林书香、魏紫樱、田舜英,以及徐丽蓉、宋良箴、林婉如、骆红蕖、薛蘅香、姚芷馨、芸芝、紫芝这么些人,当日在洛阳,秀英画完林书香,还没来得及画阳墨香和五英,就因要护送亭亭出海而跟唐小峰分开。 小姑娘看着画上的宰氏姐妹,嘀咕道:“难怪刺靡花和玉季花明明已经死了,大姊却找不到她们。”又斜他一眼:“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唐小峰叹气:“说实话,我不知道。”又没人告诉我。 他看向白话:“不能画么?” 白话以手指点着脸颊,看着天花板:“唔……也不是不能画,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画让那个人看见,要不然,你会被那个人杀掉的。” 唐小峰道:“哪个人?” 小姑娘道:“不告诉你。” 唐小峰却想着,在东海时,哀萃芳和纪沉鱼抓过花神,在神州,微微控制下的黄天道也抓过花神,如果哀萃芳她们的大姊真的是史幽探,那这丫头说的那个人,只怕也是她。 但史幽探自己也是花神,为什么却要抓花神?她又为什么会因为这幅画杀我? 他摇了摇头,先把这个问题甩开,收起天女散花图,看向白话:“刚才芸芝帮我姐算了一卦,卦象是‘地户逢鬼’。” 小姑娘嘻嘻笑道:“六己到己,地户逢鬼;病者必死,百事不遂。” 唐小峰皱眉:“这很好笑么?” “笨蛋,”小姑娘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道,“芸姐姐算得了别人,算不了你姐姐的,这世上可没有一个人可以用卦术去算你姐姐。” 唐小峰立时也醒悟过来:“是了,卦术这东西虽然神奇,却也并不只有芸芝一个人会。那些人一直在找百花仙子,如果卦术算得了姐姐,她们早就找着了,也不至于差点把阴若花当成我姐。微微的师兄,可就是李淳风啊。” “你相信我么?”小姑娘在他耳边低声说,“也许我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但我绝不会去害你姐姐,就像我也绝不会害你一样,因为我不会害我的好朋友,所以你要相信我……你真的要相信我。” 唐小峰道:“我相信你。”他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决。 一滴清凉的水珠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沉默片刻,将小姑娘抱住:“你……是在哭么?” “没有。”小姑娘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脸上全是泪水,笑得却很开心,“我只是在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她擦了擦眼泪,松开一些,看着唐小峰:“明天,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我告诉你,怎么救你姐姐。还有……” 唐小峰问:“还有什么?” 小姑娘露出梨花带雨般的笑容:“把我也画上去吧……把我也画在你的画上。” 又扑了上去,再次搂住他来,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那些合欢花好看么?” 唐小峰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抱住:“很好看……它们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花。” “答应我,既然你要画这图,那就把它画完,”小姑娘低声道,“要么就不画,既然要画,就一定要画完……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嗯……我会把它画完的。” …… 第二天一早。 合欢花的香气依旧清新,还有几声鸟叫从外头传来。 唐小峰来到姐姐房中,姐姐已经醒了,林书香服侍她喝了些粥,又让她早些休息。 林书香看到公子进来,温柔地施礼退下。唐小峰见姐姐看上去好了许多,心里稍安了些,又问她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唐小山嘀咕道:“肯定是被你害的,这几天抓我郊游,把我累着了……我以后再也不出门。” 唐小峰无语……姐,你是在为你一辈子的宅女生涯打埋伏么? 他想起白话说姐姐“中魇”的事,于是问她昨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梦? 唐小山想了想,道:“昨晚倒是睡得安稳,不过昨天下午又做了一个梦儿。” 唐小峰道:“还是那棵大大的树,还是那些不认识的姑娘?” 唐小山想了一想,道:“这一次,倒不是全都不认识……有一个人是认识的。” 唐小峰道:“谁?” 唐小山低声道:“再芳。” 花再芳?唐小峰怔了一怔。 花再芳与印巧文、窦耕烟等人一样,都是他叔叔唐敏的女学生,去年初秋,花再芳跟林婉如都被黄天道的那些妖术师劫走,他与祝题花等人虽然救回了林婉如,却没能救回花再芳。 难道姐姐梦到的,是那些失踪的花神? 唐小峰道:“姐,你还梦到什么?” 唐小山黯然道:“我梦到再芳和那些不认识的姐妹身上缠满了蔓藤,看上去都是奄奄一息,快要死了,我看着难过,于是帮了她们什么,但到底是做了什么,却是记不得了,醒来时,就感觉虚弱得很,本是想起来走一走,然后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 唐小峰心中迷惑,想着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梦,还是有什么不寻常的预示? 他想不明白,只好与姐姐又聊了一会儿,让她早些休息。 替姐姐盖好被子,他走了出去,准备到厨房看看薛蘅香有没把药熬好。 他刚走未久,有人却从窗户翻了进来。翻进来的小姑娘正是白话,她跳到床上,笑道:“小山姐姐,你可好些了?” 唐小山无奈地道:“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弄得跟大阵仗一般。” 白话道:“小山姐姐,上次我要你帮我的事,你可还记得。” 唐小山从枕边取出一串珠子,道:“就是现在么?” “不是,”小姑娘摇头,“今晚,今天晚上再做。” 唐小山道:“真的要那样做?” 白话嘻嘻笑道:“小山姐姐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唐小山坐了起来,定睛看她:“白话妹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小姑娘怔了一怔,忽地扑上去,道:“肯定是见过的,就算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也见过。” 唐小山无奈地搂着她,她却又问道:“小山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 唐小山道:“什么问题?” 白话道:“如果有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她要去害另一个人,那个人却也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小山姐姐你会怎么做?” 唐小山道:“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小姑娘道:“可是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怎样做,总会有一个人要死,死的那个人也肯定是你的朋友……你会怎样做?” 唐小山犹豫了一下,道:“这个问题……还真是难答呢。” “小山姐姐,”小姑娘道,“如果有一个办法,有可能让她们一个都不死……只是可能。但为了这个可能,你自己却非死不可,你会去做吗?” 唐小山迟疑了一下,道:“她们重要到,我就算不要性命也非救她们不可的地步吗?” “嗯,”小姑娘说,“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一生一世的朋友,甚至就算转了无数个轮回,却也还是无法分开的朋友……永永远远的朋友。” “那我会去救她们,”唐小山说,“一定会去做的。” 小姑娘露出笑容…… 唐小峰来到厨房,陪了一会儿薛蘅香,等她将药汤给姐姐送去后,又来到祝题花房间。 祝题花却也是刚看望完唐小山,回到自己屋中。唐小峰取出天女散花图,请她把白话也画上去。 祝题花虽然疑惑,却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这一画,便画了几个时辰,直至快到晚边才画完。 傍晚时,唐小峰过来拿画,见画上的小姑娘俏皮可爱,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丫头,而色彩虽不鲜艳,亦不黯淡。 祝题花道:“唐公子,这画到底有何用处?”这画显然不是凡物,而用来画画的五色笔,更是应天地而生的神器,不管怎么想,这画都不可能是画来玩的。 唐小峰苦笑道:“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以前,天上有一百个仙子要画这东西,但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画成,我只不过是在帮她们完成罢了。至于画好后会不会出现些什么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祝题花见他不似撒谎,于是也看着天女散花图,道:“不知怎的,画这画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人很是怀念,却也想不起来,怀念的到底是些什么。” 唐小峰笑道:“题花姐姐,我问你,你喜欢的是什么花?” 祝题花想了想,道:“我名为题花,不管是什么花儿,都是喜欢的。” 唐小峰道:“最喜欢的呢?” 祝题花微笑道:“若说最喜欢的,却是‘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的芙蓉花。” 唐小峰大惊:“原来你就是芙蓉姐姐?” 祝题花:“啊?” 唐小峰干咳一声:“呵呵,没事,没事,你忙,你忙。”走了出去。 祝题花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天色开始变得昏暗。 唐小峰在自己房中等着白话。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合欢花,夜色中的合欢花依旧灿烂美丽,香味扑鼻。 以前的他,从来不知道合欢花也可以这么的美,这么的香。 在他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了白话。 小姑娘穿着一身艳丽的衣裳,头上是两个粉色的荷包,胸前扎着紫色的小结,腰间系了一条小带,娇小玲珑,别有一番可爱。 她抬头看着唐小峰,娇声道:“我漂不漂亮?” 唐小峰耸了耸肩:“漂亮,漂亮。”不可否认的是,这丫头长大以后,肯定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不过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美? 长大后千万不要变成另一个丽蓉姐姐。 小姑娘闭上眼睛:“你亲我一下。” 唐小峰拍她头:“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再亲你。” 小姑娘威胁道:“你不亲我,我就不把救你姐姐的办法告诉你。” 这臭丫头!唐小峰无奈,弯下腰,在她的脸颊香了一下,小姑娘却突然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上他的嘴。他心里喊着“非礼啊”,嘴却被那柔软小巧的双唇堵着。他无奈苦笑,正要将她推开,蓦地,一丝甜味从她那香软的小舌度了过来,他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已倒了下去。 昏迷过去前,他感到自己被小姑娘抱着,耳边响起她轻柔的声音:“你说过,一直都会相信我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不但要相信我,还要记得我,永永远远记得我,我……不想被人忘记。” ——“还有,要好好照顾月亮,不要怪她……她不是故意的!” 眼泪,不停地打在他的脸上。 他倒了下去…… 第五章 颠魂倒魄 唐小峰醒过来时,天色已黑。 他蓦地跳起……那丫头到底要做什么? 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飞了出去,在夜色中顿了一顿,略一迟疑,马上便飞向姐姐的闺房。 他推开门,紧接着,脑袋便是轰然一响。 房间内,四角都燃着红红的蜡烛,地上倒着两个少女,一个是林书香,一个是薛蘅香。 房间的中间,立着他的姐姐和白话。 姐姐的手中,拿着一串珠子,那是他让徐丽蓉从中原带回来的古今颠反如意挂。白话的手中握着一根彩带,彩带的另一头,刺入了姐姐的心口,又从她的后心穿出。 静。 极致的静。 淡淡的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明明屋内烛光闪动,这束月光不但没有被烛光侵蚀,反而显得分外耀目。 月光照在小女孩身上,如梦似幻,她将手一抽,彩带飞出,带出艳丽的血花。 姐姐倒了下去,胸前溅出鲜血。 唐小峰怒吼一声,急飞过去,接住姐姐的身体。 紧接着便是闪电般挚出墨虹剑,直夺小女孩的咽喉。 小女孩却是茫茫然地站在那里,茫茫然地看着他。 她是那样的迷茫,迷茫得就像是在苍茫月色间迷路的孩子。 这一瞬间,唐小峰明白过来……她不是白话。 她是月亮……已是消失许久的月亮。 月亮脚步虚点着地,飘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那一束刺透烛光与黑夜的月色间。 她看着唐小峰,眼神是那般的迷蒙与无措,以至于唐小峰无法杀她,不忍杀她。 听到唐小峰吼声的徐丽蓉、颜紫绡、骆红蕖、祝题花等人也赶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唐小山死了,她死在了唐小峰的怀中,地上满是她的鲜血。 小女孩飘在唐小峰的剑下,手中的彩带,一滴滴地滴落着血珠,小小的脸蛋却是那般的茫然与无辜。 唐小峰冷冷地看着小女孩,一字一句地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就算要杀了她,就算一定要杀了她,替姐姐报仇,但这一刻,他还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杀他的姐姐? 小女孩怯生生地取出一颗珠子、一封信,递在他的面前:“白话叫我做的,她叫我把这封信给你,她叫你……一定要相信她。” ——“你说过,一直都会相信我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要好好照顾月亮,不要怪她……她不是故意的!” 唐小峰想起了,在自己昏迷前,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滴滴悲伤的泪水…… 天色开始亮了。 唐府内香气不再,那本是开得绚丽的合欢花,不知怎的,在一夜之间突然凋零,连枝叶都开始枯萎……全都开始枯萎。 唐敖一夜悲伤,林氏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宋良箴、林婉如、芸芝、紫芝虽然亦为唐小山难过,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尽心尽力地安慰他们。 唐小山的尸体放在床上,她虽然已经死去,肌肤却依旧温润,容颜也仍然光彩,虽然没了呼吸,却像是睡着一般。 在她的口中,放着一颗珠子,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隔壁屋子,唐小峰、徐丽蓉、颜紫绡、林书香、祝题花、骆红蕖六人围在一起。 窗户边,还立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女孩。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小女孩伸出手,将阳光接了一下,又像是触到火一般,赶紧收了回来,然后再慢慢地伸过去。 她的眼眸中尽是疑惑,仿佛不知道照进来的这团光亮,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为她是月亮,只有晚上才会出现的月亮。 她以前从来也不曾见过阳光。 徐丽蓉看向唐小峰,唐小峰的手中依旧握着那封信,整个人都陷入沉思。她道:“夫君,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昨晚,月亮杀了唐小山后,给了他一颗珠子、一封信,唐小峰看完信后,将珠子放入姐姐口中,然后便一直在那发怔。 唐小峰叹一口气,低声说道:“白话留下的那颗珠子,叫做灵蛇珠,她在信上说,只要将这颗珠子放入姐姐口中,姐姐的尸体就永远不会腐烂。她还说,南海极远之处,有一个地方叫做青莲宝境,在青莲宝境里,藏着一株还魂仙草,只要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找到这株还魂仙草给姐姐服下,姐姐就会活过来。” 众女错愕地对望一眼,徐丽蓉道:“你相信她?” 唐小峰来到窗前,看着外头那些已近枯死的合欢花,沉默半晌,道:“相信。” 骆红蕖却道:“但她为何要如此麻烦,先让月亮杀了小山姐,又让我们去南海摘取仙草,救活小山姐?” 唐小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弄不清楚。他取出天女散花图,摊了开来,画上的白话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无光。 明明昨天画好之后,画上的她虽不像颜紫绡等人那般色彩分明,却也不是这般的黯淡。 他看了看旁边依旧好奇地看着外头阳光的月亮,又看了看画上的白话。她们两人似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画上的小姑娘嬉皮笑脸,一看就知道是白话,谁也不会将她当成月亮,而此刻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却显得好奇、茫然,是一个连阳光也不曾见过的女孩子。 众女中,徐丽蓉、颜紫绡、骆红蕖都是既见过白话,也见过月亮,林书香和祝题花以前却不曾见过月亮,看着窗边的小女孩,颇有些一头雾水。 祝题花不解地道:“小山不是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么?为何她还能害死小山?” 唐小峰看向月亮,苦笑道:“太平铃挡不住这丫头。” 以前在东海时,也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时候,月亮跑来杀他和阴若花,阴若花身上明明带着四时乖错太平铃,却还是被月亮轻轻松松地打成重伤。 这小丫头不但会许多神神秘秘的厉害功法,更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四时乖错太平铃根本挡不住她的奇门遁甲。 骆红蕖道:“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正要说话,外头有人敲门,林书香飘了过去,将门打开,立在那里却是姚芷馨,姚芷馨轻声道:“大哥、红蕖姐耕烟和巧文、亚兰、绣田四个姐姐到了。” 林书香看向唐小峰,唐小峰想了想,低声道:“将她们请到这里来。” 林书香飘了出去,去请四女。 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本是听说唐小山再次病倒,今天约好了一同前来看她,却没有想到进入唐府,得到的却是唐小山死去的噩耗,一时间,全都懵在那里。唐小峰知道她们前世都是姐姐的座下花神,今生与姐姐亦是情同姐妹,也不隐瞒,将还魂仙草的事说了出来。 四女对望一眼,印巧文道:“听说南海都已落在龙族手中,要去龙族的地盘寻找仙草,只怕并不容易,小山与我们一向都如姐妹一般,可以的话,便让我们与你一同前去。” 徐丽蓉、骆红蕖等人对望一眼,道:“我们也去。” 唐小峰却道:“稍等。”出去将芸芝请了进来,让她算上一卦。 芸芝手藏袖中,掐指一算,道:“六戊到庚,值符飞宫,吉事不吉,凶事更凶。” 又道:“若有贵人相助,可以化凶为吉,一帆风顺。” 祝题花道:“贵人在哪里?” 芸芝道:“贵人有两个,一个就在眼前,马上便到,另一个……嗯,得的是个坤卦,乾主男,坤主女,又是极贵,卦中有龙凤之象,按方位是在东方极远之处,这个这个……”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颜紫绡道:“若花姐?” 唐小峰想,东方极远之处,有龙凤之象的女子,身为女儿国国君的阴若花可能性很大。 他道:“那这就在眼前,马上就到的却又是谁?” 芸芝挠头,卦象原本就是含糊不清的,她也不知道指的是谁。她道:“这两个贵人,都有龙凤之象,我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唔。”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 众人正等着她说下去,一个脑袋从窗户探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齐齐看去,说话的却是紫芝。 紫芝左看右看……你们这样盯着我做什么? 唐小峰先不去管紫芝,而是看向芸芝,道:“我们要到南海寻找仙草,救回我姐,你愿不愿意帮我?” 芸芝柔身一福:“小山姐姐虽与我们相识未久,感觉却极是亲近,大哥既然有法子救她,我们自然要尽一分力。” 紫芝脑袋伸进窗户,身子伏在窗台,双脚在外头勾啊勾:“去哪里?去哪里?带我去,你们一定要带我去。” 唐小峰走到窗前,按着她的脑袋,把她往外一推,放下窗格,回到桌旁,又犹豫道:“依这卦象,我们未到南海,反要先到东海去……” 骆红蕖却道:“大哥,就算没有这卦象,只怕我们也还是先到东海的好。” 唐小峰道:“怎么说?” 骆红蕖道:“听说南海基本上都已落在龙族手中,龙族野心极大,大哥又因五色笔之事,早与龙族结了深仇,大哥难道想一路杀到青莲宝境去?况且这里无南海之人,我们连青莲宝境在哪里都弄不清楚。东海原本就是紧挨南海,若花姐为防龙族侵略,对南海局势也必定有所研究,可以帮上我们。此外,我们先到东海,再从东海进入南海,看似绕了一大圈,路上遇到的凶险反而少了。” 林书香道:“况且,公子,依芸芝姑娘的卦象,若不先去东海寻到贵人,吉事不吉,凶事更凶,反不利于找到仙草。” 唐小峰知道自己多少有些乱了方寸,静下心来,沉吟一阵,心中想道:“四十多天时间,看似不少,稍有耽搁,就无法赶回来,倒不如先去东海找阴若花,并将姐姐的尸体也一同带去。” 又看向颜紫绡和林书香,道:“紫绡姐,书香,我和其他人先走,你们先留下来。” 颜紫绡错愕地道:“小峰……” 林书香道:“公子……” “你们先听我说完,”唐小峰道,“锦枫和墨香、兰英、玉英她们估计也很快就要到了,我们是要到龙族的地盘,也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人手越多越好。况且按白话信上所说,就算找到还魂仙草,还要将它练成丹药,需要用到锦枫。你们先在这里等她们,她们一到,马上便带她们追上去。紫绡姐你总是能够找到我的,不是么?” 颜紫绡这才知道他不是不让她去,而是要让她先在这里等廉锦枫和阳墨香她们,于是点了点头。 唐小峰看向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五人,道:“这一趟要离开神州大陆,路上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本来不想麻烦大家,但是……” 窦耕烟道:“唐公子何必说这些客气话?此时此刻,一切都以救回小山为重。” 钟绣田道:“且不说小山姐姐与我们之间的情分,便是去年,公子你助我们消灭五瘟尸王,又为我们铸剑的恩情,我们也都还没还呢。” 唐小峰眨着眼睛:“那不是荒唐大师做的么?” 苏亚兰笑道:“在那之前,绣田本是对公子极是仰慕,在那之后,她移情别恋了,开始对那荒唐大师仰慕起来,公子可莫要吃醋。” 钟绣田气得推她:“亚兰姐你、你尽瞎说。” 唐小峰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另一边传来小女孩的惊叫声:“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大的火球,你们快看,好大的火球。” 众人愕然看去,却看到月亮不知何时飞到了窗外,指着天上,一脸惊讶。 小女孩沐浴在阳光下,抬起头来,虽被阳光刺得眼花,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唐小峰苦笑了一下,飞过去,将她拉了回来,不让她多看。 小女孩拉着他的手,好奇地道:“那个是什么?” 唐小峰道:“那个是太阳……只有在白天才会出现的太阳。” 小女孩喃喃地道:“原来那个就是太阳?它会不会砸下来?” 又牵着他,道:“白话呢?你有看到白话吗?” 唐小峰叹一口气,回过头,看着窗外那一朵朵枯萎的合欢花…… 邙山。 一名绝色女子行走在草丛间。 她停下脚步,看着前方一株枯死的合欢树。 五岭以北,合欢树本就不多,这株合欢树树上的花蕊方开未久,不知怎的,此时却连树都枯了。 绝色女子摘下一朵枯萎的合欢花,黯然着,沉默着。 在她身后,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孩仿佛从虚无中飞出,看上去朦朦胧胧,也不知是真是幻。 “幽探姊,”提着灯笼的女孩低声道,“锦心姊传来消息,说白话已经杀死了百花仙子转世的那个人。” 绝色女子回过身来:“是么?她是谁?” 女孩道:“锦心姊说那个人姓唐,名叫小山。” “唐小山?”绝色女子一阵错愕,“她和唐小峰有何关系?” 女孩道:“锦心姊说,百花仙子,便是唐小峰的姐姐。” “是么?”绝色女子轻叹一声,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凑巧的事。” 提灯笼的女孩又道:“锦心姊又说了一件事,她说,白话虽然杀了唐小山,但她自己也变成了月亮。锦心姊还说,白话留了一颗灵蛇珠给唐小峰,让唐小峰前往东海青莲宝境,摘取还魂仙草救他姐姐,锦心姊不知该不该阻止他们,让小妹来问大姊。” 绝色女子沉默一阵,道:“不用了,让她回来吧。” 提灯笼的女孩略一躬身,正要飞入虚空,绝色女子却又道:“等一下。” 女孩停在那里。 绝色女子看向天空,忖道:“她既已死了一次,接下来或是复活,或是转生,其实都没有太多影响。但她若是真的活了过来,那个叫唐小峰的少年是她弟弟,他若是被人杀了,她必定也会难过。” 于是道:“你再去告诉微微,叫她不可再去找唐小峰麻烦。” 又道:“兰言可还在南海?” 女孩道:“在。” 绝色女子道:“找了锦心和微微后,你再去趟南海,将此事告诉兰言,你对兰言说,那些人若是无法顺利找到还魂仙草,就让她暗地里帮帮他们。” 提灯笼的女孩道:“小妹遵命。” 绝色女子挥了挥手,女孩提着灯笼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女孩走后,绝色女子看了看枯萎的合欢树,黯然一叹,纵身飞去。 …… 岭南。 唐小峰买了一口棺木,将姐姐的尸体抱入棺中,然后便带着祝题花、徐丽蓉、骆红蕖等人,向父亲唐敖和林氏拜别。 唐敖本是书生,平日里所觉生死有命,不可强求,但此时死的却是自己女儿,听到唐小峰说有办法将她救活,自是难免报着一丝希望,又让唐小峰自己小心。唐小峰又嘱了宋良箴、林婉如、薛蘅香等人,让她们留在家时,多多劝慰一下他的母亲,不要让她太过伤心。 唐小峰御剑离开。 徐丽蓉化作万神圭旨乾离火,骆红蕖踩着滑云板,月亮御着玄气,芸芝、紫芝披着飞天绫,紧随其后。 祝题花、印巧文等五名女剑侠,亦纷纷化作剑光,破空而去。 颜紫绡与林书香对望一眼,只好先留了下来,在这里等着廉锦枫和阳墨香她们,希望她们早日到来。 第六章 又见阴若花 唐小峰等人飞过东口山、君子国,只在麟凤山稍为停留了一下,就继续赶路。 紫芝和芸芝都是第一次出海,一路上,看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极是好奇。尤其是紫芝,话儿几乎没完,让人很想把她扔掉。 月亮虽然一直跟着他们,但时不时的就会失踪几下,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她迷路了,问她既然迷路了,怎么又能找着他们,她就在那睁大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着的。 对于月亮,唐小峰既恨她杀了自己的姐姐,但看到她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时,却又怎么也恨不起来。 月亮却对他很是依恋,每次在他身边时,总喜欢牵着他的手,偶尔休息时,也要偎在他的身上。 如果过了四十九天还是无法找到还魂仙草,自己该拿她怎么办? 杀了她,替姐姐报仇,还是放过她? 唐小峰实在是有些犹豫,只好先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终于,他们来到了女儿国。 几名金凤骑问明他们身份,将他们带往王宫,首先见到的,是一名叫作枝兰音的少女。 枝兰音的声音极是好听,人也秀丽,见到唐小峰时,将他打量了好一阵,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很淡,却也很冷。 看过《镜花缘》的唐小峰自然知道,枝兰音乃是东海十二花中,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有见过的一位,她的声音也极是动人,单是听着,便让人赏心悦耳。但是她刚才眼眸深处闪过的那一丝光芒,难道是对他的敌意? 唐小峰想不明白。 他正想用言语试探一番,枝兰音却已清清冷冷地退了一步,将他们引入王宫。 不一会儿,阴若花便大跨步地踏了出来,看到他与徐丽蓉、骆红蕖,笑道:“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里?” 阴若花穿着五彩袍,戴着凤尾冠,腰束战绦,斜插金剑,看上去英气逼人。她看到徐丽蓉和骆红蕖在这里,颜紫绡、廉锦枫却没有跟他们在一起,唐小峰身后有几名她不认识的女剑侠,抬着一口棺材,不由惊道:“出了什么事?棺里的是谁?” 唐小峰苦笑道:“我的姐姐。” 阴若花怔了一怔,骆红蕖道:“若花姐,我们先进去再说。” 路上,唐小峰问起,才知道红红和亭亭都还没有回来。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虽说红红和亭亭更早离开洛阳,但她们是沿着黄河出海,亦不是什么近路,而他虽在岭南住了几天,但直接绕过东口山,直飞女儿国,一路上又披星戴月地御剑飞行,几乎是不曾休息,自然会比红红她们所乘的使船更早到达。 而就算是这样的连番赶路,他们也飞了半个月多些。 毕竟岭南与女儿国隔得极远,他们还是快的了,像他舅舅林之洋那样的海商,通常出一趟海,各个岛国转上一圈,要一两年才能回到岭南。 红红她们虽然更早离开神州,但乘船毕竟不同于御剑飞行,受到天气和海路的影响较大,再加上不需要像他们这般急急赶跑,被他们落在后头,也很正常。他现在比较郁闷的是,早知道这样,那时候他不如直接让廉锦枫和阳墨香她们到女儿国来,也不用让颜紫绡与林书香等在岭南,耽搁更多工夫。 当然,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就算习了剑侠之道,这个时代也还是太过麻烦,什么时候也可以人手一部手机,那就好了。 王宫之内,他将事情告诉阴若花。 “青莲宝境?”阴若花叹一口气,“如果你们要去的是南海的青莲宝境,那就实在有些麻烦。” 唐小峰道:“为什么?” 阴若花道:“青莲宝境悬于南海空中,乃是一处‘人间仙境’,住在青莲宝境内的,乃是少昊后裔。青莲宝境周围,布有九重禁制,这九重禁制每天不断流转,若无里面的人带路,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其中。北海龙族征服了南海大部分地盘,却始终无法攻入青莲宝境,未能一统南海,正视青莲宝境为钉子。” 又道:“此时,龙族中大将古冀与夜叉王勾木域正率领战龙与南海水族,将青莲宝境围得水泄不通,要想突破他们的重围,绝非易事,况且就算闯了过去,你们与青莲宝境内的少昊一族非亲非故,他们又怎肯打开九重禁制,放你们进去,再将还魂仙草送给你们?” 唐小峰头疼……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事情竟比他所想的还要复杂。 他毅然道:“就算这样,我们也非去不可。” 阴若花定睛看他,然后道:“罢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唐小峰大喜,因为按着芸芝的卦象,若无阴若花和紫芝这两个“贵人”相助,吉事不吉,凶事更凶,但只要她们两人跟去,刚化凶为吉,一帆风顺。 枝兰音却在一旁拉住阴若花:“陛下,去不得。” 阴若花道:“为何去不得?” 枝兰音道:“陛下不但是女儿国之主,如今东海诸国更是以陛下为马首,君子不坐危堂,陛下怎可以身犯险。况且,如今龙族还未侵入我东海,陛下却先入南海与他们为敌,岂不是平平白白将战火引来?” 阴若花道:“无妨,战火来或不来,本就非我说了算,龙族接下来的目标是神州大陆,我再怎么挑衅他们,他们也不会管我。” 枝兰音忧虑道:“就算如此,陛下为了外人,弃自身与东海安危于不顾,师出无名……” 阴若花点了点头:“有道理。” 枝兰音以为终于将她劝服,方自一喜,却见阴若花伸出纤手,托着唐小峰的脸,调戏道:“我女儿国中的皇后宝座还是空的,要不,你来做我的皇后,我为了皇后出头,也就师出有名了。” 枝兰音大惊:“陛下,这也不可。” 阴若花道:“果然不行么?” 枝兰音道:“绝对不行。” “这就没有办法了,”阴若花看向唐小峰,“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大局要紧,看来我是去不了了。” 徐丽蓉、祝题花、窦耕烟等人见她不能去,俱是无奈,芸芝更是想着,卦象上要两个贵人一同前去,现在有一个贵人去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阴若花又看向枝兰音:“虽说无法帮上他们,但是他们既然来了,礼遇不可不周,你去安排宴席,等我做个东,请他们喝上一番,免得别人说我小气。” 枝兰音苦谏成功,心喜地道声“遵命”,正要应命而去。阴若花却又拉住她:“近日收成不好,宴席也不用做得太大太好,要省一些,以免浪费。” 枝兰音心想:“陛下也真是的,这种事偷偷吩咐就好,怎有当着客人的面说出的道理。” 紫芝在一旁嘀咕:“果然小气。” 等枝兰音一走,阴若花便道:“我们也走吧。” 唐小峰道:“好。” 两人前行,紫芝叫道:“等一下,我们去哪里?” 阴若花道:“这不废话么?去南海啊。” 唐小峰道:“笨。” 众女:“……” 海上天气,变幻不定,晴时极晴,突然间,好好的一个天气马上又会变成狂风骤雨。 唐小峰等人进入南海,一路小心翼翼,仗着芸芝的卦术和月亮的风云遁,以及阴若花对南海的了解,倒还平安无事。 终于,他们成功潜到了青莲宝境的周边。 青莲宝境,是一个孤悬在空中的大山,山中楼阁隐现,外头又罩着神秘的光晕。 他们躲在远处,看到许多飞龙、夜叉、虾兵蟹将围住青莲宝境,轮番攻打,却总是无法突破那几层神秘光晕。 阴若花低声道:“攻打青莲宝境的,乃是龙族的古翼和夜叉族的勾木域。夜叉族本是占据南海一角,举族依附北海龙族,仗着有龙族倚靠,在南海为非作歹。北海龙族能够轻松霸占南海,就是因有勾木域这南海霸王替龙族做走狗。勾木域手下,又有五大妖王,听说都不好惹。古翼与勾木域虽然人多势众,但青莲宝境有九重禁制保护,他们破不了这九重禁制,就进不了青莲宝境。说实话,就算你们说只要我跟来,便能化凶为吉,我却也没有多少信心。龙族与夜叉族围困青莲宝境足有半年之久,用尽一切办法都破不了的九重禁制,我们又如何破得了?” 又道:“青莲宝境之主称作昊王,这一族擅长御使各种神兽,就算我们真能闯进去,那还魂仙草既是能起死回生的东西,只怕他们也不肯送给我们,到底还是要抢,他们既然敢跟龙族作对,必定有些实力,我们要从他们手中抢得仙草,谈何容易?” 此时,他们借着月亮以术法变出来的雾气,藏在空中,唐小峰与阴若花肩并着肩,徐丽蓉、骆红蕖亦在他们两边,月亮挤在唐小峰与骆红蕖之间左看右看,芸芝和紫芝则御着飞天绫,飞在他们身后。 再后面的,则是抬着棺木的苏亚兰与钟绣田,以及祝题花、窦耕烟、印巧文。 唐小峰虽然不想将姐姐的尸体带到这种险境,然而青莲宝境与岭南实在太远,他们又绕道东海女儿国,单是花在路上的时间便已太多,若不将唐小山带在身边,就算抢到还魂仙草,他们只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送回去,更何况,谁知道在这过程中会有多少耽搁? 唐小峰忖着:“看来要想进入青莲宝境,首先便要闯过龙族和夜叉族攻打青莲宝境的战线。” 他看向月亮:“你有办法将我们送过去么?” 小女孩抬头看他:“要有风,要有好大好大的风。” 海上别的东西少,就是水多,风多,刚好这时,一阵海风吹来。 小女孩道:“来了。”挥出彩带,随手一卷。 唐小峰、阴若花同时叫道:“等一下……” 迟了。 在他们头顶,一个九宫图案一闪即逝,他们只觉周围一幻,紧接着就像整个人都融进风里一般,刹那间移了位置。 移到了那九重禁制和无数飞龙、夜叉之间。 阴若花叫道:“还没准备好。” 唐小峰:“快把我们送出去。” 小女孩道:“没风了。” 众人:“……” 一堆龙与夜叉冲了上来,其中一只虬龙喝道:“什么人?” 唐小峰赶紧道:“我们是……” 虬龙道:“拿下。”龙与夜叉一拥而上。 靠,不想让人回答那还他娘的问什么问?有病。 紫芝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唐小峰刚才只是问一下月亮“有没有办法”送他们过来,没想到这丫头想都不想,直接就把他们送了过来。 眼看敌人一窝蜂地冲来,他回头往青莲宝境一看,没奈何了,赶紧道:“闯。” 骆红蕖连射三箭,箭化千影,挡住敌人,众人纷纷转身,往第一重禁制闯去。 飞掠中,唐小峰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扭头一看:“月亮呢?” 芸芝、紫芝同时向后一指。 众人:“……”晕。 他们的目标是进入青莲宝境,找还魂仙草,唐小峰说一个“闯”字,其他人自然都知道是要往青莲宝境闯,唯有那不但糊涂而且还经常迷路的小姑娘,往那些飞龙夜叉虾兵蟹将里闯去了。 钟绣田叫道:“怎么办?”那小女孩虽然迷糊,但太可爱了,她舍不得扔下她。 唐小峰却想着,这个时候,如果回头找月亮,他们恐怕只有被人分尸的份,倒是月亮那丫头会许多神鬼难测的东西,又精通风云遁,那些家伙未必能拿她怎么样。于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要小女孩自求多福,一边喝道:“继续闯。” …… 他们闯入第一层禁制。 霞光中,到处都是天神,六丁六甲、五雷战将、开山神、巨灵神、黄巾力士等等,但凡可以御使的天神尽在其中,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众人大惊,祝题花、印巧文等催动剑光,骆红蕖射出五行箭,徐丽蓉催动万神圭旨乾离火,各出绝学,竟都无法阻挡。 幸好还有唐小峰的五色笔,不断划出仙篆,这些全都是被召唤的天神,真要跟他们打,肯定是死得难看,还是使用符咒术法之类,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更加有效。 然而这些天神实在太多,且不知为何,送走一批又来一批,竟是送之不绝。 外头的敌人再次攻打禁制,成批地冲了进来,却被这些天神杀得血流成河,不得不退了回去。 唐小峰开始头疼。 即便是拥有五色笔这种神器,如此多的天神,他也来不及画咒。 一名巨大无比的战神大吼一声,一斧劈了下来,唐小峰根本来不及将他送走,大惊道:“散开。” 众女纷纷飞开,斧头落下,劈了个空。 紧接着便是两声惊叫,竟是芸芝和紫芝被劲烈的斧风劈得飞了。 祝题花大惊,想要去拉她们,却早已来不及了。唐小峰暗自后悔,实不该将她们姐妹两人带到这里,她们毕竟不懂剑术仙法,一旦遇到强攻,别人根本无法照顾她们。 他五色笔一画,送走这名巨神。 没有他的五色笔,阴若花、祝题花、徐丽蓉、骆红蕖等人根本无法应付这些层出不穷的天神,赶紧接连飞了过来,与他会合。 众人心中黯然,以他们之能耐,尚且难以自顾,芸芝与紫芝跟他们失散,现在只怕早已被那些天神砍成了肉泥。 唐小峰更是想着,芸芝啊芸芝,既然两个贵人都到了这里,怎的没有“化凶为吉,一帆风顺”? 还是说所谓的“一帆风顺”,其实是大家一帆风顺地到阴曹地府报道去? 芸芝、紫芝姐妹一同被大风吹着,不知被送飞了多少里。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们依旧手牵着手,她们生是一同出生,就算是死,看来也要死在一起。 她们好不容易顿住身形,御着飞天绫飘在那里。 一黑一白两名天神,纵了过来。 黑天神面相凶恶,提着关刀,白天神一脸粉白,拿着大牌。 黑天神一刀劈向二女,芸芝极是害怕,尖叫一声,缩在那里。 紫芝却更大胆一些,闪到芸芝前方,双手大张,大叫一声:“住手!” 她也不认为这两个大神会听她的,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力气比芸芝大些,理该在芸芝面前保护她。 当然,就她“大一点儿”的这点力气,在这黑天神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大一点儿的蚂蚁跟小一点儿的蚂蚁的区别,反正都是一脚踩死。 白天神却蓦地举牌,挡住黑天神的关刀:“老大,这丫头杀不得……地!”这个“地”字拖得极长。 黑天神顿住关刀:“老二,这丫头为何杀不得……呀?”这个“呀”字也拖得极长。 两人说话,都有若唱戏一般。 白天神指向紫芝,手抖啊抖:“老大,且……看,这丫头有五……彩之……气呀!” 黑天神定睛一看,明明没有胡子,却摇着身子,“拂须”叫道:“果……然……呀……” 紫芝翻个白眼……你们两个说话累不累啊? 白天神道:“但有五……彩之……气者,皆……不可……杀,此为天…………………………规!” 紫芝:“……”憋死你。 黑天神道:“幸有二……弟提……醒,我们杀别……人……去呀。” 白天神道:“大哥……………………走……呀!” 两神飞走。 姐妹花对望一眼,生怕他们回头,“呀”的一声,没头苍蝇般乱飞。 第七章 九重禁制 紫芝在那飞啊飞,芸芝抓着她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开。 这层禁制里,虽然到处都是天神,但这些天神要么对她们视而不见,要么就跟刚才那一黑一白两个天神一样,冲上来后,看到紫芝身上的五彩之气,又退了下去。 虽然如此,到处一片白茫,她们也无法找到其他人。 紫芝道:“芸芝,你算算,到底该往哪个方向找他们?” 芸芝手藏袖中掐指一算,苦恼地道:“卦象太乱,根本无法算清。” 紫芝嘀咕:“关键时候就派不上用场。” 芸芝被她这么说,也是一阵郁闷。 她们却哪里知道,但凡这样的禁制机关,都会设下屏蔽六壬的咒法或是禁制,以防止有人通过卦术算出内头的设置与陷阱。 好在芸芝会的,却也并不只有六壬,自从拜李淳风为师,得了密传口诀和《起土出书》、《九气尚占学》两本道书后,她连风水、望气之道也开始有所涉猎。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使用望气之术。 她看到妹妹头上有五色云霞涌在那里,那便是又被称作“王气”的五色之气、五彩之气。 那些天神头上,则是金色之气居多,不用望气之术还可以看到他们的实体,使用望气之术,看上去却像是一团团的云彩。 因为像这种神灵,原本都是没有肉体的,乃是死后封神,故而用望气之术看到的都是他们的阴神。这类神灵比不了真正的仙人,就算本领再大,在仙神中的地位亦是极低,即便是道教的护教之神六丁六甲也是一样,最多就是比下界的土地神、灶神、门神地位高些,下界地仙又或是有道行之人,只要找到窍门便可通过斋直符箓御使他们。 芸芝看到前方有一道黄光:“我们过去看看。” 她们手牵着手飞了过去。 前方是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白玉阶台,两侧各立着十二名天神神像。 她们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前行未久,两边石像动了起来,各持神兵向她们砸去。 她们没想到石像会动,抱在一起,俱是尖叫。 神兵砸在她们头顶,被五彩之气一托,便又顿在那里,然后缓缓收回。 紫芝见这些家伙好像都不敢伤她,慢慢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自然不知道,任何召神御鬼,都不得伤害有五德之气护身的人,这本就是天庭的规矩。 这还是九鼎被毁,若是九鼎还在,身附五德之气的王者不但不受鬼神侵害,更有鬼神随身保护,助其度过重重厄运。 紫芝牵着芸芝继续往前走,胆子越来越大,竟开始得意起来。 踏上白玉阶台的尽头,来到一座金殿,殿内有一只乌龟,背上背着一块大石碑。石碑上又贴着一张大符纸,符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字。 她们两人认不来仙篆,也不知这符有什么用,芸芝左看右看,见这殿里再无其它东西,一时不知该做什么。紫芝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把大符纸摘了下来:“大哥好像看得来仙篆,我们把它……呀!” 符纸一摘下来,马上便无火自燃,紧接着,整个大殿开始消失,乌龟背上生出翅膀,开心地飞走,那块石碑也砸了下去。 两人茫然相顾,发现不但大殿消失,连那些举着神兵的石像,到处飞着的天神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身边剑光连闪,却是唐小峰跟其他人掠了过来。 骆红蕖见姐妹花两人御着飞天绫在那发呆,周围飘着符纸焚化后的飞灰,道:“你们做了什么?” 阴若花笑道:“不用问了,必是她们把禁制破了。” 唐小峰冲上来捧着紫芝的脸狠狠亲了一下:“紫芝你真棒。”他刚才差点就要坚持不住了。 姐妹花脸一红,同时伸手打他……他亲的虽是一个,两人却都感受到了他热情的“吻”! 青莲宝境北面二十里外,海底宫殿。 夜叉王勾木域正跟座下五大妖王饮酒作乐,一名夜叉奔入:“大喜,大王大喜。” 夜叉王大笑道:“莫非又是哪位娘子有了身孕?” 夜叉道:“不是,不是……” 夜叉王道:“那是哪位有了身孕的娘子生下来了?” 夜叉道:“不是,不是……” 夜叉王道:“莫非是哪位娘子……” “禁制破了,”夜叉叫道,“青莲宝境第一重的禁制破了。” “不可能,那层禁制最是难缠,那些天神杀了又来,杀都杀不干净,尤其是殿前的那二十四宿雷将,娘的,老子上次带了五百多人好不容易冲到那里,被他们杀得只剩老子一人逃回,”夜叉王笑道,“必是哪位娘子叫你来诳我。” 夜叉道:“不是,不是,真被破了。” 夜叉王大惊:“真被破了?被哪位娘子……不不,被谁破的?” 夜叉道:“不知,适才有几名人族闯了进去,没过多时,那层禁制就被破了。” 五大妖王中,有一名女妖王唤作鱼羊鲜,乃是狡兽所化,娇笑道:“恭喜大王,那青莲宝境虽有九重禁制,这第一重却最是麻烦,现在既已被人破去,可见是天助大王。” 夜叉王大喜:“走,我们看看去。” 率领五大妖王飞出宫殿…… 唐小峰带着众女闯入第二重禁制。 这第二重禁制却比第一重简单一些,第一重禁制是召神,第二重则是御鬼。 此时,他们已经知道紫芝根本不怕这些鬼神,全都躲在她的背后,跟着她闯。 纵有躲避不及时,骆红蕖的射日弓、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俱是炎气逼人,对这些被御使的恶鬼极是有效,再配合唐小峰的五色笔、阴若花的轩辕剑,见鬼杀鬼。 祝、印、窦、苏、钟等人只要跟着他们便可以了。 破掉第二重禁制,却听身后杀声一片,众人回头一看,却是一大群的飞龙夜叉追着月亮冲来。 小女孩冲到他们中间,彩带一晃,九宫图案一闪,竟带着他们越过了第三重禁制,直接进入了第四重。 只是,唐小峰让她继续用风云遁带他们往里闯时,她却又做不到了。 唐小峰知道,既是九重禁制,像奇门遁甲这种奇术多半也会被防住,之所以能够越过第三重,大概只是因为那一重刚好无法防住奇门遁甲,就像第一重、第二重伤不了有五彩之气附身的人一般。 当然,奇门遁甲之术厉害到月亮这种程度,确实也很难防住,而有五彩之气附身的人,那更不是满大街都有的捡,全天下可就只有一个。 第四重禁制却是刀光剑影,漫天都是锋利刀剑。 唐小峰、祝题花、印巧文等人以飞剑布下幢幢剑光,护着孟家姐妹和装着唐小山的棺木,一点一点往前移。 月亮则是飘来飘去,到处乱闯,虽像无头苍蝇一般,却为他们吸引了相当多的刀剑。 就靠着这一点一点地艰难移动,他们竟也闯过了这重禁制,来到了第五重。 第五、六两重禁制都是以奇门遁甲设下的阵法,这种东西,对于不通此道的人来说,自是无比艰难,哪怕是再厉害的高手,若是不懂奇门遁甲,往往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脱身,只能困在里头等死,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但是他们中,却有月亮和芸芝这两大高人,尤其是月亮,她不懂什么是八卦、什么是九宫,但这种三宫五意、八卦九宫之类的东西,偏偏就是挡不住她,轻而易举的就被她破了个一干二净。 芸芝极是好奇,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睁着茫茫然的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第六重禁制破掉后,他们定睛看去,前方火势汹涌。 那些竟是业火。 唐小峰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是在罡风层里走过一遭的人,以他的还源仙气和阴幽戾气,当时又是藏在五宗泰煞宗天鼎里,在罡风层中飞越的时间也不长,都差点因洪炎之气入体而化作飞灰,由此便可知道业火的厉害。 徐丽蓉却取出一面镜子,左照右照,将稍有些乱的秀发梳好,轻淡淡地道:“单有业火,没有罡风,有何好怕?” 唐小峰叹气:“娘子,你大概是不曾到业火里走过……” 徐丽蓉身子一窜,化作坎离火飞入业火,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依旧取出镜子左照右照:“现在走过了。” 唐小峰大惊:“娘子,你的本事见长了,连业火都不怕?” 徐丽蓉继续照着镜子,懒得理他。 唐小峰凑上去:“娘子,你又变得漂亮了。” 徐丽蓉喜道:“你终于发现了么?” 众人:“……” 骆红蕖道:“但只有丽蓉姐一人能够过去,却也不行,飞过业火,前面也还有两重禁制,况且就算连过这九重禁制,若是那些人不肯给还魂仙草,要为难丽蓉姐,丽蓉姐一人也是孤掌难鸣。” 唐小峰道:“无妨,既然有人能够进去,那就好办,既是禁制,就必定有破它的办法。” 他闭上眼睛,再行睁开,将灵郁之气聚于双目,视力穿过这凶猛业火。 当年在东海,哀萃芳与纪沉鱼为了杀他和阴若花,将他们围在长生宫,又请来周侥国的玄机三祖破去长生宫外的重重机关和禁制,再后来徐丽蓉杀了玄机三祖,得了他们手著的《铜符秘录》,里面便记载了炼宝与破解机关禁制的办法,唐小峰对炼宝更感兴趣,对机关禁制却是研究不深。 虽然不深,这个时候却也能够派上用场。 在能够看透五行的灵郁之气的帮助下,他找到了这重禁制的机关。 徐丽蓉在进入圆峤秘境前,体内的乾离火就已在他双修术的帮助下,将杂质驱除得一干二净,在圆峤秘境的那一个月里无事可做,只能静修练功。 圆峤秘境本就是最适合修炼的胜地,其灵气之所钟,甚至远胜于神州大陆的十大洞天。 在那一个月里,她的《炎经》便已突破“火灵”,达到了“火神”的境界,修出火属元神,连能够烧化魂魄的业火都难不住她。 徐丽蓉在唐小峰的指点下飞入业火,破了机关。 所有业火立时消失。 于是,又破了一重禁制。 破了第七重禁制,来到第八重前方,第八重禁制却是一层透明的晶壁,也不知道有多少厚,唐小峰一剑劈去,剑光击在晶壁上,锵然一响,金光溅出,晶壁却是完好无损,纵然劈出剑痕,剑痕也很快消失。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一剑一剑,接连不断地劈去。 “他难道是急得疯了?”紫芝拉了拉芸芝,“你劝劝他。” 骆红蕖道:“大哥不是发疯,他是在用他的听剑之术。” 姐妹二人这才注意到,唐小峰在剑劈晶壁的同时,也一直在侧耳倾听。 听到后来,唐小峰露出笑容,道:“这一次,怕是要用到若花的轩辕剑和二妹的射日弓。” 他往上方飞了一些,用剑尖指出晶壁的弱点所在。 阴若花与骆红蕖飞了上去,一个持剑,一个张弓。 轩辕剑霸气席卷,金色剑光照天彻地。射日弓炎气闪动,箭上利芒闪耀天空。 一统大荒,最后乘龙飞升的轩辕黄帝昔日所佩宝剑,与射落九日,造福天下万民的神将羿当年所用金弓,两种神兵聚于一处,单是其射出的光辉,就已是夺目。 唐小峰见阴若花整个人都与霸气融成一体,仿佛要刺破苍穹,飞天而去,又见二妹张弓搭箭,一眼看去,有不知多少玄气被她拢来,即将随着这一箭射去,于是在心中暗赞一声:“看来这大半年里,她们都不曾偷懒,比以前厉害了不知多少。” 二女一声娇叱。 轩辕剑斩出撕开裂地的金色光芒,射日弓射出五彩缤纷的天翔凤凰,两者同时撞上晶壁,只听轰然一响,晶壁如琉璃般层层碎开,发出一串串悦耳的锵响,再四分五裂,如流星雨一般不断落下。 整个晶壁都被毁去。 他们往前飞去,来到最后一层禁制前。 这层禁制仿若一层半透明的玛瑙,从这里看去,青莲宝境里正有许多乘着异兽的战士快速集结。 在他们身后,亦传来连番轰响。 他们一路闯来,除了第三重禁制是被月亮以风云遁带他们直接越了过来,第九重禁制还在他们面前,其它禁制都已被他们破了个干净。 而现在,那些飞龙夜叉正在攻打第三重禁制,从这里看去,第三重禁制内火光闪动,有什么东西接连爆开,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钟绣田道:“我们累个半死,却被那些恶龙捡了便宜。” 苏亚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不这样做,这青莲宝境我们连进都无法进去,更别提去找还魂仙草了。” 宝境中的战士朝他们快速飞来。 钟绣田道:“他们会将还魂仙草给我们么?” 苏亚兰笑道:“如果你是他们,你会给么?” 祝题花长叹一声:“总觉得我们这般做法,和强盗小偷无异。” 唐小峰透过第九重禁制,看向前方:“我不会去管那么多,那还魂仙草,他们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此时此刻,他唯一想着的,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还魂仙草,救他姐姐。 窦耕烟最是善良,犹豫道:“也许好好商量,能够说服他们……” “商量是要,但最好不要抱什么希望,”阴若花笑道,“一年前,我还是一个被迫逃亡的储君,大半年来,在当上女儿国国主,威逼东海诸国听从号令的过程中,我便已明白,这世上固然有善恶之分,但更多的却只是利益纠葛。这几个月来,死在我手中的亦有不少好人。没有对也没有错,大家无非是立场不同,救一个人,害死更多的人,这种事伟大也好,丑陋也好,都不要去想它,需要想的仅仅只有做……或者是不做。” 芸芝看着阴若花:“你怎能笑得出来?” 阴若花道:“我说的原本就是我所想的,既然是事实,为何我不能笑?” 芸芝咬了咬嘴唇:“就算它是事实,但你带着这样的笑容,说着这样的话儿……它就是让人恶心。” 阴若花却不介意,而是扭过头来,将芸芝认认真真地打量一番,道:“我女儿国中还有一些位子找不着合适之人担当,芸芝妹子可有兴趣?” 芸芝扭过脸去:“没兴趣。” 阴若花眯眯地笑着,让人觉得她就像是一只狮子,而芸芝却是一只早晚会落在她手中的小羔羊。她收起笑容,轻叹一声:“开始时,我也是笑不出的,但后来我发现,不管我笑不笑,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心痛也好,心喜也好,前进的脚步总是无法停下来,笑,不过是笑给别人看的,身为一国之君,其实连笑或不笑的权利都没有。” 芸芝怔了一怔,不由得又向她看来。 就在这时,前方禁制打开一道缺口,上千名战士乘兽飞出。 祝题花道:“我们该如何做?” 唐小峰淡淡地道:“先退出一些,与他们谈话,若是他们不肯给仙草,再设法往里闯。交手时尽可能不杀人,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他带着众女,向后退开…… 第八章 青莲宝境 飞出的上千名战士挡在他们面前,纷纷怒视。 唐小峰注意到,这些人皮肤黝黑,身上都有纹痕,就像是那个可以化身迦楼罗的少年一般。 其中一名大汉排众而出,怒喝道:“尔等亦是人类,为何要相助那些恶龙?” 唐小峰点着虚空踏前一步,抱拳道:“在下唐小峰,有事求见昊王,不知……” 那大汉长刀一指:“帮助恶龙破我青莲宝境多重禁制,还敢不逃,难道真以为我青莲宝境无人么?” 祝题花实不愿与他们相争,被龙族和夜叉族得了渔翁之利,飘上前道:“这位大哥,我们实非助纣为虐的龙族奸细,只是因同伴惨死,欲求昊王赐下还魂仙草,救活同伴。” 那大汉怒笑道:“助龙族破我禁制,还敢来要仙草?杀了他们!” 上千名战士一哄而上。 唐小峰道:“冲。”化作剑光,疾冲而下。 敌人虽多,但他们以飞剑布下幢幢剑影,又有轩辕剑和射日弓开路,竟是势不可挡。 最后一重禁制原本就已打开了一道缺口,那些人见他们连破多重禁制,担心他们将最后一重也破光,故而急急赶了出来,却没有想到唐小峰等人不但不退,反而往缺口冲去,而他们竟是阻挡不住。 那大汉喝道:“将它关了……” 那道缺口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将唐小峰等在挡在外头。 月亮突然出手,以彩带挥出九宫图,一道疾风刮过,他们借风而遁,刹那间便冲过缺口,飞入青莲宝境。 那大汉大吃一惊,实未想到这些人中,竟有人会如此出神入化的遁术。 就在这时,外头轰然一声震响,第三重禁制被那些飞龙与夜叉强行攻破,无数敌人冲来。 大汉大惊,竟不敢让人再将最后一重禁制的入口打开,带着身边战士,强行迎战。 血雨纷纷,这些人纷纷死去。 唐小峰与众女一落到地上,又有更多少昊一族的战士杀来。 骆红蕖以射日弓射出漫天箭影,阴若花以轩辕剑劈出道道金光。 徐丽蓉与祝题花、印巧文亦纷纷出手。 唐小峰抢过去,打开棺木,将姐姐的尸体抱了出来,道:“耕烟姑娘……” 窦耕烟早已会意过来,身子一窜,以破央剑破入土中,唐小峰抱着姐姐御剑追去,苏亚兰以剑光载上芸芝,钟绣田以剑光载上紫芝,紧随其后。 阴若花、徐丽蓉、祝题花、骆红蕖、印巧文等亦逐一跃入破开的地脉。 等敌人冲上来时,他们早已飞入土中。 窦耕烟的破央剑乃是唐小峰亲手所铸。 破央剑自带木行精气,以木破土,可以打开地脉,助人遁入土中。 之所以叫“破央”,因五行之气,土居中央,所谓破央,其实便是破土之意。 唐小峰自然知道,他们就算再怎么厉害,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再怎么杀人也是杀不尽的,更何况他们此番前来找还魂仙草,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敌人不肯给的话,就用偷用抢的手段,从某种程度上说,实与小偷强盗无异。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便抱定了一旦生起冲突,闯入青莲宝境后,他们便马上借窦耕烟的破央剑遁入地底的主意。 就算这里是少昊一族的地盘,但只要他们能够在土石之中来来去去,少昊一族也不可能将所有地方全都防住,总有防不过来的地方,他们就可以借机行事。 唐小峰抱着姐姐追在窦耕烟剑气所化的黄光后头,又回过头来,见地脉中光芒隐现。 他以灵郁之气聚在双目,见苏亚兰与钟绣田带着孟家姐妹,阴若花、徐丽蓉、祝题花、骆红蕖、印巧文紧随其后,大家都在,于是放下心来……等一下,好像少了谁的样子。 他又往前看去,然后追上窦耕烟:“耕烟姑娘,往下飞。” 窦耕烟听他吩咐,往下飞去,没飞多久,竟然进入一个地道。 其他人遁着她开出的地脉纷纷追出,唐小峰低头瞧去,见姐姐虽然已死,看上去却栩栩如生。 他之所以要将姐姐放入棺木,实是担心搂着抱着,战斗时一不小心,会害得姐姐口中灵蛇珠掉出,若是灵蛇珠掉出,害得姐姐尸体腐烂,那就算找到还魂仙草也是无用,故而将她放入棺木,让印、窦、苏、钟四女专门护着。 而现在已经进入青莲宝境,带着棺木反而不好行事,这才将她抱出。 “月亮呢?”他看向其他人。 阴若花、徐丽蓉、祝题花等人也像是到现在才注意到月亮又不见了,齐齐摇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小女孩时不时的就会迷路,看都看不过来,谁也搞不清她什么时候会没了踪影。 再加上,像芸芝、紫芝这种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她们还会特别照顾,但月亮那小姑娘看似迷糊,真要打起来,其实比她们中任何一个都厉害得多,她们对她也没有太多担心,自然弄不清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骆红蕖道:“大哥,接下来该当如何?” 其他人亦向他看来。 其实唐小峰心里早有主意,只是打算进入青莲宝境后,才告诉她们。 他道:“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更不知该如何去找还魂仙草。更何况就算知道它在哪里,像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仙草,想必也有许多禁制保护再加上高手护卫,与其如此费力,倒不如做件简单的事。” 苏亚兰最是聪慧,略有所思,却不说话,显然早已猜到他要做的是什么。阴若花微微笑着,亦不开口,祝题花与印巧文疑惑地对望一眼,还未说话,却是钟绣田最先开口:“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峰淡淡地道:“直接去找那还魂仙草,太过费劲,倒不如设法劫持昊王,又或是抓住昊王的家人,逼他交出还魂仙草。” 祝题花等面面相觑,这样做不只是贼人行径,简直就是无耻了。 唐小峰就是怕她们犹豫,才没有把这主意太早告诉她们,现在看她们表情,如何猜不出她们的为难?剑侠剑侠,不但有剑,还要有侠,祝题花等人都是以剑侠自居,她们跟少昊一族的百姓无冤无仇,却连破他们多重禁制,很有可能把他们害得举族尽毁,心里已是过意不去,而这种劫持无辜人质的手段,更是为她们所不取。 对于唐小峰来说,姐姐远比少昊一族的死活更加重要,但他也知道,就算强迫她们帮助自己,她们心中但有犹豫,做起来时,也难免耽误时机,于是将姐姐的尸体交给骆红蕖,面对着祝题花等人,忽地拜倒大哭。 祝题花、印巧文等人大吃一惊,慌忙也一同拜倒,祝题花道:“唐公子,你这是……” 唐小峰哽咽道:“我也知道这种手段实在是无耻至极,但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其它手段可以救我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姐姐,如果不能将她救活,我也不想回去了。几位姑娘可以留在这里,剩下的事我一人去做,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日后回到岭南,也不要告诉我爹娘说我死了……” 祝题花等听他说得凄凉,又想起唐小山跟她们情同姐妹,眼见有可能将她救活,事到临头,怎能再行犹豫? 祝题花道:“唐公子莫说这话,我们既已到了这里,怎会在这种关头,放下不管?唐公子只管放心,我们必定助你救回小山。” 唐小峰流泪道谢,祝题花与印巧文等将他扶起。 众人开始商量,阴若花却抽了个空,将唐小峰拉到一旁,低笑道:“你怎能说哭就哭?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将手悄悄一张,手心上放着一撮香灰。 阴若花哑然失笑……敢情他早就准备好在这里哭上一场? 唐小峰心里亦是嘿嘿地笑,俗话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其实不但君子可欺之以方,美女亦可欺之以哭,尤其是像祝题花这类善恶感较强的美女,心肠也最软,当着她们的面哭上一场,她们的立场马上就不坚定了。 …… 唐小峰从骆红蕖手中抱回姐姐,又将灵郁之气聚在双目,想要看清这条地道通往何处。 他的灵郁之气修得其实还不到家,就算能够看透五行,其实也看不太远,而且不知道因何原因,但凡玉或玉石之类的东西都无法看透,不知道是玉石不算五行,还是灵郁之气另有缺陷。 这一看,他蓦地叫了起来:“小心。” 两壁、头顶同时窜出十几条黑影,向他们急攻而来。 还有更多的人紧随其后。 这些人披着古怪的异兽,之所以说是“披”,因为这些异兽头上长角,身体却是扁平,可以像披风一样披在身上,若再和身一卷,他们整个人都会被异兽包住。异兽头上尖角像是木头雕刻而成,可以助他们破土而出。 唐小峰等人都未想到,少昊一族的战士竟可以借着异兽的帮助钻土入石,若不是唐小峰刚好动用灵郁之气查看外头虚实,他们被攻个措手不及,此刻只怕已经有人死去。 际此危急关头,众女也难再留手,阴若花一剑劈去,轩辕剑将土壁斩出深深裂缝,血水涌出。 徐丽蓉化作熔岩,几个来回,攻向她的披兽战士尽化灰烬。 顶上却轰然一声震响,壁顶塌了下来。 窦耕烟大吃一惊,以破央剑开出地脉,率众女离开。 地脉中一个回头,却发现唐小峰、徐丽蓉、孟紫芝三人竟然未能跟上。 她想要回头救援,那些披兽战士却越来越多。地道已经震塌,地脉中,骆红蕖、祝题花、印巧文等人都难以施展身手。无奈之下,窦耕烟只能开出地脉,避开群追而来的披兽战士。 她们飞出土石,跃上空中,钟绣田以飞稚剑一带,剑中所含木行精气生出疾风,加快她们飞逃的速度。 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她们落了下来。 芸芝本是被苏亚兰带着飞,她本领不济,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妹妹没有跟来,大惊道:“紫芝呢?紫芝呢?” 骆红蕖道:“妹子放心,我看到丽蓉姐带上了她,丽蓉姐身上虽无破央剑这样的地行神兵,但她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可化作熔岩,连土石都可烧了,那些人拦不住她。” 阴若花道:“小峰好像没有跟丽蓉一处。” 苏亚兰笑道:“唐公子聪明得紧,虽没来得及跟上我们,却必定有他的法子,我们还是先顾自己吧。” 钟绣田疑惑地道:“连我都跟上了,唐公子的本事远远好于我,怎的反没有跟上?” 印巧文道:“当时土石乱坠,唐公子又离耕烟姐远了些,我们都是剑侠中人,身上被土石砸个几下并不碍事,他却生怕被他抱着的小山被乱石砸着,不敢直接冲来,故而没能跟上。” 钟绣田道:“他对小山姐倒真是好呢,看他刚才哭成那样,心都要碎了。” 苏亚兰笑道:“我虽跟着你们与他拜来拜去,却是笑得肚子疼。” 钟绣田气道:“亚兰姐你好没良心,唐公子与小山姐姐弟情深,伤心成那个样子,你还在肚子里笑?” 苏亚兰笑道:“姐弟情深是真,但我们原本就是来救小山姐的,人死时大哭也就算了,既然还有救活的希望,岂有在这种时候才哭的道理?他无非就是哭给你们看罢了,难为他一边哭着,一边抹香灰,敢情他香灰是早就准备好的?” 阴若花赞道:“亚兰妹子好细心,我女儿国中还有一些要职,亚兰妹子可有兴趣?” 骆红蕖掩嘴笑着,窦耕烟、钟绣田见连阴若花都这样说,红蕖又是这番表情,开始相信唐小峰果然是在装哭。 印巧文笑着摇头,祝题花手揉太阳穴,头疼不已。钟绣田气道:“难为人家刚才还为他难过成那样,敢情他就是在捉弄人?” 苏亚兰笑道:“荒唐大师的胡闹手段,难道你们是第一次见到不成?” 祝题花等想起被那家伙骗着看了光屁股的情形,俱是苦笑。苏亚兰道:“唐公子虽是胡闹,但他的理却没错,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将少昊一脉搅得风风雨雨,不管是对是错,我们都已经做了。若是做了这么多,却在关键时刻犹豫心软,那我们到底是为何而来?” 又道:“劫持昊王又或是昊王的亲人,逼迫他们交出还魂仙草,看似卑劣,却是目前最直接也最合理的手段,总比杀得血流成河,死伤一片,最后还是要硬抢仙草更好。劫持了昊王,才可将我们与少昊一族的伤亡降至最低,亦可在得到还魂仙草后,从容来去。” 印巧文道:“亚兰说的在理,正如阴国主所说,只论做或不做,不必去想太多,救活小山,这才是最重要的。” 祝题花叹道:“是我想得多了。” 骆红蕖看到远处有敌人追来,道:“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藏再说。” 芸芝道:“稍等,且待小妹算上一卦,看看可有适宜躲避之处。” …… 同一时间,唐小峰抱着姐姐,在地道里不断飞掠,在他身后,土石纷坠。 两名披兽战士从土中钻出,向他攻来,他却早已用灵郁之气看到他们藏身在那,这两人方一窜出,他便已一剑一个,直接杀了。 虽然这些人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这种时候,他可不想为了所谓的良心,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姐姐。 正如阴若花所说,这世上,有许多时候根本就无所谓善恶对错,救一个人,杀许多人,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实在是难以分清,真正需要去想的仅仅是,这“一个人”和“许多人”,究竟哪个对自己更加重要? 前方有敌人冲来,他蓦地出剑,一剑下劈,劈出数丈缺口,紧接着便抱着姐姐往下一跃。 他早已看清,下方还有一条地道。 由于灵郁之气的帮助,他对周围地形的了解,甚至还甚于那些少昊一族的战士,哪处有暗门,哪处藏了人,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地道错综复杂,本是少昊一族为了预防罩着青莲宝境的九重禁制被人攻破,提前做好的准备,必须时可以让战士与百姓藏入其中。 现在,这些地道却被唐小峰利用,七绕八转,反而将那些追他的人转得晕头转向。 来到一处所在,他从囊中取出一件法宝。 这件法宝乃是他无事之时所炼,其构造类似于玄机三祖攻入长生宫时所用的钻地梭。 他将法宝一祭,法宝蓦地幻大,变成椎形,往下方快速钻去。 他早已发现,下面还有地道,这一层与下一层之间,隔着三层玄铁、五层玄木,用剑是劈不开的,若是使用听剑之术,他现在也没有那个时间。 但他祭出的这个法宝,却锐不可当,直接便将这几层玄铁玄木全都攻破。 他抱着姐姐,又跳了下去。 第九章 可以吃了 青莲宝境内,某处地底。 徐丽蓉取出小镜,左照右照,又取了一枚牛角梳梳啊梳,还顾影自怜了好一阵。 紫芝在一旁小小声地问:“我们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不要再梳了? 徐丽蓉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哪知道?” 紫芝道:“那我们还不去找其他人?” 徐丽蓉道:“你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么?” 紫芝摇头,摇了半天,发现这女人根本没看她摇头,只好移了一步,到徐丽蓉身侧,再摇一遍。 徐丽蓉从镜子里看到她摇头,这才说道:“既然不知道该去哪找他们,倒不如在这等着,说不定他们会来找我们。” 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怎么找?紫芝发现自己很想哭……这么多人,她怎么偏偏就落了单,跟这个除了照镜子其它什么事也不想做的女人在一起? 一群少昊一族的战士从另一边冲了上来,徐丽蓉对他们看也不看,随手一抖,熔岩漫去,直接将那些人淹得鬼哭狼嚎,等她收回熔岩时,这些人早已死得一个不剩。 紫芝退了一步……虽说这个女人又臭美又自恋,但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只是这样等下去,她也实在是等不住,她想要说话,偏偏徐丽蓉根本不想跟她说话,她只好继续等着。 没过几下,她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 徐丽蓉道:“饿了?” 她竟然还听得到?紫芝赶紧站上去,对着镜子使劲点头……只有这样子,徐丽蓉才看得到。 徐丽蓉左看右看,觉得乱了的云鬓终于弄好,这才收起镜子,道:“走吧,我们去找些吃的。” 话说完,紫芝却是不答,徐丽蓉瞅她一眼,道:“在看什么?” 紫芝伸手一指:“乌龟。” 徐丽蓉看去,见果然有一只乌龟在地道的另一头爬啊爬,然后便突然消失。 她心想,实在找不到吃的,把乌龟烤来吃,也还不错,于是以炎气载上紫芝,疾飞而去。 乌龟却找不到了。 紫芝疑惑地道:“跑哪去了?”这只乌龟有些眼熟,很像在第一重禁制里,长翅膀飞走的那只。 徐丽蓉随手一挥,万神圭旨乾离火轰了出去,轰碎一扇秘门:“在这。” 她们果然又看到了乌龟…… …… 阴若花、祝题花、骆红蕖、印巧文、窦耕烟等美眉藏在山中,看着远处一座宫殿。 钟绣田道:“那里必是王宫。” 印巧文道:“这个不是废话么?任谁看了,也知道那里是王宫。” 祝题花道:“可它这么大,要如何才知道昊王在哪里?” 芸芝道:“小妹略通一些风水与望气之术,但凡王宫豪宅,为求吉利,都是按某一特定方法所建,依小妹看来,昊王的这个宫殿,用的乃是九星占水之术。风水所用的九星,与奇门遁甲和六壬不同,乃是贪狼星、巨门星、禄存星、文曲星、廉贞星、武曲星、破军星、左辅星、右弼星。这宫殿前有大河,后靠大山,内藏九星,九星纳甲,甲……” 苏亚兰笑道:“妹子别说这么多,你只要告诉我们,那昊王最有可能在哪个地方就可以了。” 芸芝脸儿一红,道:“若要找昊王,他处理政务的地方必是左辅星位,若要找他的妻女,则要去巨门星。”她一一点去。 祝题花道:“我们便直接去找昊王。” 窦耕烟纵身一跃,飞入土中,开出地脉,其他人紧随而去。 王宫周围虽然护卫重重,但她们借着窦耕烟仙剑的遁地之术,轻而易举地潜了过去。王宫底部亦有一些可以钻土的披兽战士潜伏,还藏着一些禁制,但芸芝所学《起土出书》乃是著名相师李淳风亲传,早已将皇宫里的格局看得通透。 卦术与风水互相结合,又有破央剑在手,她们一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王宫。 来到王宫东侧,她们悄悄潜入殿中,看到殿内远处,一名穿着金色锦袍的老者急促不安地在那踱着,周围散布着十来名护卫,又有许多人来来去去,向他禀报。芸芝低声道:“此人之气与他人不同,多半便是昊王。” 其实不用她说,从那人穿着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祝题花等亦可看出。 阴若花低声道:“绣田妹子,你就在这里保护芸芝,我们……小心!”突然生出感应。 几名壮汉破土而出,袭向她们。 钟绣田护住芸芝,印巧文、苏亚兰同时出剑,挡住敌人。 苏亚兰叫道:“擒人。” 阴若花与祝题花亦知道,不可以被这些人缠住,风一般冲向昊王。 昊王身边战将身子一卷,竟是化作异兽,迎向她们。 少昊一族的战士不但可以御兽,其中的精英更可将自己也化作野兽,眼看他们就要截住阴、祝二人,万千箭光射来,将他们纷纷射倒。 昊王大吃一惊,在几名战将的护卫下抽身欲走,窦耕烟却已从土中窜出,劈倒一人。 另有两人上前战她,外头又有许多战士冲来。 阴若花回身一劈,轩辕剑斩出华丽金光,冲进来的战士一下子就倒了一片。 祝题花剑若紫星,风一般窜了过去。昊王身边四人向她攻来,她不愿多杀人,身子一扭,奇诡地从他们中间掠过……这是在岭南的那几天中,颜紫绡教给她的“星空倒转”。 颜紫绡本是无私之人,跟她们结拜姐妹后,竟将自己这些年领悟出来的绝招倾囊相授。不管是“星空倒转”还是“风华剑舞”,都是以紫华剑气为本,窦、苏、钟三女进入紫华境界没多久,本事更差一些,还不曾学会,祝题花与印巧文却已是领悟。 祝题花躲过攻击,紫剑一划,架在昊王脖子上,叱道:“住手!” 那些战士全都住了手,不敢妄动,阴若花等疾飞而来,将祝题花与昊王围住,令这些人再无救人机会。 少昊一族的战士将她们围得有若铁桶,却又拿她们毫无办法。他们的防卫不可谓不严,但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潜入王宫的,他们到现在也还没能弄个明白。 昊王虽被劫持,却毫无惧意,他苍老地咳了几声,道:“几位姑娘亦是人类,为何要相助龙族,毁我青莲宝境?” 阴若花笑道:“我们不是龙族派来的。” 祝题花轻叹一声,道:“我等前来,实是因一位好友遭灾而死,希望王上能够赐一株还魂仙草,容我等救活好友。” 昊王道:“还魂仙草,我青莲宝境总共也只有那么一株。” 阴若花道:“正好,我们也不要多。” 就在这时,一名战将从天空落在殿前:“王上……”他本是急赶而来,有事禀报昊王,谁知一进殿,便看到如此情景,立时僵在那里。 阴若花淡淡地道:“战事当前,昊王可先处理公事,我等在这陪着。” 昊王看向战将:“何事。” 那名战将脸色苍白,跪禀道:“最后一重禁制亦是越来越薄,即将被破,恐怕来不及将百姓移入安全之所。” 昊王长叹一声,道:“几位姑娘,可容我到外头看看?” 阴若花道:“昊王请。” 她们拥着昊王来到殿外,抬头看去,禁制之外,那些飞龙夜叉不停地攻打着最后一重禁制,那层禁制看上去渐渐变得透明。天空中,数千名战士严阵以待,但是外头的飞龙夜叉,一眼看去,竟是不知多少。 昊王叹道:“看来今日,天亡我青莲宝境。” 阴若花淡淡地道:“小女子听说,率军攻打青莲宝境的乃是夜叉王勾木域,那厮勇而无谋,既然这重禁制再被攻打下去,早晚被破,昊王何不主动将它打开缺口,任由敌军杀入?” 一名战将怒道:“那不是把敌人放了进来?” 阴若花冷笑道:“我看你们是靠这几重禁制靠得久了,脑子也变得不太好用。最后一重禁制一被攻破,敌人一拥而上,青莲宝境不灭都难。主动放开缺口,任由敌军杀入,敌人从缺口杀来,人数虽多,却只能分批杀入,一方面,可以延缓禁制被破的时间,供百姓撤入山中,另一方面,你们只需要面对从缺口上冲进来的敌人,我众而敌分,消耗对方实力。” 昊王叹道:“姑娘这法子看似虽好,但却并不可用。姑娘或许不知,率军的虽是勾木域和他座下五大妖王,但作为前锋的,却是由一百只虬龙组成的铁龙兵,这些铁龙兵,每一只都是龙族中的强手,若是单打独斗,我方能够与他们作对手的,不过十几余人,一旦打开缺口,这些铁龙兵组队冲来,我方根本无人可挡,只能任由他们横冲直撞。” 阴若花笑道:“那就更好了,这支铁龙兵既是勾木域所倚仗的先锋,若将他们灭了,对方必定士气大挫,更有可乘之机。” 昊王皱眉:“姑娘莫非在说笑话?若是能够灭了铁龙兵,我们早就做了,又岂会被他们围困如此之久?” 阴若花道:“单靠你们,自然是无法做到,但有我相助,何愁不成?”话一说完,蓦地挚出金剑。 剑光四溢,霸气狂卷,一众战将竟是不敢望它。 昊王动容:“轩辕剑?”竟是上古帝王轩辕皇帝所持,曾逼得龙族俯首称臣的轩辕剑? 昊王自然知道,东海论起实力,在四海中本是最弱,然北海龙族占住其它三海,却迟迟不愿进入东海的原因,便是因为东海有轩辕剑。但凡轩辕剑霸气所至,任何龙族的实力都会大打折扣,就是因为有轩辕剑在,北海龙族不愿在征服神州大陆前,为了收服东海损耗过大,这才始终不曾踏入东海。 昊王长叹一声:“姑娘莫非便是女儿国国主阴若花?” 阴若花淡淡地道:“我便是阴若花。” 那些战将面面相觑,他们实未想到这个助龙族连破多重禁制,闯入青莲宝境劫持昊王的女子,竟然会是近日一统东海,在四海名声大振的阴若花。 阴若花收起轩辕剑,看着昊王:“你送我们还魂仙草,我助你们抵御敌人。” 昊王正自犹豫,旁边一名战将急道:“王上不可信她,若不是这些人,敌人根本威胁不到这里,谁知她是不是心怀叵测,明着帮助我们,却在关键时刻背后暗算?” 苏亚兰笑道:“若是心怀叵测,我们只要挟了昊王守在这里,等着看你们死便是了,何必多管闲事?” 那名战将哑口无言,昊王道:“好,本王这便派人去取还魂仙草,亦请若花国君相助我方。” 那名战将道:“王上……” 昊王摆了摆手,道:“她们若是敌人请来,我们反正已是必败,形势不会更糟。她们若真是只为还魂仙草而来,若是被勾木域攻入青莲宝境,她们得了仙草,也难以离去,全力相助我们守护青莲宝境,对她们亦有好处。” 阴若花笑道:“昊王果然英明。” 当下,昊王便令族中巫祝,去取还魂仙草…… …… 唐小峰抱着姐姐的尸体,以灵郁之气打量周围。 他本以为这底下会是一个藏宝室之类的地方,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种着奇花异草的地下洞穴。 他看了一阵,驭着剑气,往其中一个方向飞去,穿过了几道暗门,闯过了几重机关,来到一个地方。 跟其它不同,此处虽是地底,却霞光萦绕,彩气飘飘。 这些霞光与彩气,都是由地上的土壤散出,同时还有一种奇妙的香气,令人神醉。 每一粒土壤,都是不知从哪取来的息壤。 什么样的花草,要用这样的土壤来种? 他正要往前掠,一个老太婆突然窜了出来:“什么人?” 唐小峰暗吃一惊,他早用灵郁之气将这个地方看了一遍,竟没有提前看到这个老太婆。 老太婆极是矮小,又黑又丑,脸上还长着古怪纹痕。她阴森森地盯着唐小峰:“你不是我族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唐小峰笑道:“在你后面那间,种的可是还魂仙草?” 老太婆冷然道:“是又怎样?” 唐小峰暗道运气,他还想着,要用劫持人质之类的方式才能换得还魂仙草,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在这里就已经找着了。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乱闯,闯到这里来的,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通过灵郁之气,看到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很不一样。 而像还魂仙草这种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草,自然不会被随便乱放,这个地方既有许多陷阱禁制,土壤又跟别的地方完全不同,他觉得还魂仙草藏在这里的可能很大。 老太婆却也眯着眼睛看他,这少年抱着一个少女的尸体闯到这里来,他的用心可想而知。她冷笑道:“竟然敢跑到我天霞姥姥的面前来抢仙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小峰心想,你又丑又黑,叫什么天霞,你干脆叫黑霞得了。 他露出五讲四美三热爱、既懂文明又礼貌的笑容:“要怎样,姥姥才肯把仙草送给我?” 天霞姥姥哼了一声:“你死在这里,我就把仙草给你。”手臂一长,竟变成两把利刀劈了过去。 靠,等我死了,谁知道你给不给?唐小峰担心被她伤到姐姐尸体,左躲右闪的同时,以心御剑。 墨虹剑在他面前化出道道剑影,挡住天霞姥姥的手刀。 两人就在这里战了起来。 …… 另一边,徐丽蓉带上紫芝,追着那只奇怪的乌龟。 那只乌龟却极是能逃,她们怎么也无法追上。 徐丽蓉不由赌起气来,非得把它追上不可。 紫芝想,我们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着。 她们来到一个古怪的花坛,到处都是她们不曾见过的奇花异草。 蓦地,妖风大作,一只怪兽跳了出来,朝她们怒吼一声,淌着口水,紧接着便扑了上来。 徐丽蓉一伸手,一道火光冲了过去,直接把怪兽的胸口洞穿。 杀了怪兽,徐丽蓉将这丑陋的怪兽左看右看,沉吟片刻,召出火来,朝这怪兽卷了过去,把它烤了一遍。 直烧得外焦内嫩,热气腾腾,徐丽蓉瞅了紫芝一眼:“可以了。” 紫芝:“啊?什么可以了?” 徐丽蓉道:“可以吃了。”你个白痴。 紫芝看着这比四五个她还要高大,即便是烤熟了后,依旧显得又凶又丑的怪兽……僵。 忽地,她看到花草中有什么东西在那爬啊爬,兴奋地扑了上去:“抓到了。” 被她抓到的是那只奇怪的乌龟。 乌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好像也被吓了一跳,蓦地往下一扭。 明明没有洞,它却像是钻入洞中,一下子就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紫芝……她将乌龟抓得太紧,在乌龟消失的那一瞬间,她也像是化作线条一般,整个人被卷了进去。 徐丽蓉大惊,掠了过去,左看右看,怎么也找不出紫芝和这只乌龟钻到了哪里。 第十章 小山复活 唐小峰以心御剑,击出道道剑影,天霞姥姥却像螳螂一般,跳来跳去,神出鬼没,手和脚都可化作利刀,有时一跳起来,四支刀全都劈了过去,让唐小峰防不胜防。 更歹毒的是,她知道这少年来抢还魂仙草,必是为了救他怀里的那个少女,所以招招攻向那个少女。 唐小峰自然不敢让她伤到姐姐。 天霞姥姥发现自己怎么也攻不破这少年的剑网,口中开始念古怪的咒语。 唐小峰背上蓦地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他暗道不好,眼看天霞姥姥又跳到空中,他赶紧变出一手,伸入囊中取符一扔。 符纸无火自燃,一座小丘蓦地压了上去,将天霞姥姥镇在那里。 天霞姥姥心中冷笑,想着这家伙御剑的本事虽还不错,五鬼术法却是太差,这小小山丘,镇得了谁? 谁知唐小峰五鬼术法虽然不行,但这张符纸却是用五色笔所画,再加上五瘟鬼跟他是老交情,这山丘虽小,却是从南海伽蓝境移来的小昆仑,把她镇在那里,竟是让她无法脱身。 但是她拼命念着巫咒,唐小峰身子也是越来越重,困意丛生,动都无法动一下,甚至连以心御剑都做不到。 一时间,两个人眼对眼地怒瞪着,谁也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惊喜地传来:“找到你了。” 说话的是紫芝。 紫芝怀中抱着一只乌龟,本是在害怕着,此时看到唐小峰,高兴地冲了过来,在他背上一拍。 唐小峰差点瘫倒在地……她拍得虽轻,对他来说却像是泰山压顶。 紫芝左看右看:“你们……在做什么?”这两个人为什么眼对着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唐小峰要是知道她怀疑自己跟那又丑又黑的死老太婆一见钟情,非得被她气死。 他艰难地道:“过去……取仙草。” 紫芝:“啊?”看了看唐小峰,又看了看那丑陋的老太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贴着边上的石壁一点一点移了过去。 天霞姥姥被小昆仑压着,无法动弹,又要继续念咒困住唐小峰,一时间拿紫芝毫无办法,只能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她。 紫芝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终于,她从天霞姥姥身边移了过去,“呀”的一声,抱着乌龟往前就跑。 天霞姥姥眼眸闪过一丝冷笑,唐小峰看到她眼中的冷笑,暗道“糟糕”,前面必定还有什么禁制陷阱之类的东西。 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紫芝。 天霞姥姥心里冷笑,还魂仙草是世所难寻的稀有草药,就算是在青莲秘境,亦是八百年才生一株,仙草前藏有咒法,一旦有外人靠近,马上便会召来雷神,将来人诛杀。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雷神下界,这世上有几人能够挡住他的神锤?更何况刚才那丫头一看就知道,是个没学过剑术道法的普通人,她到里面,只不过是送死罢了。 唐小峰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看着天霞姥姥的表情,便知道里面必有陷阱,不由暗自后悔,不该心急于取还魂仙草,让紫芝跑到里头去摘。 偏偏天霞姥姥一直念着巫咒,也不知她念的到底是什么咒,让他比山压着还累。 紫芝来到里头,果然看到一株仙草长在息壤上,赶紧过去摘。 突然间,天雷闪动,一个巨大而可怕的天神破空而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雷声轰响,震得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被她抱得紧紧的乌龟亦僵在那里,四肢和脑袋伸得长长的,吓得都忘了往龟壳里缩。 天神却将紫芝瞪了好一会儿,忽地又飞入虚空……走了。 紫芝长长地呼了口气……没事跑出来吓人,什么烂神。 她跑了过去,右手抱龟,左手往仙草一摘,摘了下来,扭头就跑。 乌龟开始挣扎,要去咬她手中的仙草,却被她抱得太紧,无法咬到。 紫芝跑了出来,天霞姥姥刚才还是阴险与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就愣在那里,想不通这丫头是怎么闯过雷神那关,把还魂仙草摘出来的。 天霞姥姥这一愣,忘了念咒,唐小峰立时轻松下来,蹿上去,以剑光载了紫芝便往回折。 就在这时,异变又起,那只乌龟突然扭头,一口咬在紫芝胸上,紫芝尖叫一声,将手松开,乌龟生出翅膀,趁机咬上仙草,就往地里钻。 唐小峰大惊,右手搂着姐姐,左手去抓那龟。 他抓到了龟,龟也触到了地。 他与姐姐、紫芝立时都化作线条,被龟带着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唐小峰一走,五鬼移山的效果消失,天霞姥姥背上的小昆仑立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她看着地面,怔了好一会儿……刚才那个,难道是神龟仙鼍? 眼看还魂仙草被人抢走,她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刚好就在这时,一名祝师掠了过来,在天霞姥姥面前拜倒:“昊王请姥姥带上还魂仙草,到宫中去。” 天霞姥姥更怒,刚才还是骂无可骂,现在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仙草刚被人抢了他就跑来,于是指着这名倒霉祝师的鼻子乱骂一通。 倒霉祝师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拜在那里,任她骂着…… 王宫中—— 阴若花、祝题花等人挟着昊王,等在那里。 一名又黑又丑的老太婆慢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朝昊王拜倒。 昊王道:“仙草可在?” 天霞姥姥长叹一声:“老身无用,还魂仙草就在适才,被人给盗了。” 昊王怔在那里,阴若花等人亦是面面相觑。 天霞姥姥却抬起头来,一眼看到芸芝,立时怒道:“臭丫头,抢了仙草,还敢跑到这里?”便要冲上来擒她。 芸芝吓得往回缩,印巧文和苏亚兰拔剑迫退天霞姥姥。 阴若花则与祝题花、骆红蕖对望一眼。阴若花笑道:“你是说,是我们这个妹子抢了你的还魂仙草?” 天霞姥姥哼了一声:“除了她,还有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 阴若花等立时醒悟过来……看来还魂仙草是被唐小峰跟紫芝抢去了。 昊王抬起头来,看着头上禁制,担心还魂仙草被人盗去,阴若花不肯助他对付龙族。阴若花却是知道,真要被龙族和夜叉族杀进来,对她们也没有好处,于是笑了一笑,挚剑上飞。 骆红蕖道:“若花姐,我跟你一起去。”踏上滑云板,追了上去。 当下,昊王按照计划,命人打开禁制缺口,勾木域见禁制打开,立时命令铁龙兵团杀了进去。 漫天血雨…… …… 唐小峰与紫芝被神龟带着,不停地往下摔。 唐小峰生怕这只乌龟咬着还魂仙草逃走,根本不敢将它松开。 紫芝则是紧紧抱着他的腰。 这只乌龟亦是奇怪,周围明明有许多土石,他们却被这只乌龟带着,从这些土石间穿过。 他们甚至被它带着,从青莲宝境底端掉了下去。 在唐小峰眼中,周围全是线条,有点像他使用灵郁之气时眼睛里看到的情形,但他却明明没有使用灵郁之气。 他们坠得极快,竟是坠入海中。 连海水在他们眼中,也成了一根根蓝色线条。 唐小峰不知道的是,若是有人在这一刻看到他们,那在那人眼中,他们也是跟线条一般。 他们越坠越快,越是穿透海水,坠在了一摊烂泥中。 虽是坠在那里,却没有痛的感觉。唐小峰猜这只乌龟只要触到土石便能遁走,于是将它高举,紫芝扑了上去,一只手掐着它的脖子,另一只手去夺仙草。 神龟脖子被掐,嘴巴只好张开,被紫芝抢下仙草。 唐小峰将乌龟使劲一扔,扔得远远的,乌龟砸在地上,往地一钻,一下又消失不见。 唐小峰没空去管其它,看向姐姐,见姐姐虽也被溅得满身烂泥,却依旧含着灵蛇珠,身上也没有哪个地方被擦伤。 这也是当然的事,就算被那只奇怪乌龟带着跑时,他也始终在护着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紫芝抬起头来,看着头顶,喃喃地道。 此时此刻,他们竟像是在大海底部,周围有许多珊瑚,他们被水气弥漫,却又没有窒息的感觉。抬头看去,高处是深蓝色的海水,只是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阻着,让它无法倾泄下来。 远处还有各色各样的奇光异彩,如梦似幻,变化万千。 唐小峰抱着姐姐纵身一跃,脱离烂泥,落在珊瑚石上。这珊瑚石是由许多株珊瑚树堆积而成,内中还镶着不少贝壳。 紫芝也御着飞天绫,飞了过来。他将姐姐放在地上,回头伸手:“仙草呢?” 紫芝“呀”的一声,左找右找:“不见了,仙草不见了……” 唐小峰大惊,整个脸都变了。 紫芝嘻嘻一笑,伸出手来:“在这……” 唐小峰抢过还魂仙草,一下子逼了过去,逼得她不断往后退,同时恶狠狠地盯着她。紫芝心一慌:“我只是、我只是开开玩笑。” 唐小峰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紫芝却也在心里后悔:“孟紫芝啊孟紫芝,你都知道这株草关系到小山姐的生死了,怎还拿这种事开玩笑?” 她许多时候,就是嘴儿快些,心中实实没有恶意。 唐小峰没再理她,回到姐姐身边,将她重新抱起,同时在心中忖道:“还魂仙草已经找到,接下来只要炼出还魂丹便可以了。按白话留下的那封信,还魂丹其实并不难炼,但仙草毕竟只有一株,要是炼坏了,前功尽弃,只怕也难以再找到第二株还魂仙草。” 又想道:“最好是等紫绡姐带着锦枫找来,但问题是,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是南海,乃是险恶之地,若不将姐姐早些救活,夜长梦多,也是不好。” 紫芝见他沉思,老老实实地过来,取出干净手帕,将唐小山脸上污泥擦了个干净。唐小峰见她自己也是一身污泥,又是一幅唯唯诺诺,生怕再惹他生气的样子,心肠倒也软了。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海水,海水虽是悬在高处,内中却是波涛汹涌,以灵郁之气,还可看到恶龙与夜叉在海中盘旋。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那只古怪的乌龟带到了大海深处,但为什么大海深处会有这样一块地方,他却是弄不清楚。 干脆找个地方开炉炼丹,先救活姐姐。 唐小峰在成堆的珊瑚礁中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他躲在礁岩的洞穴内,以五鬼术法请来青瘟鬼教他炼丹之术。 其实,只要有五精泰煞宗天鼎在,不管铸剑炼丹,都可事半功倍。他以前虽然没有炼过丹,却看锦枫炼过,再加上炼丹炼宝,最重要的都是火候,内中本就有相通之处。 青瘟鬼一眼看出紫芝身带王气,建议唐小峰让她护鼎。 王气本就是最大的气运。 唐小峰以意念将五精泰煞宗天鼎化作药炉,在青瘟鬼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开始炼丹。 其实他太过谨慎了,还魂仙草本是世所罕见的灵草,极难寻到,但将还魂仙草炼作还魂丹,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只要有最基础的炼丹术便可。 他以前虽然不曾炼过丹,但以他炼宝的本事,再加上五精泰煞宗天鼎的效用,以及拥有五彩之气、鬼神不敢侵扰的紫芝的守护,炼出还魂丹根本不成问题。 还魂仙草在宗天鼎所化的小药炉内,先是化作青气,再不断旋转。 五行之气,金主杀,水主成,木主生。青木之气不断聚集,旋转,最终聚成一粒青色的小丹丸。 虽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真的炼出还魂丹后,唐小峰还是松了口气……他真怕把仅有的这株还魂仙草给炼坏了。 他从姐姐口中取出灵蛇丹,马上又把还魂丹放了进去,还魂丹入口即化,进入唐小山体内,唐小山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青气之中,脸色变得红润好看。 然而,当他将手探去,发现姐姐依旧没有呼吸,在她胸口上摸了一下,虽然柔软,却没有心跳。他心中大急,想着是还魂仙草不起作用,还是自己把还魂丹炼坏了? 他赶紧低下头去,吻在姐姐唇上,想以“蝶恋花”心法,查看姐姐体内气脉运行。 他这一吻,恰好度了一缕生气过去,唐小山慢悠悠地醒来,忽地发现自己被弟弟吻着抱着,用双手使劲拍他。 唐小峰见她真的活了过来,心中欣喜,抬起头来。 唐小山气道:“死小弟,你做什么?”又看向周围,见这地方古里古怪,于是想着,我怎会一觉醒来,到了这种鬼地方,还被弟弟亲?做梦,一定是做梦。 既然是做梦,她便又闭上眼睛,想着再睡一觉,醒来便没事了。 紫芝看着好笑,摘了一株水草,蹲在旁边,在她脸上挠啊挠…… …… 最后一重禁制的入口突然打开。 率五大妖王在外头守着的夜叉王勾木域大喜,立时命令铁龙兵团攻入青莲宝境。 铁龙兵团,乃是勾木域手中的王牌,以它们为先锋,在南海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铁龙兵团冲入缺口,张牙舞爪,四处杀戮。 但这一次,它们却发现,事情不像它们原本想象的那么顺利。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着它们,让它们根本无法发挥出自己原本的实力。而少昊一族的战士早已布好阵势,将它们围得水泄不通。 以往,这样的阵势根本无法阻住它们,然而现在,它们怒吼,冲刺,却怎么也无法将其突破。 一名身穿五彩袍,头戴凤尾冠,腰束战绦的美艳少女手持金剑,率着少昊一族的精锐战士迎战铁龙兵团。她手中金剑斩过道道光环,霸气狂卷,所过之处,龙族精英竟是纷纷惨死。 远处又有一名少女,手持金弓,射出一束束箭光,竟将这些飞龙纷纷射落。 外头的夜叉王勾木域本是在豪朗大笑。 他觉得今天真是命好,也不知谁帮着他,连破了守护青莲宝境的多重禁制。而现在,那些家伙竟敢连最后一重禁制也打开,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南海之上,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挡住铁龙兵团……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但是现在,他脸上的大笑变成了大惊。 铁龙兵团竟然在少昊一族战士的围剿下,不断死去。 而这原本是不可能的,铁龙兵团虽然只有百头虬龙,但每一头都足以以一当百,就算是挑出来单打独斗,少昊一族有实力跟它们抗衡的战将,只怕也挑不出十人。 百只铁龙合在一起,在青莲境内本该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然而此刻,铁龙兵团却像是在集体梦游一般,完全没有发挥出他们的实力。反而是少昊一族的战士信心大起,在那手持金剑的少女的率领下,气势如虹,竟将铁龙兵团杀得十损八九。 第十一章 海底乱局 勾木域大惊,让更多的飞龙夜叉冲向青莲宝境。 但是打开的禁制缺口实在太小了些,再怎么冲去,能够同时杀入青莲宝境的数量,也是有限得紧。于是这些飞龙夜叉,明明数量远胜于对方,但交起战来,却始终处于以少敌众的处境,再加上以前一向战无不胜的铁龙兵团的覆灭,令这些飞龙夜叉心惊胆寒,士气大挫,根本无法攻入青莲宝境。 五大妖王之一的女妖鱼羊鲜低声道:“大王,那只金剑有些古怪。” 隔着半透明的禁制,勾木域亦看出那身穿五彩袍的少女手中的金剑,剑光闪耀之处,飞龙纷纷闪避,不敢上前。 五大妖王面面相觑,勾木域眯着眼睛:“莫非她手中那柄,便是当年轩辕黄帝所佩的轩辕剑?莫非那个小娘子,便是东海女儿国的阴若花?” 五大妖王中的另一妖王,看上去瘦瘦小小,生有三足四手,唤作尸者屠。尸者屠阴阴冷冷地道:“她必定就是阴若花,若不是有她手中的轩辕剑压制,铁龙兵怎可能会被杀成这样?” 鱼羊鲜道:“阴若花乃是东海之主,如何敢跑到南海来惹我们?” 勾木域冷笑道:“不管她为何而来,都要叫她来得去不得。” 尸者屠淡淡地道:“这样下去,根本无法杀入青莲宝境,还是要从外头继续攻打禁制,只要破去最后一重禁制,我方势众,齐涌而上,他们就算有轩辕剑也是无用。” 勾木域道:“可惜了铁龙兵。” 尸者屠冷笑道:“大王若是能杀了阴若花,抢了轩辕剑,北海龙族自然更加看重大王,损失一支铁龙兵团,算得什么?” 鱼羊鲜低笑道:“那阴若花修为不及大王,龙族之所以不敢惹她,无法就是因为她手中有轩辕剑。大王若是抢了轩辕剑,以后还用得着听龙族号令么?” 勾木域大喜:“有道理。”于是便令突入缺口的飞龙与夜叉撤回,继续攻打禁制,试图毁去整个禁制,全军杀入青莲境。 青莲境内,阴若花率众落了下去。昊王担忧地道:“虽然灭了铁龙兵,但勾木域不再上当,一旦禁制被毁,终究还是敌众我寡,这却如何是好?” 阴若花淡淡地道:“守城必须攻寨,一味防御,毫无用处,昊王若是信得过我,可将一支精兵交我率领,趁着敌方强攻受挫,我方士气大盛,强行杀出,打乱敌方阵脚,或可逼得敌方暂时退兵。” 昊王道:“阴国主千万小心,勾木域与其座下五大妖王俱非好惹,若是见势不妙,还请及早退回。” 祝题花忖道:“还魂仙草既已被唐公子和紫芝抢了去,现在再劫持昊王,并无什么用处,要是被龙与夜叉两族杀入青莲境,我们也会跟着这些人一起遇险。” 于是与印巧文对望一眼,齐声道:“我们也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芸芝忽地捂着脸蛋,一声尖叫…… …… 南海海底。 唐小峰与姐姐、紫芝藏在珊瑚岩下的洞穴间。 唐小山兀自不肯相信:“小弟,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唐小峰伸出手,在紫芝脸上狠狠掐了一下,紫芝痛得大叫一声。 唐小峰道:“姐,你看到没?会痛就说明不是做梦。” 唐小山道:“但是她痛,怎证明我不是在做梦?” 紫芝捂着脸儿,痛得泪眼汪汪:“就是。” 唐小峰伸出手:“姐,你也想痛么?”向姐姐的俏脸伸去。 “不用了,”唐小山伸手一挡,“我相信了,我不是在做梦……肯定不是。” 唐小峰嬉皮笑脸地道:“你相信就好。” 紫芝嘀咕:“姐姐是用来爱的,义妹是用来虐的。” 唐小峰终于救活姐姐,此刻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向紫芝被掐红的脸蛋摸去:“来,我帮你摸摸。” 紫芝尖叫道:“不要。” 唐小峰心想:“不要不行。”正要扑上去,却又突然生出感应,低声道:“有人来了。” 剑光一闪,截了姐姐跟紫芝飞到洞外,看到远处有谁飞来,赶紧往暗处一藏。没过几下,便看到两名女妖飞了过来,这两名女妖俱长得奇奇怪怪,之所以能看出是女妖而不是男妖,只不过是因为她们穿着艳丽衣裳,头上还插着花。 当然,也可能她们不是女妖,而是变态男妖,这个却是说不准的。 两名女妖,其中一个更瘦一些,道:“七姐,这种地方哪来的什么宝光?你肯定是看错了。” 另一个则是肥肥胖胖:“老娘怎么可能看错,刚才这里宝光隐现,必是有人在这里使用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宝贝,那种宝光,老娘寻宝寻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见过。” 瘦女妖道:“那必是那人见我们飞来,偷偷跑了。” 胖女妖冷笑道:“不,没跑……还在这呢。”肥肥胖胖的手臂突然伸长,一通乱打,下方珊瑚岩轰然倒塌,粉尘乱飞。 一个少年搂了两个少女,疾飞而出。 胖女妖笑道:“这不出来了?”她一笑起来,浑身发抖,原本就极是难看,现在变得更加恶心。 唐小峰左手搂着姐姐,右手将紫芝松开,让她御着飞天绫躲在自己身后,同时挚出墨虹剑,冷冷地看着这两名女妖。 瘦女妖错愕道:“竟是人族?” 胖女妖鱼一般的眼睛在这一男二女身上打量一番,冷笑道:“你们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不如早点交出来,献给老娘,老娘心情好起来,说不定还会放过你们。” 唐小峰知道必是自己刚才使用泰煞鼎炼丹时,宝光一不小心透岩而出,被这女妖看到。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们最好马上给我滚,本少爷现在心情好,你们现在就滚的话,本少爷不杀你们。” 胖女妖笑得肥肉乱颤:“不杀我们?你说不杀我们?好胆!” 胖手一砸,有如泰山般朝三人砸去,唐小山与紫芝看到这只女妖的胖手突然变大,急压而下,吓得花容失色。唐小峰却将剑往上一截,截住女妖的拳头。 轰然震响,精光四溅。 胖女妖娇笑道:“好剑,好剑,被老娘的轰天拳砸中还能不断的飞剑,老娘还是第一次见着。” 唐小峰亦笑道:“好拳头,好拳头,不过,被本少爷砍上一剑还能不断的拳头……本少爷从没见过。”剑光一闪。 胖女妖一声惨叫,手臂断开,飞上了天,再碎裂开来。瘦女妖大吃一惊,她“七姐”的轰天拳以往连金刚界的金刚石都能砸成粉碎,想不到这一次,竟会被这少年轰断。 瘦女妖发出一声海豚般的尖叫,立时间,数十名虾兵蟹将疾飞而来,将唐小峰、唐小山、紫芝三人团团围住。瘦女妖指着唐小峰,怒道:“这混蛋伤了七夫人,你们把他给杀了。” 虾兵蟹将一哄而上。 唐小峰挥动墨虹剑,只见寒光乱射,剑气冲霄,肢残体断,血水纷洒。 这些虾兵蟹将竟被杀得死死伤伤,狼狈而逃。两个女妖大惊,意识到她们根本不是这少年的对手,转身要逃。 唐小峰高举墨虹剑,墨虹剑变得巨大,一剑斩下,瘦女妖凄厉惨叫,被剖成两片,胖女妖更厉害一些,勉强躲开这一剑。 唐小峰却又闪电般举起墨虹剑,剑光压得她不敢妄动。 “你可知道老娘是谁?”胖女妖没有笑,却抖得更加厉害,“你要是敢杀我,大王不会放过……” 唐小峰冷笑截道:“本少爷没空管你是谁,只不过要让你记住,当你想要杀人夺宝的时候,你自己可也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你记住了么?” 胖女妖颤声道:“老……我、我记住了。”她竟不敢再自称老娘。 唐小峰叹一口气:“记住就好……下辈子千万不要忘了。”剑光一劈。 胖女妖惨叫一声,被剖成两片肥肉落下。 唐小峰哼了一声,收起墨虹剑。 唐小山怔怔地扭头看他:“小弟,原来你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这两个女妖太没用。唐小峰想起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杀人……咳,杀妖,干咳一声,心虚地道:“姐,我也不是想要这么狠,只不过……”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你把姐姐当成仁义道德之类的东西看太多的书呆子么?你不杀她们,她们就要杀我们。她们若是杀了我,想来她们也不会来同情我,既然这样,我为何要因她们死在你的剑下,便去同情她们?” 唐小峰泪目:“姐,我从小就把你当成观音大士般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看到老鹰被饿死都忍不住要割股喂鹰的慈悲仙女来崇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唐小山气道:“不开姐姐玩笑会死啊?” 唐小峰正要继续说笑,却又看到远处有成群的敌人冲来,赶紧剑光一闪,带着姐姐和紫芝沿低飞掠,悄悄溜走。 …… 南海底部,某处宫殿。 晶壁制顶,白玉为墙,一个山一般高大的女妖坐在那里,大口地吃着肉。 她吃的是人肉。 烤得半焦的人肉。 在她身边,服侍着十几名女妖,在她前方,上百名鲛人又或是水族载歌载舞。 一名夜叉冲进殿来:“大夫人,不好了,七夫人和十二夫人被人杀了。” 众女妖大惊,十二夫人也就算了,七夫人却是大夫人的亲妹妹。高大女妖大怒:“谁杀了她们?哪个人敢在南海闹事,害死她们?” 夜叉道:“杀七夫人和十二夫人的是一个人族的小子,他边上还跟着两个人族丫头。”它将唐小峰跟唐小山、紫芝交待出来。 大夫人勃然大怒:“就算翻了南海,你们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又看向身边那些女妖:“你们也去。” 一众女妖率队涌出宫殿。 …… 唐小峰带着二女御剑疾飞。 后方,有不知多少的夜叉向他追来。 毫无疑问,他是跑到了夜叉族的地盘。 他七拐八弯,却总是会被那些夜叉撞上。 他一阵头疼,根本不知该往哪逃。 前方有一伙夜叉追了上来,被他杀得七零八落。 但是后方追来的夜叉足有数百名之多,而且还有继续增多的趋势。 他只好继续逃。 唐小山道:“小弟,那五色笔,你可有带在身上?” 唐小峰道:“带着。” 唐小山道:“你把笔给我,再给我一张符纸。” 唐小峰抽出空来,将五色笔和符纸给她。唐小山接过笔纸,快速地画了一下,往头顶一扔,明明是在大海底部,这一瞬间,却仿佛有星移斗转,那些夜叉明明追着他们,不知怎的就追乱了方向,越是向他们冲来,便离得越远。 唐小峰大喜,知道在他离家的那些日子里,姐姐对由《阴符经》演道章和星图演变而来的五字天书,又有了更多的领悟。 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所谓咒符,其实便是古时候的仙篆,只不过大多数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然而唐小山却凭着她惊人的才华,从《阴符经》里解读出许多早已失传的仙篆,这些仙篆互相结合,便能生出各种神秘术法。 趁着那些夜叉追得一团乱,唐小峰剑光一闪,带着姐姐和紫芝飞入一片珊瑚林。 他本是想借着这片看上去错综复杂的珊瑚林将那些夜叉彻底甩开,谁知方一飞入其中,周围寒光乱起,杀意凛然。 上百个箭头,不知多少的刃尖,齐齐地对着他们。 在他们周围,聚集着近两百名壮汉,这些壮汉如临大敌般瞪着他们,却又有些错愕和疑惑。 这些全是人类。 一名青年排众而出,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唐小峰与姐姐对望一眼,知道这些人并非是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而是原本就藏在这里,凑巧被他们撞上。 紫芝壮着胆子:“我们被那些妖怪追杀,所以……” 说话间,唐小山刚才用纸符祭出的效果已是消失,大批的夜叉追了上来,将他们与这些壮汉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低声问:“米观,该怎么做?” 那个青年人恶狠狠地瞪了唐小峰跟二女一眼,沉声道:“既已被发现,只有先冲出去。” 青年率众强闯,那些夜叉围追堵截。到处一片混乱,唐小峰反借机带着姐姐和紫芝藏了起来,也不急着逃出,先看看热闹再说。 青年手持两柄流星锤,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凡被双锤砸到的夜叉尽成肉酱。 唐小峰更是看出,那双锤金光闪动,便连周围的坚硬岩石,只要被它触到,俱都化作粉尘。 青年身后那些壮汉亦是悍不畏死,勇往直前,宁可与那些夜叉同归于尽,亦是不肯投降。 然而这些人实在太过倒霉,这些夜叉原本根本不知道有人藏在这里,却为了追杀唐小峰和二女,四面八方地赶来,此刻正好将这些人围在中央。 青年身后的壮汉越来越少。 三名女妖从天而降,将那青年挡住。 米观脸色微变,冷冷地道:“四夫人?” 为首的女妖怪笑道:“米观,你妹妹马上就要做大王的第十三位夫人,你却在这里聚众谋反,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米观怒哼一声,心知夜叉王的这些夫人各有神通,自己今日已是无路可逃,于是手持双锤,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疾冲而上。 四夫人身后另外两名女妖各御妖术,有如猫戏老鼠般,与米观缠斗起来,只一会儿,米观便处处是伤。 唐小山与紫芝见那青年明知必死,亦誓死不退,他身后的那些壮汉亦被不断屠杀。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们自己本是人类,适才看着唐小峰杀那两名女妖和路上许多夜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现在看这些人惨遭血屠,却觉分外同情。 紫芝推了推唐小峰:“还不去帮帮他们?” 唐小峰道:“为什么要帮他们?” 紫芝道:“如果不是我们误打误撞闯到这里,他们就不会被发现,也不会被杀,难道我们不应该帮他们?” 唐小峰笑道:“这是他们倒霉,哪里算是我们的错?况且杀他们的是妖怪,并不能证明他们就是好人,也许他们也是坏人呢?” 唐小山道:“好人也好,坏人也好,总之他们都是人,小弟你就帮帮他。” 唐小峰原本也是想要帮忙的,不管怎么说,这一方虽不认识,至少都是人类,另一方全是妖怪和夜叉,之所以还没出手,只不过是要看看形势。 只不过他虽然有这个心,但姐姐和紫芝都叫他救那个家伙,却让他有些不爽了,凭什么那个家伙应该救?难道是因为他更帅?我去救人,说不定我也会有危险啊,你们就不替我想想? 当然,其实二女不是没帮他想过,只不过是对他的实力有信心罢了。 眼看再不出手,那个叫米观的青年就要死在那两个女妖手中,唐小峰将身一纵,剑光暴射…… 第十二章 鬼溪 与米观战在一起的那两名女妖看到剑光电一般袭来,慌忙出手。 但是唐小峰早已将她们的本事看得通透,身子一扭,飞剑一划。 华丽剑光闪过,两个女妖同时被斩成两截。 唐小峰刚才之所以没有早些出手,就是因为要在暗中观察,这两个女妖原本也非弱者,就因为唐小峰将她们的弱点看得一清二楚,又找准最佳时机出手,以至于这两个女妖空有一身神通,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在上方观战的四夫人大吃一惊,她看到这少年御剑飞出,她看到这少年以剑光斩向她的两个姐妹。 她本想看看这少年到底有何本事,却没想到剑光方一划过,她的两个姐妹立时惨死。 四夫人暴怒,祭出一座大钟,持钟砸下。 此钟名为“天阴破阳钟”,钟往下砸,阴气狂涌,不管是人是妖,任何雄物都要化作血水。 唐小峰却冷笑一声,蓦地劈出三剑。 明明只有三剑。 却有三百二十四道剑影。 五精天火所化的一百零八道剑影在前,破尽狂涌而来的阴气。 紫华剑气所化的一百零八道剑影在中,将“天阴破阳钟”轰得粉碎。 四夫人心惊胆寒,纵身要逃。 紫幽仙气所化的一百零八道剑影在最后,将她劈成无数碎肉,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唐小峰一出来便出四剑,四剑杀了三个夫人。 剩下的夜叉喽啰数量虽多,却个个惊惶,米观带着残余壮汉精神一振,趁机杀去,杀得这些夜叉纷纷逃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这吼声既尖且厉,像是女鬼哭嚎。 刚才还悍不畏死的那些壮汉,竟是个个变了脸色,惶惶起来。 米观低声道:“红夫人来了,大家快走。” 众人背对吼声传来的方向,拼命奔着。 唐小峰回头看去,看到一团暗红色的惊人云团,朝这个方向疾扑而来。 米观见他不动,赶紧道:“还不快逃?” 唐小峰很想问他,这红夫人到底是谁?但看这些适才连死都不怕的家伙,此刻竟是怕成这样,便知道这红夫人不但名气极大,手段只怕亦是极狠。 他虽未必怕什么红夫人,但考虑到万一这红夫人真的难缠,姐姐和紫芝的安危难以保证,于是身子一窜,回头载上二女,追着米观等人。 但是那暗红色的云团飞得极快,越追越近。 米观等人惊惶不安。 唐小山又取五色笔,写了一张符纸,祭上空中。 星移斗转,那团红云明明是往他们追来,却受这符纸影响,反而渐追渐远。 等符咒的效果消失,他们已逃了数里。 前方有一潭清水,米观与那些汉子全都跳了下去。 唐小峰想,反正他们再怎么怕那红夫人,也不可能到投湖自尽的地步,于是跟着往下跳。 水潭看起来很平静,内中却是暗潮涌动。 一股激流带着他们往远处冲去…… 青莲宝境外—— 夜叉王勾木域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阴若花。 阴若花手持轩辕剑,在祝题花、印巧文的护卫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五大妖王之一的尸者屠哼了一声:“这几个丫头,莫非真当我们无人?” 鱼羊鲜娇笑道:“不用急,就让她们猖狂,等她们得意忘形,远离禁制入口,我们再断她归路,杀了阴若花,抢了轩辕剑。” 尸者屠淫笑道:“何必杀她?不如把她抢了,给大王做十四夫人,到时候连东海都归大王所有,岂不更好?” 夜叉王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 鱼羊鲜掩口笑道:“大王连十三夫人都还没有成亲,就想着要十四夫人?” 夜叉王得意地道:“娘子嘛,总是越多越好。” 他们等在这里,做好断阴若花归路的准备,谁知阴若花虽将那些飞龙夜叉不断杀退,却绝不离禁制入口太远,又有骆红蕖以射日弓接应,压力稍大,便即折回。 尸者屠皱眉道:“这丫头机灵得紧,且深通兵法之要。” 旁边又有一位,乃是五大妖王之一,唤作直孙案。 直孙案冷笑道:“老子去会会她。”将身一纵,如雷电般冲向阴若花。 尸者屠淡淡地道:“直公这一去,阴若花必定是退至禁制入口前,先探他虚实。” 果然,阴若花看到一个老妖怪怒冲而来,周围龙与夜叉纷纷避让,立时知道此妖来者不善,也不逞意气之争,率众先退。 直孙案紧追而去。 守在入口处的骆红蕖连射三箭,爆裂箭射在直孙案身上,轰然炸开,直孙案却从焰光中直接穿出,令骆红蕖暗暗地吃了一惊。 骆红蕖虽然暗吃一惊,直孙案却也一阵惊讶,他以金刚之气护身,一般的神兵利器根本伤不了他。但远处那丫头的火箭却差点穿透他的金刚之气,幸好她只能同时射出三箭,若再多出一箭,他的金刚之气必定被破。 远处,尸者屠在夜叉王身边淡淡地道:“那射箭的丫头,必定是东海十大寇中的‘小杨香’,她拿的是当年神将羿用来射落九日的射日弓。她这三箭看似对直公毫无用处,直公的速度却明显慢了,看来对她手中金弓并非全然不惧。” 轩辕剑,射日弓,这都是上古之时传下来的神器,像这样的神器,平常人别说得到,连见也难得见到。 想不到这两样本在上古传说中才能听闻的神兵,竟然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尸者屠看出的,阴若花也同样看出。 从那老妖怪速度的放慢,阴若花看出对方对射日弓还是有些顾忌,于是回过身来,在骆红蕖前方凌空俏立。 直孙案没有信心同时面对轩辕剑与射日弓,迟疑了一下,停在那里。 阴若花一声冷笑,带着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以及一众战士缓缓退入青莲宝境。 这样做看似小事,关系到的却是敌我双方的士气。是被敌人追着狼狈逃回,还是吓住敌将,从容而退,直接影响到两方的斗志和信心。 禁制闭上,阴若花率众落下,迎接她的是热烈掌声。 那些飞龙夜叉看到连五大妖王之一的直孙案都被吓住,士气更挫。 夜叉王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尸者屠冷笑道:“对方看似威风了一阵,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只要继续攻打禁制,这最后一重禁制一破,他们便只有全灭的下场。” 夜叉王道:“若是那阴若花再杀出来,却又如何?” 尸者屠道:“以她的机智,诱她离阵,断她归路,这一计看来并不可行,她若再次杀出,属下等便都出手,将她逼回禁制,那样一来,她便是笼中之鸟,想逃也没得逃。” 夜叉王大笑道:“好,好。” 就在这时,底下有夜叉飞来,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勾木域怒道:“老子刚说好,你就说不好,你跟老子作对是不?” 夜叉吓了一跳:“不不,大王说好,那那、那就是好,那就是好,但是、但是还是不好了……” 勾木域瞪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夜叉吓得不敢吭声。 尸者屠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夜叉颤声道:“四夫人、七夫人、八夫人、十一夫人、十二夫人,都让人给杀了。” 勾木域大惊:“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杀我五位娘子?” 夜叉道:“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人族小子。” 勾木域怒道:“竟然杀我娘子,让老子将他逮着,必定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想死都死不成。”便要纵身向下。 尸者屠赶紧将他拉住:“大王,我方现在士气不稳,大王这一离开,少昊一族趁机反袭,我方必败,势必影响大局。” 勾木域怒火中烧:“难道本王就任由自己娘子被杀,弃之不顾?” 尸者屠看向夜叉:“大夫人何在?” 夜叉禀道:“大夫人得知七夫人被杀,大怒出宫,追杀那少年去了。” 尸者屠重新看向夜叉王:“大王,既是大夫人亲自出马,那少年难道还有活路?大王只管放心便是。此刻青莲境九重禁制,即将尽数被破,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其一举攻下,待他们稳住阵脚,恢复九重禁制,我们不知又要浪费多少时日。” 夜叉王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忖道:“也对,别的娘子被杀,红红未必会管,七娘却是红红的亲妹子,红红出马,二娘与三娘不敢不跟,她们三人合在一起,连我都怕,不管那小子有何来路,都必死无疑。” …… 唐小峰搂着姐姐与紫芝,被激流带着,不知往哪里冲去。 虽是泡在水中,却并不难受,竟然还可以自如呼吸,也不知这水到底是什么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激流冲了出去,唐小峰剑光一闪,落在空地上,往周围看去。 这是一个奇怪的洞穴,石壁灰灰暗暗,壁面上却又镶着许多发光的石子又或珍珠,一道道光线流移着,如梦似幻。 米观和跟他一伙的那些汉子早已等在那里,一同看着唐小峰和二女。 若不是这三个家伙把敌人引入那片珊瑚林,他们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他们本该怪这三人。 但是唐小峰几剑杀死夜叉王三位夫人的剑侠手段,他们也亲眼看到,这三人显然不是他们的敌人。 米观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唐小峰笑道:“在下唐小峰,这是我姐姐,这位是我义妹紫芝,刚才我们并非有意要把那些夜叉往诸位藏身之处引,抱歉抱歉。” 米观长叹一声,道:“罢了,如果你们没把敌人引来,我们不至于马上就被发现,但如果不是你,我们一个也别想逃出。” 又黯然道:“其实我们要做的,原本也就是无法做到的事,提前被人找上,又或是我们自己送上门去,本没有太多区别。” 唐小峰与二女对望一眼……他们藏在那种地方,到底要做什么? 紫芝伸出手,见他们虽从水中脱出,周围却又水气弥漫,有一种奇妙的浮力轻轻托着他们,还有水泡在身边升起。她好奇地问:“这到底是什么水?怎么这么奇怪?” 米观道:“姑娘可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此水名为无根水,又叫无垠水,乃是从归墟引出,在四海之极,接近归墟的地方比较常见,但在远离归墟的地方却不会有。在这种水中,人可活,鱼可游,但凡无根水大量聚集的海底深处,往往都会形成海下村镇又或是都市,只不过陆上的人通常都不知道罢了。” 唐小山叹道:“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读了这么多书,也从来不曾知道,大海深处竟也会有人居住。” 唐小峰笑道:“所以姐姐以后要少读些书,多出来走走。” 唐小山抿着嘴儿:“我宁可躺在床上看书,就是不想走。” 唐小峰叹气……对这个宅女姐姐,他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紫芝突然叫道:“你们看,鱼,好多好多鱼……”一群小鱼在他们头上游来游去,她伸手一触,鱼群惊慌而逃。 鱼在头上游,这种仿佛梦境一般的事儿,令她极是惊讶,兴奋地跳起脚来,彩绫飘飞,脸上洋溢着光彩。 米观怔怔地看着她,竟是看得痴了。 唐小峰连咳了好几声,米观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退了开来:“此处亦非久留之地,姑娘请。” 唐小峰翻个白眼。 什么叫“姑娘请”?就算你把我这个男的抛在一边,至少也要加个“们”字,把我姐算上啊。 唐小峰与二女跟着他们,往前行了一大段,来到另外一条河道前,米观从怀中取出一个圆圆的东西,看了看,又等了一会儿,才让众人入水。 唐小峰暗自诧异,想着他看的难道是怀表?但这时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激流又带着他们走,就这样连转了几条河道,他们来到一处海底峡谷,谷中有许多人等着他们。 这些人看到米观等人回来,俱是又惊又喜,仿佛不敢相信一般,在交谈过后,却又个个失望。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来到他们面前。米观上前扶他,道:“爹。” 老者道:“事情如何?” 米观无奈地道:“死了许多人,但未能把妹妹救回,连夜叉王的宫殿都没能靠近。” 老者长叹一声,又看向唐小峰与二女,诧异地道:“他们是……” 米观苦笑:“他们就是坏事的人。” 老者愕然。 …… 帐篷内。 唐小峰与米家父子谈了起来,这才知道,这里的不少人,原本都不是南海人士。 米家父子,便是来自东海的智佳国,当时东海大乱,到处都是妖魔,南海相对安宁,他们为了避难,举家逃到南海。 却没有想到现在,南海局势大变,龙族控制南海,夜叉王仗着龙族撑腰,四处欺凌人族与其它水族,生活在南海的人类或是被屠杀,或是沦为奴隶。 米老叹道:“夜叉王将海底各处的人类强行抓去,替他大修行宫,许多人都被硬生生给折磨至死,敢于反抗的,都被他给杀了。小女兰芬,亦被夜叉王强行掳去,说要娶作第十三位夫人,他们此次,原本便是想闯入夜叉王的王宫,将小女强行救出。” 唐小峰道:“难道那夜叉王,还对人类女子感兴趣?” 米老道:“他本是夜叉,娶的那些夫人非精即怪,哪里是真的对兰芬有想法?不过是觉得娶上一个人族女子,更加威风罢了。小女之所以被他看中,皆因她擅长筹算,在父老中略有一些名气。” 唐小峰心想,这就对了。 就像被他杀死的那五个夜叉王的老婆,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恶心,但在夜叉王眼中,说不定却是美若天仙,夜叉族与人类的审美观肯定是不同的,尤其是那夜叉王,会娶那般丑陋的妖怪老婆,很难相信他懂得人类女子的美丑。 又或者……那个叫米兰芬的姑娘,其实长得像妖怪,恰好对了他的胃口? 米兰芬……米兰芬…… 唐小峰突然醒悟过来,在心中忖道:“来自智佳国,精于筹算……难道是《镜花缘》里那个连几里之外打雷,都算得出来的米兰芬?” 百花之中,确实是有好几个精于各种奇术又或是巧技的奇女子,比如芸芝精于六壬,紫绡精于剑术,锦枫能够下海,红蕖打得猛虎。 而那米兰芬,虽是智佳国人,却不在东海十二花中,擅长的便是筹算,在书里面通过闪电与雷声之间的时间差,曾算出雷电是在多少里外。当然,在后世,只要知道声音和光传播的速度,就算是一个中学生都能算得出来,但要知道,现在可是唐朝,雷声的传播速度,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 尤其是算数这种东西,在中国古代一向不被视作正道,也就只有国民喜欢比拼各种奇淫巧技的智佳国,才会去研究这种东西。 唐小峰在这想着,米老的女儿是否就是百花里那个精于算术的花神,紫芝却道:“老人家,你好不晓事。” 第十三章 地煞七十二星将 米老错愕地道:“姑娘何出此言?” 紫芝哼了一声:“为了救你女儿,就让你的儿子跟这么多人跑去送死,结果女儿没救回来,差点让所有人死个精光,凭什么你的女儿,就比其他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米老长叹一声:“姑娘有所不知,老朽虽然心疼女儿,却如何不知轻重?实是因为,她虽然只是一人,却关系到这里所有人的生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救回来不可。” 唐小峰与姐姐对望一眼,都想起刚才米观等人回到这里,其他人知道他们未能带回米兰芬时,脸上的无奈与绝望,看来米兰芬能不能回来,对这些人真的非常重要。 唐小山低声道:“老人家,到底有何内情?” 米老道:“几位可知,你们刚才通过的那些地下河道,唤作无垠泉,以前从无人敢进入其中,一旦掉入其中,很少有人能够活着回来,以前的人不知其中缘由,都说掉进去的人,都会被水鬼拖走,故又将它们唤作鬼溪、黄泉溪。直到老朽带着观儿和兰芬来到这里,这些地底溪流,才慢慢为人所用。” 又道:“兰芬自随老朽来到这里,闲时无事,借来南海各地海图,又通过观察鬼溪溪水的起落,判断出这些泉眼不但彼此四通八达,更是连至归墟。以前落入泉中的人,不是掉进归墟,便是被溪中激流传到千里之外,一辈子也无法回来。兰芬年纪虽小,却一向聪慧,就算在智佳国中,其筹算亦是少有人及,她通过各种计算,认为只要掌握好进入鬼溪的时间,便可以在各个泉眼之间自如来去,别人初时不信,但她却亲自做试验,几次跳入鬼溪,竟真的都能平安回来,次数一多,大家慢慢的也就信了。” 唐小峰笑道:“信虽信,只怕也没人真的敢跟着她跳。” “确是如此,”米老叹道,“毕竟,就算溪中没有鬼怪,若是一不小心被冲到归墟,又或是千里之外的荒礁,渴死饿死,岂非也极是不值?莫说大家不敢跟着她跳,便连老朽也时常劝她莫要再试。” 唐小峰大体上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她现在突然变得这般重要,想必是跟夜叉族的压迫有关?” “不错,”米老无奈地道,“这些日子,大家受尽夜叉王的压迫,南海百姓死的死,亡的亡,还有那夜叉王的大妻,别人都唤她作红夫人,竟是将人当作点心,每天都要吃上一些,听说被那红夫人吃入肚子里的人,连魂魄都别想从她肚子里出来,永世不得超生。许多村子里的人都被她吃尽,纵连幼儿都不放过……” 旁边传来“咕”的一声。 众人看去,却是紫芝的肚子在那咕咕叫。 唐小峰瞅她……这边在说吃孩子,那边你就肚子叫,难道你也想吃孩子? 紫芝却是满脸通红,她已经饿了好久了,一听到这个“吃”字,肚子忍不住就咕了起来。 米老笑了一笑,让人去取了一些干粮,这些干粮虽是粗糙难咽,紫芝却是实在太饿,赶紧吃了一些。 米老继续往下说去。 而唐小峰与二女也终于知道米兰芬为什么对这里的所有人那般重要,米观和那些汉子明知道希望不大,也要拼得一死前去救她。 除青莲境外,整个南海都已落在龙族手中,夜叉王仗着有龙族撑腰,到处欺凌其它各族。大家无法忍受夜叉族的压迫,却又没有揭竿反抗的实力,于是希望能够逃出南海,不再受龙族与夜叉族的压迫。 此时,四海之内,对于人类来说,只有东海最为安全。 但是大海茫茫,要想在夜叉族的眼皮底下从南海海底逃到东海,谈何容易? 这种时候,米兰芬对鬼溪的研究终于派上了用场,她竟通过对海图的研究和潮起潮落、月盈月亏等等的计算,找出了一条能够平平安安逃到东海的逃亡之路。 若是平常时候,大家未必敢去尝试,但现在,留在这里也是死,逃亡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在一切都准备妥当,准备大举逃亡的时候,米兰芬竟然被夜叉王掳了去,要将她娶作十三姨太。 这些鬼溪错综复杂,每一个时辰,溪中激流的流向都不相同,除了米兰芬,其他人就只知道周围几条鬼溪使用的时辰与流向,其它都只在米兰芬心中记着,尤其是那条逃亡之路,中间要换过二十多条鬼溪,才能到达东海,只要进错一条,又或是进入的时辰不对,都将是举族覆灭的下场。 这一次,米观便是想趁着夜叉王率五大妖王前去攻打青莲宝境的机会,带着村里的壮汉悄悄接近夜叉王王宫,强行抢回妹妹,却没想到刚一藏入那片珊瑚林,还没来得及多做什么,居然就被唐小峰,把敌人引了过去。 唐小山轻叹一声,道:“是我们连累了大家。” 米老摇头叹道:“其实也谈不上连累,就算夜叉王不在宫中,宫里亦有他的十二位夫人,尤其是他的大娘、二娘、三娘,别人又唤作红夫人、绿夫人、蓝夫人,俱是凶残暴虐的女魔头,大家对他们此去能够救回兰芬,原本也就不抱太多希望,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紫芝看向唐小峰:“大哥,要不你……” 唐小峰把她脑袋一按:“吃饱没有?吃饱就走了。” 紫芝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唐小峰向米老告辞,米老本是听米观说,这少年乃是剑侠中人,连夜叉王的几位夫人都是死在他的剑下,希望他听了之后,愿意帮忙,前往夜叉王王宫救出女儿,谁知唐小峰听完便直接告辞,不由大是失望。 米老唤来米观,带唐小峰与二女离开此处。 他们走在路上,一路看去,周围百姓俱是茫然与绝望,令人心伤。 唐小山搓着太阳穴,仿佛累着一般,唐小峰赶紧将姐姐扶住。唐小山道:“小弟,我想休息一下。” 唐小峰知道姐姐有话说,无奈之下,只好请米观为他们安排。 米观将他们引到一个空的帐篷,待他走后,唐小山才看向弟弟,道:“小弟,你为何不愿帮他们?” 紫芝嘀咕道:“就是,我觉得他们挺可怜的。” 唐小峰耸了耸肩:“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 唐小山道:“是因为我和紫芝也在这儿?” “姐姐你知道就好,”唐小峰道,“不跟他们扯上关系,单单是带着你们,不管这南海如何险恶,我总有办法平平安安带你们离开。但要是管了闲事,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得怎样,这里可不是神州和东海,这里可是龙族和夜叉族的地盘。”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在这,他还真会去帮这些人,他虽然不是那种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大侠,却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但现在,他却要优先考虑姐姐和紫芝的安全,才能顾及其它。 唐小山与紫芝对望一眼,唐小山道:“《周易》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我知道小弟并不怎么信这些,但我们既已到了这里,若见眼前之义而不为,便是姐姐,也心里难安。既然只要救出那位兰芬姑娘,他们就有活路,小弟你何不顺手帮帮他们?” 唐小峰道:“姐姐你真的要帮他们?” 唐小山道:“若是姐姐有你这般的本事,必定也会帮他们。” 唐小峰看向紫芝:“你呢?一直都是叽叽呱呱的,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紫芝嘀咕:“对不起。” 唐小峰:“啊?你对不起我什么?”难道你在外面偷人了?不过你现在还只是我义妹,不是我老婆,就算真在外面偷人,也谈不上对不起我啊。 紫芝瞅他一眼:“说对不起,是因为我刚才一直在肚子里骂你,说你见死不救,是个坏人,原来你是怕连累到我和小山姐姐,我弄错了。” 咳……这丫头,倒还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唐小峰叹气:“算了,我们走。” 唐小山与紫芝齐声道:“去哪里?” 唐小峰道:“跟我走就是。” 他带着二女出了帐篷,找上米老,淡淡地道:“我可以帮你们去救你女儿,不过单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我要帮手。” 米家父子对望一眼,又惊又喜。米观大声道:“只要能救回兰芬,这里所有人都供你使唤。” 唐小峰道:“也不要所有人,只要七十二个人。包括你在内,七十二人,一个不要多,一个不能少。” …… 夜叉王宫殿—— 红夫人坐在那里,在她前面的大案上,摆着十几具烤得半焦的人肉。 她一手一个,只一会儿,五六个人便被她塞入口中。 案前,伏跪着一个全身发颤的人族少女,少女趴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红夫人身边还有两个女妖,一个穿着绿衫,一个裹着蓝皮,乃是夜叉王诸夫人中的绿二娘和蓝三娘。 红夫人低头看着案前少女,森森冷笑。 她的身型实在高大,在她面前,那人族少女就像是大象面前战栗发抖的小蚂蚁一般。 红夫人甚至要眯着眼睛,才能将这小蚂蚁看得清楚。 红夫人冷笑道:“兰芬,你说你不知道杀我妹妹的那小子是谁,但是有人却看到他跟你哥哥米观在一起,你有何解释?” 米兰芬颤着身子:“米观想要反抗大王,我、我早已不认他这个哥哥,也不知道他在外头结识了什么人。” 红夫人哼了一声:“是么?” 米兰芬怯声道:“夫人明鉴。” 红夫人蓦一伸手,巨掌像抓小鸡一般,将米兰芬抓在手中,提了起来。 米兰芬整个身子都被她抓着,痛得直冒冷汗。 红夫人盯着她,指着案上人肉,冷笑道:“你要是敢骗我,这些人便是你的下场。” 米兰芬艰难地道:“兰芬不、不敢欺骗夫人。” 红夫人哼了一声,把她一扔,米兰芬摔在地上,肋骨一下就断了两根,却又连声音都不敢出,昏沉沉地趴在地上。 红夫人看向绿二娘、蓝三娘:“那小子杀我妹妹,我一定要将他找出,你们有什么主意?” 绿二娘道:“小妹倒是有个主意。” 红夫人道:“你说。” 绿二娘道:“那小子必是跟那些叛逆的人族藏在一起,南海虽大,想来那些人也藏得不远。以前大王只是因为那些人虽然叛逆,却不过是些疥癣之患,不足为虑,才懒得理会他们……” 红夫人不耐烦地道:“直接说。” 绿二娘赶紧道:“龙族有一种秘法,名为七篆搜魂大法,专门用于在大范围内寻人,让人无处可藏。这种秘法,在龙族中虽也并非人人都会,但古翼将军身边必有会此秘术的人。大姐何不备些大礼,让我与三妹亲往南海龙宫,让掌管南海海域的古翼将军派出精通此术的龙族,协助我们?” 红夫人大喜,干脆便亲自带着二娘、三娘前往南海龙宫…… 包括米观在内的七十二名汉子,队列整齐地立在唐小峰面前。 唐小峰取出一卷天书,一摊一卷,七十二道光芒从天书里飞出,落在七十二人身上。 这七十二人立时化作星宿战将,身穿金甲,手持金剑,威风赫赫,杀气凛然。 这是《天罡地煞图》。 《天罡地煞图》,在洛阳城皇宫兵变时,本是在李多祚手中,后来被黄天道地公桓彦范抢了去。 天津桥上,他与颜紫绡杀桓彦范时,《天罡地煞图》刚好被桓彦范带在身上,被他顺手牵羊,捞了过来。 当年,轩辕黄帝欲一统大荒,西王母令九天玄女下界,赐下《阴符经》与三卷天书,助他大破炎帝与蚩尤。 三卷天书的其中一卷,便是这《天罡地煞图》。 《天罡地煞图》本可造出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将,但其中的天罡三十六星,却要找齐三十六名转世天仙又或天魔才可变出。 所以他现在能够造出的,便只有这地煞七十二星将。 虽然只是地煞星,威力却不可小窥,当日君子国与淑士国能够灭掉本为东海之首的轩辕国,除了哀萃芳与纪沉鱼的助力,很大程度上靠的便是以《天罡地煞图》化身而成的七十二名地煞星。 更重要的是,在他面前的,原本只是没有学过任何剑术的普通人,仅仅只是靠着这么一张图,每一个便化身成,可以跟在剑术上苦习多年的剑侠相比的星宿战将,其实力提升了百倍千倍不止,由此便可知道此图的威力。 唐小峰又让包括米观在内的七十二名星将,彼此对练一番,熟悉这种化身星将的感觉。 不过其实没有这种必要,当他们化身星将的那一刻,与之对应的各种战技便已自动进入他们的脑海,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 紫芝看着这些星将,赞道:“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东西,这也太神奇了。” 唐小峰嘻嘻笑道:“这世上神奇的东西多了去了,大惊小怪。” 又把《天罡地煞图》往她怀里一塞:“他们就交给你了。” 紫芝大惊:“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唐小峰道:“只要带着这图,便可以随便命令他们,他们现在是你的属下,救人的时候,你就尽管命令他们吧。” 紫芝叫道:“等一下,我我我、我没做过这种事……” 唐小峰耸了耸肩……有没有做过其实根本无所谓,李世民成为皇帝之前,他难道就做过皇帝了?最重要的是,这丫头现在可是跟秦始皇、唐太宗一样,五德之气附身,乃是命中注定要成为王者的人。 王气,乃是这世上最大的气运。 他抓住少女双肩:“放心,你绝对行的,我对你有信心。” 紫芝小小声地道:“万一不行,那怎么办?” 唐小峰摊手:“万一不行,反正也有他们陪着你一块倒霉,你怕什么怕?” 紫芝嘀咕:“你这个叫对我有信心?” 唐小山道:“小弟,我跟你们一起去。” 唐小峰怔道:“姐……” 唐小山低声道:“你放心,在你去中原的那些日子里,我又将五字天书里的仙篆解读出了许多,又有五色笔在,肯定能够帮上你的忙。” 唐小峰想了想,觉得此行虽然危险,但姐姐戴着四时乖错太平铃,一般人伤不到她,况且不带她去,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在自己视线之中,自己却也同样不太放心,于是点了点头。 唐小山见他真的同意,笑道:“看来你对姐姐也有信心得紧,这样就对了。”她一笑起来,花容绽放,更显娇美。 唐小峰却是汗了一下……姐,我不是对你有信心,我是对你太没信心了。 就因为完全没信心,扔到哪都不放心,所以才要随身带着。 第十四章 大战红夫人 唐小峰与二女、七十二地煞星将,沿着几条鬼溪,悄悄潜向夜叉王王宫。 隔得老远,唐小峰看去,见王宫周围护卫幢幢,根本难以接近。 看来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硬闯一途。 可惜芸芝不在这里,无法从卦术又或是风水判断出米兰芬关在王宫的哪个角落。 但好在夜叉王的王宫,显然无法与长安、洛阳那种千古名都的皇城相比,事实上,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唐小峰穿越之前那个位面,中国古代皇宫都不是其它国家的王宫可以相比,即便是英国赫赫有名的白金汉宫,跟中国历史上各朝的皇宫比起来,亦是小得可怜。 他们观察一阵,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然后才找准时机,冲入夜叉王王宫。 夜叉王王宫外围虽然戒备森严,但内里头,许多夜叉都被调去搜人去了,遇到的阻碍比唐小峰事先想象的要少。 在出发之前,米老多次提醒他,要小心那什么红夫人、绿夫人、蓝夫人,结果他们杀入宫中,这三个女妖都没有出现。 皆因她们实在不曾算到,唐小峰在杀了夜叉王五位夫人后,竟然还敢带众攻打王宫,更未想到他手中藏有《天罡地煞图》这等法宝。 留在王宫里的,是夜叉王另外几位夫人,但这些女妖并无一人是唐小峰敌手,再加上七十二名地煞星勇往直前,唐小山又以五色笔画出仙篆,令赶来救援的敌人方位全乱,明明是往王宫赶来,却越飞越远,他们竟是将王宫里的这些女妖和夜叉杀得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留在王宫里的夜叉王几位夫人,竟被杀得精光。 唐小峰剑光极快,闪电一般在各个房间穿梭飞掠。 终于,他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找到了米兰芬。 认出米兰芬很是简单,王宫里的那些,全都是长相丑陋的夜叉又或是妖怪,唯一的人类就是她了。 米兰芬怔怔地看着他,他却冲过去,抱了她便走。 米兰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声尖叫。 唐小峰低声道:“兰芬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他们来到外头,与姐姐、紫芝、七十二星将会在一处。 米兰芬见哥哥和村子里的好些人都在这里,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哥哥和这些人,怎么会变得这般厉害,又是一身金光,又是手持金剑,就好像天神下凡一般。 唐小峰担心夜长梦多,既然找到米兰芬,便马上率众杀出王宫。 他们一路疾飞,身后追了许多夜叉。 退路是早就计划好的,在米观的带路下,他们跳入了一条鬼溪。 那些夜叉虽然追了上来,却不敢跟着他们往下跳。 从鬼溪另一头跃出,唐小峰抱着米兰芬,带着姐姐、紫芝、七十二星将往前飞。 紫芝御的是飞天绫,唐小山则是祭了一张符纸,助她飞在空中,速度竟是一丝不慢。 米观等人亦是一阵兴奋,在这之前,他们实未想到这一趟会这般容易。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米兰芬在他怀中紧咬着牙,痛得脸色苍白。 他问:“你怎么了?”他御剑飞行,飞得平稳,她没道理会痛成这样。 米兰芬捂着左肋,汗如雨下。 唐小峰停了下来,将她放下,让她不要动。 他隔着少女衣裳,用手摸去,这才注意到她左边肋骨竟是断了两根,肋骨错位,被他抱着,身体弯曲,自是痛得难以忍受。 他虽没有恶意,但少女左胸柔软的外侧还是不免被他碰到,既痛又羞。 唐小峰将她平平放好,双手按着,用了一下巧力,将她断去的胁骨接好,又给她喂了两颗丹药。 米兰芬这才好了许多。 就在这时,前方却有又惊又喜的小女孩声音传来:“找到了。” 唐小峰抬头一看,于是便看到了月亮。 这个月亮,当然不是天上的月亮。 而是那个仿佛时时被月光笼罩一般,迷迷蒙蒙的小女孩。 小女孩飞了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好像生怕他逃走一般。 唐小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女孩睁着茫茫然然的眼睛:“迷路了。” 唐小峰汗了一下……从青莲宝境迷路迷到这里? 唐小山怔怔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小弟,她是……” 唐小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就是月亮……把你杀掉的那个。” 唐小山看上去也很茫然。 白话让她用古今颠反如意挂做了一件事,然后白话变成月亮杀掉了她,然后白话留了封信,让弟弟到南海找还魂仙草救她。 而这个叫做月亮的,杀了她的小女孩,还跟她弟弟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完全被弄得糊涂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当然,唐小峰也不知道白话在做什么。 他只记得白话叫他照顾月亮。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跟着我,不要再丢了。” 小女孩恋恋地点了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米兰芬,带着众人继续往前飞。 他们飞到了那个藏着村民的海底峡谷。 紧接着便全都怔在那里…… 血,到处都是血。 峡谷上空,有七只飞龙围成一个圈,正不断旋飞。 峡谷中央,一个高高大大、肥肥胖胖的女妖盘坐在那,抓了一个又一个村民往她嘴里送,直吃得鲜血淋漓。 在这肥胖女妖身边,另有两名女妖,一个穿着绿衫,一个裹着蓝皮。 仅仅只是看着她们,唐小峰便已知道,这三个女妖,便是米观等人提了许多次的红夫人、绿夫人、蓝夫人。 周围还有许多夜叉,正在对那些残存的村民大肆屠杀。 红夫人抬起头来,咧着血淋淋的大嘴,森冷地笑:“我等你们好久了。” 又看到唐小峰怀中的米兰芬,冷笑道:“原来你们是救这臭丫头去了?” 唐小峰这才知道,为什么他们闯王宫救人时,没有撞见这三个女妖怪。 皆因这三个女妖无巧不巧地在同一时候,跑到这里,找他报仇来了。 米老等人虽然藏得隐秘,但飞在空中的那七只飞龙,用的却是龙族秘传的“鬼神七篆搜魂大法”,在逃出洛阳时,他也曾见尊圣门新圣主阴烛座下的鬼神七子用过。 米观等七十二人看到乡亲惨死,怒气上涌,持金剑疯狂冲去。 红夫人却伸手乱抓,她的手有如吸盘一般,一下就抓了好几个往她嘴里塞,大口大口嚼了下去。 绿二娘、蓝三娘亦同时出手,有如鬼魅一般,他们虽然化作地煞星将,却根本挡不住她们。 又有数百名夜叉杀来,将他们重重围住。 唐小峰心想,擒贼要擒王,那红夫人看来是敌人的头,只要把她解决掉,别的就都好办。 于是叫回几名星将,将米兰芬交给他们照看,又嘱咐姐姐和紫芝小心一些,自己身子一旋,如流星一般卷向红夫人。 沿途虽有一伙夜叉冲来,却根本无法阻住他的冲势,纷纷洒血坠落。 红夫人体胖如山,一眼看到唐小峰冲来,冷笑一声,伸手抓去。 唐小峰早已看出她的手藏着某种玄机,一旦被她抓住,必难脱身,凌空一翻,躲了开来。 红夫人森冷冷地道:“杀我妹妹的,就是你么?” 唐小峰大笑道:“我杀的妖怪多了去,鬼才知道哪个是你妹妹。” 红夫人怒极,整个身子飞了过去,双手乱抓。唐小峰冷笑一声,纵跃间飞剑一掷,墨虹剑脱手而出,以奇诡的角度,刹那间刺在红夫人身上。 虽然刺中,他却大吃一惊。 他的墨虹剑锋利无比,刺在红夫人那一团肥肉中,却像是刺入棉花团里,连血也不曾溅出一滴。 他将手一召,想要召回墨虹剑,红夫人身上的软肉蓦地一硬,竟将他的墨虹剑夹在那里,动都无法动一下。 除了墨虹剑,唐小峰身上还有许多别的飞剑,同时甩出,数十支飞剑如剑雨一般冲去,全都刺在红夫人身上。 结果这些飞剑全都是有去无回,刺入那一团团的肥肉,然后全被夹在那里,质地好的,插在这女妖身上无法召回,质地差的,直接被夹得粉碎。 唐小峰头皮发麻。 红夫人桀桀怪笑,一掌朝唐小峰拍去。 唐小峰惊险一躲,女妖粗大的手掌从他头上卷过。 虽未拍中,那强大的妖力已是刮得他全身发痛。 就是这么一滞,红夫人另一只手已正对着他抓来,手还未到,便有一股强大吸力,把唐小峰往她的手心吸去。 唐小峰竟是挣之不脱。 无奈之下,他只好扔出泰煞鼎。 红夫人的大手吸住泰煞鼎,而他则趁机脱身。 等他回过头来,红夫人已是张开大口,连他的泰煞鼎都给吞了下去,然后冲他咧嘴怪笑。 唐小峰一发狠,趁她嘴巴大张,从囊中掏出一颗超级大的雷珠,往她嘴里一扔。 母珠扔入女妖肚中,子珠追了过去,两颗巨大雷珠在她肚子里一撞,轰然炸开。 唐小峰嘿嘿冷笑……看你死不死。 然后他就看到红夫人的肚子涨了一下,很快又瘪了下去,然后她捂了捂肚皮,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团黑气,继续冲他怪笑。 开玩笑的吧?赖皮,这女妖怪太赖皮了……她肯定开了什么外挂。 唐小山、紫芝、米兰芬在五名星将的保护下,躲在远处。 紫芝见夜叉实在太多,米观等人单个实力虽然胜于这些夜叉,但比不了绿二娘和蓝二娘,又过于分散,被绿二娘和蓝三娘各个击破,一下子就被杀了十几个。 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死个精光。 于是她手持天罡地煞图,暗令米观等人聚拢一些,互相配合,彼此相助。 米观等人虽然化身星将,但他们原本只是一些没有经历战事的村民,在一团混战之中,全然乱了阵脚,夜叉数量远胜于他们,绿二娘与蓝三娘的实力也胜于他们,他们阵脚一乱,自然难有作为。 紫芝现在却以天罡地煞图暗中对他们下令。 在他们自愿化身星将的那一刻,便已是受到天罡地煞图的节制,紫芝的命令他们无法不听。 其实紫芝也没有学过什么兵法,只是事到如今,不得不为。 虽是不得不为,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这些星将在她的调遣下,竟也变得攻守有度,一丝不乱。 两小批人围住绿二娘、蓝三娘,其他人散成一圈,配合默契,阻住那些蜂拥而至的夜叉,虽然依旧势劣,竟也可以僵持。 唐小山更以五色笔画出各种仙篆,对大家进行支援,时而呼风唤雨,时而斗转星移,竟将那些夜叉耍得晕头转向。 绿二娘、蓝三娘见这些家伙刚才还是一团乱,突然就变得井然有序,令她们缚手缚脚,暗自诧异。 蓝三娘眼尖,一眼看到藏在远处的两个人族少女,一个手中拿着神秘莫测的图卷,念念有词,一个持着宝气婆娑的彩笔,画出咒符,知道是她们在那弄鬼,于是冷笑一声,身形一飘,竟从围攻她的那十几名星将中穿过,闪电般掠了过去。 唐小山与紫芝看到这裹着蓝皮的女妖冲了过来,大吃一惊。 两名星将迎了上去,虽然全力相抗,却被蓝三娘轻易杀死。 这些星将人数多些,或会对她造成威胁,单独一个两个,却是拿她毫无办法。 眼看这凶残女妖便要冲到面前,唐小山与紫芝吓得花容失色。 就在这时,却有人拉了拉她们的袖子。 两人低头一看,看到月亮夹在她们中间,抬头看着她们,又往蓝二娘指了指:“她是坏人么?” 二女使劲点头。 小女孩又问:“那要杀她么?” 二女继续点头。 小女孩朝着冲来的蓝三娘,虚虚一抓。 蓝三娘立时僵在那里。 小女孩与她之间,明明还隔了一丈多,她也未发现这小女孩用了什么神兵法宝。 但小女孩这么一抓,蓝三娘却像是五脏六腑全都被她抓住,痛得冷汗直流,动都无法再动一下。 这小丫头到底是谁?她用的到底是什么妖术? 蓝三娘看着那似梦似幻、虚虚实实的小女孩,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月亮……天上的月亮。 但这里是海底深处,在这种地方,原本是看不到月亮的。 然而这个小女孩,却仿佛带着一种古怪而神秘的魔力,她的身上,亦散着奇怪的光……清清冷冷、幻灭不定的月光。 于是,蓝三娘猜出了这个小女孩是谁。 传说中,在东海十大寇里,有一个最最神秘、最最可怕的小女孩。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从何而来。 大家都把她叫作“月亮”。 这个小女孩,就是东海十大寇中,那最最神秘、最最可怕的“月亮”。 月亮伸着手,虚虚地一握。 蓝三娘终不愧是修炼已久的女魔头,在小女孩小手握紧前的那一瞬间,强行往边上一移。 蓝三娘惨叫一声,她的一只手被月亮硬生生扯了下来。 虽然断了一只手,蓝三娘却知道自己幸运地逃过一劫。 另一边,绿二娘看到蓝三娘竟然受伤,亦是吃了一惊,疾飞而来。 两妖如鬼魅一般冲向那诡异与神秘的小女孩。 月亮却轻飘飘地抽出一条彩带,挥来挥去,两妖用尽各种手段,游走缠斗,却拿这奇怪的小女孩毫无办法。 …… 唐小峰的墨虹剑被红夫人用肉夹住。 他的五精泰煞宗天鼎更是被她吞了下去。 好在他囊中还有一支剑……煞巫剑。 煞巫剑本是他亲手铸出,送给燕紫琼的飞剑,既重且厚,又带着惊人煞气。 但是燕紫琼为报杀父之仇,在挑战颜紫绡前,将剑还给了他。 他以剑光左劈右斩,又不断逃窜,红夫人双手乱抓,竟是怎么也抓不住他。 红夫人更是怒极,刹那间,便又多长出了六只手。 一共八支手,俱是又粗又软,还带着吸盘。 八支手到处乱抓,连那些躲避不及的夜叉都不小心被她手上的吸盘吸去,顺手扔入血口,惨死当场。 偏偏唐小峰却跟泥鳅一般,飘来闪去,让她怎么也无法抓着。 虽然如此,唐小峰却也头疼得很,这女魔头不怕飞剑,不怕法宝,他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团东西,往这女妖使劲扔去,这团东西蓦然散开,纷纷飘落,洒得红夫人满身都是。 他伸手一指,三昧真火飞出,这些粉末立时燃起,烧得红夫人全身是火。 这团粉末叫做“天磷”,是他用来炼制神兵法宝的一种材料,一旦点燃,便可烧出三昧真火。 所谓三昧真火,便是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 但这女妖全身都是三昧真火,竟然不怕,还怪笑着向他乱抓,差点把他自己烧着。 不怕飞剑,不怕法宝,居然连三昧真火都不怕? 开挂啊开挂。 不过他却发现,红夫人虽然不怕三昧真火,但被火烧的时候,动作明显僵硬迟缓了许多。 这女妖虽不怕三昧真火,但为了抵御三昧真火,她的皮肤还是要绷得死紧。 唐小峰立时知道该怎么做了,马上扔出更多天鳞,让三昧真火烧得更旺。 红夫人怪笑道:“你这是黔驴技穷了么?” 哇,这化外之地的女妖怪居然还会用成语,懂得什么是“黔驴技穷”?厉害啊厉害。 唐小峰忽地祭出一样法宝,法宝以极快的速度破入火中,刺在红夫人的肚皮上。 红夫人一声惨叫,肚皮竟被硬生生钻出一个血洞。 第十五章 八爪女妖 唐小峰祭出的法宝是破地梭。 破地梭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只是用来钻土裂地的道具罢了。 但它却是用天玄铁铸成,普通的玄铁玄木,都可被它轻易破开。 红夫人原本并不怕这种东西,唐小峰的墨虹剑同样也是用天玄铁铸出,结果照样被她的肥肉夹住。 但那并非因为她身上的肉真的就比天玄铁还硬,而是因为她的肥肉实在太软,以柔克刚,再锋利的兵刃都拿她毫无办法。 然而现在,唐小峰却用大量的天磷将她的皮肤烧得僵硬,再突然祭出破地梭,这女魔头一时大意,竟被钻地梭在肚皮上钻出洞来。 红夫人痛得一声大叫,唐小峰却蓦地出剑,煞巫剑划出足以撕天裂地的黑色剑光。 纣绝阴天斩! 黑色剑光划出,沿着被钻地梭破开的血洞往上拉,竟将她整个肚皮都破了开来,鲜血急涌而出。 唐小峰将手一招,被她吞入肚中的五精泰煞宗天鼎立时飞了出来,鼎上全是血水。 墨虹剑也飞回了他的手中。 红夫人肚皮破开,肥肠满地。 三昧真火烧入她的肚中,烧得她痛苦哀嚎。 周围那些夜叉看得各各心惊。 唐小峰得势不饶人,收起煞巫剑,以墨虹剑再斩三剑。 三道黑色剑光破空而去,全都劈在这女妖被破开的肚子里,又从她后背穿出。 这女妖居然还不死。 唐小峰正要继续出剑,红夫人却猛然跳起。 唐小峰眼前一黑,一团墨汁涌了过来。 他不知道这墨汁有没有毒,赶紧闪开,墨汁却不断扩散,等它终于散去,红夫人已是破空而逃,化作一团黑光消失不见。 另一边,绿二娘与蓝三娘看到红夫人惨败而逃,大惊失色,无心恋战。 两妖纵身要退,月亮的彩带却一飘一卷,刹那间卷上绿二娘,直接将她撕成碎片。 蓝三娘心胆皆寒,方逃未久,却又被唐小峰纵剑追上,一剑劈成两截。 那些夜叉见三位夫人两死一逃,哪里还敢待着?纷纷逃散。 …… 青莲宝境外。 夜叉王勾木域率五大妖王及数千兵将攻打最后一层禁制。 那层禁制越来越薄,离被破已是不远。 一只夜叉却从海中飞出,大叫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夜叉王怒道:“又怎么了?” 夜叉颤声道:“夫人、夫人被杀了。” 夜叉王惊道:“哪个夫人?” 夜叉道:“全、全被杀了。”其实它隔得老远,也不能确定红夫人是否真的已死,只是看那样子,只怕不死也残。 夜叉王暴怒,唤上五大妖王,便要往海底冲去。 尸者屠赶紧拉住他:“大王,此时离开,前功尽弃。” 夜叉王吼道:“他们杀我娘子,难道要老子我在这做缩头乌龟?” 尸者屠道:“虽然如此,正事要紧。” 夜叉王怒道:“放屁。”又喝道:“跟我走。” 五大妖王无奈,只好留下那些飞龙夜叉,带着一批精锐,紧追夜叉王飞入海中。 青莲境内,阴若花见夜叉王率众离去,剩下的敌人虽众,却显得慌乱不安,低声道:“对方必是出了什么事。” 骆红蕖道:“会否是他们故意造出假象,设下埋伏,诱我们出击?” 阴若花摇头道:“不然,他们势众,我方势弱,他们不需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只要强攻下去,我方必灭。况且夜叉王的性子早已被我调查通透,勇而无谋,不纳忠谏,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他也搞不来。” 芸芝道:“待小妹算上一卦。”手藏袖中,掐指一算,道:“天盘乙奇,中盘开门,地盘巽四宫,此为风遁,风从西北方来,当顺风击敌。” 阴若花笑道:“好一个顺风击敌。”禀明昊王,率了骆红蕖、祝题花、印巧文等人,领一批少昊一族精锐战士杀了出去。 禁制外的飞龙夜叉正因铁龙兵团惨败,阴若花适才连番示威,正自心浮气躁,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夜叉王又突然离开,气势更挫,虽然兵力依旧强势,士气却衰至极点,再加上那些飞龙受到轩辕剑压制,根本无法发挥实力,竟被阴若花率众杀得溃败千里,海面上尽是浮尸。 …… 海底峡谷内。 唐小峰等人虽然重伤红夫人,杀了绿二娘、蓝三娘,然而藏在这里的那些村民也基本死尽。 米观、米兰芬兄妹二人连他们父亲的尸体都未能找到,也不知是不是被红夫人给吃了。 唐小山、紫芝将米兰芬安慰一番。唐小峰抬头一看,见上空海水怒涌,有阴影不断压下,赶紧道:“这里不可久留,快走。” 米氏兄妹与那些化身星将的汉子无奈,也只好舍下乡亲的尸体,与唐小峰、唐小山、紫芝、月亮一同,急速离开这里。 他们方走未久,夜叉王便已带着五大妖王与夜叉族众多精兵破海而下。 夜叉王看到翠二娘、蓝三娘的尸体,又气又怒,命人加紧搜索,誓要将杀害她们的凶手找出,碎尸万段。 唐小峰却已在米观等人的带路下,跳入一条鬼溪,被地底激流带着,远离此处。 他们经过几条鬼溪,来到一处地方。 唐小峰看去,见前方有一个圆形大坑,内中有许多人类与水族被监督着,盖一座大型建筑,他们搬运巨石,挖掘沙土,稍一延误,就被督工的夜叉用鞭子抽得鲜血淋漓。 米观恨恨地道:“夜叉王引龙族入南海,逼得各族降服,又嫌他的那个宫殿太小,要学神州大陆的人族建造皇城,把各族当作奴隶使唤,也不知被他害死了多少人。” 紫芝气道:“这些人也就听他的?为什么不联起手来反抗?” 唐小峰哂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敢反抗的人都被杀了,剩下的这些,自然都是不敢反抗的。况且,好死不如赖活,看到别人被杀死,一个个想着只要不杀自己,自己还是赖活得好,等到杀他时,其他人却也是这般想法,人心不齐,又没有人敢先站出来,自然就落得如此地步。” 米兰芬轻叹一声,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是一个原因,便是南海各族间原本就互不往来,又不像神州,所有人都在同一片大陆上生活,像海上诸岛与海底村落,彼此之间隔着海水,难以联系,一旦出了事,根本无法团结起来。其实像这种海底,终究是不适合人类居住,只是以往由于战乱又或是天灾人祸,才慢慢地聚集了不少人族村落。” 又道:“即便是跟东海也无法相比,东海岛屿多,虽然分裂成许多岛国,但大部分的岛上居住的都是人类,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又有轩辕国这种千秋之国周旋调节,一旦受到外族压迫便能够团结一心,如厌火、翼民之类的非人种族在东海往往都会受到歧视。南海原本就是水族的地盘,人族数量不占优势,又因岛屿数量远不及东海,大多数更无法居住,只能移居海底。但在这种地方,人族哪里比得了水族?很多时候,面对水族压迫,也就只好忍气吞声。” 紫芝道:“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不移居到东海又或是神州?” 唐小峰翻个白眼:“大海茫茫,这里又远离神州大陆,你以为每个人都是剑侠,飞来飞去就可以么?” 紫芝道:“如果用上这些鬼溪……” 米兰芬道:“没有用的,这些鬼溪里的无垠水都是来自归墟,只有靠近归墟的地方才有,远离神州大陆。大部分的鬼溪,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会把人送到哪里,估计还是冲到归墟的可能最大,这些日子,我时时计算,也只找出了一条可以助我们前往东海的鬼溪之路,至于到了东海后,有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们,前途到底如何,却也一概不知,只不过是这里已无活路,不得不逃罢了。” 她黯然落泪……原本想举村而逃,结果现在,父老乡亲基本死绝,只剩了他们几个。 紫芝见上空有许多夜叉来来去去,低声道:“我们为什么还不逃?” 米兰芬道:“每一条鬼溪,内中都是四通八达,随着时辰的不同,溪水的流向也不同,一旦踏错,后果难料。前方有三条鬼溪,我们再等一会儿,其中一条便能将我们送到千里之外的一座荒岛,让夜叉王再也找不到我们。” 唐小峰问:“若是到了东海,你们要去哪里?” 米兰芬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唐小峰又道:“兰芬姑娘筹算之术惊人,连这些鬼溪的流向也可算出,女儿国国主阴若花正是用人之际,你们何不去投靠她?以姑娘的本事,若花国君必定会重用姑娘。” 米兰芬无奈地道:“纵然是利用鬼溪,从这里到东海,长路漫漫,也不知是否会遭遇意外。就算到了东海,女儿国国主地位高贵,也未必会见我们。” 唐小峰笑道:“只要兰芬姑娘有这心,我倒是可以帮姑娘引荐,至于说要见阴若花,其实根本不用到东海去,她现在就在南海。” 米兰芬错愕地道:“女儿国国主现在在南海?她在南海哪里?” 唐小峰道:“青莲宝镜。” 米兰芬愕然,低声问:“公子认得女儿国国主?” 紫芝嘀咕:“女儿国的国主都还要他去做她的皇后呢。” 唐小山惊道:“小弟,你答应没有。” 唐小峰干咳一声:“怎可能答应?” 紫芝嘻嘻笑道:“小山姐姐你担心什么?他去做了皇后,你这个姐姐和我这个义妹,就都是国舅爷了。” 唐小山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峰若去做了女儿国的皇后,岂不等于是入赘?那我唐家岂不是无后了?” 紫芝道:“这有何难?在女儿国,传宗接代的是女子,他在女儿国做了皇后,你和伯父伯母就都搬到女儿国去,你可以在那里娶他几个男子,不就有后了?” 唐小山道:“但是……” “喂喂,”唐小峰一脸黑线,“不用真的讨论这个吧?” 时辰已经到了,他们悄悄地往前走。 紫芝一边走一边调皮地道:“别人想当皇后都还当不了呢,大哥你有什么好怕的?就不知在女儿国是男人生小孩子还是女人生小孩子,说不定大哥你嫁给若花国主后,还会生个小小峰出来。不过那小小峰可千万不要像大哥你,要不然的话……” 唐小峰见她说个不停,于是在她的翘臀狠狠地摸了一下。 紫芝惊叫一声:“大哥你为什么摸我?” 唐小峰伸出双手,极是不解的样子:“我哪有摸你?” 紫芝愕然看向一旁,其他人都离得远些,摸不到她,能够摸到她的只有唐小峰,偏偏唐小峰的两只手都举在她的面前,而她的臀儿还在被人摸着。 她吓得来回乱跳,却怎么也看不到别人。唐小峰责备道:“别闹,小心被敌人发现。” 紫芝吓得都要哭出来:“有鬼,有鬼。” 唐小峰笑道:“光天化日,哪来的……啊不,这里不是光天化日,搞不好真的有鬼。”一边说一边继续摸。 紫芝惊叫一声,扑到他的怀中。 唐小峰实不愧是一个又善良又有责任感的好大哥,赶紧用双手把她搂得紧紧的,不断安慰,用他那宽厚的胸膛,慰藉她那被鬼吓着的、胆怯而又脆弱的心灵。 唐小山在一旁看去,见弟弟身上居然有四只手,两只手搂着紫芝,两只手伸得老长,摸她屁股,不由暗自稀奇,心想这是什么妖术? 她却不知,这是《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里的“千手”,唐小峰还算是练得不够好,最多只能做到“六手”,林书香随随便便就能做到“十八手”,甚至更多。 唐小峰一边扮鬼吃义妹豆腐,一边借着“保护”义妹的名义,将紫芝搂得紧紧,紫芝被吓个半死,虽觉肯定是大哥在捉弄她,却又怕真的有鬼,怎么也不敢离开他的身边。 前方果然有三口鬼溪,周围地势亦是坑坑洼洼。 米家兄妹与其他人带头跳入其中一条鬼溪,很快就被激流冲走。 月亮见着好玩,于是牵着唐小山,兴奋地跳了进去。 唐小峰和紫芝剩在最后,他却还在那里作怪,又开始摸起紫芝。紫芝心想肯定是你吓我,气得要打他,却又突然睁大眼睛:“手、手。” 唐小峰却早已将变出来的手藏了回去,笑嘻嘻地道:“什么手?” 紫芝使劲拍他的肩,指向他的身后:“手、手……” 手?什么手?唐小峰疑惑回头……手! 一只巨大的触手扫了过来,一下子就把他和紫芝卷了过去。 卷住他的是红夫人。 红夫人有八只手。 因为她是一条成了精的大章鱼。 章鱼的别称便是“八爪鱼”。 红夫人受伤飞遁,无巧不巧的,恰好是落在这里,奄奄一息。 她听到有人来,于是便藏进一个坑里,坑口很小,但章鱼的骨头都是软的,再小的口她也能滑得进去。 唐小峰虽然精明,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那么大的身体,居然能藏进那些看着极小的坑里,一时大意,被她从后头溜出,用触手直接卷个正着。 红夫人的八只触手都挤了过去,唐小峰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这女魔头的触手上长着许多吸盘,早已将他与紫芝牢牢吸住。 他试图用剑去劈,同样无用,这些触手又软又滑,用剑根本无法劈开。前番他能够把这女妖的肚皮破开,是先用了三昧真火,将她的皮肤烤得僵硬,而现在要是强行使用三昧真火,只怕没有烧坏红夫人,就先把紫芝烧了。 这些触手越抓越近,他身剑合一,还好一些,紫芝却是一声惨叫…… …… 阴若花率众大破敌阵,直杀得海面上全是浮尸,这才回到青莲宝境。 昊王大喜相迎,连番致谢。阴若花道:“昊王客气了,若非我们强闯此间,青莲宝境也不会落至如此险境,昊王不要怪罪才好。” 昊王自然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去怪罪这些人连破多重禁制、强抢还魂仙草也没有什么用处,与其为过去之事埋怨不止,倒不如与这位称霸东海的女儿国国主弄好关系,以后或许还有借用之处,于是一边让人加紧修复禁制,一边命人设宴,款待阴若花与骆红蕖等人。 阴若花也不客气,正要再说。 就在这时,却听芸芝一声尖叫。 众人赶紧看去,却看到芸芝突然倒在地上,全身发痛。 祝题花等人大吃一惊,赶紧扶她,问她发现了什么事。 芸芝颤声道:“紫芝、紫芝……” 此时,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等都已知道芸芝、紫芝这对孪生姐妹花之间有着某种奇妙感应,一人痛时,另一人的同一部位也会跟着一起痛,不由互相对望,俱有忧色。 难道是紫芝出事了? 第十六章 小富婆紫芝 唐小峰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心中一惊,知道紫芝已经坚持不住。 他紧咬牙关,以心御剑,体内的墨虹剑穿体而出,从一条条触手间硬生生挤了出去。 墨虹剑本可以化作无形之气,藏入他的体魂,令他的身体更加强韧,现在它飞了出去,立时间,连他也痛得满身是汗。 他强忍痛楚,以灵郁之气看清外头。 墨虹剑钻入红夫人还未愈合的肚皮,又从她肚内往上钻,钻入她的脑袋,来回乱窜,直刺得她眼珠爆裂,口窍出血。红夫人发出嘶吼,身子一倒,掉入旁边的另外一条鬼溪。 唐小峰与紫芝被她的触手卷着,竟也落了下去。 红夫人一死,吸盘失了吸力,唐小峰搂着紫芝使劲一挣,趁机脱身。 他们与红夫人的尸体一同被激流冲着,冰冷的无垠水淹没他们的身体,清清冷冷。 唐小峰想要御剑折回,却根本无法做到。鬼溪之所以叫鬼溪,便是因为一旦掉入其中,就像是被恶鬼拖走一般,再也别想回头。 他们会被冲到哪里去?是大海的尽头,还是某个不可知的神秘世界? 或许会穿越回唐小峰原来的世界,重新去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十佳少年? 如果这是一本无聊写手写的穿越小说,写到这里,说不定那写手太过无聊,直接用电脑打上三个字……“全书完”。 然后他就被所有读者骂死…… 幸好,现实不是小说,所以故事不至于就这样结束。 唐小峰搂着紫芝,并没有被激流冲带多久,便被冲了出去,落在一个封闭的洞穴里。 与此同时,还有什么东西也被冲出,啪的一声,撞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 唐小峰坐在地上,抱着少女,低声问:“紫芝,你怎么样?” “疼,”紫芝迷迷糊糊地道,“脚、脚好疼。” 唐小峰将剑气聚在双目,急忙看去,见她的双腿竟是扭成一团,腿骨完全碎裂,立时心疼起来。 他赶紧给她喂了两颗丹药,又吻了上去,将还源仙气度入她的体内。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左手搂住紫芝,一发狠,道:“紫芝,你先忍忍。”右手拔剑,剑光一闪,竟将她已经残废的双腿切了下来。 紫芝痛得一声惨叫,他又赶紧吻了下去,借着男女之间的阴阳交感,还源仙气继续输送过去。 三魂营骨,七魄侍肉。 他的还源仙气原本就带有造骨续肢的奇异功效,当日在东海时,薛蘅香双腿尽断,颜紫绡失去一臂,亦是被他以还源仙气治好。 紫芝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 平稳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脸儿绯红,胸口亦起伏得好快。 还源仙气确实神奇,不过当日他从不死树下秀霸窟里摘回龙髓玉灵芝,廉锦枫以之炼出返本还源续断膏时,淘气地在里头加了一些南海蚌母的唾液。而借着一株郁紫灵,返本还源续断膏种入他的体内,变成还源丹,这就是他体内还源仙气的来源。 南海蚌母性淫。 所以他的还源仙气,亦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类似于媚药的功能。 还源仙气进入紫芝体内,紫芝很快就已不再疼痛。只是虽不疼痛,身体不知怎的却越来越燥热,紧接着便开始胡思乱想,绮念丛生,忍不住反手抱住大哥,在他怀中撒娇、摩擦。 她的双腿也重新长了出来,白白嫩嫩,细腻得有如刚出生的婴儿。 唐小峰用手摸了上去,她却下意识地用白嫩的双腿夹着他的手。 唐小峰却也没有趁机欺负她,唇分之后,将她小心搂在怀中,问她还会不会痛。紫芝慰他怀中,抓着他的胸襟,摇了摇头,适才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未散去,心灵却觉得分外的安心。 唐小峰将她扶起,打量周围,这个地方看不到出口,唯一的出口就只有旁边的这条鬼溪,但他可没有信心再往下跳。他们刚才命好,没有被送到归墟,下次可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周围太黑,紫芝没有剑气,也没有学过什么仙术或者道法,自然什么也无法看清,只能紧紧倚着大哥。 她的双腿是新生出来的,大腿下的袄裤和裙子都已被唐小峰用剑斩断,清清冷冷,紧紧地夹在一起,感觉很是奇怪。 唐小峰将她的纤腰搂住,又随手在她的香臀摸啊摸,她发现大哥摸自己时,跟吓她的“鬼手”是一样一样的,不由抿着嘴儿,很想掐他一下,却又将他靠得更紧。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一向话多,现在怎变得这么安静了?他用另一只手从囊中取出天磷粉,掷在远处,天磷点燃,这里一下就亮了起来。 扭头看去,紫芝却是抬起头来脸朝着他,这个姿势也不知保持了多久。周围蓦地一亮,他又看了过去,少女脸儿一红,低下头去,看着自己光光的腿儿。 唐小峰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下,往边上看去,那里瘫着一条巨大的死章鱼,显然是红夫人跟着他们一同被鬼溪冲了出来。他看到章鱼已被破开的脑袋上有什么东西在那发亮,于是走了过去,用剑将它挑出。 被剑挑出的是一个圆圆的珠子。 他知道,有些妖怪是有内丹的,这种内丹乃是聚日月精华而成,又唤作“日月珠”,当然,这种珠子也不是每个妖怪都有,只有那种修炼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妖怪,体内才能形成这种“日月珠”。 收起日月珠,他将灵郁之气聚于双目,看向那长满青苔的石壁。 再往鬼溪里跳是肯定不行的,所以现在要另找出路。 他将周围扫了一圈,忽地祭出钻地梭,往其中一个方向钻去。钻地梭破土而入,钻出一个圆圆的通道。 他搂住紫芝,化作剑光,飞了进去。 飞了一路,他们来到一个空空旷旷的地下洞穴。 紫芝掩鼻道:“怎的这么臭?”这种臭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腐烂一般。 周围太黑,她什么也看不到。唐小峰却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紫芝道:“让我看看嘛。” 唐小峰道:“不要看。” 紫芝抿着嘴:“哦。” 唐小峰再次祭出钻地梭往前钻去,前方蓦地现出光亮。 他搂着少女往那光亮飞,亮光透了进来,紫芝悄悄地往回看了一下,又吓得赶紧回过头来。 那边有一个大大的土坑,坑里全是尸体……人类的、水族的,不知多少的尸体。 飞出去后,他们竟然来到一个宝库。 到处都是宝箱,宝箱里堆满了珠宝,此外还有各种奇珍,陆地上的,海底里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紫芝看得眼睛发亮,问:“这些到底是谁的?” 唐小峰耸了耸肩:“这还用问?当然是夜叉王的!我们并没有被鬼溪冲得多远,这里是他还没修好的那座新王宫的底部。”夜叉王肯定是先修了这个宝库,再把修宝库的那些奴役全都害死,免得宝库的位置透露出去,然后再在上面盖王宫,所以刚才那地方才会有那么多尸体。 紫芝的身上也带着一个百宝囊,那是在秦城时,白话送给她的,芸芝和林书香等人也都被白话送了一个。她兴奋地从这些宝箱里捧起珠宝,往百宝囊里放……不要白不要。 唐小峰笑道:“这样要装到什么时候?我帮你。” 他把紫芝的百宝囊放在中央,拉着紫芝退到一旁,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所有的珠宝便都往百宝囊里飞,只一会儿,竟全都装了进去。 紫芝兴奋地道:“这是什么仙术?真好用。” 唐小峰道:“五鬼运财术!”五鬼运财、五鬼移山,这都是五鬼术法里最基础却也是最常用的几种术法。 紫芝收起百宝囊,笑得合不拢嘴……她现在成富婆了。 这地下宝库弄得跟小宫殿一般,他们又逛了几处,有好东西都往囊里装。 在正中央的大殿里,夜明珠镶在四壁,北面有一个宝座,宝座后边还有水池。 温水从玉雕的兽头里涌出,注入水池,又从眼孔泄出。水面热气涌动,还飘着几朵红绿两色玉石雕制的荷花。紫芝看了看自己,道:“大哥,我想去洗下澡。” 唐小峰道:“好啊。” 紫芝红着脸儿:“大哥,你先去别间转转。” “你确定?”唐小峰看着她,“为了盖这宝库,死了不知道多少生灵,他们死不瞑目,搞不好都化作厉鬼在边上转来转去,还有夜叉王和他手下的五大妖王说不定也会钻出来,看到你光溜溜地泡在水里,胃口大开,把你烤来吃了……你确定要我离开一会儿?” 紫芝……僵。 明知道这坏蛋是在吓自己,但她就是被吓住了。 唐小峰一把将她抱起,往清池走去:“没关系,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我跟你一起洗。”心里偷偷地笑。 紫芝被他抱着跳入池中,虽羞羞气气,却也毫无办法。唐小峰居然还脱了上衣,裸露着胸膛舒舒服服地洗着温水澡,紫芝自然是不敢脱,泡在水中,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想起自己刚才在他怀中全身燥热时的情形,心儿跳得好快。 她本是爽朗话多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了,仿佛跟他多说两句就会脸红。 方洗未久,唐小峰忽地生出感应,将脱下的上衣从池面快速揽了过来,藏入囊中,又把紫芝搂住。紫芝隔着单薄的湿衣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臊得发慌,无力地捶了他两下。唐小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紫芝立时不敢乱动。 妖风刮过,只一会儿,两道身影掠进殿中,落在地上。 唐小峰与紫芝藏在宝座后头,从宝座底下偷偷看去,见来的是一个老者与一个妖媚女子。 唐小峰眼力更好,一眼看出这两个其实都是妖怪。 老者将周围扫了一眼,淡淡地道:“这就是大王私建的宝库?” 妖媚女子娇笑道:“他以为他建得隐秘,却哪里瞒得住我?” 老者道:“你为何把我叫到这里?” 妖媚女子道:“我只想问问直公,直公觉得,继续跟随大王,可有前途?” 老者冷笑道:“大王用了大半年时间,连个青莲境都没能攻克,这一趟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结果却临敌脱阵,反让少昊一族在阴若花的率领下大胜一场,连古翼将军交给他的铁龙兵都给毁了,跟着这样一个无能之主,哪来什么前途?我看这一次,古翼将军只怕也不会再忍他。” 妖媚女子笑道:“直公还是看得不深,大王确是无能,不过古翼将军仍会继续忍他。” 老者皱眉:“怎么说?” 妖媚女子道:“直公且想,这大半年来,古翼将军除了将一百名铁龙兵和残弱的蛟龙交给大王,任由大王指挥攻打青莲宝境,其它还做了什么?其实以古翼将军的本事,若真的要破青莲境,少昊一族哪里还能坚持到现在?古翼将军之所以留着青莲境,实是另有目的。” 老者道:“什么目的?” 妖媚女子道:“大王有勇无谋,偏偏野心极大,古翼将军留着少昊一族,就是要拖住大王,挫他野心。龙族的主要目标是神州大陆,暂时只能靠夜叉族替他们统治南海,若没有少昊一族这个钉子,谁知道大王会折腾出什么名堂?所以他们是故意留着青莲境,让大王为了这个小小的钉子焦头烂额,皆因他们虽然看不起大王,却也不想在攻克神州之前,让大王惹出事来。” 又道:“大王此番陪了夫人又折兵,直公若是以为古翼将军会震怒,那就错了,他不但不怒,说不定还会安慰大王,继续提供支持,皆因对龙族来说,无能的夜叉王,那才是好的夜叉王。若是将大王换了,换上一个精明能干的,对龙族反而是种威胁。至于少昊一族,就算留着他们,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大王这一败,对大王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坏事,他大败一场,龙族对他更加放心,他要胜了,龙族反而头疼。” 老者道:“为何头疼?” 妖媚女子笑道:“大王虽然无能,却不知道自己无能,性子暴虐,野心还大,龙族怕他生事,搞不好还真要把他杀了,扶持个新王上去。” 老者动容:“你倒是看得通透。”又盯着这妖媚的女妖:“你为何要把我叫到这里,跟我说这个?” 妖媚女子滑到老者身前,用纤手轻抚着他的胸膛,道:“对于龙族来说,大王是越无能越好,但对我们来说,难道真的愿意跟随这样一个无能的王?龙族看似帮着大王,其实只是因为狡兔未尽,还要留着走狗罢了,终有一天,当他们不再需要走狗的时候,大王的末日也就到了,直公难道想跟着大王一同送命?” 老者皱眉:“不跟着他,我们又能去哪里?” 妖媚女子道:“直公的本事,古翼将军是看在眼中的,直公何不跟随古翼将军……” 老者搂住她的腰,猛一用力,冷笑道:“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古翼,居然还敢来诱我,跟你一同背叛大王?” 妖媚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直公,你莫要告诉大王。” 老者冷冷地道:“大王虽然没用,至少不会看不起我们,龙族却从来看不起妖类,我们投靠龙族,难道就会有前途?” 妖媚女子颤声道:“古翼将军跟别的龙族不同,直公你是知道的。” 老者继续冷笑:“你现在已经让我知道你背叛大王的事,就不怕我干了你?” 妖媚女子道:“直公不要……啊!”紧接着便娇笑一声,被老者推倒在地。 老者嘿笑道:“就算要跟我说这些,也不用跑到这种地方来……你果然是荡妇。” 妖媚女子扭着身子:“直公疼我。” 紫芝躲在宝座后头,看这两个家伙,刚才还是一个杀气腾腾,一个惊慌害怕,突然就滚在地上,翻腾打闹,扭成一团,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很快又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身边赤裸上身的男子还紧搂着她,她又生怕被那两妖发觉,不敢乱动。 紫芝泡在水中,不敢再看,唐小峰却看得兴致盈然,见那唤作直公的老妖怪先是对着女妖一阵乱摸,再压她身上不停起伏,两妖还不尽兴,又全都现出妖身,女妖乃是一匹狡马,老怪却是一只背生双翅的黑熊。狡马前身趴着,后臀上翘,黑熊从后边抓住它的臀不断用力,让它发情般嘶嘶地叫着。 紫芝听到马嘶声,觉得奇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娇嫩的脸蛋一下子又憋得通红,赶紧回头,这才知道原来那是两只妖怪。 她正自害羞,水里头,一只坏坏的手却已伸到她的裙下,她立时僵在那里,不一会儿,大腿更觉清凉,那早已断去一大截的袄裤,竟是被某个坏蛋脱了下来,更可恶的是,那只不安分的手居然还伸入她的腿间,轻按她窄小娇嫩的缝儿…… 第十七章 那个那个…… 青莲宝境—— 芸芝躺在床上,正休息着,刚才她全身发疼,过了一会儿,双腿又传来剧烈痛感,好像突然被人切去一般,痛得几乎要晕倒。 昊王便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在这歇息。 苏亚兰与钟绣田在旁边守着她,二女正在闲聊,苏亚兰忽地看到芸芝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脸儿绯红,赶紧摸她额头。 钟绣田急道:“芸芝,你是不是病了?我让昊王给你找大夫去。” “没事,”芸芝赶紧拉住她,“没、没事……” 钟绣田见她脸蛋红成那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非要去请大夫。 芸芝却坚持说她没事,二女无奈,只好在这陪她。 芸芝盖着被子,连脑袋都遮了,装作睡着。 腹下却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这种奇妙的快感如潮汐般涌来,一阵阵拍打着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她想要呻吟,想要娇喘。 她将小手伸到腿间,仿佛想要阻止什么东西,却哪里阻止得住? 她神迷意乱,心儿跳得好快,既害羞,又害怕,偏偏又想要让这种酥酥的快感来得更多更密。 紫芝,你、你到底在做什么…… …… 坏蛋,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紫芝身子泡在水中,一颗脑袋露在外头,背靠池壁。 水里头,唐小峰身上竟然有四只手,两只握着她的双腿往上压,两只托着她的翘臀,整个人没入水中,埋在她的腹下,舔着弄着。 她不得不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儿,才没有因那美妙至不可言喻的舒服感觉而叫喊出来。 大哥,你、你坏死了,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怎么也可以亲? 一边在心里悄悄埋怨着,一边却又忍不住将腿儿拔得更开。 时间似乎过得好慢,慢得像是周围的一切全都定格,时间却又过得好快,快得让她恨不得这种快感永远都不停歇。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两妖云霁雨散,又谈了什么,然后飞走。 唐小峰知道两妖离开,托着少女的臀离开水面,将她放在宝座上,继续“服侍”,少女抱着他的头,开始发出一连串充满愉悦的叫喊与呻吟。 …… 同一时间。 海面上的一座孤岛,岛上丛林密布。 唐小山、月亮、米兰芬、米观等人在这里等着。 一轮圆月升上夜空,繁星点点。 唐小山看着另一边的鬼溪,焦急地想:“小弟到底在做什么?” 他和紫芝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出现,他们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他临时起意,做其它事去了? 她看向米兰芬,米兰芬摇了摇头,低声道:“时辰早已错过,他们现在就算再往那条鬼溪里跳,也不会到我们这里来。” 唐小山想来想去,终究还是觉得弟弟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没有理由扔下她,把她落在这里。 月亮牵着她的手,抬起头来:“你想去找她么?” 唐小山道:“你能帮我找到她?” 小女孩很自信地点着头:“肯定可以。” 唐小山大喜:“那你带我去找他。” 小女孩道:“好。” 米兰芬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唐小山向她看去,米兰芬毅然道:“唐公子将我从夜叉王的王宫里救了出来,我怎能弃他不顾?况且我跟着你们一同去,必要时,也可以帮助你们与唐公子,利用鬼溪离开险地。” 唐小山心想这样也好。 于是,米兰芬向哥哥和其他人说了一声,又将前往东海的鬼溪之路详详细细地画了出来,让哥哥和其他人尽快离开这里,前往东海。 二女跟小女孩站在一起,小女孩将彩带一卷,疾风刮过,她们刹那间便失了踪影。 米观等人见那小女孩如此厉害,暗暗称奇。 他们却不知道,唐小山和米兰芬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唐小山与米兰芬之所以敢跟月亮去,是因为她们亲眼看到月亮击败绿二娘、蓝三娘的手段,知道这女孩子看着小,其实非常厉害。 但她们对这小女孩实在是不够了解,如果是唐小峰在这里,肯定会阻止她们,不让她们跟着月亮跑。 因为那小丫头……经常迷路…… 唐小峰将紫芝搂在怀中,嘿笑道:“舒服么?” 紫芝叫道:“才没有、才没有很舒服……呀。” 唐小峰伸手往她腹下的娇嫩蕊儿一触,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他嘻嘻地笑:“真的没有?” 紫芝羞羞气气地往他胸口捶了两下。 他们又在水中洗了一番,唐小峰将她摸来摸去,还伸入她的襟口,将那柔软小巧的乳儿摸了好几把。 反正连那种地方都“亲”过了,还有什么地方不能摸的? 紫芝见他那得意的样子,很想咬他。 紫芝的百宝囊中本是放了一些衣裳,她虽想换上一件,唐小峰却始终不肯转身。虽然已经被他欺负个够,她却也终究不好意思当着这坏蛋的面脱个精光,结果也没有换成。 唐小峰带她离开水面,又向她看去。 紫芝身上这件,本是在秦城时白话给她的云光绣衣,入火不化,入水不湿,一离开水面,水珠便自自然然地滑落,一下子就变得干爽。 但是她裙子早已被斩了一大截,只能勉强遮住香臀和腹下,就像是后世一些不正经的女孩子穿的超短裙一般,偏偏裙下还是光光的,露出纤细美腿。 紫芝知道他在看自己腿儿,难为情地立在那里,双腿夹拢。 唐小峰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紫芝嗫嚅着,“我、我穿件袄裤。” 唐小峰道:“不许穿。” 紫芝嘀咕:“为什么?” 唐小峰道:“因为我觉得这样子更好看。” 紫芝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她也不知自己怎的就变得这么听话。 唐小峰带着她悄悄地往外飞。 宝库的入口被重逾万钧的玄铁堵着,不过这可挡不住他这个五讲四美三热爱,从不欺负女孩子的好少年。 经过几条暗道,通过几个暗门,他们来到外头。 这里果然是夜叉王勾木域正在建筑的新王宫,周围有许多被奴役的人类和水族在忙碌着,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已是深夜,他们却还在被迫做着苦差。 唐小峰却也没空同情他们,他现在首先要想的是,姐姐和米兰芬、月亮到底被送到了哪里,自己跟紫芝又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她们? 没有米兰芬在,他也没勇气带着紫芝往那些鬼也不知道会将他们送到哪里的鬼溪跳,而上方却是茫茫大海,夜叉王正因他的那些夫人被杀而震怒,到处都是夜叉,连海里也不例外。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闯出这片海底空间,进入青莲宝境。 然后再让芸芝帮忙,看看能不能通过卦术找回姐姐。 唐小峰搂住紫芝,大口吻了上去。 紫芝的心儿怦怦乱跳。 这坏蛋,说也不说就摸人臀儿,说也不说就脱人裤子,现在又说也不说就吻人家……真是一个大坏蛋。 唐小峰更用舌头撬开她的双唇,捉弄般地探了进去,搅了几下,然后才将内景之气度入她的体内。 紫芝只觉身体变得一片清凉,极是舒适。 唐小峰身子一窜,如电光般往上掠去。 成群的夜叉冲了上来,却连他们的衣角也无法摸到。 他们冲入上方海水。 两条飞龙疾冲而来,唐小峰剑光一闪,直接将它们的脑袋劈开。 周围光影变幻,鱼虾万千。 纵然是在深蓝的海水里,他御剑的速度亦跟流星一般。 夜叉王勾木域得到消息,从远处追来,却哪里能够追及? 就在这时,唐小峰发现头顶有群鬼压来。 夜叉王座下有五大妖王,这五大妖王,分别是:鱼羊鲜、尸者屠、直孙案、莫三、百鬼。 阻击他的,便是其中的“百鬼”! 没有人知道“百鬼”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乃是一个修行鬼仙之道的恶鬼。 “百鬼”虽是一鬼,却以一化百,在唐小峰眼中,群鬼压顶,鬼气森森。 唐小峰蓦地出剑,墨虹剑剑光暴散,群鬼一下子就被轰了大半。 百鬼的一百个化身有影无形,原本极是难缠,但唐小峰的墨虹剑却与众不同,可伤元斩魄,纵是阴神也给斩了,何况恶鬼? 百鬼大吃一惊,这少年一剑毁它大半分身,多来几剑,岂不是将它的分身全都毁了? 到那时,它就真的是魂飞魄散,连到阴曹地府转生都不用想。 它赶紧收回残余分身,急纵而逃。 唐小峰追出一剑,本想将它直接毙了,它却一闪就没了踪影。 唐小峰剑光飞快,百鬼能够阻击他,是因为它本是有影无形的鬼灵,来去如风,比唐小峰的剑光还快。 勾木域和其他妖王却没有百鬼这般速度。 百鬼本想将唐小峰阻住一时,等夜叉王和其他人赶到,再将他围困至死,却没想到一触即逃,别说阻住唐小峰,自己都差点送命。 其他妖王虽然追得急,却只能看着那道剑光越飞越快,最终穿出海面,往青莲宝境疾遁而去,拿他毫无办法。 唐小峰带着紫芝飞到青莲宝境禁制外头,又取了一件貉皮大衣给她披上,将她的香臀和美腿都给裹了……他已将这丫头视作他的禁裔,舍不得让她被别的男人看去。 守卫禁制的战士看到他们,匆匆向昊王禀报,没过多久,阴若花与骆红蕖、徐丽蓉等便飞了出来。 在海底时,唐小峰便偷听到鱼羊鲜和直孙案这两个妖王的谈话,知道阴若花与少昊一族似乎已是化敌为友,还助他们大破敌军。 现在看到这些战士对阴若花毕恭毕敬,对她不由得也佩服起来。 殿内。 唐小峰与阴若花、祝题花、徐丽蓉、骆红蕖、印巧文几人会在一起。 紫芝裹着唐小峰的貉皮大衣,坐在旁边喝着参汤。 貉皮大衣实在太大,她将飞天绫缠在腰上,袖子卷得老厚,这样子才能把手伸出来。 她也实在是饿得慌,咕噜噜地喝着。 另一边,阴若花等得知唐小峰已将他姐救活,俱是心喜,然后又得知唐小山被他弄丢了,又面面相觑。 骆红蕖道:“大哥,你怎的这么不小心?” 唐小峰苦笑……当时确实是大意了,怎么也没想到红夫人居然会躲他身后,还差点把紫芝给害死。 阴若花道:“你居然把夜叉王的那些老婆全给杀了,难怪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匆匆离开。” 祝题花道:“但唐公子你那时既然取了还魂仙草,怎的一下子又会跑到海底去?” 紫芝口快,在一旁叫道:“乌龟,都是乌龟害的。” 祝题花道:“乌龟?” “长了翅膀的乌龟,”紫芝两手缩进袖子里,勾在一旁甩啊甩,“就像这个样子。” 众女看去……唔,她这个样子还真是有点像乌龟。 “紫芝……”欣喜的声音响起。 却是芸芝跑了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 紫芝跳了起来,拉着芸芝的手。芸芝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紫芝跳着,“好玩得很。” 芸芝见她真的没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当下,唐小峰让芸芝帮他算算,看唐小山现在在哪个方向。 芸芝掐指一算,道:“哪个方向都有可能。” 紫芝嘀咕:“这不跟没算一样?” 唐小峰这才想起,白话好像说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算得了他的姐姐。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姐姐是群芳之主的缘故吧?就像祝题花无法把他姐姐画进天女散花图一样,芸芝的卦术虽然精妙,却也算不了他的姐姐。 于是,他道:“那就算算月亮在哪里。” 芸芝掐指再算:“哪里都有可能。” 紫芝继续嘀咕:“还是跟没算一样。” 唐小峰瞪她一眼,她吓得藏在芸芝身后,怯生生地道:“我又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疑惑地看向紫芝,心想这丫头这么怕他做什么? 唐小峰开始头疼……大海茫茫,到底该怎么去找姐姐和月亮她们? 同一时间…… 唐小山与米兰芬看着茫茫大海发怔。 她们乘的是月亮召出来的云彩。 小女孩也跟着她们一起发怔。 唐小山看向月亮:“这是哪里?” 月亮摇头……她也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小女孩对自己很有信心。 于是她又挥着九宫图,移啊移。 半个时辰后—— 唐小山:“这里是哪里?” 小女孩摇头。 一个时辰后—— 米兰芬:“这里是哪里?” 小女孩摇头。 好几个时辰后—— 唐小山和米兰芬:“这里是……” 小女孩摇头…… …… 唐小峰与众女讨论了好一阵,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唐小山。 唐小峰暗自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好好问清米兰芬,那条鬼溪到底是通往哪个地方。 虽然他对南海并不了解,米兰芬就算真的告诉他,他也未必知道。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想着,有月亮跟着姐姐,就算遇到敌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月亮那小丫头本事大得很,不管是奇门遁甲还是杀人的本事,可都比白话厉害了不知多少。 问题是,那小丫头太过迷糊,就算有她陪着姐姐,也无法让人放下心来。 如果陪着姐姐的是白话,他反而要放心得多,白话那丫头也许本事不如月亮,但至少她机灵。 紫芝又累又困,便跟着芸芝,到昊王安排的房间里睡觉。 到了房间,她脱下貉皮大衣。 芸芝惊道:“紫芝,你你、你怎穿成这个样子?”妹妹竟然只穿着小半截裙子,稍稍一动,连屁股都露了出来。 紫芝脸一红,不敢吭声。 芸芝叫道:“你你、你难道跟大哥……” 紫芝嘀咕:“我要是跟他做了那种事儿,你肯定知道。” 芸芝咬着嘴儿:“虽然没做那种事儿,但你们肯定做了什么。” 姐妹花互相对看,芸芝一脸怀疑,紫芝却终究是不好意思跟姐姐说大哥对她所做的那种事,羞得一下子就钻进了被窝。 芸芝也躺上去,侧身看她,见妹妹闭着眼睛,分明是在装睡。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躺在妹妹旁边,没有逼她说出“真相”。 似这般安静了一会儿,妹妹的声音响起:“姐……” “什么事?”芸芝道。紫芝很少叫她姐姐,一般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所以她知道,她说的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 紫芝低声道:“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的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话太多啊,”紫芝嘀咕,“以前在家里时,你们就说很讨厌我,想把我扔了。” 芸芝失笑道:“那就是随便说说,难道还真的把你扔掉去?” 想了想,又道:“你是不是喜欢大哥了?” 紫芝脸一红:“鬼才喜欢他,是他坏死了,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还弄得别人什么都该听他的一样。” 芸芝心想,就算他做的是莫名其妙的事,那也要你肯让他做啊?就算他喜欢命令人,那也要你肯听他的啊? 紫芝探出头来:“姐,如果我真的成了大哥的女人,你怎么办?” 芸芝怔道:“什么叫我怎么办?” 紫芝瞅她:“我痛你也会痛,我冷你也会冷,那要是我被大哥那个那个了……那不是你也被那个那个了?” “什么那个那个……哎呀,死紫芝,你到底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芸芝气得去呵她咯吱窝。 紫芝咯咯咯地笑着,往被窝里一直缩…… 第十八章 龙族暗算 南海龙宫。 龙族大将古翼盘在白玉阶台上。 金色鳞片、五只龙爪,两根龙角。 龙族一共是分作四类,即应龙、虬龙、蛟龙、螭龙。 其中应龙最为少见,自天开辟地以来,也不过就是寥寥数只,最后一只应龙曾为轩辕黄帝手下大将,助黄帝杀蚩尤、斩夸父。 仅次于应龙的,便是虬龙,虬龙乃是龙族中的贵族,地位远高于蛟龙与螭龙。 有翅为应,有角为虬。 虬龙中,又以金龙最贵,黑龙次之。 金龙,乃是龙族中的皇族。 古翼便是一只五爪金龙。 白玉阶下,有一女妖,上半身肌肤粉白,长发飘飘,下半身却是两条龙尾。 这女妖其实也不能算妖,而是兽变后的螭龙,唤作冰夷。 “将军,”冰夷拜道,“已经查明,助少昊一族大破夜叉王部属的人族少女,的的确确便是女儿国国主阴若花,而杀了夜叉王那些夫人的,则是曾在不死树下夺走五色笔、又在神州大陆灭了尊圣门的唐小峰,这两个都是龙王下令,必杀之人。” 古翼淡淡地道:“阴若花不要命了,好好的东海不待,居然跑到南海来?” 冰夷道:“他们似是为青莲宝境内的还魂仙草而来,大约是要用仙草救什么人。” 古翼沉吟片刻,道:“你有什么建议?” 冰夷道:“机会难得,冰夷有二策,一为上策,一为下策。” 古翼道:“你且先说下策。” 冰夷道:“阴若花在南海,轩辕剑亦随她一同到了这里,我们若趁着此时进驻东海,必能横扫东海诸国,等阴若花回到东海,东海必已落入我族手中。” 古翼眯着龙睛:“东海方稳未久,若趁现在攻入,他们失了阴若花,又没有轩辕剑,攻破东海应当不难,占有东海,四族便都归我龙族所有,如此良计,为何却是下策?” 冰夷道:“因为我族的首要目标并非东海,而是神州,若借此良机灭了东海,阴若花无处容身,只能带着轩辕剑逃往神州大陆,对大局反而不利。阴若花乃是女儿国国主,留着东海,她就只能守在东海,保护东海子民,就算跟神州人族结盟,对我方威胁亦不会太大。” 古翼道:“有理,那上策又是什么?” “趁此良机,杀了阴若花,”冰夷阴气森森,“阴若花竟敢带着寥寥数人深入我南海,那便要叫她来得去不得。只要杀了她,毁了轩辕剑,东海自然落入我龙族之手。” 古翼道:“要杀阴若花,只怕没有那般容易,她手中有轩辕剑,纵连我也不敢轻易挑衅,还有那唐小峰,听说亦不好惹,要杀他们,只能依靠勾木域,那家伙却是没多大用处。” 冰夷冷笑道:“要杀阴若花,何须将军出手?其实那阴若花,一年多前在东海虽有贤名,却不曾修过任何功法,现在虽然名声大振,但一年不到,她又能有多少修为?她之所以能一统东海,靠的也不过就是卢紫萱、颜紫绡这一文一武,现在这两个人可都不在她身边。我族之所以不敢轻易向她挑衅,无非是顾忌她手中的轩辕剑,当年轩辕黄帝特意铸出轩辕剑,就是为了用它来压制我族。” 又道:“轩辕剑虽有镇妖降魔之效,唯对我族威胁最大,既然如此,将军何不许以大价钱,尽请南海各族杀手,令她难回东海?” 古翼道:“不错,那便在她回东海的路上设伏。” “不,”冰夷阴阴地笑着,“对阴若花来说,南海乃是险地,她回东海之时,必定小心翼翼,伏击未必有用,我们要在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她。” 古翼笑道:“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她方自在青莲宝境助少昊一族大破夜叉族和铁龙兵,正深得少昊一族敬重,杀她的最佳地方,难道是……” 冰夷阴险地道:“少昊一族并没有什么人才,敢跟夜叉王相抗,无非就是靠着那九重禁制,他们的威胁远远比不上有轩辕剑的阴若花,和有五色笔的唐小峰,为了他们二人,放过少昊一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将军若是信得过冰夷,此事便请交给冰夷办理。” 古翼大笑道:“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早去早回,我在这等你好消息。” 冰夷拜退…… 青莲宝境。 昊王在殿中踱来踱去。 一名战将疾奔而入,低声道:“王上,龙族秘使求见。” 昊王怔了一怔:“龙族秘使?” 战将道:“来的是龙族大将古翼座下的冰夷,正在禁制之外等候。” 昊王沉吟半晌,道:“带她进来。” 又让人去将天霞姥姥召来。 天霞姥姥来到殿中,昊王将龙族秘使前来的事告诉她。 天霞姥姥缓缓道:“那冰夷乃是古翼身边女官,一向替古翼出谋划策,深得古翼信任,值此夜半,无端端的孤身一人来到这里,若非劝降,就必是有什么秘事要谈。” 不多久,冰夷来到殿中。 夜色昏暗,灯火阑珊。 冰夷人身两尾,伏身拜道:“冰夷见过昊王。” 昊王淡淡地道:“冰夷姑娘孤身前来,有何要事?” 冰夷将周围缓缓扫了一眼,昊王皱眉道:“此处并无外人,姑娘只管开口。” 冰夷微笑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代表我家将军,前来与昊王和谈。” 昊王与天霞姥姥对望一眼,天霞姥姥冷冷地道:“贵方围困我境大半年之久,我方屡次想要和谈,你们都不肯退却,今次我方大胜一场,你们现在才来讲和,岂非太迟?” 冰夷笑道:“迟么?昊王与姥姥应该知道,此番败的不过是勾木域和他的夜叉族,我龙族损失的,不过就是那百名铁龙兵和一些老弱之兵罢了,我族若要与贵族为敌,贵族难道真能守到现在?我家将军一向敬重昊王,不肯和谈的,只不过是夜叉王那厮罢了。” 又道:“此番昊王能够破我铁龙兵,倚仗的不过是女儿国国主阴若花,和她手中的轩辕剑罢了。但阴若花难道还能一直留在这里相助昊王?等她一走,我龙族大军压境,昊王难道真有信心,靠这几重禁制挡住我家将军的混漠无极三天斩?贵方虽守了大半年之久,斗志可嘉,不过我家将军到目前都还没有亲自出手,想必昊王,也是知道的。” 她最后几句,威胁意味十足,昊王与天霞姥姥对望一眼,却都知道她的威胁并不只是空口白话,他们能够挡住夜叉王,却未必能够挡住古翼和他的龙族大军,而且正如冰夷所说,就算龙族顾忌阴若花的轩辕剑,但阴若花却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她终究还是要回她的女儿国去。 冰夷微笑道:“我家将军敬重昊王之德望,欲与昊王定下和约,从今日起,绝不会再派一兵一卒攻打青莲宝境,纵是夜叉王和他座下的五大妖王,亦必约束他们,令他们不敢再来。”她时而威胁,时而诱惑,一张一弛,口若莲花,令昊王难以决断。 天霞姥姥淡淡地道:“贵方势强,我方势弱,你们此番和谈,想必是还有什么附加条件?” 冰夷道:“只不过是对贵方无关痛痒的小小条件。”她缓缓说了出来。 昊王犹豫难决,看向天霞姥姥。 天霞姥姥道:“王上还等什么?是那几个外人重要,还是我少昊一族的子民重要?” 昊王皱眉道:“但是他们方自帮了我们……” 天霞姥姥冷笑道:“若不是他们连破我们多重禁制,令我们差点举族覆灭,我们又何需他们援手?他们毁我禁制,盗我仙草,害了我们许多战士,最后再施些恩惠,假充好人,难道我们就要因此为他们生,为他们死?” 昊王狠下心来,踏前一步:“好,本王接受和谈。” “昊王英明。”冰夷拜了一拜,嘴角流露着阴阴冷冷的笑容。 第二日中午,昊王因阴若花等人助少昊一族大破夜叉族,为表谢意,设下宴席,族中战将纷纷敬酒。 到了傍晚,又来一趟,连不会喝酒的芸芝和钟绣田都被灌了几杯。 唯有徐丽蓉滴酒不沾,谁敬她,她都敢放下脸来,不给别人半分面子,让那些敬酒的人讪讪而退。 阴若花和唐小峰被敬得最多,阴若花还好,虽然喝得醉意十足,却也只是东倒西歪,唐小峰酒品却是出人意料的差,竟在宴上拍桌拍凳,又大谈他是怎么在海底将夜叉王的那些夫人杀个精光,居然还拍着昊王的肩,大声道:“谁要是敢害本少爷,那些妖怪就是下场,大王,你说,是……是不是……” 他喷着酒气,摇头晃脑地瞪着昊王。 昊王牵强笑着。 紫芝过来拉唐小峰:“大哥,你醉了。” “谁说我醉了?”唐小峰揪她脸蛋,“你是……芸芝……” 女孩气道:“我是紫芝。” “我就知道你是紫芝,”唐小峰呵呵地拍着她的肩,“你看,大哥没……醉……大哥猜……对了。” 窦耕烟飘了过来:“唐公子,我扶你回去休息。” 唐小峰挥着手:“我没……醉……再喝……我们再喝……” 窦耕烟一脸歉意地向昊王谢了声罪,扶着他离开宴席。 唐小峰道:“喝,我们喝……” 席终人散,天色渐黑。 不知不觉到了夜半。 数百名黑影悄悄潜向唐小峰与诸女所住之处。 随着一声轻响,这些杀手冲了进去…… 同一时间。 宫中一处偏殿,昊王不断踱着步子。 他只要心中一烦,便会下意识地踱来踱去。 天霞姥姥道:“王上不必担心,龙族所请那些人,无一不是纵横南海的强手,又出其不意,那几人必死无疑。” 殿顶传来一声嘻笑:“这倒未必。” 昊王与天霞姥姥愕然抬头……唐小峰和紫芝不知何时,早已坐在梁上。 唐小峰居然还从口袋里掏出瓜子:“吃瓜子么?他们的酒难喝得紧,瓜子倒是不错。” 紫芝摸着肚子:“他们的枣儿也还不错,我好像吃太多了,有点儿肚子痛。” 昊王大惊,叫道:“来人……” 阴若花飘了进来:“来了,王上有何吩咐?” 天霞姥姥心知计谋败露,身子一闪,要带昊王逃走。 几道剑光破土而出,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持剑的,乃是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位美眉。 昊王强自镇定:“你们想做什么?” 阴若花笑道:“这几日多谢王上款待,我们也玩得够了,略有些想家,有劳王上亲自送客,不好意思。” 昊王怒道:“不要以为抓了我,你们就逃得了……” 唐小峰搂着紫芝跳了下来,道:“不知昊王有几位夫人?” 昊王怔道:“为何问这个?” “夜叉王得罪了我,我一生气,杀了他十二个老婆,连他那未过门的第十三个夫人都给抢了,不知道你有几个夫人?”唐小峰叹一口气,“要是太少,杀起来就没意思了。” 昊王脸色苍白。 众人拥着昊王出殿。 徐丽蓉、祝题花、骆红蕖、芸芝早已等在外头,周围还倒着许多少昊一族的护卫。 一批批战将急赶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阴若花不客气地将剑架在昊王颈上:“让他们打开禁制。” 昊王犹豫难决,唐小峰笑道:“王上也可以试上一试,誓死不从,然后看看会有多少人追着王上一同前往阴曹地府。” 阴若花笑道:“这里是少昊一族的地盘,龙族又请来了那么多杀手,昊王不打开禁制,我们是肯定逃不了的,接下来就看看我们死前,能够拖多少人下水,我看这王宫里的人,恐怕都是跑不了的。” 昊王无奈,只好下令,让人打开禁制。 唐小峰与众女挟着昊王往外头飞去。 月色很亮,繁星密布。 他们飞到禁制外头,一阵乌云却汹涌而来,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乌云散开,妖风狂卷,夜叉王勾木域、五大妖王,以及不知多少的敌人将他们堵得水泄难通。 在他们身后,那些少昊一族的战士惊疑对望,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阴若花淡淡地道:“王上可以回去了。” 昊王怔道:“你们不杀我?” 阴若花道:“此番原是我们为求仙草,强闯青莲宝境,王上纵然负义,却也是我们惹事在先。若花只想提醒王上,龙族要的不是一人两人,一地两地,而是要推翻当年的神州之盟,将全人类踩在脚下,王上若真以为凭着一纸和约,几句空话,就能让少昊一族苟全于一隅,那不过是妄想罢了。” 昊王沉默不语,唐小峰却抓住他,将他一扔。 那些战士赶紧将昊王接住,又急急退回禁制。 禁制再次关闭,唐小峰等被挡在外头。 敌人越逼越近。 唐小峰看向阴若花:“这一次,倒是我连累了你。” 阴若花笑道:“无妨,当日在轩辕国时,若没有遇到你,我早就已经死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救过我,我自然也要帮你。” 又道:“你若是真觉不好意思,其实也是可以补偿的,我们若是能平平安安地回到东海,你可以以身相许,做我的皇后……” 唐小峰道:“休想。” 阴若花道:“算了,要不我以身相许,去做你的大夫人……” 徐丽蓉拿着镜子左照右照:“大夫人的位置已经有人了,你要做也只能做小。” 另一边,夜叉王勾木域见这些人被他们团团围住,竟还在那说说笑笑,气极怒极,纵上前去,瞪着唐小峰:“杀我诸位娘子的可是你这小子?” 唐小峰看去,见夜叉王全身黝黑,块头极大,在人类眼中,夜叉族本就一个个长得又黑又丑,夜叉王勾木域却又比寻常夜叉黑上许多,丑上许多,同时也大上许多,宛若一座黑色大块一般。 唐小峰嘻嘻笑道:“不错,她们就是我杀的,你想怎的?我不但杀了她们,还把她们脱个精光,先玩再杀,你想怎的?” 他刚一说完,众女的眼睛刷的一下朝他看来。 他干咳一声:“开玩笑的。”随便说说罢了,不用真的质疑我的品味吧? 夜叉王怒极,吼道:“杀了他们。” 群妖一哄而上。 唐小峰大喝道:“夜叉王,敢不敢接我一剑?”身子一窜,如流星一般冲向夜叉王。 夜叉王道:“好胆!”挚出一把大刀,朝唐小峰倒迎而上。 夜叉王不但粗壮如峰,身上的肉块亦像是精铁打造一般,健壮有力。 唐小峰的墨虹剑是黑色的,他的大刀也是黑色的,黑得就像是干涸后的血,鬼气森森。 夜叉王或许不是将才,却一向都有他狂妄的本钱。在龙族入侵南海之前,他就已是称雄南海的一方霸主,他的疫天刀杀人如麻,每杀一人,刀身上的血便抹上一层,无数鲜血洗炼后的凶刀,稍一挥动,便是鬼哭狼嚎。 随着他一刀劈去,乌云莫名地遮了月光,阴风惨雾,天地惶惶。 群妖见他纵身上前,那少年竟然真敢继续向他撞来,俱觉这少年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少年稍为聪明一些,便该知道对上夜叉王,只可智取,不可硬拼,跟夜叉王以硬碰硬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刀剑相交,只听轰然一声震响,光环乱射。 凶刀与黑剑互撞后的精光,竟闪得周围夜叉纷纷坠落。 夜叉王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这少年硬生生接他一记疫天刀,不死也残,谁知这少年竟是无事一般,反而是自己手臂发麻,滞在那里。 唐小峰大笑道:“什么夜叉王,不过如此。” 剑光又是一斩。 第十九章 二十四杀 黑色剑光撕天裂地,单是那无形的剑气,便将遮去月色的乌云全都劈散。 夜叉王大惊,连挡三刀,强行挡下剑光。 随着锵的一响,疫天刀竟是断去,夜叉王纵身急退,吓得魂飞魄散。 群妖见一向凶残暴虐的夜叉王,不但未能杀死这名少年,反在两剑之下,被这少年杀得刀断人逃,尽皆骇然。 唐小峰却也暗道可惜,他的纣绝阴天斩本是从东海十大寇中的“鬼剑”石中天那偷学而来,又经过多次改良,由简入繁,又由繁入简。 最初的纣绝阴天斩仅是一剑,将阴幽戾气化作黑色流星直接击出,后来他觉得这一剑过于直来直去,无法用来对付真正的高手,故改成了三剑,又将紫华剑气与五精天火混入其中。 而现在,他又将其重新变回一剑,但这一剑与最初的那一剑已是完全不同,连番升级后的纣绝阴天斩,已是暗合天地之理,既玄且妙。 结果夜叉王竟能在这一剑下逃出,看来这全新的纣绝阴天斩,还是有改良的余地。 唐小峰在这里想着自己的这一剑不够完美,夜叉王逃到远处,却极是震惊。 从来没有人能劈断他的疫天刀,以前没有,他本以为永远也不会有。 他更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少年的飞剑并不比他的凶刀更坚,那少年的剑气并不比他的妖气更强。 但他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疫天刀到底是怎么被这少年劈断的,他只是靠着数十年来纵横南海的敏锐直觉,在少年出剑的那一刻,立刻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接下,只能在刀断的那一瞬间,及时逃开。 若是不逃,他必定要落到身首异处,惨死当场的地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剑?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术? 黑色的剑,黑色的剑光。 明明都是黑色的,却又闪亮得耀花了他的眼,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心悸。 夜叉王气急败坏地吼道:“杀了他,杀了他们。” 群妖如浪潮一般,急涌而上。 血雨纷洒,残肢乱飞。 上千名夜叉与妖魔围着唐小峰与诸女。 如此多的敌人,且都是为祸南海的妖魔鬼怪,按理说,唐小峰等人绝不可能平安无事。 然而,不管敌人有多少,不管敌人有多狠,他们却像是八颗流星横冲直撞,竟是谁也伤不到他们。 夜叉王越看越惊。 八颗流星,其中最亮的一颗,便是令他刀断人逃、极是狼狈的少年。 其他少女,则像是被这少年带动一般,以某种玄之又玄、极是奇妙的轨迹紧随着他,时而冲天,时而低掠,虽被重重围住,却总能避实击虚,杀得那些妖魔血染大海。 夜叉王虽然凶狠暴虐,对阵法却是一窍不通,自然不知道,唐小峰用的乃是奇阵“七星反吟”。 七星反吟,主星动,七星动。 唐小峰占的是北极星位,乃是七星之主。 阴若花、徐丽蓉、骆红蕖、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各自占据一星。 钟绣田与苏亚兰联手,芸芝和紫芝则分别被祝题花、印巧文带着。 当日在东海,君子国与淑士国在哀萃芳、纪沉鱼的命令下攻打长生宫,唐小峰等人也是靠着“七星反吟”杀出血路,闯出重围,只可惜最后因薛蘅香的背叛功亏一篑,未能逃出。 而现在的唐小峰,早已不是当时的唐小峰,现在的阴若花和徐丽蓉、骆红蕖,也远远胜于当时的她们。虽然少了颜紫绡这一大助力,但同样的,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等人,也要强于当时被迫上阵的廉锦枫、红红、亭亭。 且大家齐心合力,不像那个时候,阵中还有薛蘅香这个不稳定因素。 敌人虽众,但是唐小峰带着诸女,竟是如入无人之境,杀得漫天血雨。 夜叉王心生怯意,五大妖王各怀鬼胎,不敢上前,那些妖魔夜叉越战越是心寒,竟是纷纷散开,及至最后,再无一人敢冲上前去。 唐小峰竟还不逃,反朝夜叉王冲去,吓得他纵入海中,这才大笑几声,率着诸女掠往天际。 群妖面面相觑,俱是惊出一身冷汗…… 极远之处,云端之上。 冰夷亲眼看着唐小峰如何吓退夜叉王,闯出敌阵。 她娇笑一声:“倒是小看了那小子,他既能提前看破我的计谋,躲过暗杀,劫持昊王离开青莲宝境,又凭着勇武杀退勾木域,强行闯出重围,竟是有勇有谋,也就难怪能抢走五色笔,破了尊圣门,屡次坏我龙族大事。” 云端之上,月色如丝。 丝一般的月色照在她的身上,清冷如冰,缠绵似丝。 她明明只是形单影只地飞在那里,手指拢着长发,双尾乘着云霞。 但她又在说话……她在跟谁说话? 虚空中,传来一个森然阴怖的男子声音:“他们要是好对付,你也就不用将我们请来。” 冰夷道:“但他们现在已经走了。” 男子冷冷地道:“被我们盯上的人,难道真的走得了?” 刹那间,二十四道黑影从虚空中疾掠而出,很快又失了身影。 冰夷手拢秀发,嫣然一笑。 她虽是人身两尾,笑起来,却也跟人类中的美艳女子一般好看。 她笑得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阴若花,这一次,都是真的死定了。 她已经找了许多人在他们前方埋伏,那都是南海各族中,数一数二的杀手。 但真正的杀着,却是刚才离开的这“二十四杀”! 南海二十四杀,杀人无形,杀人无算。 这二十四杀的首领,一个叫做阳杀,一个叫做阴杀。 刚才说话的男子便是阳杀,她只听过他的声音,见过他的影子,却从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而那个阴杀,她更是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二十四杀,二十四人。 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二十四杀”中的任何一人,见过他们的,早就已经死了。 冰夷只知道,除了阳杀和阴杀,其他人都是以天干和地支命名。 阳杀、阴杀、天干十杀、地支一十二杀……加起来正好二十四杀。 从来不曾失过手的……南海二十四杀。 天色开始亮了。 唐小峰、阴若花、徐丽蓉、骆红蕖、祝题花等朝着东海的方向飞。 对于唐小峰来说,姐姐虽然已经救活,却不知跟着米兰花和月亮去了哪里,实在是有些头疼。 但是现在,他暂时无法考虑太多,只能想着先带诸女回到东海。 阴若花、祝题花等人是为了他和他的姐姐,才来到这种险地,现在,他要平平安安地将她们带回去。 到了中午时,又有一批敌人杀出,被他们强行杀退。 路程遥远,要想回到东海,绝不是短短的一天两天就能到达。 但是这些敌人竟是一批又一批地杀来,不管他们如何更改路线,如何躲藏,总是能被找到。 那天傍晚,他们落在一座荒岛。 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再加上不断遇敌,就算是他们,也难以坚持得住,只能找个地方先行歇息。 唐小峰抓了些鱼,祝题花与骆红蕖将鱼烤了,徐丽蓉、印巧文等则在一旁轮流警戒。 阴若花道:“敌人用的乃是群狼驱虎的战术,在路上不断骚扰我们,等我们倦了累了,再找准最佳时机,将我们一网打尽。” 祝题花道:“可有什么办法破他们?” 阴若花摇头叹道:“这种战术最是难破,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被监视着,一刻都不敢松懈,一个人都不敢相信,敌众我寡,敌暗我明,这样下去,我们只怕很难全员回到东海。” 唐小峰道:“这两天袭击我们的那几批杀手,彼此之间应该是互不相识,但他们埋伏的路线和时机都选择的恰到好处,背后必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他们。” 阴若花道:“南海之上,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龙族大将古翼。” 苏亚兰道:“那为什么古翼不自己出手,反要弄这么多名堂?” 唐小峰耸了耸肩:“古翼的本事,也许远远胜于夜叉王,但在轩辕剑的压制下,他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发挥,自然不想去冒这个险,倒不如请来其它各族的杀手,能够杀了我们最好,就算杀不了,反正他也不损失什么。” 阴若花道:“古翼乃是龙族中的皇族,一般不会亲自主持这种事,像偷袭暗算这种手段,应该是出自他身边的女妖冰夷之手。据我以往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那冰夷擅长各种分化离间、借刀杀人的手段,古翼能够如此轻松地控制南海,靠的便是冰夷的各种计谋,先是挑动南海各族内讧,再暗中扶持夜叉族对敢于反抗的各族大肆杀戮,等龙族大举进入南海时,各族的反抗势力已是死的死灭的灭,剩下的只能听从龙族号令,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了南海。” 唐小峰道:“芸芝,你用卦术算算,我们现在的处境究竟怎样?” 芸芝掐指一算,忧心忡忡:“惊门不可论,非祸入门庭……六惊到庚,道路损折,凶。” 紫芝笑道:“还好啦,只是凶而已,还不是大凶,要是大凶……” 唐小峰瞪她:“你是在安慰大家么?” 紫芝缩在祝题花身后,低头弄着衣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苏亚兰取笑道:“还好啦,他只是对你凶而已,还没对你大凶,他要是大凶起来,你才真要害怕呢。” 紫芝嘀咕:“已经很凶了……人家又没惹他。” 唐小峰不理紫芝,继续看向芸芝:“能不能算出,往哪边走最好?” 芸芝摇头:“我们已身陷惊门,不管往哪边都不安全。” 唐小峰看向远处,沉吟不语。 阴若花道:“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道:“我只是在想,紫绡她们,怎的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因为想让廉锦枫帮他炼还魂丹,所以他让颜紫绡和林书香在岭南等着,只要锦枫和墨香等人一到,就带着她们追上来。 然而他们进入南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们怎的还没有追上? 芸芝见他有些担心,便道:“小妹且替她们也算一卦。”掷出石子,掐指一算,道:“玉女受制,平平。” 唐小峰想,既是平卦,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大概是路上聊误了。紫芝却又在那里道:“这个卦象的名字好生奇怪,玉女都受制了,怎么还是平平?莫非……” 唐小峰狠狠地瞪她一眼:“不说话会死啊。” 紫芝一僵,忽地流出泪来:“你为什么总是要凶我?”要往外跑,却被祝题花拦住,于是扑在祝题花怀中大哭。 芸芝见妹妹被凶哭,立时也生起气来,狠狠瞪着唐小峰。徐丽蓉瞅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紫芝就算话多,却也是有口无心,你为何总是要针对她?” 唐小峰干咳一声,知道自己过头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凑上前低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觉得她委委屈屈,一副受苦受难小媳妇的样子很是有趣,忍不住就吓她了。” 众女:“……”无语。 诸女休息完毕。 唐小峰则在一边哄了紫芝一阵,让她破涕为笑。 众人一同商量,接下来该如何上路。 唐小峰想:“按芸芝的卦象,我们身陷惊门,不管怎么做都是要遇到麻烦的,最多就是有惊有险跟有惊无险的区别。” 于是把紫芝搂过来,低声问:“你说我们该往哪个方向飞?” 紫芝嘀咕:“你问我做什么?” 唐小峰道:“你说往哪飞,我们就往哪飞,全听你的。” 诸女想,他刚才还一直凶她,现在又把这样的大事交给她来做主,这家伙的节操真是掉了一地。 她们却不知道,唐小峰亦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麻烦是肯定要来的,而且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完美方案,那不如就靠运气决定。 而王气就是最大的气运。 紫芝犹豫了一下,随手指了个方向。 钟绣田道:“那不是我们来的方向么?” 紫芝……僵。 待要重新指过,唐小峰却笑道:“好,我们就往这个方向飞。” 阴若花若有所思:“倒也是个办法!” 紫芝惊叫道:“我随便指的,出了事不要怪我。” 唐小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怪你的。” 紫芝低声道:“哦。” 众女想起唐小峰刚才所说,于是注意看去,发现这从来话多的小妞低着脑袋不敢多话的样子……果然很有趣。 天色渐黑。 天色一黑,众人便连夜上路,竟先往回折了数十里,再突然改变方向。 当天夜里,突然下起阵雨。 夜空中全是乌云,豆大的雨粒不断砸下,周围漆黑一片。 如此的黑夜,如此的阵雨,虽然并不怎么适合上路,但考虑到这样的大雨对那些监视他们的人也同样是个麻烦,他们干脆冒雨赶路。 阵雨不但不停,反而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地,雷云涌动,一道道电光如蛇一般,穿梭而下,将天空撕出道道裂口。 蓦地,二十四道电光破空而下。 唐小峰大叫一声:“小心。” 诸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布好阵法。 电闪雷鸣,寒光四射。 剑气纵横,杀气肃寒。 唐小峰等只看到二十四道电光急纵而来,杀招不断,也看不清这些敌人到底是人是妖。 他们全力抵抗,电光火石般的几个刹那后,二十四道电光又化作二十四道黑影,遁入夜空,消失不见。 唐小峰与众女互相对望,俱是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人来如雷霆,去若疾风,出手迅速且极是毒辣,若不是唐小峰抢先一步看破他们,出声提醒,令诸女及时布下“七星反吟”之阵,只怕已是有人被杀。 更让唐小峰等人心寒的,是对方这种借雷电而来,一击不成,立时遁走的手段,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唐小峰沉声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看他们的配合,必定是来自同一个组织……一个终日活在阴影中,以杀人为目的的组织。” 阴若花动容道:“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传说,说是在南海之上,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叫做‘二十四杀’,听说没有他们完成不了的任务,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毕竟没有谁真的见过他们。” 苏亚兰道:“刚才倒确实是二十四个。” 唐小峰道:“你们有没有看清,这些家伙到底是人是妖?” 众女齐齐摇头……她们都只看到电光与黑影,却根本看不清这些人长得什么样子。 唐小峰道:“从现在开始,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了阵法,就算是吃饭休息,也要布好阵法……” 紫芝小小声地问:“那要是小解呢?” 唐小峰抬头看天,一本正经:“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众女或是咬唇,或是瞪眼……就算他不偷看,她们也要好意思在他身边脱裤子啊! 阴若花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路上小心,一丝一毫都不可松懈。” 唐小峰占据北极星位,带动众女,如八颗流星一般穿透雨幕,掠往天际。 第二十章 宗灵七非,极乐鬼城! 南海之上,有一座孤岛。 二十四道黑影疾落而下,蓦地消失。 孤岛依旧是孤岛,一眼看去,谁也无法看出上面有人。 看似无人的黑暗中,却传出一个森冷的男子声音:“失败了。” 紧接着便是女子声音传出:“那少年提前发现了我们。” 男子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女子道:“不知。”他们对时机的掌握,几乎无错可挑,那些人一路逃亡,精力已疲,又是冒雨前行,天寒地冻。 他们本该是万无一失,结果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刹那,那少年却突然出声,提醒了其他人,才使得他们徒劳无功。 男子道:“你有何建议?” 女子冷冷地道:“要杀他们,必须要先杀那个叫唐小峰的小子。击退勾木域的是他,出声提醒的也是他,他们虽然布下奇阵,但作为阵眼的仍然是他。其他人显然都听他的,只要他一死,其他人必乱。” 男子道:“走!” 二十四道黑影一闪即逝。 留下的只有一片空旷。 唐小峰等人赶了一整天的路。 他们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懈怠。 到了傍晚时,他们找了个地方歇息。 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这一路上,他们不但不敢睡,连眼睛都不敢多闭几下。 阴若花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敌人以逸待劳,我们却绷得死紧,只怕还没到东海,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唐小峰沉吟道:“如果你是敌人,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阴若花道:“再选一个最佳时机,强行出手。” 唐小峰道:“怎么出手?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 阴若花眯着眼睛:“所以下一次,他们一定会强行杀你。” 她分析道:“只怕在我们刚离开青莲宝境时,他们就已在观察我们,那样的话,他们必定已经知道,你不但是我们的阵眼,亦是我们的头,同时还是我们中本领最强的一个。我们都是为了你才来南海,你一死,我们便成一盘散沙,所以接下来的一击,他们必定会直接冲着你来。” 苏亚兰道:“但就算知道这点也是无用,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手,无法一直防备下去,等他们出手的时候,我们只怕已是来不及做出反应。” 唐小峰道:“那些人似乎精通某种隐身术,只要隐藏起来,就无法发现他们。但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却也不是全然无迹可寻,上次之所以能够提前发现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出手的那一瞬间,在他们藏身的位置,五行之气变得紊乱,我的灵郁之气虽然发现不了他们,但可以看出五行之气的变化。” 又道:“他们出手的那一刹那,其实也是我们还击的最好机会,只要把握住机会,说不定能够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低声将自己的办法说了出来。 众女思考一阵,苏亚兰道:“虽然可以一试,但这还是无法解决最主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根本无法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手,就算唐公子能够在他们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看穿他们,但唐公子你也不是铁打的,他们必定会选择你最困最乏的时候,再行出手。” 阴若花道:“所谓兵法,不过就是各种欺骗惑敌的手段,强则示之以弱,弱则示之以强,既然不知道他们何时出手,那我们就给他们制造‘最佳’的出手机会便是。” 当下,他们继续上路。 仿佛为了强行甩开“二十四杀”,他们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赶路。 尽管他们以剑遁为主,飞得极快,但他们的前方总会有人拦着他们。 这里是龙族的地盘,冰夷早已在他们的前方布下天罗地网。 这些拦截他们的敌人,给他们造成的威胁虽然远不如“二十四杀”,却在消耗他们的意志,拖延他们的速度。 他们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困乏。 尤其是唐小峰,他乃是“七星反吟”之阵的主星,主星动,七星动,他所消耗的剑气和精力远远超过其他人。 他的精神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暴躁,甚至时不时的就对其他人辱骂,不管是紫芝还是芸芝,都好几次被他骂哭。 诸女虽然被他责骂羞辱,却又不得不依赖他,这种依赖反而加重了他的负担,让他更加暴躁,更加绝望。 终于,他开始支撑不住,虽然想要强打精神,却时不时的陷入迷糊状态。 诸女的精神倒是极好,但是她们虽然想要替换他的位置,他却死也不肯,反又将诸女骂了一番。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 这一夜,他们竟是一刻也不曾休息,不管其他人如何建议,他却死也不肯停留。 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唐小峰虽然飞在空中,却是摇摇欲坠。 蓦地,二十四道黑影从夜色间穿出,闪电般冲了下去。 这二十四道黑影,自然便是“二十四杀”。 阳杀、阴杀、天干十杀、地支十二杀,杀人无形,杀人无算。 他们选择的,是黑夜将尽、黎明未至,寻常人的注意力最无法集中的这一瞬间。 他们的目标,是那个精气神已是衰弱至极点,连剑遁都难以再维持的少年。 主星破,七星破,只要杀了那个少年,诸女布下的奇阵也会被马上破去,然后她们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将任由他们屠宰。 冲在最前方的,正是二十四杀中的阳杀。 从来没有谁能够从他的手中逃脱,这一次也不例外……本来是不会例外的。 但就在他冲下去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发现那连御剑飞行的力气看上去都已失去的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是如此的锐利,如刀,如剑,如守候已久的苍鹰终于等到了田鼠,于是毫不犹豫地展开行动。 阳杀心中一惊……明明他们是鹰,这少年只不过是只无力再逃的田鼠,然而,在看到少年的那一眼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来那少年是鹰,他们才是自投罗网的田鼠。 他想要叫声“小心”,但是一道剑光、两道玄气已迎面而来。 出手的只有三个人……唐小峰、阴若花、骆红蕖。 而其中最最凌厉与惊人的,却是唐小峰的纣绝阴天斩,直令得天摇地动、电闪雷鸣,仿佛整个天地都要被它劈开。 当看见那一道弧形的黑色剑光有若开天辟地般狂斩而来时,阳杀的第一个直觉便是“这不可能”。 这个少年绝不可能有如此惊人的剑气。 他的直觉是对的,从青莲宝境开始,就一直在监视唐小峰和其他人的他,早已将唐小峰的实力掌握得清清楚楚。 唐小峰绝没有这般惊人与强劲的剑气,单靠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劈不出如此惊天地、动鬼神的纣绝阴天斩。 但他不知道的是,唐小峰之所以能够斩出如此惊人的一剑,靠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 这些天,除阴若花、骆红蕖之外的其他少女,一直在以九天星月轮中的“众星拱月”,将自身真阴与唐小峰内外交感,隔体双修,让唐小峰时时保持在最佳的状态,而唐小峰这段时间的暴躁与颓废则全都是装出来的,反而是看上去一直都精力充沛的徐丽蓉、祝题花等女真元不断输给唐小峰,已经快支持不住。 强则示之以弱,弱则示之以强。 而此时此刻,众女更是强提精神,以隔体双修之术,将自身的先天灵气借着阴阳交感全都度往唐小峰。 徐丽蓉、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芸芝、紫芝诸位美眉全都是花神转世,天仙下凡。 当她们的先天灵气全都借给唐小峰时,唐小峰体内剑气的提升,绝不只是一倍两倍。 撕天裂地般的纣绝阴天斩,再加上轩辕剑、射日弓这两样上古神器击出的惊人霸气和火凤凰,如同金乌照地,海啸狂卷。 阳杀与阴杀反应最快,刹那间闪了开来。 但他们却没有提醒其他人的时间。 二十四杀,讲究的一向都是来如闪电,去如疾风。 此时此刻,他们刚好是处在朝唐小峰疾扑而去的那一瞬间,难以改变方向,偷袭之人反被袭,只一瞬间,天干十杀、地支十二杀竟被那海啸般的剑气与玄气淹没。 惨叫连连,血雨纷洒。 天干十杀,地支十二杀一下子就被杀了十九个,只有三个黑影从这股难以抵挡的杀人浪潮般脱出。 阳杀、阴杀怒极,各自划了个弧线,奇诡地掠向唐小峰。 唐小峰却也是暗吃一惊,他本以为如此出其不意的反袭,必定会将这“二十四杀”全都杀尽,却没想到仍有两条黑影提前闪开、三条黑影成功脱出。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成功躲过又或闪开他的纣绝阴天斩的,自然都是真正的强手。 两道黑影在前,三道黑影在后。 阴若花与骆红蕖赶紧出手,挡住前方的两道黑影。 唐小峰调整过来,剑若虹光,与她们并肩作战。 徐丽蓉、祝题花、印巧文等人这几日真阴持续消耗,先天灵气在刚才那一瞬间也全都度给了唐小峰,助他一剑杀死对方十九名杀手,此刻已是摇摇欲坠,根本无法帮助他们。 若是以往,阳杀、阴杀一击不成,必然立即撤退。 然而现在,一下被对方杀了十九名同伴,他们已是恼羞成怒,誓要将这些人全都解决。 二十四杀,唐小峰尚且不怕,现在只剩了“五杀”,他自然更加不怕。 他怕的不是他们,而是别的。 天际,一条曙光撕开黑夜,将海天拉出一线缺口。 远处,杀气腾腾,妖气急卷。 唐小峰知道,还有其他敌人藏在暗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脚步一错,带动七星,掠往天际。 阳杀、阴杀怎肯让唐小峰杀了他们十九名同伴后,从容离去?紧追不舍。 后方还有风卷云涌,那是冰夷所安排的各族杀手。 冰夷做事,一向都讲究万无一失,即便找来了以前从来不曾失手的二十四杀,她仍然躲在一旁,始终监视。 虽然如此,她仍是没有想到,“二十四杀”竟然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就在刚才,就在“二十四杀”开始袭击的那一刻,她本以为唐小峰跟他身边的那些少女已是死定,他们已疲惫难支,他们不可能再从“二十四杀”的袭击中活下去。 她本已做好了收工回家的准备,她甚至还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 然而就是这么一眨眼间,“二十四杀”竟然死得只剩五个。 原来那少年这一路上的狼狈全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他是故意给“二十四杀”制造出这样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这一瞬间,她下定了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将这少年杀死的决心,这少年实在太可怕了,他身边的那些少女也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怎么能装得如此像,以至于连她都被骗过? 这样的敌人……绝对不能放过。 云阵朝唐小峰等人涌去。 唐小峰和一众美眉这几天来,有若紧过度的发条,此刻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甩开阳杀、阴杀,以及身后紧追的无数杀手。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空中楼阁。 那是一座诡异的楼阁,仿若隐于云雾之中,似幻似真,若有若无,时而鬼气森森,时而消失不见。 唐小峰已无路可逃,于是想也不想,带着诸女往那座空中楼阁急腾而去,带出一道虹光。 阳杀、阴杀,以及“二十四杀”中残存的另外三个杀手亦不管那么多,紧随而去。 追在最后的云阵中却蓦地响起一个声音:“且住。” 美女身、双龙尾的冰夷转了出来,望着那奥妙无端,散出鬼气的空中楼阁,面容微变,沉吟起来。 一妖在她旁边低声问:“冰夷姑娘,那是什么?” 冰夷缓缓地道:“极乐天宫、极乐海市、极乐人间、极乐地狱!” 明明只是一座楼阁,她却说了四个名字。 四个名字,指的却是同一个地方,它既是天宫,也是海市,既是人间,又是地狱。 群妖面面相觑,有妖失声道:“难道住在里面的便是……” “不错,”冰夷缓缓地道,“宗灵七非……极、乐、鬼、王!”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 上空挂着一个散出银色光芒的神秘图案,周围摇曳着一排又一排的影木。 神秘图案银光铺地,森冷可怖;影木一叶百影,摇动起来,仿若万千鬼影。 在他们的前方,是那大得有若七座城市叠在一起的空中楼阁,或是散出黑气,或是不断扭曲,单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唐小峰等想要朝那楼阁飞去,却总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挡住,让他们怎么也无法过去。 毫无疑问,挡住他们的是某种阵法。 他们落在地上,唐小峰正要问芸芝可有什么办法,身后却有五道黑影追来。 五道黑影,两前三后,为首的正是“二十四杀”中的阳杀、阴杀。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见无路可逃,只好齐齐回身,将其他人护在身后,要与“二十四杀”中最后、同时也是最强的这五个杀手血拼。 蓦地,白光闪过。 一个鬼魅的身影钻了出来。 五名杀手看上去只是朦朦胧胧的五个影子,没人能看清他们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挡下他们的,却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衣人。 阳杀冲在最前,怒吼道:“让开。”扑了上去。 白衣人随手一拂,血花炸开。 阳杀只见影,不见形,但这白衣人拂袖击去,阳杀竟是躲避不及,直接爆成血雨。阴杀和另外三人立时顿住,再也不敢上前。 这白衣人却是木木然然,连脸色和皮肤也是白的,既不像是人,也不像是妖,将他们冷冷地扫了一眼:“何人敢在宗灵极乐城,杀人生事?” 阴杀失声道:“宗灵极乐城?宗灵七非?” 唐小峰无法看到阴杀的样子,他只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他与骆红蕖、徐丽蓉等互相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这“宗灵七非”是什么东西。 但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白衣人拂袖杀人的本事,已是让他们刮目相看,不敢轻举妄动。 阴若花却是动容:“宗灵七非……极乐鬼王?” 白衣人面无表情:“既然知道极乐城,便该知道极乐城中,众生行乐,敢在极乐城中生事者……死!” 阴杀犹豫迟疑,她虽愤恨这白衣人杀了阳杀,但此人的本事实在是让她头皮发麻,她犹疑道:“极乐城中不能生事,却同样也不是人人都可进入。我等误闯极乐城,这便离开。但这几个人同样未受极乐王邀请……” 白衣人冷冷地道:“一同离开。” 唐小峰与众女对望……冰夷跟不知多少的杀手等在外头,他们早已筋疲力尽,这个时候出去,岂不是死得快? 阴若花笑道:“我听说就算未受极乐鬼王邀请,误闯极乐城,但只要能被极乐鬼王看上眼,亦可进入宝地?” 白衣人淡淡地道:“只要能得大管家允许,就算没有邀请帖,亦可进入。” 阴若花道:“不知大管家可在?” 白衣人将阴若花看了一眼,看到她所持的轩辕剑,略一动容,道:“稍等。” 第二十一章 不要打架哟 不多时,一名矮矮小小、驼着背的老人从地底钻出,阴冷丑陋,也不知是人是鬼,只听他缓缓地道:“小老头姓彭名尸,乃是此地的大管家。” 彭尸看向阴若花,道:“这位姑娘手持大荒时轩辕黄帝所佩之轩辕剑,莫非是东海女儿国的阴国主?” 阴若花收剑施礼:“正是阴若花。” 鬼城大管家叹道:“阴国主名震东海,自然有资格进入此城,国主请。” 成片的影树分开,现出一条黑玉铺地的通道。阴若花大喜,便要带着众人进入城中,那白衣人却又闪了过来,冷冷地道:“只有阴国主可过。” 阴若花回头看向大管家:“难道就不能通融?”大管家叹一口气,道:“抱歉,极乐鬼城有极乐鬼城的规矩,纵连老夫,亦不敢破坏。” 阴若花轻叹一声:“我听说,极乐城乃是极乐之地,城中各种乐事应有尽有,其乐无穷,能够进入极乐城的,若非是被鬼王看上眼的英雄豪杰、地仙魔头,就必是茅山、净明等仙魔各派的一派之主,又或是各族中的王者。” 大管家淡淡地道:“极乐城中,除城主所居的最顶层之外,其它六城,由上到下,又分作极乐天宫、极乐海市、极乐人间、极乐地狱,以及招待贵宾的万仙城和奴仆丫鬟等下人所居的无名城。万仙城中,又分作紫、红、青、蓝、白五境,紫境最贵,白境最贱,不瞒国主,国主虽为女儿国之主,又称雄东海,但在万仙城中,亦只能住在蓝境之中,规矩如此,并非慢客,国主匆罪。” 虽然说了一句“国主匆罪”,那种轻轻淡淡的态度却已是表明,以阴若花的身份,能够让她进入极乐鬼城,将她安排在蓝境,已经算是给足了她的面子。 唐小峰听得实是不爽,虽然不爽,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与此同时,他更是感受到从万千影树中传来的无穷压力,知道他们若敢在这种地方闹事,只怕真的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难怪连“二十四杀”最后的那四个杀手,此刻也只敢待在一旁,唯唯诺诺。 骆红蕖道:“到底要怎样,我们才可进去?” 大管家扫了骆红蕖一眼,道:“姑娘持有射日弓,莫非是东海‘小杨香’?” 骆红蕖施礼道:“小女子正是骆红蕖。” 大管家随随便便还了一礼,道:“十大寇在东海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草寇,不过姑娘既为射日弓之主,勉勉强强,倒也可以进入万仙城。” 骆红蕖苦笑了一下,十大寇扬名东海,但在这老头眼中,却不过是“不入流的草寇”? 祝题花、印巧文等更是无奈,“小杨香”之名好歹在东海是人尽皆知,她们虽是剑侠,却连在岭南都无几人知道,若是连骆红蕖都“勉勉强强”,她们自然是连想都别想。 紫芝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搞得别人真的稀罕,求着进去一样,呸。” 唐小峰苦笑……平常时候真的是不稀罕,但在这种既困且累,还有不知多少敌人等在外头的处境下,他们还真是稀罕得不得了。 大管家冷冷地道:“既不稀罕,那就……”忽地一滞,紧接着便看向紫芝,动容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紫芝哼了一声:“孟紫芝!怎么了?” 大管家仿佛要再行确定一般,将她头顶望了几眼,然后才拜道:“贵客难得,姑娘若愿到城中作客,老夫必在红境安排上好住处。” 阴若花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尽皆愕然,阴若花乃是女儿国国君,且隐隐为东海诸国之主,只能被安排在蓝境,骆红蕖乃是东海十大寇之一,就算身份地位不及阴若花,至少也是名扬东海,但依这老头的语气和态度,让她住进白境,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紫芝不会仙术,不会剑法,既无名气,甚至不像她姐姐那般精通六壬奇技,竟然直接被安排进五境里仅次于紫境的红境? 唐小峰却与芸芝对望一眼,知道这极乐城大管家必是看出紫芝身藏五色之气。 得王气者,乃是命中注定的王者,全天下只此一人,若是连她都没有资格进极乐境,能够进入其中的只怕真的不多。 鬼城大管家却也在心中忖道:“轩辕剑、射日弓、五彩之气……这伙人只怕各有来历。”于是收起倨傲态度,将众人认认真真看去,好一会儿,才朝祝题花等人道:“诸位姑娘若是也想入城歇息,老夫亦可安排。” 唐小峰想,这老头既然能看出紫芝的王气,自然也能看出,这些美眉全都是天上仙子下凡。 他道:“那我呢?” 大管家将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道:“公子贵姓?” 他道:“我姓唐,唐小峰。” 大管家淡淡地道:“公子请回。” 唐小峰叹气……这些美眉至少还是仙子下凡,他连这都不是,自然只能“请回”了。 阴若花、骆红蕖对望一眼。骆红蕖道:“既然要走,大哥,我们便跟你一起离开。” 祝题花等亦道:“正是。” 唐小峰心中涌起暖意。大管家却将众美眉扫了一眼,沉吟道:“要想进入极乐城,其实还有两个法子。” 唐小峰道:“什么法子?” 大管家道:“若是住在紫境的贵客,便能随心所欲地带人进入,公子若是能够结识这样的贵人,自然可以进去。” 唐小峰叹气……连紫芝这五彩之气附身的人,也只能够住进红境,他上哪去找紫境的贵客?大管家又道:“极乐城中,有极乐海市,可以买到常人买不到的东西。你若是能够将某些别人难以寻到的神兵法宝、仙家秘籍拿来买卖,亦有资格进去。” 唐小峰道:“要怎样的宝贝才算?” 大管家淡淡地往阴若花的轩辕剑、骆红蕖的射日弓看上一眼。 唐小峰想着,如果需要这种级别的神器才算,五色笔现在在姐姐那,自己身上的,恐怕只有五精泰煞宗天鼎了。正咬一咬牙,想要取出泰煞鼎,骆红蕖却道:“小女子可否将射日弓拿去交易,以换取我大哥进入城中?” 大管家立时喜笑颜开:“可以,可以。” 众人心想,这死老头的态度还真是变得快。 大管家一招手,两名鬼童钻了出来,捧去射日弓。大管家眯眯地笑:“放上海市的东西,只有通过交易才能买回,就算是它的主人亦不例外,海市只抽区区一成佣金,价格是以极乐城中通用的仙叶计算。诸位住进万仙城,是不算费用的,但要享受极乐天宫、极乐海市、极乐人间、极乐地狱的各种服务,却是要收费的,诸位可以用神兵法宝又或是一些其它手段换取仙叶,我们有专人替各位计算。” 诸女错愕对望,唐小峰亦想着,这极乐城,听起来倒是有趣得紧。 阴若花却是面有忧色。 大管家道:“极乐城的规矩很是简单,那就是一切都可交易,但谁也不得惹事,惹事的结果,大家刚才都看到了。” 唐小峰道:“既然一切都可交易,那不是连命也可以买?” 大管家笑容满面:“诸位是客人,我们自然不会让人在我们的地盘强买诸位的性命,诸位只管放心。”话锋一转:“但诸位若是自己想卖,我们却也是不阻拦的。” 紫芝嘀咕:“谁会把自己的命给卖了?不管换回什么,命都没了,换来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大管家叹气:“幸好不是每个人都像姑娘这样想,否则,海市的生意一定会冷清很多。” 紫芝哑然……难道还真有很多人卖命? 大管家伸手:“几位里面请。”对阴杀和另外三名杀手竟是看也不看,引着唐小峰等穿过影木。 阴杀虽然愤怒,但那白衣人挡在那里,她却是毫无办法。 唐小峰居然还回过头来,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万仙城位于宗灵极乐城的第三层。 接照“等级”划分,紫芝可以住进其中的红境,阴若花可以住进其中的蓝境,其他人则只能住在白境里头。 紫芝见这地方鬼气森森,哪里真敢一个人住?于是便与阴若花一同,要极乐城大管家将她们也安排在白境里,跟唐小峰等人住在一块。 一路上,既有人,也有妖,看上去都是大摇大摆,颇有身份。路上还有许多侍女捧着玉盘飘来飘去,只是这些侍女一个个朦朦胧胧,竟然全是女鬼。 他们经过其中的青境与蓝境,青境建得有若宫殿,蓝境显然是差了许多。 而到了白境,不过是最简单的竹屋,连那些服侍的鬼女都寥寥无几,姿色平庸,看来人比人,果然是气死人。 极乐城大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一座竹子建成的小楼阁,等他离开后,唐小峰才看向骆红蕖,苦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射日弓弄回来。” 骆红蕖自然也舍不得她的射日弓,只不过不那样做,大哥就无法进入极乐城,她们又怎能把他扔在外头? 厅子里,一名鬼女端茶倒水,阴若花挥一挥手,让它离去,低声道:“虽然躲进这里,大家却也不可大意。我听说这极乐鬼城,对有些人来说是人间天堂,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人间地狱。这个地方从仙到鬼、从人到妖,形形色色的都有,正如那管家所说,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什么事情都能发生,乃是一个非阴非阳,谁也管不到的地方。” 祝题花道:“就算如此,我们只在这里待上两日,又不惹事,休息一阵便行离开,难道还会有什么事不成?” 徐丽蓉道:“但我们还要买回射日弓……” 骆红蕖道:“若是实在不行,射日弓不要也罢。” 唐小峰大声道:“谁说的?一定要弄回来。”又见众女实在是困顿难支,于是道:“你们早些睡,我帮你们守着。” 阴若花笑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极乐鬼城里各种乐事、各种污秽应有尽有,但讲究的是明买明卖,我们不卖命,别人就无法在这里买到我们的命。也没有谁敢在这种地方惹事,那极乐鬼王更是阴间卞城王之子,听说已修到鬼仙境界,就算是北海龙王也不敢在这种地方惹他。” 唐小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起睡……” 众美眉齐声道:“谁跟你一起睡?” 唐小峰搂过徐丽蓉,嘻嘻笑道:“我是说,我跟我娘子一起睡,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你们想要……” 徐丽蓉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将他推开:“你自己睡去。” 众女偷笑,唐小峰挫败。 他们这几日在“二十四杀”的追踪下,精神压力实在太大,此时其实早已撑不住了,聊聊地又说了几句,大家各自散去。 虽说楼阁很大,房间足够,但这整个极乐城给人的感觉实在是鬼气森森,连日光都没有,众女也不敢独自睡,于是三三两两,各自结伴。 唐小峰想着,不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鬼地方,总之先睡再说,因徐丽蓉跟骆红蕖睡了一间,他便独自挑了一间,刚倒下去,便已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见外头银光满地,整个楼阁依旧安静,显然其他美眉都还没有起来。 他跳下床,伸伸懒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又不想再睡,无聊之下,来到另一间,敲了敲门。 阴若花懒洋洋的声音传出:“进来。” 他嘿笑着推门而入,房间内,阴若花倒是独自睡了一间,轩辕剑挂在床头。她斜倚床上,上身只穿了一件轻衫,酥胸半掩。 唐小峰往她床上一钻,阴若花抱住他往旁边一翻,将他压在身下,娇笑道:“小骚蹄子,就耐不住寂寞了?” 唐小峰伸出手,解开她的衣衫扣子,那饱满的玉乳一下子就弹了出来,用双手握去,竟是都无法完全握住。阴若花缓缓伏下身来,要亲他嘴儿,他却不想位于这种“被调戏”的姿势,于是猛地坐起,反把她往另一头压去。 但这样一来,阴若花又不干了,女儿国中女尊男卑,再加上她可是堂堂国主,岂能变成弱受?于是搂住唐小峰的脖子使劲一翻。 他们就这样一边翻来翻去,一边脱个精光,即便已经脱个精光,却还是因为姿势问题滚来扭去,无法进入下一步。 唐小峰好不容易又把她压了下去,握着她的右乳,笑道:“这一次让我主动,下一次你主动。” 阴若花喘着气:“不行,第一次做这种事,我可不想留下阴影,跟个男人一样。” 喂喂,什么叫跟个男人一样?除了你们女儿国,主动的才是男人吧?他伏下身子,在她豆儿般的嫣红乳尖吻了一下,抬起头来:“真的是第一次?” 阴若花道:“不行么?”她的肌肤泛起粉红色的颗粒,某个部位也早已湿了,却还是想把唐小峰翻过去,将他压在身下。 唐小峰却也是一团欲火,只是这女儿国国主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想占据上风。他使劲压着阴若花,不让她动:“你都当了这么久的国主了,怎的还没有妃子?你的臣子不会介意么?” 阴若花笑道:“女儿国的规矩多得紧,我也没空做那些事儿。” 又道:“这一次让我在上面。”又把他翻了下去。 唐小峰道:“不行。”两人继续翻滚。 滚了一阵,旁边传来兴奋的小女孩声音:“找到了。” 两人一怔,同时扭头……一个小女孩飘在床边。 小女孩先是一脸兴奋,然后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打架么?” 唐小峰、阴若花……摇头。 小女孩又道:“你们不要打架好不好?” 唐小峰、阴若花……点头。 飞在边上的,竟然是消失了好多天的月亮。 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少女的叫声:“小月?小月你在不在?” 姐姐?唐小峰大喜,跳下床便要往外跑,阴若花直接扑了上去,将他扑倒在地,笑道:“你就这样出去?” 唐小峰干咳一声……他的身子还是光的。 等唐小峰急匆匆来到外头时,同样听到唐小山声音的徐丽蓉、祝题花、骆红蕖、芸芝等人也早已赶了出来。 唐小山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跟他们见面,亦是一阵惊喜。 唐小峰看去,见姐姐换了一身衣裳,穿的是较为艳丽的鲛绡,梳的是双挂的发髻,红红润润,不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的样子。 在她旁边,还有两名少女,其中一名自然是米兰芬,另外一个他方自觉得眼熟,却又蓦地一震。 那少女温柔施礼道:“唐公子,许久不见了。” 唐小山怔道:“兰言,你认得我弟弟?” 少女微笑:“去年在东海见过几面,有过一些小过节。” 这少女竟然是师兰言。 第二十二章 鱼美人菜 对于师兰言,唐小峰其实也只见过两面。 当日是东海,哀萃芳追杀他至东口山,为他所擒,后来跟他谈判的人就是师兰言。对于书里的这位花神,唐小峰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擅长的是风鉴之术,所谓风鉴便是面相。 在《镜花缘》里,师兰言曾看了颜紫绡一眼,便断定她日后要做神仙,又从秀英的面相看出她下场凄凉。 看到师兰言竟然会跟姐姐在一起,唐小峰整个心都在往下掉……师兰言跟哀萃芳、纪沉鱼这伙人是要杀百花仙子的。 他姐姐就是百花仙子。 师兰言却像是看出他的担忧,温柔一福,道:“以前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公子只管放心,以后我们的人再也不会来找公子麻烦。” 唐小峰见她说得诚恳,有些将信将疑,又问:“包括微微?” 师兰言微笑:“自然包括了她,但公子可也不要去惹她,她现在不爽得紧。” 唐小山疑惑地看看师兰言,又看看弟弟,虽然看出他们之间并不只是“小过节”这么简单,却也不好多问。 说话间,阴若花也慢悠悠地飘了出来,道:“这位便是小山妹子?” 阴若花虽然为救唐小山,跟着来到南海,但两人以往并不认识,阴若花虽见过唐小山几眼,但那时唐小山还没活过来。 唐小峰赶紧替她们互相介绍了一下。唐小山心想:“难怪她明明是个女子,做的却是男子打扮,原来是女儿国的国主。” 阴若花亦是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唐小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不由拉着唐小山的手,问寒问暖,弄得唐小峰在那想着,莫非阴若花见异思迁,要姐姐不要弟弟了? 唐小峰很是好奇,问姐姐怎么会跟米兰芬、月亮跑到这里来,又怎么会跟师兰言在一起? 师兰言笑道:“我那日偶然路过南海之极,发现令姐与兰芬妹子竟被月亮小妹妹带着往归墟飞去,赶紧将她们叫住,问起她们,原来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要去哪里。南海早已落在龙族与夜叉族手中,她们留在这里,实是太过危险,恰好我得知极乐鬼王的宗灵极乐城要路过此间,便将她们带了进来,原是想凭着自己的关系,让她们在城中歇息,谁知这位月亮妹妹以前似乎来过多次,而且竟是紫阶的贵客,按照鬼城的规矩,紫阶的客人是可以带人进来的,倒是省了我的麻烦。” 唐小峰看向飘飞过来的月亮:“你以前来过这里?” 小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像来过,却又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的,来这里做什么。 唐小峰想,难道来的其实不是她,而是白话? 唐小山无奈地道:“这几天小月天天带我们找你,结果却到处迷路,刚才她又说要在这城里找你,我想着小弟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又怕她迷路,只好追了过来,哪里想到竟然真被她找着了。” 唐小峰苦笑……她们竟然跟着月亮找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月亮这丫头是很古怪,总是迷路,但到最后好像又总是能把别人找着。 小女孩却拉着唐小山的手摇了摇,指着唐小峰跟阴若花:“他们刚才在打架。” 唐小山错愕:“打架?” 小女孩使劲点头:“嗯,连衣服都打没了。” 唐小山:“……” 众女:“……” 唐小峰干咳一声,抬头看天…… 既然大家撞在了一起,于是,月亮、唐小山、米兰芬干脆也搬到了这里。 众人相会,一团热闹,极乐城居然也勉强提供酒肉,任由他们摆宴挥霍。 祝题花与印巧文等原本就是为了救唐小山,千里迢迢来到南海,唐小山知道自己给这些姐妹找到这么多麻烦,亦是一阵道谢。 极乐城中虽然没有日月,上空却飘着散出银光的神秘图案,由银光的强弱,亦能知道白天还是夜晚。 宴上,师兰言道:“这极乐鬼城待客虽周,其实却暗藏各种凶险,唐公子既已跟令姐相会,何不早些离开此间?” 唐小峰与其他人对望一眼,道:“我们还要买回射日弓。” 师兰言错愕地道:“射日弓?” 唐小峰无奈地将他们把射日弓交到海市的事说了出来。 师兰言沉吟道:“若是如此,倒是有些麻烦,极乐城中,用于交易的乃是只在此间通行的仙叶,要想买回射日弓,首先便要弄到许多仙叶。这仙叶虽能通过金银来换,但能够进入海市的,若不是妖魔鬼怪,就是散仙真人,金银珠宝,根本就不放在心中,万两黄金,换不了一片仙叶。” 唐小峰道:“按那管家所说,射日弓拍卖后换来的仙叶,大头还是要给红蕖,他们只收部分佣金。既然这样,我们只需凑到佣金的那一部分仙叶便可以了。” 师兰言叹道:“公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不知,事情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海市中仙叶虽然流通,但同时亦可以物易物,而各种神兵法宝的价值,全都是由极乐城说了算。像射日弓这种几乎算是独一无二的神器,他们在拍卖前必定会通知各路神通人士,价格一旦炒高,即便是十分之一的佣金你们也无法付出,更何况在出价时,极乐城都会计算你是否有那么多的仙叶又或是等值的宝物,卖空买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阴若花道:“我若用轩辕剑去付……” “那你们更是中计了,”师兰言道,“他们会将轩辕剑折算成仙叶,你们以之买下射日弓后,他们会将轩辕剑留下当作佣金,却将‘价值’轩辕剑九成的仙叶给你们,到那时,你们失了轩辕剑,得到的不过是一堆离开此间便再无用处的叶子。而对极乐鬼王来说,轩辕剑绝世无双,仙叶这种东西,他却是要多少有多少,你们等于是平白无故便将轩辕剑送了给他。” 紫芝气道:“他这不是奸商么?” 师兰言苦笑道:“极乐鬼王原本就是奸商,只不过是他的极乐海市里能够买着各种其它地方买不着的东西,他的极乐天宫、极乐人间、极乐地狱能够享到其它地方享不到的各种乐趣,这才使得不知多少仙神魔头前来。不止如此,他更是在神鬼二道都有门路,若有修仙失败之人,只要出得起价,可经他手成为地方神灵,不用再入轮回,又或者,你要是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亲人,死后理该打入五苦地狱,经他手后,甚至可以买通阴间鬼吏,悄悄将他提出狱来,虽然无法回到人间,却可在这里享受各种清福。” 唐小峰大讶:“这也可以?” 师兰言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天上人间,许多时候原本就并无不同。” 唐小峰想,这样看,为了换回射日弓,只怕要送出五色笔,又或是泰煞鼎、轩辕剑这三样神器之一,不管是哪样都让人肉疼。 他想了想,道:“紫芝,把你的百宝囊给我。” 紫芝叫道:“不。” 唐小峰却不管她,直接抢了过来,往外一倒,倒出满屋子的珍宝。 芸芝惊道:“紫芝,你哪里偷来的这么多东西?” 紫芝嘀咕:“都是夜叉王的,反正他也是抢来的,不偷白不偷。” 唐小峰道:“师姑娘,你看这些可能够买回射日弓?” 师兰言摇头道:“只怕很难,这些珍宝虽多,但只要花些工夫,终究还是找得着的,不像射日弓、轩辕剑这等名传千古的神器,一般人连见也难以见着。” 唐小峰想,白话在秦城的时候,倒是送给颜紫绡和林书香她们许多宝贝,只可惜她们现在都不在这里,加上那些的话,可能会够。 师兰言道:“不过公子可先将这些珍宝折算成仙叶,小女子在这里有一位好友,我去向她借上一些,明言事后便还,还可凑上一些,若是无人出得更多,还是有希望将它买回。” 唐小峰无奈,只好向她道一声谢。 散宴后,师兰言飘走…… 唐小峰来到姐姐房间。 姐姐正坐在桌旁,单手撑颊,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唐小峰问她在想什么,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伤感,却又不说。 唐小峰想,她大概是第一次离开岭南,有些想家,于是告诉她他们很快就能回岭南去。 唐小山道:“你还不去休息,来我房间做什么?” “姐,你帮我画画。”唐小峰嘻嘻笑地,将天女散花图取了出来。 唐小山见画上画了许多美眉,颜紫绡、骆红蕖等都被画了上去,还有几个是她不认得的。 她好奇地道:“你画这个做什么?” “姐你别管,”唐小峰道,“总之,帮我把题花姑娘、巧文姑娘、兰芬她们几个也都画上去,最好能把你自己也画上去……咳,姐,你在看什么?” 他看到姐姐正盯着画上的白话。 画上的小姑娘虽然画得可爱,色彩却极是灰暗。 唐小峰低声问:“姐,那个时候,她到底让你做了什么?” 姐姐轻叹一声:“那个时候,她让我用古今颠反如意挂帮她颠魂倒魄。” 唐小峰道:“颠魂倒魄?” “她是这么说的,”唐小山道,“她说在她的身体里藏着另一个人的魂魂,只有用古今颠反如意挂将她身体里的魂魄颠反,那个人才能活过来。我看她那个样子,总觉得有些担心,但她却无论如何都要我帮她。” 唐小峰想,白话身体里的那个魂魄自然就是月亮。 但她和月亮之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山看着画上的小姑娘,又见还有两人,色彩跟白话一般灰暗,她不知那两人一个是田舜英,一个是燕紫琼,只是看着画上灰暗的她们,心里无由的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道:“你将它留在我这,我帮你画便是。” 唐小峰将画交给姐姐,来到外头。 他带着芸芝、紫芝、苏亚兰、钟绣田四女离开住处,到外头乱逛。 月亮不知去了哪里,其他人则没有跟出来。 离开万仙城,他们先来到上一层的极乐人间。 这里看上去,竟是跟神州的豪华都市一般,人来人往,又有青楼、赌馆,以及各式各样的玩乐场所,他们甚至差点以为自己是到了神都洛阳的夜市。 只不过不同的是,由于在这里,妖魔鬼怪都有,于是连这些场所,亦是各种“美色”皆有,在他们路过的一个青楼里,便有许多腰比柳枝细,脸上长着花的“美女”向他们招手卖俏,弄得唐小峰一阵恶寒,紫芝则推着他,叫他快去快去,别让那里的姑娘家等太久了。 在他们头上,长着眼睛和翅膀的灯笼成排地飞来飞去,还有许多馆子,卖着他们见也不曾见过的小吃。 更古怪的是,一家店铺挂着“羊肉包子”,几个人坐在那里吃包子,旁边一家挂的却是“人肉包子”,几只羊妖在那里吃包子。 不过他们还是注意到,在这里,人类的数量并不多,大多数来来去去的,还是鬼怪之类的东西,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鬼怪,他们却是弄不清楚。 唐小峰虽想请四位美眉下馆子,四个美眉却生怕那些馆子卖的是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哪里敢去吃它? 一辆豪华大车从他们旁边经过,车上坐着一只穿着锦袍的马,拉车的却是八名人族大汉。钟绣田道:“神州是马拉人,这里却是人拉马,果然古怪。” 苏亚兰道:“既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什么就不能让人拉马?” 钟绣田道:“但就是让人看了生气。” 苏亚兰道:“那是因为我们生而是人,你若是生而是马,看到马千百年来,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让人去骑,你又是否生气?” 唐小峰道:“马骑人也好,人骑马也好,其实都不算什么,反正不是自己族类,适者生存,如此而已。真正可气的还是马骑马,人骑人,同类相欺。” 四女若有所思,过了会儿,苏亚兰才道:“唐公子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他们逛了一阵,离开极乐人间,来到极乐海市。 极乐海市里,却到处弥漫着无垠之水,人类地上走,鱼儿天上游,各种奇象应有尽有。此外,到处都是摊子,摊后妖魔鬼怪都有,卖的也是千奇百怪的东西,炼宝的晶矿、制药的药材、修仙的道书、施法的咒符,竟是无所不有。 一个高台上,还有铁链拴着十来名鲛族少女,上身赤裸,胸脯尽露,下身则是鱼尾。这些鲛族惊惶害怕,卖她们的却是一名人族胖子。一名鬼女飘上台去,道:“万香馆有客人点了三盘鱼美人,让你赶紧送去。” 那胖子叫一声“好勒”,命人拖了三名鲛族少女跟鬼女走,那三名鲛族少女惊慌挣扎,吓得脸无血色,却根本无法反抗。 紫芝叫道:“她们是要被拖去哪里?” 苏亚兰沉吟道:“刚才在极乐人间,有一座酒楼,便是叫作万香馆。” 钟绣田惊道:“三盘鱼美人?莫非是要将她们……” 紫芝气道:“怎么可以这样?”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芸芝紧紧拉住。 唐小峰叹一口气,帮芸芝拉住紫芝。紫芝愤愤地道:“大哥……” 唐小峰道:“就算帮得了她们三个,他们大可以再换三个,那又有什么用?” 紫芝道:“但是……”唐小峰挠了挠她的脑袋,道:“如果你真的想管,那就好好努力,等哪天把九州四海全都踩在脚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紫芝嘀咕:“怎可能做得到?” 唐小峰拉着她,带着四女离开这里,继续往前走去。路上时,苏亚兰见他一脸严肃,于是问道:“唐公子,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咬了咬牙:“这种鬼地方,我早晚掀了它。” 苏亚兰错愕地道:“我原本以为,唐公子你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想不到公子你竟也会愤怒至此?”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苏亚兰道:“什么事?” 唐小峰道:“既然有鱼美人菜,那会不会有人美人菜?”四女沉默。 唐小峰摇头苦笑……南海这地方,确实是让人受够了。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么悲天悯人,认真地说,他为了救活姐姐强闯青莲宝境,差点害得少昊一族举族而灭,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他虽然不算好人,却也没恶到看着族类受尽欺压而毫不动气的地步,只不过是很多时候,知道怒也没用,才没有将这种怒气表现出来罢了。 在南海底部,看到那些人类被夜叉族欺压时,他心中便已积了许多怒气,偏偏又无能为力,结果到了这里,又看到这番情形,自是难以忍耐。他自己是人类,自不免处处站在人类的立场,看到那三名鲛族少女要被拖去开膛破肚,当成鱼虾煮熟端上,供人食用,说实话他并没有太多感觉,但一想到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人类少女身上,甚至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美眉身上,不知怎的,心里便涌起无名之火。 而就是这种怒至极点,却又知道自己什么事也做不了的感觉,最是让人无奈。 芸芝道:“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小峰点了点头,也没有心情再逛,便带着四女回到万仙城的住处。 第二十三章 梦与画,人与鬼 回到住处,师兰言早已等在那里。 祝题花见唐小峰等人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却都显得有些异样,于是便问了起来。 紫芝口快,将路上看到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师兰言叹道:“诸位只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多来几次,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极乐鬼城对一些人是地狱,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天堂,若是将一些不平之事全都放下,尽心享受,便是个连仙神都流连忘返的地方。你们将自己代入被端到桌上的鲛人,自然越看越悲,但若是去做吃菜的人,心境岂非又是不同?其实极乐人间还是好的了,极乐地狱更是如此,享受的人享受至极,心存善良的人,很可能逛上一圈便已崩溃。” 紫芝怒道:“这种事情就没有人管么?” 师兰言叹道:“谁人敢管?普通人自然管不了,那些修仙之人,大多都是自扫门前雪,只顾着自己成仙成圣,哪里愿意多惹是非?更重要的是,那极乐鬼王在阴曹地府神通广大,除非你真能修到成仙成圣的地步,不用坠入阴间,但修仙之人无数,修成正果的万中无一,没有成仙成圣,那就总是要死,他乃是阴间卞城王之子,得罪了他,岂不是连死后都有可能落在他的手中?” 钟绣田恨恨地道:“这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师兰言无奈地道:“这世上,没有天理的事多了去了,其实也不只这一样两样。” 诸女沉默。唐小峰哼了一声,看向外头,虽未说话,却是一脸冷笑。 师兰言道:“我已查明,射日弓将在后日,于海市铭宝大殿进行拍卖,此时,鬼王早已将它的消息传了出去,不知到底会有多少人为射日弓而来。” 唐小峰道:“极乐鬼王会不会自己贪图射日弓?” 师兰言道:“凡是在海市拍卖的宝物,为了以示公平,他自己绝不去竞价,若非如此,谁还敢来这里跟他交易?但他虽然不是买家,却可以凭着佣金和仙叶赚一大笔。试想,别人若是为了得到射日弓,势必要拿别的宝物去换他的仙叶,这些仙叶对他来说,应有尽有,并不值钱,换来的宝物可并非如此。” 唐小峰想,这就是所谓的“铸币权”了,就好像在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可以通过发行美钞,换来别人的实物,其它国家就算知道这样子会被美国赚得欢,但全世界的石油交易基本都是用美元来结算,不用美元都不成。 紫芝恨恨地道:“明明就是我们的东西,却弄得不卖都不成,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买回来,那狗屁鬼王真是可恶。” 芸芝道:“紫芝,你、你不许说脏话。” 紫芝翻个白眼……也就比我早出生一点点,就管着我了? 骆红蕖道:“大哥,此事既然如此麻烦,那弓其实不要也罢……” 唐小峰大声道:“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把射日弓弄回来。” 师兰言取出一个箱子,道:“这里有九千片仙叶,乃是我从一位好友那借来,便先放你们这儿。” 紫芝咋舌:“你说过,黄金万两抵不得一片仙叶,那这里岂不是至少抵得九千万两黄金?这这这……这都可以把大唐买了。” 师兰言道:“要算的话,自然是可以这样算,但要考虑的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黄金自然是贵重之物,但会出现在这里的贵客,最不需要的往往就是金银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莫说是这里,便是四海的水族,金银之类也只是稍为贵重一些的装饰罢了,它们流通的货币并非金银,而是鲛珠。” 又道:“在这种地方,万两黄金换不了一片叶子,但你要拿着一万片仙叶到洛阳,你看有人跟你换一两黄金不?” 紫芝道:“在家中时,爹爹每月多给我一两银子的零花钱,我都高兴着呢,现在南海跑一趟,才知道金银果然都是些阿堵物。” 唐小峰道:“既然都是阿堵物,你那一袋子的珍宝我也不还了……” 紫芝叫道:“不行。” 唐小峰道:“不是都是阿堵物么?” 紫芝道:“就算是阿堵物,我也要让它们堵在我自家门口,不让它们去堵别人家门口。” 众女失笑。 唐小峰笑道:“所以说不用还你啊,堵我家门口,不就是堵你家门口?” 紫芝脸一红,一脚踢去。 苏亚兰取笑道:“别人说赔了夫人又折兵,紫芝妹子要小心些,可不要赔了阿堵物又折了自己。” 诸女掩嘴笑着,紫芝气得去推苏亚兰。唐小峰道:“我说的是,她是我义妹,所以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到底想哪去了?唉,现在的女孩子啊,一个比一个不知羞。” 众美眉气结……最不知羞的明明就是你好不? 屋外的银光渐渐地淡去。 极乐城里的夜晚,幽幽暗暗,唯有那些鬼女在外头飘来飘去,更显鬼气森森。 唐小峰在床上躺着,外头传来姐姐的敲门声:“小弟,我可以进去么?” 唐小峰笑道:“姐你进来就是,难道还会有妖怪吃你?” 唐小山心想,妖怪虽然不会有,但可不要躲了哪个光溜溜的女孩子。她进入屋内,见弟弟躺在那里,于是便也躺了上去。 唐小峰惊叫:“姐,你做什么?” 唐小山瞅他一眼:“怎的了?可以和别的姑娘在床上打架,就不能和姐姐在床上聊天?” 唐小峰道:“哇,姐姐你真是太大胆了。” “大胆你个头。”唐小山拿起手中画轴,在他头上狠狠一敲,“小时候你不也经常往姐姐床上钻?” 小时候是小时候,那时候你要胸没胸要脸蛋没脸蛋,往你床上钻是看得起你…… 唐小峰嘻嘻一笑,用被子将姐姐的娇躯盖了一半,两人肩并肩地背靠床头。唐小峰道:“姐,你这么快就画好了么?” 唐小山轻叹一声,道:“小弟,你看。”画卷摊开。 唐小峰愕然道:“她们是谁?”画上画了二十多个少女,姿态各异,相貌不一,除了他以前在岭南偶尔见过几面的花再芳,其他人竟是一个也不认得。 且这些新画上去的少女,色彩一个比一个黯淡。 唐小山注视着天女散花图,道:“小弟你可记得,在家中时我跟你说过,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做梦,梦里有一棵大树,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姐妹?这些就是我在梦里看到过的那些人。” 唐小峰道:“你现在还有梦到她们?” 唐小山黯淡道:“自从活过来后,便再也梦不到了,只是虽然不再做那恶梦,每每想起她们,却有一种极是难过的感觉,总觉得不能放她们不管,总觉得自己一定要帮她们些什么……” 唐小峰道:“姐,那都只是些梦……” 唐小山扭过头来,定睛看他:“那些不是梦!” 唐小峰怔了一怔。唐小山咬了咬唇:“那些绝对不是梦,我很清楚地知道,再芳姐跟这些姐妹一定是陷入了某种麻烦,还有白话,白话也跟她们一样,就好像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她们已成了网上的蝴蝶。我更清楚的是,我不能放着她们不管……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她们。” 唐小峰沉默。 “小弟,我来找你,就是要你帮我,”唐小山看着他,“我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上她们,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如果放着她们不管的话,她们会死……她们全部都会死。” “就像你不能看着我死一样,”姐姐的眼睛流动着毅然的光,“我也绝不能看着她们死。” 唐小峰想了想,道:“姐,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拿着天女散花图跳下床,来到另一个房间,敲了敲门。里头传来紫芝慵慵懒懒的声音:“谁啊?” 唐小峰道:“我。”竟然就这样推门而入。 芸芝惊叫道:“大哥你不要进来。” 唐小峰笑道:“迟了。” 两个美眉抓紧被子,看色狼般看着他。唐小峰却将天女散花图一摊:“你们看看,有没你们认识的人?” 芸芝和紫芝一看,芸芝叫道:“这这……”紫芝叫道:“华芝姐?芳芝姐?瑶芝、玉芝……” 两个女孩惊讶地坐了起来,也忘了去想自己身上只穿着亵衣,这一坐起,不免春光外泄。唐小峰一边欣赏她们圆润的香肩和半遮的酥乳,一边问:“你们失踪的五个姐姐都在画上?” 芸芝摇了摇头:“华芝姐、芳芝姐、瑶芝姐,还有玉芝在,但是琼芝不在。” 紫芝道:“还有宝云表姐、彩云表姐、锦云表姐、紫云表姐也在,但是香云、素云、绿云却又不在。” 唐小峰道:“你说的宝云、彩云什么的是谁?” 紫芝道:“是我舅舅家的几个表姐,她们全都姓卞。” 原来是卞璧那几个失踪的姐姐!他收起画卷,道:“没事了,你们早点睡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孪生姐妹花错愕对望,紫芝道:“气死人了,他三更半夜把人从床上叫起,却又不说个清楚。” 芸芝道:“他又没有见过华芝姐她们,怎会把她们画在画上?” 紫芝道:“画上还有我们两个呢。” 芸芝道:“去问问。” 紫芝“嗯”了一声。 姐妹花赶紧穿衣下床,一同来到唐小峰房间。 房间内,唐小峰正与姐姐一人坐一头,看到姐妹花两人探进头来,便让她们进来,又笑道:“夜凉,你们也到床上来。” 姐妹俩先有些不好意思,又想着他姐姐也在这儿,应当没有什么关系。于是,芸芝与唐小山一头,紫芝与唐小峰一头,各用被子遮了半个身子,天女散花图就放在被上。芸芝最先问起,唐小峰将画上她们的姐妹和几个表姐都是唐小山梦里所见的事告诉她们,芸芝与紫芝尽皆愕然。 唐小山居然在梦里见到自己失踪的姐妹,还把她们画了上去?这种事虽然奇怪,但事实便在这里。芸芝拉着唐小山:“小山姐,那你知不知道,她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唐小山摇头:“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只知道非常的古怪,不像是神州的哪个地方。” 芸芝担忧地道:“莫非是海外?” 唐小峰却想着,只怕不是海外,而是哀萃芳曾经提到过的“非人间”。这些花神的失踪,肯定是跟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微微那伙人有关的,但她们又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低声告诉三女,让她们不要将这幅画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不可让师兰言知道。 孟家姐妹花错愕对望,唐小山道:“小弟,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线头虽然有一些,但根本就理不清楚。”唐小峰苦笑了一下。 那些人,到底把这些失踪的花神抓到了哪里?她们原本是要杀百花仙子的,白话杀他姐姐,肯定跟史幽探有一定关系,但她杀了姐姐后,为什么又要留下书信,告诉他怎样救活姐姐? 而且师兰言已明言不会再找他们麻烦,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那些失踪的花神,再去跟那伙人作对,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但他看向姐姐,姐姐盯着画卷上那些色彩灰暗的花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芸芝、紫芝看着画上的亲人,亦是一脸伤感。这些失踪的花神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灾祸,这点他早就清楚。 自入春以来,许多原本已到了时令的花,就一直没有开过,不但不开,反正全都枯萎,不管是神州还是东海都不例外。 但在他身边的菊花仙子、兰花仙子、水仙花仙子、梅花仙子等等,她们所司的花都开得好好的,枯萎的,应该都是那些失踪了的花神。 当然,例外也有,白话应该是合欢花仙子,在她变成月亮之前,合欢花也开得好好的,在姐姐用古今颠反如意挂替她“颠魂倒魄”后,合欢花便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而且看来,这似乎是白话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有谁强迫她。 那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他在那想着心事,孟家姐妹花却蓦地红起了脸。 因为他那不老实的手正伸到被子底下,在紫芝的腿上摸啊摸。 唐小山却又迟疑了一下,指着画上的两个美眉:“小弟,这两位姑娘是……” 话音未落,那两个美眉竟从画里飞了出来,将孟家姐妹花吓了一跳。唐小山也没有想到会有人从画里飞出,一阵惊讶。 飞出来的自然是宰银蟾、宰玉蟾这对姐妹,二女柔身一拜,唐小峰赶紧替她们介绍。唐小山这才知道,这两位姑娘早已死去,她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进入阴间,反而入了画中,不由更是错愕:“这画还有这种用处?” 宰玉蟾道:“唐公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得紧。” 唐小峰道:“你们怎的出来了?” 宰银蟾笑道:“你也敢说,这些日子你就没再把我们叫出来聊天,玉蟾想你想得紧,总担心你把她忘了,你说你可不可恶?” 宰玉蟾气得推她:“瞎,瞎说。” 唐小山盯着天女散花图:“小弟,这画到底有何用处?” 唐小峰苦笑道:“其实我真的是不知道,只知道,许久以前,天上有一百位仙子,要画一幅画,画的名字叫‘天女散花’,单是这幅画卷她们就织了上万年,其它的我就弄不清楚了。” 唐小山看着画,一阵沉思。唐小峰道:“姐,你怎么了?” 唐小山将手指轻轻放在唇边,沉吟良久,道:“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如果不把它想起来,就会变得非常糟糕的样子。” 孟家姐妹、宰氏姐妹,两人两鬼互相对望…… …… 极乐鬼城最顶层乃是极乐鬼王所居宫殿。 阶下有歌有舞,群魔大吃大喝,阶上,极乐鬼王捧着巨大的酒缸,咕噜噜地喝了下去。 极乐鬼王全身黝黑,额上长角,两只眼睛有若电光,背上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子。 在他旁边,侍立着极乐城大管家彭尸,与一名蚌母成精的妖婆。 妖婆道:“恭喜城主,贺喜城主,好事来了。” 极乐鬼王放下酒缸,大笑道:“莫非是那阴若花把她的轩辕剑也拿来卖了?” 妖婆道:“非也,非也。” 极乐鬼王道:“那又有何乐事?” 妖婆道:“昨日大管家说,与阴若花和‘小杨香’骆红蕖一同前来的那伙人族姑娘,气象非凡,看上去,都是下界的仙神……” “那又如何?”极乐鬼王道,“犯戒仙神多了去了,难道还要老子一个个招待过来?” 妖婆道:“一般的仙神,城主自然不用理会,但我昨晚悄悄看了一会儿,那十几位姑娘,竟全都不是一般的犯戒仙神,她们竟然全是天仙。” “天仙?”极乐鬼王动容,“你确定没有看错?” 所谓天仙,又与寻常仙人不同,一般的仙人都是凡夫俗子或者妖怪,通过各种修行,历经重重磨难,最终修成仙道,而天仙却是生而为仙。 妖婆道:“我又怎会看错?” 极乐鬼王道:“小小南海,一下子哪来的这么多天仙?” 妖婆道:“这么多的天仙,又全是女子,大王难道就没有什么联想?” 极乐鬼王眯着眼睛:“你是说……蓬莱山红颜洞的百花仙子,和她座下九十九个花神?” 第二十四章 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当年百花仙子输了与嫦娥的赌约,被迫堕入红尘,乃是天界中的一件大事,极乐鬼王虽然没资格上天,但这件公案极是轰动,纵连阴间也有传闻,他在阴间神通广大,自然是知道这事。 极乐城大管家道:“属下眼力不够,当时只看出她们是仙神下界,将她们随随便便安排在白境,实未想到她们竟是天仙。跟寻常仙人不同,一般的犯戒仙神被谪下界,虽然天生慧根,能不能再回天庭,却极是难说。她们既是天仙,就算犯了戒,经过几世磨难,早晚也还是要回天上去的,与她们拉好关系,并无坏处。” 极乐鬼王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就算她们早晚要回天界,现在她们终归只是凡人,老子难道还要求着她们?” 妖婆嘿笑道:“百花可跟寻常仙子不同,女娲还未造人,便已有了她们。尤其是那百花仙子,天参玄玄,地参混黄,她乃是少数几个聚天地之灵气以成真的天仙,此番之所以下界,听说乃是命中有一大劫,并非真的是输了与嫦娥的赌约。城主何不想个法子,趁她谪落人间,将她娶在手中?日后她证回百花仙子,与城主一场夫妻,自然要对城主多多提携。” 极乐鬼王眼睛一亮:“好主意,好主意,就算她回天界后不理老子,嘿嘿,老子玩了一回百花仙子,说出去也威风。不过,那十几个丫头,到底哪个是百花仙子?” 妖婆道:“以我的望气之术来看,那些姑娘中,女儿国国主阴若花与一个叫唐小山的丫头,仙气最重,还有一个叫孟紫芝的,仙气虽不及她二人,却是王气附身,注定为神州之主。这三人都有可能是百花仙子,最可能的却还是那阴若花,她既得了轩辕剑,又是女儿国国主。百花仙子乃群芳之主,仙家一向喜欢讲究瑞应,百花仙子就算谪落人间,亦必极是富贵,那阴若花是百花仙子的可能性最大。” 彭尸低笑道:“要不,城主就把这三个全都娶在手中?” 极乐鬼王犹豫道:“要是她们不同意……” 妖婆淫笑道:“有我这老婆子帮忙,只需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睡都睡过了,还怕她们不肯?不过城主可要用些功,让她们日后就算证回天仙,都忘不了城主的雄风,天天想着城主的好。”她乃是南海蚌母成精,南海蚌母性淫,就算是天上仙子中了她的媚药,亦是春情难耐,地上的乞丐都肯跟他睡了。 极乐鬼王大喜:“就这么办。” ……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无事可做,进来练剑。 这里虽然不是练剑的好地方,但离射日弓的拍卖还有两天,他既无法离开这里,对这鬼气森森的极乐鬼城也没有太多游玩的兴致,干脆便在这里练剑。 这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的剑术达至突破的极点,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进入下一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三元合一的紫幽仙气在连番精进后,已是至纯至净,若不突破转变,就无法再进入下一步。 但这种三元合一,集剑气、仙气、戾气为一体的全新玄气以前从来没有人修过,亦不知该找谁指点。 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能再进一步,必定是另外一番天地,但到底该怎么踏出这一步,竟是全无头绪。 或许自己真应该像紫绡姐一样,老老实实地修行紫歌剑术,只要按部就班,凭着他的天分,以及紫绡姐的共同琢磨,总能进入下一层的神华剑气。 祝题花、印巧文来到外头,见他独自练剑,于是与他比试一番。 二女竟要各出绝学,才能堪堪将他敌住。 虽然如此,唐小峰却也很难胜出。 很快,唐小山、阴若花、窦耕烟等美眉也围了过来,看他们练剑。 天朝人从来就是喜欢围观,就算出了天朝也不例外。 地方虽然狭小,战斗却极是激烈,她们看去,只见唐小峰立在中央,祝、印二女竟如两团剑光,围着他急旋不休。 唐小峰虽是立着不动,墨虹剑却在他身边爆出团团剑花,绚丽夺目,将二女不断迫开。 钟绣田赞道:“题花姐和巧文姐竟已是如此厉害?” 苏亚兰道:“想不到她们两个人加在一起,竟也无法占得上风,唐公子也不过就是比我们多练了半年多的紫歌剑术,却是别出心裁,比我们强得太多,恐怕只有紫绡才能跟他一拼。” 唐小山疑惑地道:“他们很厉害么?可我怎么觉得,他们练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阴若花失笑道:“小山你没学过剑术,才会如此想,依我想来,年轻人中,只怕已无人是令弟敌手。” 紫芝道:“我只看到他们飘来飘去,也看不清他们做了什么,还不及街上卖艺的好看。” 芸芝气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却是连热闹都瞧不来。” 唐小山道:“我虽没学过剑术,但我想,天下大道,同理同根,这就像一本《阴符经》,便极尽了三宫五意、奇门遁甲、步甲六壬之术,在家中那些日子,我也看了你们多次练剑,不知怎的,总觉得你们练得大有问题。” 苏亚兰笑道:“我看小山你天天躺在床上看书,还觉得你大有问题呢,你且说说,我们到底练得有何问题。” “我瞎想的,你们可别笑,”唐小山正容道,“依我想来,剑气剑气,剑是表,气才是里。所谓气,曰神曰空,机兆乎动,不离其空!唯有得神得空者,才可修得无上之气,而你们却似乎都有重表不重里之嫌。书法有云:下者守形,上者守神。剑法如书法,天下大道本是一理。依我看来,耕烟姐与亚兰、绣田你们俱是守形太过,忘却其神,故而精进不如题花与巧文,题花姐与巧文姐神在形也在,但得了个神字,却少了个空字,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唯得了空,方才有灵,题花姐与巧文姐虽然重意不重形,但求得刻意,反失了空灵,故又不及紫绡。” 唐小峰、祝题花、印巧文三人停了练剑,看着唐小山,尽皆动容。 钟绣田道:“我、我好像没怎么听懂……” 祝题花叹道:“我也是练了两年多,才慢慢开始明白‘下者守形,上者守神’的道理,却总觉得自己失了什么,无法更进一层,没想到小山你仅仅只是看我们练过几次,竟将我们的缺点看得一清二楚。” 唐小峰想着,姐姐你……不会这么变态吧?他小小声地问:“姐,那我的缺点又是什么?” “缺点最大的就是你,”唐小山瞅他一眼,道,“你性情跳动难定,喜欢别走奇径。下者守形,你却是从一开始就弃形而入神,看似成功,其实不过就是仗着你的小聪明,再加上紫绡的助力,恰好合了‘重神不重形’这一点。但你不像紫绡,早已看清大道的本质,甚至不及题花姐,题花姐显然是经过无数苦思,方想通剑意即画意的道理,你却纯粹是靠着小聪明误打误撞进入这层境界,虽然现在比题花姐厉害一些,但人力有时而穷,你不可能始终仗着这点小聪明一直走下去。” 又道:“你刚才以一敌二,题花姐与巧文姐欲胜你而不能,你极是得意,却不知你的剑术比起前些日,已是开始退步。我猜你必是修到了某个关口,怎么也度不过去,于是又开始去想鬼点子,想要求变,却不知有些关口,必定是要凭着强大毅力闯过去的。就好像路遇阻碍,愚者移山,智者绕道,初时自然智者更快。但这世上总有绕不过的坎,于是愚者凭强大毅力硬闯而过,智者绕得惯了,于是又在左转右转,想要另寻奇径,结果却越绕越回去了。” 唐小峰越听越是心虚。 姐姐,原来你真的很变态……果然被你说中了。 他小小声地问:“姐,那我应该怎么做?” 唐小山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该做什么?聪明如你,肯定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你的聪明是小聪明,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却又总想舍难取易。小弟,你的玄气与别人已是不同,既已走上了这条路子,纵然绕道,那也应该是为了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不是为了走路而走路,结果弄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唐小峰如中雷霆,懵了一阵,才喃喃道:“还以为姐姐你有什么高论,其实只是不懂乱说。”又打个呵欠:“我练得累了,回去休息。” 匆匆往回走,身后却又传来姐姐的唤声:“小弟,有一句口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或会对你有用,你听着……交错合凝为质,循环幻化为气;质曰水火木金,阴阳相间之对峙;气曰木火金水,阴阳相因之流行。” 唐小峰震了一震,紧接着便嘀咕道:“什么烂口诀,乱七八糟的。”匆匆回自己房间。 祝题花与印巧文对望一眼,印巧文道:“小山,你可有什么书上看来的口诀,也念给我们听听?” 唐小山道:“小妹只是乱说的……” 印巧文笑道:“那你就再乱说一些,我们乱听。” 唐小山道:“小妹刚才其实已是提到,两位姐姐虽然已摸着一些头绪,但得神而不得空。歌曰: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得神得空,方为真正上乘。” 祝题花道:“你这口诀是哪本书上看到的?” 唐小山以指点颊,想了好半晌:“好像是从梦里得来的。” 祝、印二女也未再问,匆匆回房,一个念着:“机之动,不离其空……”一个念着:“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 旁边,阴若花、徐丽蓉、骆红蕖等尽皆对望,赶紧向唐小山讨教,看她有没“新的口诀”。 唐小山道:“稍待,稍待……等我多睡个几觉,看看还能不能梦到。” 众美眉:“……” 唐小峰盘膝坐在房间里,紫幽仙气在他体内不断流转,与五行之气混成一体。 质曰水火木金,阴阳相间之对峙;气曰木火金水,阴阳相因之流行。 每个人体内都有五行之气,剑气是后天所练,五行之气是先天所生。 此刻,他便是在将自己的后天之气与先天之气同时流转,彼此融合。 人体五藏,对应五行,土居中央,对应的便是“心”。 质曰水火木金,气曰木火金水。 唯有这个“心”是不能动的。 抱心守一,紫幽仙气与五行之气越旋越快,澎湃如大海。 唯心不动,厚实如大地。 他的紫幽仙气,原本就是天、地、人三才合一,现在又与自身五行合成一体。 在这剑气流动的过程中,他全身燥热,身上尽是汗水,仿佛整个身子都要炸开一般。 这种感觉极是难受,让他想要大跳而起。 然而,姐姐说的却是对的,这世上总有一些绕不过的坎。 若不将这坎闯过,就永远也无法进入下一层,弄不好不进反退,越练越回去。 以交错合凝为质,以循环幻化为气。 他紧咬着牙,身上溢出颗颗汗粒,强行进入无识无我的境界。 紫幽仙气与五行之气不断压缩、膨胀、压缩、膨胀…… 若是有人在一旁看他,会发现他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压缩膨胀、忽大忽小,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爆开。 若炎风之狂扫,若焰雷之轰鸣,若天宇之爆裂,若巨浪之滔天。 木、火、金、水交错循环,唯有中央土气截然不动。 最终,随着再一次的膨胀,三才之气、五行之气快速回缩,刹那间,全都缩入他的心室,与他的土气合成一体。 三才五行,合凝幻化,后天之气,终入先天。 他蓦一张眼,欣喜若狂。 在他眼中,每一粒尘埃,每一丝光线,竟是纤毫毕现,一丝不漏。 他闭上眼睛,一种奇异的玄气沿着这尘埃、光线、桌椅、大地扩散而去。 他的神识混入其中。 越过一堵墙壁,他看到祝题花在那舞着剑花。 神乎神,机兆乎动,机之动,不离其空。 唐小山的几句话已点醒了她,她的剑光空空灵灵,有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他的神识继续往前飘去,在另一个房间里,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在那讨论剑术。 钟绣田道:“小山真是的,也给我们几道口诀啊,你看题花姐和巧文姐,突然就被点醒一般,我却完全没弄懂她说了什么。” 苏亚兰道:“小山其实说得很是清楚,下者守形,上者守神。题花与巧文都到了更高层的‘守神’境界,所以一听即明,我们却还在最下乘的心境中徘徊,夏虫不可语冰,我们还未到那个境界,自然无法听懂。” 窦耕烟道:“既已明白了‘上者守神’这个理,接下来,我们只需苦练苦思,朝着这个目标日日精进,我想,总能成功。” 苏、钟二女齐齐点头。 唐小峰的神识往另一头飘去。 芸芝正在替紫芝梳着头发。 芸芝道:“紫芝,那个时候,大哥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紫芝咬着嘴唇:“你真想知道?” 芸芝道:“你、你们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怕让人知道的?” 紫芝低着头:“他、他亲我……” 芸芝讶道:“就是这样?可,可我怎么……” 紫芝反手,隔着裙子往姐姐腹下那小小的缝儿一点,难为情地道:“他亲我这里。” 芸芝……呆。 紫芝红着脸:“姐……是不是很舒服?” 芸芝的脸一下子也红了。 唐小峰神识回归自身,嘿嘿嘿地笑着。 然后,他便跳了起来,挚出墨虹剑,静立不动。 无形的剑气在他身边旋动,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一点一点地扭曲,一丝一丝地扭曲,一层一层地扭曲。 明明没有风,风却无处不在,明明没有水,水却浸满全身。 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那一天一夜,唐小峰都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唐小山等知道他正在修为的紧要关头,都没有去打扰他。 唐小山明明没有学过剑术,却能看出弟弟与其他人剑术上的缺点,这点让阴若花、徐丽蓉、骆红蕖等人极是好奇。只是她们虽然试着去探唐小山的口风,但唐小山自己却也很难说得清楚。 这就像一个人无法说清自己是怎么学会数数的一样,对于唐小山来说,反正她就是知道,她甚至觉得自己知道的绝不只是这么一点两点,事实上,她好像还忘掉了许多。 阴若花初时还有些不服,她自幼熟读诗书,这些日子修炼轩辕剑,更是进步极快,她试着去跟唐小山谈文,发现唐小山天文地理竟是无所不知,与唐小山说剑,唐小山随便说说,就点出了她的境界与缺点。 阴若花虽为女儿国国主,又制霸东海,对唐小山却开始分外佩服,虽然自己岁数大上许多,却几乎是跟着唐小峰一同,将唐小山当作姐姐。 对于这种局面,唐小峰丝毫也不奇怪,在《镜花缘》中,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牡丹花都是百花仙子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一个。 唐小峰从房间出来。 别人看他,虽觉他神采飞扬,显然修行有成,但到底进步到何种程度,却也没人知道。 第二十五章 护花铃 离拍卖会只有一天,唐小峰到海市,把从夜叉王宝库里偷来的珠宝全都换成仙叶。师兰言告诉过他,不换成仙叶,在拍卖会直接用来竞价虽然也可以,但在估值时,会大打折扣。 夜叉王在南海为非作歹,它所收集的珍宝自然都非凡品,当他在海市将这些珍宝倒出来时,那些海商一个个看得眼睛发直。 他们见唐小峰年纪轻,以为他是生手,用了各种压价的手段,却不知唐小峰虽然年轻,但口才好,脑筋快,再加上他出神入化的“听剑”之术,这些珍宝的品质到底如何,谁也哄不了他。 这些珍宝加在一起,竟然卖了三万多片仙叶,连师兰言知道后,都吓了一跳。 三万多片仙叶,加上师兰言借来的那九千多片,合起来四万以上。师兰言沉吟道:“如此多的仙叶,应该是够了。” 唐小峰道:“只是应该?” 师兰言道:“能够出得起这个价位的人绝对不多,但需要考虑到的是,或会有谁专为射日弓而来,无论如何都要将它买下。虽说能够出得起这价钱的少之又少,但射日弓名声太大,似这等神器,许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眼。” 唐小峰也知道,这世上算不到的事数不胜数,不可能什么都在自己计划之中,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住处,居然看到姐姐、阴若花、紫芝三人每人手中一张请柬,在那发怔。 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唐小山将请柬递给他看,无奈地道:“明日午间,极乐王邀请我们到他的宫中做客。” 唐小峰错愕地道:“就请了你们三个?” 唐小山点了点头。 唐小峰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也实在是有些奇怪,若说极乐鬼王单请阴若花,那还是可以理解,毕竟阴若花身份不同,但是请了紫芝不请芸芝,却有些说不过去,而他姐姐以前更是从未离开过岭南,跟极乐鬼王扯不上半点瓜葛,极乐鬼王为何连她也请? 他让芸芝用卦术算一算。 芸芝掐指一算,道:“卦像实是太过含糊,倒像是暗中有人做了手脚一般。” 唐小峰道:“就像你师父以‘五不入时’扰乱你的卦术时一样?” 芸芝点了点头。唐小峰踱了几步,沉吟道:“明日午时,正是射日弓开始拍卖的时候。”又看向阴若花:“你怎么看?” 阴若花思索道:“这里毕竟是极乐鬼王的地盘,得罪他终是不好,况且,极乐鬼城禁制重重,他若不想放我们出去,我们连走都走不掉。” 唐小峰听出她的意思:“你们打算去赴会?” 阴若花道:“不去赴会,如何知道他的用心?况且他要害我们的话,躲在这里和在他宫殿,只怕也没什么区别。” 唐小峰道:“月亮呢?她在哪里?” 紫芝道:“在后面跟绣田玩着呢。” 唐小峰道:“你们将她也带去。” 这时,徐丽蓉飘了出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祝题花、印巧文同样飘出:“我们也一起去。” 阴若花摇头:“鬼王只请了我们三个,他未必会让你们进去,况且带的人多,万一真的有什么麻烦,陷进去的人也多,倒不如就带上月亮,真有事时,她的风云遁也能帮得上忙。” 唐小山头疼地道:“就是不要迷路才好。”她实在被月亮带着,迷路迷怕了。 回到自己房间,唐小峰忖道:“若花有轩辕剑,姐姐有四时乖错太平铃和五色笔,紫芝王气附身,再加上月亮的风云遁,就算真遇到凶险,也绝不至于束手待毙,况且我们也没有得罪过极乐鬼王,他应该不至于无端端地害她们。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切还是小心些好。” 他左踱右踱,在心中不断构思,然后再开鼎炼宝。 子时夜半,银光幽暗。 就算在这里已经住了两日,紫芝与芸芝依旧觉得鬼气森森,姐妹两人缩在一张床上,俱是睡不安稳,聊到半夜,似困非困。 两声轻响传来,她们在黑暗中对望一眼。紫芝小小声地问:“谁?” 唐小峰的声音传来:“我。”紫芝咬着嘴唇:“你、你又要做什么?” 芸芝瞅了妹妹一眼,心想你这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语气,究竟算是什么? 唐小峰却是嘿笑一声,推门而入,来到床头。 姐妹两人缩在被窝中,露出一个头来,一同看着他,光线太暗,她们也看不真切。唐小峰取出一个铃铛来,朝紫芝道:“这个给你。” 紫芝方要伸手去接,他却又不害臊地上了床,把她往里挤。紫芝叫道:“你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又不会吃了你们。” 芸芝本是睡在里头,紫芝被挤在中央,唐小峰居然还躺了下来,与她们盖着同一床被子,又与紫芝脸对着脸。紫芝的脸在黑暗中红得可爱,心如小鹿般乱跳。 唐小峰把小铃铛交给她:“把这个带着。” 紫芝嘀咕:“为什么要带着?” “它是我新铸出来的法宝,叫做护花铃,是一对的,你一个,我一个,”唐小峰道,“你把它挂在心口,当你觉得有危险的时候,又或是害怕的时候,只要叫我,我这个就会响,它会带我去找你。” 紫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找我?” “嗯,”唐小峰道,“绝对。” 紫芝往被子里缩了缩,像鸵鸟一样,脑袋都蒙了进去:“你不许骗人。” “我不会骗你的。”唐小峰道。由于紫芝的脑袋往下缩,他的视线刚好与芸芝撞了一下,这句话既向是在回答紫芝,又像是跟芸芝说的,弄得芸芝的脸也红了起来。 唐小峰嘿嘿一笑,挤了过去,把紫芝的脑袋搂在胸口,脸却凑向芸芝:“芸芝,我可以亲你一下么?” 芸芝吓了一跳:“你、你要亲哪里?” 唐小峰托起她的俏脸,在她嘴儿亲了一下:“这里啊……你以为是哪里?”芸芝羞得整个脸都是热的。 亲完后,唐小峰就这样搂着紫芝:“睡觉。” 芸芝怯生生地道:“大哥……这是我们的房间。” 唐小峰道:“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芸芝咬着嘴儿缩进被窝……厚脸皮的坏蛋! 紫芝额头顶在他的胸膛,娇躯被轻轻地搂着,呼出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形成热气,怎么也睡不着。 唐小峰却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师兰言与一名少女来到这里。 “这位乃是我的结拜妹子,姓谢,名文锦。”师兰言向唐小峰等人介绍。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这谢文锦也不知练的是什么功法,模样虽然俏丽,鬼气却是极重,师兰言虽然已替她介绍,她却并不开口说话,只是轻轻淡淡地向大家福了一福。 师兰言道:“文锦妹子因修行有误,兵解之后,再修鬼仙之术,此时正值‘默心’之境,无法与大家说话,还请诸位见谅。” 唐小峰心中一动,想起宰氏姐妹也已成鬼,于是问道:“这鬼仙之术是否难学?” 师兰言错愕地道:“唐公子为何问这个?鬼欲成仙,比凡人难上百倍千倍,多是做人时遇到杀劫又或是被迫兵解,又不想再入轮回,忘却前世,才不得已而为之,否则的话,谁会好端端的有人不做,去修鬼仙之术?” 唐小峰笑道:“我只是问上一问,我的对头有不少,说不定哪天被人杀了,可以试上一试。” 谢文锦从卷中取出一副纸卷,向师兰言看了一眼。她虽只是看了一眼,师兰言已是知她要说什么,便道:“文锦妹子说,公子若是要习鬼仙之术,她这有一篇《幽夜鬼经》可以送给公子,此为鬼仙之术的入门心法。” 唐小峰接过《幽夜鬼经》,道:“多谢。” 谢文锦再眨一眼,师兰言道:“文锦妹子还说,修鬼仙之术的鬼少之又少,她正愁无人与她做伴,公子若真想修习此术,不如早点儿变鬼,与她同练。” 唐小峰:“……”喂喂,我还不想死啊。 谢文锦掩嘴一笑,师兰言笑道:“文锦妹子开玩笑的。” 唐小峰汗了一下。谢文锦又眨一眼,师兰言道:“借给公子的那九千片仙叶,便是文锦妹子的,她叫公子记得还她,可别跑了,最多她不跟公子要利息。” 唐小峰心想,你们两个有心灵感应么?她眨一下,你怎就看出这么多来? 他向谢文锦道了声谢,又向师兰言提起极乐鬼王邀请唐小山、阴若花、孟紫芝三女到他宫殿做客之事。 师兰言与谢文锦错愕地对望一眼,师兰言道:“阴国主名扬四海,紫芝妹子气象非凡,鬼王请她们也就是了,为何要请小山妹子,却又不请其他人?” 唐小峰道:“但愿我能知道。” 师兰言道:“唐公子与令姐以前可与极乐城有过瓜葛?” 唐小峰摇头。师兰言沉吟道:“此处毕竟是鬼王的地盘,得罪他总非好事,况且他只是请人赴宴,以他的地位,若是要害她们,想来也没必要弄什么鸿门宴出来。只是虽然如此,极乐鬼王却也实非好人,不可轻易信他。文锦在极乐城中亦有一些关系,公子不如先让令姐与阴国主赴宴,我们则暗中打听,看看鬼王到底有何用心。” 谢文锦眨上一眼,师兰言道:“文锦提醒公子,若是没有必要,还是不要轻易得罪鬼王的好。” 唐小峰冷笑道:“他若不惹我,我当然也不会去惹他,但真要惹我,我却也不信他就真的惹不得。” 师、谢二女对望一眼。师兰言道:“公子还是谨慎些好,极乐鬼王不但自身冥合之法修到第八重境界,神通了得,座下还有三魔和五大金刚,那三魔分别是憎魔迦不灭、燎魔缚离、翔魔青血,以前都是纵横四海的魔头,死后被打入修罗地狱,又被极乐鬼王暗施手段,从修罗地狱提出,成为他最忠心的部属。五金刚则是他从九州四海找来的五大高手,俱是本领非凡。更重要的是,他乃是十殿阎王中卞城王之子,在阴间神通广大,凡人终是要死,死后一旦进入阴间,总是难逃他的手心。” 唐小峰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骆红蕖道:“大哥,不如不要射日弓,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师兰言摇头道:“只怕不行,极乐城多数时候,都是位于被称作灰界的阴阳之间,鬼王若不放人离开,谁也无法出去。关键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是好心还是恶意,也就难以做出防范,虽说他不算好人,但阴国主与令姐终归是与他无冤无仇,况且,他为了以示公平,不会轻易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否则的话,无人敢入极乐城,对他亦是损失。” 几人商量一番,由于不知道极乐鬼王的打算,终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下,师兰言与谢文锦匆匆离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鬼王这次宴席背后有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二女走后,唐小峰又抓来月亮,要她跟着姐姐一同赴宴,又提醒紫芝,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用护花铃唤他。 阴若花笑道:“小山妹子只是去做一趟客,你就如临大敌,知道的说她是你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娘子,你生怕她被人拐了呢。” 唐小峰咳了一声,唐小山的脸也红了一下。 极乐鬼王安排的宴席更早一些,当下,阴若花便带着唐小山、紫芝、月亮前去赴宴。 唐小峰则打算带着祝题花、骆红蕖前去海市铭宝大殿,想要通过竞价买回射日弓,至于徐丽蓉、印巧文、窦、苏、钟等人,则陪着芸芝和米兰芬留在这里。 只是,还没等唐小峰上路,却又发生了意外。 米兰芬竟然不见了。 米兰芬虽然精于筹算,却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这个地方鬼气森森,跟他们住在这里后,也不敢离开他们,现在突然不见,令唐小峰等人生出不好的预感。唐小峰问起其他人,但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向周围那些飘来飘去的鬼女打探,才知道有人给她送了封信,她看到信后便脸色大变,急急离开。 芸芝以卦术算了一卦,卦象大凶,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亦不清楚。 印巧文道:“唐公子,不如你们先去铭宝大殿买回射日弓,我与耕烟、亚兰去寻她。” 唐小峰沉吟一阵,道:“不,亚兰与丽蓉陪红蕖去买射日弓,我和题花姐去找她,你们全都留在这里。” 祝题花、印巧文等对望一眼,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安排。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们能够出得起的价钱,只有那四万片仙叶,我就算去了铭宝大殿,要是有人高出我们的价,我也很难再做什么。倒是兰芬姑娘的失踪很有些古怪,她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既然有人把她引走,那肯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祝题花皱眉:“那人到底是如何把她引走,甚至让她不敢告诉我们?” 唐小峰还未回答,苏亚兰便已轻叹一声:“简单得很,必是她的亲人落在谁的手中,那人在信中告诉她,若不独自前去,她的亲人便会被杀。兰芬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被这一吓,自然乱了方寸。” 徐丽蓉道:“莫非又是那什么鬼王?” 骆红蕖道:“极乐鬼王对我们是友是敌,还不好说,但他已经请了若花和小山姐赴宴,没道理再弄这种手段,弄这种手段的不是夜叉王便是龙族,他们不敢在这里闹事,于是弄了这种下作手段。” 唐小峰道:“题花姐,我们走!丽蓉、红蕖,你们也小心一些,我们一找回兰芬,便去与你们会合。”一声冷笑,带着祝题花飞了出去。 骆红蕖轻叹一声:“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丽蓉姐、亚兰,我们也去吧。”三女往海市而去。 唐小峰与祝题花飞了一阵,一名鬼女飘了过来:“这位可是唐公子?” “不错。” “有人让我告诉公子,要找那位兰芬姑娘,便请到极乐地狱的血盅宫中。”鬼女带路。 唐小峰心中冷笑……那些人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极乐地狱名为地狱,竟是霞光万千,飘飘奇彩,华美得有若天堂。 只是到处都是惨叫,这些叫声极是悲惨,又有各种笑声。 路过一池,他们看到许多孩子被铁索穿身,哀哭挣扎,下方还有妖物一口一口撕咬他们的身体,周围则是指指点点、笑个不停的富商。又有一处,许多美女赤身裸体,被人折磨虐待,直至哭声嘶哑,肢残体断,奄奄一息而死。 这里是天堂,也是地狱。 这里是极乐之所,也是极惨之地。 他们来到了血盅宫。 血盅宫竟然是个赌场……建于这极乐之所、极惨之地的,赌场。 第二十六章 赌命:少年赌神? 一群人让开路来,赌桌的另一头,是一个又丑又小的女人,她的身后吊着一个青年,那个青年身上鞭痕累累,全身是血,她的脚下踩着一个少女,少女战栗着、害怕着,令人心怜。 吊在她身后的青年是米观,倒在她脚下的少女是米兰芬。 又丑又小的女人身边,还站着三名男子,俱是长相怪异,有若侏儒。 那女人看着唐小峰:“你终于来了。” 她的个子实在太小,被赌桌挡住大半个身子,唐小峰要低下头去,才能看到她那张怨恨而扭曲的脸。 唐小峰冷冷地问:“你是谁?” “他们都叫我阴杀,”女子阴阴地道,“我们本有二十四个人,被你杀得,只剩了我们四个。” 二十四杀,杀人无形,杀人无算。 他们本是由二十四个天生残疾的可怜人组成的杀手集团,之所以总是藏在暗处,不让人看到他们的模样,实是因为他们长得太怪太丑,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他们接了不知多少任务,杀了不知多少人,他们从来也不曾失败过,只有这一次,他们不但失败了,而且几乎死个精光。 他们要洗清失败的屈辱,他们要报复失去同伴的怨恨,这就是他们现在在这里的理由。 唐小峰冷冷地道:“你要怎么才肯放过他们?”他指了指米观和米兰芬。 阴杀一伸手,旁边一人递过铁烙……烧得通红的铁烙。 铁烙一伸,烙在米兰芬背上,青烟飘起,米兰芬紧咬着牙颤了一颤,没有发出声音。 祝题花看不下去,便要闯上前去,唐小峰一伸手,将她拉住。 “这里是极乐鬼城,”阴杀阴冷地笑着,“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闹事,闹事者死……这可是鬼城的规矩。”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现在难道不是闹事?” “我可没有闹事,”阴杀怪笑道,“这里不能闹事,但是可以买卖,还可以赌,这丫头为了救她哥哥,竟然跑来跟我赌,她输了,所以她现在是我的,包括她的身子,她的命……” 她抓起米兰芬,撕开她的胸襟,露出纤挺而又白嫩的酥乳,通红的铁烙烙了过去,烙出深深的印子。 米兰芬一声惨叫。 唐小峰看着阴杀,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嘲弄:“我来跟你赌。” 阴杀眯着眼睛,露出凶戾的光芒:“怎么赌?” “我们两个人,赌他们两个人。”唐小峰淡淡地道,“如果我们输了,我们两人任凭你处置,如果你输了,就把他们两兄妹交给我。” 阴杀看了祝题花一眼,冷冷地道:“你可以替她做主么?” 唐小峰没有说话,只是立在那里。祝题花向他看了一眼,在她眼中,少年显得那般的从容与自信,仿佛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孩子玩的无聊游戏。她道:“他可以替我做主。” 阴杀盯着他们:“赌注既然由你们决定,怎么赌就该由我们说了算。” 唐小峰道:“没问题。” 阴杀将面前的骰盅一抬,现出六枚骰子,道:“我们就用这六枚骰子赌大小,每人摇一次盅,不能损坏骰子,不能偷换骰子,不能使用任何玄气与术法。” 唐小峰道:“没问题。” 阴杀阴冷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血盅宫?” 唐小峰问:“为什么?” 阴杀将手一指,另一端,有一个深坑,坑里有许多奇怪的蚊虫飞来飞去,还有许多白骨。阴杀森森然道:“因为这里原本就是用来赌命的地方,那些虫子叫做血蚀魔蚁,连人的魂魄都可以啃成无数碎片,若是有人掉下去,将从血到肉、从魂到魄,一点一点地被它们啃个干净,那是最痛苦的死法,比千刀万剐的凌迟还要痛苦得多,你们要是输了,就自己跳下去。” 祝题花看向坑内成群的魔蚁,越看越是心惊。唐小峰却道:“没问题。” 阴杀道:“白先生,你可听到了?” 一个白衣人飘了出来,落在旁边,面无表情地道:“听到了。” 阴杀道:“白先生乃是极乐地狱的总管,由他当我们的见证,你应该信得过?” 白衣人淡淡地道:“极乐城讲的就是公平,谈好的条件,谁也不可反悔,谁要是作弊,又或者是愿赌不服输,我会让他死得比被血蚁啃食更加悲惨。” 唐小峰道:“我相信。” 阴杀道:“我们赌大赌小?” 唐小峰道:“赌注既是由我决定,赌大赌小都随你。” 阴杀道:“这些骰子你可要检查?” “不用,”唐小峰露出古怪的笑容,“我相信你。” 阴杀将米兰芬往地上一扔,再次踩在脚下,道:“谁先?” 唐小峰优优雅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随便。” 阴杀哼了一声,骰盅一拿一卷,将六枚骰子卷了进去,不断摇动。 她的心中森森地冷笑着,因为这个蠢货竟然真的敢跟她赌骰子。她是一个侏儒,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悲惨的命运,在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往里,她学了许多其他人难以学到的东西,而赌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骰盅按在桌上,快速一开。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竟然是一点。 六枚骰子全都叠在一起,一粒红点朝上。 这里乃是赌命的地方,周围自然有不少高手,在不能使用任何玄气与术法的情况下,要想用六枚骰子摇出“一点”,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祝题花亦是一阵忧虑,在不能损坏骰子的情况下,“一点”已经是能开出的最小的点数。 对方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阴杀一拍桌子,骰盅与六枚骰子移了过去,冷笑道:“该你们了。” 唐小峰微微一笑,退了一步:“题花姐,请。” 祝题花失声道:“什么?” 唐小峰道:“该我们了。” 祝题花惊道:“我没有赌过。” “没事,”唐小峰耸肩,“我也没有。” 上一世,他就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孩子,这一世,他更是一个五毒不沾好少年,骰子从来没摸过,青楼从来没……咳,青楼只去过一次,还倒霉地撞上了尊圣门的圣主,真是有够衰的。 祝题花在那发怔……她刚才见唐小峰那么有自信,还以为他必定也是赌中高手,现在他却说他从来没赌过,居然还让自己上阵? 阴杀阴阴冷笑,周围那些人更是哗然……从来没有赌过的两个雏,居然一来就跟人赌命?这是两个白痴么? 被吊在阴杀后头的米观虚弱地睁开眼睛,心底更是一阵失望,他不怕死,但他真的希望唐小峰和祝题花能够把他的妹妹救走,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死去,当看到妹妹颤颤抖抖地,被阴杀骗进来时,他已经恨死自己,他想要死,但落在这些人手中,他连死都无法做到,他只能看着妹妹为了救他,被逼着与那又丑又小的侏儒女人赌了一局,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他希望唐小峰能够救走他的妹妹,但现实总是这般的残酷。 祝题花怔怔地看着唐小峰:“唐公子,我……” “没事,我对你有信心,”唐小峰微笑,“题花姐你就不用留手了,我们赶紧赢下这局,还要到海市跟红蕖她们相会呢。”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轻松与自信,以至于连阴杀都忍不住看向祝题花,想着难道这个姑娘真的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但她就算真的是赌中高手,也不可能赢得下这一局,皆因,在不损坏骰子的情况下,不可能会有比她更小的点数。 祝题花心惊胆战地拿起骰盅,将骰子放了进去,摇啊摇。 阴杀和她身边那三名杀手都开始露出嘲弄与冷笑……这少女别说是什么高手,看她手法,根本就连骰子都是第一次摸。 祝题花骰盅按在桌上,迟迟不敢开盅。 唐小峰居然还催她:“快点快点,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祝题花暗叹一声……这盅开出来,他们只怕再不用做别的事了。 无奈之下,她打开骰盅,却是不敢去看。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静得连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紧接着便是阴杀愤怒的吼声:“不可能。” 以及唐小峰的冷笑:“为何不可能?” 周围更是一片哗然。 祝题花错愕看去,一下子又惊又喜……六枚骰子叠在一起,最上面一粒居然没点。 一点都没有! 阴杀怒道:“他们作弊,他们必是换了骰子。” 唐小峰冷笑道:“你说我们作弊?你有什么证据?我们做了什么手脚?我们使用了哪种玄气和术法?” 阴杀道:“怎么可能会有没点的骰子……” “这要问你了,”唐小峰继续冷笑,“这六颗骰子一直都是放在你那,在这之前,我们连动都没有动过。怎么会有没点的骰子?这个问题可问得真好。但不管怎样,我们这边既然没点,也没做任何手脚,那自然是你们输了。” 阴杀大声道:“但是……” 旁边传来低沉而又森冷的声音:“住口。”说话的是一直立在边上的白衣人。 阴杀闭嘴,周围的其他人也立时噤声,所有人都看着白衣人。 白衣人盯着桌上叠在一起的六枚骰子,仿佛要将它们看个通透。 每个人都在等着他。 白衣人沉默良久,道:“一方无点,一方一点,无点的胜。” 众人哗然,阴杀身后一边杀手不服:“他们换了骰子……” 白衣人冷然道:“谁能证明骰子在交到他们手中时,全都是有点的?” 阴杀等怔在那里……他们无法证明。 阴杀突然想起,在唐小峰说他不用检查骰子,说他相信她时,脸上那古怪的笑容。 如果他在那个时候检查了骰子,其他人也会跟着看清骰子有没有问题,是不是全都有点。 但是他没有检查,于是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骰子在交过去前,到底是不是所有的面都有点。 更重要的是,就算唐小峰真的做了什么手脚,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有一个人看了出来。 这里是极乐地狱,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中有妖有魔,有鬼有怪,更有一些是名震天下的一派之主,还有掌握血盅宫的白先生,在成为极乐鬼王手下前,他本身便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高手,从来没有人作弊,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这么多人在这里,却谁也没看出,唐小峰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手脚。 想到这里,便连阴杀自己也开始动摇起来……也许骰子在交过去时,真的有一面是没有点的,也许那个明明只是第一次摸骰子的少女,真的只是运气太好,将没有点的那面摇了出来。 只是……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唐小峰冷冷逼了过去:“极乐鬼城里,谁也不得生事,赌了却不服输,你自己也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阴杀无奈退开,唐小峰将米兰芬扶起,取了一件大衣将她衣裳破碎的娇躯盖住。米兰芬偎他怀中,不断地颤着:“唐、唐公子……” 另一边,祝题花也跃了过去,将米观放了下来。 米观低声道:“多谢。” 唐小峰扶着米兰芬,转身便要离开,身后传来阴杀不甘的尖叫:“等下。” 唐小峰背对着她,冷冷地道:“还有什么事?” “我再跟你们赌,”阴杀想要让语气显得平淡,却隐藏不住她的愤怒,“我们四个,赌你们四个。” 唐小峰缓缓回过身来,看着阴杀:“好。” 祝题花惊道:“唐公子……”既已救回了米兰芬,她实在不想再生事端。 唐小峰却指着另一边的蚁坑,看着阴杀和她身边的那三个杀手:“如果你们输了,你们就自己跳下去。” 阴杀咬着牙:“你们输了,也是一样。” 围观众人屏住呼吸……刚才赌的还是两条命,现在一下子就翻倍成四条。 这少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竟然敢再一次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是他真的只是个不怕死的呆子? 赌桌的一端,立着阴杀和另外三名杀手。 赌桌的另一端,立着唐小峰、祝题花、米家兄妹。 白衣人将他们扫了一眼:“你们都已准备好了?” 阴杀哼了一声,唐小峰却只是耸了耸肩。 白衣人将手一伸,桌上的骰盅与六枚骰子全都飞了过去,被他随手一扔,扔到身后的蚁坑。 一名鬼女飘了过来,取了一副全新的骰盅和六枚象牙雕刻而成的骰子。白衣人将六枚骰子滚了几滚,淡淡地道:“你们最好看清楚些,所有的骰子是不是全都有点,又或是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边上每个人都在看着,阴杀更是将它们多看了几眼。 唐小峰却笑道:“既是白先生取来的骰子,我相信它们绝对没有问题。” 白衣人盯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不得损坏骰子,不得偷换骰子,不得以任何玄气又或是术法作弊。”明明是八个人在赌,他却只盯着唐小峰一人。 十几名阴阴冷冷的鬼影,从殿顶钻出,从地底钻出,将唐小峰与阴杀两方人紧紧围住。白衣人森森然地道:“谁要是坏了规矩,我会让他想死都死不得。”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阴森,祝题花、米观、米兰芬三人听在耳中,俱是心寒。 唐小峰却是微笑:“没问题。” 白衣人道:“这一次,比大比小?” 阴杀咬了咬牙:“刚才比小,现在比大。” 白衣人道:“哪方先?” 阴杀盯着唐小峰与祝题花:“刚才我们先,现在他们先。” 白衣人往唐小峰这边看去,唐小峰继续微笑:“题花姐,请!” 祝题花头皮发麻……怎的又是我?她瞅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的笑容实在是太从容,太淡定,让她那本是忐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许多。 她取过骰盅,放入骰子,摇动起来。周围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看着她手中的骰盅,听着骰子在盅内撞击的声音。 唯有主管极乐地狱的白先生,却是死死地盯着唐小峰,哪怕是他眨一下眼,打个呵欠都不放过。 啪的一声,祝题花骰盅一按,开盅看骰……十五点。 周围传来失望的声音。 六枚骰子,只开出了十五点,这个点数实在太小太小。 米氏兄妹惶惶相望,祝题花脸色苍白。 唐小峰却只是看着阴杀,淡淡地道:“该你们了。” 白衣人将手一挥,骰盅与骰子全都移到阴杀面前,阴杀冷笑一声,持盅一卷,骰子在盅内不断撞击。 对方的点数实在太小,哪怕她什么手法都不用,胜出的概率也是极大,但她却要胜得精彩,她要摇出最大的三十六点。 赌术到了她这种境界,就算不用任何玄气,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看着她那得意的笑容,祝题花与米家兄弟愈发心凉。 白先生却依旧在盯着唐小峰……死死地盯着他。 唐小峰仍然在笑,笑得从容,笑得淡定。 骰盅一按,啪的一声,桌子震动。 祝题花等人,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震动了一下。 阴杀冷笑道:“你们输了。”骰盅一开。 唐小峰淡淡地道:“输了么?” 四杀脸色一变,白衣人皱紧眉头,祝题花与米家兄妹面面相觑。 围观之人一片沉默,紧接着便哗然起来。 第二十七章 赌命:这不可能! 阴杀失魂落魄:“这、这不可能!” 竟然没点……六枚骰子,一点都没有。 阴杀指着唐小峰,连手都在发抖:“他、他作弊……” 唐小峰冷冷地道:“刚才我们摇出没点的骰子,你说我们作弊,现在你们自己摇出没点的骰子,你还说我们作弊。”他看着阴杀,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在搞笑么?” 阴杀有如被冷水浇过一般,立在那里,竟是无法说出话来。 白衣人死死盯着桌上六枚全是无点一面朝上的象牙骰子,眉头皱得死紧。 周围所有人俱是议论纷纷,骰子取出来时,所有人都亲眼看过,每一面都是有点的,既然所有的面都有点,为什么这一刻,这又丑又小的女人竟会摇出六个无点的面来?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人阴了,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看着阴杀,缓缓地道:“明明检查过的骰子,你却摇出无点的面来,你……是不是在作弊?” 阴杀的声音也在发颤:“我、我没有……” 唐小峰又道:“骰盅是在你的手中,骰子也在你的手中,我们有没办法作弊?” 阴杀怔在那里……就算对方作了弊,她也没有看到。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 如果一个人的千术,高明到所有人都无法看穿的地步,那他还算作弊吗? 唐小峰森森冷冷地道:“既然你们没有作弊,我们无法作弊,那么,我们十五点,你们没有点……你们怎还不自己跳到坑里去?” 四杀僵在那里,面无血色。 白衣人盯着六枚骰子,绕桌一圈,又将骰子取在手中,看了几看,然后死死地盯着唐小峰,唐小峰却是冲他微笑。 即便是看着唐小峰那从容而略带嘲弄的笑容,所有人也都知道,他必定是做了什么,但问题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却没有一个人看出他到底是如何做的。如果一个人作弊的手段高明到谁也无法看穿,那他就绝对没有在作弊,这也是赌场的一个“规矩”。 白衣人将唐小峰盯了好一阵,然后才慢慢回过头来,看着阴杀和她身边的另外三名杀手,冷冷地道:“跳下去!” 四杀绝望地对望着……愿赌服输,这是极乐鬼城的规矩,在这里破坏规矩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他们一清二楚。 唐小峰对这四人懒得再看一眼,只是淡淡地道:“我们走。” 他带着祝题花与米观、米兰芬往外头走去,凡他们经过的地方,每个人都让了开来。 在他们身后,蚊虫嗡嗡,血气翻涌,传来凄厉不绝的惨叫。 唐小峰与祝题花两人,分别以剑光载上米家兄妹,飞出血盅宫,离开极乐地狱。 路上,祝题花实在是太过好奇,问道:“唐公子,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唐小峰嘻嘻笑道:“做到什么?” 祝题花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他肯定是不会说的。 说起来,这家伙也实在是厉害得紧,就像那个时候,她与印巧文明知道窦、苏、钟三女被这坏蛋骗得看了光屁股,结果轮到自己时,还是被他骗过。 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有多少莫测高深的手段,竟是让人防也防不过来。 刚一飞离极乐地狱,却看到师兰言与谢文锦飞了过来。 师兰言低声道:“唐公子,出事了。” 唐小峰一顿:“出了什么事?” 师兰言道:“我们已查知,极乐鬼王欲趁着这次宴席,强行逼婚,令阴国主和令姐、紫芝妹子嫁给他。” 唐小峰震了一震,怒容满面。 “题花姐,”他沉声道,“你先带米兄和兰芬回去,再与丽蓉、红蕖她们相会,我去救姐姐和若花、紫芝。” 师兰言与谢文锦对望一眼,师兰言道:“我们与你一起去。” 祝题花嘱他小心,带着米家兄妹匆匆离去。 唐小峰与师兰言、谢文锦电光般往上疾飞,穿过极乐人间、极乐海市、极乐天宫,欲前往极乐鬼城最顶端的鬼王宫殿…… …… 鬼王宫殿。 一群鬼女穿着霓裳载歌载舞。 阴若花与紫芝坐一案、唐小山与月亮坐一案。 月亮坐不住,左看右看,对周围极是好奇。 阶上,极乐鬼王化身男子,看上去倒也英俊潇洒,不时劝酒劝菜,说说笑笑。 对于极乐鬼王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场宴席,阴若花到现在都还是摸不着头脑。 纵然旁敲侧击,亦无法从鬼王那探出口风来。 极乐鬼王双手一拍,三名鬼女端上三个玉盘,盘中尽是奇珍异宝,各自摆在唐小山、阴若花、孟紫芝面前。 鬼王豪朗笑道:“三位初到宗灵极乐城,本王略尽地主之谊,这些宝贝便当作礼物,送予三位姑娘。” 阴若花微微一笑,从盘中取出一根玉钗,道:“这莫非便是当年纣王为博妲己一笑,派人由南海凝云山取来上古琼玉,打造出的玄天碧玉钗?” 鬼王大笑道:“若花姑娘好眼力。” 阴若花又取一珠:“此珠宝气惊人,来历只怕更加不凡。” 鬼王自得地道:“此珠乃是当年王母娘娘之女瑶姬为助大禹治水,赠给他的神凤飞虬珠,虽不及北海龙宫被盗走的定海珠,却也是三界中难得的宝贝。” 又道:“可惜那定海珠虽是堪比轩辕剑、射日弓的极品宝物,却不知被谁给盗了去,竟没人能够找回。” 紫芝诧异地想:“定海珠?在秦城时,白话妹妹给了一堆珍宝给我们,其中有一颗送给紫绡姐姐的珠子,不就叫作定海珠么?” 阴若花流波转动,见三盘俱是宝气婆娑,这些珍宝随便一样拿到外头,都是价值连城,极乐鬼王却随手拿出三盘送人,果然是财大气粗得很。 她将神凤飞虬珠随手放回盘中,道:“多谢城主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珍宝断不敢收。” 极乐鬼王看去,见阴若花至少还取了两样看看,唐小山端坐在那,竟是连看也懒得去看,紫芝虽是瞅得眼睛发花,有些恋恋不舍,却也没有去动。 这么多别人见都见不到的宝贝,竟无法打动三女,令极乐鬼王大出意料,想着不愧是花神下界、天仙转世,一个个竟是越看越喜,越看越爱。 一只母蚌成精的妖婆缓缓上殿,拜道:“城主今日宴客,老婆子酿了一壶玉醴,正好让三位姑娘一品。” 极乐鬼王大笑道:“好、好。” 三名鬼女捧上三个玉杯,倒入佳酿,酒香四溢,芳馨入脑。 极乐鬼王道:“三位请。” 紫芝欲伸手拿杯,阴若花纤手一翻,将她悄悄按住。 唐小山淡淡地瞅了极乐鬼王一眼……她虽不知这酒中到底有何花样,但极乐鬼王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淫笑,与令人心感不快的阴险目光,却是被她看在眼中。 她旁边的月亮却是抿着嘴儿……珍宝只有三盘,酒也只有三杯,这让小女孩很不高兴。 月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再加上她也实在是觉得无聊,这个鬼地方一点都不好玩,于是她抓起唐小山面前的杯子,左看右看,然后一下子就喝了下去。喝完后,她还瞅啊瞅,说:“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 极乐鬼王和妖婆僵在那里。 唐小山本是想阻止小女孩的,只可惜小女孩动作太快,她根本阻止不了。 那妖婆死死盯着小女孩,本是担心她喝了这杯后,马上便会出现问题,谁知小女孩依旧在那无聊地左看右看,脸也不红,气也不喘。 老妖婆暗自诧异,看向极乐鬼王。极乐鬼王狠狠瞪了她一眼……还说什么就算天上仙子喝了一滴,也会变得淫贱不堪,为什么这女孩子喝了一杯下去,一点事都没有?你他娘的耍老子? 老妖婆被他瞪得心里发毛。 阴若花亦是看向月亮,她乃是牡丹花花王转世,从小又是生活在王宫那种到处都是阴谋诡计的地方,能够活到现在,其机智与敏锐自然远胜常人。 当这壶酒被端上来时,她便觉得有问题。 但现在,月亮已经喝过了,不但喝了,还一点事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小女孩左看右看,看到阴若花瞧向自己,还抿着嘴,不高兴地说:“一点都不好喝。” 看来确实是自己敏感了!阴若花放下心来,与紫芝一同举起玉杯,极乐鬼王敬道:“城主请。” 极乐鬼王干咳一声,亦端起自己案上的大杯:“两位姑娘请。” 阴若花微微一笑,左手将玉杯慢慢移向檀唇,右手却悄悄地在紫芝腿上掐了一下…… …… 极乐海市,铭宝大殿。 其它一些宝物全都拍完,最后才轮到射日弓。 骆红蕖、徐丽蓉、苏亚兰三女虽然带了四万多片仙叶,但正如师兰言所担心的,射日弓乃是当年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名气实在太大,殿中有不少人专为射日弓而来,轮番叫价之后,价位便已超过她们所带的仙叶,即便是加上唐小峰为防万一,让她们带在身上的舍利子和其它宝贝,也还不够。 骆红蕖亦是无奈,明明就是自己的东西,却落得想买都买不回来的地步,不管怎么想,这种事都令人郁闷。 徐丽蓉冷冷地道:“我们何不直接把它抢了?” 苏亚兰担心她真的胡来,赶紧道:“这里乃是极乐鬼王的地盘,我们就算抢了它,也无处可逃,难道还在这种地方大开杀戒?” 骆红蕖叹道:“当年能够寻到它,不过是个巧合,得之过于简单,失之亦是容易,想来这也是天意。” 叫价的还有两人,几番竞价后,竟已叫到了六万四千片仙叶,紧接着,其中一人将价喊到六万六千,另一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放弃。 骆红蕖与徐丽蓉、苏亚兰对望一眼,已是懒得再看,便欲离开。 就在这时,角落里却突然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十万片。” 众皆愕然,每一个人都扭头看去。 喊出十万片的,是一个人族男子,他负手立在那里,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台上主持之人道:“现卖现买,各不相欠,阁下需证明自己真有十万片仙叶,才可喊出此价。” 那男子淡淡地道:“我没有。” 殿中一阵喧哗,台上之人冷冷地道:“阁下是来生事的么?”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敢在极乐鬼城生事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那男子清清冷冷地道:“我虽无十万片仙叶,但我有这个。”将手一张。 一颗珠子飘了起来,蓝色光环一波又一波地散开,照得整个大殿都变成了梦境般的蓝。 台上之人动容道:“定海珠?” 众人哗然……竟是北海龙族的密传之宝,早已被人偷走的定海珠? 那男子淡淡地道:“不错,正是定海珠。” 又道:“它可值十万片仙叶?” 台上之人道:“若它真是定海珠,自是值得……阁下可否让我们的人鉴定一番?” 那男子道:“请便。”将手一挥,蓝珠飞上台去。 台上那人赶紧让鬼城的鉴宝师接过蓝珠,仔细鉴定。 鉴定师研究了好一番,才道:“果然是定海珠。” 可与轩辕剑、射日弓这等神器相提并论的定海珠竟然出现在这里,台上的拍卖师大喜,宗灵极乐城靠着这种以宝换叶的方式,也不知替极乐鬼王收集了多少宝贝。 铭宝大殿做的从来都是最赚的生意,射日弓原本就是别人的,在将其拍卖的过程中,竞价者为了得到它,不得不用其他宝物来换取鬼城的仙叶,等射日弓被人买走,他们只需将“等值”的仙叶交给射日弓的主人,那些宝物却归他们所有。 虽然如此,他们却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将定海珠这等神器,拿出来换射日弓。 这人既取出定海珠来竞价,自然再没有人能与他争,很快,他便将射日弓拍至手中。 得到射日弓,他却随手一掷,射日弓划作金光,跃过众人头顶,落至骆红蕖手中:“送给你。” 骆红蕖怔在那里,其他人更是一阵错愕,这人以定海珠换来射日弓,转手就将射日弓送给他人,如此手笔,如此大方,实是让人大出意料。 那人身子一飘,飘出铭宝大殿,与此同时,骆红蕖耳中响起他的声音:“离开这里。” 殿中有这么多人,听到他这句话的,却只有骆红蕖一人。骆红蕖一惊,拿着射日弓,与徐丽蓉、苏亚兰快速离开。 台上,拍卖师正自大喜过望,取了宝箱,将定海珠小心放入,正准备拿它去向鬼王邀功,却未注意到,蓝珠的内头,莫名地闪出一点红光。 骆红蕖、徐丽蓉、苏亚兰快速飞离铭宝大殿,到了远处,又有数女疾飞而来,为首的竟是祝题花和印巧文。 徐、骆二女见她们行色匆匆,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正自要问。 突然间,后方一声轰响,焰光冲天,充斥海市的无垠之水一阵阵地卷荡,到处都在摇晃。 她们错愕回头,这才看到,铭宝大殿竟是炸了开来…… …… 唐小峰、师兰言、谢文锦穿过极乐天宫,飞至极乐王宫殿殿门。 前方红光一闪,一名魔头带着众多鬼怪挡住他们。那魔头冷冷地道:“你们要做什么?” 师兰言低声道:“公子小心,他便是极乐王座下三魔之一的燎魔缚离。” 唐小峰道:“我等有事,欲求见城主。” 燎魔缚离森然道:“城主没空。” 唐小峰道:“女儿国国主阴若花正在宫中作客,我有急事,要见她一面。” 燎魔缚离冷然道:“她既在宫内,何时离开,岂由尔等说了算。” 唐小峰心头涌起怒火,正欲强闯,就在这时,脚下忽地轰然一响,震了一震。 燎魔缚离眯起眼睛……爆炸声是从下方的海市传来。它急急命人去查探发生何事,同时冷然盯着唐小峰三人:“滚。” 唐小峰像是未听到般,低下头来看着什么,紧接着又将手一翻,在他手中多了一个小铃铛,铃铛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是护花铃,一共有两个,另一个在紫芝那里。 紫芝正在向他求救。 师兰言道:“唐公子……” 唐小峰道:“闯。”身子一翻,欲从燎魔头顶跃过。 燎魔怒道:“找死。”身形一幻,强大劲气卷向唐小峰。 唐小峰回剑一劈,剑光与劲气相交,一声震响,燎魔滞了一滞,唐小峰却借着劲气的反弹从它头顶跃过,闯过殿门,剑光连闪,鬼怪纷死。 燎魔怒至极点,意欲追击,身边却有两道光影风一般卷过,令它一惊。 等它回过神来,与这少年同来的两名少女,一名追他而去,另一名却是挡在它的面前。 唐小峰回头,见师兰言风一般跟在他的身后,谢文锦却截住了燎魔缚离。 燎魔化身成火一般的巨大妖魔,如熔岩般卷向谢文锦。 谢文锦却鬼魅般地飘来飘去,让它怎么也无法卷中。 谢文锦回头瞅了他们一眼,师兰言轻声道:“文锦让我们先走,她来解决这魔头。” 第二十八章 黑杀天女 唐小峰见燎魔身子庞大,焰光惊人,谢文锦虽飘来飘去,却难以看出虚实,道:“谢姑娘可是它的对手?” 师兰言微笑:“公子大概只在东海和岭南等有限几个地方待过,尤其是对魔道接触不多,否则便该听过她的名字。” 唐小峰剑光飞撩,杀了一伙鬼怪:“她很厉害?” 师兰言袖子一卷,玄气袭出,一伙鬼怪被杀:“她很厉害。” 唐小峰黑剑一劈,三百多道剑光斩过,满地都是尸体:“有多厉害?” 师兰言身子连闪,躲过剑光的鬼怪莫名地倒了下去:“是不需要公子替她担心的那种厉害。” 两人联手强闯,初时虽然顺利,但这里乃是以前从来无人敢闯的、极乐鬼王的宫殿,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他们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身后却有炎气迫来,唐小峰回头一看,看到燎魔追着谢文锦,竟是越追越近。 谢文锦左飘右飘,像是拿它毫无办法的样子。 唐小峰叫道:“你刚才说她很厉害的。” 谢文锦飘到他们中间,向他们眨了眨眼。师兰言笑道:“她说她多帮我们解决一些敌人,不过公子可要记得,这个人情她可是会要你还的。” 谢文锦抓住他们,双手一扔,他们借着她的玄气,闪电般从成群的鬼怪间穿了过去。 燎魔缚离大吼一声,焰光变出大锤,一锤敲向谢文锦。谢文锦闪开大锤,继续飘,但是周围的鬼怪实在太多,且个个都是阴戾凶残,很快,她就被重重围住,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她没有再逃,也没有再避。 她掷住了一张符,符纸化作黑光,窜到高处,快速一卷。 空间拉开一个惊人的黑色涡流,黑色涡流不断旋转,周围无数鬼怪竟都被卷了进去。 只一瞬间、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瞬间,周围上千名鬼怪,竟被卷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整个大殿,突然变得一片空旷……忽如其来的空旷。 燎魔缚离以四足扎进地底,死撑着,才没有让自己被那不断旋转的黑色涡流卷入其中。那黑色涡流实在太过惊人,连它都开始心悸。 在诡异至极的黑色涡流下,那穿着青色衣裳,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少女,静静地立在那里,她是那般的俏丽,那般的美丽。 但是这种俏丽与美丽却掩不住她眼眸中闪动的愉悦,与嘴角那丝、因将上千条生命在瞬间杀死所带来的快感。 “走符摄录,绝断鬼门,”燎魔缚离嘶声道,“你是黑杀天女?” 谢文锦缓缓张开口。 她无法发出声音。 但从她的口型,燎魔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说的是……“猜对”! 她将手一指,黑色涡流撞向燎魔。 燎魔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 后方传来燎魔缚离的惨叫。 唐小峰回过头来,看到那团直可令风云变色、神鬼惶惶的黑色涡流,动容道:“那是什么?” 师兰言道:“文锦妹子的‘绝断鬼门’!” 唐小峰实是无法相信,那个明明已经死过一次,连话都无法说的少女竟然能够用出如此可怕的招数。他道:“她既有这样的绝招,怎么还会被人杀了?还是说她这招是死后才练出来的?” “不,她以前就会,不过这招并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她现在一天只能用这么一次,就算是生前,一天也只能用上两次,”师兰言道,“文锦本是魔道中人,因杀人太多,一年前被茅山宗宗主白云子和净明宗洞真天师率两派高手,出动了七名元老连番追杀,虽被她杀了三名元老与两派不少弟子,最终却未能脱身,死在白云子司马承桢剑下,只逃出一丝魂魄,这才不得不转修鬼道。” 唐小峰哑然……那姑娘到底做了多大的孽,才会落得被茅山、净明这道教最大的两大门派联手追杀的地步? 师兰言道:“文锦妹子现在的本事比生前差了太多,这‘绝断鬼门’一天只能用一次,接下来只好靠我们自己了。” 唐小峰无语……就她那一招杀了燎魔和上千鬼怪的本事,居然还“比生前差了太多”,她以前到底是怎么个变态? 穿过一处金碧辉煌的拱门,跃过一处鬼气森然的大殿。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俱是世间罕见的材料,由此便可知极乐鬼王的富贵,虽然如此,整个建筑的设计却是极差,完全没有协调之感,就像是一个身上戴满金银的暴发户,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有钱,却是完全没有品味可言。 单是看着这个宫殿,便可知道极乐鬼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他们继续往前飞。 “小心。”唐小峰忽地叫了一声。 一道阴影沿地而来,突然窜出。 他们急急闪开,阴影划过,将虚空划出数道口子,又一闪即逝。 他们想往前闯,这阴影却是纠缠不放,时而飞在空中,时而藏于地底,让他们怎么也无法甩开。 它的每一次袭击俱是选在两人难以警觉与躲避的方向,却又一击即遁,藏起来时,唐小峰纵用灵郁之气也找不着它。 师兰言道:“必是三魔中的翔魔青血。” 唐小峰道:“该怎么办?”这魔头忽焉在前,忽焉在后,神出鬼没,手段阴毒,使得他们无法放开速度往前飞。 唐小峰心悬姐姐与阴若花、紫芝的安危,不想被这魔头拖在这里。 师兰言道:“唐公子,你先走,我来拖住它。” 唐小峰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身子一窜,电光般掠往前方。 一道阴影从暗处袭来,以奇诡的角度与速度向他偷袭。 师兰言娇躯一纵:“翔魔,看这里。” 翔魔不想看她,却又不得不看。 她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竟是让它不能不听。 它一看过来,偷袭唐小峰的速度立时就慢了,被唐小峰脱身而去。 师兰言细腰一扭,挡在它的前方。 翔魔要藏。 它作战的方式,便是藏在暗处,偷袭暗算,总是从对方难以防御的角度进行袭击。 师兰言却道:“不用藏了,你藏不住的。”她的声音很清,很脆。 这清清脆脆的声音无形无质,却蓦地闯入翔魔的心头,令它一滞。 明知道应该先藏再说,但在这一瞬间,它却又真觉得自己藏也无用,于是便滞了一滞。 但它乃是见多识广的魔头,马上便意识到这少女用的是言灵之术。 言出即灵,是为言灵。 在它一滞之间,师兰言挚出一根竹竿,疾点它的心口。 竹竿还未点中翔魔,翔魔便已碎散成十几片阴影,围着师兰言急转不停。 师兰言轻叹一声:“鬼影分身之术?”鬼影分身,要将所有化身全都消灭,才能够杀死施术之人。 她自然知道这种分身的弱点,就是每一个分身的实力都不如本尊,若是寻常敌人,使用这种鬼影分身之术,在她面前只会死得更快,但这翔魔原本就不以力量见长,而是擅长五行遁法、潜踪匿迹,十几个分身一同潜藏,寻机偷袭,既避免了鬼影分身之术的弱点,又让她不得不面对更多的敌人,防不胜防。 看来会稍微麻烦一些…… …… 唐小峰继续向前飞着。 下方却传来不断震响。 极乐天宫、极乐海市、极乐人间、极乐地狱,到处都在爆炸。 是这宗灵极乐城在举办什么隆重的活动,还是有什么人,刚好也在这个时候,于极乐鬼城生事?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管是谁要害他的亲人和朋友,自己都不会放过他。 他又杀了许多鬼怪,闯到宫殿深处。 护花铃上的嗡嗡声却消失了。 是她们已经遇难,还是她们已经化险为安? 玉阶尽头,一个男子立在阶上,头戴峨冠,身披金袍,怒视唐小峰:“什么人,敢跑到我的地盘闹事?” 唐小峰冷笑道:“你就是极乐鬼王?” 极乐鬼王冷冷地看着他:“你又是谁?” 唐小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盯着他:“阴若花跟其他人在哪里?” “原来是为她们来的,”极乐鬼王嘲弄地道,“你来迟了,那几个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已将她们杀了。” 唐小峰怒视着他。 极乐鬼王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竟能闯到我这里来,缚离和青血怎么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它们敢挡我的道,都已经被我杀了。” 极乐鬼王哼了一声:“底下那些爆炸,可是跟你有关?” 唐小峰反问:“你说呢?”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撞出激烈的火花。 极乐鬼王怒气上涌:“自极乐城创建以来,从无人敢在这里闹事,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唐小峰大笑道:“我只知道你是个仗着有个爹就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诈了许多宝物却连一点品味也没有的蠢货。” 极乐鬼王勃然大怒,袖子一拂,数十道法宝朝唐小峰冲了过去。 极乐鬼王有许多法宝,每一样,都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他却随手祭出一堆。 唐小峰右手出剑,墨虹剑破掉一些,左手掷鼎,金鼎砸掉一些。 极乐鬼王动容:“五精泰煞宗天鼎?” 唐小峰笑道:“还算识货。”和身一卷,紧跟着便出绦,凤凰折翅制神绦卷向极乐鬼王。 就算仗着有个好爹,但这家伙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却无人敢惹他,其自身修为也绝对不会低。唐小峰深知此理,所以一出手,便想用制神绦将其制住,他的制神绦乃是用黑龙龙筋所炼,又画有仙篆,只要是被制神绦制住的人,都将玄气尽失。 极乐鬼王冷笑一声,蓦地出刀。 当他出刀的那一瞬间,唐小峰才知道他有刀。 知道他有刀时,刀已劈到头顶。 极乐鬼王阴阴笑着……这是在修罗地狱斩杀过一千个魔头的修罗无影刀。 这小子死定了。 但是唐小峰未死。 他居然避开了。 明明是避不开的刀,他居然避了开来。 极乐鬼王只看到他在刀下一扭,修罗无影刀便劈了个空。 极乐鬼王再次动容……这到底是什么招数,怎的如此奇妙? 虽然唐小峰躲过了这原本是无法躲过的一刀,但极乐鬼王却不在乎。 他祭出不知多少的神兵……这小子终究是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 极乐鬼王的神兵法宝实在太多,唐小峰知道自己很难跟他硬拼,于是他出梭,破地梭钻地而入,他亦随着一钻,不见踪影。 极乐鬼王收回神兵,看着前方地洞,暗自诧异,他殿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用的都是至刚至坚的灵山金刚石又或是取自阴间的混阴凝土,按理说,这样的砖石,普通的神兵法宝想划出一道口子都难,这少年却是说钻就钻,刹那间便钻出了如此大的一个洞,实是让他大感意外。 这小子的神兵法宝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是世所罕见,他的剑,他的鼎,他的绦,他的梭,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功能。 尤其是他刚才所用的金鼎,竟是应天地而生、连射日弓都是由它造出的五精泰煞宗天鼎。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个黑色魔头从远处飞来,落在极乐鬼王面前,块头巨大,身上缠着粗大铁索,发出阵阵腥气。 极乐鬼王冷冷地问:“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黑色魔头便是三魔中的憎魔迦不灭,它伏地道:“到处都是爆炸,有人在闹事。” 极乐鬼王哼了一声,满是杀气:“封闭极乐城,谁也不许出去,敢在老子地盘闹事,一个都不放过。” 憎魔迦不灭应了一声,纵身离去。 …… 宗灵极乐城共有七层,最上方的是鬼王宫殿,位于鬼王宫殿之下的,乃是极乐天宫。 虽然如此,在鬼王宫殿与极乐天宫之间,却也并非全是实土,而是建了许多密室与地窖。 唐小峰左手拎着护花铃,刚才停了一会儿的护花铃,又开始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他先是立在那里,闭上眼睛,神识不断扩散,将周围的一切全都映入心头,每一粒尘土,每一个动静,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忽地,他睁开眼睛,仗着灵郁之气、听剑之术,以及钻土裂石的破地梭,往其中一个方向快速钻去。 似这般钻了一会儿,直至来到一个地底密室。 有人藏在这里,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发出又惊又喜的声音:“小弟?” 藏在这里的是唐小山、阴若花、紫芝和月亮。 唐小峰看到姐姐,松了口气,面前却是香风一扑,紫芝扑到了他的身上。 “大哥……”紫芝手捂胸口,抬起头来,面红耳赤。 唐小峰见她的样子很不对劲,以为她是中了邪,赶紧将她抱住,又看向一旁,见阴若花以剑支地,也是面若桃花,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一般。他把爬树一般,往他身上直贴的紫芝按住,问:“出了什么事?” “她们醉了,”小女孩抿着嘴儿,“她们真没用,我喝了那么多都没醉,她们就尝了那么一点点点点,就醉了,她们没用,她们真没用。” 醉了?唐小峰看着满脸嫣红、春情万种的阴若花,又低头看向往他怀中直钻,恨不得把他那个那个掉的紫芝……她们真的只是醉了? 看到紫芝那不堪的样子,和弟弟那疑惑的眼神,唐小山脸也红了一下:“她们好像中了……媚药。” 媚药?唐小峰赶紧捧住紫芝俏脸,一口吻了过去。 他以蝶恋花探索紫芝体内,果然在她体内发现媚药的药性,而且这媚药跟他体内还源仙气里所含的成分一般,都是出自南海蚌母。 好在这丫头中的媚药实是不多,否则只怕还不只是这个样子。 他赶紧将紫芝体内的药性吸了过来,放入还源丹中,女孩慢慢冷静下来,在他怀中睡着。 他把紫芝放在地上,向阴若花伸出手,阴若花一下子扑了过来,扯他衣裳。 喂喂,我是要帮你解毒,不是要跟你……强奸啊! 月亮睁大眼睛,想着他们怎的又在打架?唐小山脸都红了。 唐小峰好不容易才把阴若花反过来按倒在地,强吻她的双唇,将她体内的药性吸了过来。 阴若花冷静下来,却是全身无力,喘了几口气,一脸绯红地看着他。 唐小峰笑道:“你怎的这么不小心?”有阴若花带着姐姐跟紫芝,他本来还是蛮放心的,毕竟这姑娘从小就在那种身边尽是阴谋诡计的地方长大,一般人算计不了她,却没想到聪明如她,竟也会落到这种地步。 阴若花躺在地上,以手抚额,苦笑了一下,往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小女孩瞅了一眼。 她对那杯酒原本是碰都不打算碰的,结果月亮抢先把唐小山的那杯喝了,她看到月亮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就算如此,她还是小心得紧,喝的时候,轻轻含了一点,却故意以袖掩嘴,剩下的全都倒了。 紫芝学她,也只轻轻含了一点儿,甚至都没有咽下去。 就算如此,她们竟也是燥热难支,恨不得找个男人来投怀送抱,由此可知,要是真把那整杯酒喝下去,她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只怕真的是路上有只公狗,她们都会跟它睡了。 但为什么月亮这小丫头却是没事?阴若花瞅向小女孩,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九章 剖判溟幸三连杀 唐小峰详细问了起来,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阴若花毕竟还是谨慎机智,若她们真把一整杯的媚药喝下去,只怕他也无法帮她们解毒。 同样的,也幸好有精通风云遁的月亮在她们身边,极乐鬼王想要翻脸用强时,她们才能逃到这里。 虽然解了药性,阴若花却是柔软无力,紫芝更是睡了过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唐小峰还真不想帮她们解毒…… 一连串的声音由远而近,唐小峰知道那是有人追着他开出的地道而来。 他的破地梭虽然好用,但某一方面却又不如窦耕烟的破央剑。破央剑破不了玄土玄木,但它是以木气开出地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他的破地梭连万载玄铁也可破了,但却是硬生生地破出大洞,敌人自然能够沿洞追来。 唐小峰让月亮用风云遁将他们往底下几层送去,小女孩却摇头,表示她无法做到。 唐小峰以灵郁之气看去,这才知道这一层与底下的极乐天宫之间,隔了一层禁制,月亮的风云遁闯不过那重禁制,所以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前方轰的一响,两道劲气疾射而来。 仅仅只是从这两道劲气的强劲,唐小峰便已知道自己又遇到了强敌。 他搂住阴若花与紫芝向后一退,小女孩挥动彩带。 在劲气袭至的那一瞬间,九宫图一闪,他们消失无踪。 虽然躲开了面前的强敌,但他们却未能离开最顶层。 唐小峰等人眼前一亮,发现头顶全是妖魔鬼怪,这些妖魔鬼怪看到他们,纷纷杀来。 唐小峰大叫道:“为什么到这里?” 小女孩抿着嘴儿,很是生气……风云遁不但最重时辰方位,且要有各种借用,并不是她想往哪遁就往哪遁的。 唐小峰叫道:“再来一次。” 但是小女孩不肯再来,因为她已经生气了。 月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能以心御剑,墨虹剑在周围划出道道剑光。 与此同时,唐小山以五色笔画出符箓,祭了出去,周围风卷云动,令这些妖魔乱了方位。 但这样子,显然不是办法。 远处,极乐鬼王现出真身,乃是一只头上长角的妖魔,铺天盖地地卷来。 唐小峰朝月亮叫道:“再来一次……我给你棒棒糖吃。” 月亮彩带一卷,九宫图现。 极乐鬼王轰了过来,他们所立之处,砖石尽碎,尘土飞扬。 血水纷洒。 不过死的只是那些被无辜卷入的妖魔,唐小峰等人早已被月亮借风云遁,移了位置。 极乐鬼王狂吼一声。 旁边却有鬼怪叫道:“在那里。” 极乐鬼王回头一看,果然又看到唐小峰跟阴若花等人。 唐小峰朝月亮叫道:“太近了,再来。” 小女孩伸手:“棒棒糖。” 唐小峰:“……” …… 这边唐小峰正考虑着该上哪去找棒棒糖给这关键时刻闹别扭的小丫头,那边,极乐鬼王回头大笑:“若花姑娘何必急着离开?刚才是本王失了待客之道,几位姑娘何不再留下来,给本王一个改正的机会?” 这不要脸的家伙!唐小山与阴若花恨恨地想。 她们两个只是在心里骂,唐小峰却是毫不客气,冷笑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你也不照照镜子?” 极乐鬼王大怒,多少年来,从无人敢这般对他说话,这小子却公然闹事,出声辱骂。 极乐鬼王冷冷地道:“你这小子,有没胆量下来接我三刀?你要是接得住,我就放你们走。”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若说了不算,却又如何?” 极乐鬼王笑道:“那就让本王不得好死。” 唐小山见这魔头如此自信,必定是有什么惊人本事,担心唐小峰受激:“小弟……” 唐小峰却笑道:“也好,三刀罢了,我就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敢说出这般大话。” 他抱着紫芝,带着姐姐和阴若花、月亮落下,又往暗处看了一眼,然后才将紫芝交给阴若花,问她是否坚持得住。 阴若花低声道:“已经好了一些……你真要去接他三刀?” 唐小峰耸了耸肩:“三刀而已。” 阴若花道:“就算你真的接下他三刀,他也未必会说话算话。”虽说宗灵极乐城的规矩便是愿赌服输,但这些规矩都是极乐鬼王定的,他若自己破坏规则,只怕谁也拿他无法。 唐小峰道:“到时再说。”身子一纵,纵到极乐鬼王面前。 极乐鬼王见这小子真敢上来,开始露出森然冷笑。 周围,散落着许多妖魔鬼怪,其中既有憎魔迦不灭,亦有极乐城五大金刚中的藏天金刚、枯地金刚。 他们看唐小峰的眼神,都跟看死人一般。 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唐小峰死定了……极乐鬼王对这小子已是动了杀心。 他之所以约定三刀,是因为他有一套必杀刀法,不多不少,正好三刀。 这套刀法的名字叫“剖判溟幸三连杀”。 三刀出手,必见血光。 极乐鬼王看着少年,一声怪笑。 从来没有人敢到他的宫殿来惹事,他若不杀了这小子,如何服众? 不但要杀这小子,他还要让这小子死得悲惨,要让那几个丫头害怕,怕到再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他甚至要让这小子连死后都受尽三涂五苦,永世不得超生。 阴风刮过,鬼哭神嚎。 极乐鬼王额生双角,肌如黑铁,那大大的块头,令唐小峰在他面前,就像是天神脚下的渺小生灵,只有被宰割与屠杀的命运。 他高举修罗无影刀。 凶刀无形,凶刀无影。 一刀劈下,天旋地转,雷光闪动。 剖判溟幸三连杀之第一刀……“剖判四象”! 空间仿若突然塌陷,整个天地都像是在往唐小峰镇去,这种诡异的情景明明是不可能的,给人的感觉却又是如此的实在。 唐小山与阴若花看得心惊胆寒,这一刹那,修罗无影刀下的唐小峰仿佛已为天地所不容,除了一死,再无其它选择。 阴若花脸色苍白,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刀若是劈向自己,就算自己有轩辕剑,也不可能接得下来。 唐小峰死定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想法。 唐小山眼睛却是蓦地一亮……因为她看到弟弟出剑。 唐小峰一出剑,塌陷的空间蓦地碎裂,紧接着便划出一道斩天裂地的剑光,刹那间接住极乐鬼王的修罗无影刀。 纣绝阴天斩。 极乐鬼王的“剖判四象”令他为天地所不容,但他经姐姐点醒后,更进一层的紫幽仙气已经跟补天后的灵郁之气混成一体,三才合一,五行幻化,已令他看破五行,一瞬间便看出极乐鬼王这一招的要点所在。 以全新剑气施出的纣绝阴天斩,威力已是再上重楼,直接刺破五行,硬生生挡下极乐鬼王无形无影的修罗刀。 刀剑相交,一声震响,那强大的气劲,直令得整个宗灵极乐城第七层都震了一震。 极乐鬼王冷笑道:“不错。”刀势一变。 随着刀势的变化,众人只觉整个天地都倒了过来。 剖判溟幸三连杀之第二刀……“剖判阴阳”。 体用不出于阴阳,造化皆因于交媾。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三,三生万物。其中的二,便是阴阳,天下万物,莫不禀阴阳之气而生。 极乐鬼王这一刀,便是将阴阳二气强行割裂,可令任何生灵,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但是真正令唐小峰心惊的,却不是这一刀撕裂阴阳的奇妙效用,由于学过颜紫绡自创的“星空倒转”,他一瞬间便看出了极乐鬼王这一刀的虚实。 “星空倒转”以无制有,可令阴阳倒转,与极乐鬼王的这一刀一样,同样是借由看破阴阳相生相克之道而创出来的奇招。 这一刀虽能撕阴裂阳,却震不住唐小峰。 真正令他心惊的,是这一刀所含的气劲,乃是极乐鬼王上一刀的翻倍。 就好像极乐鬼王第一刀的威力不但没有在被他接下后消去,反而随着刀势的变化,强化了一倍。 一刀斩下,将灵山金刚石铺就的地面斩出深邃的巨口。 唐小山与阴若花脸色苍白……唐小峰不见了。 他是否已被极乐鬼王的这一刀劈成了烂泥? 要不然他怎么会消失不见? 二女在这担心着,极乐鬼王却是森森冷笑。 他本以为这小子别说接他三刀,单是这第二刀,便已足够令他惨死当场。 谁知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虽然不敢硬接这招,却凭着奇妙的身法和几样法宝躲了开来,藏入地底。 但是他藏不住的,因为他的魂魄已被锁定,无论他怎么藏,这第三刀都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身影从极乐鬼王身后破土而出,剑光一闪,劈向他的后背。 极乐鬼王一声怪笑,骤然回身,又是一刀……剖判溟幸三连杀之“剖判无名”。 所谓无名,又称无极,乃玄气之始,大道之初。 唐小峰无法看穿这一刀的玄虚,纵然看穿,他也无法接下这一刀。 这一刀的威力,竟又在第二刀的基础上翻了一倍。 剖判溟幸三连杀,一刀玄过一刀,刀刀威力倍增。 唐小峰终于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魔头。 第三刀劈过,唐小峰身体爆裂,化作血水。 阴若花滞在那里,唐小山娇躯一颤,连月亮都睁着大大的眼睛,茫然而又害怕。 唐小峰死了?他竟然死在极乐鬼王的刀下? 纵然知道极乐鬼王的确是强大至极,但一想到从来都是诡变多端,总能想出各种奇妙手段的唐小峰竟然会死在这种地方,她们仍然是难以相信。 极乐鬼王豪朗大笑,周围鬼怪阵阵起哄。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剑光骤然窜出,紧接着便是一闪。 极乐鬼王背上溅出血水。 群鬼错愕,二女惊喜,月亮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却是亮了起来。 突然窜出,给了极乐鬼王一剑的,竟然是唐小峰。 当他勉强避开第二刀时,便已知道自己只怕是躲不过第三刀。 极乐鬼王不多不少,约定三刀,他这三刀必定是一刀强似一刀,乃是连成一体的三连杀。 所以他躲起来后,赶紧变出一个分身,给这家伙杀。 极乐鬼王也是太过自得与大意,没想到唐小峰还有分身之术,他的第三刀锁魂定魄,追着唐小峰的魂魄斩向了分身,却没有能够真正杀死唐小峰。 而唐小峰就在他得意忘形的这一瞬间,魂魄回归真身,反而给了他一剑。 虽然一剑劈在极乐鬼王背上,却只将那生铁般的肌肉斩出浅浅血痕。唐小峰暗自惊诧,他的墨虹剑极是锋利,又是如此出其不意,结果却未能杀死极乐鬼王,这魔头身体的坚韧,实是出人意料。 极乐鬼王三刀杀人不成,自己反而挨了一剑,这一剑对他来说虽然算不了什么,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让他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的感觉。他勃然大怒,回身劈向唐小峰。 唐小峰飘退,鄙夷道:“三刀已过,愿赌服输,你要破坏你自己定下的规矩么?” 极乐鬼王怒吼道:“什么规矩?老子便是规矩!杀了这小子,拿下她们。” 唐小峰身子一窜,以剑光载上姐姐、阴若花、紫芝,纵向远处。 月亮紧随在他们身边。 但是在他对上极乐鬼王的时候,憎魔迦不灭与极乐鬼王座下五大金刚中的藏天金刚、枯地金刚早已率一众妖魔鬼怪将他们团团围住。 唐小峰剑光连闪,唐小山符纸乱掷,依旧无法闯出重围。 阴若花抱怨道:“既知那混蛋说话不定算话,当时就该逃了,何苦答应接他三刀?” 唐小峰却笑了一笑。 憎魔迦不灭冲至,藏天金刚和枯地金刚杀来。 此时,阴若花媚药方解,全身无力,唐小山虽懂画符,未习近战,月亮想借风遁带他们逃走,但敌人早已知道这丫头风云遁的了得,暗中用了术法,令她无风可借,无云可用。 只靠唐小峰和月亮,实无法挡住这么多的敌人。 而且后头还有极乐鬼王挟怒追来。 眼看他们就要遇难,就在这时,一道熔岩冲来,炎气逼人,轰向憎魔迦不灭。 一道箭光飞来,刺破虚空,射向藏天金刚。 又有两只飞剑冲来,一紫一青,双剑合璧,击向枯地金刚。 火,是万神圭旨乾离火;箭,是射日弓射出的爆裂箭;剑,是唐小峰在岭南亲手所铸的紫烟剑和青箫剑。 憎魔与两大金刚大吃一惊,不得不放过唐小峰等人,回身应付。 又有两条倩影袭来,与唐小峰、月亮里应外合,杀出一条血路。 阻住憎魔和两大金刚的是徐丽蓉、骆红蕖、祝题花与印巧文。 接应唐小峰等人的是师兰言跟谢文锦。 阴若花这才知道,唐小峰之所以要跟极乐鬼王硬拼三刀,除了试试看能不能找着机会杀死极乐鬼王,亦是为了掩护悄悄潜近的徐丽蓉等人。 在极乐鬼王施展三连杀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以至于让徐丽蓉、骆红蕖等轻轻松松便潜了进来,成功接应他们。 唐小峰与众女杀出重围,冲向通往下一层的入口,那里原本也有一伙妖魔驻守,却早被徐丽蓉等悄悄解决。 极乐鬼王见这么多人都无法阻住他们,勃然大怒,化作黑雾疾追。 唐小峰与诸女却已闯到下层的极乐天宫。 就在这时,恰好有一阵疾风刮来,唐小峰朝月亮叫道:“欠你两根棒棒糖。” 月亮彩带一卷,唐小峰与诸女消失无踪。 极乐鬼王虽知他们逃不出宗灵极乐城,但这些人闯他宫殿,杀他部下,居然还给了他一剑,然后从容逃脱。 他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气极怒极,吼道:“搜!” 仗着月亮的风云遁,他们闯过极乐天宫和极乐海市,进入极乐人间。 一路闯来,到处都是火海,显然是有人四处放火,欲毁了这宗灵极乐城。 在一处僻静之所,他们落了下去,与等在这里的芸芝、窦耕烟、米兰芬等人会合。 唐小峰看向骆红蕖,道:“你买回了射日弓?” 骆红蕖摇了摇头:“被别人买去,却又送了给我,但那人小妹却也并不认识。” 唐小峰错愕,这样的神器,居然还有人随手送人? 他又看向徐丽蓉:“是你们放的火?” 徐丽蓉摇头:“单靠我们,怎可能烧得这般到处都是?” 众人抬头看去,见憎魔迦不灭率着一群妖魔追了下来,寻找他们与放火之人,暗中却又有数百人冲出,与这些妖魔血拼。 这些妖魔没有想到竟有如此多的敌人藏在暗处,且个个都是强手,措手不及,竟被杀得溃败。 唐小峰诧异地道:“这些全是人类,且组织力极强,他们到底是谁?” 阴若花略有所思,道:“这些人只怕是……” 师兰言微微一笑:“天盟!” 阴若花道:“果然是他们?” 师兰言笑道:“除了天盟,哪个组织会有这般周详的计划,跟在这种地方闹事的胆量?” 说话间,一名青年飞了过来,落在他们面前,道:“岭南唐公子、女儿国国主、东海小杨香可在?家师有请。” 第三十章 替天行道,八卦封魔 唐小峰与众人对望一眼,问:“令师是谁?” 青年道:“诸位到了便知。” 唐小峰道:“去看看?” 谢文锦眨了眨眼,师兰言道:“你们去便是,我们与天盟稍有些过节,还是不见面的好。” 阴若花淡淡地道:“是因苏南天之事?” 师兰言笑道:“那只是其中一件。”与谢文锦一同飘走。 那名青年带着唐小峰等人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唐小峰低声问:“为何会跟苏南天扯上关系?”苏南天乃是东海十大寇中的“南天门”,最后被徐承志暗算而死。 阴若花往那青年背影看了一眼,轻轻地道:“你可记得,当日在东海,有人让苏南天杀我,苏南天却悄悄将我放过,结果苏南天自己反被暗算,惨死之事?那时我一直弄不明白苏南天为何明知危险,亦要帮我,在我当上国主后,便一直在暗中调查,然后才知道,原来苏南天竟是天盟的人。” 又道:“天盟,乃是一个传承已久,却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神秘组织,那个组织里全都是为了信念而战之人,锄强扶弱,敢为天下人先。他们的盟主是谁,我到现在都还未能查到,年前,他们曾邀我加入天盟,我却没有答应。” 钟绣田疑惑地问:“他们既是锄强扶弱,那就不是坏人,听若花姐所说,他们还对你有恩,你为何不愿加入?” “信念不同,”阴若花淡淡地道,“在我看来,他们的信念和处事风格过于极端,认定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对人类虽是仗义勇为,对妖魔鬼怪又或是翼民、厌火、鲛人等各族子民却不论好坏,务必诛之而后快,其中更为极端者,连对聂耳、黑齿这种与华夏百姓或是肤色不同,或是长相有异之人,亦视作异类。天盟虽说对我有恩,但这大半年来,我与他们亦有过多次冲突,只不过各自退让了些,才没有变成敌人。” 唐小峰道:“怎么样的冲突?” 阴若花道:“我欲在短时间内整合东海势力,只能学覆灭前的轩辕国,就算是翼民、厌火这类明显与人类不同的种族,只要他们服从于我,听我号令,亦将他们视作子民,只有这样,一旦龙族入侵,我才能够联合东海诸国,全力相抗。而天盟对非人之族,总欲举族灭之,东海好不容易整合完毕,他们要对付那些已听命于我的非人之族,我自然不能不管,双方立场不同,当然会有冲突,只不过他们大约也明白,此时此刻,对人类威胁最大的异族乃是龙族,若再让东海变得四分五裂,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才安分了些。” 唐小峰想,按这样子看,天盟里的那些人,大概可以算作后世所说的“皇汉”,是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但是当权者却绝不可能只考虑单个民族的利益,对治下的其他民族亦必须笼络与安抚。 在人类的历史上,就算是同一个民族,都会因为宗教、信仰等各种原因互相杀戮,不同的民族彼此屠杀更是常事,而东海的情况显然更为复杂,因为它涉及到的已不是不同民族和平共处的问题,而是不同种族彼此共存的问题。 到处都是火光。 宗灵极乐城里原本就没有日光和月光,弥漫全城的是一种灰灰白白的银光,这种银光与火光交织在一起,是一种混合了凄冷与惨烈的景。 那青年将唐小峰等人带到一个所在,在那里,等着他们的是一名老者。 周围散落着许多天盟的高手,老者满发皆白,却是立得笔直,予人一种挺拔而干练的感觉。 “本人宗道乾,见过诸位。”老者抱了抱拳。 阴若花道:“原来是天盟四位护法中的宗老,若花失敬。” 又道:“宗老怎会出现在这鬼城之中?” 宗老道:“极乐鬼王仗着自己无人敢惹,在这城中买卖人口,许多无辜之人被拐骗至此,受尽各种压迫,甚至沦为妖魔口腹,纵连幼儿都不放过,我们欲毁此城已有多时,只不过没想到阴国主亦会出现在此。” 阴若花苦笑道:“我们只是因深入南海,后被龙族派出杀手追杀,无路可逃,才不得不误闯此间罢了。” 骆红蕖道:“那极乐鬼王不但自身神通广大,且是阴间十殿阎王中的卞城王之子,贵盟竟敢与他作对,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宗道乾眉头一挑,白发飞舞:“天若不公,我等更该替天行道,正因为这世上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之人太多,才使得这种仗势欺人之辈更加猖狂。不管那极乐鬼王有何背景,我等只看到那些因他胡作为非而受苦受难的无辜之人,天既不管,那就我们来管。”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等人对望一眼,尽皆佩服。这些人明知道极乐鬼王乃卞城王之子,就算杀了他,亦会得罪卞城王,凡人总有一死,死后终是要入阴曹地府,谁敢去轻易得罪掌握阴曹地府的十殿阎王?但这些人为了心中信念,却是真正做到了不畏强权,置生死于度外。 天既不公,那就更该替天行道。 这世上,从来不缺仗势欺人、视他人如刍狗的权贵。 却也总有这种仗义行侠,一怒拔剑的英豪,给人以希望。 宗老道:“这位便是唐小峰兄弟?” 唐小峰笑道:“宗老客气了。” 宗老道:“唐兄弟当日在东海所行之事,我等已关注许久,尤其是唐兄弟阻止龙族夺得五色笔,灭了龙族内应尊圣门,拖延了龙族侵入神州的时日,对神州百姓,实有莫大功德。不知唐兄弟可愿加入天盟?” 唐小峰叹道:“诸位所行之事,在下虽然敬重,只可惜在下优哉惯了的人,实不想加入任何组织。” 宗老道:“唐兄弟可以再考虑考虑。” 唐小峰道:“不用考虑了。” 宗老道:“可惜,可惜。” 骆红蕖道:“在铭宝殿将射日弓买下,送与小女子的可是贵盟的人?” 宗老道:“东海小杨香之名,我亦早有耳闻,当时本就要炸铭宝大殿,买下射日弓,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 骆红蕖道一声谢。唐小峰道:“那极乐鬼王神通了得,我与他对过三刀,深知他的本事远远在我之上,不知贵盟要如何对付他?” 宗老道:“我等有备而来,绝不会轻易将他放过。倒是今日,我等若杀了极乐鬼王,势必要毁了此城,若是杀不了他,随我在内,都不免死在这里,诸位与此事无关,何不尽快离开这里?” 阴若花道:“他们已封了宗灵极乐城,我们无法出去。” 宗老道:“诸位放心,老朽可以助诸位离开。”又叫道:“命符!” 一个魁梧的壮汉从远处跃了过来,虬目赤胸,身上背着一柄黄色大斧。这大斧玄气逼人,唐小峰一眼看去,立时看出,此斧的威力只怕绝不弱于轩辕剑、射日弓。 宗老朝壮汉道:“唐兄弟与阴国主等人想要离开,你速速打开通往外头之路。” 壮汉叫道:“好勒。”反手一拔,拔出大斧,对着远处,吼上一声,一斧劈去。 远处,灰暗的天际蓦地拉开缺口,阳光射入,将森森的鬼气荡了开来。唐小峰与众女见这大斧竟有撕天裂地之能,尽皆动容。 唐小峰道:“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混元开天斧?”混元开天斧,又称盘古斧,相传为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所用,当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是否真的用过此斧,并不可考,但当年刑天与天帝争神,被砍了脑袋后,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持干戈以舞。 混天开天斧便是战神刑天所持干戈中的“干”。 想不到今日盘古斧、射日弓、轩辕剑这三样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竟会聚于一堂。 宗老道:“此城封闭之时,乃是位于非阴非阳的灰界,固不可进,不可出。但混元开天斧有开天之能,自能打通通往阳间之路。” 骆红蕖自己用的也是神器,叹道:“就算有混元开天斧,亦要有将其威力发挥出来的本事,却不是谁都能够做到。” 壮汉回过头来,咧嘴一笑:“我叫命符。” 他们在这边说话,头顶上,层与层之间的混阴凝土与灵山金刚石不断坍塌。 极乐鬼王座下五大金刚率城中众多妖魔,与天盟闯入此城的高手战成一团,尸体堕落,血雨纷洒。极乐天宫、极乐海市、极乐人间、极乐地狱,许多人无端端被卷入战火,到处都是奔逃的鬼女,哭喊一片。 宗老道:“通往阳界之路已经打开,诸位可以离开了。” 唐小峰与阴若花、骆红蕖、唐小山等人对望一眼,阴若花笑道:“不急,我们看一看再走。” 宗老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 战斗仍在持续,城中妖魔虽多,但天盟个个奋不顾身,事前又做足准备,来此之前,便已将此处一众魔头的实力探个清楚。再加上极乐城三魔中的燎魔缚离死于谢文锦之手,翔魔青血曾与师兰言对峙,虽然唐小峰未问她结果,但师兰言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翔魔却连影子都没了,其中胜负可想而知。 这场战斗,准备充分的天盟自然慢慢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一声震响,一团黑色乌云冲了下来,天盟这一方纷纷坠落。 宗老淡淡地道:“来了。” 来的是极乐鬼王。 唐小峰抬头看着,沉吟道:“前辈,恕我直言,你们只怕无人是这魔头的敌手。” 宗老道:“唐兄弟好眼力。” 唐小峰道:“那你们打算如何对付他?” 宗老冷冷一笑,忽地将身一纵,远处,又有七人飞来,与他一同飞向极乐鬼王。 极乐鬼王正在大肆屠杀,见有八人飞来,修罗无影刀疾斩,宗老却率着那七人,布成八门,在极乐鬼王身边不断飘飞。以极乐鬼王为中心,这八人身上各现奇光,围成一个圆,绕着极乐鬼王不断旋转,旋成一圈又一圈的彩环。极乐鬼王大怒,凶刀乱斩,奇怪的是,不管他如何施展手段,竟都无法突破宗老等八人布下的光圈。 极乐鬼王时而上冲,时而下闯,这八人总是围着他来,让他抓狂。 “原来是八卦封魔大法,”两个倩影飘了过来,其中一个在唐小峰身后轻声道,“难怪天盟如此自信,敢到极乐鬼王的地盘与他为敌。” 唐小峰回头看去,见说话的是师兰言,在她旁边的则是谢文锦。 唐小山道:“靠着这法子,真能对付极乐鬼王?” 师兰言沉吟道:“五帝正天,八卦封魔,此法虽不能杀死极乐鬼王,却能够封住他的力量,再配合混元开天斧的威力,杀死极乐鬼王,令他魂飞魄散,应当是做得到的。” 谢文锦眨了眨眼。师兰言道:“文锦妹子说,前提是极乐鬼王还未修完第九重的冥合大法,不过传闻中,极乐鬼王的冥合大法只修到第八重境界,单靠第八重的冥合大法,是无法阻住八卦封魔大法和混元开天斧的。” 阴若花长叹一声:“为了对付极乐鬼王,也不知天盟到底下了多少工夫。” 此时,紫芝也醒了过来,看着四面八方的火海和天空中的战斗,目瞪口呆。唐小峰瞅着她:“不再往大哥身上爬了?” 紫芝脸一红,羞羞地捶他一下,当时虽然中了媚药,但由于药性不深,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很清楚的。 被“五帝正天、八卦封魔”困住的极乐鬼王依旧在乱撞,直撞得到处坍塌。命符手持盘古斧飞到高处,斩出几斧,将空间划出更多裂缝,阳光不断透下,又被冲天的焰光逼退。 火海卷来,徐丽蓉将手一招,火海退散。 骆红蕖道:“这宗灵极乐城,看来是要完蛋了。” 唐小峰道:“我们还是先出去算了。” 他们或是御剑,各是御气,各施身手,从被劈开的空间裂缝飞了出去。 来到外头,阳光明媚,大海茫茫,脚下有一些礁石岛,还有一些海鸟飞来飞去。 单从这里,无法看到整个宗灵极乐城,只能从被盘古斧劈开的那些裂缝看到内中景象。 没过几下,宗灵极乐城却又现了出来,有许多妖魔飞出,极乐城里,传来极乐鬼王愤怒的嘶吼。 师兰言笑道:“必是有谁看到极乐鬼王形势不妙,悄悄打开禁制,让宗灵极乐城回到阳间,好趁乱逃出。” 紫芝伸手一指:“你们看,那不是极乐城的大管家么?” 唐小峰等人一看,果然看到极乐城大管家彭尸背着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想要偷偷溜走。 想起在他们刚入极乐城时,这老头的势利与让人不爽的态度,唐小峰嘿笑一声,纵了过去,将他拦住:“大管家,您这是要去哪呢?” 极乐城大管家的脸闪过阴戾的凶光,却又发现不只唐小峰,连阴若花和徐丽蓉、骆红蕖等也都围了上来,想起燎魔和翔魔好像就是被这些人杀了的,脸一下子又白了。 唐小峰将剑一指,冷笑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在关键时候背主而逃的人渣,你家城主待你不薄,你却在这种时候弃他不顾,像你这种人,怎有脸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 大管家背着包裹,将手乱摆:“我是……我这是……我这是去搬救兵,我是去搬救兵……” 唐小峰笑道:“原来如此,这种时候你都还想着要帮你家城主,果然是忠心耿耿。” 大管家呵呵地道:“正是,正是。” 阴若花却冷笑一声,蓦地出剑,轩辕剑指向大管家,霸气狂卷:“你家城主以设宴为名,暗藏奸计,竟敢对本姑娘下药,如此奸险之人,本姑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你若只是自己逃走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去搬救兵救他,本姑娘今天,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你。” 大管家赶紧道:“不不,我不是去帮救兵,我是要逃,我是……” 唐小峰墨虹剑一指,森森冷笑:“你是要做什么?” 大管家怔在那里,看着死盯着他的唐小峰和阴若花,额上尽是冷汗……他到底该说自己背主而逃呢,还是该说自己搬兵救主? 紫芝御着飞天绫,飞了过来,奸笑道:“有一句话,不知大管家听没听过?” 大管家惶惶道:“什、什么话?” 紫芝嘿嘿嘿地笑:“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大管家小小声道:“这里没有山也没有树……” “这样啊,”紫芝摆摆手,“那我帮不了你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唐小峰与阴若花森然逼近,大管家叫道:“我买,我买。” 唐小峰顿在那里,瞅了他身后的包裹一眼,那布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仿若七彩云霞,一看就知道是宝贝,布内更有宝气透出,也不知装了多少好东西。 在这种危急时刻,这极乐城大管家都还要卷走的东西……嘿嘿嘿嘿…… 大管家见他笑得阴险,只得一脸苦相,心不甘情不愿地献上包裹……没财总比没命好。 第三十一章 唐小峰vs极乐鬼王 极乐城大管家狼狈而逃。 唐小峰拿着他从宗灵极乐城背出的包裹,想往自己的百宝囊里扔,这包裹也不算大,不知怎的,却是无法装入百宝囊,他一时也没空看它,顺手交给旁边的苏亚兰。 苏亚兰接过包裹,在一旁与紫芝小小打开一些,往里看了一眼。 虽然只打开了一条缝,宝光窜出,彻天照地,两个美眉看得目瞪口呆。 苏亚兰为人机灵,想着财不可外露,又赶紧把它合拢,不让宝光透出。紫芝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里头的东西哪怕只是取出来平分,她也从小富婆升级成大富婆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道剑光,七个妖影。 这剑光来得极快,身后跟着的又似是七个妖魔,众女大吃一惊,纷纷备战。 唐小峰却是又惊又喜,倒迎而上:“紫绡姐?” 剑光顿住,现出一个红衣少女。唐小峰搂着红衣少女转着圈,少女红衣红鞋红贴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唐小峰抱着,连脸都红了,真是红得通透。 这少女自然便是颜紫绡,在她身后的七名“妖魔”亦纷纷现出真身,原来是包括林书香、阳墨香在内的隐玄七女。 琼英则依旧化身妖虎,在她背上坐着廉锦枫。廉锦枫又惊又喜:“小峰哥哥,终于找到你们了。” 唐小峰道:“你们怎么才来?” 颜紫绡道:“你还敢说?我们追到青莲宝境时,你们却已走了,我们只能往回追,追到这附近,却又怎么也找不着你们。”她那本《救姻缘》里的蝴蝶虽能带她找到唐小峰,但当时唐小峰进了宗灵极乐城,又藏于灰界之中,她们自然无法找到。 及至现在唐小峰从城中出来,又有许多人妖鬼怪从这附近逃出,她们知道这附近必是出了什么事,寻了过来,这才看到唐小峰。 林书香看到唐小山真已复活,亦是惊喜,落了下来,又让阳墨香和五英落下,见过小姐。 当日林书香随唐小峰来到岭南时,阳墨香和五英却是护送红红、亭亭沿黄河出海去了,等她们找到岭南唐府时,唐小峰却又因姐姐死去,带着徐丽蓉、祝题花、骆红蕖等人离开岭南,到了海外,故而她们直到此时,才首次见到唐小山。 既是主人的姐姐,她们自然伏身下拜。 唐小山却不习惯,赶紧将她们拉起,又见弟弟的这些丫鬟一个比一个可爱,一个比一个俏丽,心里想着小弟还真是艳福不浅。 宗灵极乐城火势汹涌,越烧越旺,土石不断塌落,这些土石皆非寻常土石,砸在海中,溅起层层浪花。 唐小峰带着众人飞到云端之上,一同看去。 颜紫绡问:“小峰,出了什么事?” 唐小峰一边往下看,一边将宗灵极乐城内的情形大致说出。 只听一声震响,宗灵极乐城轰地炸开,分作两半,往大海落下,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海啸,许多人影纷纷飞出。 极乐鬼王亦飞了出来,他的身体在“八卦封魔”的作用下,越缩越小。 那叫命符的壮汉手持盘古斧飞到高处。 阳光照在盘古斧上,反射出一束束惊人的光芒。 眼看极乐鬼王在“八卦封魔”形成的一圈圈光环中越缩越小,直至与一个孩子一般。 命符一声怒喝,盘古斧直劈而去。 一道血光闪过,极乐鬼王发出惨叫,血肉爆裂。 结束了? 宗老与那七人散开,看着洒下的血雨。 天盟的其他人则继续追杀妖魔,又或是救出宗灵极乐城里的人类。 阴若花笑道:“看来已经结束了。” 唐小山却犹豫地道:“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唐小峰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考虑到姐姐有时候也变态得紧,她既然觉得不太对劲,只怕真有什么问题,于是认真看去。 他突然发现,极乐鬼王的身体虽然爆成血雨,却有一丝黑气飘在空中,这丝黑气不断挣扎,紧接着便越来越多。 宗老一脸凝重……那是什么? 命符连劈几斧,以盘古斧斩那黑气,竟都无法将它毁去。 蓦地,无数阴气从远处涌来,周围聚满了乌云,道道雷光闪错而下。 这些阴气仿佛是那被丝黑气抽着一般,先是旋成一圈又一圈的涡流,再诡异地扯入其中。 黑丝涨成了黑团,黑团涨成了黑云,越来越大,越来越黑。 黑云中传来极乐鬼王森冷的冷笑,直令人头皮发麻。 谢文锦一脸忧色,眨了眨眼。师兰言轻叹一声,道:“文锦妹子说,极乐鬼王已经修成了冥合大法,此刻他正化身冥合,天盟看来是完蛋了,我们最好也马上逃走。” 唐小峰道:“冥合大法?” 师兰言道:“冥合大法修到极致,不但可以让人吞噬残存在天地间的尸气,生成更强大的身体,还可以将周围那些孤魂野鬼的力量聚为己有。即便是这两个时辰里,宗灵极乐城里便已死了不知多少生灵,这些生灵的力量已是全都融合进极乐鬼王的体内。” 说话间,黑云已聚现成形,顶天立地。 宗老脸色大变,欲率身边七人重新使用八卦封魔大法,极乐鬼王却只是伸手一拍,直接便杀了五人。 命符以盘古斧劈出道道斧光,斧光斩在极乐鬼王新生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却没有什么用处。 极乐鬼王一声大笑,蓦地抽刀,一刀劈向命符,命符以盘古斧一挡,只听锵声震响,他喷血抛飞。 极乐鬼王得意地笑着,修罗刀变得巨大,四处乱斩,天盟的人纷纷惨死。 阴若花怒道:“难道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小峰亦是眯着眼睛,怒至极点,他恨这魔头欲给姐姐和阴若花、紫芝下药,奸淫她们,看到他如此嚣张,心头火起。 他冷然道:“我来杀他。” 看向身边诸女:“你们帮我。” 谢文锦错愕地眨了眨眼,师兰言亦是惊道:“唐公子,你如何会是他对手?况且就算再杀他一次,他有冥合大法,还是能像刚才一样复生……” 唐小山却道:“这个倒是可以放心,我已看出他刚才那道黑丝的玄虚,若能毁去他这个身体,我必能够令他形神俱灭,复活不得。” 师兰言诧异地看向唐小山,实不知她怎会有如此自信。 唐小峰却知道姐姐绝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身为百花仙子转世的她,既已说出这话,那就必定能够做到。他看着依旧在下方大肆屠杀的极乐鬼王,沉吟道:“有你们这么多人的先天灵气助我,我或许能够在力量上胜过他,但他若是使用前番那套三连杀,那第三刀,我却到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时,他似是接下了极乐鬼王的三连杀,但其实不过是仗着玄关化体的分身之术,以分身去硬挨极乐鬼王的第三刀,然后趁机偷袭,这才从背后给了极乐鬼王一剑,并非真的能够躲过极乐鬼王的三连杀。 而现在,极乐鬼王既已知道他有分身之术,绝不可能再次上当。 唐小山却道:“我看他那三刀,也不过就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这一套。第一刀斩开四象,第二刀剖开阴阳,第三刀看似玄玄虚玄,其实不过是将两仪四象重新整合,回归太极。你用前两刀的思维去看他的第三刀,自然看不明白。书曰:大道本一,化生有万;万若失一,立归死地。你只要找出他那‘遁去的一’,他那三刀在你眼中,就再无秘密。” 唐小峰蓦地一震,一时兴奋过度,冲过去捧着姐姐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唐小山气得打他……死小弟,怎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姐姐? 其他人亦是目瞪口呆……他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姐姐? 唐小峰干咳一声,他只是被姐姐突然点醒,一下子弄清极乐鬼王那套三连杀的奥秘,太过高兴,想也不想就这样做了。他虽是厚脸皮的人,但亲别人也就算了,自己的亲姐姐怎么也捧着亲。 唉,我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我姐姐? 他深吸一口气,纵到前方。 颜紫绡、阴若花、廉锦枫、徐丽蓉、骆红蕖、祝题花、隐玄七女、孟家姐妹花等,全都飞到他的身后。 未曾习过九天星月轮的师兰言、谢文锦、米兰芬、月亮则在后方看着。 诸女伸出手,以九天星月轮中的“众星拱月”,将自己的真阴度入他的体内。 她们原本就是天上的仙子。 她们的真阴混有先天灵气。 大量的先天灵气与唐小峰体内的剑气混成一体,他闭上眼睛,剑气在体内澎湃如大海,无垠如宇宙。 同一时间,天盟护法宗道乾已是身受重伤,被身边人强行救下。 他在远处看着大至顶天立地的极乐鬼王,心中绝望。 这就是差距么?纵然用了这么多的苦心,纵然牺牲了这么多的人,亦只能看着这无恶不作的魔头活在世上,继续为所欲为? 天既不公,那便更该替天行道。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真能逆天而行? 血,到处都是血。 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向极乐鬼王,然后死在他的刀下,死后连魂魄都被他饥渴地吸了过去,让他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凶残。 他们勇往直前,他们舍身赴难,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们最终却又死得毫无意义。 极乐鬼王猖狂大笑,更多的阴气集结而来,遮去金乌,遮去了天。 鲜血染红了大海,血海沸腾,血海汹涌,汹涌得像亘古不灭的死亡,亘古不灭的杀戮。阳光失去,昏昏暗暗,昏昏暗暗的天,昏昏暗暗的地。 永不见天日的暗! 命符手持盘古斧,怒吼着冲向极乐鬼王。 宗老失声道:“回来。” 但是命符没有回来,他甚至再也无法回来。 看着战友一个个地死去,他不能退缩,不愿退缩。 极乐鬼王连挥两刀,劈飞了盘古斧,剖开了命符。 宗老一口鲜血喷出。 他看着命符长大,对他来说,命符就像是他的儿子。 而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符死去,看着更多的人死去。 纵连死去,他们的魂魄都还要被极乐鬼王吞噬,增强他的力量,助他杀戮更多的人。 天昏地暗,阴气幢幢;尸风血雨,神鬼惶惶! 蓦地,风云变幻,一道剑光刺破乌云,阳光随之而下,与剑光凝成一束,照向极乐鬼王。 极乐鬼王右手持刀,左手遮目,那刺目的阳光,耀花了他的眼。 阳光中,飘飞着一个少年,凌风而立,神采飞扬。 “鬼王,”少年的声音穿透云霄,将漫天的血气一波又一波地震荡开来,“敢不敢与我一战?” 极乐鬼王嘲弄地笑着,宗老与残存的天盟中人急急散开,看着那从从容容地飞在极乐鬼王面前的少年。 他疯了么?在其他人被这魔头血洗与宰割的时候,这少年不但不逃,居然还冲上前来,主动挑战? 宗老与这些人看着那少年,只觉难以置信,只是他们虽然佩服他的胆量,却不相信他真的能够抗得住现在的极乐鬼王。 他是来送死的,他只不过是来送死罢了。 就像命符一样,明知道是死,却依旧不肯退缩,虽然热血,虽然豪情,却终将死得悲惨,死得毫无意义。 极乐鬼王森森冷冷地怪笑道:“好胆!”凶刀一劈。 所有人都已不敢再看。 却听锵的一声,精光一闪。 整个天地都亮了一亮。 那闪亮的精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震慑了所有人的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想着。 等那种刺痛与震慑的感觉终于散去,他们突然发现,他们错了。 那少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般死去,他依旧飘飞在那里,手中一支漆黑却又锋利至极的剑,架住了极乐鬼王的刀。 聚集了无数尸气的极乐鬼王壮如泰山,连他手中的修罗刀,也大得不可思议。 那少年在极乐鬼王的面前小如蚂蚁,连他手中的黑剑在凶刀之下,也渺小得不值一提。 但少年那渺小的剑,偏偏就是架住了极乐鬼王硕大的刀。 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宗老跟天盟残存的那些人,仍然是无法相信。 极乐鬼王却是眯着眼,本是嘲弄的眼神,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阴风惨淡,剑气流转,阴风与剑气互相撞击,撞击出一道道诡异的光环。 大海开始呼啸,翻腾起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激昂,坠落,无止尽,无止竭。 忽地,极乐鬼王开始动了,他劈出无数凶狠而又惊人的刀光,少年也开始反击,击出道道华丽而奇诡的剑光。 玄气狂卷,杀意冲霄!随着他们的战斗,海浪向外翻滚,以他们为中心,翻卷出深邃的涡流,连污浊的海底都露了出来。 周围的人下意识地退却,即便是刚才那明知必死的局面,也不曾让他们恐惧和害怕,然而现在,少年与鬼王那惊天动地的战斗,却让他们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慌。一道道光芒彻天照地,一条条闪电划破虚空,天盘摇坠,大地震响,许多流星坠了下来,纵连金乌也悄悄退却。 修成了冥合大法的极乐鬼王,已将南海之上的所有尸气都聚集了过来,千百万年,这片大海里不知死了多少生灵,这无数生灵死后的尸体聚在一起,让他变得更加强大与可怕,如此强大的他,如此可怕的他,本该已是无人能敌,无人敢敌。 但是这少年却跟他拼得势均力敌,连退也不曾退上一步。 如果说,极乐鬼王以无上法力,集结了南海之上无数生灵的尸气。 那么在背后支持唐小峰的,就是云端之上,那些全力支持他的众多花神的先天灵气。 颜紫绡是与他一同练剑,彼此心心相印的情侣,廉锦枫是他的“女朋友”,丽蓉是他的妻子,红蕖、芸芝、紫芝是他的义妹。 林书香、阳墨香、兰英、秀英、琼英、玉英、红英早已不止是他的丫鬟,同时更是他的家人,她们受过苦,遭过罪,最后却被他所救。她们无家可归,只能跟着他,却又在一天天的相处间,开始信任他,依赖他,成为他的家人。 还有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她们被他捉弄过,她们也被他帮助过,这些日子,她们更是跟着他一同闯入南海,共同战斗,彼此扶持,这一刻,他需要她们的帮助,于是她们毫不犹豫地支持了他。 她们本是天上的仙子,她们本是禀气成真的花神,女娲还未造人,天地间便已有了她们。 而现在,她们就在他的身后,全心全意地支援着他。 十八位花神的先天灵气聚集在唐小峰的体内,让他全新的剑气,在一瞬间突破了不知多少重境界。 极乐鬼王凶刀乱劈,却越劈越是暴躁,越劈越不耐烦。 不管他如何凶恶,如何狂妄,但是现在,他却怎么也击不败这个在他眼中,原本只是不值一提的少年。 这也是当然的,就算他集结了南海之上无数生灵的尸气,收为己用,但这些尸气虽然多得惊人,近乎无穷,大多数生前却只是鱼虾虫蟹之类的渺小之物,终究比不上十八位应天地之气而生、在女娲造人之前便已存在的花神的先天灵气。况且这些尸气无识无觉,只不过是残存于天地,被迫为他所用,怎及得上这些花神美眉的全心全意? 极乐鬼王蓦地收刀,凶刀高高地举在头顶:“有没有胆量,再接我三刀?” 唐小峰收剑,剑尖斜斜地指向海水外翻所露出的海下礁岩,淡淡地道:“我等着呢。” 天昏,地暗,剑气,冲霄…… 第三十二章 就算你爸是…… 极乐鬼王眯着眼睛,更多的尸气集结而来,围着凶刀,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唐小峰仍只是飘飞在那,从从容容,一脸冷笑。 “他在做什么?”云端之上,师兰言诧异地道,“极乐鬼王已经在准备他的三连杀,为何唐公子却什么也不做?” 唐小山淡淡地道:“他已经在做了。” 师兰言疑惑看去,忽地发现,唐小峰虽然只是飘在那里,连剑气也未溢出一丝一点,却像是整个人都与天地混成一体,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又像是做了许多,天很大,地很广,在这一瞬间,这既广且大的天地仿佛只为他一人而存在,相比之下,看似威风凛凛的极乐鬼王,却莫名地变得渺小,渺小得让人可怜。 “这是什么?”师兰言不想问,却又无法不问。 唐小山微微地露出笑容:“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但我却看不到他的剑气。”师兰言喃喃地道。 “他没有用剑气,但是他的剑气无处不在,”唐小山缓缓地道,“因为天地之气,已经成了他的剑气。” 师兰言惊讶地看了唐小山一眼……为何连自己也看不出的东西,她却能看得通透? 极乐鬼王沉不住气,眼前这少年虽然动也未动,给他的感觉却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高大。 他发现再不出手,自己只怕会变得没有信心再出手。 他暴吼一声,一刀劈去……剖判溟幸三连杀之“剖判四象”! 天旋地转,空间塌陷。 但是唐小峰避过了,他甚至动也未动,这明明是朝他当头劈下的一刀,竟莫名地劈错了方向,连他的衣角也未触到。 极乐鬼王脸色一变,刀势一转,劈出第二刀……剖判溟幸之“剖判阴阳”! 天地倒挂,两仪撕裂。 但是这一刀仍然没能劈中唐小峰。 他居然还打了个呵欠:“这两刀太无聊,直接用第三刀吧。” 极乐鬼王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两刀能割裂四象,剖开阴阳,刀下之人,必为天地所不容。 然而,就是如此玄奥的两刀,居然连这少年的影子都无法劈到,这一瞬间,天地仿佛跟这少年融成一体,他割裂的四象,不是这少年的四象,他剖开的阴阳,不是这少年的阴阳。他这两刀,就像是蚂蚁撼树,树虽不动,蚂蚁却是徒劳无功。 极乐鬼王吼道:“去死。”刀势一变,玄之又玄地斩了过去。 这一次,唐小峰却是动了。 极乐鬼王这三连杀的前两刀早已被他看穿,他看似不动,暗地里却是以天地之气为剑气,悄无声息地将它们破去。 但极乐鬼王这第三刀,却是暗合大道,大道在前,天地在后,他无法再借用天地之气来破解这最后一刀。 他全神贯注,盯着极乐鬼王这最后一刀……“剖判无名”。 他要找出那“遁去的一”。 大道本一,化生有万;万若失一,立归死地。 极乐鬼王阴阴地冷笑着……不管怎样,这小子都不可能破得了他这三连杀的最后一刀。 远处,宗老等人心惊胆战。 云端,唐小山与一众美眉屏住呼吸。 凶刀已劈到了唐小峰的头顶,极乐鬼王的冷笑变成了大笑。 蓦地,剑光一闪。 他的大笑滞在那里……唐小峰的剑尖,轻轻点在了他的刀上。 就像一只扑向兔子的毒蛇,突然被人点中了七寸,他的刀突然动不了了。 唐小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随着惊动天地的一声锵响,极乐鬼王的修罗刀碎散开来。 紧接着便是剑光暴散,极乐鬼王那顶天立地般的身体,被这些剑光不断地刺穿。 他挣扎,怒吼,却是毫无用处,集结而来的尸气被不停地分割、切碎,他的身体越来越小,直至被轰得只剩一丝黑气。 虽然只剩下了一丝黑气,但这丝黑气却怎么也无法消散。 黑气中更是传来阴阴的冷笑。 其他人开始担心,因为就在前番,这种情形也出现过一次。 周围的尸气又开始聚集。 极乐鬼王发出嘲弄的笑、得意的笑。 不管身体被击碎成什么样子,只要自己的元神还在,就能够以散落在天地间的尸气一次又一次地“活”过来。 而他的元神,借由冥合大法的修炼,早已达至非阴非阳的境界,任何神兵都无法伤他。 唐小峰凝神看着,他的墨虹剑有杀伤元神的效用,尊圣门的前任圣主田嗣皇就是被他暗算了一剑,然后再也没有反击的余地。 但是极乐鬼王的这丝魂魄实在太过奇怪,不管他如何斩杀,都无法将其毁去。 弥漫在天地间的尸气无穷无尽,若不能将极乐鬼王的魂魄彻底毁去,他就算能够杀他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无止境地杀下去? 极乐鬼王的身体又开始涨大,他的笑声是那样的刺耳,以至于让宗老和其他人都开始痛恨和无奈。 就在这时,花香忽起。 这花香如风一般卷来,吹散了周围所有的尸气。 紧接着,一道光束照下,照在了极乐鬼王身上。 极乐鬼王心中一惊,他突然发现,他再也无法让自己的元神保持在非阴非阳的状态。 但这原本是不可能的,练成了冥合大法的他,阳间管不住,阴间不敢收,非阴非阳,不生不死。 但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血肉”,他竟然“活”了过来。 这种“活”,不是借由尸气重新生出身体的那种复活,而是像婴儿一般的“出生”,他已从非阴非阳的“灰界”回到了阳间,他甚至已不再是魔,而是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他惊恐地看去,他看到云端之上,一个美少女手中拿着一串珠子,罩住他的光束便是由这串珠子射出。 就是这道光束将他从“不生不死”,硬生生扯回了“生”。 “胎藏琉璃珠?!”他发出难以置信的嘶吼。 胎藏琉璃珠,又叫做古今颠反如意挂。 古今颠反,祸福颠反,是非颠反,死生颠反。 它原本是百花仙子亲手所制,之所以唤作胎藏琉璃珠,是因为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胎藏界地藏王所用的佛珠。 地藏王菩萨男相女身,她在投入地狱前,本是百花仙子的秘友,为了救她母亲,请百花仙子为她制造了这串可以颠反祸福的佛珠。 虽然有了这串佛珠,她最终还是不敢使用,只得舍身地狱,换回自己的母亲,并立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终成地藏王菩萨。 花香四溢,不知不觉换了百种清香。 极乐鬼王看着云端之上的那个美少女,又惊又恐……原来她就是百花仙子? 他想要逃,但是剑光一闪,血光飞溅。 唐小峰的墨虹剑已经刺入了他的体内……斩元伤魄的墨虹剑! 他的元神已经从“不生不死”变成了“生”。 既然有生,就会有死。 “杀了我,你也没有好处,”极乐鬼王吼着,“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唐小峰道:“李刚?”又是一剑。 极乐鬼王痛得发颤,他从来也没有经受过这样的痛楚。 他的声音都开始发颤:“我、我爹是……”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卞城王是不?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极乐鬼王的心不断地往下掉,仿佛掉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 就算他爹是卞城王,但这少年的姐姐却是下凡的百花仙子。 卞城王不过是天庭所封的正神,百花仙子却是天庭还未创建之前便已成真的天仙。 就算这个少年终有一天会死,就算他死后也会落入阴间,那又如何? 百花仙子有一个闺中密友,唤作地藏王……掌管胎藏界与十八重地狱,地位远在卞城王之上的地藏王。 唐小峰冷冷地笑着:“有个在阴间做官的爹,很了不起么?”剑光暴散。 极乐鬼王发出绝望的惨叫,魂飞魄散…… 随着战斗的结束,露出海底的巨大涡流开始消失,海浪互相撞击,反形成更强更大的海啸。 天盟的人互相对望着,只觉适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般。 宗灵极乐城垮了,极乐鬼王也被这少年杀了,阳光照耀着大海,滚滚的海啸轰鸣不止。 天盟的人寻到盘古斧,与唐小峰等人聚在一起。 宗老长叹一声,道:“若不是有唐兄弟,这一趟,我们只怕是无一人能够活下来。” 唐小峰笑道:“我们也只是在做我们当作之事,那家伙可并不只是你们的敌人。” 阴若花道:“此处似乎仍是南海,乃是龙族的地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众人结伴,一同飞离此处,飞往东海。 在他们身后的远处有一团迷雾,迷雾中,美女身、双龙尾的冰夷与群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冰夷咬了咬牙:“他们方自大战一番,死伤惨重,若是趁着这个时候……” “但是那家伙杀了极乐鬼王……”旁边传来怯怯的声音。 冰夷冷笑道:“我们监视他已不止一日,那姓唐的小子绝无如此能耐,他必是用了什么奇妙却不可持久的功法,我们若趁着这个时候……” “但是他杀了极乐鬼王……”另一妖喃喃地重复着有人说过的话。 冰夷怒道:“我说过,他本身并没有那种实力,我们只要趁着这个机会,必能让他们回不了东海。” 群妖一片沉默。 那少年与极乐鬼王之间的战斗太过震撼,他们已是没有信心追上去,与他为敌。 那些人毁了宗灵极乐城,那少年连阴间十殿阎王中卞城王的儿子都敢杀,他们中还有射日弓、轩辕剑、盘古斧等各种神器。 尤其是那个杀了极乐鬼王的少年,他的背影已深深地印在他们眼中,让他们失去了与他为敌的胆量。 冰夷冷然道:“你们怕什么?我说过,那家伙与极乐鬼王大战一场,此刻必定已是力竭,没有能力再……” “万一他有呢?”旁边又有人说话。 万一他有呢?冰夷也不禁动摇起来。 也许那就是他的实力呢?就算不是他真正的实力,也许他还能再来一次呢? 那他们岂不是冲上去送死? 这一犹豫,冰夷发现自己也开始失去信心。 她只好跟着群妖一同沉默,沉默地看着那少年跟他的同伴飞往天际,直至消失不见。 …… 极乐鬼城陨落的位置,离东海已是不远。 到了东海,天盟的人开始向唐小峰与阴若花等人告辞。 看着他们离去,阴若花微微一笑:“只希望下次见面,不要是敌人的好。” 骆红蕖道:“在龙族这最大威胁解决之前,相信他们会顾虑许多。” 远处,一阵海啸急涌而来。 阴若花叹道:“这番天灾人祸,不知又要害死东海多少人。” 颜紫绡却道:“我有办法。” 只见她从囊中取出一个珠子,落在海面上。 珠子散出一波又一波的蓝光,这些蓝光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海浪开始平息,海啸开始消失。 本是汹涌的大海很快就变得平缓而安静。 师兰言讶道:“这个莫非是……” 骆红蕖笑道:“定海珠?!” 阴若花诧异地道:“定海珠怎么会出现在紫绡手中?” 唐小峰笑道:“白话送给她的。”在秦城宝库里,他便看出这珠子来历不凡,想不到它竟还有如此能量。 阴若花看向苏亚兰提着的那个大包裹:“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 紫芝叫道:“说好了,大家要平分,谁也不许独吞。”她生怕别人不分给她。 苏亚兰眯着眼睛:“要平分,一定要平分。” 骆红蕖道:“我看看。”在苏亚兰身边,打开袋口,往里头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是目瞪口呆。 印巧文笑道:“看来必是一些好东西。” 唐小山道:“可有书籍?” 祝题花无奈摇头:“小山你就知道看书。” 他们飞到一个无人荒岛,苏亚兰把包裹往下一抖。 不知多少的宝贝掉了出来,越掉越多,密密麻麻,金光四射,宝气冲霄。 整个荒岛都装满了宝贝,这么大一个岛居然还无法装下,溢了出来,不断地往海里掉。 这一下,连唐小峰都看得目瞪口呆。 阴若花笑道:“难怪大管家把它交给我们时,肉疼成那个样子。” 紫芝跳着脚:“发财了,发财了。” 谢文锦飞了过来,掩着嘴儿,眨眨眼睛,师兰言笑道:“文锦妹子说,公子你可不要忘了,你还欠她九千片仙叶呢,她准备跟你算利息。” 唐小峰嘻嘻一笑:“要不,我把凑来的那四万片仙叶全都给你?三万多片的利息,你也不吃亏。” 师兰言笑道:“极乐城都没了,这些仙叶还有啥用?” 唐小峰嘿笑着,把这些宝贝分了许多给她们,反正这些也是抢来的,送出一些也不心疼。谢文锦也不客气,接了过来,又眨眨眼。 师兰言道:“她说,这些是利息,公子欠她的人情,可还是逃不掉的。” 唐小峰装作叹气:“我现在开始后悔要她帮忙了。” 谢文锦掩着嘴儿,菀尔一笑,眼睛又眨了好几下。 她的眼睛眨起来时,水灵灵的,极是动人。 师兰言道:“文锦妹子说,你杀了卞城王之子,那卞城王乃是阴间十殿阎王之一,掌理大海之底,沃焦石下大叫唤大地狱,你可不要死了,落在他的手中,定无好日子过。” 唐小峰笑道:“那我不死便是。” 师兰言道:“这世上岂有不死之人?” “没事,”唐小峰耸肩,“从石头里窜出来的猴子都能改了生死簿,我难道还怕一个卞城王?” 师兰言疑惑地道:“石头里窜出来的猴子?” 唐小峰干咳一声:“你们难道不曾听说,西方极乐世界斗战胜佛,成佛之前是只猴子?” 师兰言道:“斗战胜佛乃是常住十方一切世界的三十五佛之一,倒不曾听说他本是猴子。” 紫芝取笑道:“以大哥你这色就是色,空还是色,连枯骨都是美女的性子,要想成佛,只怕比猴子还难呢……哎唷。”她的脑袋被唐小峰狠狠敲了一下。 众女尽皆失笑。 师、谢二女向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告辞。 唐小峰想,不知道以后自己跟她们会不会又变成敌人? 这世上,总会有许多难以意料的事。 苏亚兰看着手中用来包这些宝贝的布,发现它竟是一件披风,于是道:“这只怕也是个宝贝。”她将披风一卷,霞光卷过,那一大堆的宝贝,竟然一下子就装了进去。印巧文笑道:“你可不要卷宝而逃,害得我们还要去追杀你。” 苏亚兰道:“若是追着了,就把我的那份给你们。” 钟绣田笑道:“追不着就全是你的?这个主意打得好。” 唐小峰道:“你们只管逃,要是被我追着了,你们连人带宝都得给我。” 钟绣田红着脸儿:“亚兰姐是想得好,你这个却是想得美。” 当下,唐小峰便与姐姐、孟家姐妹、隐玄七女、阴若花,颜紫绡、祝题花、月亮等人,说说笑笑地,往女儿国飞去…… 第三十三章 回到东海 东海,女儿国王宫。 亭亭坐在案后,一边批着公文,一边气苦地想:“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她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下来,给那个说走就走的国君当宰相? 东海诸国原本就是百废待兴,阴若花一走,一些藏在暗处的宵小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段时间里,她累死累活,忙都忙不过来。 外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又怎么了?她想。 不一会儿,却见红红冲了进来:“亭亭,若花姐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亭亭的黑脸上黑线涌动,看上去益发地黑,她一拍桌子,吼道:“让她给我进来。” 外头,唐小峰、阴若花等人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听到里头那气急败坏的少女声音,唐小峰错愕地道:“这是谁的声音?” 廉锦枫失笑道:“这不是亭亭的声音么?” “亭亭?”唐小峰道,“那黑丫头一向都文文静静,书呆子一个,怎么也会叫成这样?” 廉锦枫瞅了阴若花一眼:“这还用问?” 阴若花笑道:“我去安抚一下她,她要是真的撂担子不干了,我可再找不出这么吃苦耐劳的宰相替我干活。”让枝兰音给众人安排住处,准备酒宴,然后便飘了进去。 到了傍晚,阴若花在园中摆下酒宴,唐小峰与众女会在一起,饮酒聊天。 唐小山与亭亭还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在桌上聊了起来,亭亭本是学贯古今的书虫,谁知两人谈起文来,唐小山竟是丝毫不弱下风。 亭亭大感惊奇,对唐小山亦极是佩服起来。 唐小峰却想着,这场聚会还真是群芳斗艳。 抛开史幽探、哀萃芳那伙人不算,在书里面,他的姐姐、阴若花、印巧文、书香、墨香、秀英等可都是在殿试中排名极其靠近的。 在《镜花缘》的殿试中,他姐姐本是排名榜首,阴若花乃是榜眼,印巧文则是探花,书香、墨香、秀英、兰英几人他是记不得了,但肯定也都在前十之内。只不过后来受他姐姐的名字连累,前十名掉到了后十名。换句话说,如果不考虑其它因素,百花榜上学问最好的几人,基本上已尽在这里。 宴上,阴若花还逼着枝兰音唱歌,枝兰音就是不肯。 只是这位来自岐舌国的美眉虽不唱歌,单是说起话来,亦是有若黄鹂,极是悦耳,听着就令人心醉。 唐小峰虽然知道枝兰音亦是东海十二花之一,但对这个美眉却是了解不多,也就是上次在女儿国中匆匆见了一面。 就算是在《镜花缘》中,这位花神好像也没有什么存在感,唐小峰只记得,在书里面,枝兰音被他的父亲唐敖收作义女,百花聚会后,又跟着红红、亭亭一同到了女儿国,来做阴若花的臣子。 换句话说,如果一切都按着书里的情节走,枝兰音才是他货真价实的义妹。 但除此之外,唐小峰就不记得她做过什么其它事。 虽然大家聊得尽兴,但因在南海的那段日子里,众人时时遇险,压力极大,现在来到女儿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反更觉困乏。 宴散之后,便一个个梳洗睡去。 林书香亦服侍唐小山去了,其实唐小山原本并不习惯让人服侍,虽然唐家家境也还不错,但她从小到大,身边从来没有过丫鬟,现在突然多了几个丫鬟照顾,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只是她虽然不要服侍,但对于从“不照顾人不舒服星球”穿越过来的林书香来说,服侍小姐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怎可以放着不管? 唐小峰却早已被几个丫鬟服侍惯了。 几个丫鬟帮他打好热水,他泡在桶里,还把红英抱了进来,你搓我,我摸你。 红英脸蛋红红的,却也只能任由主人欺负。 唐小峰居然还把手伸进她的青囊小裤裤,摸啊摸。 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没过多久,却是廉锦枫悄悄溜了过来。 唐小峰笑着搂住她来:“怎么,就这么想要我陪着睡么?” 廉锦枫瞅他一眼,抿着嘴儿:“还敢说呢,这大半年来,总感觉见都见不到小峰哥哥你几天,你好像总是东跑西跑,弄得奴家只能追着你跑。”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就算这是一个有剑侠的世界,没有手机,无法上Q,稍微隔得远些,联络起来还是很不方便。 锦枫美眉低声道:“小峰哥哥,你会很快回去么?” “为什么问这个?” “若花姐身边帮手不够,她又去了南海一趟,东海虽有亭亭及时处理事物,没若花姐镇着,事情还是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廉锦枫低着头,“她要我在她身边帮她,我却又不想离开小峰哥哥……” 唐小峰心想,东海百废待兴,但他求助阴若花,让阴若花跟他一同去南海时,她却是说走就走。 虽说一方面,阴若花也有报答他在轩辕国时救过她的恩情的意思,但另一方面,那姑娘倒也确实是义气。 他牵起廉锦枫的手:“走,我们一起去外头逛逛。” 廉锦枫欣喜地看他一眼。 此时已是初夏,月色如丝,到处虫鸣不断。 蒙蒙的月色罩在天空,清风拂过,带来几缕清香。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房间,刚到园中,却看到枝兰音捧着盘子,从前方走过。 廉锦枫诧异地道:“兰音,这么迟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枝兰音柔身一福,道:“陛下方自回来,朝中还有许多事务要她处理,她正在熬夜批文,我给她送些点心。”说完匆匆离去。 廉锦枫瞅了枝兰音的背影一眼,有些鄙夷的样子。 唐小峰诧异地道:“你不喜欢她?” 廉锦枫道:“总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令人讨厌。” 唐小峰笑道:“人家说美女相妒,但她声音虽然好听,人却不及你漂亮,你讨厌她做什么?”他身边漂亮美眉虽多,最漂亮的却还是徐丽蓉和锦枫,几可算是绝代佳人,只不过徐丽蓉人虽漂亮,性子却不好,对其他人总是爱理不理的,不及廉锦枫有人缘。 廉锦枫犹豫了下,道:“奴家也说不清楚,奴家总觉得兰音对我似有敌意,但表面上,却又与我称姐道妹的,有些虚情假意的样子。” 唐小峰失笑道:“必是你自己弄错了,她是岐舌国的,你是君子国的,就算一同在女儿国中做臣子,却也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她对你哪来的敌意?” 廉锦枫道:“反正奴家就是不喜欢她。” 唐小峰耸了耸肩……锦枫多少有些小心眼,这个他早就知道的,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带着廉锦枫飞出王宫,往海边飞去。 飞出女儿国,来到海边,他们手牵着手跃入海水,在海里嬉戏,海中鱼虾成群,光影万千。廉锦枫本是水仙花仙子转世,可以在海里闭气一天一夜,连唐小峰的内景闭气之术都是她所教。 他们玩了一会儿,浮出海面,一道剑光飞了过来:“小峰?”飞来的却是颜紫绡,她亦是夜半去找唐小峰,谁知唐小峰不在屋中,于是便四处找他,找到这里来。 蓝色的大海倒映着天上的月,唐小峰带着二女四处逛了一圈,又寻了个礁石岛,烤了些鱼儿,聊起天来。唐小峰想起一年前,他与颜紫绡闯入“鬼剑”石中天的巢穴救下锦枫,然后三人结伴找到长生宫等经历,觉得日子过得好快。 颜、廉二女分左右倚着他,一同看着月起月落,旭日东升…… 唐小峰等人在女儿国住了两日,第三日,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四女便来向阴若花告辞。 唐小峰因颜紫绡与廉锦枫答应了暂时留下来帮阴若花,自己又不想扔下她们,本想过一段再走,见印巧文等人这么急着离开,便问了起来。 印巧文道:“当日我们为了救小山,事出紧急,只来得急跟家人匆匆打声招呼,现在再不回去,只怕家人着急。” 阴若花殷勤留客,又鼓动她们干脆留下来,就在这女儿国中当官好了。印巧文等听得倒是有些意动,天朝虽好,但她们身为女儿家,就算一身剑技,才华过人,也难有出头之日。 千百年来,天朝也就出过那么一个女皇帝,最终还被人推翻,至于女县令、女郡守什么的,那可比女皇帝还稀奇,女子要想一展所学,真心不如留在女儿国。 印巧文笑道:“就算我们有这心,也得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上一声,我们以前从不曾离家这么久过,再不回去,他们只怕还以为我们在海外被妖怪吃了。” 这时,徐丽蓉与骆红蕖也一同来告辞。 阴若花道:“你们怎么也不多留几日?” 骆红蕖道:“巧文她们虽是剑侠,从这里回岭南,却也要十天大半月的,路程不短。她们在东海不熟,我与她们一同回去,既可引路,途中还可招待她们在麟凤山歇息。况且小山姐既已无事,我干脆先回岭南,跟伯父伯母报一声信,也让蘅香等人安下心来。” 唐小峰心想,还是红蕖想得周到,又问徐丽蓉为何也这么急? 徐丽蓉拿着镜子左照右照,抚着脸儿,忧郁地道:“这些日子时时赶路,睡眠颇有些不足,皮肤都差了许多,倒不如早些回到家中,也好保养。” 唐小山见她们都走,于是犹豫着要跟她们一同回去,阴若花却拉着她,非要让她多玩两日,唐小山却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先留下来。 唐小峰又将那些宝贝分了许多给印巧文她们。 印巧文道:“我们跟你出海,本就是为了小山,难道还真的贪图这些东西?” 唐小峰嘿嘿地道:“你们不要?你们真的不要?” 苏亚兰笑道:“你们不要跟他客气,反正他也是抢来的,我们不要,只是白白便宜了他,收下来,以后留着作嫁妆也好。不过绣田倒是可以不收,你不是对唐公子仰慕得紧么?就算收下来,只怕最终也还是要赔给他做嫁妆。” 钟绣田惊道:“胡说。”又见唐小峰盯着她笑,脸儿一下子就红了。 当下,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徐丽蓉、骆红蕖六女结伴,一同飞出女儿国,先回岭南去了。 祝题花则因为早已无家可归,这大半年来都是住在唐府,此时便也陪着唐小山留了下来。 唐小峰与姐姐、祝题花、月亮、芸芝紫芝、二香五英又在女儿国玩了几日,因姐姐想起他曾说过,在东海长生宫还藏有许多书籍,想要去看一看,便与阴若花说了一声,准备带着姐姐等人到长生宫去。 “长生宫么?”阴若花道,“自你们离开后,亭亭在外头重新布了一些阵法禁制,她现在离不开,你们不如把红红也带去,省得你们把亭亭好不容易弄好的禁制弄坏了。妩儿也还在长生宫里,你们可不要吓着她。” 司徒妩儿么?唐小峰想着。 …… 因颜紫绡、廉锦枫还要帮阴若花处理一些事,唐小峰便带着姐姐等人离开女儿国,飞往长生宫。 到了那里,因以前的禁制都在长生宫被围时,被玄机三祖破了个干净,现在的禁制是重新弄过的,红红便帮他们打开禁制,进入宫中。 在最上层的书殿中,唐小峰果然见到了司徒妩儿。 司徒妩儿文静而又易怯,唐小峰去年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精神原本已是崩溃,后来服了忘忧草,忘却了许多事情,才没有再像那般疯疯傻傻。 唐小峰本担心她记不得自己,结果司徒妩儿却是记得他的,他又试着向她问起徐承志,她却是茫茫然然地看着他。 被她忘掉的只有徐承志么?唐小峰叹一口气,不知怎的,竟又想起哀萃芳。 曾经那般深爱着一个人,却又被那个人重重伤害着。 不知道哀萃芳,现在是不是也很想忘了他? 唐小山、祝题花、林书香、芸芝、紫芝等人都是第一次来长生宫,见大殿里果然到处都是书,有许多更是外头难以见到的孤本,俱是惊奇。 唐小山虽知弟弟带了许多回家,现在才知他带回去的,其实还是极小的一部分,她跟亭亭一样见书则喜,看着这些书都舍不得走。唐小峰却又拉着她,带着她们继续往深处走。 再进去,是纵横交错、迷宫般的通道,散布着许许多多的元室,其中一些被葛洪、魏伯阳等古时候的修仙之人住过,留下了许多口诀与道书,大部分则是空的。 阳墨香与琼英极是好奇,到处乱跑,跑到其中一间,却又很快跑了出来,羞得满脸通红……那是以前采女住过的元室,壁上挂了许多男女交合的画儿。 穿过这些元室,再往下,却是一片地底花园,园中有小亭、楼阁、瀑布、清泉,也不知像这样的地底深处,怎么会有如此画一般的景色。 虽是各种花都有,其中又以桃花居多,这些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竟像是开之不尽,落之不竭,于是,到处都是飘飞的桃花,地上满是花瓣,清香四溢,艳丽缤纷。 祝题花赞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地方,难怪连魏伯阳这等仙人,都曾在此间修行。” 唐小山心喜这里到处都是书,祝题花心喜这里藏有许多剑谱,芸芝找到了好几本不曾见过的六壬课书,紫芝与阳墨香等人对这里极是好奇,跑来跑去,林书香则只要陪在公子与小姐身边就好。 于是大家便各自选了阁楼,先住了下来。 那日傍晚,唐小峰独自一人坐在阁楼里,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外头传来姐姐跟其他人说说笑笑的声音,他虽很想出去,却终是强迫自己坐在这里。 翻看许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看到红英羞羞怯怯地立在那里。 他笑道:“怎么了?” 红英脸儿微红,道:“书香姐让我来看看主人在做什么,可需要奴婢服侍?” “那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啊?” “书香姐还说,主人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却这么久没有出去,说不定是在练功,所以让我轻一些,若是主人在练功又或是睡着,就不要打扰主人。” 唐小峰摇头失笑……书香那丫鬟,还真是想得周到,无微不至。 红英来到他身边:“主人在看什么?” 唐小峰将手中书卷一翻,红英看去,见上面写的是《幽夜鬼经》。 鬼经?红英想着,主人明明是人,怎的去看鬼经? 唐小峰将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道:“你帮我一个忙。” “主人,什么事?” “帮我把它背下来,”唐小峰笑道,“我本想抄一份,不过抄起来也麻烦,背起来更快一些。” 百花里无一不是才女,红英乃是茉莉花仙子,茉莉花在百花里亦是名花,聪慧过人,背起东西自然极快。 只是她记性虽好,主人却抱着她,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居然还伸入她的襦衣,陪着兜肚揉她微鼓却又未熟的胸儿,弄得她脸热热的,直读了好几遍才终于背了下来。 唐小峰算算时辰,月亮应该已经升起,这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让她早点儿去歇息。 然后他便拿着《幽夜鬼经》,飞出地底花园,出了长生宫,来到外头岛上…… 第三十四章 鬼仙之术,鬼灵之身 这两天原本就是月中,今晚的月亮,又比昨晚更圆一些。 岛上本有两座山峰,长生宫的入口便藏在峰下。 他飞到峰头,夏季的海风清爽怡人,远处涛声依旧,海鸥飞翔。 他取出天女散花图,唤了一声:“银蟾,玉蟾。” 二女魂魄飞了出来,左看右看,玉蟾道:“唐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已经是东海,”唐小峰道,“岛下方,藏的便是东海的长生宫。” 他将从谢文锦那得来鬼仙之术入门心法《幽夜鬼经》的事告诉二女,道:“我已将它看了几遍,要以鬼身修仙,首先要采取月精,修成阴神,达至鬼灵境界,这是所有鬼仙之术的第一步,有了鬼灵之身,才可摆脱孤魂野鬼的状态,真正开始修行鬼仙之道。” 又道:“鬼仙之道,既艰且难,你们真的要学么?” 二女对望一眼,宰银蟾笑道:“自然要学。” 唐小峰无奈地道:“我本是想替你们找到起死回生的办法,但你们的尸体却已不在这里,且过了这么久,就算再有还魂仙草,也无法让你们复活。我姐姐的古今颠反如意挂虽也有颠反生死之能,但她说,那东西太过逆天,若用它强行逆转你们的死生,不但帮不了你们,反会害了你们。” 宰玉蟾道:“公子为我们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小女子感激不尽。” 唐小峰道:“你们稍等。” 只见他祭出五精泰煞宗天鼎,收集天上月精,同时又扔入了一颗珠子。 宰银蟾道:“那是何物?” 唐小峰道:“那是夜叉王大夫人的内丹,又唤作日月珠。其实妖怪修行和鬼仙之术相差不多,只不过妖怪一开始可以同时吸收日月精华,而孤魂野鬼因为没有身体,在太阳下晒得久了,便会魂飞魄散,若是吸引日精,更会自燃而死,所以刚开始时,只能采取月精,等到修成鬼灵,有了新的身体,才可以开始吸收日精。” 日精强,月精弱,单单靠着月光照射来吸收月之精华,效果极慢,按《幽夜鬼经》上所记,一般来说,孤魂野鬼要想靠着吸收月精修成鬼灵,起码要有两三年的时间,而且一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弃。 但他的五精泰煞宗天鼎却可以自动收集日月精华、五行精气,而他现在更把从红夫人那得来的日月珠放入鼎中,将日精剥离。 红夫人乃是八爪鱼成精,修行中,吸收了不少日月精华,汇集成丹,其中的月精正好能够帮上她们。 唐小峰让宰氏姐妹对月跪拜,又道:“我先把心法念给你们听,歌曰:月兔一轮圆,先天核难取,月夜望中采,地魄结灵丹!神守玄宫,意迎牝府,恍恍惚惚,杳杳冥冥……” 二女按他所教,神意相合。 泰煞鼎对着她们洒下月精,月精如无数萤火,围着她们旋转不休,慢慢渗入她们体内。 似这般过了一个时辰,他让泰煞鼎飞上空中,继续收集月精。 二女飘起,清清爽爽,遍体生光。 宰银蟾笑道:“我只觉舒服得紧,如沐春风一般,为何却又停了?” “《鬼经》上说:阴乃抱阳,阳乃激阴!”唐小峰道,“等炼出鬼灵之身后,激进一些没有关系,在那之前,还是慢慢来得好。” 又道:“你们可要记得,在修成鬼灵前,千万不能被阳光照到,一旦被日精混了进去,月精不够纯净,马上就会前功尽弃。” “知道了,”宰银蟾故意打了个呵欠,笑道,“我困得紧,先去睡了,就让我妹妹在这陪你,花好月圆的,你可要好好疼她。”说完一钻,钻入天女散花图去了。 宰玉蟾气得跺脚:“姐姐……”又见唐小峰盯着她看,一下子害起羞来。 唐小峰道:“鬼魂也会犯困么?” 宰玉蟾道:“听她瞎说。” 唐小峰缓缓上前,离她近些,他们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他一靠近,宰玉蟾被阳气所逼,弱不禁风,仿佛要散去一般。 唐小峰赶紧退开,心中一动,道:“你等等。”在一旁盘膝坐下,以玄关化体变了一个分身出来。 宰玉蟾见突然多了一个他,大感惊奇。唐小峰以分身慢慢上前,他的分身乃是以五行之气所化,并非真人,宰玉蟾果然不再害怕。 他立在宰玉蟾面前,宰玉蟾抬头看他,颇有些欣喜。唐小峰伸出手向她的脸儿摸去,他的分身虽是五行之气所化,却是实体,宰玉蟾却仍是一个无形无质的鬼魂,他自然无法将她触到。 少女却是害羞地略低着头,极是难为情的样子,令他心动。 他虚虚地托起少女的脸,少女抬起头来,再次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明媚如星。 即便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唐小峰亦是深深地明了她对自己的情意。 而对宰玉蟾来说,她却也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女孩子总是喜欢英雄,在小瀛山上,唐小峰一指击碎辟魔刀,大显身手,又在战争上连番发威,那个时候,她便喜欢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的背影,后来又因他去扮大是欢喜佛,自己假扮成大是欢喜佛的女弟子,虽被他吃了许多豆腐,面上羞羞恼恼,心里实则喜欢。 豆蔻年华,原本就是思春的年纪,唐小峰在战场上的威风与他显露出来的才智,早已化作不可磨灭的影子,深深地闯入她的心灵。 而在最后,她更是死在他的怀中,虽然死去,但在死去的那一刻,在自己被他紧紧抱着,看着他为自己而难过的那一刻,她心里反有一种奇怪的温馨与安慰,对于死亡,她并不恐惧,亦不害怕,唯一可惜的是自己再也无法看到他。 却没想到,冥冥之间,仿佛真的有着某种牵系,连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与姐姐死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又会是他。 唐小峰看到少女的欣喜与羞意,想起在洛阳皇宫里,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黄天道地公所杀的情景,亦是感触。又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等你们修成鬼灵之身后,就一同嫁给我,这可是说好的哟!” 少女红着脸儿,轻轻地退了一步,凌在风中,慢慢地脱下身上的霓裳。 她本是画中之鬼,身上的霓裳只是一个幻影,这一褪下,随风消逝,露出纤美的体态与细腻的肌肤。 看着她那对称的双乳,窈窕的腰身,纤细的美腿,以及腹下神秘得仿佛在诱人抚去的处女泉眼,唐小峰屏住呼吸。 月色如烟,薄纱一般笼在少女身上,少女羞羞地用双手轻掩小腹,手臂将柔软的双乳挤压着,峰沟惑人。她低着头,娇美的身体在月光下朦胧而又醉人,她微启檀唇,羞涩中鼓起勇气:“我、我好看吗?” 唐小峰正要说话,旁边已有人笑道:“好看,好看,连我都想一直看着。” 宰玉蟾吓了一跳,见说话的是从天女散花图中钻出半个身子的姐姐。宰银蟾以画卷当作桌子,单手撑着脸颊,取笑道:“连我这做姐姐的,都才知道自己的妹子这般好看,你放心,他要敢说你不好看,我就帮你揍他。” 宰玉蟾哪里想到姐姐竟然在那偷看?气得扑了上去,把姐姐推入画中,姐妹两人都失了踪影,画里却传来打打闹闹的声音。 唐小峰摇头失笑。 …… 唐小峰回到长生宫,穿过书殿和元室,来到地下的花园,居然看到了阳墨香。 阳墨香坐在一个亭子里,往溪流中扔着花瓣,他悄悄溜过去,在她身后一声大叫。 阳墨香惊叫一声,吓得跳起,见到是他,气得握紧粉拳。唐小峰笑道:“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 阳墨香抿着嘴儿:“你自己才是,三更半夜在这吓人。” 唐小峰道:“你又忘了叫主人了。” 阳墨香恨恨地道:“为什么姐姐可以叫你公子,我们就非要叫你主人?” “要跟书香一样,也很简单。”唐小峰嘿笑地打量着她。 “你要做什么?”阳墨香双手捂胸,向后缩。 “要不,你也跟书香一样,做我的通床大丫鬟?”唐小峰逼过去,恶魔般地笑着。 阳墨香继续往后缩,差点掉到池里去:“只听说通房丫鬟,哪、哪来的通床丫鬟?” “通房通到床上去,那不就通床了?”唐小峰居然还往前逼,“你要不要当?” “我才不呢。”阳墨香变成妖狐往外一跳,跃过溪流,逃了开来。 唐小峰嘿嘿地笑着,方笑未久,却听少女又是一声惊叫。 她又怎么了?唐小峰赶紧掠了过去,却见阳墨香所化的妖狐僵在那里,在她面前飘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自然是月亮。 周围一片安静,月亮飘在那里,一身的白,仿佛幽幽怨怨的小女鬼一般。 阳墨香舒了口气……这小丫头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一个傍晚都没看到,现在突然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唐小峰以前也觉得这小女孩神出鬼没得紧,现在却知道她只是太过迷糊,总是迷路,迷啊迷啊的就失踪了,然后找着找着又会找回来。 但这一次,小女孩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只见她飘在满地的花瓣上,抬起头来,泪眼蒙蒙地看着他,很委屈很伤心的样子。 唐小峰对小女孩一向很有同情心,赶紧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小女孩擦着眼泪,指了指他。 我?唐小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 阳墨香回过头来,拿眼睛斜他……坏蛋主人,连这么小的女孩儿都要欺负,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怎么欺负你了?”唐小峰小心翼翼地问。 小女孩伸出手来,怯生生地道:“棒棒糖。” 唐小峰:“……” 天上的月亮虽已移过中天,月色却还明亮。 海面上,一只妖狐踏着月光,往前飞奔,在其背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少年。 妖狐嘀咕:“为什么要骑我?你自己可以飞去啊。” 唐小峰教训道:“你有没有同情心?她要吃糖,你背她一下会死啊?唉,书香那么温柔那么贤惠,她的妹妹怎么会这么没人性,连小孩子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肯帮?” 阳墨香极是郁闷……怎又成我的错了? 被他骑还要被他骂,这世界真是没天理了。 月亮想要棒棒糖,但长生宫里当然不会有,离长生宫最近的只有智佳国,飞得快些,一日便可来回,他只好叫醒书香,跟她说了一声,然后便骑着阳墨香,搂着小女孩,飞出长生宫,往智佳国飞去。 到智佳国时,天已大亮,他带着丫鬟与小女孩逛了一番,给小女孩买了棒棒糖,又带着她们上了酒楼,吃了些东西后又开始逛。 阳墨香对这种与大唐风俗习惯完全不同的东海小国,倒也极是好奇,与月亮两个人跑来跑去,开心得紧。 然后小女孩不知道又迷路到哪里去了,他们找了一整条街,找不到她。 阳墨香虽觉不放心,唐小峰却早已习惯了,于是又骑着丫鬟,飞回长生宫。 到了宫内,兰英琼英等人拉着阳墨香,怪她不够义气,跑去玩也不带上她们,弄得阳墨香极是郁闷……早知道就让主人骑你们。 唐小峰来到花园,却发现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睡在姐姐怀中。 姐姐则跟祝题花、红红、司徒妩儿、芸芝、紫芝几人在园中谈天说地,林书香为她们煮水泡茶。 到了夜半,唐小峰又到峰头,将宰氏姐妹唤出,助她们吸收月精。 似这般过了几天,唐小山虽然喜欢这地方安静,书又极多,却终是想着虽有丽蓉和红蕖回家报信,但爹娘终会担心,不如早些回去,让爹娘放心得好,于是与弟弟说了一声。 唐小峰却犹豫起来,有些下不了决心的样子。 唐小山诧异地问:“小弟,你难道还有什么要事不成?” 唐小峰把宰氏姐妹正在吸收月之精华的事告诉她,又道:“一般来说,通过吸收月精凝成鬼灵之身,少则需要半年一年,多则需要数年,其间还不能出错,否则又要重修。虽然有泰煞鼎帮她们,可以快上许多,但按我计算,仍是要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功成。长生宫乃是灵气所钟之处,有助于她们的修行,现在带她们回去,且不说在路上不好修炼,到了岭南那种人多的地方,也不适合鬼类修行,所以我想……” “你想先助她们修成鬼灵再回去?”唐小山笑道,“想不到你这般有心,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唐小峰得意地道:“那当然,那当然。” 唐小山无语……自己这弟弟别的都好,就是脸皮太厚。 唐小峰道:“姐,不如你也等到月圆之后再回去?” “那还要二十多天,爹娘会担心的,”唐小山道,“不如我跟书香她们先回去,你也早些回来?” 唐小峰劝了一阵,姐姐却执意要先走,无奈之下,他只好唤来祝题花和芸芝紫芝、隐玄七女一同商量。祝题花却犹豫了下,道:“我倒是想在这里多留一阵,自上次被小山你点醒后,总感觉自己于剑术上多了一些领悟,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修行,这长生宫灵气独钟,又无外人打扰,恰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 唐小峰心中一动,道:“要说修行的最佳之处,长生宫怎么也比不上神州的十大洞天,而十大洞天,却又比不上圆峤秘境,题花姐,你何不到圆峤秘境去?” 祝题花道:“圆峤秘境?那是何处?” 唐小峰道:“圆峤秘境,乃是神州大陆各门各派都向往无比的一处神秘所在,内中还有一座白玉城,据说伏羲、女娲、皇天、后土等上古仙人都曾在里头住过。白玉城里光阴流得极慢,只要待在里头,就算是凡人也可活个几千年,城中还有一棵蟠桃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九千年才结三十颗蟠桃,吃上一颗,听说就能长生不老,不过丽蓉说,那棵蟠桃树离下一次成熟还要七千年,现在就算上去了也吃不到蟠桃。” 祝题花诧异地道:“丽蓉还去过这种地方?” “嗯,”唐小峰道,“她在那里呆了一个月,然后觉得那地方无聊得紧,又回来了。丽蓉臭美得紧,在那种地方没人看她,她当然待不住,但题花姐你想找个清修之处的话,那倒是个好地方,跟其他地方比起来,那里才是真正的仙境。” 祝题花道:“那要如何才能上去?” 唐小峰取出玄天璧,道:“只要拿着这个,月圆之夜,在十大洞天里的任何一处用它收集灵气,自然便可以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白玉城的天梯。不过题花姐你要记得的是,一旦上了白玉城,最快也要到下一个月圆之夜才能回到人间。” 林书香笑道:“去年十天之会,包括茅山宗宗主白云子、青城派派主紫玄真人、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黄岩大师等各派之主为了这玄天璧打死打活,却没想到最后却落在公子手中,看来公子真是有福气的人。” 紫芝兴奋地道:“那白玉城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也想去。” 唐小峰瞅她:“要去也可以,不过丽蓉只待了一个月就无聊得受不了了,不知道你可以待多久?” 紫芝咬了咬嘴儿:“大哥你、你去不去?” 唐小峰打着呵欠:“不去,那种地方听起来就很没意思。” “哦,”紫芝低着头,“那我也不去了。” 唐小山道:“那里有没有书?” 众人无语……她就知道看书。 第三十五章 地魄结灵丹 祝题花有些犹豫,那圆峤秘境听起来确实是个修行的好去处,再加上她原本就是想要找个无人打扰之处,自身耐得住清静,倒不用担心寂寞。 唐小峰看出她已是意动,笑着将玄天璧塞到她的手中,道:“反正这种东西我现在也用不上,就交给题花姐你好了。岭南的罗浮山乃是十大洞天的‘朱明辉真之天’,罗浮山十八寺主也只是各持一寺,并没有霸占整个罗浮山,你可以从那里登上圆峤秘境。你要是觉得一个人上去太过无聊,还可以约上巧文、耕烟等几位姑娘。” 祝题花见他这样说,也就未再客气,接下了玄天璧。 林书香却道:“我们陪小姐先回岭南,公子你岂不无人服侍?” 唐小峰失笑道:“我有手有脚的,难道非得要人服侍不可?” 又嘿嘿笑道:“那就把墨香留下吧,让她帮我洗洗衣服也是好的。” 阳墨香嘀咕:“为什么又是我?” 芸芝与紫芝道:“大哥,那我们呢?” 唐小峰想了想,道:“你们不如也先跟姐姐和书香她们回去,我也不会在这里待上太久,最多比你们迟上二十多天,也许更早。” 当下,他们一同飞出长生宫,红红与司徒妩儿也来送她们。月亮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左看右看,问他们去哪里? 唐小山牵着她:“我们要先回去,小月你可要跟我们走?” 小女孩茫然地点着头,看她那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把她拐去卖掉。 林书香与五英伴着唐小山、祝题花、芸芝、紫芝飞了起来,正与唐小峰挥别,月亮却又抬起头来:“是去岭南么?我带你们去。” 唐小峰一惊,唐小山一怔,姐弟两人同时叫道:“等一下。” 迟了,小女孩彩带一卷,九宫图闪过,他们立时消失在空中。 唐小峰看着空空旷旷的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转身回长生宫。 算了,姐姐,书香,题花姑娘……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不知道会不会迷路迷到天边去……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清闲,唐小峰白天就是逗逗红红与阳墨香,又或是练练剑,与司徒妩儿说说话,晚上则继续帮助宰氏姐妹吸收月精。 颜紫绡与廉锦枫也抽空到长生宫来了一趟,又约好到时与他一同“回家”。 宰氏姐妹吸收的月精越来越多,原本半透明的身子也渐渐凝聚起来。 月兔一轮圆,先天核难取,月夜望中采,地魄结灵丹。 有唐小峰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替她们收集月之精华,她们凝魄结丹,自是极快。 有时上半夜便已修行完毕,她们便会伴着他,坐在峰头谈天说地,极是惬意。 阳墨香闲得要死,与红红结伴,又去逛了黑齿国和其它地方。 夜空中的月亮由圆到弯,又由弯到半圆。 离月圆之夜还有几天时间,那天,颜紫绡又来到长生宫,与她一同前来的居然不是锦枫美眉,而是枝兰音。 颜紫绡道:“兰音以前不曾来过这里,她听说这里有许多书,想跟我过来看看,我便带她来了。” 枝兰音穿的是白色的襦裙,白得有些透明,内里衬着金丝缀边的抹胸,露出精美锁骨,浅浅美沟。襦裙本是五胡乱华后才开始在天朝盛行的女子装束,东海穿的人并不多,尤其她们是从女儿国来到这里,在女儿国中,女人穿的本是男装。 由此可见,枝兰音来此之前,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 枝兰音朝唐小峰福了一福,妩媚一笑:“小女子对公子闻名已久,听说公子不日便要回天朝去,公子若是有空,去之前,还请到女儿国来,由小女子做一趟东。”她的声音极是好听,绕梁三尺,让人回味无穷。 颜紫绡诧异地看了枝兰音一眼。唐小峰却想着,她为何对我笑得这么暧昧?难道是对我有意思?于是呵呵地笑着:“没问题,没问题。” 唐小峰问颜紫绡,她与廉锦枫这些日子到底在帮阴若花忙些什么? 颜紫绡道:“你可还记得,东海十大寇里‘贺岁龙’敖萨之子敖历成?” 唐小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家伙,笑道:“倒是记得,他老爹想要强娶红蕖,最后被我给杀了,连四时乖错太平铃都被我抢了过来。那家伙怎么了?” 颜紫绡道:“若花姐虽然控制了东海,却还有一些人在暗中与她作对,其中为首的似乎就是那敖历成。这些人大多数时候都是藏在海底深处,若花姐也无法找出他们,这一次若花姐去了南海,他们便跑出来兴风作浪,伤了不少人。若花姐相信,在背后支持他们惹事的多半是龙族,只是她虽然想把这些家伙挖出来,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唐小峰笑道:“就算是些跳梁小蚤,要是一直放着不管,说不定也会成为腹疥之患,难怪若花那么头疼。” 颜紫绡道:“其实若花姐这一趟之所以跟你离开东海,亦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好弄清他们的藏身之处,在暗地里,她早已做了准备。只是不知为何,虽然几次弄清他们藏在哪里,但每次都被他们提前逃了,即便是有锦枫的内景神视之术,闭上眼睛便可看到十里之外,我们仍然会被他们抢先一步发现,也不知对方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唐小峰暗自诧异。 锦枫美眉的内景神视之术几可比得佛门的“天眼通”,以若花的智慧,再加上廉锦枫的神视之术,居然还会被那些人抢先逃了? 这倒是有些奇怪。 颜紫绡笑道:“若花姐知道你机灵,本是想让你去帮她,你却躲在这里不肯过去,让她怨得紧。” 唐小峰无奈耸肩……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银蟾和玉蟾,把她们放着不管? 颜紫绡事多,到了傍晚,便带着枝兰音离开了长生宫。 唐小峰则与阳墨香、红红、司徒妩儿在岛上烧烤,红红笨手笨脚,阳墨香其实比她好不了多少,结果全靠司徒妩儿和唐小峰两人动手。 唐小峰故意埋怨阳墨香比不得她姐姐。 他本是故意逗阳墨香,想看她生闷气的样子,结果却把红红给郁闷到了,想着自己聪明能干不如亭亭,同样是在女儿国做官,她在这里大半个月了,若花国主一点都不想她,看来有她没她都是一样,漂亮好看不如廉锦枫,其实她在黑齿国也是极漂亮的,架不住黑齿国外的人都喜欢皮肤白的啊? 还有,声音不如枝兰音好听,打架比不上颜紫绡小拇指上的指甲头,现在连烤鱼都不如妩儿,真是要多没用有多没用。 唐小峰见着好笑,又把红红搂过来,将她哄了一番。 似这般又过了几天,那天夜里,圆月当空。 圆圆的月亮像一轮银色的剪纸,清清冷冷地挂在高处,海中的倒影随波浪晃动,切割成一条条的银光,又不时聚合在一起,反觉活泼。 星星很多,铺在夜空,一闪一闪,仿佛缀上了无数的鲛珠。 泰煞鼎飞在天空,倒下两束月光,无数星点在月光中飞舞,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 宰氏姐妹对月跪坐,各自沐浴着一束月光,这些星点不断飞入她们体内,越聚越多,她们的身体开始发光。 唐小峰知道,就像他可以用五行之气变出分身一样,她们现在正在用月精凝结成新的身体,五行之气虽长存于天地之间,却远不如日月精华,所以变出来的分身只能维持几个时辰。日月精华只存在于日光与月光中,难以吸收,但结出来的身体却可以长久。 若不考虑雷劫,一旦修成鬼灵,靠着吸收日月精华,永存于天地之间亦是可能的。 宰氏姐妹身上的光芒越来越薄,她们的身体反而越来越真实。 她们原本只是鬼魂,身上的霓裳不过是天女散花图中所画,现在开始凝结出新的身体,身上自然是一丝不挂。 宰银蟾的岁数更大一些,发育也更为娇美,宰玉蟾更小一些,含苞欲放,更显可爱。 唐小峰看着月光下的二女,那不着寸缕的美丽胴体在月色间,美感十足,既令人心动,又引人遐想。 万法唯识,她们原本就是两个美人,以前的身体早已不在,现在的身体乃是按着她们的自我意识,以月精所化,在每个人的自我意识中,总是会将自己想象得更加完美,她们的肌肤白皙得毫无瑕疵,秀发如瀑,黑黑地披在背上,蛮腰纤细,美臀绷紧,仿若神女下凡一般,美得不近俗尘。 光芒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她们飘了起来,欣喜对望,又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微笑地看着她们,二女有了新的身体,海风吹过,清清凉凉,相比之下,唐小峰的目光却更让她们羞涩。 宰玉蟾红着脸儿,捂胸掩腹,却又哪里能够掩住多少?宰银蟾倒是大方一些,左手轻掩光洁的腹下,右手轻轻拨弄着秀发,海风吹拂,连那白嫩峰尖嫣红的豆儿都一颤一颤的。 唐小峰大步踏到她们面前,宰玉蟾低着头,羞得不敢看他,他试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触怀的感觉清凉而又柔软。 “唐公子?!”宰玉蟾抬起头来,一阵欣喜。 宰银蟾笑道:“可要我回避一下,让你好好摸她……呀。” 唐小峰连银蟾也大力地搂了过来。 他搂着二女飞上天空,直上云端,仿佛要朝天上的星星飞去,又一头扎去,落向大海。 二女原本只是鬼魂,飘来飘去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聚月精之气,修成鬼灵之身,这一飞,反觉惊心动魄。 他们在海水里嬉戏个够,又飞上峰头,一同看着东方。海天先是拉开一线,玫瑰色的云彩铺上天空,紧接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 二女已许久不见阳光,此时看着这海上的日出,只觉壮丽宏伟,一同偎在唐小峰怀中,看得呆了。 天亮后,唐小峰嘿笑着从怀中取出两套衣裳,这两套衣裳都是以五瘟月华所炼,不用任何丝线与布料,乃是凝气成形的五彩之衣,恰与二女一般。他熟读《幽夜鬼经》,自然知道鬼仙之道虽然难走,但修成鬼灵后,因为身体乃是凝日月精华而成,日后变化也多,穿着寻常衣裳,反而碍事。 宰银蟾瞅他一眼……这坏蛋,既然准备了衣裳,却还让她们姐妹二人一丝不挂地陪了他一晚。 二女身子一旋,五彩天衣已穿了上去,娇美艳丽,明媚动人。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帮了你们这么多,你们该怎么报答我?” 宰银蟾笑着将妹妹推他怀中:“我把妹妹送给你。” 唐小峰瞅她:“那你呢?”宰银蟾妩媚地道:“你这人贪心得紧。” 唐小峰笑道:“我要你们两个。”一手搂一个,飞入长生宫。 阳墨香与宰氏姐妹原本就是认识的,此刻再次见到她们,自然替她们高兴。 司徒妩儿虽然早知道唐小峰这些日子在帮助两名女鬼修行,却直到现在才真正见到她们,见这两个“女鬼”竟是如此漂亮,心想难怪他对她们这般用心。 红红更是想着,看来唐大哥就是喜欢白白嫩嫩的女孩子,我虽然嫩嫩,却不白白,就不知我要是死了,唐大哥会不会这样助我?但我生前黑,死了只怕也是黑的,成了黑鬼,他在晚上找啊找,但是我太黑了,他找不到我,于是我只好天天跟着他,让他找我,但他要是不找我呢?那我就只好天天哭,唉呀,那我岂不就成了好哭鬼? 修成鬼灵之身,其实只是鬼仙之道的第一步,但有了这一步,接下来才可继续修行,唐小峰带着她们逛了长生宫,寻了一些更高层次的鬼经给她们,还替她们炼了新的法宝。 二女对他原本已是感激,此时好感更甚,早已将自己视作他的人……啊,错了,是视作他的鬼。 唐小峰还带她们逛啊逛,逛到采女房间,她们生前不曾嫁过人,死后更未体验过男女滋味,看着采女留下的各种春图与典籍,自是难免脸红。唐小峰原本也就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又拉着她们去睡午觉,二女刚刚修成鬼灵之身,阴气仍重,还不可与人行房,但这世上的闺中之趣可有许多,不止一样。 一番戏语,百般调戏,最后,唐小峰立在那儿,姐妹二鬼温柔跪在他的腹前,在他的指点下轮流含弄,低吟浅唱,姐妹二鬼第一次做这种事儿,虽然害羞,却也心甘情愿,殷勤服侍,唐小峰还不曾同时让两个美眉替他做这种事儿,身心畅快,舒服至极…… …… 同一时间,某个荒岛。 一伙美眉在岛上晒着太阳,吃着烤肉。 烤肉味道极好,因为是出自唐小峰身边第一丫鬟林书香之手。 众女一边吃肉,一边聊天。 唐小山道:“天气真好,好想看书。” 钟绣田道:“昨晚那些鬼怪还会不会追来?” 苏亚兰笑道:“放心吧,它们已经被我们杀怕了,哪里还敢追?” 祝题花无奈道:“我看它们也被我们吓得死。” 印巧文摇头道:“一伙人哗的一下出现在你的家里,你也会怕的。” 琼英笑道:“尤其是红英一声尖叫,直接把那些鬼怪吓得跟她一起叫,真是有趣。” 紫芝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红英那声叫可是有道理的,她是在跟那些鬼怪说笑话呢。” 窦耕烟道:“什么笑话?” 紫芝道:“她问它们:‘你们说我漂不漂亮?’” 芸芝道:“这算什么笑话?” 紫芝道:“笑话在后头呢,红英问它们她漂不漂亮,群鬼吓得大叫:‘鬼啊!’” 众女失笑,红英红着脸儿:“紫芝小姐就会捉弄人。” 林书香道:“我们可要继续赶路?” 玉英面无表情:“还是睡觉算了。” 唐小山道:“不如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 祝题花头疼地道:“这样子,什么时候到得了岭南?” 钟绣田喃喃地道:“我怎觉得,我们越是赶路,离家越远?” 众女看向旁边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握着拳头:“我肯定会把大家带回去,嗯嗯。”她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 琼英小声问:“我们现在在哪里?”小女孩摇头。 琼英看向大家,大家一同摇头。 然后,除了那虽有信心却又一脸迷茫的小女孩,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 唐小峰按着腹前二女的螓首,抬起头来,舒服得仿佛吃了人参果一般。 她们果然不愧是转世的花神,连这种事都学得极快。 直至那涌动的激流再也无法压抑,如熔岩一般喷出,打在了玉蟾的脸上。 玉蟾极是害羞,银蟾笑着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替她弄去一些。 唐小峰搂着二女,飞出楼阁,来到地底花园东侧的清泉,与她们一同泡在池中。 笑语连连,欢声不断。 到了傍晚,他们又与红红、墨香、妩儿一同,在岛上捉鱼捉鸟,一同野炊。 第二天,他们又约好,飞出长生宫,去逛了黑齿国和智佳国。 宰氏姐妹既已修成鬼灵之身,唐小峰在东海也就再无其它要事。 他心想,按照推算,姐姐她们应该早已到了家中,祝题花弄不好也已经上了圆峤秘境……如果她们没有被月亮带着迷路的话…… 我也应该回去了!他想着。 第三天,他将其他人先留在长生宫,自己身子一纵,化作剑光,飞往女儿国,一方面,是要带颜紫绡与廉锦枫一同回家,另一方面,也要向阴若花告辞…… 第三十六章 媚 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 唐小峰飞入女儿国,落在王宫前,令人帮他通告。 很快,一名金凤骑将他迎了进去。 到了里头,却只看到亭亭。他诧异地问:“紫绡姐跟锦枫她们呢?” 亭亭道:“前日得到一些乱党袭击淑士国的消息,淑士国自驸马司空奇死去,国主病死后,已举国降于女儿国,他们突然遭袭,若花姐不能不管,紫绡与锦枫也随她去了。” 淑士国?唐小峰苦笑,那也太远了,她们这一来一去,只怕不是两三日就能回来。 亭亭定睛看他,道:“唐大哥,红红怎没有跟你一同回来?” 唐小峰告诉她,红红仍然留在长生宫中。亭亭瞅他一眼:“唐大哥此番,可是准备回天朝去?” 唐小峰点了点头,笑道:“正是。” 亭亭又问:“那唐大哥可打算将红红带去?” 唐小峰讶道:“她没说要跟我去啊?” 亭亭轻叹一声,竟是懒得再理唐小峰。 唐小峰挠头道:“其实我也想过带着她,不过东海才是她的家,她又没说,我还以为她不想离开。” 亭亭瞅他一眼:“唐大哥原本就是聪明人,只看她抛下这里的事,就这般在长生宫里陪了你一个月,你难道还看不出她的心事?她是生怕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就算唐大哥你是剑侠,但对天朝人来说,东海乃是化外之地,你这一回去,也不知何时才会再到女儿国来,她心事重重,却又不敢将心中话说给大哥。”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亭亭又道:“唐大哥既已到了这里,不如先在这里住下,等若花姐她们回来?” 唐小峰想想也好,亭亭便让人替他安排了房间。 阴若花等人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唐小峰实在太无聊,便出宫乱逛。 女儿国他虽也来过两次,但第一次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第二次也只是待在王宫没有外出,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体验女儿国的民间风俗,见这里果然是女子着男装,男人在街上却没见着几个。而他这样穿着男衫的少年,反而惹得人人侧目,议论纷纷。 唐小峰自然不怕被人看,而且还是被女人看,悠悠闲闲地继续逛着。 七拐八弯,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巷子,一家门前坐着一人,鬓上插着翠珠,耳上坠着金环,葱绿裙子,金莲小脚,在那绣花,一看却又是满脸络腮,不觉好笑。那“妇男”停了针线,冲他乱骂,还骂他是荡妇,不知羞耻跑到街上,全无教养。 唐小峰苦笑逃开,想着作为一个男人,在这种女尊男卑的地方还是不要乱逛得好。 他正要回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清脆悦耳、有若黄鹂的声音:“唐公子?” 他错愕回头,唤住他的,居然是枝兰音。 枝兰音穿着紫色大科纳绫及罗衫,戴着圆头巾子,腰佩紫玉,作的虽是男子打扮,却妩媚依旧。 枝兰音上前,拱手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唐公子。” 唐小峰笑道:“我也想不到。” 枝兰音体态娇小,在他面前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的脸,她道:“相请不如偶遇,唐公子若是有空,何不到拙舍一坐?” 唐小峰道:“这个好。”反正他也无聊得紧,有美女相约总是好的。 就算是女扮男装的美女,也终归是美女,而且这美眉的声音实在好听,单是与她说话便不觉闷。 枝兰音领着他往前行去,直至来到靠近海边的一处宅院,外围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围墙,内里却是小亭翠竹,雅致清新。 他们登上一处楼阁,枝兰音让他稍待,自己到了另一屋子,出来时,便已换了女装,只见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窄袖对襟百蝶衣,内衬葱绿抹胸,外罩紫色半臂,头插玉钗,满袖生香。 唐小峰笑道:“其实你刚才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枝兰音置好瓜果应子,取来果酒,替他斟上一杯,柔声道:“奴家本是岐舌国人,平常便是这般装束,只是出门时入乡随俗,这才做了男儿打扮,其实却是不惯得紧,公子勿笑。” 唐小峰将酒杯拾起,饮了一口,动容道:“这是什么酒?好香?” 枝兰音替自己也斟上一杯,微笑道:“此酒名为仙心酿,取的是岐舌国独有的紫盈仙心花,将仙心花花蕊聚于一处,放入冰糖,密封后埋入地底,半载一年后再行取出,自成佳酿,乃是其它地方所没有的。” 唐小峰道:“仙心花?这花名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枝兰音道:“此花在天朝又称迎辇花,天朝原本并无此花,隋炀帝时有人从东海摘去,花一至,帝辇到,炀帝大喜,以为吉兆,又问周围官吏此花之名,因是东海之花,天朝无人能知,炀帝便为它另取一名,取为迎辇花,不过在东海,因它花蕊或是深红,或是深紫,与其它花不同,故一直唤作仙心花。” 唐小峰笑道:“原来如此。” 枝兰音捧起玉杯,红晕满颊:“公子请。” 两人对饮几杯,又一同说说笑笑,他们本是倚窗而坐,外头围墙虽高,但这楼阁却又比围墙更高一些,从窗口恰好能看到海景,显然它从一开始就是为此而设计的。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正是渔船回归之时,上百只船从沿海驶过,颇为壮观。 枝兰音殷勤劝酒,这仙心酿香气怡人,极好入口,后劲却也大得紧,连唐小峰都喝得有些上头。 他晃了晃脑袋,欲让自己清醒一些,道:“已经迟了,我也该回去了。” 枝兰音道:“反正国主与紫绡姐姐、锦枫今日无法回来,公子何必如此赶呢?” 唐小峰笑道:“再喝我就要醉了。” 枝兰音红着脸儿:“醉了亦是无妨,此处除了奴家,并无他人住在这里,公子若是醉了,便在此间住下。” 唐小峰道:“你就不怕我不规矩么?” 枝兰音妩媚地瞅他一眼:“那要看是怎样的不规矩了。” 又道:“公子可喜欢听歌?奴家唱给公子听。” 唐小峰道:“我听说你家国主让你唱,你都是不唱的?” 枝兰音微笑道:“今日却可唱给公子听,公子可要听?” 唐小峰道:“你现在就算不让我听都不成。” 枝兰音柔声道:“那公子便再饮三杯。” 唐小峰连饮三杯下肚,枝兰音取一琵琶,略一调弦,以她那黄鹂一般的美妙嗓音唱道:“豆蔻儿开花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啊,爬到花上打秋千。哎呀肉儿小心肝,我不开时你怎么钻?” 她的声音本就极是好听,加上这曲调缠绵,词儿暧昧,直可听得神仙思凡,菩萨思春。 她放下琵琶,来到唐小峰身边,唐小峰突然出手,将她揉在怀中。她娇呼一声,斜卧在唐小峰腿上,满脸羞红,更显娇艳。 唐小峰嘿笑道:“你是在勾引我么?” 枝兰音羞羞地取过玉杯:“公子醉了,怎的对奴家动手动脚?” 唐小峰道:“哎呀,那怎么办?” 枝兰音偎他怀中,温柔地道:“既然醉了,那便请多喝一些,以酒解酒。” 唐小峰低下头来,就着她的手将酒啜了,又沿玉臂而下,脑袋轻触她那柔软酥胸,闻了一闻:“好香,果然解酒。” 枝兰音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娇羞难当,眼睛却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此时她手中玉杯恰好放在唐小峰脑后,指甲悄悄一弹,一些粉末弹入怀中。 她欲迎还拒般推开唐小峰,坐他腿上,将杯斟满,温柔地道:“公子再饮一杯。” 唐小峰笑道:“再喝就真的醉了。” 枝兰音红着脸儿:“公子千万不可醉,你要是醉了,对奴家动手动脚的,做再多坏事儿,奴家也都无法怪公子了。” 唐小峰失笑道:“你这是诱我借着酒疯欺负你么?” 枝兰音将玉杯温柔递上,唐小峰大口一吸,双手忽一用力,少女一声惊呼,他却已大口吻在她的唇上。少女欲要合嘴,却哪里来得及?被唐小峰借这一吻将酒喂了进去,迫得喝下。 枝兰音花容失色,唐小峰冷笑道:“你为何吓成这样?” 枝兰音颤声道:“你、你怎知……” 唐小峰冷冷地瞅着她:“你借弹琵琶的机会,将毒药勾入指甲,再找机会悄悄放入杯中,以为我看不出么?” 枝兰音呼吸急促:“公子你、你何不装作不知?” 唐小峰失笑道:“你在酒里下毒,还要我装作不知?” 枝兰音玉手一松,杯子掉在地上,只见她面儿绯红,眼含春意,手儿捂着衣襟,酥胸起伏难定。她的身体燥热难支,不知不觉间,半臂褪下,香肩外露,连抹胸都被扯下一些,露出小半雪乳。看着她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唐小峰皱眉:“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么?” 枝兰音一边娇喘,一边怨道:“哪、哪是什么毒药?只是一些助兴的媚药罢了。奴家都这般主动了,你、你还防着奴家,好气人……” 唐小峰见她媚眼如丝,脸若桃红,确实不是中毒,而是中了媚药,诧异地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敏感了?不过这美眉看着端庄,居然会做出把男人引到家中,劝酒偎怀,还给人下媚药这种事来,倒还真是开放得紧。 果然越是看着正经的女孩,越是内骚不成?说起来,锦枫和蘅香这两个丫头平常看着也是文文静静,到了床上却是风骚得紧,远比紫绡姐大胆得多,看来表面越是正经的女孩其实越是闷骚。 枝兰音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蹭来蹭去:“公子,奴家、奴家不行了,你、你还不欺负奴家……” 唐小峰嘿嘿一笑,抱着她往另一间走去,放在床上,将她按倒。少女如虫子般扭着娇躯,他将手伸入她的裙下,隔着袄裤抚她大腿,少女下意识地夹紧双腿,然后才慢慢松开。唐小峰扯下她的衣裳,沿着蛮腰往上摸,伸入抹胸,揉着那柔软却又充满弹力的左峰。 少女娇喘着,呻吟着,身体却有些僵硬,唐小峰低下头去,在她耳边淡淡地道:“明明是讨厌的,为什么非要装呢?” 少女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第一次被男人摸么?”唐小峰冷笑道,“就算你给自己下了媚药,但你心里头的厌恶却是藏不住的。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非得强迫自己把身体给我?” 枝兰音喘着气儿:“公子,奴、奴家只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有、有些害羞……” 唐小峰笑道:“第一次就给了我?” 枝兰音反抱着他:“所以、所以公子快一些儿,奴家真的受不住了……” 唐小峰调戏般托着她的脸蛋,轻轻吻了上去,却又悄无声息地度了一丝元气过去,然后才抬起头来,笑道:“太直接了,没什么意思,不如玩些有趣的东西?” “有、有趣的东西?” “比如这样……”唐小峰抱起她,蓦地穿窗而出。 此时,外头天色已黑,他抱着少女,一下子就跃到海上,使劲一扔。 枝兰音一声尖叫,掉入海中,清凉的海水没过她的全身,她在海里拼命挣扎,却是不断地往下沉。 唐小峰笑道:“不会游泳么?可惜可惜。”眼看少女就要淹死,他身子一纵,纵入海中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提出海面。 刹那间又飞回楼阁,将她扔在地板上。 少女全身湿透,趴在地上呕了几口海水,她的衣裳已被扯去,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抹胸,一条袄裤,抹胸紧贴着浮凸的胸脯,曲线毕露,配上那无力的喘息与身上滑落的水珠,单是看着,便足以让每一个稍有同情心的男人垂怜。 唐小峰却毫无怜花之心,再次抓住她的头发,硬生生把她提起,“啪”的一声,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这才笑道:“有不有趣?” 少女颤声道:“你、你莫非不是男人?” 唐小峰道:“我怎么不是男人?” 少女咬着牙:“哪个男人会、会这样子欺负女孩子?” 唐小峰嘿笑一声,右手一用力,搂着她的腰,让她的胸脯紧贴着自己,同时在她耳边微笑道:“男人也有很多种的,有的喜欢温柔一些,有的喜欢粗暴一些,我却不但喜欢粗暴,而且最喜欢虐女孩子,下次再勾引我的时候,可记得不但要准备好酒好菜,还要准备蜡烛皮鞭、绳子竹尖,这些可都是我喜欢的。” 枝兰音俏脸苍白,花容失色。 唐小峰微微一笑,又温柔地道:“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自己脱下裤子,像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我就要你。”将她再次一扔。 枝兰音气得浑身发抖,唐小峰笑得像个恶魔:“不肯么?那我走了。” 少女紧咬着牙,颤颤抖抖地站起,被海水浸过的娇躯冷得发颤,与之相比,更冷的是唐小峰那极是冰冷与可恶的眼神。她用那发抖的手指,好不容易解开裤带,任由袄裤滑落,强忍着屈辱的泪水,她背对着恶魔般的少年跪倒在地,抬起白嫩与尖尖圆圆的翘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与诱人:“你、你快一些……” 唐小峰叹气:“我刚才是骗你的,就算你脱了裤子,像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我也不要你。” 少女失声道:“你难道根本就不是男人?我、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种没有能力的人,你是个太监,你是个……” “你不用激我,”唐小峰笑道,“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少女的脸色完全变了:“你、你说什么?” 唐小峰收起笑容,缓缓地道:“七、彩、含、香、如、意、蛊?” 少女大吼一声,反身扑向唐小峰……原来他早就已经看穿了她?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捉弄她?原来自己忍受着这样的屈辱与折磨,换来的却是他更多的讥刺与嘲笑? 她被未曾完全脱下的袄裤绊倒,只能抱住唐小峰的腿,狠狠地咬在他的腿上。然而有剑气护身的少年,又怎是她这充满无尽屈辱与怨恨的牙齿能够咬动?她痛苦地咬着,怨毒地咬着,却像咬上了铁块一般,连齿印也无法留下,她的脸上全是泪水,她咬得太过用力,唇上开始溢出鲜血。 唐小峰一声冷笑,抓住她的头发,强行把她拉起,她打着踢着,但这样的粉拳与秀腿,除了让她自己更加疼痛,对唐小峰根本起不到半点伤害。 唐小峰冷冷地道:“七彩含香如意蛊,我记得这玩意,‘贺岁龙’敖萨的儿子敖历成以前就炼过,原来你是那家伙派到女儿国的内奸?难怪你家国主每次出动都会被那些人逃了,原本有你在通风报信?”说完将她狠狠一扔,让她撞在墙上,颓废地瘫倒在地。 第三十七章 杀父之仇? 在刚才吻上枝兰音,以“蝶恋花”心法往她体内悄悄度入元气时,唐小峰便已觉察到,在枝兰音的真阴里藏着七彩含香如意蛊。 七彩含香如意蛊可藏于处女真阴,它原本是苗疆少女用来防止心上人变心的一种蛊术,在初处交合时借着男欢女爱,进入男子体内,那男子一旦跟别的女人欢好,蛊虫马上便会发作,啃食他的心肺。 敖历成曾经炼过一只如意蛊,当时,“贺岁龙”敖萨挟持薛蘅香,欲强迫骆红蕖嫁给他,敖历成在暗中将那只如意蛊交给骆红蕖,想借此害他父亲。 后来唐小峰体内被“桃花娘”苏无心下了蚀血蛊,薛蘅香便将那只七彩含香如意蛊重新炼过,放入颜紫绡处女真阴,颜紫绡借着她的第一次欢好,让七彩含香如意蛊进入唐小峰体内,以蛊制蛊,破去他体内的蚀血蛊。 正因为有过这番经历,所以唐小峰刚才才能通过双修心法,轻易查出枝兰音体内藏有七彩含香如意蛊。 而且那只如意蛊毒性极大,一旦被它进入自己体内,自己只怕马上就会死在她的身上。 虽说死在美女身上亦是风流之事,但唐小峰现在还不想死。 不过这个女人为了杀他,竟然甘愿献出她的处子之身,她是被人利用,还是真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他身形一闪,闪到枝兰音面前,把她抓了起来。 枝兰音头发发痛,双手抓住他的手,不断挣扎,却是毫无用处。 唐小峰冷笑道:“是谁让你来杀我?你是怎么联系他们?” 枝兰音愤怒地盯着他,怨毒地盯着他。看到她眼中火一般的仇恨,唐小峰笑道:“原来是你自己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少女不答,唐小峰一伸手,撕下她的抹胸,使劲揉搓着那柔软的酥胸,却又在她嫣红豆儿上狠狠掐了一下,少女痛得惨哼一声。 “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唐小峰潇洒地耸了耸肩,笑道,“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也不差你这一个,不过……” 他森森地冷笑着:“要杀我的人虽然很多,有好下场的却没有几个。”他嘿嘿地笑着。 看着他那阴险的笑容,少女的心忍不住颤了一颤。 但她却不想妥协,既然无法杀他,既然已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就不可能会有好的下场。 她现在只想着死,既然不能为自己的爹爹报仇……那就死在这里好了。 她悄悄咬破藏在牙根处的一颗小小蜡粒,内中液体流出,随着唾液咽入她的咽喉。 唐小峰笑道:“服毒自杀?想得倒美!”忽地狠狠吻了上去。 枝兰音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脯,使劲拍打着他的脸,但她的力气实在是太过柔弱。 她咽下了毒液,这本是可以直接令心脏麻痹,立死当场的剧毒。 但她居然没事,随着这可恶少年的吻,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流进入她的体内,刹那间化解了入体的毒素。 她竟是想死都死不成。 唐小峰阴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样子死,那也太便宜你了。” 她只觉天旋地转,近乎赤裸的娇躯已被唐小峰抱起,窜出楼阁,飞在海上。 唐小峰剑光极快,他们离女儿国越来越远,月上中天,又往西移,大雨忽至,瞬息又去。 黎明前,他们落在了一个岛上。 少女被扔在地上,先是不断地喘息,紧接着又被强行拉起,跪倒在他的面前,有什么腥腥咸咸的东西塞入了她的口中。她使劲咬去,只可惜对于体内藏有墨虹剑的少年来说,这样的力道实与按摩无异。 她那本是用来发出动人声音的唇舌被玷污着、糟蹋着,与此同时,更有奇妙的热流随着这种耻辱的接触涌入了她的体内,激发着她身体每一个部分的欲望,她的肌肤泛起粉红色的颗粒,身体涌起无限的渴望,被迫的受罪变成了主动的吞吐,直至有什么东西被她咽了下去,少年向后退去,她却想要更多。 唐小峰将还源仙气里大量的媚药灌入了她的体内,顺便利用剑气将她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杀死。 她战栗着,颤抖着,她想要向仇人爬去,想要他的折磨与虐待,她痛苦地用头撞着地面,却无法阻止这可怕的欲望。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唐小峰的声音愉快地在她耳边响起,“这里是无肠国,天马上就要亮了,很快,这里的男人就会出来,不过你放心,无肠国的人除了肚子里头跟正常人不一样,其它地方都是一样一样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满足你的。只不过弄完后,他们肯定会想,这样一个长得漂漂亮亮,却像母狗一样光着身子在大街上求男人要她的丫头到底是谁?然后他们很快就会查出来,就算他们查不出,也会有人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东海,女儿国、岐舌国,每一个认识你的人都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说有趣不有趣?” “你、你杀了我……”少女的眼中尽是恐惧,连她那一向都是美妙动听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 “那多没意思?”唐小峰笑得更加愉快,“而且我从来不喜欢杀漂亮的女孩子,你放心,我的心很好的,等一切都结束后,我还会把你送回家,让你爹娘看你这光着身子、身上全是男人留下的……” “我爹死了,”少女流着泪,“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在君子国……” “这样啊?”唐小峰叹气,“不过我杀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嘿嘿,那你娘呢?我把你这个样子送给你娘……” 枝兰音瞳孔蓦地一缩。 唐小峰笑道:“恭喜恭喜,看来你娘还活着,啊,天要亮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看,那边好像有谁要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如果是条公狗那就糟了,不过那也不关我的事,再见。” 他掉头就走。 少女颤抖与绝望的嘶哑声在他身后响起:“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那太好了,”唐小峰嘻嘻笑着,“其实我也蛮喜欢漂亮女鬼的,我身边就有两个,我就很喜欢她们。所以你变成鬼后一定要来找我,不来是小狗。”他就这样走了。 …… 唐小峰的心情很愉快。 他当然不算好人,却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害人,虽然这样,当别人要害他时,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对方是女孩子,因为那个女孩子长得还不错,声音很好听,所以她来害他时,他就该双腿发软,将她放过? 他又不是上辈子没见过美女的宅男……好吧,他上辈子确实没见过几个美女,但是这辈子见得多啊。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摄影机,要不然,还可以把那丫头求路过的每一个男人弄她、然后欲仙欲死的画面拍下来,留作纪念。 只是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又像是触动了什么心思,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枝兰音说他杀了她的爹,对于唐小峰来说,他在东海虽然也没少杀人,但仔细回想一番,却也全都是别人来杀他,然后才被他所杀。 所以不管她爹是谁,唐小峰的心里都不会有愧疚,所以也懒得去问。 但是突然间,一个细节却在他的心头蓦地闪过。 他喃喃道:“她说我在君子国杀了她爹?君子国?岐舌国……姓枝……死在君子国……我杀的?” 天色开始发亮,街的另一头有人走来。 唐小峰向后一闪,抓起瘫在地上的少女,电光般掠往天际,消失不见…… 唐小峰抓着枝兰音飞出无肠国。 少女已是神迷智失,如八爪鱼般缠在他的身上,用那滚热的胴体摩擦着他。 剑光一闪,他落在一处荒岛,抓住枝兰音,双手在她身上闪电般乱拍。 他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少女娇喘渐止,眼神慢慢回复清明。 看到自己如此羞耻地挂在杀父仇人身上,她一声尖叫,掉了下去,向后爬着。 唐小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爹是谁?” 枝兰音愤怒地看着他,他冷笑道:“不回答是不?那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去。” 枝兰音咬牙切齿地道:“他叫枝室,他原本是岐舌国的通使……是你杀了他。” 果然是那个人?唐小峰叹一口气,看着她:“你就是为了替你爹报仇,投靠阴若花,还勾结乱党,给自己下蛊,等着机会找我报仇?” 枝兰音瞪着他……为什么他的样子这么奇怪?好像很好笑很好笑的样子? 她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除了这个办法,她还能有什么别的手段?她投靠阴若花,就是因为听说阴若花跟她的杀父仇人是朋友,她背井离乡,孤身一人在外,就是为了替爹爹报仇,无论用任何手段,也要替爹爹报仇。 唐小峰却在心里想着:“难怪锦枫不喜欢她,她的这番经历,锦枫岂非也曾有过?锦枫遇上我之前,她的父亲亦是被石中天所杀,她虽然无力报仇,却也从未有一刻忘记仇恨,说起来,那个时候,我差点被胡二娘的鬼水害死,却也是锦枫救了我,那是我和锦枫第一次相见,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答应做我的‘女朋友’的。大概就是因为有着类似的经历,所以锦枫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把我当成杀父仇人,却还是下意识地觉察到她背后里隐藏的敌意。” 那也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连唐小峰自己都差点忘记。 当时他与颜紫绡在东口山练剑两年,刚刚练成红华剑气,学会御剑飞行的本事,欲从东口山飞到君子国,却在海上行侠仗义,杀了鬼斧山的三当家。 因他们杀死海寇之事,君子国对他们礼遇有加,也就是在那时,唐小峰认识了岐舌国的通使枝室。枝室在暗地里调查君子国与鬼斧山海寇的关系,君子国欲杀人灭口,派出杀手追杀,唐小峰虽然杀了那些杀手,但当时剑术还不够强,竟不敌鬼斧山的二当家“鬼水”胡二娘,眼睁睁地看着胡二娘杀死枝室,自己还差点落海而死,还是躲在暗处偷偷看着的廉锦枫救了他。 等唐小峰再回君子国时,君子国已是将枝室的死嫁祸到他的头上,连廉锦枫都被他连累,落在鬼斧山“鬼剑”石中天的手中,虽然后来他与颜紫绡暗闯鬼斧山,杀了石中天和胡二娘,但这个黑锅却一直没有洗清,而“鬼剑”石中天其实就是君子国大王子的事,到现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说起来,他跟枝室原本就无亲无故,当时之所以想到去救他,也只是因为“姓枝的通使”这样一个人物,似乎在《镜花缘》里出现过。 现在回想一下,枝室不就是书里面那个因为女儿得了“不离家就会死”的病,于是求着他爹唐敖把他女儿收作义女带离岐舌国的那个通使么? 至少在《镜花缘》里,枝兰音才是他货真价实的义妹。 他嘿笑地朝枝兰音走去,少女眸中尽是恐惧,不停地往后退。 唐小峰取出一件貉皮大衣,往她身上一披一抱,将她抱起。 少女拼命地打着他,他却笑道:“乖,听话。” 身子一窜,抱着少女,化作剑光掠空而去。 这一路上,少女都是提心吊胆。 她已经完全弄不清唐小峰想要做什么。 他不但没有再欺负她,路上烤飞鸟时,还分了一大块肉给她,虽然她既怕又恨,更不肯吃杀父仇人的东西,但他却也不生气。 虽然想要强打精神,但她实在是又累又困,终是忍不住,在唐小峰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小峰抱着她飞在云端之上,心里想着,这丫头虽然有些蠢,但志气还是可嘉的。 说起来,我也是个好人啊,不管怎样,她昨晚可都是要害我的,我就算把她先这个再那个,再怎么欺负她都不为过。 尤其是我明明就没杀她爹,她却跑来报什么“杀父之仇”,更是让人火大。 唉,算了,愿开一面仁人网,可怜儿鱼是孝鱼。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孝女啊。 唔……我真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心胸宽阔慈悲为怀的社会主义好少年。 如此广阔的心胸,如此慈悲的心肠,如果这是一本玄幻小说的话,那我肯定是书里的主角,连佛祖都说了,我不做主角,谁做主角? 剑光如电,疾风倒卷。 飞回女儿国时,已是傍晚。 进入王宫,不一会儿,阴若花的笑声传来:“亭亭说你昨天就到了,然后便突然消失,你跑哪……喂,你做了什么?” 亭亭与颜紫绡、廉锦枫也跟了出来,连米兰芬也跟她们在一起,诸女看到枝兰音精疲力尽地睡在唐小峰怀中,身上只裹着一件大衣,香肩与美腿尽露,虽然已经睡着,脸上却挂着无法消去的惊恐,俱是目瞪口呆。 阴若花怒道:“是谁把她害成这个样子?”她以为枝兰音是被恶人劫了去,现在才被唐小峰救出。 唐小峰却嘻嘻一笑:“是我。”将怀中少女一扔。 阴若花将昏睡的女孩接住,瞪着唐小峰:“是你?” 唐小峰笑道:“你还是先把她抱进去吧,对了,要让人看牢她,她要是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什么的,那就糟了。” 阴若花与颜紫绡、廉锦枫、亭亭、米兰芬疑惑地瞅他一眼。 …… 天色已黑,外头突然下起了阵雨。 偏殿内,阴若花与唐小峰隔桌对坐,饮酒看雨。 雨打芭蕉,淅淅沥沥。 阴若花笑道:“原来有兰音在为那些人通风报信,难怪那些人总有办法躲开我的搜索。” “你倒是笑得出来?”唐小峰瞅她一眼。 “其实我也想过身边或有奸细,只是查不出来是谁罢了,”阴若花道,“兰音的来历我也是调查过的,她乃是岐舌国的官家小姐,从小卧病在床,家都没有出过几回,自然也查不出她与那些乱党有什么牵连,却没想到她竟把你视作杀父仇人,之所以来女儿国为我做事,只是为了寻机会找你报仇。” 唐小峰道:“我可没杀她爹。” “石中天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君子国储君之事,对于君子国来说本是丑闻,他们自然不会说出去,更不会承认枝室被杀的真相,”阴若花道,“但这件事,其实岐舌国王室却是知道的。枝室当时本就是奉岐舌国国君之命,假作出使君子国,暗地里调查鬼斧山海盗与君子国的联系。君子国国主姚华突然暴毙,我以讨伐为名,集合岐舌、黑齿、无肠、智佳等国攻陷君子、淑士二国,又为这二国另立君主。那时,君子国的宰相吴氏兄弟已被囚禁,岐舌国已迫使他们交待出枝室被杀的真相。” “那那丫头怎么不知道?” “她当然不会知道,”阴若花苦笑道,“那时君子国已是归降,我为他们立了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做国主,实已将君子国控制在自己手中。为了整合东海,我自然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君子、岐舌二国的关系,所以这件事,也被压了下来,反正那枝室死都死了,谁会为了一个死人闹得两国不和?” 唐小峰瞪她:“你既调查过枝兰音的背景,又干涉过枝室被杀之事,居然也没防到她来?” 第三十八章 悲催的姑娘 唐小峰瞪她:“你既调查过枝兰音的背景,又干涉过枝室被杀之事,居然也没防到她来?” “这个怎能怪我?”阴若花笑道,“自我当上国主,要做的事多得很,怎可能亲自去查她背景?不过是交给手下来办,她的身世本就简单,底下人调查一番,自然是查不出问题,再加上她又能干,我正值用人之际,像她这么能干的人自然要加以重用。至于那枝室,也是你刚才说起,我才知道他的名字,我要做的事多得紧,那时只是知道岐舌国的一个通使被君子国所杀,谁会去记他的名字?况且枝姓在岐舌国中本是大姓,就算两个都姓枝,也不可能联想得起来。” 又道:“况且调停两国之事,当时我也只是交待下去,由红红去办的,毕竟那两国原本也就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闹出多大事情,岐舌国要的也只是面子罢了,这样说虽然有些残忍,但对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来说,一两个人的牺牲真的算不了什么。那时兰音还未来女儿国,再加上此事又是被强行压下,知道内情的人都闭口不谈,兰音掌握的又是祭祀、典礼这些事,实际政务全都是交给亭亭来办。大概她也是知道红红、亭亭与你关系匪浅,生怕她们怀疑到她,对谁都不敢谈她父亲之事,自然也就一直蒙在鼓中,始终以为她爹是被你所杀。” 唐小峰喃喃道:“我这算不算是无妄之灾?” 阴若花失笑道:“你还无妄之灾?兰音那丫头再怎么聪明,又哪里斗得过你?也不知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刚才去看她,她在梦里都还在发着抖,我看她无端端地惹上你,才真的是遭了无妄之灾。” 唐小峰嘿嘿一笑……说起来他确实是没什么损失,而且那姑娘的色诱虽然生涩,却也蛮诱人的。 阴若花道:“我已让锦枫在那陪着她来,你说她父亲被‘鬼水’胡二娘所杀时,锦枫其实是躲在暗处看着的,她自能帮你解释。不过她未必相信锦枫,我已让紫绡连夜飞往岐舌国,让他们的国主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写出,我再帮你去说,她自然不能不信。” 唐小峰笑道:“没关系,其实我是不介意她再来找我‘报仇’的。” 阴若花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 枝兰音直到第二天方才醒来。 廉锦枫将枝室死时,自己躲在暗处所看到的情形告诉了她。 枝兰音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内情,又惊又疑。 按照廉锦枫的说法,爹爹其实是被君子国勾结鬼斧山的海盗所杀?唐小峰不但不是她的杀父仇人,反为了救她父亲而差点送命,最后还替她父亲报了仇,乃是她家的恩人? 廉锦枫虽然说出实情,但枝兰音却无法相信。 她冷冷地道:“你已是他的女人,自然要帮他说话。” 廉锦枫气道:“你爱信不信,懒得理你。”说完就这样走了。 到了傍晚,颜紫绡带了岐舌国国君的书信回来。 对于颜紫绡的为人,枝兰音却是了解得多,又有本国国君的书信证明,不由得将信将疑。 而亭亭亦将红红当时奉命调解君子、岐舌两国之事说出,又取出了被封藏的书信,枝兰音越听越是心惊……莫非爹爹真的是被君子国所害,只不过后来成了两国政治的牺牲品,死亡的真相被隐瞒了起来? 唐小峰与阴若花、颜紫绡、廉锦枫在花园里聊着,过了一会儿,亭亭来到这里,向他们摇头。 阴若花道:“那丫头还是不信么?” 亭亭头疼地道:“她只说我们都在骗她,还说她已背叛陛下,只求陛下赐她一死,我看她大概也是有些信了,只是信归信,不知为何,想死的心反更加坚定了。” 廉锦枫哼道:“那就让她去死好了。” 阴若花笑道:“那小妮子也能干得紧,死了怪可惜的。” 颜紫绡疑惑地道:“人证也有了,物证也有了,她父亲要真是被小峰所害,我们又何必费这么多工夫说给她听?小峰更不会把她带回来,早就将她杀了,她为何还是不信?”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怎么回事。” 阴若花等人看着他,他却看着阴若花,说你进去这般这般便可以了。 阴若花笑道:“原来如此,你果然是个情圣,这般懂女孩子心事。”起身飘走。 阴若花飘进枝兰音房中,挥一挥手,让守在这里的两名女侍卫出去,枝兰音木木然然地坐在床头,也不看她。 阴若花笑道:“朝中事多,你这小性子,要耍到什么时候?” 枝兰音咬了咬嘴唇:“兰音出卖了陛下,陛下杀了我吧。” 阴若花移到她的面前,淡淡地道:“兰音,你抬头看我。” 枝兰音抬起头来,阴若花蓦一挥手,只听“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枝兰音倒在床上,又惊又恐,这一巴掌实是太过用力,她的俏脸都肿了一半。 阴若花轻叹一声,道:“兰音,你我这几个月来,虽是君臣,却是实同姐妹,你若想死,我赐你一死亦是简单得很,但你若真以为我会联合他人来骗你,那却实是伤我的心。况且紫绡和亭亭的为人你难道不知?她们又岂是那种颠倒黑白的阴险之人?” 枝兰音捂着脸,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阴若花坐她身边,道:“也罢,你既要死,明日一早,我便让你死便是。但你既已快死了,有何心事不能说出?这一刻,你也不用把我当作国主,就像紫绡和锦枫她们那般,唤我声姐姐,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听?” 她伸出手,将枝兰音轻轻搂了过来,枝兰音终是压抑不住,扑她怀中失声大哭。 阴若花笑道:“到底怎么了?平日看你,也不似这般想不开的人……莫非还是跟唐公子有关?” 枝兰音不禁哭得更是伤心。 她这到底算是什么? 她是不能承认自己误把恩人当仇人的,只要那家伙仍是她的仇人,她便可以继续恨他,往骨头里恨他。 但他要不是她的仇人,那她在他面前那般作践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她那样子投怀送抱,她像母狗一般趴在他的面前,被他摸,被他打,被他那样子欺凌与羞耻,还被他扔在大街上,差点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回过头来,却发现这全都是她自找的,他既然不是她的杀父仇人,那她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去害他,这全都是自己找来的报应。 那她究竟算是什么?一个恬不知耻的下贱女人么? 她扑在阴若花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真恨不得这样子的自己死了算了。 …… 少女的失声痛哭传到外头,被花园里的唐小峰等人听在耳中。 颜紫绡道:“兰音好像更难过了。” 唐小峰居然还倒了杯酒,自斟自饮:“没事,哭出来才好,憋在心里才是难过,她现在既然哭出来,大概也就不想死了。” 廉锦枫疑惑地道:“小峰哥哥,你为什么要让若花姐打她?” “我猜她现在就是欠揍,”唐小峰嘻嘻笑道,“其实她的心思,瞎猜也瞎得出来,她费尽心机,宁可作践自己也要想方设法杀我,就是因为把我当成她的杀父仇人。但我要不是她仇人,那她前番的所作所为到底算是什么?我看她现在,大概是觉得自己死了更好。” “唐大哥,”亭亭瞅他,“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我看她好像想一想都很害怕的样子。” “也没什么,”唐小峰打个呵欠,“我不过就是脱光她的衣裳,给她下了媚药,然后把她光溜溜地扔在无肠国的大街上,还准备在事后把她的名字到处宣传,再把光溜溜的她拎回家,给她娘看看。” 颜紫绡、廉锦枫、亭亭三女哑然……你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亭亭无奈地道:“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唐大哥你。” 颜紫绡斜他一眼:“小峰……你这也太坏了。” 廉锦枫却抿了抿嘴:“肯定还不只这样。”她凑到唐小峰耳边,悄悄问:“兰音可还是处女?” 她问得虽轻,颜紫绡和亭亭却也都听在耳中,一同瞄向唐小峰。 唐小峰干咳一声:“还是……” 廉锦枫不相信:“真的?你没有把她……” 唐小峰怪笑道:“其它地方还是……除了她的嘴儿。” 颜紫绡和廉锦枫一下子就明白他做了什么,俱是红起了脸,亭亭却左看右看……没明白过来。 颜紫绡没好气地道:“小峰你也真是的。” “这能怪我么?”唐小峰摊了摊手,“可是她自己跑来勾引我的。” “难怪兰音哭成那样,”廉锦枫以指点颊,“被人那样子欺负,临到头来,还不能怪欺负她的人。我要是她,我也觉得死了算了。” 唐小峰将她一把搂了过来,嘿笑道:“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我以后欺负谁去?” 廉锦枫妩媚地瞅他一眼。 当天晚上,唐小峰就跟锦枫美眉一起睡了,还把她欺负个够。 第二日,阴若花将枝兰音带到唐小峰面前,枝兰音拜倒在地,本是要为自己所犯之错道歉,只是话还没说,泪先流出,不知怎的就哭了出来。 唐小峰却是一个怜花惜玉的好少年,宽宏大量,以德报怨,微笑地道:“没事,没事,过去的事都过去吧,反正你也没害到我什么,我不怪你,我真的不会怪你。”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祥和,就好像普度众生的佛祖在劝导着他的信徒,真是要多慈悲有多慈悲,要多善良有多善良。 枝兰音哭得更伤心了。 唐小峰心想……这悲催的孩子。 此时,阴若花已经弄清,枝兰音与敖历成确实是有着某种联系,但这种联系其实并不算深。在她来到女儿国后,敖历成悄悄找上了她,以揭穿她的目的要胁她,让她帮助他们。 枝兰音既担心自己留在阴若花身边的目的被揭穿,又因敖历成说他的父亲亦是被唐小峰所杀,他将唐小峰恨之入骨,愿意帮她杀唐小峰。敖历成的父亲乃是“贺岁龙”敖萨,而敖萨是被唐小峰所杀,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两人既有共同的仇人,于是她便在暗中答应下来,作了敖历成在女儿国的内应。 而她体内的七彩含香如意蛊,便是来自敖历成。 “如果她这次害我的举动是出自敖历成的授意,那我既然没事,敖历成岂非已是惊觉,知道她的身份被我们揭穿?”唐小峰看向阴若花。 “这倒没有,”阴若花道,“你在南海大闹一场,敖历成对你又惧又怕,大约也不敢真的惹你。他本是暗中知会兰音,让她不要妄动,对敖历成来说,他真正的目的是找机会推翻女儿国,而不是杀你。” 唐小峰笑道:“这是当然的,我杀他老爹其实是帮了他,他自己早就恨不得把他老爹杀了。” 阴若花道:“敖历成虽让兰音不要妄动,但兰音却因为知道你马上就要回天朝去,生怕再无机会,所以仓促动手,诱你至她家,想以她用自身处女元阴喂养的蛊虫害你。” 唐小峰眯着眼睛:“换句话说,敖历成很可能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经败露?这倒是个好机会。” 阴若花笑道:“还用你说?他们的联系方式,我早已向兰音问得一清二楚,接下来只要弄些小小手段。” 唐小峰当然知道,阴若花能在这短短大半年里控制东海,其手段自然要远远胜于连自己老爹都弄不死的敖历成,少了枝兰音这个内应,那些乱党这次不死都难。 接下来的发展一如唐小峰所料,阴若花让枝兰音送出假消息,又利用各种假相诱敌惑敌,最终成功地将那些乱党引入陷阱。 其实这些所谓的乱党,大多都是各国的一些残兵游勇,虽然有龙族在背后扶持,真正的战斗力却是有限,唐小峰、颜紫绡带着金凤骑和各国“盟军”,先将这些人围得水泄不通,再一股歼灭,竟无一人能够逃出。 敖历成临死前无比怨毒地看了唐小峰一眼,不过唐小峰并没怎么放在心来。 恨他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死人。 咳,不对,不是死人,是死龙……这家伙好歹也算是一条龙。 众人凯旋而归,阴若花设下酒宴,当天傍晚,又另外设一小席,与唐小峰对饮。她瞅着唐小峰:“真的要走?你不如就留在这里,做我的皇后,岂不比回岭南更加快活?” 还不死心啊?唐小峰笑道:“就算做皇帝,我都没多大兴致,何况是皇后?” 阴若花道:“那就把紫绡和锦枫留下来。” “是她们自己要跟我走的,我可没有强迫她们。” “你把红红带走就可以了。” 唐小峰叹气……红红啊红红,你也是个悲催的孩子。 “你说你有什么好?”阴若花缓缓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紫绡、锦枫、丽蓉、红蕖、芸芝、书香,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能干,却都围着你来转?” 唐小峰嘻嘻笑道:“要不,你也跟我去岭南得了,你在这里当这国主有什么好?事情又多,麻烦也多,还得到处救火,你跟着我,天天都有玩头。” 阴若花瞅他:“跟着你,成为你身边众多姑娘中的一个?你想得倒是挺美。” 唐小峰低笑一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颜紫绡叫唤的声音,他正要回答,阴若花却已闪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半压着他,不让他回答。 “死小峰,跑哪去了?”颜紫绡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她去得远了,唐小峰一用力,反将阴若花压在身下。两人拥着滚了一阵,阴若花躺在花丛中,娇笑道:“我们难道还要再打一次架?” 唐小峰揉着她的饱满胸脯:“我倒是有个法子。” 阴若花瞄他一眼:“你说说。” 唐小峰道:“在你女儿国,女子主动,但在我们那,男人才是主动的,对吧?” 阴若花道:“对头。” 唐小峰笑道:“但你是国君啊,国君应该是享受的,所以你就把我当成你的爱妃,让我好好地服侍你就可以了。” 阴若花失笑道:“结果你还是想在上面?” 唐小峰一把将她抱起,溜到她那富贵华美的屋子,将她放在檀木床上,解着她的衣衫,同时低笑道:“这不是上面和下面的问题,这是哪方享受,哪方服侍的问题,要不我当国主,你当我的妃子?其实我也是不介意的。” “算啦,”阴若花慵慵懒懒地伸了个腰,“那你可要服侍得好些,我要是没舒服到,可是不放你走的哟,小峰爱妃。” “遵命,陛下!”唐小峰怪笑着,搂着她丰腴滑嫩的娇躯,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胸脯上。低吟轻喘,满室生香,没过多久,外头又下起了阵雨,一道道闪电划过,不时将壁上闪出两个叠在一起的影,一个起伏有力,一个娇婉承合…… 第三十九章 新的义妹 天色开始亮了。 枝兰音行走在花丛中,犹豫难决。 虽说国主与亭亭她们已不怪自己,但自己毕竟是背叛过她们,又怎有脸继续待在这里? 只是若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更加背叛了她们的信任,亦再无机会弥补自己所犯的错?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往后走了几步,就这般来来回回,自己也不知到底该往哪儿走。 就在这时,眼前光影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一个悠悠哉哉,含笑的少年。 枝兰音立时僵在那里……虽然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她却实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家伙。 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自己在他面前那副丢脸的样子,还会想起他是怎么欺负她的。 唐小峰却看着她,轻叹一声:“兰音姑娘,我是来向你告辞的。” “就、就要走了么?”枝兰音想要装出惋惜的样子,心里却想着……快走快走。 “在走之前,我却要向你道歉。”唐小峰逼近两步,立在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 “啊?”少女像是被猫逼到角落、无路可逃的耗子,虽然想要装作镇定,心里却在发着抖。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那样子欺负你。”唐小峰长叹一声,“是我不好。” 枝兰音一下子就酸楚起来,泪水儿在眼眶里打转,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是、是我自找的……” “还有,”唐小峰凝视着她的脸,认认真真地道,“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想要救你爹的,但是却没能把他救下来……我很抱歉。” “那不是公子的错,”枝兰音擦着自己脸上的泪,低声道,“锦枫已经把那时发生的事告诉了我,公子已经尽力了……全都是我不好,公子明明是我家的恩人,我却恩将仇报,一直都在心里恨着公子。而且、而且还在公子面前丢脸……” “谁敢说你丢脸?”唐小峰蓦地正起容来,“一个弱女子,却拼尽一切也要为父报仇,谁敢说那样子的你丢脸?” 枝兰音蓦地抬头,眼眸闪过一丝喜悦……虽说自己还是觉得丢脸,但能够被人理解,那就太好了。 “而且,”唐小峰嘻嘻笑道,“你那个时候,真是漂亮得紧。” 少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坏蛋到底是来鼓舞她的,还是来调戏她的? “兰音,”唐小峰看着她,“做我的妹子好不好?就像红蕖一样,做我的义妹。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也不要去想那天在我面前做的事儿丢不丢脸,因为在自己哥哥面前,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不丢脸的。” 少女先是错愕,然后又低下头来,红着脸儿,“嗯”了一声。 说起来,在《镜花缘》里,这丫头才是我的义妹,红蕖却是我的老婆,看来有些东西绕了一大圈,还是会绕回来的,现在这丫头成了我的义妹……不知要不要让红蕖变回我老婆?唐小峰心里嘿嘿笑着,拉着少女的手,就在花间跪拜神明,义结金兰。 结拜完毕,他拉着义妹来到外头,阴若花、亭亭、颜紫绡、廉锦枫、米兰芬早已等在那里,众女见他们竟是手牵着手、聊着天儿过来,俱是好笑,心里想着这家伙还真是会哄女孩子。 此时,颜紫绡与廉锦枫已是背着包裹,要跟唐小峰一同上路,阴若花苦口婆心劝她们留下来,把唐小峰一个人踢走,她们就是不肯,阴若花只好叹气,她身边的能臣本就不多,现在一下子就被拐走了两个。 她瞅向唐小峰……要是这家伙肯留下来,那才是真的好,那样的话,不但紫绡和锦枫会留下来,弄不好小山、丽蓉、红蕖等美眉也会一个个过来,那她就不愁没帮手了。 唐小峰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把我留下你就不用想了,下次有空我再过来玩玩。” “别,”阴若花笑道,“你这次来,把紫绡她们带走,你下次来,指不定还把亭亭、兰音给带走,你还是别来的好。” 兰音脸儿微红,亭亭道:“我岂有那么容易被他拐走?” 唐小峰道:“亭亭,我家还藏着好几本其它地方见也见不着的孤本,都是我姐姐收藏的,你下次可要去我家看看?” 亭亭兴奋地道:“好啊。” 众女:“……”无语。 唐小峰嘿笑……这种有弱点的女孩子最好拐卖。 当下,唐小峰与颜、廉二女便向阴若花等人告别。 “兰音,”他向新认的义妹挥着手,“下次再唱歌给大哥听。” 阴若花惊讶地道:“兰音还在你面前唱过歌儿?我可是求她唱她都不唱的。” 唐小峰嘿笑着:“极好听的歌儿,她的嘴儿真甜。”枝兰音气得跳脚:“大哥你快走,你再也别出现了。” 唐小峰大笑着,最后挥了一次手,带着颜紫绡、廉锦枫飞天而去。 枝兰音抿着嘴儿,虽似生着闷气,却又不知怎的,自己想想都觉好笑。阴若花拉着她来,笑道:“我可不管,这次我非得让你唱给我听,我不要你唱别的,就要听你在你大哥面前唱的那只曲儿。” 亭亭疑惑地抬起头来:“就算要说兰音歌儿好听,也该说她嗓子好,唐大哥为何要说她嘴儿甜?” 少女的脸一下子就憋得红了…… …… 唐小峰与颜紫绡、廉锦枫一路飞到长生宫。 在长生宫,二女再次见到宰氏姐妹,自是欣喜。 这几天里,银蟾、玉蟾在修成鬼灵之身后,又开始在阳光下吸收日精,身上的鬼气少了许多,人也变得更加靓丽。 阳墨香道:“主人,我们何时上路?” 唐小峰见天色已黑,又想着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于是说先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起程不迟。 红红在一旁低着头,踌踌躇躇的样子。唐小峰看着她,道:“红红,跟我一起走好么?” 红红抬起头来,一阵欣喜。 傍晚时,颜紫绡、廉锦枫、红红、阳墨香四女逛着书殿和那些元室,看看可还有什么东西是想要带走的,宰氏姐妹则在岛上继续修炼。 唐小峰来到地底花园一角的瀑布边。 这条瀑布并不算大,周围桃花飘落,落在水面,被激流冲着,又往更深处流去。 司徒妩儿独自一人坐在石上,用手捞着水中的花瓣,她一身洁白,瘦瘦小小、娇弱无骨的样子令人心怜。 她茫茫然地看着水面,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小峰来到她的身边,她惊醒过来:“唐大哥……” “妩儿,”唐小峰在满地的花瓣上坐下,道:“我们明天便要走了,你可要跟我们一起走?” 司徒妩儿摇了摇头,唐小峰低声道:“难道你就一辈子守在这里?” 司徒妩儿迟疑了一下,轻轻地道:“妩儿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自从住进这儿,就再也不想到外面去,总感觉外面的世界……让人好害怕好害怕。” 她低着头,黯然地道:“唐大哥,我是不是个怪人?明明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就是一直在害怕着,明明没有谁伤害过自己,却不知怎的,就开始害怕和讨厌外面的人,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坏掉了,怎么修也修不好,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坏掉的……我就是这么的奇怪。” 你不是奇怪。 你只是忘记了自己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被遗忘掉的伤害,真的就不是伤害了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这个女孩却是这般的无助和惆怅? 司徒妩儿看着唐小峰:“唐大哥是个花心的人呢。” 唐小峰干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唐大哥,”司徒芜儿轻叹一声,“不要去伤害那些爱你的人……永远都不要去伤害她们。” 唐小峰正想说“好”,却又蓦地想起哀萃芳,不由的沉默不语。 也许……已经伤害到了。 花开花谢,花谢花开。 总是盛开的桃树,永远凋零的花。 司徒妩儿看着被激流冲带着,不知去了哪里的花瓣,仿佛已忘了身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他悄悄地站了起来,向外头走去。 …… 月已经圆过,月又开始缺了。 海风呼啸,唐小峰与颜紫绡面对面地飞在海面上。 岛上,廉锦枫、阳墨香、宰银蟾、宰玉蟾、红红在远处看着他们。 颜紫绡道:“小峰,我知你的剑气又更进了一层,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唐小峰笑道:“紫绡姐你可要小心些,莫要一不留神被我伤了。” 颜紫绡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伤得到我了?” 唐小峰嘿嘿地道:“但现在的我……可是不同的!”蓦地出手,墨虹剑一劈。 他的剑明明只劈在身前,颜紫绡却突然一惊,双剑一截,截在身前。 宰氏姐妹对望一眼,都没看出唐小峰这一劈有何名堂,也没看出颜紫绡为何要截。 廉锦枫却只是看着唐小峰,眼冒星星:“小峰哥哥好帅。” 阳墨香抿着嘴儿:“哪里帅了?” 颜紫绡笑道:“小峰,你竟能以天地间的五行之气做你的剑气,倒是有趣,不过这招装神弄鬼不错,真正用来伤敌,却是毫无用处。但凡高手,自身往往都修有玄气,哪里是你这个样子就伤得到的?” “果然一下子就被紫绡姐你看穿了,”唐小峰嘻嘻笑道,“不过这招用来变魔术真的好用,紫绡姐你看。” 他飞过去,将阳墨香拉了上来。 阳墨香嘀咕:“做什么?” 唐小峰道:“变魔术。” 他取出一块大布,往阳墨香身上一罩,嘿笑一声,布再一扯。 阳墨香尖叫一声,捂胸下蹲……她身上的衣裳竟全都变没了。 颜紫绡失笑道:“你就是拿来这般用的么?是了,题花姐说你在宗灵极乐城跟别人赌时,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一人看出你做了什么手脚,她心中实在好奇,于是跑来问我,我一时也没想明白,却原来你是这般做的?” 唐小峰自然知道他的“三才合一,五行幻化”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跟他一同学剑,又深明天地之理的紫绡姐,嘿嘿地笑着。 阳墨香尖叫道:“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唐小峰道:“丫鬟,你怎么对主人说话的啊。” 阴墨香抿着嘴儿,委委屈屈地道:“主人,把衣服还给奴婢好不好?” “这就对了。”唐小峰又把大布往她身上一罩,将她的衣裳变了回来。 颜紫绡道:“你这手法也就只能用来装神弄鬼,碰到稍为厉害点的人,根本没啥用处。”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虽可以身边的五行之气为剑气,但真要用来伤敌,在他出手的那一瞬间,敌人马上便会感知到他的杀意,身体自然做出反应,而单靠五行之气,只能对付一些不入流的敌人,就算敌人看不穿他的手法,他却也很难伤到敌人。 就像那个时候,他虽然凭着“五行幻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手脚,而那些人怎么也无法看穿,但在骰子上做手脚和用来伤敌,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他这一招要是直接对着阴杀来用,阴杀马上就会生出感应,挡住他所操纵的五行之气。 他以剑尖斜指大海,道:“这样子呢?” 他立在那里,动也不动,明明没有动,明明就在眼前,众女却忽然有种感觉,就像他整个人都已融进了天地之间,与天地混成一体。这种感觉极是奇怪,玄之又玄,难以说清。 颜紫绡动容道:“这招不错。” 唐小峰轻飘飘地道:“紫绡姐,小心了。”身子一窜,如风一般卷了过去。 剑气如梭,月色弥漫。 阳墨香等人只看到颜紫绡双剑抖出万千剑花,在夜空中飘来飘去,唐小峰的身影却是无法捉摸。 她们看到了他,却又似乎没有看到他,他在那里,却又不在那里。 她们睁大眼睛看着,却又怎么也看不明白。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极不好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明明违背了常理,而她们却怎么也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唐小峰闪到颜紫绡身后,剑光一闪。颜紫绡娇躯一扭,天旋地转。 唐小峰笑道:“这一次你逃不掉的。”剑尖随着一动,仿佛穿越虚空一般,奇异地点在颜紫绡的后心。 颜紫绡无奈地道:“我输了。”这还是她与唐小峰一同学剑以来,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输给唐小峰。 她回过头来,瞅了唐小峰一眼。唐小峰笑道:“不服气么?” “倒也不是不服气,”颜紫绡亦笑,“只是觉得自己小看了你,我本以为,在你的紫幽仙气进入下一境界之前,我必定会比你先进入神华境界,谁知我竟然看错了,这本是没有道理的。” 唐小峰干咳一声……确实,如果不是在宗灵极乐城中,姐姐的那几句话突然点醒了他,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进入下一层。 颜紫绡对天地奥秘的理解已是令人心惊,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姐姐似乎才是真正的大变态。 他们就在这里,继续探讨剑术,研究剑法。宰氏姐妹则飞到峰头,开始吸收日月精华。 廉锦枫和红红坚持不住,到长生宫里睡觉去了。 天亮后,他们向司徒妩儿告别,开始登上回家的路程。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宰氏姐妹知道颜紫绡本领了得,不停向她请教,唐小峰则喜欢骑着阳墨香到处乱飞。 对于这个明明自己就是个飞来飞去的剑侠,却总要骑着她来的主人,阳墨香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唉,谁让自己就是个丫鬟的命呢? 经过麟凤山时,他们又到山中,跟老残和其它人聚了一番,又得知一个月前,骆红蕖和徐丽蓉、印巧文等人确实曾路过这里,骆红蕖还给他们留下了许多珍宝。 离开麟凤山后,他们继续往岭南飞…… …… 同一时间…… 唐小山、祝题花、林书香,芸芝、紫芝、月亮、五英等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紫芝道:“想不到淑士国的茶这般好喝。” 唐小山看着天空中的太阳,懒洋洋地道:“天气真好。” 玉英道:“这么好的天气,适合睡觉。” 红英嘀咕:“玉英姐就知道睡。” 紫芝道:“说起睡觉,我这里倒是有个典故,这个典故叫‘庄周梦猪’。” 祝题花笑道:“只听说庄周梦蝶,哪来的庄周梦猪?你且说来听听。” 紫芝道:“话说某天,庄周再次在家中做梦,梦到自己追着一只猪,追啊追啊就迷路了,迷路了,那可如何是好?于是他想,既然是做梦,或许睡一觉就会醒过来,醒过来后,就会到了家中。于是他睡啊睡,醒过来看……嗯,不是家中,继续睡,睡了一会儿,继续看,怎的还是梦里?似这般睡来醒去,他终于发火了,吼道:‘到底让不让人回去?’就在这时,那只猪儿窜了出来,居然还说话了……你们可知它说了什么?” 红英怯生生地道:“说了什么?” 紫芝道:“你们猜。” 其他人摇着头,玉英却是看着紫芝冷笑。 紫芝道:“玉英猜着了。” 玉英面无表情:“可是‘这么好的天气,适合睡觉’?” 紫芝看着其他人:“你们看,连猪都猜着了,你们怎的比猪还笨?” 众女纷纷说她讨揍。祝题花失笑道:“你这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骂了,也不怕我们把你扔了,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紫芝笑道:“你们把我留下来,说不定我还先到了岭南。” 众女看着茫茫的大海,齐齐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有可能。 紫芝看着姐姐:“芸芝,你算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岭南去?” 芸芝无奈地道:“根本就算不出来。”在月亮的奇门遁甲面前,连她的六壬都是个渣。 “没事,”小女孩很有信心地拍着胸脯,“交给我好了,我们很快就到了,很快。” 众女互相对望着,叹得更厉害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 《她们说我是剑侠》之南海卷已经完结。 唐小峰与哀萃芳能否再续旧缘? 失踪的花神究竟是死是活,去了哪里? 山川崩溃,魔门乱斗,龙族崛起,神州大乱。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推手? 接下来请看,《她们说我是剑侠》之“非人间”! 第六卷 非人间 第一章 红颜莫道人间少 夜色越来越深,天气却丝毫不冷,此时已经进入夏季,虽然由于不可知的原因,今年的夏天花儿稀少,许多花都未盛开,但天气却是炎热,外头虫鸣不断,芳草的淡淡清香溢窗而入。 唐小山躺在床上,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飞在那无垠的天际,那是比天还要高的所在,然后,她梦到自己的身体散了开来,意识也变得浑沌起来,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太清之外,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唉唷! 她身子一斜,啪的一声,从床头摔了下去,抱着一本书栽在地上。 原来是个梦?她摇摇晃晃地站起,看向周围,床头那颗夜明珠柔光四射,这颗夜明珠若是拿到外头,随随便便就可卖个大几千两,但在她们从宗灵极乐城中抢来的那成堆的宝物中,这珠子反而最不值钱。 她身上穿着一件诃子,半露着双手与腿儿,头上简简单单地梳了个髻。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想着刚才好像又梦到了什么经文又或是口诀。 嗯,太清之外,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天无地,无阴无阳……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算了,管它是什么。 上床看书…… 她正要回床上去,却又听到外头好像颇为热闹,还听到紫芝和姚芷馨的声音。她心中疑惑,想着半更三夜的,这些人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纱窗原本就是开着,她探出头去,见其它房间也都亮着,还看到骆红蕖、薛蘅香从下方花园走过。她心中疑惑,想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倚着窗口,问她们怎的了? 骆红蕖抬起头来,笑道:“是大哥回来了。” 原来是小峰回来了啊?唐小山打着呵欠,心想弟弟回来就回来了呗,怎的弄得跟皇帝回宫,所有妃子起身相迎似的? 上床睡觉…… 林氏看着廉锦枫、宰银蟾、宰玉蟾、红红,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我这儿子实在是太能干了,每次回来都要带回几个漂漂亮亮的儿媳妇。 尤其是廉锦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儿媳妇,真不知他是从哪拐回来的。银蟾和玉蟾也不错,知书达理的两个姑娘,一看就讨人喜欢。 就是这黑齿国的小姑娘,胸儿虽大,人好像黑了点…… 唐敖已经彻底无语了……儿子啊,你到底要带多少个姑娘回家? 把廉锦枫等美眉留在这里陪娘说话,唐小峰来到外头,见林书香、骆红蕖、薛蘅香、芸芝、紫芝等人在那等着他。他问起林书香和红蕖什么时候回家中的,骆红蕖笑道:“我和丽蓉姐早就回来了,小山姐和书香她们却是五日前方才到家的。” “啊?”唐小峰看着林书香、芸芝、紫芝,“你们比我早离开长生宫一个月,怎的几天前才到?” 芸芝、紫芝对望一眼,齐齐地叹了口气。 芸芝道:“大哥你还是不要问了。” 林书香道:“我们好像逛遍了整个东海似的。” 紫芝道:“有一个地方,刚到那里,突然冲出一堆夜叉来……那个地方只怕是南海。” 唐小峰问起,才知道她们是被月亮带着到处跑,不由哑然失笑。 紫芝嘀咕:“早知道,还不如跟着大哥你们一起回来。” 唐小峰笑着摇头,你们比我早一个多月动身,却只比我提前五天到家,那还真不如跟我一起回来。 前方传来轻柔的声音:“唐公子。” 唐小峰看去,见立在那里的乃是魏紫樱和祝题花。魏紫樱当时本是因唐小山生病,想要去中原将唐小峰找回来,谁知等她在中原转了一圈,再回唐府时,唐小山已死,唐小峰带着姐姐的尸体到岭南去了。 唐小峰回到家中,大家既已起来,一时也都不想再睡,于是便在一起说说笑笑,林书香与五英乃是府中丫鬟,忙里忙外。忙到后来,玉英无端端地叹了口气。 琼英问:“你怎的了?” 玉英道:“你们说,这么多位姑娘,以后要是都变成夫人,岂不累死我们去?” 秀英道:“我看题花、紫樱、芸芝、红蕖、芷馨这几位还不好说,其他姑娘,大约是都要变成夫人的。” 玉英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们要不要听?” 诸丫鬟齐声道:“不听。” 玉英:“……” 这时,阳墨香跑了过来:“你们几个坏蛋,自己早早回来,却把我扔在东海。” 五英互相对望,齐齐地叹了口气。阳墨香道:“怎么了?” 兰英道:“我们也就回来四五天罢了,你羡慕我们回来得早,我们还想跟你换呢,跟着主人好好待在长生宫里多好?哪用像我们这般到处乱跑,也不知去过多少妖洞鬼窟。” 阳墨香讶道:“到底怎么了?” 诸丫鬟叹得更厉害了。 到了清晨,众美眉夜半起来聊天,现在一个个补觉去了,唐府反而清静下来。 唐小峰吃了早饭,与姐姐在院子里喝着茶。 初夏时分,天亮得早,不一会儿就已大亮,天空云霞飘荡,和风旭日。徐丽蓉也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对这个“大夫人”,唐小峰却是很有意见,昨晚他半夜回来,一堆的义妹都起来了,她这个“大夫人”却不起来迎接。 “夫君莫要怪我,”徐丽蓉抚着脸蛋,忧虑地道,“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夫君大约也不希望自己的娘子变丑了吧?” 唐小峰嘻嘻一笑,道:“说起来,我在长生宫的时候,闲着无事,炼了一些法宝,其中一样就是用来送给娘子你的。” 他从囊中取出一面琉璃镜,徐丽蓉接在手中,见这镜子高雅精致,镜面纤尘不染,倒也喜欢,又瞅他一眼:“你说这是法宝?” 唐小峰道:“嗯,你对它念出真言,它就会有反应。”他把真言告诉徐丽蓉。 美娇娘心想,这真言怎的这么古怪?不过反正无事,她便对着镜子念道:“魔镜魔镜,我问你,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镜子里发出声音:“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徐丽蓉……” 唐小山一口茶喷了出来。 美娇娘:“……” 唐小山连咳几声,道:“小弟,你可知道,敏叔回来了?” 唐小峰讶道:“那怎么没看到他?”姐姐说的,是他们的叔叔唐敏,也就是他们父亲唐敖的弟弟,颇有学识,唐小山在星相上的学问最初便是由他所教。不但如此,连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诸女亦是他的女学生。 唐敏岁数已是不小,却始终未婚,他在岭南颇有才名,唐家虽非豪门,却也小有薄产,给他谈婚论嫁的媒婆自然不小,但不知为何,他却总是拒绝。唐小山曾向父亲问过此事,唐敖却叹而不语,父母既然不说,他们姐弟俩自然也就无法知道真相,只听到邻里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偶尔说起,说是叔叔年青的时候曾为山鬼所迷。 唐小山与叔父感情极好,心中好奇,亦曾问过叔父是否真的见过山鬼,唐敏却用书卷敲着她头,说这世上哪来的山鬼? 所谓山鬼,不过是屈原编出来的传说罢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虽然如此,但叔父时时在夜中对月长叹,又拒绝了每一个前来为他说亲的媒婆,哪怕对象是名门闺秀亦不例外。 唐小山与唐小峰都不是呆子,自然看得出来,唐敏就算没有遇到山鬼,也必是早就被哪个女鬼给迷了,要不然不会这个样子。 与他们的父亲唐敖不同,唐敏对功名从来就没有多少兴趣,亦很少出游,然去年唐小峰从东海回到岭南时,唐敏却是遨游未归,说是到中原转转,却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唐敏乃是一介书生,没有飞来飞去的本事,岭南与中原路途险恶,随随便便来去一趟,花个一年两载实也不足为奇。唐小山虽替叔叔担心,却也不知该上哪寻他。 唐小山道:“敏叔叔昨日到循州拜会印太守和其他旧友去了,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唐小峰幼时跟唐敏关系也还不错,唐敏为人随和,又不像他们的父亲以前那般喜欢到处乱跑,在他们幼时,便经常为他们指点功课。唐小山喜欢抓着弟弟陪她读书,唐敏却觉得这小子性情跳动,怎么看都不是喜欢读书的性子,也不逼他,倒是经常带他走府串县,到处玩耍。 唐小峰与姐姐、徐丽蓉在这聊着天儿,没过多久,昨晚回平安村扫墓去的颜紫绡也飞了过来,与他们一同饮茶。 到了傍晚,唐敏果然回到家中。 叔侄俩已有几年未见,唐敏当时离开岭南到中原去,除了自己有些事外,其中一个原因,亦是想替兄嫂打听侄儿下落,谁知出去一年多,回到家中,才得知侄儿早已回来,侄女却出了事儿,唐小峰又赴南海寻找仙草去了。 剑侠之说,唐敏以前虽曾听过,却实实未曾见过,再一听,不但连侄儿修成剑术归来,连自己教的几个女学生背地里亦是剑侠,此时已跟着侄儿一同到南海救小山去了,不由得更感惊奇。 唐小峰带着姐姐尸体出海,一个多月未曾回来,唐敖自然日日替他们担心,林氏更是整日里以泪洗面,唐敏一边宽慰兄嫂,一边等着,先是等到徐丽蓉、骆红蕖、印巧文等人回来,报信说小山已是活了过来,这才放下心来,本以为他们必是很快回来,结果却又等了一个月,小山、小峰姐弟二人才分次回到家中。 傍晚时,唐敏、唐小山、唐小峰三人在园中饮酒聊天。 唐敏看着侄儿,笑道:“我此次到中原去,原本也是想要寻你,谁知初始时怎么也无法寻着,突然地,一夜之间,捉拿你的画像却又贴满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说你杀了武后和张柬之张大人。那可是抄家灭门之祸,我匆匆回来,想要知会全家人逃出海外,还没进入五岭,也不知怎的,风声又全都变了,又说武后和张大人都不是你杀的,他们乃是被黄天道奸贼所害,害他们的乃是御史桓彦范桓大人,你是被桓大人所嫁祸,于是通缉令一夜之间又给撤了,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唐小峰却也是一阵错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本已背上了谋害武则天的黑锅,想洗都无法洗清,现在这黑锅突然没了,能有这能耐替他洗白的,恐怕只有微微和她背后的史幽探那伙人,但那伙人为何好好的又要帮他? 说起来,师兰言和谢文锦,与史幽探、哀萃芳等人也是一伙的,但在宗灵极乐城时,她们亦一直在帮助他们。 这些人原本不是要害百花仙子的么? 唐小峰已是一头雾水,完全弄不清那伙人到底在做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能够洗清这个黑锅,总归是件好事,否则的话,他们只怕真的要举家迁出天朝。 唐小山道:“叔叔这趟离开岭南,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唐敏抬头看着远处天空,长叹一声,道:“也就是随便走走,散散心罢了。” 姐弟俩对望一眼,虽看出他心事重重,但他既然不肯说,他们自然也就毫无办法。 天黑后,唐小峰陪着宋良箴、薛蘅香说了些话,又往自己房间走去,才到门口,却看到颜紫绡迎面飘了过来。 颜紫绡道:“小峰,我有事要和你说……” 唐小峰拉着她往里走:“我们一边上床一边说。” 颜紫绡啐了一声:“怎的在家中也不正经?” 唐小峰笑道:“若连在家中都要正正经经,那还要家做什么?” 颜紫绡瞅他:“这一路上,也没见你正经过,你是在家不正经,在外头也不正经。” 两人上了床,一番恩爱,拥被而眠。唐小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颜紫绡道:“小峰,你可要跟我们上圆峤秘境?” 唐小峰讶异地道:“上圆峤秘境?你去那里做什么?” 颜紫绡道:“题花姐、巧文、紫樱约好了一同前去,又来约我,我虽有些想去,却又想陪着你,所以就来问你去不去了。” 唐小峰笑道:“我虽也想要你陪,不过那种地方,却是不太想去。” 颜紫绡犹豫难决,唐小峰拉着她,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好了,反正要是想我,下一个月圆之夜回来便是。” 颜紫绡道:“主要是我的紫歌剑术亦在重要关口,那圆峤秘境既是修行的好地方,又清静自在,题花姐和紫樱又不停邀我……” 唐小峰知她虽然想去,却又舍不得自己,心中亦是温暖。一个月虽说不长,但对情侣来说,一日不见都是长的。不过他也知道颜紫绡的紫华境界已到极致,若不能突破到神华境界,对她的修行反而有碍,于是也劝她前去。 “好吧,”颜紫绡瞅他一眼,“不要以为你这次超过了我,就有多了不起,等我回来,必定让你好看。” 唐小峰嘿嘿笑道:“紫绡姐你就不用做梦了,就算你的剑术再怎么厉害,到了一处地方,你都是要输给我的。” 颜紫绡哼了一声:“哪处地方?” “当然是床上。”唐小峰淫笑着将她扑住,再来一次。 “死小峰,”颜紫绡忍无可忍,被迫反抗,“就算在床上我也打得过你。” 一通乱打…… 天亮后,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一同来到唐府。 唐小峰看着窦、苏、钟三女:“你们也要去么?” 窦耕烟笑道:“我们不去圆峤秘境,但我们却是来向你与小山辞别的。” 唐小山讶道:“你们要去哪里?” 三女对望一眼,苏亚兰道:“这一趟南海之行,实是让我们得益颇多。后来我们商量了一番,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来习剑亦是如此。我们只在家中对着剑谱苦练,遇敌既少,见识也差,照此下去,要想习到紫绡姐那般境界,只怕一辈子都难。” 钟绣田道:“我们想结伴到外头游历一番,一来可以行侠仗义,二来亦可见见世面,也不枉习了剑侠之术。”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这点,当初他与颜紫绡在东口山苦练两年,修成红华剑气,离开东口山后连遇强敌,剑术在磨砺中去芜存菁,很快就到了紫华剑气。 颜紫绡已在进入神华境界的关口,祝题花与印巧文自被姐姐点醒之后,别有所得,此时自然更适合闭关修行,但窦、苏、钟三人基础稍弱,到外头闯荡一番,对她们更有好处。 唐小峰道:“既然这样,你们且多待一夜,今晚我帮你们再炼几样法宝。” 苏亚兰笑道:“是你自己来炼,还是请荒唐大师出马?” 唐小峰嘿嘿地笑:“你们想要请荒唐大师出马,那也是可以的,不过荒唐大师的规矩……你们懂的。” 祝、印、窦、苏、钟五女俱是红起了脸……这坏蛋竟然还敢提? 当晚,唐小峰便替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各炼了一些护身法宝,第二天一早,三女便告辞离去,飞离循州,往中原方向去了。 第二章 罗浮山、杀生僧 因这一个月的月圆之夜也马上便要到了,颜紫绡、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亦开始早做准备。 银蟾听得还有圆峤秘境这等奇妙之处,亦有些想去,唐小峰知道她们姐妹俩修成鬼灵之身未久,还不适合在人烟之处修行,于是让她们也跟着一同前去。 姚芷馨听着好奇,也想去游玩一番,拉着薛蘅香非要跟去,唐小峰心想你们这是去打老虎啊? 不过反正她们呆在家中也没啥事,就当是去旅游好了。 结果这几天不知迷路到哪里去了的月亮又钻了出来,非要跟她们一起去。 唐小峰道:“你去做什么?那里又没棒棒糖。” 小女孩睁大眼睛:“但是那里有爹爹。” 唐小峰与众女对望一眼,徐丽蓉好像想起什么,道:“说起来,圆峤秘境白玉城里确实是有一个坟墓,那时候,白话好像说过,那里面埋的是小月的父亲,但到底那人是谁,她却没说。” 是这样的么?唐小峰想着,说起来,月亮的身世到现在都还是个谜,她和白话到底是什么关系? 圆峤秘境白玉城中,又怎么会有她爹的坟墓? 她是怎么学会风云遁的,又怎么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术法? 真是个谜一样的小女孩! 罗浮山,乃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之第七洞天,又为岭南第一大山,相传古时,原本只有一座罗山,浮山由东海飘来,倚于罗山东北,由铁桥峰将两山相连,是为罗浮山。 罗浮山中,有寺有观,佛道二门都视之为胜地,东晋年间,仙人葛洪曾于此处修道炼丹,又创建了九天、黄龙、冲虚、酥醪、白鹤五观,其炼丹名著《抱朴子内篇》亦是在此山完成,罗浮山因之而成为岭南道教名山。 再之后,佛学东来,罗浮山中陆续建起佛寺,其最大的十八座寺院各有一名住持,合称“十八寺主”,这十八位高僧有若云鹤,平日里不见踪影,却又命弟子四处消灾解难,济世救人,在民间百姓心目中几同于神佛。去年骑田岭山川崩裂,妖魔四起,亦是这十八寺主率弟子到处降妖伏魔,才保得岭南百姓安宁。 那天一大早,唐小峰等人便来到了罗浮山山脚。 虽然颜紫绡、祝题花等人要到夜里,才能从此山登上圆峤秘境,但因山中有一座葛仙祠,而锦枫美眉的炼丹之术便是从葛洪《抱朴子内篇》中的黄白、仙药二卷学来,想到山中拜一拜葛仙人,唐小峰又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子宋良箴从小藏在间山,长大后也只守在家中,连县城都没到过几次,不如将她带出游玩。 于是便带着锦枫、良箴两个美眉,以及秀英、红英两个丫鬟,陪着颜紫绡等人一大清早来到这里,既可以逛逛罗浮山,也可以送送颜紫绡、祝题花等人。 罗浮山虽是名山,却不像嵩山、茅山、青城山等,早已被某一门某一派占据,只将前山对游客开放。 罗浮山佛寺与道观虽多,却互相交错,那些住持与观主都只是守着自己的寺观,对他人并不干涉,再加上有十八寺主坐镇此山,山中虽有许多险恶之处,但妖魔鬼怪不敢作祟,故求仙拜佛、游山玩水之人络绎不绝,于山脚处亦形成市集,极是繁华。 市集中,祝题花、颜紫绡、印巧文、魏紫樱、宰银蟾、宰玉蟾、薛蘅香、姚芷馨等几位美眉一同逛着,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买些带在身上,进入圆峤秘境时或许有用。 唐小峰则牵着月亮,带着廉锦枫、宋良箴两位美眉在另一边闲逛。 秀英、红英两位丫鬟青衣打扮,跟在他们身后。 跟美眉逛街,看似有趣,其实却是一件很无聊的事,美眉们看着这个新鲜,看着那个便宜,即便家中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可以把整个市集买下来,锦枫美眉仍要为几文钱去跟一个老女人不断地讨价还价,差点吵了起来。 喂喂,你不是君子国的么?那个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肯占人便宜的君子国啊。 唐小峰干脆不管她们,牵着月亮到了另一摊子,替她买了棒棒糖。 小女孩左手牵着他,右手拿着棒棒糖。 唐小峰太过无聊,于是蹲下来教她怎么吃棒棒糖:“棒棒糖怎么能这样吃呢?我教你,先放在嘴前,舌头伸出来,轻轻舔一下……对对,再慢慢地含进去……慢慢地拿出来……这个时候,要发出一点儿声音,很舒服很舒服的声音,然后再……” “死小峰,你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栗子狠狠敲在他头上。 唐小峰回过头去,看到颜紫绡、祝题花、宰银蟾、宰玉蟾、魏紫樱五女站在旁边,颜紫绡立在那里,母老虎般瞪着他。 唐小峰摸着头上的包,呵呵地笑着……小孩子就该从小培养嘛。 祝题花、魏紫樱疑惑地看向颜紫绡,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愠怒起来,不过就是教小孩子吃棒棒糖嘛,虽然吃的方法奇怪了点,但也没什么关系吧? 宰氏姐妹却都红起了脸,她们可是记得很清楚,这坏蛋也同样这般教过她们,不过吃的肯定不是棒棒糖。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懵懵懂懂的样子,极是可爱。 颜紫绡拉走小女孩:“小月,我们走……以后别跟这家伙在一起。”硬把小女孩拉走。 唐小峰回头看着祝题花、魏紫樱、宰氏姐妹笑道:“你们怎么不逛了?” 宰氏姐妹对望一眼,宰玉蟾低声道:“刚才有一道士一直盯着我与姐姐,令人恶心。” 唐小峰错愕看去,这里本就是名山脚下,和尚道士是有一些,却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宰银蟾道:“那人已经不在了。” 唐小峰笑道:“你们长得这般漂亮,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着,有什么好奇怪的?” 宰玉蟾脸儿羞红,宰银蟾却道:“若说漂亮,题花、紫樱两位姐姐更甚于我们,那道士却只盯着我们来,也不知是何用心。” 祝题花笑道:“银蟾妹子虽然自谦,但别人却未必这样想的,不过那道人确是有些鬼祟。” 唐小峰心想,若说漂亮,这些美眉全是天上仙子转世,一个个都漂亮得紧,她们说的那道士就算喜欢美色,确实也没道理只盯着这姐妹俩来。 若说她们跟平常人有何不同,那就是她们虽走在日光之下、尘世之间,其实却是鬼类,虽说她们已修成鬼灵之身,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天底下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尤其是这种佛道二门的胜地。 于是悄悄放在心中,又见金乌已移上峰头,便去拉上颜紫绡、印巧文、薛蘅香等人,离开市集,一同上山去了。 唐小峰与诸女上了罗浮山,逛了一些寺院。 或是因为这些寺院香火太盛,又或是真有神佛庇护,银蟾玉蟾姐妹二人只一靠近,便觉生厌。 好在唐小峰自己也对上香拜佛这种事全无兴趣,于是在祝题花、颜紫绡、宋良箴、廉锦枫等人进入寺院时,他便陪着姐妹二人在外头聊天。 聊着聊着,他蓦地往远处密林看了一眼,一声冷笑。 宰银蟾知他的灵郁之气颇为神奇,必是看到了什么:“可又是那个道士?” 唐小峰哼了一声。 祝题花等人出来后,他们继续往深处逛。 穿过铁桥峰,到达人烟稀少之处,宋良箴与两个丫鬟摆好随身带着的酒菜,众人便在这里野餐。 原本只是正午,天上却蓦地多出一片乌云,乌云蔽去了他们头上的阳光,周围一下子就变得昏暗起来。 魏紫樱微微蹙眉,正要拔剑而起,印巧文却笑道:“不急,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 唐小峰道:“大家尝尝这酒。”取出一壶,让秀英、红英两个丫鬟给众女斟上。 祝题花浅尝一口,讶异地道:“此酒似是花果酿成,但这种香味,我却从未闻过。” 唐小峰笑道:“这是仙心酒,乃是东海仙心花所酿,这仙心花又称作迎辇花,乃是天朝所无。” 印巧文道:“迎辇花书上虽有记载,我却从未见过,却原来生在东海。” 颜紫绡喝了一杯,待要再喝,唐小峰却知道她酒量不好,将她杯子抢了过来,笑道:“紫绡姐你酒量不好,少喝一些。” “大哥,”姚芷馨拉着唐小峰的袖子,“有、有鬼。” 唐小峰指着宰氏姐妹:“你才知道有鬼么?” 姚芷馨脸儿苍白:“不、不是……”往他身后使劲指。 唐小峰回头看去,故作惊讶:“呀,真的有鬼?” 不知何时,他们周围已是黑雾幢幢,许多鬼怪飘来飘去。 黑雾分开,一个道士跳了出来,手中拿着一面血色大幡,朝着宰氏姐妹怪笑道:“明明是鬼类,却敢跑到罗浮山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小峰笑道:“你是来降妖捉鬼的?” 那道士低笑道:“我茅山派降魔仙人王黑的大名,想来你们这些乡野之徒也不曾听过,你们既与鬼类为伍,必然也都不是好人,本仙人素以降妖除鬼为己任,你们既然遇到本仙人,还不速速跪拜,本仙人一时心软,或会从轻发落。” 印巧文失声笑道:“你真是茅山派的?” 那道士怒道:“岂能有假?” 印巧文看向其他人:“你们说他是真是假?” 祝题花淡淡地道:“外人虽常误将茅山唤作茅山派,但茅山实则乃是上清派之茅山宗,并无茅山派之说,山中诸位仙长更不会自称仙人。” 薛蘅香道:“他手中血幡分明是鬼灵幡,血气惊人,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才能炼出此幡。” 魏紫樱道:“茅山宗虽也有通神御鬼之术,但御的都是经天庭又或地府所任命的六丁六甲与五鬼,茅山乃是天下道学之正宗,断不敢让弟子修这种强掳他人魂魄炼就鬼灵的邪术。” 颜紫绡道:“原来只有茅山宗,没有茅山派的么?听题花姐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颇长见识。” 那道士没有想到自己一下子就被她们揭穿,一张脸又青又白,他当然不是什么茅山派的降魔仙人,而是一个专门修炼邪术的恶道,手中所拿的,便是鬼灵幡。 所谓鬼灵幡,乃是收集无数怨灵,将它们强行炼成鬼灵以供自己使唤的一种恶术。 像银蟾、玉蟾二女虽然也是鬼灵,但她们乃是以自身意志,吸收日月精华修炼而成。 鬼灵幡中的,却全都是被迫食血啖肉,戾气深重的恶灵,纵然是生前心地善良的孤魂野鬼,一下被收入幡中,亦是日日饥渴,只有啖食生人血肉才能缓解痛苦,所以一被放出,便会受命于持幡之人,四处杀生。 当日在东海长生宫时,唐小峰便曾被薛蘅香以她所祭炼的鬼灵幡暗算过。 这道人确实叫做王黑,但却不是茅山道士,而是来自七十二福地中天姥岑的不煞门,因为排行第二,又被称作王二黑。孤魂野鬼好寻,但是真正有用的凶煞却不好找,他在山脚无意中看到宰氏姐妹,一眼认出她们乃是修成鬼灵之身的鬼类,心存贪念,想要将她们收入幡中,炼成凶煞。 他因看出祝题花等人乃是剑侠,虽不知她们修为如何,却也不敢轻易动手,于是悄悄缀在后头,为防意外,他刚才以秘术悄悄改变地格,想看看这些人是否警觉,结果这些人依旧在那喝酒聊天,显然本领有限,这才敢出来,想着那少年暂且不说,其他姑娘一个个亦是颇有根骨的样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但要收了这两个女鬼,连其他人也要一同杀了,将其魂魄收入幡中。 他却哪里知道,唐小峰等并不是没能觉察他的小动作,只是判断出这家伙虽然心存不轨,本事却显然并不怎样,所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罢了。 颜紫绡要偷酒喝,却被唐小峰抢了酒去。王黑见这些人被他的恶灵幢幢围住,居然还在那里说说笑笑,不由又惊又疑,但他既已现身,如何甘心就此退却?于是一咬牙,血幡一招,血气翻涌,无数恶灵冲向唐小峰与诸女。 颜、祝、印、魏四女蓦地御出飞剑,只见剑花四起,恶灵纷纷消散。 王黑脸色大变,这些恶灵乃是他苦心祭炼,却被这四名少女一下子杀了大半,这四名少女中任意一人都不是他所能敌。他身子一窜,驾着一只鬼怪要往山下逃,手中却蓦地一空,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手中血幡竟已失去,再一看,却跑到了那少年手中。 他竟没弄清血幡是如何被那少年抢去的。 唐小峰拿着血幡递给薛蘅香:“要么?” 薛蘅香微微一福:“小妹再也不炼这种东西。” 唐小峰想着,若现在就把它毁去,剩下的恶灵四处乱逃,或会殃及无辜,倒不如带回去,交给书香处置,于是以血幡收了残余恶灵,又取一朱砂笔,画上仙篆将其封印。 王黑大惊,失了祭炼多年的鬼灵幡固然心痛,但看这情形,抢是肯定抢不回来了,还是先逃要紧,赶紧往山下逃去。 印巧文道:“除恶务尽。” 秀英、红英齐声道:“我们来。”两个丫鬟同时变出妖身,风一般追向王黑。 唐小峰自然知道,那家伙就算拿着鬼灵幡,也不是秀英、红英敌手,更何况他连鬼灵幡都没了,也就任由二英追去,没有放在心上。 王黑本事不大,逃起来却快,一忽儿就逃入林中,二女追了进去。 唐小峰正要与其他人继续饮酒聊天,林中却传来一声怒喝:“竟敢在此山杀人,找死!” 佛光一闪,二女惊呼。唐小峰一惊,赶紧飞入林中,诸女紧随其后。 方一飞到,唐小峰便看到一个和尚持杵怒视,两个丫鬟喷血倒飞,王黑躲在和尚身后,抹着冷汗。 祝题花与印巧文赶紧接住秀英、红英,唐小峰看去,幸好两个丫鬟身上有青囊宝衣所附的玄气护身,虽然受伤,性命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那和尚看到被他各打一杵的两只妖兽,忽地又变成两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先是眯着眼睛,紧接着又念声佛号,冷笑道:“原来是括苍山隐玄门作恶多端的隐玄七女,难怪这般胆大,敢在我黄虎的面前杀人生事。” 罗浮山,十八寺主,杀生僧,黄虎。 罗浮山乃是岭南第一大山,占地极广,山中虽有天下闻名的“十八寺主”,但这十八寺主只是各守一寺。 唐小峰等人野餐之地,乃是极深之处,王黑便是知道十八寺主所主持的寺庙不在这里,才敢出来,没想到杀人不成,自己反而差点被杀,而原本想要避开的“十八寺主”,其中杀性最重的“杀生僧”却是无巧不巧地路过此间,反误打误撞地救他一命。 唐小峰见自己的两个丫鬟受伤,心中怒气涌动。 祝题花却知罗浮山十八寺主俱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在岭南百姓中威望极高,与他们为敌终非好事。她生怕唐小峰冲动,赶紧飘前几步,略施一礼,道:“大师误会了,我等本在此山游玩,却是此贼杀人害命,想要谋害我等,我等这才反击。” 王黑本是狡诈之人,立时叫道:“别听他们瞎说,贫道乃是茅山宗修道之人,这些人为了修炼邪术到处杀害无辜,贫道苦口婆心来劝他们弃恶从善,谁知他们不但不肯悔改,反而想要杀我。大师你看,他们手中还拿着鬼灵幡,内中还有两只女鬼,也不知他们为了祭炼此幡,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杀生僧”黄虎先是看向唐小峰手中的血幡,又看向飘在他身后的宰氏姐妹,一声冷笑,杀气腾腾。 第三章 演法无畏,犹狮子吼 祝题花轻叹一声:“大师莫被此人所骗,这血幡原本便是他的,只是被我们夺了过来,这两位妹子虽是鬼身,却从来不曾伤害无辜……” 黄虎哼了一声:“人鬼殊途,她们既已成鬼,却不自投阴曹地府,这本就是乱了天纪,如何让人相信她们不曾害人?” 祝题花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世上乱法犯禁之人不知多少,大师岂可以此猜度他们必有害人之心?”她知黄虎虽是佛门中人,但外号既然是“杀生僧”,对佛门法度只怕也并不如何遵守,固以此话来堵对方。 黄虎却看着秀英、红英,冷冷地道:“就算你身后那两个女鬼不曾害过人,难道括苍山隐玄七女,也没有胡乱杀人么?” 祝题花张着口儿,怔在那里。 她只知秀英、红英与林书香等人都是唐小峰的丫鬟,却不知道她们竟是隐玄门的隐玄七女。 当初林书香等人被迫加入隐玄门,确实是被血婆婆带着杀了许多无辜之人,隐玄七女在江湖上恶名颇重。后来她们成了唐小峰的丫鬟,随他来到岭南,因过往之事并不光彩,她们也不曾向人提及,祝题花、印巧文等人只知道她们以前都是官家小姐,因父兄起兵反武,逃亡在外,却不知道她们加入过隐玄门。 唐小峰踏上前去,淡淡地道:“她们以前虽然做过一些恶事,却都是被隐玄门血婆婆所逼,现在血婆婆已死,她们也早已脱出隐玄门。佛祖有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大师就不许她们改过自新?” 黄虎大笑道:“鬼灵幡在你手中,你说你是抢来的。那两个丫头明明是鬼,你说她们不曾害过人。隐玄七女害了多少人命,你又说她们早已改过自新。”面容一沉,佛杵一镇,脚下大地震了一震:“你们以为贫僧就这般好骗?” 唐小峰冷笑道:“你不只是好骗,你简直就是蠢。” 黄虎大怒:“狂徒!”身子一纵,佛杵怒砸而去。 黄虎外号“杀生僧”,原本就是嫉恶如仇,佛门讲的本是劝人向善,普度众生,他却是有恶必诛,再加上性子暴躁,虽是佛门中人,却没有多少定性。 此时他已认定唐小峰等人都非好人,再加上唐小峰手中拿着血幡,这血幡邪气极重,腥臭扑鼻,也不知已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幡而死。 黄虎大师向来认定一理,遇到恶人若不诛除,恶人再行恶事,那便是祸害好人。 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就敢杀害无辜之人祭炼鬼灵幡,若不将他诛杀,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如此奸徒,既已被他撞上,那便只有一个字……杀! 唐小峰亦是心头火起,此僧事未弄清便先伤了秀英、红英,这一杵击来,势如猛虎,分明是要将他立毙当场。 别人杀我,我为何不能杀别人? 墨虹剑一挚,便要迎上前去。 “我们来!”祝题花与印巧文却对望一眼,刹那间飘了上去。 “杀生僧”虽然性子极躁,根本不是讲理之人,但罗浮山十八寺主终究不是恶人,更何况自骑田岭山川崩裂以来,十八寺主降妖除魔,对岭南百姓有相救之恩。 若让唐小峰上场,他因自己两个丫鬟被伤,剑下势必不肯留情。 一个不讲理,一个不留情,两雄相争,必定会有人死。 所以她们只好抢着上了。 黄虎大师佛杵砸出无数金光,二女在他杵下,却有如穿花蝴蝶一般,轻灵,飘逸。 下者守形,上者守神,机兆乎动,不离其空。 此空非常空,乃不空之空。 黄虎大师有降龙伏虎之力,但祝、印二女剑术空空灵灵,竟让他有力无处使。 黄虎大师一声怒吼。 此为佛门“狮子吼”。 狮子吼乃是“如来正声”,佛经有曰:演法无畏,犹狮子吼,其所讲说,乃如雷震。 当年佛主降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狮子吼象征佛主如来尊贵无比大威神力,能降服一切烦恼魔障,毒龙恶鬼。 黄虎大师这一吼,他身后王黑跌倒在地,惶惶不安,宰氏姐妹虽未行恶,却终是鬼类,脸色金白。 秀英、红英当年杀了许多无辜之人,虽是被逼无奈,心中终是不安,再加上本已受伤,佛吼入心,不由喷出鲜血。 薛蘅香想起自己在东海时暗算大哥之事,羞愧难当,整个人僵在那里。 一吼之威,竟至于此。 唐小峰蓦地取笔,画出仙篆,无形屏障罩住众人,将吼声屏蔽在外。 廉锦枫、姚芷馨忙取灵丹,给秀英、红英喂下。 唐小峰牵住薛蘅香的手,冷冷盯着黄虎大师。 颜紫绡与魏紫樱亦担心地看着与黄虎大师交手的祝、印二女。 黄虎大师朝祝、印二女狮吼连连。 但二女幼时读书识字,知书达理,学剑后行侠仗义,行事问心无愧,并不受狮子吼所降。 虽然如此,黄虎大师这一连串的吼声实在太响,震得她们脑袋轰鸣,剑花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黄虎大师再一声吼,砸飞印巧文飞剑,砸向祝题花娇躯。 二女蓦地飘退,一边退一边祭宝。 两人联手,一下子祭出十几样法宝。 这些法宝都是她们从宗灵极乐城大管家那劫来的,本为极乐鬼王所有,被极乐城大管家盗出,又被唐小峰、阴若花等人拦路劫下,大家平分。 黄虎佛杵乱卷,舞出强大光圈。 一边舞着,一边暗自讶异,心想这两个丫头年纪不大,看她们剑法,虽然至纯至正,却绝非来自青城、三天、峨眉等著名剑派,又或是河东燕家这样的知名世家。 她们到底从哪弄来的这么多法宝? 黄虎大师身子一幻,祭出一件袈裟,这袈裟虽然比不上二女祭出的法宝,但有他强大佛力加持,将这些法宝堪堪抵住。 印巧文接回青箫剑,与祝题花仗剑再上。 黄虎大师用尽全力,竟无法将这两名少女击退,不由得又惊又怒。 他虽为佛门中人,但好勇斗狠,罗浮山十八寺主在神州大陆名声极大,而他却连两个初出茅庐、十几岁的姑娘家都未能拿下,只觉颜面尽失,这一怒,佛力连催,祝、印二女开始难以支撑。 唐小峰叹气:“这家伙好坏不分,死要面子,哪里像个和尚?你们看他,鼻子大,眼睛小,贼眉鼠眼的,出家前必定是个小贼。不过他虽然贼眉鼠眼,块头倒是不小,弄不好是个杀人劫货的大贼。只是他块头虽大,四肢不调,你们看你们看,他这一举杵,又丑又怪,像不像只大猩猩?呀,我说他像大猩猩,他就把杵放下,这一放,倒有些像豪猪了,他跳脚了,你们看他跳脚了,你们觉得他这一跳像什么?” 月亮在旁边小声问:“像什么?” 唐小峰道:“尾巴着了火的猪啊,你们看,像不像,像不像?” 众女一看……还真是很像,尽皆好笑。 黄虎大师吼道:“住口。” 唐小峰道:“他叫了,他叫了,你们觉得他现在这样子像什么?” 颜紫绡等一同摇头。 唐小峰道:“当然是尾巴着了火却还要乱叫的猪!笨蛋。” 黄虎大师虽是高僧,却没有多少高僧的定力,被唐小峰在旁边冷嘲热讽,摆一个姿势,唐小峰便要嘲弄挖苦一番,偏偏又挖苦得极为贴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动作好像确实很有问题。然而对敌之际,本该只重效果,若是去想自己举起杵来像不像猴,跳起脚来像不像猪,这还怎么打? 黄虎大师一乱,祝题花、印巧文二女剑气立涨,先用法宝逼住他的袈裟,双剑一劈。 黄虎大师大惊,佛杵一挡。 只听锵的一声,佛杵断去。 祝、印二女得势饶人,飘然退开,曼声道:“得罪大师了。” 唐小峰心想,她们的脾气真好,要是换了自己,怎的也要在他脸上画只乌龟。 黄虎大师双手各提半杵僵在那里,面红耳赤。 就在这时,周围风声连响,又有六名大德高僧,率一众弟子疾飞而来,将唐小峰等人团团围住。 这六名高僧,乃是罗浮山十八寺主中的黄钟大师、黄鹤大师、黄心大师、黄用大师、黄扬大师、黄默大师。 六僧深知“杀生僧”黄虎的本事,见他手中宝杵竟被两名少女劈断,尽皆诧异。 黄虎怒喝:“这些狂徒欲在此山杀人,绝不可放过他们。” 六僧自然是信黄虎,又见这些年轻男女中既有鬼类,又持血幡,不似正道中人,立时率众将他们团团围住。 唐小峰冷笑道:“你说我们要在此山杀人,有何证据?” 黄虎大师喝道:“贫僧亲眼所见,又有证人在此……” 印巧文娇笑道:“证人呢?” 黄虎大师左看右看,滞了一滞。 原来那王黑坏事做得太多,禁不住黄虎的狮子吼,早已吓得逃了。 颜紫绡道:“平日不做亏事心,夜半不怕鬼敲门。此处乃罗浮山,有十八寺主在此,刚才那道士若真是好人,为何要逃?” 黄虎大师听她一说,也不由有些惊疑,刚才那道士确实有些猥琐,与他对敌的这两名少女用的虽非知名剑派的剑术,但剑气纯正,身法空灵,反倒不似旁门左道。 只是他竟然被两名十来岁的少女断了宝杵,已是大失颜面,如何还肯承认是自己犯错? 他哼了一声:“就算不管你们杀人之事,你们与鬼类结伴……” 唐小峰道:“这罗浮山是你家的么?既然不是你家的,我们为何来不得?人来得,鬼难道就来不得?就算鬼来不得,也自有阎王爷去管,你若有证据证明她们确实害了谁,请拿出来,若是拿不出,那她们纵然是鬼,又关你屁事?我们与鬼类结伴,又关你屁事。” 颜紫绡瞅他:“死小峰,文明一些,怎的尽是屁啊屁啊的?” 唐小峰道:“紫绡姐,你也说了两个屁字。” 黄虎大师冷然道:“就算这两个鬼女没有害过人,但隐玄七女到处滥杀无辜,这难道是贫僧冤枉她们?” 印巧文道:“小女子听说,大师出家之前,亦曾做过许多错事,后来经人点化,这才剃度成僧,立誓改过,可有此事?”她父亲乃是循州太守,对这罗浮山十八寺主的来历,自然知道得较多。 黄虎大师道:“那又如何?” 印巧文道:“大师既然可以弃恶从佛,难道就不许他人改过向善?” 黄虎大师冷笑道:“要如何才能证明她们已是向善?” 唐小峰笑道:“我只问你,这大半年来,你可有再听说隐玄七女做过什么其它恶事?” 黄虎大师皱眉……自从去年的十天之会后,括苍山隐玄门突然土崩瓦解,隐玄七女也都没有再在江湖出现,这大半年来,确实是不曾听说她们做过什么其它恶事。 黄虎大师口舌笨拙,被唐小峰用话问住,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黄用大师却想着:“隐玄七女终是有滥杀无辜之过往,一句‘改过自新’未必可信。仙神人鬼妖,各类有序,那两名女鬼不投阴间,竟出现在尘世之间,亦是乱了阴阳之序。况且这少年手持血幡,又油嘴滑舌,只怕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仅凭他们几句话便将他们放过,日后他们继续为非作歹,我等岂非也有过失?” 于是念声佛号,道:“贫僧虽然相信诸位施主,但还请诸位到贫僧的大源寺一坐,贫僧……” 唐小峰冷笑道:“你明明半点都不相信,却非要说相信我们,谁说出家人不打诳言?你身为佛门高僧,如此口是心非,也不怕入拔舌地狱?” 黄虎大师大怒:“狂妄!” 黄用大师却长叹一声,道:“施主教训的是,贫僧实不相信诸位,却还口是心非,有违我佛旨意,回去后必面壁思过。” 唐小峰心中一凛……这秃驴有错就认,不恼不怒,不愠不火,倒是要比“杀生僧”黄虎难对付得多。 黄用大师盯着他:“还请诸位到敝寺一坐。”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们若是不去呢?” 黄用大师道:“诸位施主若是问心无愧,为何却不敢去?”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既然问无心愧,为何要去?”莫名其妙地就被人“请”去,原本就让人不爽,况且他们身上带着玄天璧,去年的十天之会,这十八秃驴里可也是有人出手抢夺玄天璧的,出家人也是人,若是被这些秃驴知道真正的玄天璧在他们身上,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手抢夺? 黄用、黄虎、黄钟、黄鹤、黄心、黄扬、黄默七位高僧,率众弟子将唐小峰与诸女团团围住。 那强大的压力,直逼得唐小峰与诸女全都凝起神来。 颜紫绡不想与这些高僧交手,低声道:“小月,可有办法带我们走?” 月亮摇头:“没有风,没有云。” 诸女看去,天空虽然有云,却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赶走一般,飘向天际。 他们虽在山头,空气却仿佛凝固一般,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罗浮山十八寺主,俱是降龙伏虎、斩妖伏魔的高僧,时常对付那些拥有各种异能的妖魔鬼怪,又或是阴险狡诈的邪魔外道,因而还未出手,便先驱退风云,屏蔽五行,令妖人遁无可遁,逃无可逃。 月亮抬起头来:“要杀人么?是不是要杀人?” 唐小峰一脸冷笑,祝题花、印巧文、颜紫绡、魏紫樱等忧心忡忡,这一趟真是飞来横祸,圆峤秘境还未上,只不过在罗浮山游玩一番,便遇到这种事儿。他们自己当然不愿被擒,但这些高僧却也不是恶人,这一架打起来,也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 眼看七大高僧缓缓逼近,唐小峰等各自戒备。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响。 黄用大师脸色微变……那里是大源寺的方向。 佛门中有六神通,他虽未练到他心通的地步,却有天耳通与天眼通,赶紧用天眼通看去,脸色变得更厉害了。 锦枫美眉虽不会天眼通,却有内景神视之术,闭上眼睛,悄然看去,再行张开,娇笑道:“真正的恶人来了,大师若再不赶去,那寺里的小师父们可不要都死光了。” 她还没说完,黄用大师已是身子一窜,往大源寺急飞而去。 “杀生僧”黄虎狠狠地瞪了唐小峰等人一眼,与另外五僧紧追在黄用大师身后。 唐小峰嘿嘿地笑:“我们也去。” 祝题花愕然:“唐公子……” 唐小峰道:“几位大师热情款待,我们怎好不去?反正离天黑还早着呢,我们也没别的事做,就去看看……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跑到罗浮山十八寺主的地盘踢馆?”也不管诸女同不同意,御剑飞去。 祝题花道:“几位大师既已离开,我们怎的不走,反而追去?” 印巧文笑道:“要他不去凑热闹,只怕真是一件难事。” 诸女无奈,只好纷纷追出。 第四章 陀山僧与潘行者 大源寺在罗浮山诸寺中,占地最广最大,平日里香火旺盛。 然而现在,整个大源寺一个香客都没有,只有寺中一众弟子倒在周围,或是伤重吐血,或是昏迷不醒。 正殿不知怎的,已被轰成了一片灰烬,灰烬之前,石砖铺地,广场的中央立着两个奇装异服的僧人。 一个陀背老僧,双手负后,身边插着一面旗,旗上画着古怪梵文。 还有一个瘦瘦长长,双手抱胸,面目阴冷,头上戴着紧箍的行者,脚下却是踩着一只巨大的蛤蟆。 一道佛光从天而降,现身的乃是大源寺寺主黄用大师。 紧接着,黄虎、黄钟、黄鹤、黄心、黄扬、黄默六僧也全都赶来。 黄用大师性子虽好,但看到自己宝刹被毁,弟子受伤,亦不由动起无名之火,朝陀背老僧冷冷地道:“这位师兄从何而来,为何要毁我寺庙,伤我弟子?” 陀背老僧眯着眼睛:“老僧从无名之处,无名之寺而来,既是无名之寺,自是无名之僧,因老僧自幼背陀,寺中师兄弟喜欢将我唤作陀山小僧,后来老僧年岁大了,陀山小僧成了陀山老僧。” 那瘦瘦长长的行者粗鲁地道:“我姓潘,有人叫我潘行者,有人叫我蛤蟆潘。” 陀山老僧道:“听闻罗浮山十八寺主,俱是佛法无边,佛力高深,老僧不才,前来讨教一二。” 潘行者怪笑道:“亦有人说什么嵩山少林寺乃佛门禅宗之首,当年菩提达摩一苇渡江、七年面壁,一花五叶,传下盖世禅功,只可惜我们跑了一趟,一把火烧了少林寺,也没见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出来。” 陀山老僧道:“希望罗浮山十八寺,莫要让老僧失望才好。” “杀生僧”黄虎怒道:“就算要来讨教佛法,又何用打伤无辜弟子?” 陀山老僧眯着眼睛:“他们来打老僧,老僧不过是还手罢了。” 黄用大师看向一旁,其中一名弟子艰难地道:“是这恶僧强拆寺庙,我们才想揍他。” 陀山老僧念声“阿弥陀佛”:“老僧虽是无名之僧,无名之僧却也是僧,亵渎佛寺之事,老僧怎会去做?实是这些人无缘无故来打老僧,老僧才随手教训一下他们?” 黄虎大师指着化成灰烬的佛殿大怒:“你说你没拆,那为何它却毁成这般?” 陀山老僧淡淡地道:“毁成怎般?” 黄虎大师更怒:“毁成……”蓦地僵在那里。 佛殿竟然好端端地在那里,完好无损,连砖瓦也未损坏一块。 黄用大师心中一凛,黄钟、黄鹤、黄心、黄扬、黄鹤五位大师亦是愕然。 陀山老僧陀着背,长叹一声:“见花不是花,曰空未必空!诸位着相了。” 潘行者踩着大蛤蟆,抱胸冷笑:“原来所谓的十八寺主,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宰氏姐妹等人亦是愕然。 宋良箴、薛蘅香、姚芷馨更是觉得跟看魔术一般。 明明就在刚才,佛殿还被毁得不成样子,现在突然好端端的就在那里,简直就是奇迹。 廉锦枫低声道:“小峰哥哥,这是幻术么?” 唐小峰看着陀山老僧与他身边的蛤蟆行者,沉声道:“是幻术,却也不是幻术。” 颜紫绡凝重地道:“这寺庙刚才确实已被毁了,只是那人一下子把它重新建了起来。” 廉锦枫道:“难怪。”她的内景神视之术应该是可以看穿幻术的,但她前番看来时,这正殿的的确确已经被毁。 祝题花道:“怎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唐小峰低声道:“将毁去的寺庙眨眼之间重建起来,原本是做不到的,但寺庙毁后重建虽然不是幻术,我们却是在一个大幻境里。” “嗯,”颜紫绡道,“这几位大师,看来真的是遇到强敌了。” 宰银蟾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寺庙的重建既然不是幻术,为何却又说我们处在一个大幻境里?” 颜紫绡道:“你们不觉得,这里变得极是奇怪么?” 印巧文道:“确实奇怪,现在乃是午后,原本是最热闹的时辰,那些上香礼佛的香客却怎的都不见了?” “还有其他和尚,”魏紫樱道,“刚才几位大师围着我们时,身后还带了许多弟子,几位大师先行赶来,我们紧随其后,那些弟子速度不及我们,但就算再不及我们,现在也该赶来了,却为何一个不见?” 宰氏姐妹、秀英玉英等面面相觑,宋良箴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之事,有些害怕。 唐小峰将宋良箴的手牵住,给她一些安慰,又道:“这寺庙毁后重建是真的,但它其实不是真正的大源寺。这整个地方已变成了一个五行之气幻化而成的幻境,这种幻境就像我用玄关化体变出来的分身一般,虽是实体,但与真正的实物毕竟还是不同。” 印巧文道:“你那个时候,让荒唐大师和你自己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用的莫非就是这种分身之术?” 唐小峰道:“差不多。” 颜紫绡轻叹一声:“这两人提前在这里设下幻境,几位大师不察,就这般闯了进来,直等对方弄了这么一手,才发现自己身处幻境之中,谁的修为更高,已是一目了然。” 印巧文看了唐小峰与颜紫绡一眼,道:“现在回想一下,刚才你们明明飞在最前方,看着几位大师进入后,却又滞了一滞,等了我们一会儿,莫非那个时候你们便已看出这是幻境?” 颜紫绡道:“我只是看出这寺庙有问题,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小峰却把我拉了进来。这陀山老僧施展幻术的手法与他五行幻化的剑气有一些相通之处,他大概是看出这幻境虽然似玄似虚,内中却无危险,才非要跑来看热闹。” 唐小峰笑道:“他们是来找十八寺主踢馆的,我们只是看看热闹,有什么关系?”在那几个秃驴察也不察地飞进来时,他就知道他们恐怕是要出糗了。 虽说这七个秃驴也都不能算恶人,但想到他们是非不分,还打伤秀英红英,唐小峰就对他们有气。 所以现在看到他们真的出糗,他高兴得很。 他甚至还让蘅香、芷馨她们取出点心,拉着诸女坐下来品茶聊天。 天气真好,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果然适合看戏。 黄用大师看着陀山老僧,心中一凝。 见花不是花,曰空未必空。 陀山老僧虽然只是露了一手,其中高下却已不判自明。 他在心中忖道:“只怕要黄岩师兄在此,才能胜过此人。” 大源寺在罗浮山十八寺中虽然最大,但主持大源寺的黄用大师之修为,在十八寺主中并非最高。 罗浮山十八寺主中,修为最高最深的,乃是普贤寺的“正性僧”黄岩。 但是“正性僧”黄岩却带着另外十名寺主,有要事出山去了。 潘行者冷笑道:“罗浮山十八寺主,莫非也不过如此?” 他脚下那只巨大蛤蟆,也“呱”地叫了一声。 黄用大师性子极好,胜负于他,不过是寻常小事。 就像刚才唐小峰说他撒谎,他既知自己确实打了诳言,立时便就认了。 黄用大师双手合掌,便欲认输,黄虎大师却先怒道:“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也敢猖狂?” 陀山老僧淡淡地道:“道,便是道,左道也好,右道也好,其实并无不同,听说中土佛学,非要将几本佛经许多佛言,作出各种解读,再自创出禅宗、唯识宗、天台宗、华严宗等等,彼此论战,互不服输,佛陀若知他随口一言,便生出千种解说,万般口舌,岂非亦要苦恼不休?” 黄鹤大师道:“不然!佛门大乘诸经论,人仙不出小乘法,地仙不出中乘法,神仙不出大乘法。若无左右之分,高下之别,又何来小乘大乘?《法严经》云:破邪显正!邪魔外道若不驱除,如何显我佛正法?” 陀山老僧冷笑道:“好一句‘人仙不出小乘法,地仙不出中乘法,神仙不出大乘法’……后一句呢?” 黄鹤大师哑口无言……后一句是“是此三乘之数,其实一也”。 陀山老僧道:“你既知‘破邪显正’,难道不知既要破邪显正,首先便要识邪识正?贫僧无名,敝寺无名,贫僧所用之法亦是无名。你入我法中,却看不穿此法为何法,连识都不识,如何知是正是邪?你口口声声说破邪显正,却有无不分,是非不分,既然不分,便该虚心求学,好辨明是非,认清有无,你却直接一句‘破邪显正’,便欲强说他人是邪,自己是正,如此狂徒,岂不可笑?” 黄鹤大师被说得汗如雨下,一脸愧然。 远处传来大力掌声,却是唐小峰在那使劲拍掌,一边拍还一边叫道:“好!说得好!他们就是这般是非不分,正邪不分。” 颜紫绡轻叹一声:“其实几位大师入了幻境才知是幻,已是辩无可辩,对方只要以此为根,便已立于不败之地,这机锋再打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陀山老僧回过头来,往颜紫绡看了一眼。 “杀生僧”黄虎脾气暴躁,喝道:“这些不过是口舌之辩,尔等既来闹事,可敢与我斗法?” 潘行者冷笑道:“也罢,听说中土有‘武禅’一说,现在看来,中土佛学于‘禅’字并不怎样,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武’却又如何?” 陀山老僧持旗而退,淡淡道:“早些了结,还有正事要做。” 潘行者道:“费不了多少工夫。” 唐小峰兴奋地道:“要打架了,要打架了,你们看,他们要打架了。” 诸女拿眼睛斜他……这家伙还真是幸灾乐祸。 黄用大师虽欲认输了事,无奈黄虎却非要武斗,无奈之下,只好退开,让出场地。 黄虎大师怒视潘行者,佛光护身,劲气狂卷。 潘行者依旧立在蛤蟆上,负手看天,高高傲傲的样子。 黄虎大师怒极躁极,一声震吼,吼声直荡天地。 潘行者道:“狮子吼?有趣有趣!” 黄虎大师大怒,再吼一声,手结拳印疾腾而上。 佛光惊人,有若烈日,直逼得风云激荡、大地轰鸣。 祝题花、印巧文暗自心惊,看来这和尚刚才与她们交手时,其实还是留了手的,若像这般使上全力,只怕她们不死也伤。 宋良箴等纷纷闭目,宰氏姐妹身为鬼类,更加见不得佛光,吓得躲在唐小峰身后,花容失色。 连唐小峰、颜紫绡都眯起了眼睛。 强大佛光,以雷霆万钧之势轰在潘行者身上。 潘行者道:“大日如来三昧印?没劲没劲。” 黄虎大师立在那里,又惊又疑……他的佛光就像是被对方吸去一般,全无效果。 祝题花低声问:“唐公子,那行者用了何种身法?” 唐小峰眯着眼睛:“他没有用任何身法,纯凭身体硬抗了这一击。” 印巧文错愕道:“这怎么可能?”如此强烈的佛光,如此强大的劲气,就算是天神下界,只怕也禁受不住。 唐小峰与颜紫绡对望一眼……那行者确实是硬接下了黄虎大师这一击,但正如祝题花与印巧文所惊讶的,“杀生僧”黄虎如此惊人的一击,任何人都不可能纯凭血肉之躯硬抗,那行者必定是用了什么奇妙功法。 黄虎大师又惊又疑,潘行者却看着他,阴阴地道:“该我了!大日如来……三昧印!” 只见他脚下蛤蟆蓦一张口,强大佛光从它口中吐出,轰向黄虎大师。 黄用、黄钟、黄鹤等僧极是震惊,唐小峰与颜紫绡亦是眼都不眨,看着蛤蟆吐出的佛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解的奇事。 蛤蟆吐出的佛光,与黄虎大师刚才轰向潘行者的,竟是完全一样。 或者说……它们根本就是同一道佛光! 黄虎大师大吃一惊,快速结印,爆出佛光。 两道佛光撞在一起,轰然震响。 潘行者冷笑道:“再来。” 又有两束佛光,从蛤蟆口中先后射出。 黄虎大师脸色已完全变了,强行接了一束,最后一束却怎么也无法接下,只能硬生生受了一击,喷血倒飞。 黄钟大师赶紧将他接住,替他运劲疗伤。 蛤蟆呱呱地叫了两声,潘行者鄙夷地道:“不过如此。” 黄用大师长叹一声,心知这潘行者太强,而陀背老僧只怕还胜于这潘行者,除非他们七人一拥而上,只是单打独斗,无法取胜。 但他们俱是得道高僧,对手堂堂正正前来挑战,他们怎可以众凌寡?于是合掌道:“两位修为高深,我等不及。”已是认输。 黄用大师视胜负如浮云,从容认输,倒也没有什么。其他几僧却未能都修到宠辱不惊之地步,见这两人欺上山门,得胜而归,不免有些愤愤。 只可惜除非“正性僧”黄岩恰巧于此时归来,否则,论佛法,他们不及黄用,论禅功,他们也不见得比黄虎更强。此刻黄用认输,黄虎惨败,他们也只好纷纷合掌,以示服输。 潘行者大笑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蛤蟆一蹦,他乘着蛤蟆跃出罗浮山。 陀山老僧手持灵旗,随手一卷,疾风卷过。 随着这道卷过的疾风,天还是这天,地还是这地,寺还是这寺,人也还是这些人。 只不过周围突然变得喧闹,许多香客在寺中焚香礼佛,看到几位高僧突然现身,直如神佛一般,如此奇事,几同神迹,于是纷纷下拜。 还有追入寺中,却发现几位师尊突然不见的众弟子,看到七位师尊出现,赶紧上前,想要知道到底发现了什么事。 黄鹤等僧互相对望,对方如此幻境,实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由尽皆长叹。黄心大师道:“这二人到底来自何处?看他们衣着装束,行止作风,既非藏地密宗,亦不似天竺僧人。然除这两处地方,还有哪处佛门中人,能有这番修为?” 众僧竟是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飘了过来,将手中血幡往黄用大师手中一递,笑道:“这东西邪气太重,还请大师将内中凶灵度化,谢谢,谢谢。”说完就这样走了。 黄用大师看着少年与那些姑娘说说笑笑地离去,一阵沉默。 黄鹤大师道:“师兄?!” 黄用大师叹道:“他们若真是恶人,刚才早已逃了,又何用一直等在那里,又将此幡交出?唉,由他们去吧。” 其他几僧也只好如此。 唐小峰与诸女一同离开大源寺,又四处逛了一番。 一边逛着,一边讨论刚才那两个奇怪僧人的来历。 魏紫樱道:“他们口口声声说中土佛学如何如何,显然他们自己并非中土人士,莫非是来自吐蕃又或天竺?” 唐小峰摇头道:“看他们样子,却也不像是吐蕃和天竺这两处的人。” 颜紫绡道:“那蛤蟆口中吐出来的三道佛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峰你可看出?” 唐小峰摇头,宰玉蟾道:“难不成那蛤蟆也有灵性,乃是一只修了佛光的蛤蟆精?” 第五章 僧拦妓船,祸至家中 颜紫绡摇头:“只怕不是如此,那‘大日如来三昧印’分明是黄虎大师击在那行者身上的,然后又被那蛤蟆吐出,而且一吐吐出三道。那佛光乃是黄虎大师以全身功力击出,接连三道反弹而来,连他自己也无法接下。” 祝题花道:“那两人虽然一个是僧,一个是行者,口口声声谈着佛法,给人的感觉却是邪气极重。” 唐小峰笑道:“管他呢,那黄虎秃驴事情都没弄清便先抢着伤人,让别人给他一些教训也好。”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逛着,等着天黑…… …… 夕阳西下,残余的光芒照射在漓水水面,泛起一道道金黄色的光条。 三艘花船一前两后,沿湘水而下。 十一道光影从天而降,一前十后,拦在花船前方。 为首的花船上响起一丝弦音,三艘花船戛然而止,停在水面上。 水,依旧缓缓地流着。 三艘花船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一般,不随水流而动。 拦在花船前方的,乃是十一名僧人。 为首的僧人念声佛号,朗声道:“罗浮山普贤寺黄岩,求见天魔宗公主。” 十一僧凌波而立,僧袍卷荡。 几声琴响,花船船头,蓦地多了一女,面戴黑纱,盘膝而坐,手调素弦,清清冷冷地道:“原来是罗浮山‘正性僧’,小女子有礼了。” 在她身后,还立着两名妩媚妖艳的女子。 “正性僧”黄岩看着天魔宗公主,道:“公主领着‘天魔荧惑三花船’前来岭南,所为何事?” 天魔宗公主轻叹一声,道:“我等沦落风尘,为生活计,自然要四处流浪,哪及诸位大师闲云野鹤,自在之身。倒是诸位大师将小女子拦住,所为何事?” 正性僧还未答应,天魔宗公主身后左边一女娇笑道:“诸位大师是僧,我等是妓,僧来拦妓,也不怕惹人笑话?” 右边一女亦笑道:“诸位大师莫不是和尚做得久了,守不住清规戒律,前来嫖妓?” 左边一女道:“若是如此,那便请诸位大师上船,我等必令诸位满意,就不知诸位大师功力如何?” 右边一女道:“若是功力好,那又怎的?” 左边一女低笑道:“僧可还俗,妓可从良,他们若是功力好,让姐妹们食髓知味,流连忘返,岂不正好还俗的还俗,从良的从良,成双成对?” 二女在那冷嘲热讽,“正性僧”黄岩却不喜不怒,只等她们嘲笑完,才合掌道:“岭南只是化外之地,穷山恶水,公主何不领着‘天魔荧惑三花船’回头是岸?” 天魔宗公主手按琴弦,淡淡地道:“罗浮山十八寺,莫非其中一寺唤作岭南?” 黄岩大师道:“自非如此。” 天魔宗公主道:“岭南既不为诸位大师所有,小女子为何来不得?” “天魔荧惑,三花聚灾,”黄岩大师长叹道,“谁不知天魔荧惑三花船聚集之处,必有极大祸事?半年前,尔天魔宗与魔门鬼渊阁于甘州斗法,三花齐聚,鬼渊阁覆灭,甘州数万百姓受鱼池之殃,死的死疯的疯,竟无一人幸免。岭南方受妖魔祸害,才得安宁,禁不起诸位姑娘折腾。” 天魔宗公主轻叹一声,道:“诸位大师倒是慈悲为怀,但我们若是不肯离开呢?” 黄岩大师道:“那老衲只好勉力而为,拼得一死,亦要阻诸位姑娘进入五岭。” 天魔宗公主轻弹琴弦:“大师是否小题大做了?” 黄岩大师道:“半年之前,三花船入甘州,甘州生灵涂炭,更早之前,三花船聚泰山,泰山山川崩裂,去年年初……” 天魔宗公主笑道:“大师查得倒细。” 黄岩大师叹道:“实是尔天魔宗所作所为,直可令天怒人怨,老衲不得不防。” “但这次,大师却是小题大做了,”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我等不过是前往循州,寻两个人,送一封信。” 黄岩大师道:“若真只是如此,天魔荧惑三花船何用齐下湘江?”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此信小女子非得送到不可,你若非要阻我,小女子也只好不敬,愿领教诸位大师一身绝学。”纤指一弹,三花船上,飞出五十四名倩影,将十一僧团团围住。 六九残红天魔阵。 黄岩大师与身后十僧各持佛宝,凝起神来。 就在这时,却有一只鹦鹉破空而来,落在天魔宗公主琴上。 天魔宗公主将鹦鹉瞅了一眼,仿佛有什么信息一下子就被她看了去。 “有趣,有趣,”天魔宗公主清清冷冷地道,“诸位大师前来漓江,寻小女子麻烦,小女子所寻之人,却反上了罗浮山,找诸位大师麻烦,实是有趣得紧。” 众僧面面相觑,黄岩大师皱眉道:“公主此话何解?” 天魔宗公主不答这话,却将纤指一弹,五十四道俏影又飞回花船。她道:“也罢,既有十八寺主代岭南送客,那只要大师愿替小女子做一件事,小女子马上便领三花船离开此间。” 黄岩大师道:“何事?” 天魔宗公主袖子一拂,一封书信飞往黄岩大师,道:“送信。” 黄岩大师接信道:“送往何处,送予何人?” 天魔宗公主淡淡说出地点人名,天魔荧惑三花船掉过头来,沿江而上。 天魔宗公主素指轻弹,弹出靡靡琴音。 …… 金乌已坠,三花船消失在夜色之间。 黄岩大师手持书信,略为沉吟。身后一僧道:“师兄,现当如何?” “正性僧”黄岩道:“听天魔宗公主刚才所语,似有人上罗浮山生事,老衲先往循州送信,你们速速赶回山中。” 十僧破空而去,黄岩大师亦将身一纵,飘往循州。 …… 圆月上了中天。 唐小峰与诸女登上峰头。 宰氏姐妹看着唐小峰,唐小峰道:“要是想我了,下个月圆之夜就跟蘅香她们一同回来。” 宰玉蟾红着脸儿点了点头,宰银蟾笑道:“我们为何要想你?” 唐小峰又看向薛蘅香,薛蘅香原本是不想去,无奈姚芷馨好新鲜,非要拉着她一同前去。他将薛蘅香搂住,在她耳边低声道:“下个月我来接你。” 薛蘅香咬着嘴儿,点了点头。 颜紫绡取了玄天璧,玄天璧开始吸收天地灵气,没过多久,便打开了一道荧荧的空间裂缝,一条天梯从天而降。 颜紫绡、祝题花、印巧文、宰氏姐妹、薛蘅香、姚芷馨、月亮一同上了天梯。 唐小峰与宋良箴、廉锦枫向她们挥手。 颜紫绡将玄天璧一收,天梯立时拉起,带着她们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廉锦枫道:“丽蓉姐将圆峤秘境说得那般无聊,弄得人家也不想去,现在看到她们去,倒是有些后悔,就算那里无聊,去看上一看,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啊。” 唐小峰道:“早又不说。”搂着宋良箴、廉锦枫飞到另一峰头,在花间月下休息。秀英、红英两个丫鬟跟在他的身后。 唐小峰知道宋良箴极少出门,因此也不急着回去。 宋良箴亦心喜未婚夫婿带她出来游玩,两人虽然订下婚约,但唐小峰在外头的日子多,在家中的日子少,真正相处的时日反而有限。她幼时青灯古佛,长居于深山,虽然耐得寂寞,却总是希望有人能够关怀她,疼爱她。 唐小峰带她游玩罗浮山,虽然只是顺便,但对她来说已是感动和喜欢。 唐小峰将她搂在怀中,笑道:“我娘想抱孙子得紧,我们不如早些儿成亲,让她早点抱孙子?” 宋良箴偎他怀中,整个脸都是红的。 廉锦枫瞅他一眼……奴家也想成亲呢。 唐小峰心想,花好月圆,当作坏事,于是道:“秀英、红英,那边有好多花,你们去采些花儿。”两个丫鬟咬着嘴唇……三更半夜的叫人去采花?他必是把人打发走,好做坏事。 廉锦枫见宋良箴羞羞涩涩,极是紧张,知她还不曾开过苞儿,于是笑道:“我跟她们一起去。”跟两个丫鬟说笑着去了,把唐小峰和宋良箴留了下来。 宋良箴身子僵直……她们、她们为什么三更半夜的去摘花? “箴姐姐,你莫害怕,”唐小峰嘿笑着,“我不会欺负你的。” 衣裳渐解,温柔抚爱。宋良箴胴体尽呈,又被压在草地上,羞怯难当……还说不会欺负我…… …… 唐府,上午。 唐小山与叔父唐敏、芸芝、紫芝在后园聊天。 唐敏听她们说了许多这两个月在东海与南海所遇之事,极是新鲜。 他虽已回到家中,但以前所教的女弟子,印巧文等人弃文习剑去了,花再芳被人掳走,到现在也无法找回,一时竟是无人可教。 聊起花再芳失踪之事,芸芝想起她们的几个姐妹亦是不知去向,虽说按着卦象,得贵人相助便有机会找回,而“贵人”应是落在大哥身上,但她们在大哥身边已是待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华芝等人一丝消息。 唐敏听她们说起姐妹失踪之事,沉吟片刻,道:“说起来,我倒是曾见过几个跟你们长得较为相像的姑娘被人掳至泰山附近,便连年纪,也与你们的姐妹相差不多。” 芸芝紫芝尽皆错愕,唐小山立时取出五色笔,将梦中所见的孟家几位千金画了出来。唐敏道:“不错,正是她们。” 芸芝又惊又喜:“敏叔叔,你说你是在哪里见着她们?” “泰山,”唐敏道,“当时我因一要事前往泰山,却在那里看到一群姑娘被人掳着,押入泰山西溪谷竹林寺中,我心中疑惑,担心是良家姑娘被人贩子劫持,守了许久,又悄悄潜了进去,谁知进入寺中,却又是一个人影都未见着,直如梦境一般。” 此时,徐丽蓉、骆红蕖也一同聚了过来,听他细说。 唐小山低声道:“去年神州大陆有九处地方崩溃,泰山便是其中一处。” 唐敏叹道:“不错,就是在第二天,泰山山崩地裂,也不知死了多少人。那时我仍在泰山,差点遇险,幸好被人所救。” 唐小山道:“是谁救了敏叔叔?” 唐敏长叹一声,却是不答。唐小山想着,敏叔叔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为何会千里迢迢跑到泰山去? 骆红蕖却道:“去年婉如表姐与花再芳被劫后,岂不也是仅仅过了一两天,骑田岭便开始崩溃?只不过幸运的是,婉如表姐被大哥救了回来。” 唐小山低声道:“关于此事,我总觉得小弟好像还隐瞒了什么,没有全部说出来。”芸芝也使劲点头,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唐小峰也并非刻意隐瞒,而是这件事背后牵连太广,哀萃芳、微微、师兰言、纪沉鱼等人肯定是这些事情背后的推手,而武则天跟九鼎、王气等等,似乎也牵涉其间。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在做什么,而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师兰言等人似乎也有跟他化敌为友之心,既然那些人已经不打算再害他姐姐,他自然也不想去跟那些人为敌。 如果哀萃芳、师兰言、微微等人背后的主使真的是史幽探,那不管史幽探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她所拥有的能量,都不是他轻易惹得起的。他既不知道她们最终的目的,自然也就没有把其中一些关键处告诉别人。 唐小山猜测着弟弟到底隐瞒了什么,芸芝与紫芝亦忧虑地对望一眼,如果大哥根本就不想帮她们去找华芝和其他姐妹,那怎么办? 紫芝道:“敏叔叔,你可知将我们姐妹掳到泰山的,到底是什么人?” 唐敏摇了摇头:“这个我如何清楚?”又道:“不过,当时在泰山附近,我倒是看到了三条花船,你们姐妹的失踪如果是跟那些人有关,只怕是不用再想找回。” 紫芝急道:“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花船?敏叔叔,你怎的有话也不说清楚,如此气人?” 唐敏叹道:“不是我不愿说清楚,实是那些人,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唐小山笑道:“连阴间十殿阎王中卞城王之子我们都惹了,还有什么惹不得的?敏叔,你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说个清楚,我们天天追问,你整日心烦,最终也还是要说的。” 唐敏一番苦笑,正要说出那三条花船的来历,就在这时,忽有一道妖风刮过,旁边一棵树突然折断。芸芝想着,如此怪风,莫非是鬼神示警?手藏袖中,掐指一算,脸色大变…… …… 唐小峰带着二女与两个丫鬟往家中飞去。 宋良箴被他手牵手地带着,羞羞喜喜。 方自飞到百香衢上空,他忽然顿在那里,低头看着脚下,一脸凝重。 宋良箴、廉锦枫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停住,疑惑对望。 唐小峰道:“秀英,红英。” 两个丫鬟齐声道:“奴婢在。” “把良箴和锦枫带走。”唐小峰依旧看着脚下。 廉锦枫怔道:“小峰哥哥,你要我们去哪里?” “你们先去间山,”唐小峰看向宋良箴,“先到你师父那避一避。” 四女见他神情如此凝重,知道必有要事发生,只能分别嘱他小心。当下,两个丫鬟各现妖身,载着两个未来夫人飞向间山,投宋良箴的师父末空尼去了。 她们走后,唐小峰身子一纵,化作剑光直落而下。 他落在了百香衢。 今天的百香衢,好是奇怪。 没有花香,没有鸟鸣,没有人,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这般的安静。 平日里的百香衢绝不可能这般安静。 这样的空无一人,这样的声音全无,倒让他想起了昨日在罗浮山大源寺时的情形。 这是一个幻境。 跟昨天在大源寺,那陀山老僧所用的术法一模一样的幻境。 事实上,他虽能看出这是幻境,但这戏法所藏的奥秘他却还并不清楚,那个时候,陀山老僧变出的幻境明明就重叠在真实的大源寺之上,但他们却又与大源寺里的那许多香客互不干扰。 即便潘行者与“杀生僧”黄虎在那交手,亦未影响到大源寺里的其他人。 为什么同样的幻境,却会出现在这里? 前方传来一声惊叫……那是少女的尖叫声。 唐小峰闪电般往前掠去……那分明是他表姐的声音。 明明是白天,路上却空无一人,唐小峰闪电般飞入自己家中,紧接着便顿在那里。 院子里,两名老僧隔着半丈互相对峙,强大佛光在两人之间碰撞,这两僧,一名是罗浮山十八寺主中的“正性僧”黄岩,另一名,竟是他昨日在罗浮山见到的陀山老僧。 另一边,潘行者踩着巨大蛤蟆,手中抓着林婉如的发髻。他的身子本就高瘦,林婉如被吊在那里,双手抓着他的手腕,痛得直冒冷汗。 唐小峰大怒,剑光一划,蛟龙般刺入潘行者体内。 潘行者却回过头来,对他阴冷一笑,脚下蛤蟆一张嘴,喷出三道剑光。 唐小峰大惊,幸好他昨日看到这行者以同样方式对付“杀生僧”,多少有些准备,墨虹剑连闪三下,将反击向自己的三道剑光击散。 “你最好不要动,”潘行者看着他,冷冷地道,“你一动,我就杀了这丫头。” 唐小峰顿在那里,不敢再动。 为什么陀山老僧与“正性僧”黄岩,竟然会在他的家中斗法? 家里的其他人,此时又是否安然无恙? “我要找两个人,”潘行者看着他,道,“你若能告诉我那两个人在什么地方,我便放了这丫头。” 唐小峰道:“哪两个人?” 潘行者道:“一个叫唐敏,一个叫唐小峰。” 第六章 卦术无双 唐小峰盯着他,缓缓地道:“我就是唐小峰。” 潘行者道:“唐敏是你什么人?” 唐小峰冷冷地道:“是家叔,那又如何?” 潘行者眯着眼睛:“有趣!有趣!” 唐小峰皱眉:“什么东西有趣?” “间南乡的唐敏,百香衢的唐小峰,本以为要去两个地方,却原来间南乡就是百香衢?”潘行者大笑道,“做叔叔的喜欢勾引别人的未婚妻,做侄儿的,也喜欢勾引别人的未婚妻……这莫非是家传不成?”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我何时勾引过别人的未婚妻?叔父一直未婚,更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唐小峰盯着对方,实不知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至于间南乡这个名字,在这里早就已经没人用了,当年他姐姐出生之时,花香四溢,连换了百种香气,那个时候起,这里就已经改唤作百香衢。 潘行者左手抓起林婉如,右手在她咽喉一点,怪笑道:“这丫头又是你什么人?” 唐小峰冷冷地道:“关你屁事?” 潘行者阴阴笑道:“虽不关我屁事,但却关你屁事,我数三声,你若不拔剑自杀,我就杀了这丫头。” 唐小峰额冒冷汗。 潘行者道:“一。” 唐小峰念头急转,却是毫无办法。 就算想要偷袭,这家伙的功法实在太怪,刚才那一剑明明刺在他的身上,不但毫无用处,反被他还了三剑回来。 潘行者道:“二。” 唐小峰道:“好,我死。”蓦地拔剑,往脖子一抹。 林婉如惊叫道:“小峰不要……” 血花飞溅,剑锋已划断唐小峰咽喉。 唐小峰发出垂死的咕噜声,倒了下去。 潘行者失笑道:“叫他死就死,该说他傻呢,还是该说他是个痴情种,这般怜香惜玉?”将林婉如往地上一扔。 林婉如往表弟爬去,见表弟脖子上剑痕深深,血水汩汩地往外流,挣了几下,便是一动不动,不由一声尖叫,栽倒在地,竟是昏迷过去。 潘行者毫无怜悯地怪笑一声,乘着蛤蟆往唐小峰跃去,就在这时,剑光一闪,在蛤蟆方自跳起的那一瞬间,唐小峰竟闪电般沿地掠去,搂着林婉如跃空而去。 潘行者怔了一怔,他明明看到唐小峰那一剑力道不浅,必已割断咽喉,常人受这一剑,就算没有当场死去,也必定是窒息垂死,为何这小子还能逃走? 他勃然大怒,蛤蟆呱的一声,截着他飞天紧追。 唐府中,“正性僧”黄岩与陀背老僧依旧隔空对峙,两僧僧袍卷荡,劲气狂卷,一个背生冷汗,一个脸色微白…… 唐小峰抱着表妹背朝间山,御剑疾飞。 潘行者乘着那只大蛤蟆,御风紧追。 唐小峰刚才确实只是装死,对于常人来说,咽喉断去,无法呼吸,必定立死当场,但他本有内景闭气之术,让内息在体内强行流转,并不会当场就死。 虽然如此,但他为了骗过那蛤蟆行者,不得不对自己下狠手,血管也被割破了些,失血过多。 再加上潘行者在后面追得实在太紧,他强用剑气,抽不出时间以还源仙气治疗自身伤势,变得越来越虚弱。 潘行者在他身后见他剑光摇坠,阴阴冷笑……这家伙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此时不过是在逞能罢了。 唐小峰倒也无奈,昨日看到这家伙让“杀生僧”黄虎出糗,自己还在那幸灾乐祸,转眼之间,自己却是被他追杀,落得如此地步,唐小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会这般倒霉。 还有,爹娘、叔父、姐姐、书香等人似乎不在家中,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出了意外,还是躲了起来? 那两个老秃驴又是为何会在他的家中斗法? 唐小峰简直是一头雾水。 潘行者怪笑道:“看你如何再逃。”蛤蟆蓦地加速,再踩着云朵一跳,刹那间截在唐小峰前方。 唐小峰身子一坠,直落而下,祭出钻地梭,将脚下山峰破开一个洞口,自己钻了进去。 还想逃?潘行者一声冷笑,落了下去,蛤蟆往洞内一喷,喷出凶猛毒气,灌入洞内。 只一下子,峰上花草全都枯死。 唐小峰却没有出来。 潘行者眯着眼睛……那小子可是死在了里头? 唐小峰给表姐喂了两颗锦枫美眉亲手所制的灵丹,又带着她借地遁走。 岭南原本就是山多水多,他藏入一处密林,将表姐放下,赶紧盘膝运功,以还源仙气强行治愈咽喉处的剑伤。 不一会儿,林婉如慢悠悠地醒来,看到唐小峰坐在旁边,下意识地就扑他身上,搂他脖子,一声大哭。 喂喂,我的脖子啊…… 林婉如见表弟没死,又惊又喜,唐小峰拍着她背,给她一些安慰。林婉如分开一些,梨花带雨地看着他:“小峰,你真的没事么?” 唐小峰想要说“没事”,但他刚才自戮的那一剑实在太重,又在治愈的关键时候被怕极了的表姐突然扑了一下,此时喉管虽然恢复,但声带受损,说起话来沙沙哑哑。 “你真的没事?”林婉如不放心地看着他。 唐小峰呵呵笑地直摆手,让她不用担心,又比划着问她怎么会被那蛤蟆行者抓住。 却原来,他舅舅林之洋因近来东海较为太平,想到君子、淑士等国行商,为安全考虑,便让女儿来唐府住些日子。 林婉如来到唐府,却见府中空无一人,问起邻里,都说姑丈一家子,一大早出门去了,她心想他们出门,总是要回来的,于是便在那里等着,谁知没过多久,那老僧和行者便闯了进来,逼问她唐敏与唐小峰下落。 林婉如极是胆小,吓得发抖,要真知道的话,说不定就招了,偏偏她是真的不知,蛤蟆行者自然是问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却又有一个老和尚找上门来,她那时整个人都吓得傻了,也不知那陀背老僧和老和尚为何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按她所说,在陀山老僧和潘行者上门并布下幻境之前,姐姐跟其他人便已经出门去了。按理说他们就算想要逛街,也不会一大伙人走个精光,看来必是事先知道会有凶险,避了开来。 林婉如见他脖子上尽是血迹,说个话都沙沙哑哑,想起他是为了救自己才用剑抹脖子的,不由流出泪来,又用丝巾沾水,替他抹去脖子上的血迹。 唐小峰却在那想着,如果说陀山老僧和潘行者是为了找叔父跟自己才到百香衢来,那“正性僧”黄岩又是为什么来的?难道是因为昨天罗浮山被踢馆的事,报仇来了? 唉,这年头,连这么德高望重的秃驴……的高僧都争强好胜、睚眦必报,心眼小到极点,真是风气败坏,道德全无,是谁说古代人就比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更讲德行的?事实证明,不管是哪个年代,像我这么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十佳少年都是不多见的。 他跳了起来:“走……” 林婉如:“啊?脱……脱什么?” 唐小峰道:“我说……走。”他连讲个话,嗓子都是痛的。 林婉如脸都红了:“真、真的要脱?” 唐小峰干咳两声,清清嗓子……虽说表姐把话听错了,但看她这脸红红、极是害羞的样子,多逼几下,弄不好她真的会脱。 于是他看着表姐,嘿嘿地道:“脱……” “哦,”林婉如站了起来,瞅他一眼,“原来是说走,真是的,也不说清楚。” 唐小峰……倒。 唐小峰以剑光载上表姐,沿低飞掠。 飞了一会儿,忽地顿在那里,前方纵出十几条黑影,为首的却是昨天被他抢了血幡的猥琐道士王黑。 十几人围着半圆,将他与林婉如围住,这些人一个个看上去俱是邪里邪气,不是好人。王黑哼了一声,道:“就是这家伙抢了我的鬼灵幡。” 旁边一女子娇笑道:“这么一个臭小子,就把你的宝幡给抢了?二师兄,你也太没用了。” 王黑哼了一声:“他身边的几个臭丫头厉害得紧,其中两个联起手来,连‘杀生僧’都败了。” 其他人尽皆动容,罗浮山十八寺主的“杀生僧”黄虎持金刚之怒,镇妖伏魔,竟然会败在两个丫头手下? 王黑就是看到祝题花等人不在,此刻才敢出来。他盯着唐小峰,道:“把鬼灵幡给我交出来。” 唐小峰一脸惧怕,声音沙哑,比比划划。 那些人尽皆失笑……这小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么?其中不少男子更是看着唐小峰身后的林婉如,想着这姑娘倒也漂亮。 林婉如害怕地缩在表弟身后。 唐小峰比划半天,意思是血幡已经被罗浮山十八寺主抢走了。王黑大怒,他再有胆量,也不敢去找罗浮山十八寺主要。 唐小峰却又取出一颗珠子,满脸哀求,意思是用这珠子赔他。 王黑等看着这颗珠子,眼睛大亮,他们来自天姥岑不煞门,都是识货的人,一眼看出这珠子宝光隐现,乃是难得的宝物,若是加以祭炼,只怕能够修出比那鬼灵幡好上不知多少的法宝。 王黑干咳一声,想要说话。唐小峰却像是怕他不肯,急得一头汗水,又是一阵比划,还往另一边的峡谷指啊指,表示他们要是肯放过他,那边还有更多更好的宝贝。 那些人如何还不意动?押着他和林婉如往那峡谷而去。 王黑更是想着,这小子真是个蠢蛋,以为献出宝贝就能换回性命?等下不但要抢了他所有宝贝,还要把他身后这美少女……嘿嘿嘿嘿。 林婉如见表弟怕这些人怕得连身子都是抖的,又觉察到那些人看自己的淫秽目光,吓得花容失色。 他们就这样进了峡谷。 只一会儿,唐小峰又带着表姐飞了出来……靠,一群蠢货。 如果不是怕在外头动手,剑气与玄气会把到处搜他的潘行者引来,刚才就直接打发了。 林婉如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死表弟,原来那些人比你差这么多?亏你还装成那样,让人家在这担惊受怕。 那些人好倒霉…… 唐小峰以剑光在山岭之间穿梭。 过了一会儿,他忽地顿在那里。 林婉如心想,又怎么了? 唐小峰看着地面,整个人仿佛与大地融成一体。 然后便带着林婉如稍稍调整方向,进入一片密林。他停在那里,沙沙哑哑地笑道:“大师?”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黄岩大师飘了出来。 唐小峰一边询问一边比划,问他可是受了伤?以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正性僧”黄岩的深厚修为,若不是受了伤,断无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他发现。 黄岩大师合掌道:“那陀山老僧确是厉害,老衲确实受了些伤,不过他也未能讨得好去。”又道:“小施主莫非就是去岁灭了尊圣门,年初大破黄天道,风闻最近更在南海杀了极乐鬼王,毁了宗灵极乐城的唐小峰唐施主?” 唐小峰得意地想,原来我这么出名了啊?连罗浮山十八寺主中的“正性僧”都听过我的名字?不过我虽与紫绡姐一同杀了黄天道的地公,却不能算是破了黄天道,这大破黄天道之事是如何算在我头上的? 唐小峰一边点头一边比划,问黄岩大师为何会出现在他家中。 黄岩大师道:“唐敏施主真是令叔?”他那时亦听到唐小峰与潘行者的对话。 唐小峰继续点头。 黄岩大师将手一挥,一封信飞往唐小峰,道:“有人托老衲将此信交给唐敏施主,便请小施主代为转交。” 唐小峰知他受伤不浅,现在必是要回山修养,于是继续比划,问那人是谁? 黄岩大师念声佛号,道:“乃是魔门天魔宗之公主。” 唐小峰瞪大眼睛……魔门,天魔宗的公主? 天魔宗公主,托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的“正性僧”给他叔父送信? 喂喂,老和尚,天魔宗的那些姑娘虽说要在风尘之中守身如玉,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妓女吧?你一个和尚,怎么会跟魔门妓女扯上关系? 话又说回来,这老和尚是禅宗,天魔宗公主是魔门,叔父唐敏是儒生,这三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莫非真的三教原来是一家? 他一边发出沙哑的声音,一边比划,表示自己一定会将这封信交给叔父。 又想知道天魔宗公主为何会让黄岩大师送这封信,黄岩大师也不隐瞒,将他拦江阻船之事说了出来。 天魔荧惑三花船?唐小峰这才知道为何昨日那陀山老僧和潘行者拜山闹事时,罗浮山十八寺主只有七僧在山中。 黄岩大师将信交付唐小峰,御风飘走。 老和尚一走,唐小峰拿起信就要拆,林婉如一把将他抓住:“小峰,你做什么?”一脸怀疑地盯着他。 唐小峰冲着她笑……他对信里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好奇。 天魔宗的公主居然会给他的叔父送信?嘿嘿……真的好想看。 “不能偷看。”林婉如将信一把抢过。 偷看别人的信怎么都是不对的。 没奈何,唐小峰只好带着表姐,绕着间山,继续飞去。 一直来到间山山后庵前,一道清风闪至,有人唤了一声“公子”。 他虽有七个丫鬟,但将他唤作公子的只有林书香。 到了庵中,果然爹、娘、姐姐、芸芝紫芝、丽蓉红蕖、红红良箴、七个丫鬟全在这里。 众人见他说话沙哑,又跟他表姐在一起,问了起来,却是林婉如将发生的事细细说出。林氏听得儿子竟被逼得用剑抹脖子,差点昏了过去。 唐小峰也问起,才知道是芸芝见妖风忽起,家中无故断了一树,赶紧算了一卦。 卦像是“日奇入雾”。 天盘乙奇,地盘六己,被土暗昧,门凶必凶。 唯有朝开门方向逃亡绝迹,方得“地遁”。 间山正好是在开门方向,于是芸芝劝大家先躲再说,林书香与芸芝相处已是有些时日,深知她卦出必灵,也赶紧相劝大家。 唐敖虽是“敬鬼神而远之”的书生,但这些日子以来,早已知道儿子带回家的这些姑娘一个个都是身怀绝学的奇女子,又见连稳重而又极识大体的书香都这般说,自也不再拖拉,赶紧带着众人避入间山。 现在知他们躲避未久,果然便有恶人找入家中,这才更信芸芝卦术无双。 唐小峰一眼看去,见其他人都在,唯有叔父唐敏不知去了哪里,诧异问起。 众人对望一眼,唐小山轻叹一声,道:“不知为何,自避入间山后,敏叔便一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后又说他要往县城去一趟,怎么劝他亦是不听。”那时她只想着叔父只是一寻常儒生,就算有敌人找上门来,多半也是弟弟惹上门的,现在才知那些人并不只是冲着弟弟来,亦是要找叔父,自是不免担心。 唐小峰想着,叔父不会剑侠本事,一个人绝无法去得太远,于是向林婉如要来书信,要去寻他。 骆红蕖却道:“大哥,这封信给我看一下。” 唐小峰见红蕖看着信封一脸惊讶,于是将信给她。 红蕖将信接过,见信封上写着“吾弟秀聪亲启”,眼眸中先是带着惊讶与困惑,紧接着便是震了一震,娇躯颤动,紧捂嘴儿,仿佛难以置信,要哭出来的样子…… 第七章 奇怪的信 众人见骆红蕖样子怪异,面面相觑。 尤其是唐小峰,自从在东海认识红蕖,两人结为兄妹以来,他便知道自己书里面的这个老婆、现实中的这个义妹颇有英气,从来不曾这般无助。 东海小杨香,可是领着麟凤山百姓多番大破淑士国与大人国的一方寇首,乃是东海十大寇之一,何曾表现得这般虚弱? 魔门天魔宗之公主,托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寄给他叔父的信,却把他的义妹看得差点哭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唐小峰发现自己从来不曾这般好奇。 待要问时,骆红蕖却又将信递向唐敖,道:“伯父,您可认得这字迹?” 唐敖接过信来,仔细一看,紧接着亦是一震:“这是宾王贤弟的笔迹。” 唐小峰与姐姐、徐丽蓉、宋良箴对望一眼,这才明白骆红蕖为何是这般表情。 这封信居然是骆宾王所写? 骆宾王乃是红蕖的父亲,同时又是徐敬业、唐敖的结拜兄弟。 当年徐丽蓉之父徐敬业、骆红蕖之父骆宾王、薛蘅香之父薛仲璋、魏紫樱之父魏思温等人,一同起兵反武。 兵败后,徐敬业被杀,薛仲琼、魏思温亦在逃亡路上被擒,纷纷惨死,唯有骆宾王始终下落不明,谁也不知去了哪里。 徐敬业等人一同反武,但最为武则天所痛恨的,无疑却是骆宾王,皆因当时反武的檄文便是骆宾王所写。檄文中说她“潜隐先帝之私,阴图后房之辟”、“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除了“弑君”之罪只是猜疑,其它无一不戳到武则天痛处。 别人骂武曌,只敢在心里骂,骆宾王一篇檄文出来,却是天下皆读。武则天读完檄文,一身冷汗,虽强笑着说“如此才华未入朝廷,实乃宰相之罪”,似是怜才,其实却是恨之入骨,事后更是举国搜捕骆宾王。 只是徐敬业与手下诸将虽然纷纷被杀,唯有骆宾王却始终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早已死于乱马之下,有人说他已是投河自杀,总之,他就是这般生未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从神州消失一般。 骆宾王年轻时便是江南第一才子,名满天下,纵然到了后世,亦是“唐初四杰”之一。 他的书法自成一格,与众不同,唐敖乃是骆宾王义兄,自然一眼认出。 而骆红蕖虽然从小就不曾见过父亲,但她祖父带她逃亡东海时,随身携了一些骆宾王的字画,骆红蕖自幼无父,又知自己父亲是名满神州、敢为天下先的人中之杰,幼时常常拿着父亲书法来临摹,此时一眼看出信封上的几字乃是父亲所写,还觉无法相信,现在见连唐敖亦是这般判断,不由得流出泪来。 这封信信封崭新,墨迹干而不沉,分明便是近日所写。 难道爹爹未死?骆红蕖既是酸楚,又是喜悦。 唐小峰心想,这样看来,这封信乃是骆宾王写给叔父的,而不是天魔宗公主所写,若是这样的话,就比较合理了,毕竟他怎么都不觉得叔父跟天魔宗会扯上什么关系,毕竟他对自己的叔父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叔父唐敏虽有才华,却不图功名,不逛花街柳巷,正正直直的一个人。 当然,这也跟唐家的家教有关,他唐家原本就是书香世家,略有一些薄产,守着几亩良田,世代读书,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 事实上,唐家几辈人下来,最不像“唐家的人”的估计就是唐小峰自己了,但就算这样,他也从小被逼着读了许多书,只不过对于什么“圣人之道”、“礼义廉耻”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罢了。 而天魔宗不但是魔门,里面的更都是风尘女子,唐敏自然不会跟她们有什么牵连。 但是骆宾王可就不一样了,骆宾王可是天下知名的才子,才子往往都是风流的。而且像什么“江南第一才子”之类的名头,基本上都是青楼这种地方传出来的,若是一个人好端端地守在家中,自得其乐,就算是个大才子,又有几个人能知道他? 唐小峰想:“不管怎样,明明已经失踪十几年的骆宾王,突然请天魔宗送了这封信来,而且听黄岩大师说,天魔荧惑三花船所聚之处,必有灾祸,而在他答应替天魔公主送信后,三花船便退出岭南,如果那三花船齐聚岭南真的就是为了送这封信,那这封信只怕真的重要无比。” 他立时便要离山去找叔父。 骆红蕖道:“大哥,我与你一起去。”她实在是太想弄清,自己的父亲是否真的未死。 林书香道:“公子,我也……” “又不是去打老虎,”唐小峰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笑道,“你和丽蓉便守在这里,万一那两个人找到这里,至少你们还可以挡着。” 林书香听他这么说,也只好无奈留下。 当下,唐小峰御着剑光,骆红蕖踏着滑云板,结伴飞出间山,往清源县县城去了。 …… 唐小峰与骆红蕖飞出间山,来到县城,找人打听。 唐敏在清源县小有名气,太守、县令之女都是他的女学生,认识他的人亦有不少。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在清源县逗留了一会儿,又往循州去了。 他们继续追去,追了数里,在路上,看到唐敏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地走着。 从清源县到州府路程不近,他却未到驿站去做马车,只是这般走着。 两人赶紧落了下去,唐敏看到他们,错愕地道:“小峰?” 唐小峰声带未好,说起话来嗓子发疼,干脆便让骆红蕖帮他说。 骆红蕖将大致上的情形告诉唐敏,唐敏听到两个和尚上门找他,亦显得极是吃惊,他从唐小峰手中接过信,拆信一看,然后便震了一震,又是惊喜,又是黯然,表情极是复杂。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他们对这封信的内容更加好奇了。 两人正要询问,唐敏却蓦地取出火折子将信烧了。骆红蕖道:“敏叔,这封信可是我爹爹所写?” 唐敏叹道:“不错。” 骆红蕖一阵惊喜:“我爹真的活着?” 唐敏道:“确实活着,去年夏中,我还曾于泰山见了他一面。” “敏叔叔,”骆红蕖看着他,“爹爹现在在哪里?” 唐敏无奈地道:“这个,我却不能告诉你。” 唐小峰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就算骆宾王当年乃是举国通缉的要犯,但十几年过去,武则天已死,局势早已改变,况且其他人不说也就算了,难道他的下落,连他的女儿也不能知道么? 唐敏道:“抱歉,我早已答应过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那个地方的存在告诉别人。” 又道:“信已送到,你们可以回去了。” 骆红蕖错愕:“那两个恶僧还在到处找你……” “无妨,”唐敏道,“我绝不会让他们找着的,你们只管回去就是。” 唐小峰与骆红蕖再次对望一眼……唐敏的样子实在太过奇怪。 骆红蕖再要说话,唐小峰却拉了拉她,又比手划脚的,让叔父自己保重。 唐敏向他们告辞,便又独自一人往循州城行去,走了大半时辰,回过头来,大路上空无一人。 他仰天长叹,忖道:“骆兄弟虽让我逃出岭南,但天大地大,那些人若要找我,我再怎么逃也是无用,若是被那些人抓去,只会将她害了,倒不如一死了之,那些人就算找到我的尸体,一个死人对他们亦是无用,也就不会连累到她。” 离开大路,找一僻静之处,取一绳子挂在树上,搬石踩上,再将石踢开。 绳子方自勒紧,还未觉窒息,却又蓦地一坠,栽在地上。 唐敏看着断在身边的绳子发了好一会儿怔,才苦笑一声:“小峰?” 旁边光影一闪,唐小峰与骆红蕖掠了出来。 骆红蕖将唐敏扶起,道:“敏叔叔,你到底有何苦处,为何要来寻死?” 唐敏长叹道:“你们也不用问了,就让我死在这里便是。” 唐小峰清清嗓子,用他那沙哑的声音嘻嘻笑道:“不成。” 骆红蕖道:“我们让敏叔你死在这里,亦很简单,但我们回去后却怎么交待?大哥难道能告诉伯父伯母和小山姐姐,说他看着敏叔你寻死而不顾?我爹爹给敏叔你写了封信,敏叔你看完信后,便去自尽,这让红蕖如何还有脸待在府中?” 唐敏道:“这不关你们的事,也不关你爹的事……” 骆红蕖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只要说出来,总有法子解决。” 唐敏再叹一声,正要摇头。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条长长的舌头蓦地将他卷了过去。 唐小峰与骆红蕖明明就在他的面前,竟是来不及阻止。两人大惊看去,暗处跳出一只大蛤蟆,将唐敏卷去的正是这只大蛤蟆,蛤蟆背上还立着潘行者。 骆红蕖大怒,挚出金弓一箭射去。唐小峰虽然想要阻止她,但他声带受损,竟是来不及出声。 箭光化作火凤凰,射在潘行者身上,潘行者却跟无事一般。他脚下蛤蟆将舌头一甩,唐敏被甩得向后抛飞,紧接着便是一吐,三道火凤凰从它口中吐出,轰向骆红蕖。 骆红蕖不曾想到对方竟有这种异能,大惊失色,却是唐小峰及时出手,三剑劈开轰向她的火凤凰。 再一看去,唐敏已被另一人接住……陀山老僧。 骆红蕖还是第一次见到陀山老僧跟潘行者,但看到唐小峰那凝重的表情,便已知道这一僧一行者都不好对付。 潘行者眯眼看着唐小峰,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带他走,这小子交给我来杀。” 陀山老僧淡淡地道:“早点解决。” 潘行者怪笑道:“用不了多久。” 陀山老僧身子一纵,带着唐敏飞走。唐小峰怎肯让他就这样劫走叔父?剑光一闪,欲绕过潘行者,追击陀山老僧。陀山老僧停也不停,潘行者脚下蛤蟆却“呱”的一声,一下就跳到唐小峰面前,舌头一卷,卷了过来。 唐小峰身子一闪,闪开舌头,潘行者却已出手,炎炎劲气朝唐小峰压顶而下。 唐小峰墨虹剑一截,随着轰然一声震响,强行截住剑光。 但是潘行者的手蓦地一长,拍在他的剑上。 这一掌不攻唐小峰,反拍在他的剑上,仿佛是件很可笑的事。 唐小峰却大吃一惊,在对方手掌与墨虹剑相交的那一瞬间,剑中所含的剑气正在快速流失。 炎炎劲气疾压而来,失了剑气的飞剑,自然无法将它阻住,唐小峰被强大劲气震倒在地,双腿一踹,往后倒飞。 对方的劲气紧追不舍。 骆红蕖见大哥遇险,赶紧拉弓,射日弓对准潘行者,这一箭却怎么也不敢再射出去。 刚才明明就射中了对方,对方却丝毫无损,反而莫名其妙的,从那蛤蟆口中吐出三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强行劈散对方劲气,向后一个空翻。 蛤蟆一跳,潘行者再次逼来,一边击出劲气,一边伸手向他的剑抓来。 唐小峰不断闪避,竟是招招遇险。 剑气击在对方身上,会被对方吸引,墨虹剑被对方触到,剑内虽含的剑气也会被对方吸走。 对方还能吸引“杀生僧”黄虎的佛光,与骆红蕖射日弓射出的玄火。 吸收掉也就算了,居然还能三倍奉还。 这样子还怎么打? 潘行者却也眯着眼睛。 这小子的动作实在是灵活得紧,不管他气劲如何逼迫,这小子总是能够躲开。 蛤蟆放出一声不耐烦的怪叫,蓦地变大,整个身体往唐小峰压去。 唐小峰避无可避,抖出数支飞剑,全都刺向蛤蟆肚皮。 飞剑刺在蛤蟆肚皮上,被刺中的肚皮凹了一凹,紧接着,这些飞剑便失去控制般,纷纷坠落……它们内中的剑气全被吸走。 蛤蟆往唐小峰直镇而下,有若泰山压顶。 潘行者阴阴冷笑……只要被他的蛤蟆压到,对方一身剑气都要被吸走,失了剑气保护,马上就会被压成肉泥。 唐小峰却在即将被压住的那一瞬间,身体一扭,玄之又玄地脱身而出。 这是什么招数?潘行者微觉诧异。 蛤蟆落在地上,整个大地震了一震。 两道箭光疾射而来,夺向潘行者双目,这两箭既快且准,潘行者蓦地一惊,将头一扭,这两箭虽然射在他的脑袋上,但很快就被弹开。 虽然如此,他还是痛得哼了一声。 唐小峰跳到骆红蕖旁边,骆红蕖低声道:“大哥,他只能吸收玄气。” 她这两箭乃是仗着射日弓本身的强劲,老老实实,不用任何花巧地射出两箭,但这两箭却比前面那全力一击还更有效些。 看来这潘行者,确实有吸引玄气的本事。 而不管是剑气、炎气、佛光,认真算起来,其实都是玄气。 但要是不用玄气,又如何对付得了这个家伙?就比如墨虹剑,哪怕它再怎么锋利,在完全不注入剑气的情况下劈在潘行者身上,那就算劈了再多剑,潘行者也能凭着护体神功轻而易举地挡下,最多就是哼上两声。 就像骆红蕖的这两箭,哪怕是用射日弓射出,在不附带任何玄气的情况下,射在潘行者这种等级的敌人身上,也难以起到作用。 使用玄气,玄气会被对方吸走,三倍地反弹回来。 不使用玄气,攻击力不足,根本就无法“破防”。 唐小峰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了几句。骆红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唐小峰踏上前去,与潘行者面对着面。潘行者一声冷笑……这小子竟然不逃,还敢上来? 虽然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 唐小峰以剑指地,静立不动,整个人都与大地融成一体。 潘行者眯着眼睛……这是什么? 蓦地,周围出现了一支支剑,这些剑全都冲向潘行者。 这些剑乃是以五行之气聚集而成,操控它们的,也是唐小峰“五行幻化”的剑气。 御剑御剑,通常来说,其实御的乃是金精之气,而金精之气亦是玄气中的一种。 无中生有谓之玄,似有非有谓之玄,有无之间谓之玄。 唐小峰“五行幻化”的剑气却纯粹是以天地间最最常见的五行之气为剑气,对于能够吸收玄气的蛤蟆行者来说,这种单纯靠着五行之气进行攻击的招数反而更加有效。 万千剑影攻向潘行者。 潘行者冷哼一声,掌影乱扫,以气劲将这些剑影一扫而光。 但五行之气无处不在,用之不竭。 更多的剑向他刺来。 这小子只是在浪费时间!潘行者拍出更多掌影。 能够以五行之气为剑气的招数固然奇妙,但单凭这样的攻击,根本就伤不到潘行者。 唐小峰修成的全新玄气本是“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所谓“三才”,乃是暗合天、地、人的还源仙气、阴幽戾气、紫华剑气这三种玄气。 此刻,为了不让自己的剑气被对方吸收,他不得不将“三才”抽离,只靠着“五行”进行攻击,看上去虽然花巧精妙,攻击力却大幅减弱。 剑影幢幢,无穷不尽,潘行者不耐烦了,他想要早点结束战斗,然而这小子却用如此无聊而可笑的招数浪费他的时间。他一声怒吼,脚下蛤蟆往唐小峰纵去,同时更在掌中凝成强大劲气,要将唐小峰一掌击毙。 那些剑影击在他的身上,却在他护身劲气的保护下,纷纷弹开。 眼看唐小峰就要死在这蛤蟆行者的掌下。 唐小峰却用那沙哑的声音大笑道:“你中计了。”双手一扭。 第八章 兑,为妾为羊! 唐小峰用那沙哑的声音大笑道:“你中计了。”双手一扭。 潘行者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那些五行之气幻化而成的飞剑突然化作铁索,将他缠得死紧。 潘行者一惊,这些铁索太多,虽然不可能真的将他缠住,却让他滞了一滞。 就是这么一滞,一道箭光疾射而来,刹那间刺入他的左眼。 眼珠爆开,鲜血溅出,潘行者一声大吼,缠住他的无数铁索碎散开来。 骆红蕖找准时机,以射日弓突然射出的一箭虽然刺破潘行者的左眼,镶在那里,却因未带玄气,终究是无法将其一箭毙命。 唐小峰却借着这个机会蓦地一翻,翻在潘行者上方,凤凰折翅制神绦突然一卷,将潘行者缠住。 潘行者大惊……他发现自己的护体劲气突然一下子消失了。 唐小峰墨虹剑一刺,从他头顶刺下。 骆红蕖箭光一闪,当胸刺入潘行者心口。 失去护体劲气的潘行者发出“呱”的一声惨叫。 这家伙真不愧是蛤蟆行者,连临死前叫出来的声音都跟蛤蟆一般!唐小峰觉得好笑。 然而,唐小峰突然发现,原来不是这家伙叫得像蛤蟆,而是他根本就是一只蛤蟆。 被刺穿脑袋、射穿心口的“潘行者”现出原形,变成一只癞蛤蟆。 骆红蕖却惊叫一声:“大哥小心!” “潘行者”脚下的那只大蛤蟆,癞皮突然破开,一个人影疾飞而出,一掌轰向唐小峰。 唐小峰被掌力轰中,口吐鲜血,向后抛飞。 从蛤蟆体内窜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潘行者。 潘行者虽是行者,却不是真正的佛门弟子,而是魔门中人。 魔门中人,不管对谁都不信任,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不例外。 平日间,他让御使的蛤蟆精变作自己迷惑别人,自己却藏身在蛤蟆皮里,即便是他自己的同伴也一同瞒住,以防万一。 他本以为能够轻轻松松杀了唐小峰与骆红蕖,却没想到会被这小子和丫头联手杀了他的蛤蟆,逼得他现出身来。 虽然如此,唐小峰却也没有算到这家伙竟有这种暗招。 人是蛤蟆,蛤蟆是人。 一个人的防人之心到底要重到何种地步,才能整天扮作蛤蟆,甘心被一只妖怪天天踩在脚下? 潘行者一掌击中唐小峰,却发现掌劲虽然吐实,唐小峰却在最关键的那一刻移了一点位置。 他既未击中要害,又被这小子的护体剑气所阻,虽然将这小子击伤,却未能将其一击毙命。 于是他疾腾而起,向唐小峰追击。 骆红蕖大惊,连出三箭,三道爆裂箭轰向潘行者。 潘行者反手拍了三掌,随着掌劲与箭光相交的三道精光闪过,三箭全都被他拍落。 虽然如此,骆红蕖却也放下心来……能够吸收玄气的是那只化作人形的蛤蟆,这人的掌劲虽比那只蛤蟆精强了许多,却没有吸收玄气的本事。 刹那间,她又射出万千箭影,阻住潘行者。 以大荒之前,神将羿射落九日时所用的金弓射出来的箭光,连潘行者也不敢小瞧。 他不得不还过身来,劲气狂扫,将万千箭影扫个精光。 虽只是这么一个瞬间,唐小峰却已让还源仙气在体内快速流转,刹那间将自己治得七七八八。 然后双脚在一棵树上踩了一下,流星般撞向潘行者。 潘行者大吃一惊……这小子硬挨他一掌,就算不死,亦该身受重伤,怎的这么快就反击过来? 唐小峰与骆红蕖两面夹击。 骆红蕖箭光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唐小峰招招夺命,让潘行者没有腾挪的空间。 潘行者终于发现,自己实在是小看了这两个人。 再拖下去,自己只怕难逃一死,唯一之计,便只有速战速决,一举击败敌人。 他蓦地一转,随着他这一转,天地黯了一黯。 紧接着,他两掌同时击出,左掌拍向骆红蕖,右掌击向唐小峰。 虽然只是两掌,每一掌却又有三道劲气叠在一起,同时窜出……三返魔风掌。 骆红蕖连射两箭,击破冲向自己的两道劲气,却来不及阻止第三道。 骆红蕖远攻,唐小峰近战,骆红蕖尚且来不及阻截,唐小峰更是如此。 眼看对方三道气劲叠在一起轰向自己,每道气劲都是凶猛强劲,唐小峰竟只来得及一剑截住对方的第一道气劲。 旧力方去,新力未生,第二道气劲已轰在他的剑上,直接击飞了他的墨虹剑。 第三道气劲轰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喷出一口鲜血。 潘行者冷笑一声,身子一贴,贴近唐小峰,双手轰向他心口……看你还死不死。 唐小峰旧伤还未痊愈,又受新伤,此刻失了飞剑,又被对方贴至身前,按理说是必死无疑。 但他却蓦地一翻掌,截住潘行者。四掌相交,两人同时一震。 这不可能!潘行者心中一惊……对方乃是剑侠,又受了重伤,怎可能纯凭掌力接下自己的全力一击? 这原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是唐小峰却做到了。 他之所以能够做到,是因为躲过第三重劲气的骆红蕖及时以九天星月轮隔体双修,将自己的先天灵气度给唐小峰。 被击飞的墨虹剑划了个华丽的曲线,刺向潘行者。 潘行者想退,他想要躲开这一剑,稳住阵脚。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退不了……唐小峰双手一抓,竟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虽然退不了,但潘行者乃是魔门高手,经验老到。他知道这少年乃是剑侠,在这种手腕相扣的处境下,绝不是自己对手,自己只要躲过这一剑,马上就可以再用一招“三返魔风掌”,将全身功力乘上三倍,借着两人互扣的双手强攻过去,到那时,对方必定禁受不住,身体爆裂而亡。 于是他脚步一错,将唐小峰使劲一甩,刹那之间移了位置。 这样一来,墨虹剑等于是刺向了唐小峰。 虽然唐小峰可以以心御剑令它绕过自己,但只要这么一个延迟,潘行者便足以用“三返魔风掌”将他击杀。 为防意外,潘行者甚至将骆红蕖也算了进去,他这一移,恰好也用唐小峰的身体挡住了骆红蕖,自己处在骆红蕖射日弓射不到的死角。 事实上,就算他不这样做,将自己先天灵气度给大哥的骆红蕖,也已无力射出箭来。 这小子死定了!潘行者看着唐小峰,阴阴冷笑。 冷笑却突然顿住,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怪事……那支锋利的黑剑,竟然刺入了这小子自己的后心。 墨虹剑从唐小峰的后背没了进去,刹那间却又从他的前胸窜出。 这不可能!潘行者一声惨叫。 剑光暴散,直接将他刺出无数血洞。 潘行者惨死当场…… 杀了潘行者,唐小峰吁了一口气。 这家伙实在难斗,这一仗赢得实是不易。 他纵到骆红蕖身边,将她扶起:“二妹,你怎么样?” 骆红蕖道:“小妹并未受伤,只是有些虚脱。”那一瞬间,她看到大哥遇险,急中生智,将自己的先天灵气以“众星拱月”赶紧度了过去,助大哥险险地躲过一劫。 唐小峰也知她并无大碍,牵着她的手,借由阴阳交感,替她回复损耗的元气。 其实嘴对嘴的“双修”更快一些,不过她方自救了自己,还是不要去占她便宜的好……奇怪,助她恢复元气乃是一件好事,自己怎会认作是占她便宜呢?见花不是花,见叶不是叶……看来自己其实还是蛮想占她便宜的。 他们在潘行者身上搜了一番,想要找出他的来历和其它线索,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在剖开那只蛤蟆精后,得到一颗内丹,但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原本也就没有太多用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他们四处乱搜,却不知道那陀山老僧将唐敏带到了哪里。 唐小峰忖道:“那陀背老和尚与黄岩大师一战,必定亦是受了伤,所以才会扔下潘行者,自己先走。他既然受了伤,自必更加小心,不让别人追上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骆红蕖快速飞回间山,让芸芝帮他算上一卦。 芸芝袖占一课,道:“卦象太过模糊,根本无法算出敏叔叔被带到了哪里,只算出若有人相助,或有希望寻着。” 唐小峰道:“那人是谁?” 芸芝道:“兑为泽、为少女、为口舌、为毁折、为附决、为妾、为羊。若按卦象,怕是要到江上湖上之类,与水有关的地方去寻,那人乃是少女,且地位卑下,只怕还不是好人。” 紫芝道:“芸芝你这卦儿还真是看着详细,却跟没说一般,岭南多山多水,循州又靠海,往哪个方向找都有江有湖,还有海呢。地位卑下而又不是好人的‘少女’……啊,我知道了,必是玉英。” 玉英瞅她一眼:“紫芝小姐觉得奴婢地位卑下,心眼又坏,奴婢还觉得这卦儿说的是紫芝小姐呢,你看这‘为口舌,为毁折’,紫芝小姐岂不正是话多又爱捉弄人?” 紫芝道:“但这为妾为羊可不是说我。” “不然,”玉英道,“我看紫芝小姐嘴儿这么厉害,除了我家主人,只怕是没人敢娶了。但我家主人私定终身的有徐大夫人,将来明媒正娶的有良箴小姐,紫芝小姐你就算嫁给我家主人,那也只能是做小的,岂不正合了‘为妾为羊’四字?” 紫芝张口结舌,竟是无法还出嘴来……她平日里话多嘴快,别人都讲不过她,但玉英话儿不多,偏偏却是句句如刀,每每一句说出,必中要害,两人颇有些不合,因而,紫芝一找着机会便要取笑一下玉英,玉英虽然嘴儿损得厉害,但人却也懒,斗嘴这种事,偶尔做做也就算了,多来几次却是麻烦,再加上她只是个丫鬟,紫芝却是公子的义妹,弄不好将来还是要做如夫人的,因此大多数时候也懒得去跟紫芝斗。 紫芝因玉英平常时候懒得跟她斗,还觉自己厉害,极是得意,这一次原本也是想取笑一下她,偏偏这一次玉英一句话,直接击中了她的心事,竟让她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对她来说,就算给大哥做妾那也是心甘情愿的,但这种话自己怎能说得出口?待要强说自己从来没这想法,却又怕大哥当真,不肯要她,一时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其实紫芝虽然嘴快,心思却极是单纯,其他人如何看不出她的少女情怀?眼看她张口结舌,俏脸通红的样子,俱是好笑……不愧是玉英,果然一击必杀,例不虚发。 唐小山担心叔父安危,道:“小弟……” 唐小峰略一思索,道:“我知道该上哪找了,二妹,我们走。” 徐丽蓉微启檀唇,却听林书香在一旁道:“公子,我也跟你一起去。” 唐小峰忖道,就算那陀山老僧受了伤,现在只怕也已好了,那老僧能与罗浮山十八寺主的“正性僧”拼得两伤,必定亦是强敌,带上林书香,亦是一大助力,于是点了点头。 徐丽蓉本想跟他一起去,现在见林书香抢先提出,夫君也已同意,因自己与林书香、骆红蕖若是全都离去,能够保护小山等人的便只有阳墨香、兰英、玉英等几个丫鬟,隐玄七女在江湖上虽有恶名,但这几个丫鬟的本事比起书香来,却要差上太多,万一真有强敌找上门来,她们未必能够应付,于是便不再开口,留了下来。 当下,唐小峰便带着红蕖、书香二女飞出间山,却往漓江方向去了。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月亮开始升起,依旧极圆极亮。 银色的月亮将漓江照得粼光闪动,美不胜收。 漓江有四景,晴景、静景、雨景、雾景。 此刻,虽然无雨无雾,又非白日,但漓江的夜景亦是一绝。 唐小峰带着二女沿漓水而上,终于在桂州附近,看到了一艘花船。 他身子一闪,刹那间落在船头,骆、林二女跟在他的身后。 周围光影闪动,九名女子飞出,将他们围在中央,空气凝结,杀意迫人。 唐小峰清清嗓子,用他那沙哑的声音道:“在下有要事,求见天魔宗公主。” 舱内传来轻轻淡淡的几声琴音,紧接着便是一个少女清清冷冷的声音:“让他们进来。”九女让开。 唐小峰看着舱口,圆月挂上中天,水面倒影隐约,舱内却是漆黑一片,感觉就是怪兽的巨口,极是阴森可怖。林书香低声道:“公子……” 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离开?唐小峰低声道:“我进去,你们在这等我。” 骆、林二女道:“一起进去。” 唐小峰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他们一前两后进入舱内,刚才明明觉得舱内极是漆黑,进来后,才发现两壁居然挂着一串串大红灯笼,烛光闪动,发出血色光芒。 这艘船,唐小峰其实是来过一次的,那时他被哀萃芳以阴魅蚀魂水毁去一身剑气,也就是在这艘船上,玩了那场“爱情游戏”,但那个时候,这艘船给他的印象,却不像这般森然。 天魔荧惑,三花聚灾。 这就是天魔荧惑三花船的其中一艘。 在其中一间里,他们见到了天魔宗公主。 天魔宗公主穿着墨衫,蒙着黑纱,坐在案后,缓缓调着琴弦。唐小峰见她不想说话的样子,干咳一声,低低沉沉地道:“听说公主昨日,让罗浮山的黄岩大师给家叔送了封信?” 天魔宗公主略拨琴弦,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的嗓子怎么了?” 唐小峰摸摸咽喉,叹一口气……他到现在都还是一说话就发痛。 天魔宗公主道:“信可送到?” 唐小峰苦笑:“送是送到了……不过家叔却被人抓走了。” 天魔宗公主道:“何人抓他?” 唐小峰道:“一个自称陀山老僧,一个自称蛤蟆潘。” 天魔宗蓦地按住琴弦,眼眸射出凌厉的光芒:“这两个人,为何要抓令叔?” 唐小峰挠头:“我本来还想问你呢。”原来连她也不知道么? 天魔宗淡淡地道:“我并不认得令叔,只不过是有人让我替她送那封信罢了,至于那陀山老僧和蛤蟆潘,他们乃是魔门中人,与我天魔宗势不两立,倒是我的敌人。” 唐小峰错愕地道:“他们都是和尚……”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他们既是佛门,亦是魔门,算是佛门中的异类。佛门中本有各家宗派,我魔门亦是一般,他们便来自佛、魔二门中的阿修罗宗。” 林书香道:“阿修罗道虽是佛经所言的三善道之一,但嗔恶心重,好勇斗狠,四处生事,虽是善道,其实却是善恶难分。阿修罗众又为八部众之一,疑心极重,虽心向佛门,却又喜欢与佛作对,佛说四念处,他偏要说五念处,佛说三十七道品,他偏要说三十八道品,非人非鬼,非神非魔,与各类都像一些,却又全都不是。” “不错,”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阿修罗宗便是以阿修罗王所解之佛经为宗旨,五谛、六众、五念处、三十八品,其法源于佛,却处处与佛不同,固既是佛门,亦是魔门。” 唐小峰心想,难怪那两个家伙既跑到少林、罗浮山等禅宗胜地闹事,又与天魔宗是死敌,但这姑娘说她不知道那两人为何要去抓敏叔,却分明是在说谎。 天魔宗公主话音一转,看着唐小峰:“你、可知道萃芳姊很快便要嫁人了?” 唐小峰失声道:“什么?” 第九章 青楼公主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看着他:“很快,萃芳姊便要嫁给她的未婚夫婿。” “那个什么楼兰大王子?”唐小峰道,“萃芳根本就不喜欢她,况且那楼兰大王子的弟弟,不就是在抓萃芳回楼兰时,被我杀的?” “那又如何?”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你不喜欢萃芳,岂不也对她说了那么多的甜言蜜语?萃芳不喜欢他,自然也可能嫁给他。” 林书香与骆红蕖一同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咬了咬牙,道:“我确实欺骗了她,但是萃芳却绝不会欺骗她自己。她有她的高傲,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天魔宗盯着她,缓缓地道:“你……倒是真的了解她。” 唐小峰蓦地一震,汗如雨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赞同我,还是在挖苦我? 唐小峰倒宁愿她在是挖苦自己,但是她不是。 哀萃芳太过骄傲,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很快就要跟她从小订亲的未婚夫婿成亲了。 “她在哪里?”唐小峰看着弹琴的少女,“我去找她。” “你要去找她?”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令叔呢?你就放着不管么?” 唐小峰怔了一怔。 林书香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她们从来也不曾见他像现在这般迟疑难决、优柔寡断。 他对哀萃芳……是有情的。 天魔宗公主继续盯着唐小峰,盯了良久,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摆弄琴弦,淡淡地道:“罢了,你去见萃芳姊,我帮你去救令叔。” 唐小峰看着她:“你真的会帮我?” “嗯,”天魔宗公主随手弹了一支短曲,道,“令叔已牵涉进魔门之间的内斗,我原本也就不能让他落在阿修罗宗之手。” 喂,你刚才还说不知道阿修罗宗为什么要抓我叔父!唐小峰皱眉:“阿修罗宗到底为什么要找我叔父?还有那潘行者,亦曾说要杀我,只不过他运气不好,被我杀了罢了。” 天魔宗公主动容:“你竟杀了阿修罗宗的‘妖杀蛤蟆’?你是如何破他的‘化玄大法’与‘三返魔风掌’?” 唐小峰道:“不告诉你。” 天魔宗公主盯着他,也未追问,只是道:“你若信我,便将令叔之事交由我来处置,你去找萃芳姐,你若不信我,那你便自己去找他。” 唐小峰还未说话,骆红蕖却道:“小妹亦有一件事要问这位姐姐。”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道:“你说。” 骆红蕖道:“不知托姐姐送信的人,可是当年与徐敬业一同反武的骆宾王?” 天魔宗公主道:“骆宾王?” 骆红蕖道:“信封上的字迹,与骆宾王留下的字画分明一样……” “是么?”天魔宗公主低下头,眼睛却分明闪过一丝亮光,“还有这等事?不过托我送信的却是一个女子,那骆宾王可是女子?”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一趟不但没能从这魔门少女口中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反正给她带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亦极是重要的消息。 骆宾王当然不是女子,这魔门少女初始时只怕也是真的不知道那封信是骆宾王所写。 在骆红蕖告诉她的那一刻,她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动,虽然蒙着面纱,但那一瞬间,却掩不住她那惊诧而又阴狠的眼神。 而对他们来说,这一连串的事情,却是让他们如坠雾中,只觉处处扑朔迷离,完全摸不着头绪。 骆宾王、唐敏、天魔宗、阿修罗宗……这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尤其是唐敏,唐小峰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的叔父到底是怎样卷入魔门之间的争斗。 天魔宗公主随手扔出一个玉牌,唐小峰接在手中。她淡淡地道:“桂州府有一座醉风楼,公子可拿着此牌,自会有人在那里接待公子。公子不妨在那等着,小女子自会安排他人,领着公子去找萃芳姊。此处尽是女流,就恕我不再接待了。” 唐小峰无奈,带着林书香、骆红蕖出舱。 骆红蕖道:“大哥,真的可以信她?” 唐小峰苦笑道:“不信她,我们又能怎样?” 骆红蕖与林书香再次对望一眼,唐小峰从来不曾有这般表情,看来那哀萃芳,确实是让他乱了方寸。林书香道:“奴婢觉得,那公主若真的要害我们,在舱内时,她便尽可以下手,在舱中时,奴婢有种感觉,这整艘船仿佛活过来一般,她若不想让我们走,我们必定会死在里头。” 骆红蕖道:“小妹亦有这种感觉。” 唐小峰道:“我们便先听她的,到桂州再说。” 他们飞出漓江,往桂府飞去。 夜色深沉,月光已淡,方飞未久,一团暗云从天而降。三人蓦地顿住,却见暗云一收,转出一个倩丽的美少女来,而这美少女他们却是认识的。 这人竟然是谢文锦。 唐小峰诧异地道:“文锦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文锦却也用那水灵灵的眼睛定睛看他,语声轻柔:“唐公子,你们又为何会从天魔宗的船上出来?” 唐小峰愕然:“你能说话?”他原本还以为她是哑巴。 谢文锦笑道:“你们在宗灵极乐城见到我时,我正修行到《仙舟宝筏》的‘默心’境界,一说话便前功尽弃,自然无法开口,此时‘默心’境界已过,也就能说话了。” 唐小峰见她虽是鬼类,但面容红润,灵气逼人,修为显然比在宗灵极乐城更高了许多。他道:“文锦姑娘还未告诉我,你怎的会在这里?” 谢文锦定睛看他:“你可也还没告诉我,你又怎的会从天魔宗的船上出来?” 唐小峰道:“姑娘与天魔宗的公主不是一起的么?你去问她不就是了?”谢文锦跟师兰言是一伙的,师兰言又跟哀萃芳、纪沉鱼、天魔宗公主、微微是一伙的,那想来谢文锦跟天魔宗公主,应当也是一伙。 谢文锦却冷笑道:“我怎会跟她是一伙的?她是魔门,我也是魔门,佛门讲究谦和与慈悲,不同宗派之间往往也还要彼此相争,又是机锋又是斗法,魔门本就杀戮不断,各宗之间,斗个你死我活乃是常事,当日若不是她暗算我,将我的藏身之处暗中透露给茅山宗白云子,我又怎会被茅山、净明两派围攻至死,不得不转入鬼道,被迫去修鬼仙之术?” 又哼了一声,眸中闪过怨毒光芒:“若不是我肉身已失,此刻功力还远未到生前境界,此时还斗不过她,我早已找上门去,将她碎尸万段,让她连鬼都做不成。” 她语气中的厌恶与恨意,单是听着,便令人不寒而栗。 唐小峰却想着,这姑娘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却说自己还“远未到生前境界”……她以前到底是怎么个变态? 骆红蕖道:“不知文锦姐姐,是魔门里的哪一宗?” 谢文锦笑道:“我是修罗宗的。” 唐小峰与二女对望一眼,唐小峰道:“这修罗宗和阿修罗宗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谢文锦瞅他一眼,道:“修罗宗,便是阿修罗宗,在梵文中,修罗乃是‘端正’之意,我宗视自身为正,视佛、魔二道的其它宗派尽为邪道,故将自己唤作修罗宗。但其它各宗,却是将我们唤作阿修罗宗,所谓‘阿’,在梵文中乃是‘不’的意思,你们不知内情,我亦不怪你们,但若是被修罗宗的其他人听到这‘阿修罗’三字,必定要你们好看。” 唐小峰与二女面面相觑……原来她跟陀山老僧、潘行者是一伙的? 谢文锦笑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这番表情?” 唐小峰也不隐瞒,干脆将自己的叔父被陀山老僧抓走,潘行者被他与骆红蕖联手所杀之事说了出来。谢文锦诧异地道:“竟有这种事儿?” 唐小峰道:“文锦姑娘不知道么?” 谢文锦道:“我也不瞒你们,我虽是修罗宗的人,但因被茅山、净明两派的臭道士联手所杀,这一年多来都在宗灵极乐城内修鬼仙之道,直至此番鬼城崩溃,这才来到阳间。前些日子,突破‘默心’境界后,我因无处可去,想着在宗灵城时,与小山虽只相处了那短短时日,不知怎的,只觉分外亲近,不由得便来岭南找你们,结果还未找着你们,却在漓江遇到言锦心那贱人的天魔荧惑三花船,于是悄悄跟着,想看看她们要做些什么。” 唐小峰道:“言锦心?” 谢文锦道:“言锦心便是天魔宗的贱人公主。”她咬牙切齿地道。 “原来那天魔宗公主,便是百花榜上排名第四的言锦心?”唐小峰忖道。又看着谢文锦,想着,“只怕她也是百花之一。” 骆红蕖道:“贵宗的那位潘行者,乃是我与大哥所杀……” “杀了就杀了,”谢文锦笑道,“我也看他极不顺眼,若不是魔门有规定,同门之间不得互残,我只怕早就把他宰了。不过那家伙虽然恶心,但他的化玄大法吸人玄气,三返魔风掌三倍返还,两者结合在一起,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你们竟然能够破了他这两招,将他杀死,倒也了得。” 唐小峰心想,他杀了天魔宗的绮梦妃子,天魔宗公主似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现在杀了蛤蟆潘,谢文锦也同样不当回事,看来在魔门中,还真是没有什么同门之谊。 既然有现成的佛,自不用再上西天。唐小峰干脆请谢文锦帮他打探叔父下落,谢文锦道:“也罢,我便回修罗宗一趟,帮你打听打听。不过宗内之事,我久已不曾干预,令叔若真要牵涉进魔门内斗,我只怕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忙。” 唐小峰赶紧道谢,谢文锦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你可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唐小峰道:“我记得呢。” 谢文锦道:“还有一件事儿,我也不知怎的,自与你姐姐见了几面后,便觉分外投缘,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回去后,最好带家人离开神州,九州四海,现在恐怕只有东海相对安全一些。” 唐小峰动容道:“莫非龙族真的就要攻入神州大陆?” 谢文锦笑道:“我话已说完,你信我便是。”身子一窜,飞入夜色,消失不见。 谢文锦走后,唐小峰心想,她临走之前说出这话,只怕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既然是整个神州都不可待,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神州结界崩溃,早已准备多时的龙族马上就要大举进攻神州大陆。 于是便让林书香先回间山,早做准备。林书香虽欲与公子一同前去,却也担心被谢文锦不幸言中,小姐跟其他人会有危险,只好按着公子交待,飞往间山。 …… 唐小峰与骆红蕖来到桂州,寻到醉风楼。 醉风楼乃是一家青楼,此刻乃是大白天,自然还未营业。 唐小峰亮出玉牌,一名老妈子殷勤招待,将他们安排至一间华美屋子,还问唐小峰要不要“乐儿”。唐小峰心想,我是为找哀萃芳来的,这家青楼的背后老板可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我还是老实点的好…… 话又说回来,就算找到了哀萃芳,她又真的会原谅我吗? 时间还早,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骆红蕖盘膝坐在床上,打坐练功。唐小峰清清嗓子,发现自己已经好了很多,发出来的声音也不再是那般干干哑哑。 他闲得没事,于是搬一把凳子坐在床边,看骆红蕖打坐练功。 自己在书里面的这个老婆,果然也是一个美人儿啊。 骆红蕖虽是闭着眼睛,却是眼睫跳动,额头黑线涌动,终是睁开眼睛,叹一口气:“大哥,你很无聊啊。” 这不废话么?我当然无聊。 唐小峰诧异地道:“红蕖,你练的是什么功法?” 骆红蕖道:“小妹这些日子,俱是陪在小山姐姐身边,得她指点了许多,又教了小妹一套功法。” “她又是从哪学来的?” “她说是做梦梦到的。” 唐小峰:“……”姐姐啊姐姐,你到底是个天才少女呢,还是个变态少女呢?连做梦都能梦出功法来,你这也太变态了吧? 说起来,这也算是我第二次到青楼吧?不过第一次遇到强敌,第二次又是大白日的跑来等人,这还真是跟没来一样。 唐小峰又想起了那个开家青楼,把百花全都关在里头做妓女,自己一个人做嫖客的远大梦想,于是看着骆红蕖嘿笑。 骆红蕖被他笑得寒毛倒竖……他怎的笑得这般可恶? 就在这时,有人在外头敲门,一个浪声浪气的声音传来:“公子爷,可要小女子服侍?” 唐小峰嘻嘻一笑,正要去开门,却又忽地顿了一顿,眼睛一眯。 骆红蕖知他的全新剑气,已是可以助他看到外头,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在外头的绝不是什么好人。 唐小峰来到门后,悄悄挚出墨虹剑,又将手虚虚一拉,门打开了。 一道疾光疾射而入,直夺他的咽喉。 只听锵的一声,疾光被他击飞,墨虹剑反击向门外少女,直接点在她的心口。 他嘻嘻笑道:“一朝公主,竟然跑到这种地方来卖身,难得难得。来,给哥笑一个。” 这丫头竟是微微。 微微看着他,又惊又疑,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细心,对方却显然早就知道在门外的是她……他是如何知道的? 微微穿得简单,内里一件白色诃子,外罩彩蝶衣,下穿百褶裙,锁骨精美,雪乳半露,唐朝女子的穿着本就开放得多,此刻乃是夏季,她更是穿得简单,再加上剑尖轻陷在两峰之间,双峰曲线完美勾勒,自是诱人得紧。 微微娇笑道:“这才几月不见,你倒是又厉害了许多。”忽地将身一闪。 唐小峰一惊,他明明已将她制在剑下,也不知她是怎么闪开来的。 疾光扑面,锐风忽卷,眼前竟有两个微微,分左右攻来,竟无法看清哪个是假,哪个是真。 唐小峰跟这丫头早已不是第一次交手,深知她身手异常灵活,极适合在这种小范围内腾挪打斗,赶紧向后连退。 微微再次笑道:“你还是一样能躲。” 唐小峰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却也没见你厉害多少。”微微招招抢攻。 “唉,其实我是要说这才隔了多久,公主都跑来做妓女了,真是人心浮躁,世风日下,喂喂,慢点慢点,别这么猴急啊,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么?” “公子爷不要动,小女子帮你按摩一番。”微微身子连闪,幻得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小妞,来,让本少爷摸摸。”唐小峰一眼看穿其中真幻,怪笑着往她刺去。 微微钗光快速地闪了两闪,迫开飞剑,直夺唐小峰心口,嗲声嗲气地道:“来嘛,客官。” 骆红蕖见这两人斗得满屋子都是光影,且大哥似乎还落在下风,不由对这女孩的本事暗自惊讶,不过这两人虽然斗得厉害,却又彼此调戏,倒像是打情骂俏一般,也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算了,不管他们…… 第十章 敦煌与楼兰 微微挺着胸儿,俏脸微抬,两只小手放在后头,活像一只俏皮的雀儿。 唐小峰与骆红蕖跟在她的后头。 唐小峰道:“我们要去哪里?” 微微道:“先去买东西。” 唐小峰道:“买东西?” “我们要去的地方,乃是一大片的沙漠,没有吃的,没有水,而且极容易迷路,一迷路,很可能就再也无法回来,所以什么东西都要准备好来,”微微瞅他一眼,道,“哼,如果不是锦心姐的交待,我才不带你去。” 唐小峰道:“你本是想自己去的?” 微微眸中涌起怒火,“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萃芳姊怎可能会想着去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我一定要阻止她。”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这丫头不会是百合吧? 不过以哀萃芳的性子,就算是被伤了心,也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去找个人嫁了,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未婚夫。 这里头应该是有着什么别的内情。 前方是一座市集,但是此时此刻,整个市集都已清空,数百名官兵驻守在各处路口。 一名官员迎了出来,拜道:“下官桂州太守彭文,参见公主殿下。” 微微从鼻子里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领着唐、骆二人进入市集,道:“要什么东西随便拿,反正有人付钱。” 桂州太守在他们身后卑微地道:“是,是,下官付,下官来付。” 唐小峰、骆红蕖:“……”无语。 唐小峰想,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在这丫头面前都弱暴了,人家可是公主二代。 “其实主要还是带些吃的,尤其是水,”飞扬跋扈的公主殿下眸中微现恐惧,“那地方我去过一次,没人带路,就在沙漠里迷了路,大半月不曾喝到一滴水,最后还是被萃芳姊找着,整个脸都丢尽了。” 桂州太守赞道:“常人三日无水,便已坚持不住,殿下竟能半月不吃不喝而活了下来,不愧是公主殿下,天之骄女,神明庇护……” 微微怒道:“滚。” 桂州太守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下官滚,下官滚。”匆匆要走。 微微阴阴冷笑:“我叫你滚,你却用走……你这官不想做了么?” 桂州太守一咬牙,发起狠来。 唐、骆二人见他样子,以为他要雄起一番,反抗压迫,谁知他已就地一滚,滚得远了。 骆红蕖喃喃道:“怎会有这般无耻的官?” 唐小峰笑道:“他要不是这般无耻,只怕也做不到太守。” 骆红蕖道:“但我见这桂州附近颇为安宁,到处山川崩裂,妖魔与盗寇四起,这里还能有这般安定,颇不容易,我本以为治理此间的会是一个好官……” 微微笑道:“这家伙虽然无耻,患得患失,但治理州郡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一个人无不无耻,和他是不是好官,其实还真没多少关系。” 骆红蕖道:“但一个人既如此无耻,又怎能指望他为百姓谋福?” “不然,”微微道,“若是朝廷法度制定得好,唯有造福于民的官员才得升迁,似这等人,为了升官发财,反会更好地造福于一方。倒是有一些靠科举选出的官儿,圣贤书读得多了,虽为人正直,却不知变通,反更容易被底下吏员糊弄,自以为治理得当,治内百姓却如置水火之中。” 唐小峰笑道:“官就是官,不要去指望他们的私德有多好,以好的法度束缚他们,提能任贤才是正理。” 微微道:“对头。” 三人逛了一番,准备好后,微微带路飞走。 唐小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微微道:“楼兰。” 骆红蕖诧异地道:“我记得古书上确实有关于楼兰的记载,但在汉朝时便已被沙漠淹没。” 微微道:“那是以前的楼兰,在古楼兰被沙漠淹没之前,住在那里的楼兰族与蜃族便已举族迁移,到了另一处地方,乃是新的楼兰。” 唐小峰心想,萃芳似乎便是蜃族的公主,有关于楼兰的事,她那时也提到过几句,新的楼兰似乎是在一个叫“非人间”的地方。 既是“非人间”,想来跟“人间”是有区别的。他问:“我们到底要往哪里飞?” 微微道:“我们先要去一个地方。” 唐小峰道:“哪里?” 微微道:“敦煌。” …… 敦者,大也;煌者,盛也。 敦煌列四郡,据两关,为“丝绸之路”之要道,西至阳关,东到渊泉,北达伊吾,南连西羌,张骞从此处出使西域,玄奘经此地取经西归,李广利以此为据点伐大宛国,获汗血宝马,诸多名僧在此修禅,留下万千雕塑、无数壁窟。 莫高窟,又名千佛洞,始建于前秦,历经十六国、北朝、隋、唐等朝之兴建,有洞窟数百,壁画万丈,彩塑上千。 这些壁画中,画得最多的就是飞舞的天人,既称“提婆”,又称“飞天”。 此刻,唐小峰、微微、骆红蕖三人便立在一幅巨大的壁画前。 这壁画位于鸣沙深处,路上幻境重重,七转八绕,即便是让唐小峰与骆红蕖再走一遍,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走到这里。 壁画上画的是飞舞的天女,也不知是用哪种画漆画成,光彩万千。 “这里就是莫高窟的‘提婆之源’,”微微道,“只有从这里,才可以进入非人间的‘楼兰’,你们可准备好了?” 唐小峰道:“进去后会怎样?” 微微耸肩:“我哪知道?” 唐小峰道:“萃芳真的在里面?” 微微道:“大概吧。” 唐小峰:“……” “你可要想清楚,”微微瞅他一眼,“从这里虽然能够进入楼兰,但就算到了楼兰,你又能做什么?就算你找到了萃芳姊,她难道又真的愿意跟你走?” 唐小峰叹一口气:“她或许不肯跟我走,但我还是要去见见她。” 微微道:“见她做什么?” 唐小峰道:“跟她说……我其实是喜欢她的。” 微微冷笑道:“你这话,为什么不早点对她说?” 唐小峰看着壁画,仿佛要将它穿透一般:“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忘了说,所以现在……我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她。” 微微沉默一阵,然后才哼了一声:“我们走。” 她伸出手,按在壁画上,口中念着奇怪的真言,不一会儿,壁画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天女散花,飘飘奇彩,万千光影,如幻似真。 前方卷起白色的涡流,他们纵身而入,消失不见…… …… “你不是说这里全是沙漠,没有水么?”唐小峰叫道。 “上次来还是那样的。”微微大叫。 水,到处都是水,奔腾而又呼啸的水卷着他们,唐小峰与微微、红蕖不得不手拉着手才能避免失散。 一道道激流从天而降,汹涌着,激荡着。 周围还有阵阵黑色的龙卷风,这些龙卷风是如此的古怪,只要是被它们卷入的东西,全都会化作线条扯进去,消失不见。 它们从水中卷过,洪水疯狂地卷入其中,却又有更多的水从天而降。 唐小峰等人被送到了洪水深处。 一股暗流疾涌而来,打散了他们。 蓦地,这些洪水开始变化,化作沙土,沉沉压下。 所有的水,汹涌的、激荡的、奔腾的、呼啸的……所有的水全都化作了沙土。 被卷在水中,一时间至少还不会有事,被这么多沙土层层地埋在地底,却是难以存活。唐小峰心中一惊,灵郁之气凝于目光,强行穿透沙土,找到骆红蕖的位置。 紧接着便身子一纵,面前的尘土开始幻化,他如电一般飞了过去。 骆红蕖已被层层沙土压得喘不过气来。 唐小峰疾飞而去,将她抱住,赶紧吻了下去,度入内息。 骆红蕖喘过气来。 唐小峰抬头看去,头上沙土重重,竟是无法看透。 压力却越来越大,他们竟不知自己被埋得有多深。 这样下去,当然不是办法。唐小峰强行施用剑气,改变身边五行,腾出一个空间,又轻搂着义妹娇躯。骆红蕖心领神会,挚出射日弓,拉开弓弦,凝成神箭。 唐小峰从后边贴着义妹,借由九天星月轮的阴阳交感,将自己“三才合一、五行幻化”的剑气灌入她的箭中。 骆红蕖一箭射出,箭光刺破沙土,所过之处,五行扭曲。 唐小峰搂住义妹,紧追在箭光之后。 他们竟飞了许久,连射日弓射出的神箭都变成强弩之末,他们才跃出沙土,落在沙上,不停喘息。 放眼看去,到处都是黄沙,无穷无尽的黄沙。 天空是苍白的一片,没有日,没有月,远处,仍有许多黑色的龙卷风在那卷荡,所过之处,无数沙粒化作线条抽入其中,消失不见。 骆红蕖道:“微微呢?” 唐小峰耸了耸肩:“大概是死了吧?”被压在那么深的地底,又不像他有五行幻化的剑气和义妹可以射穿苍穹的射日弓,无法想象那丫头可以活得下来。 他叹气:“唉,可惜可惜,其实也是一个蛮可爱的丫头,不过人要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么?以后每年今天,记得给她上上香就是了,不过实在记不得,我想她也不会介意……” 一声娇叱传来:“你才死了。” 前方数丈,蓦地开出一朵荷花,花苞绽开,微微飞了出来,恨恨地瞪着他。 唐小峰呵呵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你这是什么仙术?嗯,我记得以前好像见谁用过。” “怎么可能?”微微冷笑道,“本姑娘的九转神华顺逆心法,天下可只有我一个人会。” 骆红蕖道:“嗯,小妹也觉得见人用过。” 唐小峰道:“白话?” 骆红蕖道:“是了,就是她。” “不可能的,”微微继续冷笑,“这招‘节节花开’虽只要练到九转顺逆的第一重境界‘白藕’便能用出,但这套心法,大姊却说好只传我一人,连她自己都不曾去学。” 唐小峰耸肩……那你大姊就是骗你的,白话那小丫头肯定会用。 不过那小姑娘好像什么东西都会一点,只是样样都会,样样不精,所以也不太好说。 一道黑色龙卷风卷了过来。 三人没空说话,将身一纵,急急避开。 龙卷风卷过,地上现出一个深邃的巨缝,一眼看去,令人心惊。 骆红蕖喃喃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到处都是水,现在一滴水都不见,全都变成了沙。” “不只是这样!”唐小峰看着远处,有许多地方,像是海市蜃楼一般,不断地扭曲,但他却又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幻象,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扭曲着空间。 微微道:“这个地方保不住了,萃芳姊好像就是因为楼兰快要消失,所以才要带着蜃族子民离开这里,迁移到其它地方,她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加入姹……咳。” 唐小峰道:“加入什么?” 微微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唐小峰心想,她刚才要说的,必定是某个组织的名字,那个组织背后的关键人物,多半就是史幽探,但史幽探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 唐小峰与微微、骆红蕖朝着一个方向快速飞着。 这个世界实在怪异,唐小峰开始确信,这里确实不是人间,九州四海,不管哪一个地方都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天上没有日月,黑色龙卷风消灭着可以消灭的一切,五行之气极其紊乱。 不过随着他们越飞越远,这种紊乱渐渐稳定了许多。 “幸好上次来这里后,虽被萃芳姊赶走,却被我偷了这个,”微微拿着一幅地图,娇笑道,“要不然就算进来,也不知该往哪走。” 唐小峰叹气:“萃芳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差别怎就这么大?偷了东西还自鸣得意的无耻女贼,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去死。”微微脚点虚空,一脚向他踢来。 唐小峰向后一翻。 骆红蕖继续往前飞,懒得理他们……这两个人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冤家对头,没事就要打几下。 又飞了几个时辰,前方有一座高山,山上石城密布。 微微低声道:“那里便是楼兰了,不过楼兰族和蜃族是分开来的,在这里,楼兰族的地位要远远高于蜃族,楼兰族住在里头,蜃族却是散落在外。” 她带着唐、骆二人绕过石城。 前方明明一片大沙漠,却又蓦地现出一个巨大楼阁。 这楼阁是以几座城市互叠而成,论构造,倒是有些像极乐鬼城,但却没有极乐鬼城那般的阴气森森,而是显得古旧、灰黄,就像是经历了上千年风沙的古老遗迹。 微微道:“这里就是‘蜃楼’,萃芳姊和她的子民,应该就是在这里。” 他们飞入蜃楼。 蜃楼内却空无一人。 到处铺满尘土,裂痕处处,还有尸体,被风干的尸体。 唐小峰道:“你说萃芳会在这里的。” 微微怔道:“不会错的,年初时,我虽曾帮助萃芳姊,将蜃族的大部分子民迁离楼兰,到另外一处地方,但并非所有人都来得及离开,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萃芳姐赶了回来,然后便再也没见到她。” 唐小峰怀疑地道:“你既没再见过她,又怎知道她要嫁给楼兰王子?” “是锦心姐说的,”微微喃喃道,“虽然我也知道,锦心姐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但她应该也不会骗我。” 骆红蕖道:“为什么说她没安好心?” 微微哼了一声:“魔门的人,从来就是无利不起早,她无端端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又让我带你们来这里,让我们阻止萃芳姊嫁人,必定是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我也不认为她会害萃芳姊,所以才甘心被她利用罢了。” 他们飞到最下面一层,在那里,有一座古朴却不华美的宫殿。 “这里就是蜃族的王宫,”微微道,“也是萃芳姊从小长大的地方。” 王宫内,还散落着不少珠宝,以及许多折断的兵刃。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座死寂之城。 唐小峰落在一座座石殿间,抬头看着。 这里就是她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虽然高傲,却又深情与心软的女子。 那个曾经想要杀他,却又被他一次次伤害的女子。 是非对错,他已不想去管,现在的他,只是想要找到她……至少也要再见她一面。 微微与骆红蕖落在他的身边。 微微一脸冷笑,骆红蕖道:“大哥……” “嗯,”唐小峰淡淡地道,“有麻烦了。” 周围,蓦地失去了色彩,就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将他们罩住,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半里之内全都变成了灰白两色。 微微娇笑道:“原来是宫绝!” 骆红蕖道:“宫绝?” “太乙神数之一,乃是类似于结界的秘术,”微微道,“会的人不多,和一般的结界似乎有着很不一样的地方。” 宫绝之外,许多穿着黄衫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就已经布罩好的陷阱。 他们现在正在陷阱之中! 第十一章 三式 宫绝之外,一名黄衫人骑着异兽排众而出,哼了一声:“尔等既非我族之人,亦非蜃族之人,为何出现在此?” 他人明明在半里之远,声音却像是在唐小峰与二女头顶炸起。 微微娇笑道:“你管我们是谁?” 骆红蕖道:“问我们是谁之前,你自己不会先报上名么?” 黄衫人冷然道:“本人乃楼兰将军风游沙,尔等外界之人,擅闯楼兰,还不束手就擒?” “我问你,”微微笑道,“蜃族公主现在哪里?” 风游沙从远处盯着他们:“尔等找太子妃,有何要事?” 微微道:“关你啥事?” 风游沙怒道:“放肆。”忽取一戟,疾斩而下。 微微失笑道:“这人吃错药了么?这么远……小心。” 巨大戟头从他们头顶斩下。 三人急跃开来。 风游沙下令:“杀了他们。” 那些黄衫人纷纷出手,他们虽在半里之外,兵刃划过,却马上斩到唐小峰与二女身边。 骆红蕖一箭射去,箭化千影,射向那些黄衫人。 箭还未到,却像是被无形屏障阻住一般,射出一串又一串的灰色涟漪,却根本射不到那些黄衫人。 那些黄衫人纷纷大笑,像是看着笼中的猴子一般。 唐小峰淡淡地道:“似乎他们能攻击我们,我们却打不到他们。” 微微道:“必是这宫绝的作用。” 风游沙杀意凛然:“该我了。”口中念念有词,忽地又是一戟。 戟上黄风急卷,内中藏有精火。 这是他的杀招“风轮斩”! 风轮斩威力本就极大,这三人又是落在“次须阳绝”之中,次须阳绝可以将“风轮斩”的威力提升三倍不止。 落在“次须阳绝”里的人,基本上不用再想好端端地出来。 除了缚手等死,再无其它机会。 风轮斩一戟劈下,再借由宫绝的威力加强,如势不可挡的沙暴一般,往唐小峰、微微、骆红蕖卷去。 风沙呼啸,精火狂卷。 一名黄衫人低声道:“将军,就这般杀了他们,岂不是无法弄清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无妨,”风游沙哼了一声,“黄灵大人早已在蜃楼布了一个小千世界,就算杀了他们,他们的魂魄亦会被困在此,黄灵大人精通御鬼之道,大可以将他们的魂魄擒来拷问,由不得他们不招。” 风火交加,暴戾无穷。 所有人都在等,一旦确认那三人死去,便可收拾东西回城。 有的人甚至已开始聊起天来,毕竟,以狂沙将军的风轮斩,再加上“次须阳绝”的威力增强,那三人绝无可能活得下来。 但他们很快就怔在那里。 风消火止,暴戾渐消。 宫绝之内,那一名少年,两名少女,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少年悠悠闲闲地抬头看着,仿佛在看猴戏一般……明明他自己才是被困在笼中的猴子。 少女一个亭亭而立,英气逼人,一个娇美可爱,笑得跟花儿一般。 笑得跟花一般的女孩正是微微,她笑道:“这是什么招式?弄得跟烟花似的。” 风游沙面红耳赤,他身边那些黄衫人亦是面面相觑……这丫头竟然说狂沙将军的最强杀招跟烟花似的? 狂沙将军的风轮斩,而且是经过“次须阳绝”,威力增强了三倍的风轮斩……在他们眼中竟然只是用来观赏的烟花? 这三个都不是等闲之辈!风游沙暗自心惊,心中开始庆幸,若不是这三人不通太乙神数,自行踏入“次须阳绝”的宫绝之中,他只怕根本就拿这三人毫无办法。 宫绝内,微微喃喃道:“虽然这家伙的绝招跟烟花似的,中看不中用,不过我们怎么出去?” 骆红蕖道:“大哥……” 唐小峰叹气:“若是有五色笔在这里,破掉这东西应该不成问题,可惜五色笔在我姐姐那。” 这“宫绝”,乃是以太乙神数为基础发展出来的一种禁制。 太乙神数,乃是中国古代三大秘术,亦即“三式”之首。 所谓“三式”,亦即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六壬。其中六壬,本是奇门遁甲里“十干应克”的一支,天干有十,六壬神课之所以独取壬者,因壬水属阳,天一为水,为数之始,壬又寄宫于亥,亥属乾宫,乾为八卦之首。 六壬虽为“十干应克”之一,但经过不断的丰富和完善,单是基础课式便已有七百二十课之多,虽不及奇门遁甲那般既繁且杂,有风水、吉凶、行兵布阵、风云遁术等各种应用,但单论预断吉凶,天下易学无出其右。 奇门遁甲号称帝王之学,夺天地之造化,所谓“奇”,即乙、丙、丁三奇,所谓“门”,即休、生、伤、杜、景、惊、死、开八门,“遁”即隐藏,“甲”即六甲。 “甲”在十干中最为尊贵,藏而不现,隐遁于六仪之下。 奇门遁甲即繁且杂,推算需结合三奇、六仪、八门、九星之排局,单论预测凶吉虽不及六壬,用处却极为广大,历史上,如姜太公、范蠡、张良、诸葛亮等治国平天下之军师,皆是奇门遁甲之高手,固又称作帝王之学。 太乙神数则为三式之首,所谓太乙,即是太极。 太乙神数以太极生二目,二目生八将,八将乘十六神之关系定出格局,虽也用到八门九宫,但八门九宫的方位却又与奇门遁甲和六壬有些不同,固称太乙八门,太乙九宫。 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六壬神课。 这“三式”本就高深莫测,学过的人多,精通的人少,太乙神数在“三式”之中又最为神秘,不像六壬,起课的方式虽然只能口口相传,不见任何文字,便连占课时,也要手藏袖中,不让鬼神见着,但至少课书却是到处都是,每一个算命的瞎子手中都拿着一本,至于他们是真瞎假瞎,三传四课是真会假会,那就是另一回事。 太乙神数,很多人却真的只是听说罢了。 就算是在长生宫里,与奇门遁甲和六壬有关的书籍虽有不少,但是与太乙神数有关的书籍,唐小峰和骆红蕖却不曾见着。 当然,不管是三式中的哪一式,说到底也脱不了阴阳八卦,六仪九星这一套,故而一本《阴符经》,便能“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但这《阴符经》却是比天书还天书,世上根本没有几人能够看懂。 若是唐小山、亭亭、芸芝、月亮在这,或能凭她们对阴阳阵法、六壬、奇门遁甲的了解触类旁通,解开眼前这“次须阳绝”,但唐小峰却没这本事。当然,若有五色笔在手,他虽无法看穿宫绝,却可凭着姐姐教他的那些仙篆强行破出,只可惜五色笔不在这里,而他所学的仙篆终究还是比不上他的姐姐,要想一下子破掉这暗含“三式”之首、太乙神数的宫绝,确实有些强他所难。 风游沙咬了咬牙,冷然道:“就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命众人齐攻。 唐小峰取出一支朱砂笔,几张符纸,趴在地上画啊画,同时叫道:“我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坚持一下。” 周围刀光剑影,骆红蕖箭光连射,微微身影闪动。 “要多久?”微微道。 “一个时辰。”唐小峰答。 “喂,这也太久了。” “坚持不了?”唐小峰瞅她一眼。 “是太无聊了。”微微笑道,“对手太弱,这一个时辰岂不是无聊得紧?” 唐小峰道:“你可以只用一只手。” 骆红蕖道:“又有人来了。” 三人看去,见远处窜来一道水流,水流轰在宫绝上,宫绝如碎裂的琉璃般,发出砰的一声震响,周围便已不再是灰白两色,所有色彩都涌了过来。 那些黄衫人纷纷大怒:“‘雨猪’毕娜?” 水流中传来少女的吼声:“你们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 风游沙见那来历不明的三人被放了出来,气极怒极:“毕娜!”风轮斩便要斩向水流。 一道箭光疾射而来,风游沙大吃一惊,举戟急挡。 长戟断去,炎气扑面。 他心知自己绝不是那三人对手,哪里还敢再留?将戟一扔,风一般飞出蜃楼,投往楼兰城。 骆红蕖收起射日弓,笑道:“那家伙逃得倒快。” 狂沙将军逃走,其他人如何敢战?纷纷逃散。 那股水流落在唐小峰三人面前,身子一卷,现出一个胖墩墩的姑娘。 这姑娘实在太胖,满身肥肉,连衣服都被撑得鼓鼓的。 微微笑道:“这不是毕小猪么?” 胖姑娘气得跳脚:“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 微微身子一卷,逼了过去,森森冷笑:“我全家都是什么?” 胖姑娘咽了口口水:“没、没什么。” 骆红蕖道:“这位姐姐是……” 微微笑道:“萃芳姊身边风、雨、雷、电四使中的‘雨猪’毕娜。” “是‘雨流’,明明就是‘雨流’,”毕娜嘀咕,“你才是……” 微微瞅着她,让她把最后那个“猪”字咽了下去。 微微看向唐、骆二人,继续笑道:“毕娜不只是蜃族四使之一,也是萃芳姊的丫鬟,从小就跟着萃芳姊,我就奇怪了,萃芳姊自己不胖,怎的把她的丫鬟养得白白胖胖的?” 毕娜赶紧道:“那个那个……武小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其它话……其它话以后再说。”最好以后也不要说。 她将胖墩墩的身子一提,化作水流,带着三人飞出蜃楼。 沙漠之中,有一秘境,他们飞入其中,周围光影幻动。 又往地底飞了一段,直至来到一处地下洞府,周围土壁灰暗,内中又藏着许多蜃族百姓。 来到一处石殿,殿中有一个魁梧的大汉,与一名文弱的书生等在那里。 两人朝微微拜了一拜,微微诧异地道:“怎会只有你们在这?萃芳姊呢?” 两人对望一眼,叹一口气。那书生道:“公主已被软禁在楼兰城中,连我们也无法见着她的面。” 微微冷笑道:“你们到底在弄什么鬼?以萃芳姊的本事,有几人囚得住她?况且还有你们几个,你们几个都成吃干饭的了?” 那书生无奈道:“此事也难以说个清楚,年初时,我们虽欲举族迁移,楼兰那一方却不知从哪得来消息,将我们最后一批人截了下去,关在城中。我们赶紧将公主找了回来,只是公主这次回来,却变得完全不同,秀发皆白,神情哀伤,竟是进退失据,完全失了方寸,最后竟不顾我们苦劝,欲与楼兰大王子完婚,换回我们被囚禁的族人。” 那大汉皱眉:“公主以前从来不曾这个样子,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微微转过身来,看着唐小峰连声冷笑。 大汉、书生、胖姑娘见她盯着唐小峰看,表情怪异,不由也都看着他。 唐小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众人围观,只好挠着头,呵呵地笑。 大汉抱拳道:“本人乃蜃族风使,姓飞名盖。” 书生亦道:“在下照书卷,乃是公主身边的雷使,这位兄台是……” 唐小峰干咳一声:“小弟唐小峰,这位是我义妹骆红蕖。”说完瞅着他们,看他们有没有听过自己名字。 飞盖、照书卷、毕娜三人对望一眼,却都没有听过唐小峰这个名字,其实唐小峰在神州已经算是有些名气的了,但这几人长年居于此处,对外头之事毫不了解,亦不曾有人向他们提到过唐小峰这人。 唐小峰呵呵地笑着……果然,以哀萃芳的性子,就算自己伤害过她,她也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微微却开始挑拨离间:“不错,他就是唐小峰……那个骗了你们公主的感情,又对你们公主始乱终弃的唐小峰,那个害得你们公主年少白头,痛不欲生的唐小峰,那个……” “哇,”唐小峰抬头看天花板,“今天天气真好!” 飞盖、照书卷、毕娜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原来他就是伤了公主心的那个人?这个小子一脸嬉皮笑脸的,公主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家伙? 公主喜欢他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敢对公主负心?那般高贵,那般骄傲的公主殿下,竟然被这家伙始乱终弃? 三人狠狠逼向唐小峰,微微一脸幸灾乐祸。 骆红蕖赶紧踏前一步,道:“当前最紧要的事,还是先救回你们公主再说……” 三人对望一眼,照书卷叹道:“纵然要救,那也要公主肯让我们救,更何况我们也没有那个实力。” 微微道:“怎么说?” 照书卷道:“我们与楼兰族自汉时迁到这里,在那之前,两族都是沙漠民族,彼此扶持,到了这里后,却多次发生纠纷,楼兰一族在汉时,便敢与大汉、匈奴为敌,皆因他们族中藏有许多强大秘术,我蜃族虽也有一些秘术,却多是用来制造海市蜃楼,危急时可举族隐藏的幻术,真正的战斗中难以派上用场。连番争斗后,我族被迫沦为下等,只能住在外围。数百年来,我族虽然多次奋起,但强弱之势并没有改变,当然,楼兰族并不敢真的逼反我族,只能以和亲与镇压恩抚并重,直到公主殿下幼时,不知从何处带回许多功法,我等在暗中悄悄修行,才慢慢地改变这种颓态。” 飞盖长叹道:“虽然如此,但数百年之积弱,却也不是这短短十几年间能够改变得了的。楼兰一族有炎上、润上、春上三位上将军,以及狂沙、天雷、虎啸、月凰四位将军,我们的本事最多与这四位将军相当,远不及他们的上将军。更何况听说楼兰族大王子亦练有魔功,连他们的三位上将军都非他敌手,身边还有黄灵、紫灵两大护法,俱是来历不明,神秘莫测的高手。” 微微皱眉:“就算你们几人本事不够,但我记得你们蜃族还有三位长老,那三位长老可都是蜃族秘术的高手,且体内藏有蜃族自古传承的三种神力,以你们的三位长老去对付他们的三位上将军……” 毕娜叫道:“要是三位长老在这,我们怎还会这般头疼?况且三位长老要是在的话,死拉硬扯,也不会让公主去嫁那楼兰王子。” 照书卷道:“因这楼兰境已开始五行紊乱,只怕维系不了多久,公主殿下暗中安排,意欲举族迁移,当时是暗中用了幻术,瞒着楼兰一族进行的,本是分作五批偷偷离开,三位长老与黎叔自带一批,我们这‘四使’留在最后。原本一切都安排妥当,却是这最后一批还未起程,便被楼兰族看破幻境,现在,三位长老与族里的其它强手,早已带着大部分族人去了桃花源,就只有我们这最后一批留在这里……” 微微冷笑道:“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几个实在没用,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得萃芳姊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给你们善后?” 毕娜泪眼汪汪,飞盖与照书卷一脸惭色。 微微道:“你们本有风雨雷电四使,还有一个呢?” 第十二章 提婆 毕娜哭道:“人家本来是要跟小姐一起去的,小姐却不要人家跟,就只带着彩衣姐姐进城去了,呜呜呜呜,明明人家才是从小跟着小姐,彩衣只是新来的……” 微微道:“因为你太胖。” 毕娜气得大哭:“人家、人家才不胖……” 微微道:“因为你胖得像猪。” 毕娜嚎啕大哭。 其他人拿眼睛斜微微……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微微道:“萃芳姊不可能把你们扔着不管,她去之前,有什么其它交待?” 飞盖与照书卷对望一眼,有些犹豫。微微冷笑道:“我是你们公主的姐妹,难道还会害你们不成?” 毕娜嘀咕:“可明明每次见面,你都要找我家小姐麻烦。” 微微哼了一声:“但我的本事,却绝不比你们公主差上多少,她现在以身赴险,就是因为你们几个太过没用,根本帮上不上她,她若知道有我们跑来帮她,也许就会改变主意。算了,你们自己考虑,要是不要我们帮忙,那我们离开就是。哼哼,就只不要等萃芳姊真的出了事,你们再一个个后悔不及。” 三人再次对望一眼……他们确实也是知道,这位大唐升平公主、武瑞徽武小姐,虽然看似与他们公主不和,其实却是从小相识。 更何况,他们刚才也亲眼看到微微和唐、骆三人虽然误入陷阱,困在次须宫绝之中,狂沙将军经过宫绝加成的风轮斩却仍是拿他三人毫无办法。 也正是因为想到他们或许能够帮上公主的忙,照书卷才让毕娜出手,破开宫绝,将他们放了出来。 照书卷低声道:“公主传下命令,她与楼兰一族已有约定,明日她就会与楼兰王子完婚,作为约定的一部分,明天,楼兰王子会将关在城中的我族百姓陆续放出,亦不会再阻我们离开楼兰境。公主让我们等百姓一出,便带着他们立即离开这里。” 唐小峰道:“但你们却不打算这么做?” 照书卷道:“蜃族可以没有我们,却不能没有公主。” 飞盖道:“我们会让娜娜带着族人离开,然后拼得一死,也要率族中勇士救出公主。” 毕娜叫道:“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照书卷冷然道:“你不走也不成。” 毕娜流着泪,心有不甘…… …… 同一时间—— 楼兰城中,有一大殿。 楼兰国大王子奚孟大跨步地踏了进去。 他身形挺拔,面目阴沉,双眸闪动着阴戾的目光。 大殿深处,有一石榻,一个苍老的老人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气。 他年岁已大,生命正从他的身上快速流逝。 奚孟立在床头,冷冷地道:“父王,明日孩儿便要与萃芳完婚。” 老人长叹一声,艰难地看着他:“孟儿……让她走吧,你留不住她的。” 奚孟的脸上溢出冷笑:“一个失了贞的女人,本就配不上我,我原本也就没打算留她。” 老人眼中闪动精光:“你到底要做什么?” 奚孟看着老人:“按我族规矩,储君一旦成亲,便自动继承王位。” 老人急咳几声,缓缓道:“但你还没有成亲。” “到了明日,我与萃芳便会当众完成婚事,”奚孟淡淡道,“不过是一日之后的事,父王何不将象征我族至高权力的歌杖交出?” “但你还没有成亲……” “其实就算不成亲,孩儿也能继承王位,”奚孟冷笑道,“父王你应该知道的。” 老人叹道:“只要杀了我?” “孩儿怎么敢做弑父之事?不过是父王年岁已大,未能等到孩子完婚便已病逝罢了,”奚孟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莫要逼我。” 老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长子:“你……为何急着要歌杖?难道你、你想……不、不可能的……” 奚孟冷笑道:“为何不可能?” “萃芳绝不会帮你,只靠你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她真的不会帮我么?”奚孟冷哼一声。 “她不会的,”老人喃喃道,“她跟你不一样……” “你若知道她在外头做了什么,你就会知道,她跟我是一样的,”奚孟冷笑道,“祸乱东海,搅得东海腥风血雨,与他人一起,弄得神州山川崩裂,害死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也许她真的跟我不一样,因为她比我还狠。表面上的清纯高贵,不过是为了掩饰她心狠手辣的蛇蝎心肠,还有那背弃婚约,与别的男人鬼混的下贱。” “不会的,她不会的,她就跟她娘一样……” “她那个爱上别的男人,抛夫弃女跳楼自杀的娘么?”奚孟淡淡地道,“那她倒真的是跟姑姑一样。” 老人长叹一声! 奚孟冷冷地道:“请父王将歌杖交给孩儿。” 老人还在迟疑,他却已踏上前去,虚虚地按着老人胸前,有什么东西从老人体内飞出,落在他的手中,他紧紧握住,掉头便走。 老人想要追去,却从床上栽了下去,不停地咳着…… …… 奚孟来到外头,在一处园中,与一名身穿黄袍的老人相见。 这老人乃是他身边两大护法中的黄灵护法。 谁也不知道这两大护法是从何而来,连楼兰国的三位上将军,以前亦不曾见过他们。 黄灵护法淡淡地道:“取到歌杖了?” 奚孟将手一翻,手心上,放着一根小小的钥匙。 钥匙的一端,雕着一个歌者。 “单有歌杖还是不够,”黄灵护法沉声道,“还需有舞杖才成。” 奚孟冷然道:“舞杖在那女人那里……她一定会做的。” “还有一件事,”黄灵护法道,“刚才有人来报,说有三人进了楼兰境的蜃楼。” 奚孟道:“可有擒住?” “擒不住,”黄灵护法道,“那三人虽误入我们布置好的次须阳绝,却又被蜃族公主身边的那个胖丫头破了宫绝,救了出去。” 奚孟淡淡地道:“毕娜破不了宫绝,教她破法的该是照书卷。” 又问:“可查出那三人的来历?” 黄灵护法露出诡异的笑容:“早已查清楚了,其中一个……就是唐小峰。” 奚孟的眼眸蓦地缩了一缩。 唐小峰?那个杀了他的弟弟,夺了他未婚妻子贞节的唐小峰? 那个让他不得不咽下无尽耻辱的唐小峰? 黄灵护法淡淡地道:“他身边还有两个丫头,一个是当前主掌大唐朝政的太平公主之女、升平公主武瑞徽,别人都将她唤作微微,她与你的未婚妻子都曾在幼年加入那个叫姹女会的神秘组织,上一代的姹女会中虽有我们的人,但这一代的姹女会,却连我们也摸不透虚实,更不知道她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而另一个丫头,则是东海十大寇中的小杨香,东海十大寇有强有弱,这个小杨香在十大寇中的实力,倒并不怎么出奇,不过她手中有射日弓,亦是不可小看。” 奚孟冷然道:“他们怎么会如此凑巧,在这种时候来到这里?” 黄灵护法冷笑道:“只怕是天魔宗在暗中弄鬼,那唐小峰曾在漓江,登上过天魔宗公主的花船。天魔宗意欲一统魔门,自然要坏我们的好事。” 又道:“千万不可小瞧了那小子,他在岭南,杀了我修罗宗‘七杀’里的‘妖杀’,实力不可小觑,蜃族公主又与他有私情,想来他必是为蜃族公主而来,若是被他搅了事……” 奚孟阴阴冷笑:“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黄灵护法道:“其实也不用将他太过放在心中,为了对付他,我宗已经派了‘魔杀’前来,很快便到。” “魔杀?”奚孟动容,“修罗七杀里,实力比当年被茅山、净明两派围攻至死的‘黑杀’谢文锦更甚的魔杀尊者?那小子到底有何本事,竟然需要出动修罗七杀中的‘魔杀’?” “不管怎么说,也是杀了尊圣门圣主、黄天道地公的人物,”黄灵护法淡然道,“其实这小子的真实本事远不及尊圣门圣主、黄天道地公,但那两人最终却都死在他的手中,那小子诡计多端,不可以他的本身实力来看他,似这等人,还是要尽早铲除得好。” 虽然如此,但竟然要出动修罗七杀里的“魔杀”,无论如何也太夸张了点。 奚孟的嘴角溢着冷笑,不管怎么样,那个给了他身为男人所无法忍受的最大耻辱的家伙……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 一张地图摊在桌上。 蜃族四使中的“雷知”照书卷道:“这便是城中的地图,乃是敝人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亲手所画,除了楼兰王宫殿内仍有遗漏,其它地方,每一间每一室,甚至楼兰族私挖的每一条密道,全都画入其中。” 飞盖道:“你们莫要小看了书卷,他深得太乙神数之精华,乃我族之军师,公主殿下在许多时候,都会听他意见。” 微微冷笑道:“把自家公主陷了进去的军师?” 照书卷无奈苦笑。 “你真的要进城?”飞盖看着唐小峰,“就算有这地图,然城中戒备森严,尤其是楼兰王宫,内中禁制重重,你要在那里头找到公主,实非易事。” 唐小峰淡淡地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见她一面。” 毕娜叫道:“我也去……” 照书卷道:“不行。” 毕娜嘟着嘴儿:“为什么?” 照书卷道:“公主与楼兰族做交易,便是要让我族同胞安全离开此境,若是我们私闯楼兰城,被对方发现,岂不是误了公主大事?在我们的族胞被放出来前,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 “但是他们……” “他们并非我族子民,”照书卷道,“他们要去哪里,我们管不了,同样的,他们要是被抓住,也算不到我们头上。” 毕娜继续嘟嘴:“可人家想去见小姐。” 照书卷冷静地道:“你这不是去见公主,你这是去害公主。” 微微笑道:“小猪你别管,我带你去。” 毕娜嘀咕:“我、我还是不去了。”自家小姐是公主,这位微微小姐也是公主,不过这微微公主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就在这时,一名蜃族战士急匆匆地跑进来:“外头、外头……” 众人对望一眼,离开所藏地底,来到沙漠之上。 毕娜惊道:“那是什么东西?” 唐小峰、骆红蕖、微微、飞盖等人亦是看着楼兰山城,极是震惊。 天空中,有红、蓝两色涡流在不断旋转,道道霹雳击下,将空间撕开裂口,电闪雷鸣笼罩着整个山城。 在他们身后,许多蜃族战士也在看着,惊惶不安,这种异象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单是看着,便让人有种将有大事发生的压抑感。 照书卷动容:“这个,难道是……” 飞盖知照书卷学识渊博,沉声道:“是什么?” 照书卷苦笑道:“难怪难怪,原来如此。” 毕娜急道:“什么难怪难怪,什么原来如此,你别总是一个人在那大发感叹,弄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有什么东西你就说啊。”她一边说一边掏着零食往嘴里塞……她一紧张就要吃东西。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照书卷叹道,“楼兰大王子奚孟,为何非要逼着公主嫁给她,甚至不惜以我蜃族数千百姓的性命作要挟?” 毕娜哼了一声:“癞蛤蟆当然想要吃天鹅肉,更何况小姐那么漂亮,那么能干,谁都想娶她。” “但是强扭的瓜总是不甜,他以这种手段强逼公主嫁他,又如何能够保证公主对他忠贞?”照书卷道,“更何况,他既已抓了我们数千百姓,又怎肯只因公主嫁他,便答应将我们的族人全都放开,任由我们离去?就这样一直关着他们,岂非更能威胁公主?” 飞盖沉声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可疑,莫非他逼公主嫁他,其实是别有目的?” “不错,”照书卷道,“他要的其实不是公主,而是公主所拥有的……舞杖!” “舞杖?”飞盖更是不解,“楼兰有歌杖,蜃族有舞杖,但这只是两族王权的象征,并无用处……” 照书卷淡淡地道:“若是真无用处,为何要代代相传,自大荒时起,一直传到现在?” 飞盖道:“莫非这歌杖和舞杖,真藏有什么秘密不成?” 照书卷道:“不错。” 毕娜叫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快说啊?” 照书卷缓缓地道:“那个秘密就是……” 飞盖与毕娜全都竖起耳朵,连唐小峰、骆红蕖也不由凝起神来,听他说下去。 照书卷看着那红、蓝两色的惊人涡流:“那个秘密就是……” 感受到他的凝重与严肃,众人不由咽了下口水。 照书卷顿了一顿,然后才慢慢地道:“我……不能说。” 毕娜跳脚:“不能说?什么叫不能说?不能说你还吊人胃口?” 照书卷笑道:“既然是秘密,自然是不能说的,你们自己想想也该知道。” 飞盖和毕娜握紧拳头,很想揍他。 连唐小峰都很想揍他……这家伙真的很欠揍,弄了半天,他其实就是想表现一下,让别人知道他懂得比别人多。 微微冷笑道:“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就是‘提婆’么?” 照书卷动容:“姑娘如何会知道?” 微微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照书卷看着微微,又惊又疑。飞盖与毕娜见他表情,自然知道微微说中了,但若说这是楼兰与蜃两族之间的秘密,连他们都从未听闻,为何身为外人的微微会知道?难道是公主殿下告诉她的? 飞盖等人怀疑是哀萃芳告诉她的,照书卷却知道公主绝不会将与“提婆”有关之事随随便便告诉他人,尤其是族外的人。 这位大唐公主,为什么会知道“提婆”? 楼兰城的天空,道道霹雳交错而下,红、蓝两色涡流越旋越快,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惊。 大漠远处,黑色的龙卷风四处肆虐,凡被其卷入的东西,尽成虚无。 更远处,五行紊乱,沙土变成湍流,湍流又变成金木,无休无止,几如梦境。 这是一个神秘的世界,亦是一个可怕的世界。 如果不是亲眼见着,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骆红蕖,都不敢想象世上竟有这样一处地方。 这里是非人间。 这里的一切,已不是人间之人所能想象。 唐小峰、微微、骆红蕖三人一同飞向楼兰山城。 唐小峰一边飞一边问:“到底什么是提婆?” “提婆就是‘飞天’,”微微娇笑道,“又唤作‘炎帝之绝殇’,乃是当年炎帝的两个妃子所造,用来对付黄帝的灭世法宝,却被炎帝强行封印。” 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居然跟炎帝扯上关系? “炎帝有两位妃子,一名精于音乐,唤作歌姬,一名擅于舞蹈,唤作舞姬,”微微道:“当年炎帝与黄帝争天下,炎帝败于贩泉之野,他这两位妃子为了相助夫君,瞒着炎帝私造了两样灭世神器。这两样灭世神器,一个唤作紧那罗,一个唤作乾闼婆,两个合在一起,便是‘飞天’,又叫‘提婆’。” 第十三章 逗你们玩…… 骆红蕖道:“紧那罗与乾闼婆,不是佛经中所说的八部众之一么?” “所谓八部众,不过是牵强附会之说,”微微淡淡地道,“紧那罗与乾闼婆,原本只是沙漠神话中的歌舞神与娱乐神,佛门为了推广佛法,强行往自己的佛经里塞罢了。其实这种事情佛门还真没少做,在天竺,为了让上层贵族支持佛门,乱以佛法解说种姓制度,在藏地,无法改变当地纵欲的风俗,便弄出乐空双运的密宗,进中土时,中土正是玄学最胜之时,为了让东晋名士支持佛法,便搞什么佛玄合流,说什么玄学是虚无,佛法是空无,大家都是无,其实是一家。至于牵强附会地把其它地方的神话与自己的佛经混成一谈,那更多了,为了让我奶奶支持佛门,在她登基之时,还编出怪论,说她是弥勒佛降世。” 唐小峰笑道:“这种事,道教也没少做。” 微微道:“紧那罗与乾闼婆,本是炎帝妃子造出的两样神器,只是虽然造出,炎帝却不肯用,将它们封印在沙漠之上。这两样神器虽被封印,但经常会有宝光透出,就像是两位神灵在天空一歌一舞,沙漠上的百姓不知其中奥秘,以为是神灵现身,再加上与这两样神器有关的传说多多少少流转下来,又被添油加醋,于是便成了沙漠民族所信仰的歌神紧那罗、乐神乾闼婆,后来又被佛教吸收,成了所谓八部众的其中两部。” 骆红蕖道:“说起来,我们经过莫高窟时,见到的那些壁画,画的全都是飞舞的天神,而且都是成双成对……” “那就是紧那罗与乾闼婆,”微微道,“那些壁面,在古时候的楼兰亦有不少,只不过古楼兰已被沙漠淹没,所以才不被人见着。古楼兰消失之前,被封印的紧那罗与乾闼婆已被人悄悄送至这非人间的楼兰境,因莫高窟其实是楼兰境之入口,于是,自汉朝后,便有许多旅人于敦煌附近,看到天上有人歌舞,那其实是紧那罗与乾闼婆透出的宝光,旅人不知,以为是神灵现身。那个时候,沙漠上的民族或是消亡,或是迁移,与这两神有关的沙漠神话也已完全融入了佛教,成为佛教中的‘音乐天’,于是便有许多佛教徒前来朝拜,更有不少画师,将看到的天神幻象加以自己的各种想象画在壁上,成就了所谓的敦煌文化。” 唐小峰道:“这两件被封印的神器原本是在古楼兰,现在又在这里……它们跟楼兰族、蜃族又有什么关系?” “蜃族长于建造幻境,所居之处,称作蜃楼,经常有经过沙漠的旅人看到蜃楼,却怎么也无法进入其中,”微微道,“但你们可知道,在佛经中,蜃楼又被称作什么?” 唐小峰笑道:“你就不要学那姓照的家伙吊人胃口了,直接说吧。” 微微道:“在佛经,又或是沙漠文化中,蜃楼又被称作乾闼婆城。而楼兰,其实便是‘紧那罗’的谐音。这两族在大荒时期,原本都是炎帝部属,炎帝败于黄帝手中,临死前,将这两样灭世神器封印于沙漠,命这两族代代守护,而知道其中秘密的,只有这两族的王室,连他们的族人亦不知道其中真相。” 唐小峰瞅着她:“那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微微低笑道,“反正本姑娘就是知道。” 此时,三人已接近山城,前方,许多黄衫人飘浮在空中,让人无法进入。 微微道:“好了,锦心姐也就是让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接下来,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也要去做我的事了。” 唐小峰斜她:“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真的很想知道?”微微低下头来,黯然道,“其实是这样子的,萃芳姊与我看似关系不好,但其实,我却是从小就认得她的,我小时候,最仰慕的人就是她,一想到她要嫁人,我就心中难过,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来找她……” “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你要是相信的话,那你就是傻子!”微微娇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害你的,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但不可再为难你跟你姐姐……这可是大姊的交待,我可不敢得罪大姊。你去找萃芳姊吧,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做好心理准备,”微微盯着他,“虽然我不知道锦心姐为什么要让我把你带来,但你……很可能真的是要白来一趟。” 唐小峰皱眉:“什么意思?” “见到萃芳姊你就明白了,我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微微轻叹一声,又娇笑道,“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说不定下次见面,我们又会变成敌人。” 只见她将手一晃,一朵荷花从地底伸出,她跃入花苞。 荷花裹着她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九转神华顺逆心法之“节节花开”! 看着地面,唐小峰心中忖道……她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微微走后,唐小峰与骆红蕖看着前方山城。 天空依旧是两色交织的诡异涡流,那些黄衫人虽然守着山城外围,却也是人心惶惶,他们不时看着天空中的异象,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谁都不敢去问。 谁都知道,这楼兰境不久便要崩溃,但他们的未来究竟如何,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道道闪电交错而下,此消彼起。 一道电光破空击下,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怎会有这般惊人的闪电?他们想着。 却未注意到在这么一个瞬间,有人从他们中间疾穿而过。 那其实不是电光,而是混杂在条条闪电之间的……剑光。 唐小峰拉着义妹的手,借着那闪电般的剑光,刹那间投入山城。 山城内,那些百姓木然地做着自己的事,纵然天现异象,纵然前途未明,却谁也无法去做更多。 他们只能等着,寄希望于有人帮他们决定好将来所要走的路。 卑微地活着,麻木地活着,这就是绝大多数人所过的日子,即便是谁也知道未来的日子更加艰难,但除非到大难临头的那一刻,却谁也不想去改变什么。 这个世上有英雄,有人杰,有不甘于寂寞的豪客和一怒拔剑的游侠,但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仗着照书卷所画的地图,与能够看穿五行的灵郁之气,唐小峰带着义妹不断避开人群,接近王宫。 楼兰族的王宫,自然无法跟大唐的皇宫相比。 他们藏身在一座无人的阁楼上。 这座宅院建得高大,又离王宫较近,显然是楼兰族的某个贵族所有。 唐小峰低声道:“二妹,你留在这里。” 骆红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射日弓长于远袭而非近战,藏在这里,在必要的时候接应大哥,比跟他一同强闯险地更有用些。 于是轻声道:“大哥小心。” 唐小峰应了一声,跃出阁楼。 虽有许多高手守在王宫周围,但唐小峰缩在暗处,仿佛整个人都与大地融成一处。 蓦地,他一蹬墙壁,无可捉摸的影子般沿地掠去,前方有三人,一个刚好抬头看天,两人正在彼此说话,竟无一人能够看到他。 骆红蕖藏在阁楼中,从窗口看到大哥鬼魅的动作,心中暗赞一声。 这种时机的把握似易实难,虽说每个人的注意力往往只能集中在一点,但就算是普通人,在他注意力集中于它处时,若有人从他视线的余光中快速掠过,他依旧能有所觉察,而修行玄功的高手,这种反应尤其敏锐,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只是凭着不可知的第六感,便能对自己周围的异常生出感应。 从某种程度来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些高手的护卫间穿过,实比一剑杀死他们还困难许多。 唐小峰掠至皇宫围墙,略一停顿,紧接着便往围墙一撞。 围墙本是实的,但在他撞去的这么一个瞬间,却像是化作空气一般,任他穿了过去。 三才合一,五行幻化。 进入王宫,他在假山与树木之间低掠。 来到王宫深处,他停在那里,将神识不断扩散,周围所有的一切,一点一滴,全都映入了他的心头。 灵郁之气原本就有看破五行的作用,那个时候,他与颜紫绡去暗杀黄天道地公桓彦范,桓彦范的本事明明超出他们一大截,但他躲在天津桥下,以灵郁之气看穿桥身,就连桓彦范也无法察觉。 那时候,他还没有练成三才合一,五行幻化的剑气。 而现在,他体内的灵郁之气早已跟自身剑气融成一体。 神识不断地扩散,周围所有的景象都被他掌握其中,一丝不漏。 蓦地,他往右一飘,几个刹那,来到一处殿前。 殿前虽有几名女使来去,但他却毫无阻滞地从她们之间穿了过去,无人能察。 穿过大殿,来到一处花园。 一个倩影背对着他,静静地立在池边。 灰色的衣裳,寂寞的身影。 他朝着那寂寞的女子慢慢走去。 灰衣的女子生出感应,一下子转过身来。 他顿住脚步,心中感慨万千,脸上却露出从容而帅气的微笑:“萃芳……” 哀萃芳却看着他,冰冰冷冷地看着他。 冰冰冷冷地看着他,冰冰冷冷地问:“你、是、谁?” 唐小峰骤然一震。 完完全全地怔在那里。 她不是在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她也不是有意地抗拒他。 那冰冷而又略带疑惑的眼神,那自自然然地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傲……她是真的不认得他。 哀萃芳看着这从暗处转出的少年。 这少年竟然能够接近到如此近的距离才被她觉察,他的本事,实是不可小觑。 “你不是楼兰之人,你也不是我族之人,”她冷然道,“你是何人?” 唐小峰惊诧地看着她,她的秀发白得似雪,那个时候,他实在是伤她太深,一夜白头,这本是只在故事中才会发生的事,却活生生出现在她的身上。 然而这一刻的她,眼眸却是如此的冷漠,他宁可让这个女人继续恨他,将他恨得切齿,恨得咬牙,也不想看到她如此冷漠的眼神。 “萃芳,”他的嘴角流出一丝苦涩,“你……难道服了忘忧草?” 那个能够让人忘却心中伤痕的忘忧草,那个能够让人忘掉一切的恨,同时也忘掉一切的爱的忘忧草。 他踏前一步:“萃芳……” 哀萃芳俏丽的脸庞,涌起一丝愠色:“不要,乱叫别人的名字。”纤手从虚空中一握,挚出爻辞枪,刹那间刺出三百多道枪影。 唐小峰身子一窜,向后闪电般一个空翻。 哀萃芳顿在那里,眼眸中闪过冷笑:“不错。” 周围风声传来,一群黄衫人将唐小峰团团围住。 又有一名青年排众而出,飘在哀萃芳身边,冷笑道:“唐小峰?” 唐小峰对这人看也不看,只是盯着哀萃芳的脸,仿佛要将她看个通透。但她的神情实在太过清冷,太过漠然,全然没有将他放在心中。 那青年闪过一丝怒意,冷然道:“阁下擅闯王宫,又对本人未婚妻子如此无礼,究竟意欲何为?” 未婚妻子?唐小峰将视线轻淡淡地移了过去:“你又是谁?” 那青年冷笑道:“本人乃楼兰国大王子,姓奚名孟。” “楼兰国的大王子?”唐小峰阴阴笑道,“说起来,我以前也遇到过一个姓奚的,叫奚什么,那就记不得了,好像也是楼兰国的什么王子,只可惜人虽嚣张,本事却差,被本少爷一剑杀了……希望他跟你没什么关系。” 楼兰大王子怒容满面,蓦地下令:“洪范、曲直。” 有两人疾掠而来,分左右逼近唐小峰。其中一人手持关刀,体型硕大,沉声喝道:“本人乃楼兰国上将军‘润上’洪范。” 另一人冷然道:“‘春上’曲直。” 那些黄衫人互相对望,俱想着大王子是否小题大做了?竟然一下子就将三大上将军的其中两位招来?不过想想也是,这少年竟敢擅闯王宫,对太子妃如此无礼,大王子自然要怒。 谁会愿意让明日就要嫁给自己的未婚妻子,被一个来历不明的淫贼调戏? 两位上将军逼近唐小峰,杀意凛然。 楼兰大王子嘴角溢着冷笑:“萃芳,这毛贼便交给我来处置,你休息去吧。” 哀萃芳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转身飘走,对唐小峰竟是懒得再看一眼。 唐小峰身子一窜,要往她追去。楼兰国三大上将军之一,“润上将军”洪范关刀一卷,强大玄气斩向唐小峰。唐小峰似是一惊,仓促避开,旁边却有疾风卷过,“春上将军”曲直狠狠一拳击在他的腹上,让他身子抛飞,再快速一闪,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背上。 唐小峰撞在地上,尘土飞扬。 那些黄衫人尽皆失笑,原来这小子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事,两位上将军同时出手,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如何会是对手? 唐小峰颤颤抖抖地爬起,看着洪范与曲直,一脸恐惧。 原来这小子这么没用?亏得黄灵护法把他说得那般厉害。奚孟哑然失笑,同时心中恨意更深。 这般没用的小子,竟然也能抢了他的未婚妻?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杀意,冷然道:“杀了他。” “润上将军”爽朗大笑,关刀一卷,以力劈华山之势,势不可挡地朝唐小峰当头斩下,“春上将军”亦是一声冷笑,惊人劲气凝于掌中,刹那间拍向唐小峰后心。 唐小峰颤得更厉害了。 那些黄衫人尽皆哄笑,准备看这小子是怎样一个死法。 关刀挟劈天裂地之威,斩到唐小峰头顶,唐小峰惊恐地伸出一根手指。 围观群众笑得更厉害了……这小子已经吓得傻了,竟然用一根手指去接润上将军的溯古重阳刀? 曲直更是一掌狠狠拍在唐小峰后心。 楼兰大王子奚孟露出嘲弄与冷笑……“春上将军”曲直的万化腐心掌杀人如摧枯拉朽,被这一掌拍中的人,内脏尽腐,不死都不成。 突然间,天旋地转,一声轰响。 出了什么事?楼兰大王子与所有黄衫人都眯起了眼睛,他们只知道在这一刹那,仿佛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这种诡异的情景一子又变得明朗。 润上将军的溯古重阳刀斩在少年的手指上,随着精光一闪,硬生生地截在那里。春上将军的万化腐心掌击中少年的后心,紧接着便顿在那里。 然后便是一声闷响,重阳刀碎,碎成无数粉末,腐心掌收,春上将军在收掌中向后抛飞,撞在围墙上,喷出一口鲜血,被他撞上的围墙轰然倒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奚孟与那些黄衫人看着颓废地倒在地上的春上将军,与手中尽是铁屑、立在那里惊疑不定的润上将军,面面相觑。 唐小峰的身子不再颤抖,神情也不再害怕。 他的嘴角溢着淡淡的嘲弄与冷笑,轻描淡写地往“润上将军”洪范看了一眼。 洪范大惊,刹那间退至数丈开外,竟是再也不敢上前。 每个人都在看着唐小峰……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是那般恐慌,那般害怕,为什么却又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变得如此强大? 就在刚才,就在前一刻,这少年还被两位上将军轻轻松松地撂倒在地,然而就只是这么短短的一个来回,润上将军刀断,春上将军重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峰拍拍身上的尘土,脸色的那丝嘲弄益发地深了。 看着这些人惊疑不定、难以置信的眼神,他耸了耸肩,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差点吐血的话:“刚才只是……逗你们玩!” 第十四章 无上的运气! 刚才只是逗你们玩!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重重的耳光,狠狠打在楼王国大王子奚孟的脸上。 这个家伙,杀了他的胞弟,玩弄了他的未婚妻,现在还闯进他的宫殿,如此猖狂、如此嚣张地说出这种话来。 “杀了他。”他勃然大怒,“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那些黄衫人彼此对望,犹豫不决……真的能够杀得了他么? 这个一招之间,同时击败两位上将军的小子,真的是他们杀得了的么? 奚孟冷然道:“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个人,难道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不错,这家伙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那些黄衫人开始逼近。 “不错,我确实只有一个人,”唐小峰微笑,“但是谁先出手……我就杀谁。” 那些黄衫人滞了一滞。 谁先出手他就杀谁。 一个能够在刹那间击败两位上将军的人,自然有说出这话的实力。 也许他确实是只有一个人,也许他最终将会寡不敌众。 但在他被杀死之前,又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中? 那些黄衫人犹豫难决。 突然间,一道光环轰向唐小峰。 唐小峰身子一窜,飞上殿顶,避开光环。 光环闪过,变成一个透明光罩,所罩之处,色彩尽失,只余下灰白两色。 但是唐小峰却已到了光罩之外。 一个人影落了下来,看上去妖妖娆娆,其实却是一个男子。 妖娆男子将手一收,光罩消失,他飘在那里,眯眼看着远处的唐小峰。 那些黄衫人大喜……来的是四将军中的“月凰将军”冰秀秀。 “月凰将军”虽然只是四将军之一,若论战斗的本事,远不如“炎上、润上、春上”这三位上将军。 但他有一项本事,却是三位上将军比不了的。 他会“宫绝”! 太乙神数有九宫,这九宫,乃是一宫乾天门、二宫离火门、三宫艮鬼门、四宫震日门、五宫中天之枢纽、六宫兑月门、七宫坤人门、八宫坎水门、九宫巽风门。 所谓宫绝,便是以阴阳之遁,将中五宫之外的其它八宫,配上五元六纪、八将十六神,顺逆流转,强行改变格局的秘术,是一种类似于禁制和结界,却又比一般的禁制和结界更为神秘莫测的术法。 一般来说,宫绝就跟禁制一样,必须提前安排,令敌人进入其中,再行发动。 但“月凰将军”却有在一瞬之间用出宫绝的本事。 但凡不懂太乙神数之人,一旦被宫绝罩住,便极难脱身。 即便是精通太乙神数,破解宫绝亦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已足够让他死上不知多少次。 唐小峰足点殿顶,看着那妖妖娆娆,比女人还像女人的男人。 这家伙刚才掷过来的光环,让他想起月亮那小丫头的奇门遁甲,在手中没有五色笔的情况下,这种能够使用“三式”的敌人,倒是有些让他头疼。 他身子一晃,便欲强冲过去,将这人直接解决掉。 天空中一声震响,一个红发红袍的老者落了下来。 那些黄衫人尽皆松了口气……三位上将军中的“炎上将军”也终于到了。 “炎上将军”韦流,一身修为又要胜于润上将军、春上将军,乃是三大上将军之首。 “润上将军”洪范咬了咬牙,飘到“炎上将军”韦流身边。 “春上将军”曲直亦咽下一粒黄丹,强行站起。 与此同时,又有三人疾飞而来,落在周围。 这三人,乃是楼兰族的“狂沙将军”风游沙、“天雷将军”断天雷、“虎啸将军”高亢。 楼兰族四位将军、三位上将军,尽会于此。 要是正常时候,唐小峰必定会先逃再说。 先确保自身安全,再寻找最佳机会趁隙反击……这本就是他一贯的做法。 他原本就是个聪明人,绝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但是此时此刻,他明明身处强敌之中,却不想逃。 因为他的心中实在火大。 他火大,不是因为这些人将他围在中间,想要置他于死地。 而是因为哀萃芳竟然忘了他。 她是我的,她的脸,她的胸,她的屁股,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 她曾害过我,我曾伤过她,有冤有恨,有情有仇。她可以恨我,她可以怨我,哪怕是恨我一生一世,怨我一生一世,但她就是不能忘掉我。 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这般的自私。 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找她,虽然知道自己伤她太深,但他依旧信心满满,因为他知道,她对自己是有情的。 但她却把他给忘了。 所以他现在很火大。 她可以离开我,甚至可以反目成仇,恨我入骨,但她就是不能忘掉我,哪怕是再次变成我的敌人,想方设法来杀我,怎么样都可以,反正她的心里就是要有我,无论如何都要有我。 可她竟然把他给忘了? 所以他现在很不爽。 最先出手的是“炎上将军”韦流。 韦流红发红须,红衣红袍,连玄气都是红的。 那强大的玄气有若涌出的熔岩,刹那间卷到唐小峰面前。 紧接着出手的是“狂沙将军”风游沙、“天雷将军”断天雷、“虎啸将军”高亢。 风游沙的风轮斩撕天裂地,断天雷的雷鸣掌迅猛如雷,高亢的玄天北斗斩光剑更是一剑挥出,有若猛虎出柙,鬼神皆惊。 一名上将军与三名将军同时出手,就算是唐小峰也无法接下。 更何况远处还藏着一个“月凰将军”冰秀秀。 冰秀秀手捏太乙神盘,念出咒法。 韦流、风游沙、断天雷、高亢的玄气变得更加惊人。 唐小峰挡不下,所以他拔身而起。 但是旁边还守着“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 两位上将军已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因此一出手,便是最强杀招。 唐小峰却在腾飞间身子一扭,奇诡地避开洪范、曲直的杀招,继续飞起。 天空中涡流旋转,电闪雷鸣。 如此诡秘的天空,如此惊人的异象。 唐小峰却欲飞入那惊人的异象之中。 “月凰将军”冰秀秀再捏神盘,一团光环出现在唐小峰头顶。 那自然是宫绝。 唐小峰当然不肯飞入宫绝。 但楼兰国三位上将军却紧追在他的脚下,欲将他逼入宫绝。 他身子一顿,三位上将军的玄气便已联手轰到了他的面前。 三人联手,势不可挡。 但是唐小峰却诡异地扭了一下,紧接着便直落而下。 他的身法并不快,然而三位上将军的玄气却全都击了个空。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击空。 三人向上,一人向下。唐小峰与三位上将军在刹那之间交错而过。 紧接着便落在了“狂沙将军”风游沙、“天雷将军”断天雷、“虎啸将军”高亢中间。 三位将军大吃一惊。 明明看到这少年被三位上将军逼得要么硬挨玄气,要么撞入宫绝,然而一瞬间,他却又窜到了自己身边,如此惊人的身法,如此神奇的本事,实是大出他们意料。 狂沙将军出戟,一戟劈向唐小峰。 唐小峰出剑,一剑劈断狂沙将军的戟,斩断狂沙将军的身。 天雷将军出掌,雷鸣掌挟着夺目雷光,轰向唐小峰双目。 唐小峰被雷光刺得无法看清。 虽然看不清,但他却毫不犹豫地出绦。 凤凰折翅制神绦一下子就卷中“天雷将军”断天雷的手,雷光消失。 唐小峰一脚踹去,被制神绦制住的断天雷无法闪开,亦无法再用玄气,被唐小峰一脚踹飞,撞破远处殿顶,落入殿中,血肉模糊。 几乎是与此同时,“虎啸将军”高亢的北斗玄天斩光剑一剑劈向唐小峰的脑门。唐小峰出剑杀了风游沙,出绦杀了断天雷,再而衰,三而竭,此刻旧力方消,新力未生,来不及避,也无法挡。 所以他只能闪了一闪,被北斗玄天斩光剑一剑劈在左肩,劈掉左臂。 高亢大喜,北斗玄天斩光剑快速一转,又切向唐小峰左腰,欲将他分成两段。 眼前剑光一闪,唐小峰劈断他的斩光剑,同样反手一切,反过来将高亢斩成了两截。 高亢狂吼一声,临死不惧,竟化作半截猛虎,狠狠咬在唐小峰身上。 这一下,连唐小峰亦未能算到,被咬得发疼。 腰已被断,却连眉头也不皱,临死也要咬他一口,如此勇武之人,他还真是第一次遇着。 三位上将军疾落而下。 这少年左臂已断,身子被咬,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最先扑到的乃是三位上将军之首的“炎上将军”韦流,韦流红色玄气化作熔岩,轰向唐小峰。唐小峰抓住高亢的脑袋,强行把他拉开,扔入熔岩。 高亢半截身子化作飞灰,熔岩依旧扑下。 “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亦分左右强攻唐小峰。 唐小峰一手持剑挡住熔岩,一手结印轰向韦流。 又分出两手挡下洪范,再用两手挡住曲直。 他明明已被高亢的北斗玄天斩光剑斩去一臂,此刻怎么会有六只手? 三位上将军想不明白。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们已被高亢等人的死激起怒意,就算拼得一死,他们也要杀了这个小子。 人不畏死,神佛也惧。 三人拼死强攻,唐小峰无法腾挪闪避,瞬息间,与他们硬拼了四十多招。 远处的那些人只能看到玄气乱卷,剑光闪动。 唐小峰渐至下风,三位上将军却也未能直接将他解决。 蓦地,一道黑风冲腾而起,闪电般击向唐小峰脑门。 出手的是楼兰国大王子奚孟,寻的是唐小峰与三位上将军拼得力竭,又恰好处在身法停滞的那一瞬间。 楼兰国大王子这一出手,魔气狂卷,声势惊人。 唐小峰亦吃一惊……原来这家伙的实力,还在三位上将军之上? 便连三位上将军和远处那些无法插手的黄衫人,亦是在奚孟出手的这一瞬间,才知道他们的大王子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魔功。 奚孟深藏不露,已是令人意外,更诡异的是,他这一出手,手掌虚抓,化作五色魔爪,带着刺鼻腥臭,飞过之处,脚下房屋尽塌,也不知是什么邪门功法。 三位上将军困住唐小峰,奚孟趁机出手,这一瞬间,唐小峰已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眼看就要死在奚孟的魔功之下。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箭光化作火凤凰,刹那间冲到奚孟面前。 这一箭迅猛如风,疾烈如火,奚孟只好改变攻击方向,一爪迎去。 爪箭相交,轰然震响,火凤凰消失,奚孟却也倒飞半丈。 就是这一退,他错过了杀唐小峰的最好时机。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月凰将军”冰秀秀。 冰秀秀手捏太乙神盘,金光闪过,光环如流星一般罩向唐小峰。 唐小峰只要被光环罩住,马上便会陷身于宫绝,无法逃,无法躲,自身实力大减,敌人实力数倍增强,到那时,他独自面对楼兰大王子与三位上将军,必死无疑。 冰秀秀男身女相,妖妖娆娆,连性情也是阴阴柔柔,他看到风游沙、断天雷、高亢三人惨死,却连眼都未曾眨上一下,就这般一直等着,等着这最佳的出手时机。 唐小峰已是无法躲开他的宫绝。 光环撞在唐小峰身上,却是一闪即灭,宫绝并没有出现。 冰秀秀整个人都怔在那里……出了什么事? 唐小峰却一下子振奋起来,墨虹剑一劈,劈退“炎上将军”韦流,同时手捏《欢喜经》中的大雷音破障佛光,与“春上将军”曲直的万化腐心掌硬碰一掌,两人同时一震,曲直喷血倒飞。 “润上将军”洪范趁机攻向唐小峰,唐小峰却强迫自己动起来,身形一扭,刹那间脱身而出,跃至远处墙顶。 三位上将军全都怔在那里……即便是在这种处境下,他竟然还能脱身? 唐小峰却突然捂肚大笑:“原来是这样,哈,原来是这样。”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高兴。 奚孟怒道:“杀了他!”亲身率三位上将军与一众黄衫人冲向唐小峰。 唐小峰蓦地劈出三剑,每剑生出一百零八道剑影,同时远处又有箭影飞来,一箭化百箭,百箭化万箭。万箭齐飞,与三百二十四道剑影交错在一起,逼得奚孟等人只能后退。 唐小峰大笑道:“本少爷不陪你们玩了。”身子一闪,化作剑光飞出王宫。 一名少女飞起,与他会合,两人很快就消失不见。 奚孟落在地上,满脸怒容。 炎上将军、润上将军、春上将军、月凰将军各立一处,尽是黯然。 楼兰族好手尽会一处,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竟仍被那少年杀了三位将军,从容逃去,直入无人之境一般,楼兰族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丢人。 这少年年纪不大,怎会有这般本事? 唐小峰闯入楼兰王宫,一番大闹,脱身而去。 三位上将军只好率众到处搜寻。 奚孟立在那里,一脸难看。 身后却有两名老者飘出。 奚孟眸中闪过怒意:“你们为什么不出手?” 一名老者道:“出手亦未必有用。” 奚孟更怒:“那小子怎可能会是你们的对手?” 左边的老者道:“对这姓唐的小子,我们亦有过一番研究,他学剑不过短短四五年,当年初出茅庐,实力比不上东海十大寇中的‘鬼剑’石中天、‘贺岁龙’敖萨、‘桃花娘’苏无心。” 右边的老者道:“结果石中天、敖萨、苏无心全都死在他的剑下。” 左边的老者道:“后来他进入中原,被尊圣门的两皇四圣连番追杀,还被尊圣门圣主随手擒下,斩断四肢。” 右边的老者道:“结果尊圣门圣主与两皇四圣,全都死在他的手中。” 左边的老者道:“再后来,他被赤城山的五恶佛、括苍山的血婆婆联手追杀,不管是五恶佛还是血婆婆,任何一人的本事都在他之上。” 右边的老者道:“于是血婆婆死,五恶佛中的大是欢喜佛、佛眼男菩萨亦死,大慈柔软俏观音被他擒下,亦在江湖销声匿迹。” 左边的老者道:“今年春天,他进了洛阳,黄天道地公将军桓彦范、人公将军武瑞徵,率燕家家主、天机五剑,从洛阳皇宫开始杀他,一路追杀到淮水。” 右边的老者道:“结果中原第一剑侠世家、燕家家主战死,在黄天道所有高手搜他时,他却又悄悄潜回洛阳,与一名唤作颜紫绡的丫头联手,杀了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黄天道地公将军桓彦范,而这次与他一同进入楼兰境的其中一个女孩,便是黄天道‘人公’武瑞徵,别人都将她唤作微微。” 左边的老者道:“就在不久前,他杀了蛤蟆潘,蛤蟆潘乃是我修罗宗的‘妖杀’,与我二人同为修罗七杀,其修为虽不及我们,但他的‘化玄大法’与‘三返魔风掌’,却连我们也不知该如何破他。” 右边的老者道:“看这小子刚才的本事,应当是不及妖杀蛤蟆,但死的偏偏就是蛤蟆潘,正如他一路走来,本领明明比不上跟他作对的石中天、敖萨、苏无心、尊圣门圣主、括苍山血婆婆、大是欢喜佛、佛眼男菩萨、黄天道地公,却偏偏是他活着,跟他作对的人全都死了。” 左边的老者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修为未必有多深,本事未必有多强,却总是能够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将自身那不深的修为、不强的本事发挥到极致,又总能仗着他那无人可比的机智和极是可怕的敏锐,找出敌人的弱点,抓住刹那间的机会,然后绝地反击,将真实本领远胜于他的强敌撂倒。” 右边的老者道:“这种人,绝不可凭着表象去看他的强弱,皆因一个人的智慧、敏锐、危急时刻的感知力和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在很多时候,要比一个人在功法上的修行更加有用。” 左边的老者道:“但这还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右边的老者道:“比起他那无人可及的机智、极是惊人的敏锐,还是一样东西,却让他显得更加可怕,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像他这样的人,绝对不要去跟他为敌。” 奚孟动容:“那东西是什么?” 左边的老者长叹一声:“那就是无上的……” 右边的老者接道:“运气!!!” 第十五章 神兵降世!微微的梦想! 无上的运气? 奚孟觉得很可笑。 非常非常的可笑。 就算一个人能够走一两次的狗屎运,难道又能一直走运下去? 他冷笑道:“刚才他已经被困住,如果不是有人救他,他已经死在我的五花绝命爪下。” 左边的老者道:“在那种时候,还会有人救他,这就是运气。” 奚孟怒极:“但若你们在那个时候同时出手……” 右边的老者道:“那你已经死了。” 奚孟道:“死的怎可能是我?” 左边的老者道:“死的当然是你,适才大唐升平公主、黄天道人公将军武瑞徵一直藏在暗处,想要找机会杀你,若不是我们牵制住她,你早就已经死了。” 奚孟怔在那里。 左边的老者继续道:“说来亦是奇怪,黄天道地公将军方死未久,大唐朝政一团乱局,不知升平公主为何会于此时此刻离开洛阳,跑到这种地方来?” 奚孟皱眉:“或许她跟那姓唐的小子一样,也是为萃芳而来。” 右边的老者摇头道:“只怕不是,从我们掌握到的资料来看,武瑞徵与哀萃芳虽然从小相识,又一同加入过姹女会,其实却是彼此不合。” 左边的老者冷冷道:“她更有可能,是为紧那罗和乾闼婆而来,若是让这两样灭世神器出现,楼兰族便可入主中原,大唐皇族无人可挡。” 奚孟冷笑道:“所以她藏在暗处想要杀我,杀了我,就可阻止紧那罗和乾闼婆出现?” 右边的老者道:“希望这是她的目的。” 奚孟道:“为何这般说?” 那老者道:“从常理来说,她乃是大唐公主,自然不会希望紧那罗和乾闼婆出现,但从我们目前掌握到的资料来看,那丫头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不可以常理推测,或者说,以她的性子来看,说不定更希望紧那罗与乾闼婆出现,将天下弄得一团大乱。” 奚孟道:“这对她并无好处。” 右边的老者叹道:“天下就是有这种只管损人、不管利己的人。” 被他们这么一说,奚孟也开始觉得头疼。 碰到一个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都会头疼。 奚孟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左边的老者淡淡道:“唯今之计,便是要尽快让紧那罗与乾闼婆出世,只要有这两样灭世神器在手,天下还有何人挡得住你?” 奚孟道:“但那姓唐的小子……” 右边的老者道:“那小子有着无上的运气与可怕的机智,就算是我修罗宗的黑杀天女死而复生,亦未必杀得了他,但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能够杀他……一个连神佛都杀得死的人。” 奚孟的嘴角溢出冷笑:“魔杀?” 那老者道:“不错,正是魔杀!!!” 奚孟问:“为什么非要魔杀来对付他?” 左边的老者道:“因为那小子人太聪明,运气太好,只有魔杀,才能对付得了这样的人。就算他有无上的运气,只要遇上魔杀,他就会变得不幸,因为魔杀就是‘不幸’,魔杀之所以出现在世上,就是为了要给别人带来不幸。” 奚孟道:“为何他还没到?” 右边的老者道:“大约是路上耽搁了,不过这对我们亦是好事,他若出现得太早,只怕连我们也会变得不幸。杀唐小峰的事,还是交给魔杀来做,我们只要做我们该做的事便是。” 奚孟没有再问,他只是看着远处,看着唐小峰消失的方向,双拳紧握,眸中闪过阴毒的目光…… …… 殿中,哀萃芳缓缓地走着。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 这女子唤作贾彩衣,绝技是算空并刀飞絮绫,以前原本是东海轩辕国六恶神中的“风后”,后来轩辕国被灭,六恶神死的死走的走,她便被哀萃芳收作侍女,成为哀萃芳身边风、雨、雷、电四使中的“电绡”。 她们走了一段,哀萃芳忽道:“你在这等我。” 贾彩衣停在这里,哀萃芳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一段,停在暗处,冷冷地道:“出来吧。” 随着一声娇笑,微微从暗处窜了出来。 哀萃芳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微微娇笑道:“听说萃芳姊的绝恋心法已是完美,小妹远来讨教讨教。”钗光一闪,刹那间点在哀萃芳的咽喉前。 这一钗既狠且辣,正是她的夺命连环钗。 哀萃芳立在那里,却没有任何反应。 微微蓦地停住,看着哀萃芳,惊疑不定。 哀萃芳依旧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微微,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微微却娇笑一声,收起金钗:“原来如此……真是没劲。” 哀萃芳淡淡地道:“看来你的九转神华顺逆心法又进了一层,恭喜。” 微微哼了一声:“那你何不与我比试一番?” 哀萃芳冷然道:“没那空儿。” 微微恼火地瞪她一眼,身影一飘,瞬息而去。 这丫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哀萃芳眸光流动。 微微方走,远处有人大跨步地行了进来。 来的是楼兰大王子奚孟。 贾彩衣飘到哀萃芳身后,守护着她。 奚孟来到哀萃芳面前,道:“今晚,我们便解开封印。” 哀萃芳冷冷地道:“说好的是明日。” 奚孟定睛看她:“我已经下令,将你的族人全都放了出去,我也希望你能实现你的诺言。” 哀萃芳缓缓地道:“我自然会兑现。” 奚孟道:“就在今晚?” 哀萃芳道:“就在今晚。” 奚孟静了一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刚才那少年,是来找你的。” 哀萃芳道:“我不曾见过他。” 奚孟冷笑道:“真的没有见过?” 哀萃芳淡淡地道:“你我幼时虽有婚约,但今晚过后,便再无干系,我认得又或是不认得别的男子,需要骗你么?” 奚孟双手紧握,心中涌起怒火。 她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如此平淡,既无冷笑,亦无嘲弄,因为她只是在说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她从来没有打算嫁给他,甚至从来就不曾这般想过。 看着这个清清冷冷却又美得有若皓月的女人,奚孟心中涌起无限恨意。她本该是他的女人,从一出生,她本就该命中注定是他的女人。 现在的她,秀发皆白,清冷消瘦。 但她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白了头发,为了另一个男人消瘦至此。 奚孟转过身,背对着她,大步而去,脸上闪过阴狠的目光……不管你还记不记得他,我都要在你面前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我要让那个让我蒙受无尽耻辱的家伙,以最残忍的方式……死在你的面前…… …… 楼兰城外,蜃楼一角。 唐小峰趴在地上画着符咒。 他一边画一边哼着歌儿。 骆红蕖笑道:“大哥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唐小峰嘿嘿嘿嘿地笑着。 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他花了不少时间,画了许多符咒。 骆红蕖也不知道这些符咒有什么用处。 这里以前是蜃族所居,现在却早已被废弃。 外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唐小峰收起符咒,与骆红蕖对望一眼,一同掠了过去。 他们看到许多蜃族百姓被放出楼兰城。 蜃族四使中的飞盖、照书卷、毕娜将这些百姓接走。 骆红蕖道:“不是要等明日成亲之时,这些人才会被放出来么?楼兰为何现在就将他们放出?” 唐小峰笑道:“依我看,原本也就没什么婚礼,那两样灭世神器,似乎是要有着楼兰族和蜃族两族王室血统的人在一起才能打开,那什么大王子必定是抓了这些百姓,要挟萃芳帮他打开封印,让那两样灭世神器现世。” 骆红蕖道:“那我们要做什么?” “看戏,”唐小峰道,“大荒时期的灭世神器,神农炎帝宁可败于黄帝也不敢用,非要将它们封印的上古神兵……嘿嘿,一听就很有趣。” 天空中的二色涡流旋得更加快了,霹雳交错,将空间撕出道道裂口。远处,黑色的龙卷风越来越多,旋过之处,尽成虚无。 骆红蕖叹道:“看来这地方,只怕真的是维持不了多久了,说起来,我们还不知该怎么离开这里。” “没事,”唐小峰耸肩,“就算蜃族的人走了,还有微微、萃芳,楼兰族的人也都还在,他们也总是要离开的,我们只要别被他们甩了就行。” 骆红蕖想……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唐小峰却看着远处的楼兰山城,蓦地眯起了眼:“那个是什么?” 那个是什么? 许多人都在问。 楼兰山城的最高处,乃是用来祭天祭神的祭台。 楼兰族本是沙漠民族,有自己的神话和祭祀,每到一定节日,便会用这祭台来祭天。 然而现在,祭台变作两半分了开来,露出一个深邃的大洞,一座红蓝两色的玉台,从这深邃的大洞升了起来。 祭台上有人,一个是楼兰族大王子奚孟,一个是蜃族公主哀萃芳。 奚孟身边,还跟着两名老人,这两名老人乃是他身边的两大护法:黄灵护法、紫灵护法。 除了奚孟,没有人知道这两大护法到底是从何而来,以前也不曾有人见过他们。 就算是楼兰国的三位上将军,亦不清楚这两位护法的来历。 哀萃芳清清冷冷地立在奚孟的对面,亦即玉台的另一端。 在她身后,则守着蜃族四使中的“电绡”贾彩衣。 城内百姓纷纷抬头看着,没有人知道这玉台为什么会藏在地底深处,亦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玉台上要做些什么。 紧接着,又有六人飞到台上,其中四人落在奚孟身边,乃是楼兰国炎上、润上、春上这三位上将军,与四将军中仅存的“月凰将军”。 落在哀萃芳身边的,则是蜃族四使中的“雷知”照书卷和“雨流”毕娜。 照书卷低声道:“公主,所有族人都已移到神魔井,马上便可以离开楼兰境。” 哀萃芳道:“你们也走。” 毕娜叫道:“小姐,我跟你一起走。” 哀萃芳道:“走。” 毕娜嘟着胖乎乎的嘴:“你不走,我也不走。” 照书卷道:“就让我们在这陪着公主,与公主一同离去,那些族人,自有飞盖大哥照顾,不至有事。” 哀萃芳沉默。 霹雳交错而下,将天地闪出一道又一道的苍白。 奚孟手中拿着一柄雕有歌者的钥匙,正欲往前走,旁边却传来黄灵护法的声音:“且慢。” 奚孟顿在那里,紫灵护法缓缓扫向台下远处,冷笑道:“武姑娘,唐公子,你二人既已到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先是一道俏影飞出,娇笑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我就看看。” 另一边亦有人影飞出,嘿笑道:“其实看戏嘛,在哪里看都是一样,不过这里更近一些,上来也无妨,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风大,有点儿冷。” 这两个人,自然是微微和唐小峰。 唐小峰落在台上,朝哀萃芳嘿嘿一笑,还摆了摆手。 哀萃芳却连看也不曾看他一眼。 奚孟冷冷地道:“只希望看戏的不要变成演戏的。” 微微道:“演戏的也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称王称霸的英雄,另一种是被英雄踩在脚下的配角。”她娇笑道,“我就算演戏,也要演第一种。” 唐小峰飘过去:“握手握手,我也是。” 两人握着手摇啊摇:“知己啊知己。” 奚孟冷笑道:“演的是哪种,未必是由你们说了算。” 微微娇笑道:“本姑娘可从来都是想演什么就演什么。” 唐小峰亦笑道:“这一次你们只管演,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奚孟眸中闪过怒火……你们只管看,等一下,就要你们好看。 玉台中间,有三座神像。 中间一座,乃是一个左手持杖、右手持草的慈祥老者。 这个老者便是当年与轩辕黄帝争天下,虽然不敌,却依旧被后世之人无限敬仰的神农炎帝。 炎帝旁有两个妃子,一歌一舞,俱是用玉石所雕,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飞起来一般。 奚孟与哀萃芳分持二匙,对着两妃,也不知念了什么,两匙化作光芒,射入两妃体内,立时间,光芒四射,惊天动地。 两妃化作两道魔气冲霄而起,将天空撕出深邃的裂口,雷电消逝,霹雳停竭,远远近近,所有人都停住呼吸,到处一片安静,静得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已被停滞。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那两道魔气,却似已将宇宙撕裂开来,拉出的裂口,也不知是通往哪个不可知的世界。 有什么东西,正从那巨大的裂口降了下来。 降下来的,是两尊神像。 两尊极是丑陋的神像。 一个散出炎炎焰气,一个散出深蓝瘟气。 仅仅是看着它们,就有一种连灵魂深处都在颤抖的战栗。 整个山城,所有的将士与百姓都在跪拜。 这就是他们的神,这就是他们花了数千年、传了无数世所守护着的神。 在他们的未来尽是黑暗的这一刻,他们的神终于来到这里,给他们带来新的光明。 微微的眼睛闪亮如星:“这、就是紧那罗与乾闼婆?听说这两样灭世神器要是出现在尘世,就会给整个人间带来灾难。当年炎帝就是因为知道,若是靠着它们战胜黄帝,自己也会举族尽灭,所以才宁可举族投降,亦不肯使用它们。” 唐小峰亦是抬头看着,这两座神魔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恐怖,连他也无法移开目光。他喃喃地道:“为什么你听上去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微微道:“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唐小峰道:“是什么?” 微微看着继续往下降,以那强大的阴影压在他们头顶的两尊神魔,梦呓般地道:“我从一出生就是公主,天天被人捧在手心,稍为做些什么,就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看着守着,哪怕是跌上一摔,都有人担心会掉脑袋。” 唐小峰叹气:“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的梦想。” 微微道:“但是有一天,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想到,如果我不是公主,还有多少人会在乎我?就算他们现在在乎我,等我死了,等我化作尘土,又有多少人会记得我?没有人会记得,千百年来,这个世上已不知有过多少位公主,但有几个人记住她们?等我死掉以后,谁也不会记得我,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会被人知道。” 唐小峰继续叹气。 确实不会有人记得,哪怕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太平公主、安乐公主,亦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纵然她们曾经权势滔天,纵然她们曾经名扬天下,到了后世,也没有人会知道她们的名字。 在这个时代,公主的名字是不记载于史书的。 即便是在历史上留下许多事迹的女中枭雄,在一千年后,别人也只知道她是太平公主,许多历史学家,翻了无数典籍,亦没能找出她真正的名字。 连太平公主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她的女儿。 微微看着天空:“于是我想着,不管怎样,我都要做一个,即使是千千万万年后都会被人记住名字的人,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当皇帝。公主的名字不会被人记住,但是皇帝却不一样,千百年后,谁也不会记得这世上曾经有一个公主,她的名字叫武瑞徵,她的乳名叫做微微,但是他们一定会记得,这个世上有一个女皇帝,她的名字叫做武曌,她的乳名叫做媚娘,所以那个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跟奶奶一样,成为一个女皇帝。” 唐小峰道:“你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梦想,换句话说,现在你的梦想已经变了?” “嗯,”微微的嘴角溢出笑容,“随着我的长大,我慢慢开始发现,不管是做大唐的女皇帝,还是做大周的女皇帝,都没有什么意思,因为历史上已经有了一个女皇帝,我要做,也只能做第二个,这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做,就要做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武瑞徵,一个即便是到了后世,都会被别人敬仰又或是破口大骂的、比武则天更伟大的武瑞徵。” 唐小峰忍不住将视线从头顶那两座还在往下降的巨大魔神上移开,看向身边神采飞扬的少女:“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女皇帝。” “这不还是女皇帝么?” “我要做九州四海的女皇帝,”微微的眼眸闪动着兴奋的目光,“人也好,龙也好,妖也好,魔也好,我要让九州四海……全天下的生灵都跪拜在我的脚下。” 喂喂…… 第十六章 祥瑞双老!哀萃芳的哀! 我要做九州四海的女皇帝! 少女看着天空中的两座魔神,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 少女冷笑:“你不信我做得到?” 我信。 我信你小时候被什么东西撞坏了脑袋,变成了脑残。 就算没有变成脑残,多半也是小时候恶梦做多了,变得疯了傻了。 唉,这可怜的孩子。 两座巨大的魔神从撕裂的天空中落下,悬在他们头顶。 一个浑身裹着炎炎焰气,一个散出深蓝瘟气。 紧那罗与乾闼婆,这两样传说中的灭世神器,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唐小峰低声道:“莫非你想把这两样‘灭世神器’占为己有?” 微微低笑道:“这两样东西,只有炎帝和他那两位妃子的后人才能操纵,他那两位妃子分别传下一脉,也就是楼兰族和蜃族这两族的王室。” 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奚孟和哀萃芳两个人能够操纵? 唐小峰往另一边看去。 奚孟与哀萃芳相隔数丈,一同看着那大得不可思议,感觉极是森然的紧那罗和乾闼婆。 在他们身后,贾彩衣、照书卷、毕娜、韦流、洪范、曲直、冰秀秀等,亦在抬头看着,神情尽是骇然。 这就是他们世世辈辈所守护的神器? 本就五行紊乱的楼兰境,因紧那罗与乾闼婆的出现开始加速崩溃。 奚孟收起目光,看着哀萃芳:“你可以走了。” 哀萃芳的神情依旧是那般清冷:“你想用它们做什么?” 奚孟的嘴角溢着扭曲的笑容,道:“当年我楼兰族住于沙漠,原本就活得困苦不堪,却还要受到大汉与匈奴的不断压迫,既然我族现在已无法再在楼兰境待下去,那我就要用我们世代守护的神兵,带着我楼兰族进入中原,让他们活在更好的天地之间。” 哀萃芳冷然道:“紧那罗浑身都是乾离火,即便是被封印,都有炎气透出,将所藏之地变作沙漠。古时候的楼兰本是山清水秀之地,就是因为有紧那罗的存在,才慢慢变成沙漠,这楼兰境亦是如此,你我两族初入楼兰境时,这里乃是无人居住的蓝天碧野,现在却成了戈壁沙漠,连树木都难以存活。它还是封印之中,就已如此,若是妄自运用,就算能够帮你占据中原,亦只会将中原变成荒漠。” 又道:“跟紧那罗比起来,乾闼婆还要更加可怕,因为它传播的是瘟疫,你若用它来开疆拓土,到时候,不管是你们的敌人,还是你们自己,最终都将死尽死绝。” “那已是我们的事,”奚孟冷笑道,“以前的楼兰族与蜃族彼此扶持,现在你却要带着蜃族偷偷迁移到桃花源去,你已背叛了楼兰族,楼兰族的未来,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哀萃芳道:“我不会让你那样做的。” 奚孟失笑道:“你不会让我那样做?这两年,你在外头所做之事,难道便都是善事不成?在东海搅风搅雨,弄得生灵涂炭,还有神州各地的山川崩裂,岂非亦与你有关?你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却来阻止我为楼兰族的子民谋出路?” 毕娜气道:“你胡说,小姐、小姐才没有做过那些事。” “没有做过么?”奚孟道,“嗯,我倒是差点忘了,在蜃族百姓的眼中,他们的公主可是那般的正直善良,完美得几同圣女一般,浑不知他们的公主在外头是如何为非作歹,搅得天下大乱,不知多少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毕娜跳脚:“你、你胡……” 哀萃芳冷冷地道:“娜娜!” 毕娜道:“小姐,他、他……”她一着急,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确实是做了许多错事,”哀萃芳看着奚孟,缓缓地道,“但这一次,我却是绝不会让紧那罗与乾闼婆因我的缘故,出现在外头,害死更多的人。” 奚孟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助我解开封印?” 哀萃芳淡淡地道:“紧那罗与乾闼婆就算是被封印着,也会造成祸害,更何况,只要它们还在,终会有人解开封印,倒不如将它们召唤出来,让它们随着这楼兰境一起……灰飞烟灭。”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奚孟指着哀萃芳,朝着台下大声道,“你们听到没有,就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一向都被大家看作圣女一般的女人,带着她的蜃族到另一个安全与富饶的世界,却要摧毁我们楼兰族未来的希望。” 台下的将士和百姓开始愤怒,开始嘶吼,楼兰族与蜃族千百年来,互相依存,但就在前不久,蜃族却瞒着他们悄悄迁移,迁到一个叫作桃花源的地方,去过更加美好的日子,而将他们留在这已注定崩溃的世界,她带着蜃族背叛了他们,而现在,更是要毁掉他们仅有的一丝希望。 他们辱骂,他们咆哮。 毕娜吓得脸色苍白,照书卷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哀萃芳却依旧是那般清清冷冷,面无表情,一直都是面无表情。 奚孟冷冷地看着哀萃芳:“你想怎么阻止我?” 哀萃芳道:“紧那罗与乾闼婆,共有两个,能够操纵它们的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是用了紧那罗,我就用乾闼婆,你若是用乾闼婆,我就用紧那罗。这两样灭世神器威力相同,彼此相争,就算是斗得天崩地裂,你也别想带着其中一个出去。” 奚孟看向身边的黄灵护法、紫灵护法:“你们听到了?” 黄灵护法长叹一声:“想听不到都不成。” 紫灵护法嘿笑道:“蜃族公主的绝恋心法、蜃族秘术,我二人也早就想讨教一番。” 两位护法缓缓上前,强大压力直迫而去。 哀萃芳淡淡地道:“祥不离瑞,瑞不离祥!修罗七杀中的‘祥杀’孟天与‘瑞杀’孟地的修罗奉符连环刀,我也早想领教一二。” 一女二老隔空对峙,强大玄气彼此相撞,凛烈的杀意弥漫四周,直令得风云变色。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两个老家伙便是魔门阿修罗宗所谓修罗七杀的其中两个?‘黑杀’谢文锦、‘妖杀’潘行者似乎也是这七杀里的,而这两个老家伙好像又比蛤蟆潘还更厉害,难怪两人联手,连萃芳的气势都被压住。” 哀萃芳独自面对修罗七杀中的“祥杀”、“瑞杀”,凌风而立,衣裳卷荡。 “祥杀”孟天、“瑞杀”孟地踏前一步。 哀萃芳不动。 孟天与孟地再踏前一步。 哀萃芳虽然不动,气势却已变弱。 孟天与孟地一声冷笑,又往前踏了一步。 哀萃芳脸色微变。 忽地,一道光环破空而来,飞向哀萃芳。 “祥杀”孟天与“瑞杀”孟地逼近哀萃芳,最先出手的却是“月凰将军”冰秀秀。 此时,哀萃芳已被祥瑞二老的杀气压制,无法动,不能躲。 唐小峰蓦地将手放入袖中,捏着一张符纸。 但是还没等他出手,又有一道光环倒迎而上,两个光环撞在一起,彼此消融。 蜃楼四使中的“雷知”照书卷看着“月凰将军”冰秀秀,冷笑道:“可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会玩宫绝。” 两人原本就是宿敌,互相怒视。 孟天与孟地却在此时,又往前踏了一步。 哀萃芳已是俏脸苍白,连站都难以站稳。 唐小峰皱眉……这样子的她很不对劲。 这两个老家伙确实厉害,每一个的实力都不弱于蛤蟆潘,更何况现在是两人联手。但她可是哀萃芳,那个轻轻松松将东海搅得腥风血雨,又突破了绝恋心法最大同时也是唯一的魔障的哀萃芳。 连他这仅仅只得到了一丝灵郁之气的人,便已借此让自己的剑气再上重楼,完成了“补天”的哀萃芳,怎可能被这两个老家伙如此简单地压制住? 他眯着眼睛,看着哀萃芳,一直在看着。 祥瑞双老又开始往前踏。 这已是他们的第四步。 谁都能看出,这一步踏完,他们便将出手。 但就在这么一瞬间,他们又退了一步。 他们这一退,哀萃芳气势立长,在气机的牵引下,立时便要出手。 血花飞溅。 即将出手的她,却又顿在那里,胸前血水飞溅。 一条彩绫从她后背钻入,胸前钻出……算空并刀飞絮绫。 几乎是与此同时,祥瑞双老亦往前急踏两步,随着这两步,刀光一闪,天地蓦地一旋,一支飞刀射入哀萃芳眉心,一支飞刀射入她的心口,又另有四支飞刀,闪电般击中她的咽喉、小腹、左右双肩。 修罗奉符连环刀。 照书卷怔在那里,毕娜惊叫一声“小姐”,两人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哀萃芳倒了下去,她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在她身后,蜃族四使中的“电绡”贾彩衣露出诡异与森冷的笑容,刺入哀萃芳后心的彩绫,其中一端便在她的手中……算空并刀飞絮绫。 照书卷怒极,一掌拍向贾彩衣。 贾彩衣却已是身子一飘,脱身而出,飘到祥瑞双老身后。 “雨流”毕娜一声惨叫,扑在小姐鲜血淋漓的身上,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奚孟看着哀萃芳的尸体,脸上溢着扭曲的笑容……这个女人,这个原本应该嫁给他的女人,既然已是背叛了他,这就是她应得的下场。 “炎上将军”韦流、“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三人亦是对望一眼,心里都松了口气。 身为楼兰族三大上将军,他们要比别人更加了解这位蜃族公主的本事,只要她还活着,楼兰族借紧那罗与乾闼婆一统中原的计划就别想完成。 照书卷气极怒极,他看着贾彩衣,怒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贾彩衣冷冷地道:“当年我本是轩辕国六恶神之一,她灭了轩辕国,迫我投降于她,为她做事,我为自己的生命计,自然不能不从。” 冷笑转成嘲笑:“但我既然能够背叛自己的故国,为什么就不能背叛她?会信任我,原本就是她自己太蠢。” “混蛋。”毕娜一声悲哭,便要朝她冲去,照书卷大吃一惊,赶紧将她拉住。 “炎上将军”韦流、“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各自冷笑一声,掠上前去,将毕娜与照书卷围住。 照书卷一咬牙,随手抖住光环,意借着宫绝脱身。 远处却又有一道光环撞来,在他的宫绝还未发动之前,便已将其破去。 “月凰将军”冰秀秀冷笑道:“太乙神数,可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会。” 照书卷搂着悲哭不止的毕娜,额生冷汗,脸色苍白……这是没有道理的,公主殿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人杀死?这是没有道理的。 他茫然地看向周围,却发现一件怪事。 杀了公主的祥瑞双老,盯着公主的尸体,尽皆皱眉,脸上没有半点喜悦。 远处的升平公主微微,和千里迢迢为公主而来的唐小峰,亦是一个双手枕着脑后抬头看天,很是无聊的样子,一个笑得古怪,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着他们的表情,照书卷的眼眸慢慢亮了起来。 带着蜃族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公主殿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地被别人算计而死,除非…… 刹那间,一团光亮从暗处飞来,内中闪出无数兵刃,呼啸地卷往奚孟。 祥瑞双老脸色一变……这是“森罗万象玄兵舞”! 在场的所有人中,能够使用紧那罗与乾闼婆的只有奚孟与哀萃芳,如果奚孟被哀萃芳所杀,他们马上便前功尽弃。 好在他们早有警觉,皆因他们对哀萃芳这个女人亦有许多研究,绝不相信她会死得这般简单。他们为杀她而来,他们在她身边布下棋子,他们虽已计划周到,但她还是死得太简单了,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根本不是资料中的那个哀萃芳。 眼看奚孟就要死在“玄兵舞”之下,祥瑞双老身子方纵,便欲替他接下玄兵舞。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血花飞溅。 “瑞杀”孟地背后中刀,惨叫一声。 在孟地身后的,只有刚才还助祥瑞二老暗算“哀萃芳”的贾彩衣。 但是贾彩衣手中没有刀,她所用的飞絮绫虽然叫做“算空并刀”,但并不是真正的刀。 况且二老确实是收买了贾彩衣,他们乃是魔门中人,魔门中人疑心极重,他们若不是通过各种手段,早已确保贾彩衣投向他们,绝不敢让她配合自己,暗算哀萃芳。 在祥瑞二老身后的只有贾彩衣。 贾彩衣早已被他们收买。 况且,她所用的是绫,不是刀。 但是孟地却中了刀。 皆因从贾彩衣的肚子里,蓦地破出一个人来,一刀劈在孟地背上。 “祥杀”孟天大吃一惊,一拳轰向那人,那人行刺得手,立时遁开,刹那间跳到远处,落在地上,乃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柄其薄如纸的刀。 贾彩衣却倒了下去,肚皮干干瘪瘪,内里的东西早已被掏空。 孟天盯着那瘦小老头,眸中闪过精光:“东海十大寇,‘天杀’南无用?” 瘦小老头怪笑道:“小老儿,正是南无用。” 南无用乃是东海十大寇之一,亦是东海最可怕的杀手,他有一种本事,能够藏在被他所杀之人的肚皮里,伪装成那人,谁也无法看出破绽。 当年在东海,他便曾用这一招杀了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应龙”,还曾偷袭过唐小峰和阴若花,长生宫之战,他曾出现过一次,再后来便消失不见,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就连孟天也没有想到,他们虽然收买了贾彩衣,但哀萃芳早已看穿贾彩衣,让南无用杀了她,掏空她的内脏,藏在她的人皮里,将计就计。 孟地中刀,孟天一滞。 就是这么一瞬间,那万千兵刃便已卷到奚孟面前。 奚孟被攻个措手不及,瞳孔收缩,大吼一声,五花夺命爪挥出五色劲气,却只能挡下部分兵刃,仍有不知多少的神兵向他卷来,要将他淹没。 “炎上将军”韦流、“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等人本领远不及祥瑞双杀,又全无防范,纵然想要救援,亦来不及。 眼看楼兰大王子便要死在这招“森罗万象玄兵舞”之下。 蓦地,香风卷过,一个俏影窜到奚孟与万千兵刃之间,娇躯不断旋转,红色玄气凝聚成形,仿若梅花一般绽了开来,将那万千兵刃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奚孟实没有想到这少女竟然会在这种关头相救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那少女竟是微微。 微微看着远处,娇笑道:“萃芳姊,你又何必再藏?” 光影闪过,一个女子飞了出来,落在台上……她竟然是哀萃芳。 照书卷与毕娜又惊又喜,楼兰国三位上将军不敢与她为敌,立时退了开来。台下的楼兰族将士与百姓面面相觑,地上明明有一具她的尸体,她却又飞了出来,落在台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她是哀萃芳,倒在血泊中的那具尸体却又是谁? 唐小峰立在那里,看着飞到台上的女子,她的脸庞依旧清冷,她的秀发白皙如雪,她依旧是她,唯有那眼眸深处,藏着其他人难以发现的哀伤与惆怅。 那深邃的,明明想要掩饰,想要隐瞒,却总是无法消去的哀伤与惆怅。 他走了过去,明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他却像是已将其他所有人全部遗忘,他的眼中只有她,只有她的哀伤,她的惆怅。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脸庞,告诉她: ——“我来找你。” ——“我找到你了。” 第十七章 你混蛋呀你无耻 ——“我来找你。” ——“我找到你了。” 唐小峰站在她的面前,轻轻地对她说出这两句话。 哀萃芳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冷冷地道:“你是谁?” 唐小峰道:“你还要装作不认识我么?” 微微翻了个筋斗,落了下来,娇笑:“你以为她是在装作不认识你么?那我可以告诉你,她是真的服下了忘忧草,那草还是大姊让锦心姊找来的。” 唐小峰没有理会微微,他依旧只是看着哀萃芳,道:“就算你忘了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我来找你了,你只要知道我来找你了,这样就可以了。” 哀萃芳定睛看着他,像是迷茫,像是困惑,又像是变得更加的哀伤和惆怅。 另一边,奚孟看着互相对望的唐小峰和哀萃芳,怒气上涌。 她是我的未婚妻,可她现在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跟别的男人互相注视。 他拔身而起,往紧那罗的顶部飞起。 只要进入紧那罗体内,让这强大的神器为他所用,到那时,他所痛恨的每一个人,都将死在他的面前。 哀萃芳将身一纵,朝他疾冲而去,无论如何都要杀他。 孟天想要截住她,却被“天杀”南无用以刀气遥遥逼住,无法腾出手来。 微微却又是一声娇笑,闪电般挡在哀萃芳面前。 哀萃芳定在那里,冷冷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微微身子一旋,曼声道:“要是让这两样东西跟着楼兰境一起毁了,岂不太过可惜?” 哀萃芳道:“要是让它们到了外头,良田将成大漠,瘟疫不可阻止,天下大乱,对你也没有好处。” 微微道:“天下不乱,我哪有机会做天下生灵的女皇帝?” “一个尽是荒漠的神州,你就算占有了它,又能如何?” “我不管这些,”微微笑道,“就算我做不了女皇帝,看着天下大乱也是好的。” 哀萃芳冷然道:“你确是个疯子。” 微微失笑道:“你才知道我疯么?” 哀萃芳抬头看去,她被微微这么一截,奚孟便已飞上紧那罗头上长角,没入其中。紧那罗立时开始动了起来,那巨大的魔躯身上火焰腾腾,到处都是炎气,天空撕裂得更加厉害,大地开始轰鸣。 哀萃芳头也不回:“书卷,带娜娜走。”自己身子一窜,便欲飞往乾闼婆。 只有同为灭世神器之一的乾闼婆,才能阻止得了紧那罗。 照书卷听到公主下令,咬了咬牙,身子一掠,抱着毕娜飞出玉台,飞往城外。 毕娜叫道:“小姐、小姐……” 照书卷道:“我们留在那里,根本帮不上忙,只会让公主分心。”其实他原本就觉得自己不该来,只是毕娜实在担心小姐,就是不肯跟着其他族人用通往外界的神魔井离开楼兰境,他才不得不陪着毕娜来这里。 原本就已注定崩溃的楼兰境,受到紧那罗和乾闼婆封印解开的影响,只怕已是崩溃在即,公主的本事远在他们之上,独自一人反更容易脱身,他们若是留在这里,只会拖累公主。 所以这次他无论如何要将毕娜拉走。 “炎上将军”韦流、“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没有去管照书卷和毕娜,而是拔身而起,奋不顾身,想要阻止哀萃芳进入乾闼婆。 谁知面前光影一闪,唐小峰挡住了他们。 三位上将军怒容满面,韦流冷冷地道:“你不是说你只看戏么?” 唐小峰笑道:“本来是想只看戏的,不过单单看戏的话,却又无聊了点。” 韦流、洪范、曲直虽然愤怒,但这少年曾在他们这三大上将军与四位将军的联手攻击之下,杀了三人,脱身而去。 他的本事实在太强,现在他挡在那里,他们也没有奈何。 下方,一道光环疾飞而来,罩向唐小峰。 出手的是“月凰将军”冰秀秀。 冰秀秀地位虽然在三位上将军之下,但擅于观察,又精通太乙神数,他已是看出唐小峰虽然厉害,对宫绝却还是有些惧意,每次都要避开。 只要能把唐小峰驱赶开来,三位上将军就能去阻止蜃族公主,就算他们最终不是蜃族公主的对手,但只要将她拖住一时,待大王子与紧那罗完全合体,胜负便已决定。 唐小峰不会太乙神数。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躲避。 他只是大笑道:“又来这套?”随手一抖,一张符咒从他袖中飞出,撞上光环,随着轰然一声震响,光环消失。 冰秀秀大吃一惊,他的宫绝竟然被破了。 到底是怎么被破的,他竟完全看不出来。 他却不知,唐小峰虽然不会太乙神数,但却会仙篆。 姐姐教给他的仙篆,来自《阴符经》里的演道章。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一本《阴符经》,号称极尽三宫五意阴阳之略、与太乙遁甲六壬步斗之术,而演道章又是《阴符经》道、法、术三篇之首。 天有五贼,命物时功神。 地有五贼,金木水火土。 人有五贼,喜怒哀乐伤。 而《阴符经》演道章里所藏的,便是极尽宇宙之奥秘的天之五贼。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 唐小峰身上既无五色笔,对仙篆的了解,亦比不了他的姐姐,但在提前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要破去冰秀秀的宫绝,却是轻而易举。 “月凰将军”冰秀秀大吃一惊,三位上将军亦没有想到唐小峰竟然如此简单地就破了冰秀秀的宫绝,亦是怔在那里。 哀萃芳飞向乾闼婆顶部。 三位上将军被唐小峰拦在那里,无法阻止她。 微微却身形一闪,以诡魅的身法截在哀萃芳的斜上方。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真要跟我作对?”刹那间刺入三百多道枪影。 微微娇笑道:“这样子才有趣一些。”钗光一闪,化作大刀,劈出刀光。 两人兔起雀落,刹那间换了几个位置,微微笑道:“这就是萃芳姊你补天后的绝恋心法么?实是让小妹失望得紧。” 哀萃芳淡淡地道:“真的么?”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微微蓦地一惊……她去了哪里? 蜃族原本就擅长制造幻境,哀萃芳突然消失,看似不足为奇,但潜踪匿迹的幻术,微微自己也会许多,此时此刻她却无法看出哀萃芳到底用了什么幻术。 就仿佛那一瞬间,哀萃芳突然消失在天地之间。 微微蓦地转身,看到了一团光亮。 森罗万象玄兵舞?微微原本并不怕这一招,但问题是,这一次的玄兵舞却出现得实在太近,又是无声无息,若非她感知力极其敏锐,根本无法察觉到它出现的位置。 万千兵刃疾飞而来。 微微身形一转,红梅花开。 所有兵刃全都消失。 微微心中不喜,反而更惊……这些兵刃是自行消失,并非是被她的“护身红梅”消灭掉的。 她这一惊,身法稍滞,身后蓦地转来冰冷冷的声音:“你还想斗么?” 微微看不到哀萃芳,却能感受到身后那强大的杀意。 她苦笑道:“原来这才是真正跳出五行、不在三界的灵郁之气?小妹服了。” 哀萃芳哼了一声,身子一飞,扔下微微,往乾闼婆飞去。 微微却在她下方叫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哀萃芳没有理她,不管这丫头到底是为何而来,她都并不在乎。 微微的声音却再次传来:“是大姊叫我来的。” 哀萃芳蓦地一滞,瞳孔一缩。 一道镜光破空而起,照在她的身上。 这是什么?哀萃芳心中一惊,刹那间移开,低头看去。 她看到微微手中拿着一面奇怪的镜子,照在她身上的镜光就是由这面镜子发出。 但她虽被镜光照了一下,却未觉察到自己有何不妥。 虽然心中疑惑,不知道微微手中的镜子究竟有何用处,但现在却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要是让紧那罗被奚孟带出楼兰境,用于攻城克敌,那只怕整个神州大陆都会变成无人可住的荒漠。 她虽然也做了许多事,害了许多人,但她有她的苦衷。 毁掉紧那罗与乾闼婆,不让这两样灭世神器祸害更多无辜百姓,也算是她对自己过往罪恶的一种救赎。 于是她继续往上飞,直飞到乾闼婆顶部。 紧接着便僵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过身低下头,看着微微那诡秘的笑容,冷冷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微微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极是得意:“你可不要怪我,这可是大姊让我这么做的。”她笑得有如春风:“因为你……让大姊失望了!” 哀萃芳瞳孔再次一缩,掩不住心中的震骇与惧意。 唐小峰抬头看去。 他看到哀萃芳飞到了乾闼婆的顶端,却又僵在那里。 她为什么没有进入乾闼婆? 微微依旧在那笑着,笑得从容,笑得诡秘。 她到底对哀萃芳做了什么? 另一边,紧那罗蓦地一动,乾离火围着它,从上到下,一圈圈地旋着,火焰落下,那些本是石块堆砌的屋子亦着起了火,火势汹涌,百姓奔走哭嚎。 紧那罗,模样像马,额生长角,又被唤作“人非人”。 它既是沙漠神话中的“歌舞神”,又是佛经里八部众之一的“音乐天”,但这些神话传说的最初根源,却是大荒时期留下来的灭世神器。 紧那罗低下头来,那庞大的阴影压在唐小峰上,让他汗如雨下。 同时还有一道光束照下,照在他的身上。 韦流、洪范、曲直、冰秀秀、南无用纷纷散开,“祥杀”孟天也带着重伤倒地却还未死的“瑞杀”孟地急急跃开。 唐小峰却动不了。 这么多人中,唯有他一个被紧那罗眼中射出的光束照定,怎么也动不了。 奚孟发出猖狂的大笑,得意的大笑。 他已经跟紧那罗融成一体,他就是紧那罗,他就是楼兰族自大荒时起就世代守护的灭世神器。 如果要猜他得到紧那罗后最想杀的人是谁,那个人无疑就是唐小峰。 杀了他的弟弟,抢了他的妻子,闯入他的王宫一番大闹,让他痛失亲人、头戴绿帽、颜面扫地的唐小峰,给了他这个世上所有男人都无法忍受的屈辱的唐小峰。 奚孟的狂笑借着紧那罗庞大的魔躯发出,彻天动地,紧接着便是一顿,向韦流等人冷冷下令:“打开神魔井。” 三位上将军自也知道,紧那罗、乾闼婆已出,楼兰境崩溃在即,立时纷纷飞出,要去将楼兰城内通往外界的神魔井打开,助族中百姓离开。 唐小峰抬起头来,朝紧那罗笑道:“我可以去帮忙么?我很乐意帮忙。” 紧那罗怒吼一声,一掌拍出,掌中焰火狂扫。 由于徐丽蓉修的便是上古之神女魃传下来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唐小峰深知此火的厉害。徐丽蓉还只是以凡人之躯修行,这紧那罗,却是大荒时期被人制造出来的灭世魔神。 唐小峰被紧那罗眼中射出的光束锁定,避不了,逃不开。 数道箭光疾飞而来,那是藏在远处接应他的骆红蕖以射日弓射出的箭光,箭光射入乾离火中,却一下子就被吞没,毫无半点用处。 唐小峰强行运气,黑气一幻,火掌拍在他的身上,他撞在玉台上,喷出一口鲜血,身上的黑气被拍得消散。 那是阴幽戾气,乾离火虽然至炎至烈,他的阴幽戾气却是至阴至冷。 只是虽有阴幽戾气护身,但魔神之力,岂是凡人可挡?紧那罗的这随手一掌,便已拍得他身受重伤,护身戾气全都消失。 紧那罗依旧发出奚孟那畅快到极点的大笑,他已经压抑了很久,压抑得太久太久,直到现在,这个家伙终于像被捉弄的耗子一般趴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中从来不曾这般的畅快。 唐小峰却慢慢地爬了起来,没有去看紧那罗,而是扭头,看着不知何时已飘到他身后远处的哀萃芳,惨然一笑:“我要死了。” 哀萃芳飘在那里,白发灰裙,清冷无瑕。 唐小峰叹一口气:“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人总是会死的,但我却想死得开心些,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其实没有忘掉我,让我开心一下?” 哀萃芳冷冷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小峰道:“你真的忘了我?” 哀萃芳更是冷漠:“我没有忘掉你……原本就不认识的人,如何能够忘掉?” “这样子啊。”唐小峰长叹一声,走到台前,对着紧那罗张开双臂,大笑道,“杀了我啊!你这个蠢货。” 紧那罗暴吼一声,双掌蓦地一举,乾离火疯狂压缩,聚现出炎气狂卷的焰刀,仅仅只是看着这因温度过高而变得炽白的焰刀,便让人有种心胆俱裂的战栗。 一刀劈下。 唐小峰却回过头来,朝哀萃芳露出最后的笑容:“我死了!” 刀光一闪,玉台四分五裂,又尽化飞灰。 火焰狂卷,周围尽成焦土。 远处,三位上将军已打开了通往外界的神魔井,安排战士和百姓离开此境,随着那轰然的巨响,他们看到山头尽化飞灰,残骸遍体,惨不忍睹。 百姓纷纷奔跑,哀哭求救,彼此践踏。 唐小峰蓦地张眼,笑道:“为什么要救我?” 此时,哀萃芳正搂着他在空中快速飞翔。 奚孟在紧那罗体内发出一声怒吼,他本已将唐小峰锁魂定魄,按理说,唐小峰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足以杀神弑佛的一刀,然而哀萃芳却在最关键的那一刻疾扑而下,带着唐小峰诡秘一扭,消失不见,再出现时,竟已脱出了紧那罗对唐小峰魂魄的锁定,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唐小峰却不管这个,他只是看着女子俏丽的脸庞,得意地笑:“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啊!”他发出撕声裂肺的惨叫。 哀萃芳狠狠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连与紧那罗融成一体的奚孟,在高处看着热闹的微微,远处的韦流、洪范、曲直、冰秀秀等人,此时此刻也看得呆了。 她竟然会咬人?那个从来都是清清冷冷、高高贵贵的哀萃芳,那个即便在最危险又或是最无助的时刻,也让人无法想象她会有一丝一毫的失态的蜃族公主,此时此刻……竟然在咬人? 她精通各种蜃族秘术,她的绝恋心法已是完美,她还有上古魔头蚩尤传下来的森罗万象玄兵舞和各种杀人绝招……但她却抛开这些不用,而是用她的牙齿,对着一个家伙使劲咬? 疾风停竭,唐、哀二人顿在空中,面对着面。 哀萃芳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嘴角尽是鲜血……唐小峰的血。 她的脸庞尽是泪水……她自己的泪。 泪、淌进了血,又不断地往下流,她流着泪说:“你混蛋。” “嗯,”唐小峰注视着她尽是泪水的眼睛,“我混蛋。” “你无耻。” “嗯,我无耻。” “你是故意的。” “嗯,”唐小峰一脸抱歉,“我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来?” “我只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唐小峰说,“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哀萃芳看着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信。” 唐小峰慢慢地道:“我不要你相信,我只是让你听。” 哀萃芳道:“听完后呢?” 唐小峰微笑道:“等你听完了,我再证明给你看。” 哀萃芳注视着他,就这样注视着他。 忽地扑上去,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泪水不停地往下流:“这一次,你不许再骗我。” “嗯,”唐小峰反搂住她,紧紧地反搂住,“再也不会骗你了。” 天空中,奚孟发出怒至极点的一声嘶吼,微微却将眼珠子转了转,细腰一扭,向后一个倒翻,落在乾闼婆的顶上,将手中那奇怪的镜子往自己一照。 第十八章 唐小峰与魔杀! 到处都是电闪雷鸣,被霹雳划开的空间,被撕出道道缺口,难以复原。 楼兰城外,肆虐的黑色龙卷风越来越近,越来越多,五行之气极为紊乱,沙土变成金木,水流化作烈火。 楼兰城的一角,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金框,那就是能够通往外界的神魔井。 楼兰百姓拼命地往那里奔去。 唐小峰却对身边的这些异象看也不看,只是搂着哀萃芳,低声问:“为什么要骗我,让我以为你服了忘忧草?” “本来是要那样子做的,”她流着泪,“但是不想忘,虽然很心痛很心痛……但就是不想忘。如果就那样子,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那接下来的我到底算是什么?” 唐小峰想起了长生宫里的司徒妩儿……忘却了不幸,真的就可以得到幸福? “而且那个时候,你虽然骗了我,但你最后还是来找我了,”她露出凄婉的笑容,“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也许并不是全都在骗我?” 两个人相拥着。 紧紧地相拥着。 紧那罗里的奚孟发出一声怒吼。 强烈的光束照在唐小峰与哀萃芳身上。 这是象征死亡的光束,虽然象征着死亡,却又是如此的强烈,仿佛是要渲染着什么,将唐、哀两个人照得那般耀眼。 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背景,只有他们两个才是这世界唯一的存在。 乾离火狂涌而下。 玄气一卷,剑光闪过。 唐小峰与哀萃芳绕着紧那罗急飞。 他们的身形忽有忽无,忽闪忽现。 但是不管他们的速度有多快,不管他们的身法有多玄奇,他们都无法脱出光束的追踪,也就无法躲开紧那罗的攻击。 刚才哀萃芳能够及时救下唐小峰,只不过是因为被锁魂定魄的只有唐小峰一人,而现在,她自己的魂魄也已被锁定。 唐小峰叫道:“为什么不进乾闼婆?”照这个样子,他们根本是必死无疑。 哀萃芳咬着牙道:“也不知微微对我做了什么,我进不了乾闼婆。” 紧那罗魔掌举起乾离火具现而成的巨剑,一剑劈向唐、哀二人,奚孟的怒吼更是响天彻地:“去死……” 他们两人已是无路可逃,必死无疑。 另一边却传来一声娇笑:“死不得!”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一柄巨大铁锤砸在紧那罗胸口,紧那罗庞大的魔躯倒飞半里,所过之处,火海汹涌。 哀萃芳怔在那里,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三位上将军、祥瑞双老也全都怔在那里。 以深蓝色巨大铁锤砸飞紧那罗的,竟然是同为上古灭世神器之一的乾闼婆。 乾闼婆手中提着的,是以裹卷着它庞大魔躯的蓝色魔气,具现而成的深蓝色大锤。 这两样灭世魔神,本该只有具有楼兰族与蜃族这两族王室血统的人才能操纵。然而现在,哀萃芳还在这里,乾闼婆却动了起来,一锤击飞了紧那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闼婆里传出一连串的笑声……微微的笑声。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微微在乾闼婆内娇笑道:“小妹不是说过了么?这东西毁了太过可惜,还不如留给我用。” 哀萃芳道:“为什么你能够用它?” 微微道:“自然是靠着大姊送我的这个羲黄易道转缘镜,它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一个人的‘缘’哟,前缘也好,血缘也好,全都是可以被它改变的‘缘’。” 哀萃芳蹙眉:“你刚才照了我一下……” “那就是在改变你的‘缘’,”微微娇笑道,“六个时辰之内,你与神农炎帝和他的那两位妃子,再没有血缘关系,自然也就进不了乾闼婆。我把你的‘缘’转到了我自己身上,所以现在,按照‘血缘’来说,小妹我才是蜃族的公主哟。” 哀萃芳怔在那里,唐小峰亦是哑然……天下间还有这等法宝? 奚孟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问?”微微的笑声回响不休,“我到底要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做,就只是要让天下大乱罢了,倒是你已经有了紧那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再不离开这里,紧那罗可是会跟着楼兰境一起毁掉的哟。” 奚孟冷然道:“我杀了他们,这便离开。” 微微叹气:“虽然我讨厌萃芳姊,却也不能让你杀她,就算要杀,那也得我自己来。” 奚孟冷笑道:“我不杀她,我杀另一个。” 微微笑道:“虽然这姓唐的混蛋,我也想杀得紧,不过大姊可是特意交待过,绝不能再去找他麻烦,我杀不得的人,凭什么让你来杀?” 奚孟怒道:“让开。”紧那罗怒冲而来。 “也好,”微微咯咯咯地笑着,“那就先看一下,到底是紧那罗厉害,还是乾闼婆厉害。”倒迎而上。 两个灭世魔神居然就这样打了起来,焰气狂卷,瘟气冲天,只一会儿,整个楼兰城到处都是火海和瘟气。 …… 远处,在毁了半边的屋顶上,修罗七杀中的“祥杀”孟天负手而立,看着打在一起的两个灭世魔神,缓缓地道:“想不到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瑞杀”孟地坐在他身边,道,“若是被这升平公主得了乾闼婆……” “也没有什么不好,”孟天冷笑道,“只要这两样灭世神器出世,管它们在谁手中,我们的任务都算完成。” 孟地道:“就怕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一个都无法离开。” 孟天道:“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最后不成……嘿嘿,反正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孟地道:“此地已要崩溃,再不走,只怕连我们也走不成。” 孟天视线扫了一圈,忽道:“来了。” 孟地道:“什么来的?” 孟天道:“他来了。” 孟地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里涌起一团诡异的黑气,那团黑气虽然还在城外,却是那般的惊心动魄,仅仅只是看着,便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道:“果然来了。” 孟天道:“这里已没有我们要做的事。” 孟地道:“我们走。” 孟天抓住孟地,化作一道魅影,跃往远处的神魔井。 他们方走未久,一个瘦小的老者也钻了出来,看着那团离陷入火海和瘟气的山城越来越近的黑气,暗自心惊,紧接着亦往神魔井潜去……此地已不可待,还是离开得好。 …… 玄火乱卷,瘟气冲天。 被玄火卷中的人,立时便化作飞灰,被瘟气沾上的,亦是倒在地上,浑身发颤,仿佛在打摆子一般。 唐小峰与哀萃芳生怕被瘟气沾上,赶紧飞起,避开由乾闼婆身上散出来的蓝色魔气。 骆红蕖飞了过来,与他们会合。 他们一同看去,见两个魔神战得天昏地暗,紧那罗越战越怒,乾闼婆里,更是传出微微极是开心的笑声。 骆红蕖喃喃地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句话,这两天里已不知有多少人问过。 “我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唐小峰喃喃地道,“其实我老早就想问……这丫头是不是小时候脑袋被驴踢坏过?” 哀萃芳大惊,看向唐小峰。 很早以前,她就想找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微微,现在终于找着了。 脑袋被驴踢过?不错不错,就是这个。 既然那么想得到紧那罗和乾闼婆,那她刚才就任由自己用森罗万象玄兵舞把奚孟杀了就是,结果她又要去救他。 救了他,阻止自己进入乾闼婆,现在奚孟用紧那罗来杀她和唐小峰,她却又用乾闼婆来战紧那罗。 说到底这丫头就是只管损人,不管利己,结果怎样根本不在乎,就是想要大搞破坏罢了。 唐小峰回过头来,与她对视着。 两人的视线交融在一起,彼此不分。 骆红蕖道:“大哥,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唐小峰询问般看向哀萃芳,哀萃芳咬了咬牙,道:“我们走。” 唐小峰道:“就这样走?” 哀萃芳道:“书卷和娜娜此时必已离开了楼兰城,通往外界的神魔井虽有多处,但到现在,其它地方的神魔井必定已因五行紊乱而毁,蜃族所用的那一处,我也早就下令,让他们在离开后马上毁去。现在我们只要用楼兰城内的神魔井离开,同时毁去这最后一处神魔井,紧那罗和乾闼婆就只能陪着楼兰境一同覆灭。” 她缓缓地道:“若是让紧那罗到了外头,所过之处,必成荒漠,若让乾闼婆离开还要更糟,瘟疫肆虐,只怕神州大陆无几人能活。” 他们将身一纵,绕开紧那罗与乾闼婆,往神魔井飞去。 他们与神魔井越来越近。 楼兰族三位上将军守在那里。 看到他们飞来,“炎上将军”韦流、“润上将军”洪范、“春上将军”曲直暗自心惊,由于紧那罗与乾闼婆的乱战,他们的族民已是死伤大半,若是牺牲了这么多,却未能让大王子带着紧那罗离开这里,领着他们征服中原,那这些族人的牺牲到底算得什么? 他们领着一众将士守在那里,明知不敌,却不肯退缩。 他们不肯逃,唐小峰、哀萃芳、骆红蕖却也突然停在那里。 唐、哀、骆三人一同抬头,看着远处,尽皆动容? 出了什么事?楼兰族将士面面相觑,然后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于是他们也全都怔在那里。 他们看到了死亡之星。 一颗黑得巨大、黑得惊人的死亡之星。 他们看到了死亡之星,于是他们便死了。 那黑球呼啸而至,刹那间淹没他们。 唐小峰眯着眼睛,哀萃芳脸色微变,骆红蕖惊道:“大哥,这不是你的……” 纣绝阴天斩! 纣绝阴天斩,并不是他的自创,它最初本是来自东海十大寇里的“鬼剑”石中天,石中天以强大术法从阴间极寒之地召出阴幽戾气,用出那招纣绝阴天斩,结果唐小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石中天的这招竟对他全无效果,连阴幽戾气都被他吸收,最终成为他集合天、地、人三气的紫幽仙气的一部分。 而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是那最原始的纣绝阴天斩。 强大的阴幽戾气聚集成巨大的死亡之星,吞噬了神魔井,吞噬了楼兰族的那些将士。 就算是经他多次改变、三元合一的纣绝阴天斩,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一个人,从仿佛要将所有光线全都吸收殆尽的死亡之星里缓缓走出。 杀气惊人。 无尽的杀意,无尽的死亡。 而那惊人的死亡之星,却又化作根根黑线,诡异地流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没有人能够看清这个人的相貌,因为他披着黑袍,连脸都被兜帽遮住大半。 唯有那惊人的杀气,让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为杀人而来。 哀萃芳动容道:“修罗宗……魔杀?” 那人道:“我、就是魔杀!” 修罗宗有七杀,这七杀乃是妖杀蛤蟆、神杀苍龙、祥杀天老、瑞杀地老、佛杀老僧、黑杀天女、魔杀尊者。 七杀之中有强有弱,其中最厉害的,则是已被茅山宗宗主白云子、净明宗洞真天师胡慧超率两派一众长老、许多高手围攻至死的黑杀天女,以及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魔杀尊者。 在宗灵极乐城时,唐小峰已亲眼见到黑杀天女谢文锦有多强,但事实上,不得不改修鬼仙之术的谢文锦,其实力远远未到她生前的一半。 而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绝不弱于黑杀天女生前实力的“魔杀”。 修罗七杀中最是厉害,同时也最是不祥的“魔杀”。 而由于某些原因,哀萃芳更加知道,这“魔杀”的本事,远比外界传闻的还更加厉害,听说已是到了足以弑神杀佛的地步。 哀萃芳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魔杀道:“杀人。” 哀萃芳问:“杀谁?” 唐小峰道:“杀我。” 这家伙是来杀他的。 他很清楚这一点。 对方的杀意极是惊人,而那惊人的杀意,主要便是集中在他的身上。 魔杀冷冷地道:“你就是唐小峰?” 唐小峰道:“我就是唐小峰。” 魔杀道:“我是来杀你的。”惊人的黑色戾气如大海般涌出。 如此强大的阴幽戾气,连唐小峰也无法想象。 但他并不怕阴幽戾气,其中道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来自阴间极阴之地的极阴之气,连神佛也不敢轻易沾染,但对这种戾气,他却没有一丝害怕。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当年石中天用纣绝阴天斩来对付他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可笑。 哀萃芳与骆红蕖看着那海啸般的黑色戾气,只觉惊心动魄,唐小峰却蓦地一窜,挡在她们前方,身上散出黑色气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 在魔杀巨浪般的阴幽戾气面前,他的阴幽戾气少得近乎可笑。 他的阴幽戾气仅是自身所能容纳的所有能量,对方却像是已将天地间所有的阴幽戾气聚于一处。 凡是被那海啸般的戾气卷过的生灵,尽化血水。 虽然如此,但就像是火无法烧化火,水无法杀死水一样,他以自身的阴幽戾气护住身后二女,对方的戾气虽多虽众,却无法杀死他们。 魔杀的眼睛蓦地闪了一闪。 骆红蕖却已趁机出手,一箭射出,刺破阴幽戾气,刺出一道缺口。 哀萃芳冷哼一声,抖出光球,万千兵刃飞出,沿着射日弓开出的缺口,呼啸般卷往对方。 这万千兵刃极是惊人,皆因她深知此人厉害,故而一出手就毫不留情。 魔杀双手一合,一座黑色之门骤然出现,挡在他的面前,万千兵刃仿佛被涡流抽离一般,全都卷入其中。 哀萃芳脸色一变,再次出手,更多的兵刃沿着四面八方,不同方位,冲向魔杀。 唐小峰与骆红蕖自忖,若是他们处在魔杀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无事。 魔杀略一动容:“不错。”身子一闪,整个人都化作黑色气旋,被气旋卷入的兵刃,全都碎去。 唐小峰大喝一声,一剑劈出,撕天裂地般斩向对方。 魔杀伸手一指,剑光消失。 哀萃芳、唐小峰、骆红蕖完完全全怔在那里……他们虽已看出对方强悍,却没有想到竟然强到如此地步。 哀萃芳更是惊异:“虽有传闻,说修罗七杀中的魔杀,其功法已到惊世骇俗的地步,就连文锦这‘黑杀天女’的绝断鬼门,其实亦是他所传,但他这也实是厉害得过了头了,就算是文锦未死之前,也到不了这种地步。” 魔杀尊者却没有出手,只是冷笑道:“森罗万象玄兵舞?以你如此年纪,竟有这等成就,倒也了得。” 又看向骆红蕖:“你的射日弓,却是用得并不怎样。” 他只是轻飘飘地说着,哀萃芳与骆红蕖却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身心发寒的感觉,就仿佛光是听他说话,便已极是不祥。 这种不祥的感觉毫无来由,却又实实在在。 魔杀却又看着唐小峰,缓缓地道:“你、为何能用阴幽戾气?” 唐小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怪异,又是惊讶,又是发颤,以至于哀、骆二女都奇怪地向他看去。 魔杀亦死死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地大笑:“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他看着唐小峰:“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第十九章 九州、九星、九鼎 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魔杀看着唐小峰,平平静静地问出这句话来。 虽然看似平静,但是杀意消融,整个人亦让人不再觉得森冷。 唐小峰皱眉:“是又怎样?” 魔杀却只是注视着唐小峰。 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脸,但他透出来的目光,却是那般黯然、那般无奈。 唐小峰又惊又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为何要问自己是不是有个姐姐?他给自己的感觉为什么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怪异? 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魔杀道:“你姐姐……是否还活着?” 唐小峰哼了一声:“当然还活着。” “是么?”魔杀长叹一声,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道,“她可是已经成了仙?” 唐小峰失笑道:“当然没有。” “还没有么?”魔杀像是有些疑惑,“按理说,应该是差不多了。” 唐小峰问:“什么差不多了?” 魔杀没有解释,只是叹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背对他们:“你们走吧。” 二女错愕对望,唐小峰亦一头雾水。 “离开这里,”魔杀淡淡地道,“回你姐姐身边去吧……不要让她死。” 唐小峰皱眉:“若是已经死过一次……” “你说什么?”魔杀蓦地回头,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与嘶哑。 唐小峰定睛道:“她已经死过一次,后又被还魂仙草救活……” 魔杀一声怒吼,朝唐小峰狂扑而来,逼视着他:“你、说、什、么?” 唐小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已经……死了一次。” 魔杀大叫一声,玄气狂卷,一掌拍他身上,唐小峰喷血抛飞。 二女大吃一惊,哀萃芳疾刺出三百多道枪影。 魔杀随手一点,点在枪头,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哀萃芳枪断人退。 骆红蕖飞退中拉开距离,张弓搭箭,魔杀却随手一抓,射日弓竟化作金光,自行飞到他的手中。 骆红蕖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魔杀将射日弓往脚下一扔,捧着脑袋嘶声大哭:“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 唐小峰爬了起来,又惊又疑,哀萃芳退到他身边:“你怎么样?” “没事,”唐小峰低声道,“他并不想杀我。” “是谁干的?”魔杀吼道,“是谁干的?” 这人到底是谁?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姐姐虽然死了一次,但现在毕竟活着,为什么他却害怕成这样? “曼陀罗,一定是曼陀罗,”魔杀喃喃道,“不、不对,曼陀罗杀不了她……她死掉了,她又活了……不对,不对……” 唐小峰忍不住往哀萃芳看了一眼,心中亦是一肚子的疑问。当时杀了姐姐的是月亮,叫月亮去杀姐姐的是白话,但是白话在他家所住的那几天里,跟他姐姐关系极好,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白话会害他姐姐,况且,白话让月亮杀了他的姐姐,却又留下书信,告诉他救回姐姐的办法。 既然要杀人,为何又救人? 还有史幽探这伙人也是奇怪,那个时候,她们将阴若花当成百花仙子,到处追杀她,等知道她不是百花仙子后,这才将她放过。 这些人明明是要杀百花仙子的,可为何现在却又不杀了?微微说,她的大姊已是下令,不许她再为难他和他的姐姐,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人的大姊必定是史幽探,让白话杀姐姐的,很可能也是史幽探。 姐姐在宗灵极乐城已跟师兰言见了面,师兰言精通风鉴之术,必定已经看出她是百花仙子。 然后呢?史幽探让白话杀了百花仙子,等百花仙子活过来,她却又放着不管? 不但不管,在宗灵极乐城时,师兰言会帮他保护姐姐,弄不好也是出于史幽探的命令。 曼陀罗仙子史幽探……她到底在做什么? 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哀萃芳见唐小峰一直盯着自己,皱了皱眉:“你想要问我什么?” 唐小峰还未说话,魔杀却发疯般地哭哭笑笑,一会儿伏地大哭,直喊着“是我的错”,一会儿又仰头大笑,嚷着“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就这般哭哭笑笑,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骆红蕖见他疯疯傻傻,于是悄悄伸手,想要将射日弓取回。 魔杀却又将弓抢过,吼道:“你做什么?” 骆红蕖被他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有些发懵:“那是……我的……” “你的?你的?”魔杀仿佛极是好笑,把射日弓扔过去,“好,你用,你用。” 骆红蕖接过射日弓,怔在那里。魔杀怒道:“我叫你用。” 骆红蕖吓了一跳,搭起弓来,随手射了一箭。 魔杀疯狂大笑:“这也叫射箭?这也叫射箭?” 唐小峰与二女互相对望……这人果然已经疯了? 魔杀却蓦地一抓,射日弓仿佛带着灵性一般,刹那间又飞到他的手中。 他身形一幻,变得异常高大,缓缓地道:“射日弓……是这般用的。”金弓一拉。 这一瞬间,他有若天神下界一般,竟是顶天立地,威风凛凛,完全没有适才那般疯疯傻傻的感觉。 弓上现出一箭,箭尖指的竟是远处战在一起的两大魔神之一。 那两大灭世魔神正战得天昏地暗,奚孟的吼叫与微微的娇笑一阵又一阵地传荡过来。 炎焰冲天,瘟气狂扫,整个楼兰山城已毁了大半,天在崩,地在裂,但就算是天崩地裂,亦无法阻止它们这惊天动地的大战。 箭光蓦地划去,刺破苍穹,轰在紧那罗的魔躯上,紧那罗轰然碎裂。 三人呆在那里……那被封印了数千年的灭世魔神,那连神农炎帝也不敢使用的灭世魔神,竟然被这家伙一箭摧毁?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力,什么样的射? 另一边,藏在乾闼婆魔躯内,刚才还跟紧那罗战得兴起的微微已是完全傻了眼。 她自己控纵着其中一样灭世神器,比别人更深地了解它们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威力。 但是现在,那边有一箭射来,紧那罗竟然就这样被人毁掉了。 魔杀大笑:“看清楚了没有?” 骆红蕖张开嘴儿,说不出话来。 魔杀叫道:“没看清楚?再来!”蓦一张弓,箭光如虹,刹那间飞向乾闼婆。 乾闼婆那巨大的魔躯跟紧那罗一般,轰然碎散。 碎散前,一个俏影及时飞出,化作弧线投了过来,落在唐小峰与哀萃芳身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手拿金弓疯狂大笑的怪人。 哀萃芳瞅她一眼:“你没事吧?” 微微干咽一口口水:“没、没事。”幸好这家伙先射的是紧那罗,如果他先射的是乾闼婆,自己已是跟奚孟一样,陪着那两个灭世神器粉身碎骨。 这到底是什么人?虽说他用的乃是当年神将羿射落九日的射日弓,但是两箭摧毁乾闼婆与紧那罗,这已不是凡人之力所能做到。 她喃喃地道:“他是谁?” 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魔杀。” 微微动容:“修罗宗的魔杀?传说中,魔门那个最厉害最可怕,同时也最最不祥的魔杀?连文锦的‘走符摄录,绝断鬼门’都是他所教的魔杀?那个据说单是遇到他便已大凶将至的魔杀?” 她在这里睁大眼睛,魔杀却是将弓一扔,捧着脑袋叫道:“什么魔杀?谁是魔杀?我是谁?我是谁?” 微微低声道:“他怎么了?” 唐小峰苦笑:“好像疯掉了。”其实这人刚出现时,给人的感觉便已极是危险,但至少不是这个样子。 回想一下,这家伙好像是在听到他的姐姐被人害死了一次后,才疯掉的。 这家伙到底是谁?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在知道姐姐死而复生后,他会被刺激成这个样子? 两大灭世神器已然被毁,空间却在加速崩坏。 微微突然叫道:“神魔井呢?刚才还在这里的神魔井呢?” 唐小峰叹气……你才注意到么?哀萃芳更是面无表情。 微微飞到高处,左看右看,四面八方尽是黑色龙卷风,凡被卷入其中的东西全都消失,蜃楼、荒漠、高山、甚至连天空亦是如此。 她落了下来,喃喃道:“刚才的神魔井……不会是最后一个吧?” 唐、哀、骆三人同时拿眼睛斜她……这丫头的脑袋小时候肯定被驴踢过。 她在操纵乾闼婆跟紧那罗乱打,兴奋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微微呵呵笑道:“不过也没事,萃芳姊你肯定知道不用神魔井也能离开这里的办法。” 哀萃芳却是看向唐小峰,一脸黯然。 唐小峰笑道:“你不用这番表情,我是来找你的,就算陪你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害了红蕖。” 骆红蕖亦笑道:“我从小流落海外,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现在才死,也算是幸事了。” 微微喃喃道:“你们不要吓我。” 骆红蕖却道:“不过我们也并非全无机会。” 唐小峰与哀萃芳对望一眼,然后便一同看着伏地大哭的魔杀。 最后一个神魔井是被魔杀毁掉的,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疯,应该很清楚没有神魔井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却还敢那么做。 莫非,就算没有神魔井,他也有离开这里的把握? 他们看着魔杀,魔杀却疯疯傻傻,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又在悲哭中自哀自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去做她的弟弟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却会变成这个样子?呵呵,哈哈,其实这样也好,这样子也好……” 他大吼一声,双手往地上一插,蓦地拉开一道裂缝,纵身跳了下去。 哀萃芳、微微、骆红蕖看着这条突然出现的裂缝,见它内中漆黑一片,也不知通往哪里,下方又到底是些什么。 唐小峰却在那发怔……这个人到底是谁?什么叫“明明去做她的弟弟也是好的”? 这样子也好……什么样子也好? 黑色龙卷风越旋越近,整个楼兰境都在崩溃。 骆红蕖拾起射日弓:“大哥……” 唐小峰咬了咬牙:“我们跳下去。” 微微道:“跳下去真的能活?” 哀萃芳淡淡地道:“他要是能活,我们自然也能活。” 微微道:“他要是死了呢?” “那我们也不过就是陪他一起死。”哀萃芳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牵住她的手:“我们一起跳。”哀萃芳情意绵绵地与他对望,点了点头。 唐小峰又向骆红蕖伸出另一只手:“红蕖。” 骆红蕖笑着将手递给他,唐小峰想,自己这义妹还真是女中英豪,这种时候都这般淡定。 他一手牵着哀萃芳,一手牵着骆红蕖,三人同时跳下。 背后香风一卷,软体贴背,却是微微扑了下来。唐小峰叫道:“喂喂……” 微微从后头搂着他的脖子,娇笑道:“算你运气好,有三个美人儿陪着你往坑里跳。” 唐小峰大叫:“没人要你陪。” 微微笑得灿烂:“本公主陪你一起死,你还有意见不成?” 黑风一卷,将他们全都淹没…… …… 骑田岭乃是五岭之一,本是崇山峻岭,自去岁山川崩裂后,便山残地缺,地貌变得极是怪异。 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紫芝、玉英、红英七人,此时便飞在这片残山断水之间。 林书香身子一卷,化作妖蛇,道:“小姐若是累了,不妨让奴婢背着。” 唐小山御符而飞,笑道:“我也没这般体弱,一点苦都吃不消。” 阳墨香道:“还是小姐最好,不像那大坏蛋,就算没事都要骑着人家。” 她们又飞了一阵,林书香见天色已晚,小姐虽然坚持,却还是显得劳累,于是便提议歇息。 大家一同落了下去,找了个地方,取水饮食,又围成一圈。 紫芝道:“小山姐姐,敏叔叔说过,他曾在泰山见到被掳走的华芝她们,既然这样,我们不是该去泰山看看么?” 唐小山摇头道:“一来泰山太远,五岭最近,二来九星流转,此时再去泰山,估计已是无用。” 芸芝诧异地道:“九星流转,和我们去哪里有什么关系?” 唐小山取一竹枝,在地上划道:“这是神州大陆,这是去年崩溃的九处地方……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诸女略一思考,却是林书香最先答道:“天下十道,这九处地方,刚好占了其中九道,竟没有一处是在同一道。” 唐小山道:“是这般,却也不是这般。” 紫芝道:“小山姐姐,你莫要打哑谜了,什么叫是这般,却又不是这般?” 唐小山道:“我朝初建之时,太宗皇帝因天下山川之势,划出十道,这十道,分别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但在久远之前,却不是这般划分的,那个时候,天下是被分作九州,之所以是‘九’,既因九乃数之极,又是为了暗合天上九星。这九州,乃是冀州、荆州、青州、徐州、梁州、雍州、益州、兖州、扬州。” 又道:“地上九州,天上九星,这九星则是蓬、任、冲、辅、英、芮、柱、心、禽。所谓天盘流转,地盘不动,九州虽然不动,九星却从未停止过流转。” 芸芝道:“小山姐的意思莫非是,那崩溃的九处地方,对应的不是十道,而是上古之时的九州?” 唐小山道:“正是如此,九州与十道,其实都是按着山川之势进行划分,虽说数千年来,山川略有改变,但整体上并无太多不同。事实上,对应九州与九星的,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芸芝往妹妹看了一眼,道:“莫非是九鼎?” “嗯,”唐小山道,“大荒之时,其实并无九州这么一说,只在大禹治水后,帝舜才将天下分作九州。九州之民,取本州精铜各铸一鼎献于帝舜,这就是‘九鼎’。九鼎乃是帝王之象征,经夏、商、周代代相传,但在秦王迁九鼎至咸阳时,却有一鼎落入泗水,怎么也无法捞出,故而当时有一种说法,说是得九鼎者得天下,大秦只得八鼎,虽有天下,气运不长,事实也证明了秦朝果然是二世而亡。但秦朝虽完,接下来的前汉却连这八鼎也已失落,虽然失落,但有二百年天下,比秦朝还长,所以这种说法也不可信。” 林书香道:“但前汉二百年,后汉二百年,已是远远比不上四百年之夏、五百年之商、八百年之周,接下来的三国、晋、南北朝等等,长的不过百年,短的只有数十年,隋朝建国之时天下大盛,结果却也是二世而亡,大唐建国至此,方历高祖、太宗、高宗三世,却也遇到了武后灭唐之事,朝代换得如此匆匆,莫非真跟失了九鼎有关?” 唐小山摇头:“这只跟五德始终和气运有关,跟九鼎在谁手中,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诸女对望一眼,紫芝道:“但这跟我们现在来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章 意欲何为?我们是谁? 唐小山道:“小峰曾对我说过,他曾见有人带着一个画有仙篆的奇怪铜鼎进入骑田岭,便是那只铜鼎的崩裂,引发了骑田岭的山崩。而泰山、太湖、长安等处崩溃的时间又与骑田岭相当,我们假设每个崩裂之处,都是由一鼎引发,那引发这九处地方山崩地裂的,便有九只鼎。” 芸芝道:“小山姐既说这九处刚好分布在九州,莫非这九只鼎,便是大禹治水后,取九州之精铜所铸的九鼎?” 唐小山道:“多半便是如此,九鼎控制着五德之气的流转,九鼎崩裂,五德始终自也中断。而之所以要将九鼎带至九州,大约也是因为当年它们本就是在九州所铸,只有在其所铸之州,才能将其摧毁。” 芸芝道:“我总觉得大哥好像隐瞒了许多事情,他也对我说过九鼎与王气之事,但是那个将其中一鼎带到骑田岭、将其摧毁的人到底是谁,他却又没有说出。” 唐小山轻叹一声:“他不说,大概是觉得让你们知道这些,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紫芝嘀咕:“但我却又觉得,他根本就不想帮我们找到华芝、芳芝她们,他根本就没有尽心。” 唐小山眼眸闪动:“依我看来,小弟他不是不想用心,而是怕了。” 诸女错愕,阳墨香道:“他怕什么?我总觉得,主人他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怎可能有什么东西令他害怕?” 唐小山低声道:“他其实早就知道,将你们的姐姐和再芳她们掳走的人是谁,但他却已不想去管。” 芸芝怔在那里,紫芝低着头:“他、他怎么能这个样子?” 唐小山道:“你们可是都已知道,小峰十岁之时离家出走,后来在东海所遇到的那些事?那时,有几个人,将东海闹得一塌糊涂,连小峰和若花姐、丽蓉姐、红蕖等人也连连遇险?” 诸女点头。 唐小山又道:“小峰回到家里,没过多久,便发生了婉如和再芳等人被掳之事,小峰救回婉如,却也遇到一伙人,那些人为了追他进入五岭,他不想连累家人,于是与丽蓉一起,离开岭南。再后来便是丽蓉的哥哥徐承志起兵反武,洛阳兵变,武后被杀,小峰被栽赃陷害,又被黄天道追杀,遇到芸芝、紫芝,逃至岭南,紧接着我们又去了南海?” 诸女继续点头。 “这些事看似全无关系,其实却是关联重重,”唐小山低声道,“小弟虽有许多细节没有说出,但我却也多次分析,又问过丽蓉姐、红蕖等人,依我看来,祸乱东海,灭了轩辕国;毁去九鼎,令得神州大乱;掳走再芳和你们的姐姐,让许多姐妹下落不明;害死武后,又连番追杀你们……这重重阴谋的背后,都是同一伙人。” 林书香等全都怔在那里。 芸芝道:“那些人到底是谁?” “且让我将这些事一件件地理清,”唐小山道,“首先是东海之事,祸乱东海的背后主谋有两个,一个叫哀萃芳,一个叫纪沉鱼,当时锦枫、蘅香、芷馨、红红等都已落在她们手中,却是小峰抢了《阴符经》,擒了哀萃芳,以经换人,与师兰言约好两方罢战,这件事想必丽蓉、红蕖、锦枫等人也都跟你们说过?” 芸芝、紫芝、诸丫鬟点了点头。 因为是海外之事,极是新鲜,且听起来惊险重重,她们每次都是当成故事来听。 林书香道:“在宗灵极乐城遇到师兰言师姑娘时,师姑娘便与公子提过旧事,师姑娘还助过我们,想是他们早已化敌为友。” 唐小山先用竹枝在地上写上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这三个名字,才看向芸芝、紫芝,道:“然后便是那些姐妹被掳之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你们被掳走的姐妹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她们都习了《女大金丹诀》,而你们两个与你们的大姐不曾习,于是她们出事,你们无事?” 姐妹花怔在那里,紫芝喃喃地道:“但是、但是这《女大金丹诀》却是武后最信任的女学士史幽探献上的,很多人都学过,却也并不是人人都出了事……” 唐小山叹道:“丽蓉早已研究过,那《女大金丹诀》会导致先天灵气外泄,小峰与红蕖、题花姐、巧文姐等人去救婉如时,便发现那些人带着一种能够探测先天灵气的罗盘。当时阻止他们救人的,乃是一伙戴面具的怪人,后来才知道,那些戴面具之人皆是来自黄天道。” 林书香惊道:“黄天道的人公将军便是太平公主之女、升平公主武瑞徽,银蟾与玉蟾两位姑娘便是被黄天道的地公将军害死。” “嗯,”唐小山道,“其实带着一只禹鼎进入骑田岭,弄得骑田岭山川崩裂,又追杀小峰,害得小峰不得不再次离家的,就是那位升平公主。” 诸女面面相觑,芸芝喃喃道:“小山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华芝姐她们失踪后,兰芝姐便曾悄悄调查史幽探,又禁止我们去太平公主府上。” 孟家有八位姐妹,除了她们,就只有她们的大姐孟兰芝不曾被掳走。 唐小山道:“想是你们的大姐,也早已发现那《女大金丹诀》有问题。” 她在地上,又写上史幽探、武瑞徽这两个名字。 紫芝怔怔地道:“去岁岁末,升平公主曾举荐一名才女入宫,那名才女在御花园的赏花会上,诗才竟不下于上官婉儿,大放异彩,此事当时传得很开,那个才女的名字,好像就是叫哀萃芳。” 唐小山道:“我可以这般假设,九鼎之所以有影响王气的能量,主要是因为这些禹鼎上面所画的仙篆,而哀萃芳与纪沉鱼之所以要灭掉轩辕国、抢夺《阴符经》,就是为了解开这些仙篆,毕竟像九鼎这样的东西,可不是想毁就可以毁掉的。” 又道:“哀萃芳等人在东海时,还曾掳过锦枫、红红、蘅香、芷馨她们,锦枫她们并没有什么出奇来历,为什么要把她们掳走?必定是因为她们体内都有先天灵气,就与你们那些失踪的姐妹一般。而再芳也是因为习了《女大金丹诀》,灵气外泄,才与婉如一同被劫,只不过婉如运气更好一些罢了。” 林书香道:“小姐的意思是,这些事看似毫无关连,其实却是同一伙人所为?” “嗯,”唐小山轻叹一声,“而且还有一个人,只怕也跟她们是一伙的。” 林书香问:“那人是谁?” 唐小山在地上又写了一个名字! 紫芝惊道:“白话妹妹?这、这不可能!升平公主在洛阳追杀我们和大哥时,白话妹妹可是一直都在帮我们的。” 唐小山道:“所以我也只是存疑罢了。” 林书香道:“但白话所做之事确实奇怪,她让月亮杀小姐,却又让我们救小姐,既要杀,又要救,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就是我怀疑她与哀萃芳等人有可能彼此相识的原因,”唐小山道,“去年小弟回家之前,先让红蕖千里迢迢赶到岭南,其后也一直让丽蓉与红蕖保护我,我问他谁要害我,他却不说,他虽不说,我却也猜得出来。那个时候,他在东海方自与哀萃芳等人罢战,就算有谁在岭南要害我,他又如何会知道?想来想去,想要杀我的,只怕也是哀萃芳和纪沉鱼她们。” 又道:“在宗灵极乐城时,小峰看到我与师兰言一同出现,似是吓得傻了,直到师兰言用话语点明,说‘她们’再也不会与他为敌,他才放下心来。可见他原本是知道师兰言要害我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们又不害我了,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胡思乱想,毕竟小峰瞒了不少事,我也只能按着那些细节瞎猜,但在鬼城时,却又有一件小事,令我一直非常在意。” 诸女问:“什么事?” 唐小山道:“你们可都看过小峰画的那个天女散花图?” 诸女互相对望,一同点头。红英道:“紫绡、紫琼等几位姑娘,可都还是秀英画上去的。” 唐小山道:“我在梦中梦到芸芝妹子的几位姐姐,以及其他一些失踪的姐妹,至于为什么会梦到,我却也说不清楚。我将她们画在天女散花图上,小峰却特意交待,说那画绝不可让师兰言看到。其实他不说,我也不可能好端端的把它取给人看,但他为何要特意交待?” 紫芝咬着牙,道:“难道是因为大哥早已知道,华芝姐她们就是被史幽探、哀萃芳、师兰言那些人抓走的?” 唐小山低声道:“很有可能。” 紫芝黯然:“但大哥为何那样,人家、人家明明一直都在指望他帮我们找到华芝她们,他、他怎能那个样子?” 唐小山叹道:“因为他怕了。” 紫芝流着泪:“怕什么?” 待在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玉英面无表情地道:“自然是怕连累到我们。” 林书香轻叹一声:“若是那些人真有大闹东海、毁了九鼎,令得天下大乱的本事,那她们背后的能量实是不可估量,甚至可能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在控制一切,若是被逼得无路可走,公子势必奋起反抗,但问题是,就算她们以前为难过公子,现在她们却主动跟公子化解怨仇,在宗灵极乐城中,兰言与文锦两位姑娘相助我们,便可以视作是对公子的示好,既然她们已是主动示好,想必公子也不愿意跟这些人再生事端。” 芸芝低声道:“说到底,华芝她们跟大哥无亲无故,他甚至连见都不曾见过她们,犯不着为了些不认识的人,再去跟那些人作对……是这样的么?” 唐小山道:“当日在东海时,小弟与若花姐连番遇险,甚至弄得紫绡断臂、蘅香断腿,在中原时,小弟亲眼看着银蟾和玉蟾死在他的面前,等他回到岭南,没住几天,我这做姐姐的又被小月杀了,死在他面前,虽然最后大家都太平无事,连银蟾和玉蟾也修成鬼灵之身,陪在他的身边,但他自责自怨,觉得自己未能保护好我们,总是难免。” 又道:“当日小峰从东海赶回,必是因那些人想要害我,但现在白话妹妹让小月杀了我,再助我复活,那些人便开始示好,其中原由,令人不解,但不管怎样,师兰言在极乐鬼城确实助过我们,而文锦姐姐将《幽夜鬼经》送给小峰,助银蟾和玉蟾修成鬼灵之身,也可以算作是一种补偿。在极乐鬼城时,我也见了兰言和文锦两位姐姐的本事,依我看来,她二人的本事只怕还在小峰、紫绡、丽蓉三人之上,其他人就更不是她们敌手。既然对方实力比我们强得太多,却又主动示好,小峰不想为了些他连面也不曾见过的人,再跟她们无端闹翻,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唐小山先在那几个名字旁边,又写上“谢文锦”三字,然后才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敏叔提到过,他曾亲眼看到许多姑娘被人掳到泰山,紧接着便是泰山崩裂,时间上,与婉如被掳、骑田岭崩裂相差不了多少,而当时出现在泰山的,还有三艘花船。” 林书香道:“天魔荧惑,三花聚灾!天魔荧惑三花船所聚之处,必有大事发生,这一说法,奴婢还在隐玄门时便时有耳闻。”天魔宗占据的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之首的王屋山,隐玄门则位于十大洞天之末的括苍山,十天之会上,这两派都有参与,她对天魔宗自然也有一些了解。 又道:“这一次,公子在漓江上见到的,便是天魔宗宗主,对天魔宗宗主,一般都是以‘公主’相称。” 阳墨香哼了一声:“说是公主,其实还是妓女,最多也就是高级妓女。” 唐小山将“天魔宗公主”几字写上。 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白话、武瑞徽、史幽探、天魔宗公主。 紧接着又在“武瑞徽”三字之下写上“黄天道”,“天魔宗公主”之下写上“天魔宗”。 唐小山看着地上这些字,沉吟道:“其实说到底,我所说的这些,大多数也只是靠猜,并无绝对把握。” 她虽觉自己并无绝对把握,却不知,若是唐小峰在这里,必定会惊讶万分,因为她的分析竟是八九不离十。 对于其他美眉来说,这些事知道的都只是冰山一角,比如芸芝虽早已知道升平公主在中原追杀他们是为了紫芝体内的五彩之气,却绝不会想到连自己那些失踪的姐妹也跟她有关,林书香只知道那个叫哀萃芳的女子,与公子情怨纠葛,难解难分,却实未想到各地的山川崩裂竟也会跟她扯上连系。 唐小峰确实隐瞒了许多事,只是他虽然隐瞒了许多,唐小山却凭着弟弟透露出来、以及从颜紫绡等人那时不时问出的一些细节,将背后的真相渐渐地理清出来。 而芸芝、紫芝等人,初时还如坠雾中,理不清头绪,被她这么一分析,立时也觉得原来这些事情竟是如此简单,也不知为何以前没将它们想到一处。 唐小山道:“虽然理清了一些线索,但有几个问题,若是不能弄清,只怕还是难以找回失踪的那些姐妹。” 芸芝道:“哪几个问题?” 唐小山道:“首先是,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祸乱东海,毁去九鼎,杀死武后,掳走体内带有先天灵气的那些姐妹,更有甚者,连龙族对神州大陆的野心,背后似乎也有她们的影子……她们到底在做什么?这些事彼此之间互有关系,一切都是为了某个更大的目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些各不相干的事件,只不过背后都有她们插手罢了?” 又道:“其次是,小峰那个时候肯定是一直都在担心有人害我,我自忖从小待在家中,不曾得罪过人,为何那些人要害我?既然要害我,为什么现在又不害了?还有白话妹妹,她让小月杀我,又要把我救活,此事实在难解。” 紫芝嘀咕:“白话妹妹有些疯疯癫癫的,也许她就是觉得那样子好玩?况且她一忽儿是白话,一忽儿是小月,听说以前还白天是白话,晚上是小月,也许她就是疯了?” 唐小山轻叹一声:“她没有疯,在那个时候,我清楚地知道,她其实是很难过的。她明明很难过,却又不得不做。” 又道:“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一个可能是最最重要的问题。” 诸女对望一眼,齐声道:“什么问题?” 唐小山抬起头来,看着已是昏暗的夜空:“我们是谁?” 诸女错愕,阳墨香道:“这个这个……我们自然就是我们啊?” “我们未必就是我们,”玉英面无表情地道,“庄周梦中以为自己是蝴蝶,结果醒来却是庄周,你怎知我们现在以为我们是我们,一觉醒来后,不会变成别人?” 紫芝道:“也许你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猪。” 林书香却轻叹一声:“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早想问了。” 阳墨香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我是墨香,你是我姐姐,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 林书香还未说话,玉英却已冷笑:“会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问的,都是迟钝的呆子。” 第二十一章 彼岸花 芸芝道:“其实小妹也早想问了……” 紫芝叫道:“芸芝,你怎也跟玉英一般犯傻?还是你也想学庄周变蝴蝶,又或是学她变猪?” 玉英瞅向紫芝:“芸芝小姐会问,只不过是因为她不像她妹妹那般的呆。” 紫芝气得跳脚:“好,你说,你说,这个问题究竟有什么好问?” 玉英一声冷笑,懒得回答。芸芝却轻叹一声,道:“其实这个问题,当日在南海时小妹便已觉得奇怪。” 紫芝疑惑地道:“究竟是什么问题?” 芸芝道:“难道你忘了么?当日为了对付极乐鬼王,我们都曾以九天星月轮,将自身的先天灵气度给大哥?” 紫芝道:“那又怎的?”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芸芝轻叹一声,“为什么我们体内……都会有先天灵气?听说这先天灵气,只有上一辈子是仙是神的人,转世之后才会拥有,按理说这种人几万人中也找不到一个两个,可为什么我们竟然都有?紫绡姐有,红蕖姐有,丽蓉姐有,似乎凡在大哥身边出现的姑娘,每一个都有。还有题花姐有,巧文姐有,耕烟、亚兰、绣田等几位姐姐也一样都有,小山姐姐身边的人,好像也全部都有,像这种本是万里无一的转世仙神,我们却像是走在路上都能撞死几个,这难道还不怪么?” 紫芝怔在那里,阳墨香、红英二人以前也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面面相觑。 …… 下坠,不断地下坠。 唐小峰与三女就这般不停地往下掉,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以这般的速度,坠了如此之久,就算真有一十八重地狱,他们只怕也已坠入到地狱的尽头。 但他们却仍然在往下坠。 周围一片漆黑,温度却越来越低,寒气入骨。 唐小峰自身体内有阴幽戾气和三昧真火,还好一些,骆红蕖和微微却已是娇躯发颤,冷得直打哆嗦。 唐小峰将义妹搂了过来,给她一些温暖,微微更是紧贴着他的背。 她们都不是普通人,能让她们冻成这样,可想而知周围的阴气到底有多深多重。 或是因为所修功法的缘故,又或是因为修为更加深厚,哀萃芳却要比她们好得多。 饶是如此,她的肌肤也是冰冷如雪。 唐小峰激发体内的三昧真火,让自己更加暖和一些,同时以九天星月轮隔体交感,将自己的真阳给哀萃芳和骆红蕖度去,二女这才好受了些。 至于微微……就算被冻死好像也不关他什么事。 当然,这也不能说他有多心狠,实在是他一方面要抵御寒气,一方面将真阳度给哀、骆二女,自己也快支持不住。 周围开始出现光影,阴风阵阵,鬼影幢幢。 寒气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重。 这些光影不断变幻,直至鬼影消退,阴风不再。 他们撞在了一团烂泥间,直撞得头晕眼花。 唐小峰最是倒霉,被微微压着,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开,骆红蕖则是摔在他的旁边。他往另一边抓去,却抓了个空,心中一惊:“萃芳?” 没有人回答。 周围实在太黑,即便是将剑气注入双目亦是无用。 一般来说,哪怕是再漆黑的夜,其实都会有些许光亮,而剑气可以助人把握住这些许光亮,在黑暗中亦能看个清楚。但是这个地方,却是连一丝一毫的光线都不存在的暗,对于这样的暗,就算是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连唤了几声,却没人应,心中焦急,又唤了一声:“红蕖?!” 骆红蕖的牙齿都在打颤:“小、小妹没事。” 唐小峰强行翻过身来,将背上的少女搂住,微微全身哆嗦,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棍,唐小峰很担心很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微微虚弱地道:“死、死不……” “哦,死了啊,可怜可怜。”把她一扔。 微微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混蛋!”微微大骂。 唐小峰没空理她,咬了咬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祭出五精泰煞宗天鼎。 金鼎坐落在地,五精天火冲天而起,周围开始亮了一些,也渐渐暖和起来。 他跳了起来,焦急地叫着“萃芳”,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响起:“我在这里。” 他赶紧转过身来,这才看到哀萃芳清清冷冷地立在那里,仿若无事一般。 唐小峰松一口气,坐在泥泞间:“你不要吓我。” 哀萃芳眼眸微现笑意,却又看向远处。 就算有泰煞鼎的五精天火照耀,远处仍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唯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冷,无尽的寒冷。 微微爬到五精泰煞宗天鼎旁,就算有五精天火的炙烤,竟也不觉得有多温暖,可想而知此处到底有多冷,虽然如此,比起刚才,毕竟是好了许多。 她连打了几个冷颤,喃喃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魔杀又跑哪去了?” 骆红蕖道:“大哥,你们看……” 四人一同看去,见远处有许多鬼怪缓缓爬来,这些鬼怪身上尽是冰霜,凄苦不堪,舌不能动,连吐出来的都是冷气,它们看到此处有火光,艰难爬来,想要讨些温暖。 这些鬼怪越来越多,又在爬行间缓慢扭打,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哀萃芳轻叹一声:“果然是这里。” 唐小峰讶道:“你知道这里?” “嗯,”哀萃芳低声道,“这里乃是阴间八寒地狱,我幼时来过一次。” “阴间?”唐小峰苦笑道,“难道我们已经死了不成?” 微微惊道:“就算死了我们也不至于被打到这、这种地方来……” 唐小峰瞅她……你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自信都没有,看来你自己也知道,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话又说回来,像我这样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怎的也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这些鬼怪越来越多,看得人头皮发麻。哀萃芳低声道:“我们不能在这呆太久,还是早些离开。” 唐小峰将泰煞鼎变小,托在手中取火供暖,他牵着哀萃芳,带着骆红蕖,又问哀萃芳该往哪走。哀萃芳道:“往哪里走都是一样,阴曹地府的方位,与人间全然不同,该我们到的地方,自然会到,不该我们到的地方,再怎么走也到不了。” 又道:“我们虽然落入此间,毕竟还是生人,既然未死,自然当有出路。” 唐小峰道:“想不到你小时候还来过这种地方?” 哀萃芳微微一笑:“别人带我来的。”却也没有说得更多。 唐小峰将身一提,哀萃芳又道:“不用试了,在这种地方,纵是仙人也飞不起来。”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一路踩着鬼怪往前走,好在这些鬼怪早已冻僵,就算能动,也只是勉强爬行,被他们踩着走,连抱怨都无法做到。 虽然这样,他们自己却也觉得恶心就是。 走了一会儿,微微开始摇晃,紧接着便栽了下去。 骆红蕖赶紧将她拉住。 唐小峰道:“她怎么了?” 哀萃芳轻叹一声,道:“我的灵郁之气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可助我抵御一些阴气,红蕖姑娘练的是射日弓,所修的功法似乎也带有炎气,这里阴气虽重,我二人勉强还能坚持,何况刚才还有你一直用自身元阳替我们祛寒。微微的九转神华顺逆心法虽然有许多变化,在这种地方却是没什么大用,这样下去,她只怕会死在这里。” 唐小峰想着这丫头虽然疯,但还是别让她死在这里,于是背着她,将自身阳气度了一些过去。周围寒气极重,微微的娇躯却是时冷时热,整个人也开始昏昏沉沉。 前方忽有人影飘过,唐小峰一看,发现那人竟是魔杀。 魔杀拼命地跑着,他们对望一眼,赶紧往他追去。 追了一阵,前方出现一朵红得艳丽、美得诡异的奇花,魔杀跳了进去,消失不见。哀萃芳惊喜地道:“大红莲花?!” 唐小峰道:“大红莲花?” 哀萃芳道:“也就是红色彼岸花,天下之花无穷无尽,却只有一种能够在阴间存活盛开,这种花叫做彼岸花,又有红、白两色。红色彼岸花称作曼珠沙华,白色彼岸花称作曼陀罗华。” 曼珠沙华?曼陀罗华? 哀萃芳道:“有人曾告诉过我,生人遭受意外,堕入阴间,若是能够在这里找到彼岸花,便可重回阳世,彼岸花虽是唯一一种能够在阴间盛开的花儿,但在这种地方却也极其稀少,可遇而不可求。” 唐小峰道:“我们走。”背着微微,与哀萃芳、骆红蕖一同跳入花蕾。 血一般的红光闪过,他们消失不见…… …… 天色已亮。 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紫芝、玉英、兰英七女休息一夜,又往骑田岭中央飞去。 芸芝道:“小山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为何要搜这骑田岭?” 唐小山道:“九鼎毁去,导致九处崩裂,而这崩裂的九处,不但分散于上古之时划分的九州,却对应于天上九星,那些人仅仅只是想毁去九鼎,以中止五德始终,抢夺王气,还是这仅仅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背后还有更大的目的?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第二种可能最大。” 芸芝道:“这是为什么?” 唐小山往前方与阳墨香说说笑笑的紫芝看了一眼,低声道:“想来你也知道,王气现在在你妹妹紫芝身上,若说那些人毁去九鼎,只是要抢夺王气,那他们现在为何又放着紫芝不管?可以想见,毁去九鼎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至于王气,倒是附带而来的东西。” 她道:“你们说在洛阳城外,太平公主之女、升平公主武瑞徽曾追杀过你们,武瑞徽乃是武家子孙、李唐皇亲,不愿让王气落入别家,情有可原,但在宗灵极乐城时,师兰言与谢文锦却并未对紫芝生出太多兴趣,便连那升平公主,也没有再来岭南找紫芝麻烦,可见王气绝非她们的真正目的,她们花了这么多心思毁了九鼎,却又对王气并不如何在意,此事令人不解。” 芸芝道:“如果不为王气,那毁了九鼎,对她们还有什么好处?” 唐小山道:“我近日将毁去的九个地方画出,又与那几日的时辰进行推算,无意中倒是发现一件异事,若将它们放在一起,竟是一个极大的格局。” 芸芝讶道:“格局?是奇门遁甲里的,还是六壬神课里的?” “都不是,”唐小山道,“与奇门遁甲和六壬神课有关的书籍,我都曾看过许多,却不曾见过这种格局,这种格局只怕是出自三式之首的……太乙神数。” 芸芝发怔:“太乙神数不是早就失传了么?” 唐小山哂道:“《阴符经》不也说是失传了?结果还是被人找着,太乙神数虽然会的人极少,但我想,天大地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就算有人精通此术,亦没有什么稀奇。” 又道:“我对太乙神数了解实是不多,只听说此术最早出现于大荒时期,乃是黄帝从《阴符经》里推演而出,与奇甲遁甲、六壬神课有相近之处,却又有极大不同。此外,当年帝舜划分九州,亦是用到了太乙九宫。” 芸芝道:“太乙九宫与我们日常所用的九宫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么?” 唐小山道:“与太乙神数有关的书籍,我也不曾见过,倒是在长生宫里,有一本《奇门五总龟》,说的虽是奇门遁甲,却略略提到太乙神数与奇门遁甲之不同。按那书上所说,遁甲式为后天方位数,乾卦为六宫,巽卦为四宫。而在太乙神数中,宫位却要逆转至乾宫为一,巽宫为九,其余各宫亦随此而变,故与遁甲式不同,称作太乙式。” 芸芝道:“但这跟‘九州’又有什么关系?” 唐小山道:“《奇门五总龟》谈及太乙九宫时,有提到:一宫乾天门主冀州,为绝阳;二宫离火门主荆州,为易气;三宫艮鬼门主青州,为和;四宫震日门主徐州,为绝气;五宫中天之柩纽,主梁州,斡旋八方;六宫兑月门主雍州,为绝气;七宫坤人门主益州,为和;八宫坎水门主兖州,为易气;九宫巽风门主扬州,为绝阴。按太乙神数,这九州恰好对应太乙九宫,又按五气之流转,从绝阳至中天,又从中天至绝阴,此为‘天下大势’。” 芸芝道:“五气?” 唐小山道:“中宫不算,其它八宫恰好对应五气,即绝阳、易气、和、绝气、绝阴。这五气之流转,只怕才是五德始终的真面目,至于火德、水德、金德、木德、土德,只不过是用来惑人耳目的东西。” 芸芝喃喃地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若是这样的话,所谓五德,只是通过这五种气来控制王气的一种方式,现在……” “且住,”唐小山道,“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么?不要被五德和王气所蒙蔽,五德也好,王气也好,都只是附带的东西,并非对方的真正目的,所以不妨把它们先抛在一旁。” 芸芝蓦地一震,恍然道:“难道她们真正做的,并不是要毁去九鼎,而是要借用九鼎所拥有的能量,毁去这九处山川,形成一个大得惊人的地盘,进而影响整个神州大陆的格局?但是有了地盘,天盘在哪里?” 唐小山道:“我们且不要管天盘在哪里……” 芸芝道:“但是只有地盘,没有天盘,那又如何……” “芸芝,”唐小山道,“你刚才是想得岔了,现在却是想得远了。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还只是一个推测,这才是我们现在在这里的原因,只有确定这九处被毁的山川确实有不同寻常之处,才可以进一步往下推,若是九鼎被毁,真的只是用来炸掉这九个地方,那这九个地方必定藏有什么不可让人知道的秘密,若不能证明此点,那推得再深再远,也无任何意义,不过是空想罢了。” 芸芝汗颜,又佩服地道:“总觉得在小山姐姐身边,每天都能学到许多。” 唐小山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飞。 她们飞了一阵,来到一个巨大坑中。林书香道:“这里怕就是骑田岭崩溃的中心。” 这个坑极大极深,远远近近的山,像骨牌一样往外倒着。 她们四处搜寻,过了两三个时辰,又聚在一起,阳墨香道:“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 玉英道:“没有什么地方有问题,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阳墨香笑道:“你这话跟没说一样,有问题时是问题,没有问题时,又是最大的问题,反正在你眼中,它就是有问题。” 玉英道:“不然,你们看看这坑底,便知它是真的有问题。” 阳墨香看去,见坑底平平整整,道:“唔……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玉英道:“你且想,看这周围山形,必是此处有什么东西大爆炸后,引发山崩地裂,周围群山是被爆炸后的能量一波波地冲倒,这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大,为何这坑底却是如此平整?” 紫芝一拍手:“是了,这些土石必是后面有人铺上去的,铺上去的目的是为了隐藏一些什么。” 玉英道:“紫芝小姐一点即通,不愧是天才儿童。” 紫芝气结。 第二十二章 非人间 唐小山道:“我们且将这些土石挖开,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诸女中,如林书香、阳墨香、玉英、兰英四人原本就是隐玄门隐玄七女之一,体内藏有隐玄门上古兽魂,这些日子又做了许多修行,得了不少法宝,此时或现兽身,或用法宝,齐心协力,挖开土石。 直挖了大半日,就在众人尽皆劳累,连唐小山都想着自己是否弄错的时候,突然无法再挖下去。 一块厚厚的坚石阻住了她们。 诸女精神一振,又往旁边清开,将整块坚石露了出来。 坚石上画了许多符咒,唐小山便蹲在那儿,将这些符咒一一解开。 她取五色笔,在这些符咒间画了几画,符咒消散,坚石消失,竟露出一个直通地底的笔直大洞。 她们对望一眼,芸芝道:“小山姐,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山道:“下去看看。” 她们小心翼翼地往下飞。 直落了怕有数里之深,再下去,便是一面奇怪的镜子。 镜中倒映着她们的影子。 唐小山道:“是了,这必是一些古籍里提到过的金镜之门、镜反之门。” 林书香道:“镜反之门?” 唐小山道:“若是穿过此门,便能到达另外一处世界,此门不知是哪处天地的入口,若我所料不差,我们只怕唯有进入其中,才能找到那些失踪的姐妹,甚至是敏叔叔,也有可能是被人掳到里头。” 芸芝道:“若按小山姐姐的分析,被毁去的九处山川,只怕都藏着这样一个镜反之门,小山姐怎确定我们要进入的是此处?” 唐小山道:“你可记得,昨日你们问我,为何不去敏叔亲眼看到那些姐妹消失不见的泰山,反到这骑田岭来?皆因这九处地方不但暗合九宫,且暗合天上九星,我曾将各地崩溃的时日推算一番,书曰:直符前三六合位,太阴之神在前二,后一宫中为九天,后二之神为九地。泰山崩溃之时,泰山与天上九星互配,恰恰合了九神中的‘直符’,而此时此刻,‘直符’刚好落在这里,我虽不敢肯定这镜反之门的开合百分百与九星、九宫、九神有关,但想来想去,仍觉可能性极大。” 紫芝想到,进入这镜反之门或许就能找到华芝等失踪的姐妹,心中焦急,便要进去。 林书香却道:“门后也不知会有多少危险,奴婢觉得,我们还是等公子回来,又或是到了月圆之夜,紫绡、题花、银蟾玉蟾等诸位姑娘从圆峤秘境回来,人多一些,再进去得好。” 芸芝忧虑地道:“若按小山姐姐的判断,下次再来,时辰已是不同,那时就算再从此间进去,只怕也未必能够找到她们。” 唐小山道:“这倒不是最让人担心的,就算方位变化,想来也就在这崩溃的九处地方,就算过了此次‘直符’的时辰,最多下次我们远赴长安又或是泰山、太湖,只要推算准确,总能找到。” 她轻叹一声,道:“你们可知道,前两日,我又在梦中见到那些失踪的姐妹?” 诸女互相对望,唐小山黯然道:“虽然只是做梦,但在梦中,她们都已是奄奄一息,我有一种感觉,若不能将她们尽快救出,只怕她们真的都会死去。” 芸芝紫芝二人,对唐小山早已极是信服,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都有些苍白。 “我一直觉得,我会梦到她们,绝不是没有来由的,”唐小山低头看着镜反之门,缓缓地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我都要将她们救出,我是绝不能看着她们死去。” 林书香无奈道:“那不如就让奴婢先行进去,若是……” 唐小山笑道:“此门既与八门九神、太乙九宫有关,进去时是这条路,出来时就未必是这条,若是把你一人陷在里头,我们岂非又得去找你?倒不如一同进去,纵有危险,亦一同担当。” 她环视一圈:“你们可愿与我一同进去?” 阳墨香道:“小姐去哪里,我们也去哪里。” 玉英兰英、芸芝紫芝亦齐齐点头。 “既要进去,便要做好准备,”唐小山道,“我们这一进去,很可能便要与那些人翻脸成仇,那些人的实力,以及她们背后所隐藏的势力,很可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也许我们未能救出要救之人,连自己也死在里头。” 紫芝低声道:“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找华芝她们。” 林书香温柔地道:“当日若不是公子所救,我几人早已死在括苍山,我等虽是丫鬟,公子与小姐对我们却实同家人,我们自然不能任由小姐你一人赴险。” 阳墨香叫道:“就算小姐你不是那坏蛋……不是主人的姐姐,我们也要跟你。” 玉英道:“说来亦是奇怪,玉英虽认得主人在前,认得小姐在后,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与小姐相识更早许多。” 红英怯生生地道:“我、我也是。” 紫芝笑道:“正如昨日所说,我们年纪相当,体内又都有先天灵气,这种事巧合得没有道理,也许我们上辈子真的在哪里见过面呢。” 唐小山略一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同下去。” 芸芝道:“可要小妹先算一卦?” “卜疑卜疑,不疑何卜?”唐小山道,“其实我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些失踪的姐妹救出,现在既然有了线索,不管前方是凶是吉,我都非得去做不可,所以这卦,也不用去算了。” 紫芝笑道:“总觉得小山姐姐,比大哥可靠多了。” 诸女齐齐点头……起码可靠一万倍。 七女手牵着手,往镜反之门缓缓落下…… …… 唐小峰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哀萃芳道:“你莫不是也病了?” “没,”唐小峰呵呵笑道,“大概是有谁在背后骂我。” 哀萃芳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唐小峰喃喃地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时,他们正处在一片诡异的森林。 天空是黑的,周围的树木也是黑的,不但黑,而且大,每一棵树都大得惊人,耸入天空那一团团的暗云中。 唯一的光亮,则是来自他们周围的一些影木,这些影木亦大得出奇,每一片叶子都发出光亮,晃动之时,一叶百影。 不过这些影木并不多,零零散散的,于是大部分的地方都显得阴森黑暗,纵然是有光亮的地方,亦因影木的晃动而显得光影幢幢,极是诡异。 哀萃芳沉吟道:“若我所料不差,我们只怕是又回到了非人间。” 唐小峰与骆红蕖错愕地对望一眼。 骆红蕖道:“非人间不是已经崩溃了么?” 哀萃芳道:“你们大概是将非人间与楼兰境等同了起来,但事实上,楼兰境只是非人间‘九境’的其中一境。” 唐小峰道:“九境?” 哀萃芳道:“这九境,传说乃是上古时期女娲所建,那时候,共工争帝位而不得,怒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女娲娘娘以一样唤作山河社稷图的法器,在人间之外,建了九境,合称‘非人间’,用以收容受苦受难的百姓,然后才开始采石补天,补天后,这些百姓又回到人间,而女娲娘娘却是不知所踪。” 山河社稷图?唐小峰想起了自己怀中的天女散花图。 白话好像说过,山河社稷图的原型,本是未完成的天女散花图? 哀萃芳道:“天地原本就只有三界,而这‘非人间’只是以人间界溢出的五行之气与各种灵气聚现而成,久远之时,无人居住,只是因神州大陆战火连连,百姓四处逃亡,其中一些人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而被我蜃族与楼兰族先祖找到的,就是九境之一的楼兰境。” 唐小峰笑道:“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中,说有人误入一处,在里面遇到许多秦时逃亡到那的百姓,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难道那人进入的,其实就是非人间?” “嗯,”哀萃芳取一树枝,在地上画道,“这‘九境’乃是以九宫之格局布列而成,彼此之间互不相通,九境加在一起,其实也不及神州大陆的一半,其中最大的,乃是位于‘中宫’的‘天人境’,几乎占有了整个非人间的一半,围绕天人境的,则有楼兰境、梵天境、火焰山、瑶碧境、森罗境,另有三境,虽也有人寻着,却因无法住人,也就未曾被人命名。” 骆红蕖轻叹一声:“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当年我从小呆在东海,只觉东海诸岛已是千奇百怪,后来回到神州,见到神州之繁华,才觉东海果然只是化外之地。却没想到人间之外,竟然还别有人间。” 唐小峰看向被她守着的微微:“这丫头怎样了?” 骆红蕖道:“虽是病得很重,大约是死不了的。” 唐小峰耸肩……这丫头活着也是祸害。 唐小峰道:“那我们现在在哪一境?” 哀萃芳道:“这里便是九境之一的森罗境,主宰此境的,乃是一位魔头,唤作森罗王,神通极大,我幼时曾见过他一面,到现在都还感到有些害怕。” 唐小峰笑道:“你说你小时候去过八寒地狱,又说你小时候见过这什么森罗王……你小时候的经历倒是蛮丰富的。” 哀萃芳看着远处的幽幽暗暗,沉默不语。 那确实是她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她,母亲方死,父亲病重,她整个人都陷入绝望之中。 她在沙漠上不停地奔跑,直至干渴倒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见到了她的大姊……一个比她大不了两岁,却多才多学,美得出奇的女孩。 “我叫史幽探,”女孩将她拉了起来,温柔地看着她,“我是来找你的。” 她茫茫然地抬起头来:“为什么要来找我?” “因为,这是我们上辈子约定好的,”史幽探微笑,“因为是约定好的事,所以你可以不用管那么多,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大姊。” 明明是个很无理的要求,不知道为什么,却感到很安心,很温暖。 大姊取出一样奇怪的东西,扔在地上,一条深邃的黑色通道蓦地出现,她们一起跳了下去。 “这里是八寒地狱,要想离开这里,就只有找到彼岸花,”大姊取了一件披风披在她的身上,“这是朱雀羽制成的披风,你披上它,就不会冷了。” 她们找到了彼岸花,被传送到这样一个满是高大黑树,阴森诡异的世界。 “这里是九境中的森罗境,你大概只知道有楼兰境吧?森罗境跟楼兰境一样,都属于‘非人间’。”大姊拉着她,告诉她不用害怕。 她问大姊,我们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地方? “我们要找这里的王,”大姊说,“那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魔头,他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坏事,不过你不用怕,他已经被锁魂链锁住,只能待在他的殿里,再也无法去做坏事。” 她小小声地问:“是谁锁住了它?” 大姊的脸上溢出笑容:“是我……上辈子的我。” 大姊的笑容是那样子的美丽动人,而又……让人害怕…… 哀萃芳看着远处的幽暗,想着自己的心事,旁边却传来骆红蕖的声音:“大哥……你要做什么?” 哀萃芳回头一看,看到唐小峰取出一支朱砂笔,正对着昏睡未醒的微微,嘿嘿嘿嘿地笑着…… …… 唐小山等人穿过了镜反之门。 这镜反之门实是古怪,她们方自穿过,脚下仍是一片镜子,上头却是空空旷旷,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已颠倒了一般。 她们对望一眼,一同往上飞。 飞到外头,紧接着便是一震……她们来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这是一片奇怪的森林,周围的每一棵树都是那般的高大,天空没有日,没有月,虽然无日无月,却有光线透出,并不黑暗。 远处还有许多怪兽奔来跑去,这些怪兽亦是大得出奇。 她们很清楚地知道,这里绝对不是神州大陆。 这里到底是哪里? 唐小山穿的乃是一件蓝绿二色的流仙裙,以符咒御着清风,借风而行。 芸芝、紫芝各穿精美襦衣、百褶之裙,披着飞天绫,分成左右伴着她。 林书香宝相庄严,凝神戒备,这些人中,她的岁数最大,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好小姐和妹妹等人的安全,但这个地方神秘莫测,吉凶难料,因此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阳墨香变作妖狐,玉英变作妖豹,红英变作妖兔,护在周围。 她们往前飞了一阵,但是森林实在是太大太广。 蓦地,她们一同顿在那里。 周围传来“嘶嘶”的声音,这些声音单是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当她们看到这些嘶嘶声的来源时,头皮就更加的麻了。 发出这些声音的是蛇……很大很大的蛇。 单是蛇头,就大得有若可以居住的屋子。 它们从地上爬来,从树上游来,吐着蛇信,发着嘶声。 女人怕蛇本就是天性,更何况是这么大的蛇,一时间,除了林书香,所有人都身体僵直,寒毛倒竖。 林书香不怕蛇,是因为她自己就可以化身妖蛇,平日里变蛇变得多了,对蛇类反而有些亲切。 “你们是什么人?”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踩着一个蛇头,缓缓移了下来。 他踩的是五花蛇,蛇身有五色,蛇头有五色,其它蛇已是很大,这五花蛇又比其它蛇更长更大,发出刺鼻臭味,阴戾丑恶,令人恶心。 他其实并不算瘦,之所以说他瘦,实是因为他长得太高,如此高的人,在神州大陆只怕没人比得,只有东海长人国,或会有人高得这般吓人。 御蛇的瘦高男子俯首看着她们,冷然道:“适才灵盘显示,有人通过镜反之门进入此间……你们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打开封闭镜反之门的禁制?” 诸女对望一眼,唐小山抬头道:“我们只是误入此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请问这位先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御蛇男子冷笑道:“你们不知道此间是什么地方,便闯了进来?” 唐小山道:“我们只是误打误撞……” “你们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前来,都不紧要,”御蛇男子阴冷冷地道,“神皇早已有令,际此非常时期,擅闯天人境者……死。” 群蛇疾窜,成群地扑了过来。 诸女大吃一惊,林书香最先反应过来,刹那间变出十八只手,十八只手掷出十八样法宝,直砸得尘土飞扬。 御蛇男子动容:“不错。”身子一飞,座下五花神蛇咬向林书香。 此蛇来势汹涌,腥臭异常,远比其它凶蛇更加凶残,更从口中喷出五花毒气,五花毒气与妖气混成一体,直压而下。 林书香赶紧祭出六道转轮塔,抵住五花毒气。 林书香全力挡住五花神蛇,对其它凶蛇无暇再顾,其它凶蛇纷纷扑来。 阳墨香、玉英、红英各现妖身,她们体内原本就有上古神兽的兽魂,这些日子以来,修为精进许多,从南海归来时,又得了许多法宝,此时法宝乱祭,倒也堪堪挡住群蛇。 御蛇男子冷笑一声,身子一纵,祭出一根五花长鞭,刹那间卷向唐小山。 唐小山虽然眼力了得,时常对其他人加以指点,又精通仙篆,但她自身只喜读书,真没有练过什么功法。她既未练过什么玄功,平日里藏在家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体质还不如普通村姑,娇美却又柔弱。 虽然如此,这御蛇男子一出手,要杀的不是本领最强的林书香,也不是可以化作上古神兽的阳墨香、玉英、红英,而是这文文弱弱的美少女,其中缘由,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也许只是因为这美少女虽然一眼看上去,算不上有多厉害,但跟其他姑娘混在一起,不知怎的偏偏就是最为显眼,且一看就知道是其他姑娘的“头”。 林书香、阳墨香等人见小姐遇险,吓得花容失色,却又腾不出手来。 芸芝和紫芝更是帮不上忙,甚至一同被御蛇男子的强大杀气所覆盖,眼看着,便要与唐小山死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森罗 林书香见那御蛇男子一鞭抽向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心中焦急万分。 她这一急,转轮塔佛力减弱,五花神蛇逼得更近,妖毒就要掩到她的身上。 谁知那御蛇男子忽又顿在那里,额生冷汗,脸色微变。 御蛇男子这一滞,唐小山立时祭出一符,疾风狂卷,风云变幻,群蛇全都乱成一团。 唐小山娇叱道:“走。” 阳墨香、玉英、红英本事虽然比不得林书香,但当年也随着血婆婆杀了不少人,又跟着唐小峰历了许多险,危急时刻,反应终是要快于常人,一听到小姐说“走”,立时身子一卷,各以玄气背上小姐、紫芝、芸芝三人,从混乱的凶蛇间穿隙而过。 林书香亦是十八只玉手齐挥,佛宝乱轰,轰向五花神蛇。 这五花神蛇却也灵敏,向后疾退,巨大蛇身卷倒许多冲天大树。 林书香自然不敢拖延,转轮塔一收,化作带翼蛇妖,振翅便飞,紧追在诸女身后。一些凶蛇摆脱混乱,欲向她咬来,她蓦一回首,凶相毕露,群蛇竟被她吓着,不敢上前。 同样是蛇,她所化的乃是上古时期的蛇魔,自是让这些凶蛇感到惧怕。 那御蛇男子好一会儿才能动弹,见这些少女竟从自己面前逃脱,勃然大怒,率群蛇疾追。 同一时间,高耸入云的大树间,一根树枝上,立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桃红霓裳,美得不近尘埃的女子。 另一个则是一个长得跟猿猴一般的老人。 那女子虽美,身形与常人无异,那老人却是高高大大,神州大陆之人,只怕连他的膝部都到不了。 这老人,乃是天人境神国“十六神”中的“北斗猿魔”,他看着下方,皱眉道:“刚才出了什么事?金木天蟒杀起人来从不留手,纵连小孩也不放过,刚才为何却突然停在那里?” 绝色女子淡淡地道:“四时乖错太平铃!” 猿魔道:“四时乖错太平铃?” “嗯,”绝色女子面无表情地道,“这是一种能够感应到敌人的杀意,从而反制对方的奇异法宝,只要带着这个法宝,任谁也无法偷袭暗算,要想破解这种法宝,唯有使用奇门遁甲又或是太乙神数,强行逆转祸福。” “难怪,”猿魔冷笑道,“不过这些人是怎么通过镜反之门,进入这里?你不是已用仙篆将所有的镜反之门全都封闭了么?” 绝色女子道:“刚才那个少女唤作唐小山,她有一个弟弟,叫作唐小峰,当年在东海,《阴符经》曾落在唐小峰手中数日,那时候他只怕已经发现了《阴符经》里的星图,又将星图与经文交给了他的姐姐,她便由此学会仙篆,破了我布下的封印。” 猿魔道:“要如何处置她们?” 绝色女子流波转动,道:“此事,我可以做主么?” 猿魔道:“史姑娘对我神国有大恩,神皇早有交待,但凡姑娘所吩咐之事,我等无不遵从。” 绝色女子长叹一声:“那唐小山前世与我有旧,还请将她放过,莫要为难了她。” 猿魔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么,”绝色女子缓缓地道,“就助我……全都杀了。” 猿魔看她一眼:“全都杀了?” “嗯,”女子冷笑,“一个都不可以放过。” 猿魔笑道:“这倒简单。”御风而去。 绝色女子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庞溢着阴阴的笑容…… …… 微微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魅影幢幢的天地间,问了起来,才知道这里乃是非人间“九境”中的森罗境。 这个地方她虽有听闻,以前却也不曾来过。 她跳了起来,见唐小峰冲她嘿嘿怪笑,连骆红蕖也是一副好笑的样子,她自己本是恶作剧做多了的人,立时反应过来,赶紧拿镜子往自己脸上一照。 脸上被画了六条线,左三条右三条,看上去就像是猫一般。 她往唐小峰瞪了一眼,哼了一声。 虽然被画了花猫脸,但好像也不是很严重,看来这小子真的没有恶作剧的天份。 哀萃芳面无表情地道:“我们走。”往前飘去。 微微跑在她的身边:“去哪里?” “先去一个地方。”哀萃芳淡淡地道。 唐小峰与骆红蕖追在她们身后。 唐小峰一边走一边笑,笑得连肚子都是痛的。 此时,微微后臀襦裙被剪了一个大洞,露出两瓣浑圆而又雪白的屁股,后翘处各画了一只大大的眼睛,那紧紧合拢的菊花上又用朱砂横画了一个长长的嘴巴,这样跑起来,“嘴巴”时开时闭,就像是戏台上的丑角。 连骆红蕖都看得好笑……大哥,你也太会恶作剧了。 微微跑了一阵,终是觉得不妥,自己臀上清清凉凉,唐小峰又在身后笑得简直是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地往后臀一摸,整个人僵在那里。 如果只是露了香臀,他最多也就是在后面偷看,绝不会笑成这个样子…… 她赶紧将镜子放在臀后,扭身看去。 唐小峰已是笑得倒在地上捶地不止。 “去死。”微微怒叱一声,钗光一闪,化作大刀斩了过去。 唐小峰自然早就有准备,身子一闪,躲了开来。 微微自不甘心,疾追不止,两人就在这一棵棵的黑树间上蹿下跳。 骆红蕖无奈摇头,哀萃芳更是懒得去管他们。 微微身子一幻,变出好几个她来,对唐小峰围追堵截。 唐小峰逃命的工夫一向不错,就是没让她堵着。 两人不知不觉跑到前方,微微终于追到,凌空一脚,踢向唐小峰。 唐小峰笑道:“看到了哟。” 看到就看到!微微毫不客气,一脚把他踹翻。 两人就在地上扭打起来,微微小巧而又灵活,近身扭打,竟比唐小峰强了不少,把他压在臀下。 唐小峰叫道:“光着屁股压男人,你害不害臊?” 微微冷笑:“我像是会害臊的人么?” 唐小峰叹气:“说的也是……都跑到青楼里做妓女了,哪里还会要脸?” 微微反扭着他的手,以膝盖顶他后腰,使劲一拗,唐小峰痛得大叫。她却又将他一甩,再追加一脚,把他踹到树上,这才甘心,哼了一声,脱下罩在襦衣上的对襟半臂,绑在腰上,遮住雪白的翘臀。 唐小峰心想,可惜刚才她昏睡时,旁边还有萃芳和红蕖,不好下手。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她绑起来虐。 四人又往前行,前方有一残破的宫殿。 唐小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哀萃芳道:“这里乃是森罗王被囚之处。” 他们进入殿中,结果里头却是空空旷旷,地底深处,还是许多断裂的锁魂索。 哀萃芳心中忖道:“难道是有人将他放了出去?还有那魔杀,到底有何来历,为何他从楼兰境到八寒地狱,从八寒地狱到森罗境,走的竟似是大姊当年带我走的同一条路?” 自楼兰境崩溃,他们一路而来,经过八寒地狱之寒冷,路上没怎么停歇,此时自是又累又饿,这里找不到清水,连鸟虫都未见着一只,好在唐小峰与骆红蕖、微微进入楼兰境时,在百宝囊中准备了许多清水与干粮,也就将就着吃了。 …… 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紫芝、玉英红英七女一路疾飞,终于飞出山林。 前方是广阔的草原,草原之上,还有许多牧民,这些牧民有的身形极大,有的却与她们相差不多,而他们所牧养的牲口,却都比外头的大了不知多少。 三只大象从她们前方疾奔而过,每一只都大得跟山一般。 她们互相对望,只觉此处极是新奇,有若梦境一般。 紫芝道:“就算到了这里,又该上哪去找华芝她们?” 林书香问芸芝可否用卦术算算,芸芝摇头道:“这个地方无日无月,也不知现在到底是哪个时辰,更是难以分清东南西北。无法弄清时辰方位,就无法对天干地支进行排列,连三传四课都用不了。” 唐小山道:“我们去找那些牧民问一问。” 林书香惊道:“这些牧民的穿着与我们明显不同,且个个高大,我们就这般上去,他们一看就知道我们不是此间之人,万一通知刚才那控蛇之人……” 唐小山道:“这些人看上去只是平民百姓,虽与我们不同,却未必个个都会对我们藏有敌意,我们既已来到这里,总不能藏东藏西,什么事儿也不做?” 林书香道:“就算这样,我们也不用全都过去,不如奴婢一人前去打探……” 紫芝道:“我去,我去问他们话,他们要是不说,我就骂死他们。” 唐小山略一沉吟,玉英面无表情地道:“我与紫芝小姐一起去,万一她骂人,那些人要揍她,我还可以……” 阳墨香道:“可以把她救回来?” 玉英道:“跟他们一起揍。” 唐小山想,紫芝口才伶俐,让她去打探消息,效果会比别人好些,玉英虽不喜多话,人却机灵,有她陪着紫芝,亦可让人放心。 于是便让她们一同前去。 唐小山等人守在这里,见紫芝与玉英跑到那些牧民中间,那些牧民一个个既高且大,紫芝在他们面前小得跟麻雀一般,却也不怕。那些人初时对紫芝颇有戒心,但紫芝嘴儿快,又是比手划脚又是叽叽喳喳,竟说得那些人一阵阵地笑。 红英道:“紫芝小姐为何要这般指手画脚?” 唐小山道:“我猜是因那些人的语言与外界既能相通,又有差异,所以虽然能够交谈,却又要辅些姿势才能让人明白。” 紫芝与那些人谈了一阵,不知是谈到什么问题,那些牧民有些犹豫,开始警惕起来,紫芝发怒,她个头虽小,不知怎的,这一怒,那些人却有些惧怕,又开始谈了起来。 红英道:“他们说了什么?” 林书香道:“大约是问了什么敏感的问题。” 唐小山则是想着:“紫芝不但口才好,且身带五彩之气、帝王之气,让她过去是对了。” 她们在这里看着紫芝与那些牧民交谈,却未注意到远处山林间,一群蛇正向她们缓缓潜来…… …… 森罗境。 哀萃芳独自一人,来到森罗王当年所囚宫殿的底部。 在这幽暗的地方,一边是鲜血斑斑的锁魂索,当年,作恶多端的森罗王就是被这些锁魂索贯穿身子,锁在这里。 另一边的角落里,亦有几条细细的铁索。 记忆不断展开,她依稀记得,在那个时候,一个小女孩被锁在这里,看着那漆黑而可怕的魔头,一脸惊慌。 “你不用怕它,”旁边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锁魂索散去了它大部分的功力,它碰不到你的。” “大姊……” “而且,你现在是在替身人偶里,”大姊微笑着,“它就算伤到你,你虽然会痛会哭,但是不会死,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死,因为你真正的身子在外头,有我保护它,我不会让你死的。” “大姊……” “但是我只会保护你一个月,”大姊用手托着她的脸,“这一个月里,它会用它的森罗万象玄兵舞来折磨你,你死不了,但是你会痛,会一直这样痛下去,你要保护自己,就只有学走它的玄兵舞。” “大姊……”女孩更加的惊慌和害怕。 “现在的你,实在太过弱小,这么弱小的你,还没有资格做我的妹妹,”大姊说,“一个月后,我会把你的身体扔进来,那时,这个替身人偶也会失效,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学会它的玄兵舞,那你就会死在这里。” “我、我……” “你不要让我失望喔!”声音渐渐远去。 女孩看着那逐渐消失的光影,挣扎,哭泣,却无法摆脱身上的铁索,只能向那暗去的光影徒然伸着无力的小手。 森罗王笑着,疯狂地笑着。 它被囚在这里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现在终于有了属于它的猎物。 它将爪一挥,一团光亮出现,无数兵刃涌向那无助的女孩。 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痛喊和尖叫…… 声音轻响,光影晃动。 哀萃芳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回头看去。 然后她便看到了唐小峰。 唐小峰笑道:“我找不到你,下来看看。” 哀萃芳微微地笑了一笑,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两人这次相见,其实都有许多话要说,却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独处。他们一同走出这残破宫殿,来到幽幽暗暗的外头,天空一片漆黑,唯有那零零散散的影木散出荧光。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这幽暗的天地间。哀萃芳向他看来,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服用忘忧草的?” 唐小峰笑道:“那个时候,我被那七个什么大将军、将军联手攻击,差点陷入宫绝,宫绝却被人破去,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你要是真的把我忘了,又为什么要救我?” 哀萃芳疑惑地道:“我自问做得极是隐秘,不可能被人看破……” “因为这种魔术我也会变上一些,”唐小峰将手一伸,远处空间幻了一幻,他道,“你的灵郁之气虽然不在五行中,但那个时候留了一些在我体内,我对它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了解,你瞒得了其它人,却是瞒不了我。” “所以你那个时候,其实是故意陷身在重围里的?”哀萃芳看着他,没好气地道,“当你躲过我的爻辞枪的时候,我便知道,如果你要走,那些人都是留不住你的,结果你却留下来硬拼,这根本不像你的性子……” 唐小峰笑道:“当时只是气疯了,谁让你装作不认识我?” “那我又该怎么做?”哀萃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在你刚刚潜入王宫时,我就已经看到了你,当你走到我的身后时,我就已经知道是你,可我又能做些什么?难道我能告诉你,就算你那样子骗我,我却也还是不想忘掉你,就算一直在心痛,就算恨你恨得要死,但被你哄、被你骗的那几天里,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就算心痛,每一天,每一夜,都痛得跟刀割一样,却也还是不想把那几天忘掉,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只是害怕,怕你又来骗我,我斗不过你的,我永远都是斗不过你的……” 唐小峰轻叹一声,看着她:“但我不是来跟你斗的,我只是来找你,我只是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哀萃芳道:“以后都不会再骗我?” “就算骗你,也不会让你发现……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发现。” “如果真的骗了一辈子,那还叫骗么?” “谁知道呢?”唐小峰耸了耸肩,定睛看她,“我愿意骗你一辈子……你愿意一辈子让我骗么?”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许久许久,哀萃芳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不知不觉流出泪来:“嗯。” 唐小峰反抱着她,让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轻轻地摇动着。 远处,黑树的背后,一个将半臂缠在腰间的少女背贴着树干,藏在那里,眸中闪过阴冷与凌厉的光芒…… 第二十四章 五毒不全,北斗猿魔 紫芝、玉英回来,与唐小山等人一边飞一边说话。 紫芝道:“听那些人说,这里乃是一个叫做天人境的地方,他们自称神国子民,统治这片土地的君王叫做神皇。他们的祖先原本也都是外界之人,有些更是从夏商时就已迁到这里。” 玉英道:“他们的言语亦带了许多古音,比如将夫妇的‘妇’字发作‘否’音,《韵谱》虽是如此记载,其实今人早已不那样读,又比如他们说‘霜霜快快’,我一时怎么也听不明白,后来想起《四声类谱》里,‘爽’字归作平声,才知他们说的本是‘爽爽快快’,倒是他们说得虽然拗口,紫芝小姐不知为何,却总是一听即明。” 芸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紫芝为了拐弯抹角地骂人,早已将古韵读得烂了,有时她指着别人一通大骂,别人竟都不知道她骂了什么,非得把韵书取出来看,才知道她发的竟是古音,偏偏她嘴儿快,等别人查完一句,她早就骂了上百句。” 诸女只觉好笑。 唐小山道:“那为何那些人有的那般高大,有得却又只比我们大上一些?” 紫芝道:“这个我也问过,似乎是这天人境虽然隐秘,但千百年来,却也有许多人陆续进入,这就像东海乃是化外之地,然君子、大人等国国民若是溯起源来,却也都是炎黄子孙一般。神皇有规定,若是误入天人境,只要遵守神国的法律与秩序,便可留在这里,但问他们,若是不肯留下那又如何,他们却又语焉不详。” 玉英道:“只怕是不肯留下的,便要被秘密处死,否则这天人境,外头怎会无人知晓?” 唐小山道:“我看也并非完全是无人知道,只是就算有人误入此间,回去说给人听,只怕也没多少人相信,就像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许那人真的是到了天人境,又活着离开,说给陶老知道,陶老却只是当作奇谈。” 阳墨香道:“我以前听到什么女儿国、无肠国、翼民国等等,也只是当作别人编出来的故事,直到去了东海后,才知道真有那些地方,连东海诸国都是如此,更何况这天人境?” 唐小山道:“不过这跟那些人长得那般高大,有何关系?” 紫芝道:“这个却连他们自己也弄不清楚,只知道迁到这天人境里的人,就是一代比一代高大一些,比如最高大的那个,他的先祖乃是从夏朝便已迁居至此,而比他矮了小半截身子的那个,先人却是从暴秦时逃亡,进入此间。” 红英道:“那、那不是看看他们谁高谁矮,便能知道他们的祖先是从什么时候移居到这天人境中?” 紫芝道:“差不多便是如此。” 阳墨香道:“你们看那个。” 在她们脚下,一只毛毛虫爬了过去,虽然是毛毛虫,却长得比外界的蟒蛇还大,看得她们阵阵恶寒。唐小山道:“看来并不只人是如此,连这里的动植物,都要比外头大上许多。” 紫芝道:“不过听他们说,却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唯有世世代代住在天人境边缘的人,才是这个样子,若是住在天人境的‘中都’及其附近,却不是这般,那里的人每一代都是差不多大的,就跟我们一样。” 阳墨香笑道:“既然这样,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高大,那不是所有人都住在外围,没人去住那什么‘中都’?” “不然,”紫芝道,“能够住进中都的都是一些权贵,寻常百姓是住不进去的。” 阳墨香道:“这却是为何?” 紫芝道:“似乎是因为,像刚才那些牧民,虽然长得高大,但这种高大却是以寿命为代价的,住在天人境外围的人,一代比一代高大,寿命却是一代比一代短,刚才最高的那个,你们猜他多少岁?” 唐小山道:“看他那个样子,若在外头,应当是年近四旬……” “错,”紫芝道,“他才十七岁,比我们大不了多少,那堆人中,他看着年纪最大,其实却是年纪最小。” 诸女哑然。 紫芝道:“像他们这些住在天人境外围的牧民,虽然长得高大,寿命却短,甚至活个二三十岁就老朽而死亦不稀奇,而住在那中都里的人,虽不会像他们这般一代比一代高大,寿命却长,听说天人境里的皇族,世世代代住在中都,寿命都在三百多岁以上,换作是你,更希望自己子女长得高大,还是更希望子女长命百岁?” 阳墨香道:“最好是既高高大大,又长命百岁。” 林书香道:“那也要看情况,若是女儿,长得高高大大,别人看了就怕,谁还敢娶?那岂不是嫁不出去?” 紫芝道:“这倒不然,她要真长得高高大大,看中了谁,谁就得娶她,他要不娶,嘿嘿,就用那大大的拳头揍过去,看他怕不怕。”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与其生个大大的拳头,不如有个话多的嘴儿,就像紫芝小姐这般,谁敢不娶,就骂死他。” 紫芝道:“还是像玉英这样的脸儿最好,绷着一个脸儿,男子一看,哎呀……” 红英怯生生地道:“娶了?” 紫芝道:“跑了。” 诸女失笑。 翻过一座山,前方有一条河,河另一边,又有一些放牧的游民。 紫芝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再去与他们说话。” 林书香道:“要说什么?” 紫芝道:“我寻思,这些人虽然发着古音,但这些古音,很大程度上与岭南一带的地方口音有些相近,皆因五胡乱华之后,北方口音深受胡人影响,岭南却保留了不少魏晋以前的发音,而形貌上,其实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只不过这些人看上去更为高大罢了,而听刚才那些人所说,其实在这天人境,与我们差不多大的人也有不少,这样一来,我们与他们还有什么地方不同?” 大家都是聪慧的姑娘,立时明白过来。 唐小山道:“最大的不同,自然便是我们现在所穿的衣裳,我们所穿的皆是襦裙,秦汉之前,其实并无这种衣裳,而他们的装束不但与我们不同,亦不像是古人所穿,大约是这千百年来,为了适应此处环境,再行发展而来。” 紫芝道:“对头,既然如此,我再去与他们谈话,问清一些风俗,再设法骗些衣裳,然后改头换面一番,到那时,只要你们不开口说话,全由我来模仿他们口音,我看他们也难以看出我们是外界之人。” 又道:“适才我也问出,在这天人境中,亦有着像外头一样的城市,只是那些城市似乎不是用石头砌成,而是唤作‘树都’,具体是什么样子暂还不知,总之就是许多人住在一起的地方,我们换了衣裳,再设法混入树都,才好打听华芝和那些失踪姐妹的消息。” 唐小山道:“既然这样,玉英,你就与紫芝再走一遭。” 紫芝道:“玉英,你就变作豹子,装成我的猫。” 玉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紫芝笑道:“我已学得刚才那些人的发音,若把衣裳弄得破些,弄些灰尘,装作落难人,再用些技巧,既可以不让那些人觉察到我是外界之人,又可以装可怜博同情,也就更容易骗些衣裳。” 玉英冷冷地道:“猫和豹子怎会相同?况且你又怎知这里的人也养猫?” 紫芝嘻嘻笑道:“秦汉之前便已有人养猫,既然有许多人是从暴秦迁移至此,想来有人养猫亦不稀奇,至于猫和豹子虽然不同,但你不要变得太大,只要比外界的猫大上一些,却又比寻常豹子小上一些,别人也就不会把你当豹子了,可惜你不能变狗,要是能变条狗儿,那更好了。” 玉英绷着脸,也懒得去跟她斗嘴,身子一摇,变作豹子。 唐小山道:“稍等。”取了五色笔,往玉英的脸画了几下,看上去,果然更像是一只憨憨的大猫。 紫芝道:“小山姐姐,不如你把她画成狗儿。” 诸女知道她就是想损玉英,也懒得理她。 当下,紫芝便让人助她将身上的衣裳割得破些,又抹了一身的灰尘,还帮玉英也抹了一些,因不管是人是猫,都是不会飞的,刚好那边有一座木桥,她便带着“大猫”往木桥走去,准备去跟河那边的牧民交谈。 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红英五人则藏在这里等着。 林书香看着紫芝与玉英上了木桥。 这些人中,林书香的本事最好,同时也比其它人更为谨慎与细心。 当年,她与妹妹、五英一同被血婆婆所擒,就是靠着她的隐忍与细心,才带着她们坚持下来,直至被公子所救。 自从进入这天人境,林书香就一直都在不安着。 而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益发强烈。 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却又始终说不上来。 直到紫芝与玉英一同踏上木桥,她看到桥下水流,突然反应过来……水流很缓,却也很浊。 一条流得这么缓的河,本不应该这么的浊。 她盯着河面,想要多看一些,却看到桥下河水漾起波澜。 她失声叫道:“小心。” 一条巨蛇窜出水面,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紫芝和玉英。 巨蛇一口咬断木桥,桥身粉碎。 玉英却抢先一步载上紫芝,从那巨大蛇口脱出。 玉英本事虽然不如林书香,却也同样机警,方一听到“小心”二字,第一念头不是去看,而是马上便先载着紫芝,飞起再说。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反应,让她与紫芝及时脱出蛇口。 但是河中却又有两条大蛇窜出。 三条蛇向她们连番咬来。 玉英不断闪躲,却终是躲避不及,被一只蛇尾拍中,与紫芝一同掉入大河。 玉英和紫芝遇险,其他人却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林书香方一叫出“小心”,山林中,便有一条五花神蛇向她冲来,林书香一个旋身,祭出转轮塔,挡住五花神蛇。 蛇头上,却有一瘦长之人凌空跃起,一鞭轰向林书香。 此人便是前番率巨蛇围攻她们的御蛇之人。 他乃是神皇座下十六神中的“五毒不全”金木天蟒。 金木天蟒已是看出,这些姑娘中,林书香的修为最高,她手中的佛塔也最为厉害。 只要杀了她,其他人便手到擒来。 五花神蛇喷出五花毒气,要将所有人一同淹没。 林书香以佛力催逼,六道转轮塔散出佛光,强行逼住五花毒气。 金木天蟒手中长鞭却已划了个圈,刹那间卷向她的脖子。 林书香正用佛光驱散毒气,正用佛塔逼住神蛇,无法自救。 但是旁边还有红英,红英化作玉兔,挟着玄气,一口咬住长鞭。 二香五英中,红英本事最弱,同时也最为胆小。 虽然本事最弱,胆子最小,但这恶人要杀的是她的书香姐,这些年来,一直在照顾她们,保护她们,对她们来说既像姐姐,更像母亲的书香姐。 所以就算是硬着头皮,她也要上。 红英咬住长鞭,救下林书香,阳墨香更是化作妖狐疾纵而上,狐爪闪电般划向金木天蟒。金木天蟒冷笑一声,鞭一卷,甩开红英,卷向阳墨香。 林书香见妹妹遇险,赶紧摇身一变,将自己观想作三眼十八手的天人丈夫观音,六道转轮塔破开毒气,十八样佛宝急急拐弯,以各种角度轰向金木天蟒。 金木天蟒暗自诧异,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怎会有如此法宝,这般本事? 他无法硬接下林书香的所有佛宝,只能向后一个空翻,跃回五花神蛇头上,踩着神蛇与林书香、阳墨香缠斗。 林书香与阳墨香姐妹二人虽然战住“五毒不全”金木天蟒和他的五花神蛇,但旁边却又有许多巨蛇嘶嘶游来。 芸芝看到妹妹落入河中,那三条蛇又追了下去,已是心急,再看到这么多的蛇围了上来,已不知如何是好,直吓得花容失色。 唐小山却蓦地掷出五张符咒,化作五道惊雷,直轰得天地变色。 此为五雷正法。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那些蛇虽然既巨且凶,终究只是畜类,被轰顶五雷震得伏地不安,不敢妄动。 唐小山又连祭两符,只见天地一转,她们已脱出蛇圈,到了蛇圈之外。 这是九转涂咒的第一咒“天地动”,和“步斗纲咒”的互相结合。 她们方一脱出蛇圈,欲先逃离,眼前巨大阴影压来。 落在她们面前的乃是一个巨型猿人,双手一握,朝林书香、阳墨香姐妹二人当头砸下。 在她们身后,“五毒不全”金木天蟒亦踩蛇而来,闪电般咬向红英和芸芝。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她们被阻在中间,已是难以脱身。 蓦地,一团黑暗急涌而来,内中杀气旋动。 猿魔与金木天蟒各自一惊,向后急退。 黑暗卷过,光线复明,猿魔与金木天蟒定睛看去,那五名少女竟都失了踪影。 两人对望一眼,金木天蟒冷然道:“是谁救了她们?” 猿魔森森然道:“走符摄录,万鬼伏藏……你说是谁?” 金木天蟒愕然:“黑杀天女?不是说她已是被人杀了么?” 猿魔冷然道:“传言未必是真。”又道:“黑杀天女不敢真的与我们为敌,这里乃是天人境,她们也无处可藏,我再召些人手,无论如何要把她们找出来。你去找那两个落水的丫头,看看她们死了没有。” 金木天蟒冷笑道:“那个会变豹子的丫头落水之前,已是沾了蛇毒,就算未死,也会全身麻痹,此时必定已被我那三条蛇给吃了。” 猿魔道:“小心一些,免得出错。” 金木天蟒“嗯”了一声,乘着五花神蛇,沿江而下。 …… 金木天蟒确实没有看错,玉英落水之前沾了蛇毒。 但她与紫芝却也没有落入蛇口。 虽有三只巨蛇在水中疾追,但在全身麻痹之前,她已带着紫芝以极快的速度顺流而下,摆脱了那三条巨大蟒蛇的追击。 隐玄七女,每人体内都有一只上古神兽的兽魂。 种在玉英体内的,乃是箕水豹,本是上古时期的一只魔豹,东方青龙七宿的第七宿便是以它的名字命名。 箕水豹好风、属水,故一入水中分外灵活,她心知自己已然中毒,而敌人既已埋伏在这,连书香姐等人只怕也要遇险,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带着紫芝借水遁脱出,不给其他人拖后腿。 于是玉英强行坚持,带着紫芝顺水流逃出,让那三只巨蛇追了个空。 紫芝本是趴在玉英豹身之上,搂着她的脖子,却发现她动作越来越慢,连身子都开始僵硬。 不一会儿,妖豹纵出水面,栽在一摊烂泥间。 紫芝被摔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玉英已变回人身,趴在那里,不停地喘着气,赶紧扑过去:“你怎么样?” 玉英全身麻痹,竟是连动也无法动一下,只能颤着声音:“那些蛇、还会追来……你不要管我……快走……” 第二十五章 六己加戊,犬遇青龙 紫芝平日里虽然与玉英不和,却哪会真的扔下她,不顾而去? 她从后边挟着玉英胳膊,硬将她拖离河岸,拖进林中草丛,只是她气力实在太小,很快便连自己也累得无法动弹。 远处,那三条巨蛇蓦地窜出水面,往这边蛇游而来。 她趴在草丛中,吓得面无血色。 三条巨蛇在岸边一阵乱游,竟然没有过来,只在远处乱游一番,又游入河中,往下游追去,蛇头与蛇身不时露出水面,翻翻滚滚。 为什么它们明明已追上了岸,却又不往这边搜?紫芝心中有些疑惑。 她看向周围这些绿绿长长,虽然大得出奇,却又有些熟悉的草木,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艾草。 她心里松了口气,蛇怕雄黄,亦怕艾草。 雄黄与艾草都是端午节防蛇时所常用的东西。 只是,方自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她看到上游有数十条蛇快速游来,这些蛇本就极大,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率领群蛇的是那只五花神蛇,神蛇脑袋上站着那高高瘦瘦的御蛇男子。 御蛇男子的视线缓缓扫了过来。 紫芝吓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御蛇男子视线从艾草丛扫过,却没有发现她们。 蛇群游过。 紫芝这才放下心来,又看向身边的玉英,玉英额头滚烫,整个人都已陷入昏迷。她赶紧从囊中取了一些丹药给玉英喂下,只是玉英看上去虽然不再发颤,却也没有好上多少。 她不敢在这里多待,背上玉英,往艾草深处走。 这些艾草长得极高,简直跟芦苇一般,好在艾草本就有驱虫驱蛇的作用,也未遇到什么毒蛇猛兽。 虽然没有日月,天却慢慢地黑了。 好端端的又下起了阵雨,她拖着玉英,藏身在一个树洞里。 玉英昏迷不醒,唐小山与林书香、芸芝等人生死未卜。 紫芝缩在那里,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她隔着衣裳按住自己的胸口,双乳之间,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大哥,你在哪里…… …… 天人境内,亦有许多都市。 只是这些都市并非是用石头砌成,而是由一棵棵硕大的黄槲树凿成。 所谓黄槲树,又唤作菩提树、沙罗双树,因佛陀于此树之下顿悟成佛而得名。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所说的菩提树,便是这黄槲树。 被凿作树都的黄槲树都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千年,每一棵都大得有若山丘,将其内部贯穿,配以术法,枝叶相接,辅以幻境,便成了天人境内的一座座树城。 此刻,在一座名为“昏鸦”的树城里,有一个木屋,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红英五人,便藏在里头。 天人境内虽无日月,却是有白昼与黑夜的,至于白日的光线从何而来,此刻的她们自也弄不明白。 天色已黑,她们等在这里,过了许久,外头有人飘了进来。 她们凝神看去,那人已是笑道:“是我。” 飘进来的,乃是曾在极乐鬼城助过她们的“黑杀天女”谢文锦。 芸芝低声道:“文锦姐姐,可有找到玉英和我妹妹?” 谢文锦摇了摇头,叹道:“我打探了许久,又沿着那条大江搜了一番,都没有找到她们,不过我看到金木天蟒阴着脸沿河乱搜,似乎是他也将紫芝和玉英两位妹子追丢了。” 林书香道:“金木天蟒?” 谢文锦道:“就是那些毒蛇的主人,外号叫做‘五毒不全’,擅使五毒,乃是天人境十六神之一,而那个长得跟猿人一般的,则是‘北斗猿魔’朱厌,因他长得像猿,‘厌’又与‘猿’谐音,故别人都将他唤作朱猿。这两人一个擅长用毒,一个神力无穷,你们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应该庆幸才是。” 唐小山道:“若不是有你相救,只怕我们已经死了。” 谢文锦掩嘴笑道:“其实我就是提醒你们,你们现在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又道:“不过你们真不应该进入此间,际此非常时期,神皇早已下令,擅闯天人境者必诛,你们准备一番,趁天还没亮,让我看看有没办法把你们带到镜反之门,将你们送出这里。” 唐小山道:“我们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更何况紫芝跟玉英不知生死,纵然要走,亦要先找到她们。” 谢文锦叹道:“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天人境与外界并不能完全封闭,千百年来,自有许多人误入此间,却从来不曾看得这般严重。然而这次,神都原本就处在紧要关头,而不知为何原因,神国似乎对你们的闯入非常重视,已派了好几位神将前来,除了小山你一人要生擒之外,其他人一个不留。” 唐小山错愕地道:“我们几个既是一起来的,为何独独我要活的?” “谁知道?”谢文锦摊了摊手,“不知是有别的原因,还是跟令叔有关。” 唐小山睁大眼睛:“敏叔?为何会跟他有关?” 谢文锦道:“那次令弟让我帮他打探令叔唐敏的下落,我已探得,令叔被我修罗宗之‘佛杀’所擒后,竟是被送到这天人境来,此时已被送到神国中都,至于其中原因,我却到现在都还未弄清。” 唐小山与林书香对望一眼,更感讶异。 唐小山道:“既然如此,我更是不能离开。” 谢文锦无奈道:“看来真不该将令叔的消息透露于你。” “还是一件事,”唐小山看着谢文锦,“去年,神州各地有许多体内带有先天灵气的姑娘被人掳走,下落不明,不知道文锦姐姐可知道此事?” 谢文锦看着她,略一沉吟:“这件事,就更不是你们管得了的,如果你们竟是为了那些姑娘进入此境,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离开得好。” 唐小山轻叹一声:“那些人中,既有我的好友,又有芸芝和紫芝的姐妹,我是无论如何都要管的。” 谢文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 唐小山道:“什么没有办法?” 谢文锦抽身一退,打一响指。 周围蓦地一幻,唐小山、阳墨香、芸芝、红英四人全都倒了下去,栽在地上。唐小山迷迷糊糊地道:“文锦你……” 谢文锦笑道:“似我这种魔门中人,哪里真会有家?我说这是我家,不过是为了把你们骗进来,其实我早已在这里布下了鬼门迷阵,你们入我阵中,如何能逃?” 唐小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林书香却未倒下,她扶着一张桌子,咬牙坚持:“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文锦道:“你放心,我不会害小山的,其实就算我要害她,亦是不敢。” 林书香虚弱地道:“那我们几个……” 谢文锦的笑容缓缓消失,脸上挂着阴阴的冷笑:“你们几个……可以死了!”身子一窜,刹那间掠至林书香身前,一掌拍向林书香心口。 林书香却是蓦地一闪,袖中抖出转轮塔,挡住谢文锦变作黑色的手。 谢文锦未曾想到她在这种处境下还能反击,抽身要退,倒在地上的阳墨香与红英却也突然出手,扣住她的双脚。 谢文锦大吃一惊。 既无法退,她不得不用手硬接林书香的六道转轮塔,她修为虽在林书香之上,但一来事出意外,二来,她原本是魔门中人,后来被茅山、净明两派联手追杀,死过一次,此刻乃是鬼身,而林书香的六道转塔轮则是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佛宝,对谢文锦这种修炼鬼仙之术的鬼类尤其有效,就算是她也硬接不得。 只听一声闷响,六道转塔轮虽被逼住,谢文锦却也胸口发闷,僵在那里。 就是这么一僵,一张符纸已飞了起来,贴在她的身上。 谢文锦竟是动弹不得,只能苦笑一声:“小山?” 唐小山爬了起来,歉意地道:“文锦姐虽对小妹不错,但小妹却也不能看着同伴被你杀害,只好对不住了。” 谢文锦道:“我回来时还细心观察过,我所布下的鬼门迷阵并未消失,为何却对你们无用?” 唐小山道:“鬼门迷阵虽然藏得隐秘,小妹却早已察觉,又用仙篆悄悄改了几处地方,看似仍在,其实早已无用。” 谢文锦苦笑道:“我一向细心,想不到竟会被你们所骗。” 唐小山道:“文锦姐虽然细心,但小妹已跟芸芝联手,将此处地格改成‘犬遇青龙’。六己加戊,犬遇青龙,门吉谋望遂意,门凶枉劳心机。文锦姐若是心存善意,此格对你自是无害。” 谢文锦笑道:“但我心存恶意,于是就变成凶格,自作自受,反过来落在你们手中?” 唐小山歉意地道:“对不起了,文锦姐。” 谢文锦道:“令弟机智聪明,临敌对阵总能出其不意,只有他算别人的份,别人总是算不到他,我在遇到他之前,便早有听闻,但我却是现在才知道,有其弟必有其姐,小山你的机智,只怕是不下于令弟。” 唐小山道:“舍弟耍的尽是些小聪明,小妹也只是运气好些,让文锦姐见笑了。” 林书香看着谢文锦,道:“我不明白的是,你既然要害我们,那时放着我们不管,我们也无路可逃,为何要先救下我们,再害我们?” 谢文锦轻叹一声:“那时候,我原本确实是要帮你们,却未想到,原来让金木天蟒和朱猿杀你们的,竟是那个人,那个人既有交待,我也只好听她吩咐。” 唐小山道:“哪个人?” 谢文锦闭口不谈。 唐小山暗自忖道:“那金木天蟒与朱猿乃是天人境神国中的神将,她既当着他们的面将我们救下,自然是不怕神国,但她虽然敢与神国作对,却又害怕‘那个人’,她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阳墨香叫道:“小姐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姐,你就用转轮塔收了她,让她在里头受那三涂五苦,看她怕不怕。” 谢文锦沉默不语……她原本就已死过一次,生前又是作恶多端,若是被收入这六道转轮塔,那真的是万劫不复。 唐小山却让林书香收起转轮塔,然后才看着谢文锦,道:“此符两个时辰后便会自行解开,这两个时辰,便请文锦姐待在这了。” 说完,领着其他人飞了出去。 路上,阳墨香不甘心地道:“她既然要害我们,为什么却要将她放过?这次将她放过,下次她要是再害我们,我们岂不是放虎归山?” 唐小山道:“她毕竟是助过我们多次,对我们原本也并无恶意,更何况,她若真的要害我们,我们根本制不住她。” 阳墨香愕然:“小姐的意思是……” 唐小山道:“她不敢不听‘那个人’的话,却又不想害我们,这才故意落在我们手中,只是为了给‘那个人’一个交待罢了。” 林书香道:“若非如此,一个要让茅山宗白云子与净明宗洞真天师率两派高手联手追杀的魔门中人,又哪里会这么简单地就被我们所擒?” 阳墨香与芸芝、红英对望一眼,这才明白过来。 天人境的夜色异常的昏暗,天人境的城市树藤交错。 她们结着伴儿,飞在这到处都是敌人的,陌生的天地间…… …… 森罗境内。 唐小峰伏在哀萃芳身上,来回抽动。 虽然想要温柔一些,但身下女子的花径异常狭小,非要用力才能自如来去,而那紧紧的束缚感更是勾起他身为男人最本能的兽欲,让他欲罢不能。 虽然不算初承雨露,但身上少年的野蛮与粗鲁,还是让哀萃芳感到一阵阵的疼,身体崩直,双手紧紧抓着少年的肩膀。 好在少年终究也算是花丛老手,觉察到她的疼痛,开始转向温柔与抚爱,又通过还源仙气中的媚药,一点一点地引导,让她开始感受到情爱的快感,并最终登上愉悦的巅峰。 云散雨霁,两人相拥而卧。 他们聊了一阵,唐小峰想起在楼兰境时,台上的“哀萃芳”被贾彩衣暗算,又被祥瑞双杀“杀死”之事,问:“那个是人偶?” “嗯,”哀萃芳道,“是一种替身人偶,这种人偶制作起来虽然麻烦,一旦做好,却是真假难分。” 唐小峰笑道:“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又问:“你是怎么操纵它的?我没看到有线。” 哀萃芳道:“你看。”她将手一招,旁边立时多出了一个“哀萃芳”,虽然知道它只是一个人偶,但看上去真的全无区别。唐小峰试着摸了几下,唯有摸上酥乳、香臀等柔软之处时,感觉才有些不同。 哀萃芳红着脸儿瞅他一眼,连她变出来的人偶看上去亦是羞羞红红,难为情地将他推开。 唐小峰讶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其实是一种‘控魂’之术,”哀萃芳道,“身体虽然是有形之物,但每个人的灵魂,本质上却是无形无相,乃是意念与神识的聚合体,若能将自己的灵魂以某种方式进行分解,理论上,便能操纵多个身体。我只是将这人偶视作自己的另一个身体罢了,其实鬼仙之术中,像这种变化要多得多。” 她略一解释,唐小峰喜道:“你教我。” “学会虽然简单,但练得熟悉,却要花费一些时日,”哀萃芳道,“况且这法子对于剑侠来说,其实并无多大用处,皆因你就算有两个身体,魂魄分裂后虽能同时操纵它们,但一心二用,力量分散,战斗起来反不如原来的自己,况且你又不会制作人偶……” 唐小峰笑道:“我虽然不会制作人偶,但我会这个。”身子一晃,变出另一个自己来。 哀萃芳讶道:“这不是东海‘杀千刀’的玄关化体分身之术?如何被你学来?” 唐小峰让分身散去,道:“早就会了,不过这法术虽能变出分身,但魂魄毕竟只有一个,还是不太好用,你把你的‘控魂’教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把这两样术法结合起来。” 哀萃芳道:“就算你练成了,其实用处也不大……” 唐小峰嘻嘻笑道:“打架时虽然用处不大,但欺负你时用处很大,到时我两个欺负你一个。” 哀萃芳脸一下子又红了,没好气地瞅他一眼:“你莫非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把你的分身之术练得更加完美,好同时欺负更多的姑娘家?” 唐小峰将她按倒在地,按住她虽然略小、却有致而又对称的双乳,缓缓揉搓,笑道:“多学一些本事,总是更好。” 哀萃芳伸出手来,轻轻摸着他的脸。 他趴了下去,两人喘着气,又是一阵翻滚蠕动。 这一次,唐小峰干脆抓着她的足踝往上压,迫使她拔得开些,然后深深进入其中。女子的花心在欢爱中被不停地撞击,酥酥麻麻,既难受又愉悦,不由得用手抠着草地,阵阵呻吟。 忽地,她注意到什么,惊醒过来:“什么声音?” 唐小峰却是意乱情迷:“不管它。” 他虽不管,哀萃芳却终是矜持,旁边既有异响,便难以尽情投入,唐小峰无奈,只好也寻找声音来源,这才发现声音竟是从自己扔在一旁的衣服里传来。 他立时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何物,心中一紧。 哀萃芳借着唐小峰紧紧嵌入她体内的那一部分,觉察到他这一瞬间的紧张,诧异地问:“怎么了?” 唐小峰喃喃地道:“护花铃!” 紫芝…… 第二十六章 找你姐姐去! 当日在宗灵极乐城,极乐鬼王要请唐小山、阴若花、紫芝三人赴宴,唐小峰不放心,便用五精泰煞宗天鼎铸了一对护花铃,其中一只放在紫芝那,另一只戴在自己身上,一旦紫芝遭遇危险,便可以借着护花铃向他求救。 而现在,紫芝便在向他求救。 紫芝有危险。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又是跟谁在一起? 唐小峰一下子紧张起来,快速穿好衣服,掠入殿中去找骆红蕖。 哀萃芳见他如此心急,知道必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女人的衣裳终究是穿得慢些,等她好不容易穿好,正要追去,却又忽地顿在那里,冷冷地道:“你难道一直躲在那里偷看?” 少女的笑声传来:“萃芳姊千娇百媚的样子,小妹还是第一次见着,自然要多看一会儿。” 哀萃芳闪过恼火的表情,转过身去。 微微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 “姊姊莫要生气,”微微娇笑道,“话又说回来,萃芳姊只要跟那坏蛋在一起,就一点也不像是小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萃芳姊,若是原本的你,又怎会到现在才发现小妹藏在一边。” “是你的修为又更深了,”哀萃芳轻淡淡地道,“我的灵郁之气虽能看透五行,但你刚才隐于草木之间,却连我也未能发现,若不是你突然发出杀意,只怕我到现在都还未能发现。” 微微轻叹一声:“小妹虽想杀人,只是还未出手便被萃芳姊觉察,果然修为还是不足,比不了萃芳姊你。”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到底是因何而来?” 微微娇媚一笑:“其实小妹早就已经说过了,我是来……杀你的。”钗光一闪,闪电般点向哀萃芳心口。 哀萃芳从虚空中挚出一枪,截住钗光,冷然道:“你杀得了我么?” 微微娇笑道:“本来是杀不了的,不过呢……”钗光一闪,刹那间生出七种变化。哀萃芳脸色微变,开始不断后退,方自退到第六步,便已被玉钗点在咽喉,整个人滞在那里。 微微的笑容变冷:“现在还杀不了么?” 哀萃芳瞳孔一缩,微微这连环七钗,每一钗都是针对她的弱点而来,竟是让她避无可避。她咬了咬牙,冷冷地道:“这七钗是大姊教给你的?” “嗯,”微微面无表情,“大姊说了,这七钗对其他任何一人都毫无用处,就只对萃芳姊你一人有用,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事,不管是你的绝恋心法,还是小妹的九转神华,说到底都是大姊所教,大姊若是要杀你……你逃得了么?” 哀萃芳双手紧握,沉默不语。 微微轻叹一声:“萃芳姊,你为什么不肯听大姊的话,服下忘忧草?” 哀萃芳淡淡地道:“难道只因为我没有服下忘忧草,所以就要杀我?” “你不信么?”微微看着她的脸,无奈地道,“但事实便是如此,大姊让我到楼兰,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服了忘忧草,那个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已是将他忘记,那样的话,我也就好办多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大姊不是让我来杀你的,她是让我来警告你的,”微微苦笑道,“这一次,只是对你的警告,下一次,就不是小妹动手,而且大姊亲自动手。” 她无奈地道:“大姊不想让你再跟唐小峰有任何接触,大姊的话,没有人敢不听的,萃芳姊……你离开他吧。” 哀萃芳咬了咬牙:“我不会离开他的。” 微微看着她:“我说过了,这一次只是警告,下一次,大姊会亲自动手。” 哀萃芳冷冷地道:“那就让大姊来杀我好了。” “你还不明白么?”微微收起玉钗,轻轻贴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到那个时候,死的不是萃芳姊你一个,而是几万个,你不要忘了,大姊既可以将你的族人全都安排到天人境,让他们生活在那里……也可以让他们死在那里。” 哀萃芳身子一颤,有如被冷水浇过一般,整个人都定在那里。 “萃芳姊,”微微低声道,“跟我走吧,你没有必要为他一个人牺牲这么多。” 哀萃芳沉默许久,然后才慢慢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眼眸中藏着无限的哀伤…… …… 哀萃芳走了。 她虽然走得无声无息,唐小峰却是在远处注视着她的离开。 骆红蕖轻叹一声:“大哥,你不去拦住她么?” 唐小峰面无表情地道:“她既然要走,又怎么拦得住?” 骆红蕖道:“但是……” 唐小峰道:“你也听到了,她要是不走,她的族人会死,我要是把她强行留下来,害死了她的族人,那她就算跟着我,也不可能得到幸福。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有很重要的事做,紫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得马上去找她。” 他大跨步地往前走。 骆红蕖亦是无奈,只好跟着他。 走了一段,唐小峰忽道:“红蕖。” 骆红蕖道:“什么事,大哥?” “你有没听过一首诗?”唐小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骆红蕖将这几句玩味一番,道:“意境虽美,但却只是自欺欺人。” 唐小峰叹气:“说的也是。” 又走了一段,唐小峰再道:“红蕖。” 骆红蕖无奈地道:“大哥你有话,不会一下子说出来么?” 唐小峰道:“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哪种人?” 骆红蕖道:“哪种人?” 唐小峰冷冷地道:“就是那种,自以为可以随随便便决定别人命运的人。” 骆红蕖道:“遇到这种人,却又如何?” 唐小峰冷笑道:“若是让我遇到这种人,我一定要……剥了她的皮。” 他方自在这冷笑,旁边却传来冷冷淡淡的声音:“那也要剥得了。” 两人一惊,扭头看去,这才看到远处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人……一个披着黑袍,看不清相貌的男子。 魔杀? 魔杀看上去已不再是那般疯癫,他缓缓上前,道:“以你现在的本事,要想去剥那个人的皮,只是妄想罢了。” 唐小峰看着魔杀:“你到底是谁?” “你何必管我是谁?”魔杀道,“我只问你,你的姐姐是否叫做唐小山?” 唐小峰道:“是……那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那你最好赶紧去找她,”魔杀道,“她已跟着六个人一同进了天人境,对她来说,那是一个险地,她无论如何都不该进去。” 姐姐去了天人境?唐小峰与骆红蕖对望一眼。 难道紫芝就是在天人境里遇险,通过护花铃向他求救? 魔杀道:“我知道一条从森罗境直接通往天人境的秘道,我可以把你送过去。” 唐小峰道:“我为什么要信你?” 魔杀冷冷地道:“不客气地说,以你现在的本事,我若是要杀你,你早就已经死了。” “你杀不杀我,跟我该不该信你完全是两回事,”唐小峰冷笑道,“更何况你这种话,以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说过,最后我都活得好好的,说这话的人倒是死得没剩几个。” 魔杀淡淡地道:“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但我跟那些人不同,在我面前,你的运道再好也是无用。” 唐小峰冷笑道:“为何无用?” 魔杀道:“因为你的‘幸运’……是以我的‘不幸’为代价的。”他缓缓摘下罩在头上的兜帽,冷冷地看着唐小峰。 骆红蕖诧异地看着这人,这人竟比她原本所想象的要年经得多。她看向一旁,却发现唐小峰却也瞪着这人,眼睛睁得极大,仿佛很是奇怪,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以前从来也没有见到大哥这般的表情。 唐小峰喃喃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魔杀道,“就在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你的姐姐跟她身边的那几个花神很可能已经被人所杀。” 唐小峰心想也对,现在真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魔杀往地上一拔,在他们面前,立时出现一个古怪的深坑。他道:“跳进去后,你们会进入八热地狱中的灼热地狱,你有阴幽戾气护身,里面的地狱之火一时半会毁不了你,在那里,你们会找到一朵彼岸花,跳进去,你们就可以到天人境。” 唐小峰搂住骆红蕖,以阴幽戾气将她一同护住,跳下去前,却又看着魔杀:“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 魔杀道:“什么问题?” 唐小峰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杀我姐姐,却又只杀一次?” 魔杀看着他:“答案就是……兵解。” 唐小峰错愕:“兵解?什么是兵解?为什么要让我姐姐……” “说好一个问题,”魔杀一闪,闪到他身后,一脚把他们踹了下去,“快去找你姐姐,蠢货!” 黑气一闪,将唐小峰与骆红蕖同时淹没…… …… 紫芝背着玉英,在森林中跑着。 在她身后,追着许多乘着飞兽的战士。 周围的树木大得惊人,高得吓人,或是由于又累又饿,又或许只是因为心跳太快,眼睛发花,她觉得这些树木还在不断地变大。 不但在变大,好像还在动,就像是一条条怪兽,随时准备将她捉走。 她一头栽在地上,泥泞溅起。 玉英从她背上滚了下去。 她喘着气,回过头来,见远处追兵越来越近。 她咬了咬牙,把玉英推到一个坑里,用草木盖住。 紧接着又摘下胸口的铃铛,塞在玉英怀中。 玉英虽然全身麻痹,却还有些意识,虚弱地看着她。 大哥一定会找到你的!紫芝用尽是污泥的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泥,看上去反更加的脏了。 然后她便跳起,往另一边跑去。 那些追兵发现了她,被她带着,追出森林。 眼前是一片苍茫的原野,一个山一般的大汉乘着飞兽落了下来,手持长戟,一戟朝她当头劈下。 她绝望地站在那里等死。 蓦地,一阵疾风刮过,锵声乱响,电光闪现。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然后才发现这些不是电光,而是剑光。 那些战士全都倒了下去。 有人将她搂在怀中,她先是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人,忽地扑在他的怀中,大哭起来。看着她那憔悴而又害怕的样子,那人一阵心怜,将她抱起,低声安慰:“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紫芝泣道:“玉英、玉英……” 旁边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她在这儿。” 紫芝扭头看去,看到玉英已被人抱着飞了过来。 找上紫芝和玉英的,自然便是唐小峰与骆红蕖。 他们对这天人境虽然不熟,但紫芝身上的护花铃一直在引导着他们,助他们找到这里。 …… 紫芝终于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在大哥怀中,而不是做梦,又惊又喜。 再一看去,玉英也已无事,正与骆红蕖在一旁说着话儿。 她想起自己全身脏兮兮的,怎好躺在大哥怀中?谁知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已换了一套衣裳,再一摸脸儿,光光亮亮的。 唐小峰笑道:“放心,我已经帮你洗得干干净净的,全身都洗了一遍。” 紫芝僵在那里,满脸通红……大哥帮我洗、洗得干干净净? 此时,玉英所中之毒已被唐小峰通过嘴唇相合的阴阳交感,用还源仙气解了,唐小峰也已问清她们怎的会跑到这天人境来。 只是虽然找到她们两个,姐姐和书香、芸芝等人却是下落不明,颇为让人担心。 姐姐啊姐姐,你就好好的在家里做你的宅女便是,跑到这种地方来凑什么热闹? 四人聚在一起,骆红蕖道:“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去找小山姐姐?” 唐小峰沉吟道:“首先要让姐姐跟书香、芸芝她们知道我也到了天人境,并让她们知道紫芝跟我在一起,好让她们放下心来。” 骆红蕖疑惑地道:“要怎么才能做到?” 唐小峰笑道:“简单得很。”直接把紫芝抱了起来,往另一边的草丛走去。 紫芝睁大眼睛……你、你要做什么? 骆红蕖与玉英看到他二人没入草丛,亦是疑惑对望。 不一会儿,草丛里却又传出紫芝幸福与愉悦的娇喘、呻吟,虽然想要压住,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虽不知道唐小峰到底在对紫芝做什么坏事,但骆红蕖与玉英的脸还是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极远之处,芸芝本与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红英藏在一起,忽地,她睁大眼睛,满脸绯红。唐小山见她样子有些古怪,赶紧问她是不是病了? “没、没事。”芸芝声音发颤,身体僵直,两只秀腿夹得紧紧。 这异样的触觉,这潮汐般的快感,这曾经体验过的、让人极是害羞的幸福与喜悦…… 唐小山不放心地道:“真的没事么?” 芸芝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没事,真的没事。” 过了一会儿,又小小声地道:“大哥……跟紫芝在一起。” 诸女齐齐看她……你怎么知道? 虽然知道紫芝与芸芝这对孪生姐妹花间,有着某种心灵感应,但唐小峰要怎么对待紫芝,芸芝才会知道他正跟紫芝在一起?联想到唐小峰那喜欢“欺负”姑娘家的性子,再看看芸芝脸上的潮红和发僵的身子,猜想过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却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此时,她们正被困在一个低谷里。 东面,“五毒不全”金木天蟒正带着群蛇嘶嘶游来。 南面,“北斗猿魔”朱猿身形高大,如山一般压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许多骑着飞兽的战士。 西面,一个长有八只手臂的女子飞来,身边还带着数百名女兵,这八臂女子乃是“十六神”中的“八手观音”夏夏,她身后的那些女兵结成阵势,让她们无法从此处通过。 北面空空阔阔,没有看到一个敌人,但围三而缺一,这一个敌人都没有的方向,其实才是最凶险的方向。 虽然没有敌人,但臭味涌动,五瘟森然,看着就让人害怕。 唐小山等人已是四面被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但她们并没有等死,因为她们原本就是故意将敌人引到这里。 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红英蓦地一翻,周围杂草翻开,露出一个阵法。 那是由六盏油灯,九个石头组合而成的阵法,每个石头上还画着仙篆。 “五毒不全”、“北斗猿魔”、“八手观音”看到谷底现出一个阵法,立即意识到她们早有准备,赶紧加快速度。 北面的五瘟之气也涌得更加近了。 唐小山却挚出一支木剑,在阵中脚踏禹步,念道:“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这是“开旗咒”! 刹那间,五支神兵天将从天而降,持五方旗,其中一支守在高处,另外四支冲向四方。 第二十七章 明妃月彩虹 “五毒不全”金木天蟒、“北斗猿魔”朱猿、“八臂观音”夏夏大吃一惊。 召唤天兵天将这种事虽然传得玄乎,其实却真没有多少人会,大多都只是“撒豆成兵”,即以秘术将豆子变幻成人,这种“天兵”看着神奇,其实只能用来吼人,而更厉害一些的,则是召唤地府鬼兵,这些鬼兵通常乃是“五鬼”所率,以召唤者功力的深浅,召唤出来的“五鬼”亦是有强有弱,持续的时间亦不一样。 然而那阵中少女召唤出来的,竟是雷庭的五雷猛将,雷庭向有诛奸惩恶、代天行道之职,这些雷兵雷将绝不会随随便便供人御使,也不知那少女是如何做到的。 “五毒不全”、“北斗猿魔”、“八臂观音”受阻。 北面的五瘟之气却有如浪潮般,将挡在前方的雷兵雷将淹没,继续涌来。 藏在五瘟之气里的,乃是十六神中的“失神破败”药不离,就算是以开旗咒召唤出来的雷兵雷将亦拦不住他。 眼看五瘟之气越冲越近,林书香赶紧祭出六道转轮塔与十八般佛宝。 佛光四射,宝气冲霄,“失神破败”药不离虽然不惮鬼神,对佛光却颇为顾忌,立时便被阻在那里。 唐小山却对身边之事看也不看,再踩北斗天罡步,木剑一转,作歌曰:“天苍苍,地皇皇,上象人君父,五方合中央,四时五行守其道,呼雷乘云去又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林书香佛宝一收,药不离疾扑而来,却听阵中九石轰然炸响,六盏油灯一闪而灭。 药不离还未扑到,疾风刮过,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红英五女已失了踪影,不知去向。 她们一撤,雷兵雷将也尽皆消失。 金木天蟒、朱猿、夏夏、药不离会于一处。 朱猿冷哼一声:“这几个丫头倒也难缠得紧。” 金木天蟒冷笑道:“再怎么逃,总是在这天人境中,看她们能逃哪去。” 药不离阴阴地道:“她们必是在哪个地方布了一个移形换位的传送之阵,将我们全都骗到这里后,再一下子传送过去,好摆脱我们。” 夏夏娇笑道:“这么说,还得往她们逃过的地方去找?” 药不离道:“这种传送之阵,近不过百里,远不过千里,现在追去,总能追上她们。” 四人立时各带人马,往那五个丫头逃过的地方搜去。 药不离猜唐小山等人所传送之处,近不过百里,远不过千里,却是小看了她。 她这一传送,竟是到了两千里之外。 这几日,她们始终被这些人围追堵截,这样子下去,自然不是办法,于是唐小山便在隐秘之处布了一个传送阵,又五女齐心,合力将那些人全都引到两千里外,她们再借着阵法,刹那间传送回来。 如此远的距离,也只有通读《阴符经》,又有五色笔的唐小山敢去试它。 若因距离太远,传送失败,她们可就真的是自陷绝境。 传送之处是一个无人的山谷。 她们对望一眼,尽皆松了口气,这几天被那些人不断追着堵着,也不知遇了多少次险,现在终于将他们甩了开来,虽然只是暂时的,却也让她们安心不少。 不过这地方也不可久留,她们既是用阵法传送,那些人必定也会很快想到,传送阵的另一端只能是布在她们逃亡过的路上。 那些家伙肯定会往回搜。 于是,她们一同飞出峡谷。 刚到外头,突然间,漫天箭矢冲来。 明明已经摆脱敌人,方自安下心来,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人伏击,这下子,连唐小山都吓了一跳。 难道是敌人早已知道这地方藏了一个阵法,于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五女虽被攻个措手不及,但好在林书香为人最是细心,即便是在刚刚摆脱敌人的这一刻,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她觉得自己年纪最大,责任也最多。 紫芝与玉英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已是让她极为内疚,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得小姐跟妹妹、芸芝、红英四人平平安安。 只要有一人出事,她都觉得自己将没有脸去见公子。 利矢如阵雨般冲来,她却在刹那间将自己观想作三眼十八手的天人丈夫观音,十八般佛宝齐飞,将所有箭矢卷了个干净。 唐小山道:“冲。” 一般人看到前方有人埋伏,下意识地便会往后缩。 唐小山的想法却是不同,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些人既在前方埋伏,那她们的后方肯定也藏有许多敌人,她们一退,马上就会变成前后受攻,两面被夹,倒不如一鼓作气往前冲。 这几天里,林书香等,许多时候都是靠着唐小山的聪明才智躲过敌人,对她最是信服,她一说冲,林书香等便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林书香佛宝乱祭,阳墨香与红英化作妖兽,唐小山更是祭出符纸,一时间,竟是挡者披靡。 阻截她们的,却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 不像那什么北斗猿魔、八手观音,这些黑衣人单从体型来看,都跟外界的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这些蒙面黑衣人纷纷退散,前方却有人发出一声振奋的吼声,然后便是锵响不断,玄气冲霄。 杀退黑衣人,越过山坡,坡下有几辆华贵马车,马车旁,有二十多人正与那些黑衣人战成一团,这些人本是伤痕累累,或是意识到有人救援,立时振奋起来,与林书香等里应外合,那些黑衣人发现形势不妙,纷纷逃散。 唐小山与林书香对望一眼,开始意识到,这些蒙面黑衣人并不是为了伏击她们才出现在这,他们本是为了这几辆华贵马车而来,只是被她们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所有黑衣人全都退走,地上残留着一些尸体。 护卫马车的那些人看到救援他们的竟是几名少女,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踏下马车,看着她们,朗声道:“在下王炳鹿,多谢几位姑娘援手之恩,请教诸位姑娘芳名?” 唐小山模仿这天人境之人所发古音,道:“小女子唐小山,与几位姐妹恰巧路过这里,见到那些人为非作歹,意图不轨,既是路见不平,略施援手,份所当为。”其实我们只是被迫施援的啦,早知道这里有事,我们就不往这走了。 王炳鹿却看着她,眸中精光一闪:“几位姑娘,莫非不是神国之人?” 唐小山无奈,她的家乡口音,原本就保留了一些魏晋之前的发音,再加上她同样通读韵书,虽然以前不曾以古音与人交谈,但还是懂得古音与今音在哪些字上发音不同,只是她虽觉得自己模仿得已是极像,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人一下子听了出来。 果然紫芝不在,就是不行么? 没奈何,她只好施礼道:“我等确实不是神国之人。” 王炳鹿定睛看她:“听姑娘口音,莫非是来自岭南潮州又或是循州一带?” 唐小山与林书香再次对望一眼。 口音这种东西,很多人都只能听出不同,却无法听出地域,而这人不但能听出唐小山是岭南人士,甚至还能听出是来自循州一带,可见他对外界极是了解。 王炳鹿却看着唐小山,将她打量一阵,道:“姑娘的名字唤作小山?” 唐小山见他神情讶异,于是道:“正是。” 王炳鹿又道:“小山小峰……你莫非有个弟弟,唤作小峰?” 唐小山更觉诧异,道:“正是。” 王炳鹿一阵惊讶:“你既是岭南人士,又是姓唐,自己唤作小山,还有一个弟弟叫作小峰,你父亲,难道便是唐敖唐以亭?” 唐小山道:“先生莫非是家父熟人?” 王炳鹿长叹一声:“岂止是熟人?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后,竟会在这里遇着故人之女。”又苦笑道:“你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唐小山见这人又惊又喜,又是感慨万千,又从自己的名字,猜出自己有个弟弟唤作小峰,这显然是父亲的好友,而且还是极好的那种,否则的话,普通人又哪里会去记他人子女的名字?更何况他说十几年未见,十几年前,自己与弟弟岂非都还是幼儿?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王炳鹿,王炳鹿……”心中若有所悟。 王炳鹿在那感慨,唐小山在这猜疑,其中一辆最为华贵的马车内,却有优雅的女子声音传来:“王大人,这位小姑娘是……” 王炳鹿来到车旁,隔帘低语:“乃是岭南唐敖之女,唐敏的侄女。” 车中女子亦觉诧异,让唐小山过来。唐小山与林书香对望一眼,觉得他们不似有恶意。唐小山来到车边,车中女子低声道:“小山姑娘为何来到这天人境中?” 唐小山道:“实是为了寻人,误入此中,来此之前,我也不知世上竟有这样一处地方。” 车中女子轻叹一声,道:“虽然如此,但神国此时正值非常时期,不许任何外人进入,你若是被人发现,终非好事,我这便安排,将你们送出此间……” 唐小山道:“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我是不走的。” 王炳鹿道:“你要找的是谁?怎会找到这种地方来?” 唐小山略一沉吟,低声道:“我要找的,乃是我的叔叔唐敏。” 窗帘蓦地一晃,显然是车中女子颤了一颤,紧接着便被掀了开来,露出一张娇美万分的女子的脸,那女子看着唐小山,极是震惊。王炳鹿更是怔在那里:“你叔叔怎会在这天人境中?去年年中,我还曾在泰山与他见过一面,劝他回岭南去……” 唐小山道:“敏叔回到岭南,却不知有谁给他寄了封信,他看了信后,又要出走,却被恶人给劫了去,我弟弟托了一人前去找他,那人告诉我,说敏叔被人绑到了这天人境中。” 王炳鹿极是震惊,车中女子却是黯然:“是我害了他。” 王炳鹿低声道:“唐敏兄弟为人谦和,一向不喜与人结怨,他此番被劫,只怕是有人……” 话未说完,忽地顿住。远处有两人疾飞而来,其中一名老者乃是独眼,另外一人则是一个中年男子。 两人看到地上尸体,俱是一惊,紧接着便拜在车前,独眼老者道:“娘娘可还好?” 车中女子淡淡地道:“幸好有人相救,才得无事,两位将军为何现在才到?” 独眼老者道:“我等接到的手信中,说娘娘下午方至,也就没有太早动身,谁知后来有人发现送信之人死于河中,且面目全非,才知我们所见到的乃是假冒,这才急急赶来。” 中年男子看向唐小山、林书香等人,道:“这几位姑娘是……” 车中女子道:“适才本宫遇险,却是这几位女侠出手相救。” 唐小山与林书香对望一眼,这两人将车中女子唤作“娘娘”,车中女子更是自称“本宫”……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王炳鹿见唐小山神情疑惑,于是低声道:“车中乃是神国帝王身边的明妃娘娘,这两位是神国十六神中的‘独眼苍虎’韦将军、‘司天陆吾’何将军。” 唐小山心想,像什么“独眼苍虎”、“司天陆吾”、“五毒不全”之类的外号,本该是江湖中人所用,在朝堂上难登大雅之堂,但这神国的“十六神”却似乎每人都有一个,倒是奇怪。 “独眼苍虎”韦皱皱与“司天陆吾”何不可看向诸女,韦皱皱眉头微皱,道:“前两天,有数名境外少女通过镜反之门进入神国,金木将军、朱将军、夏将军、药将军四人正在追捕……” 明妃娘娘冷哼一声:“她们是否是那几位将军所追捕之人,本宫不感兴趣,本宫只知道,若不是有她们出手相救,本宫此刻早已遇难,她们乃是本宫的恩人。” “司天陆吾”何不可道:“但是神皇有令,际此非常之时,有外境之人闯入,立诛。” 明妃娘娘冷笑:“即便是有本宫担保,也非诛不可么?” 韦皱皱与何不可对望一眼,都有些迟疑。明妃娘娘却又蹙眉:“神国虽不为外境所知,但千百年来,误入神国的外境之人亦有不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她们几人到底犯了何罪,竟要让十六神之‘五毒不全’、‘北斗猿魔’、‘八手观音’、‘失神破败’四位将军一同追捕?还是说这几位将军此时此刻,都太过悠闲?” 何不可道:“让他们追捕这几人的,乃是史姑娘。” “是么?”明妃娘娘道,“也就是说,她们虽是外境之人,却也还未在神国犯下什么十恶之罪?既如此,本宫便替她们担保,尔等不可再为难她们。” 韦皱皱赶紧道:“但是史姑娘……” 王炳鹿踏前一步,喝道:“史姑娘虽是祭师身份,说到底亦只是神国客卿,你们为了她,连娘娘的话也不听么?” 两位将军赶紧拜倒,齐道:“不敢。” 王炳鹿冷笑道:“两位将军莫要忘了,你们本是有保护娘娘之职,却误了时辰,差点让娘娘在此遇难。若没有这几位女侠救援,娘娘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们也难逃罪责。”又阴阴地道:“还是说,两位将军原本就是故意误了时辰?” 两位将军脸色大变,韦皱皱苦笑:“王大人此话说得实是太重。” 明妃娘娘淡淡地道:“本宫亦相信,两位将军此番只是为暗中所藏之人所骗,并非与人勾结。只是若将此事说出去,于两位将军的名望和前程亦有不妥,此事不如就此作罢,两位将军并非误了时辰,这些黑衣人欲对本宫不利,幸有两位将军出手,将他们杀散。至于这几位姑娘,亦有协助之恩,现为本宫客卿,如此可好?” 韦皱皱与何不可亦知道真要细算起来,他们误了时辰,差点让明妃出事,回到中都实难脱得了干系,明妃娘娘这般处置对他们亦有好处,于是一同谢罪谢恩,又站了起来,将死在周围的黑衣人面上黑巾取下,一眼看去,却个个都被挖了面皮,无法看出原有相貌。 王炳鹿道:“两位将军可看出这些人来自何处?” 韦皱皱道:“这些人来此之前便已刻意挖去面皮,就是为了不让人认出,其中两人竟是中毒而死,他们本是受了重伤,无法撤走,于是干脆服毒自尽,可见他们原本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而来,也不知是何人派出的死士。” 何不可道:“对神皇与中都不满的贼寇自有许多,有人欲对娘娘不利,亦不出奇,奇怪的是,这些人既能知道娘娘此次回宫的时辰与路线,又能假扮使者送出假信,令我与韦将军错过时辰,这些人只怕不是普通贼寇那般简单。” 韦皱皱道:“而以体型来看,这些人若不是祖祖辈辈生活在中都附近,那便是外界之人。” 他们虽然推敲得细,终是不能猜出这些黑衣人的来历。 马车开始启程,明妃在车内道:“小山姑娘,你何不到车上来,与本宫同行,也好聊聊天儿,说说外头之事?” 唐小山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咕噜噜地往前行。 第二十八章 皇帝的新衣? 马车内,唐小山终于真正见到了这位明妃。 明妃光艳照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红蓝二色的华美衣裳,因样式与外界完全不同,也很难说是什么衣,头上梳的宫髻,绾发于顶,倒是有些像汉时开始盛行的飞仙髻,这种宫髻,传说是汉武帝时降临皇宫的天上仙子所梳,汉武帝令宫中模仿,故命“飞仙”。 明妃身份高贵,唐小山自然也不敢太过随意,施了一礼,唤声“娘娘”,明妃娘娘流波光转,微笑道:“你并非神国之人,不用这般多礼,我看你与我女儿年纪相当,甚至还比她略小一些,我本姓月,双名彩虹,你便将我唤作虹姨便是。” 月这个姓氏,在中原倒是不曾听闻,唐小山道:“这怎么好?” 明妃娘娘轻叹一声,道:“我与令叔亦是旧识,你唤我一声虹姨,亦不为过。” 唐小山暗自诧异,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叔叔,怎会跟天人境的帝妃相识。 两人便在车中聊了起来,明妃月彩虹详细询问她叔叔唐敏失踪的经过,以及唐小山为何会找到这里。 唐小山大致上说了一番,却将她不只是为叔叔而来,同时也想找到神州各地失踪少女的事漏过。 马车越驶越远,不知不觉,即将进入一座树城。 神国之内的城市,都是以巨型沙罗双树改建而成,顶上有树叶遮风避雨,内中树条当作通道,交错复杂。 这座树城亦是如此,树干大如泰山,中间被人用术法挖空。 马车驶进城内,远处的山岭上,却有四人看着马车消失。 这四人,乃是一名少年,三名少女。 其中一名少女道:“大哥!书香、墨香、红英三人怎会跟那马车在一起,又如此光明正大地进入城中?她们不是正被神国的人追捕么?” 少年道:“看那马车,样式极为精美,周围还有将士随行,看来她们是遇到了什么贵人。” 另有一名活泼少女道:“怎没有看到芸芝和小山姐?难道书香竟把她们给扔了?” 第三名少女面无表情:“书香姐就算把她自己扔了,也不会扔了小姐。” 那少年自然便是唐小峰,在他身边的则是骆红蕖、紫芝、玉英三女。 唐小峰笑道:“姐姐和芸芝都在马车上,我已经看到她们了。”他的灵郁之气能够看穿车板。 骆红蕖道:“我们现在却该做些什么?” 唐小峰沉吟道:“看她们现在的样子,似乎暂时是不会有事,不过我们还是先进入树城,再设法与她们联系,也好让她们安下心来。” 紫芝道:“我们的衣裳与这里的人极不相同,就算口音骗得了,身上的衣服也骗不了,只怕要先去偷些衣服来。” 唐小峰道:“不用,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的衣服,接下来只要变变魔术就可以了。” 他先让骆红蕖站在那里,自己取了一块大布,往她身上一罩,装模作样地吹一口气,再将布一抽,骆红蕖身上的衣裳果然变了样式,变得跟天人境里的普通女子一般。 紫芝看得极是新奇,又见唐小峰将布往玉英身上一罩,玉英身上的青衣亦变了样子,于是兴奋地跳着脚:“该我了,该我了。” 唐小峰笑道:“这就来。”将布往紫芝身上一盖,再快速抽开。 紫芝兴奋地低下头来,想看看自己的衣裳变成什么样子,却看到自己双乳微颤、芳草萋萋,尖叫一声,掩胸捂腹蹲了下去:“大哥,你你你、你快把我的衣服变回来。”她身上竟是一丝不挂。 唐小峰看着她蹲在地上的尖尖臀瓣、玲珑体态,笑道:“你不是穿了么?” 紫芝急得要哭:“哪有?” 唐小峰嘿笑道:“你这套衣裳叫‘皇帝的新衣’,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这其中有个典故,你要不要听?” 紫芝气道:“你、你欺负人。” 你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这只是给你预演一下。唐小峰嘿嘿一笑,又将大布往她身上罩了一下,这才给她变了一套出来。 紫芝站了起来,抿着嘴儿,嘀咕道:“大哥你也真是的,原本就喜欢脱人裤子,现在连人家的衣服都要弄没。”话一说完,发现有些不对头儿,一眼看去,只见骆红蕖无奈摇头,玉英瞅着她看。 她那俏丽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唐小峰与三女一同进入树城。 城门处虽然盘查极严,但此时,他们都已换成了天人境内的装束,又有紫芝的伶俐口舌与唐小峰的“魔术”,那些人自然无法看穿他们是外界之人。 天人境内,许多人块头极大,但像他们这种身形的亦有不少,由于住在天人境外围的,虽然一代比一代长得高大,却也一代比一代寿命短,唯有生活在中都及其附近的,寿命才长,时间一久,便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等级制度,那些块头极大的,其先祖不是牧民便是只能在外围过活的穷苦之人,而像他们这种正常体型的,多半是有些家世,先人非富即贵,也更受人尊敬。 这就有些像魏晋之前的“九品中正制”,强行将每个人的家世分出等级,这种等级制度,只在科举制度出现后才慢慢被打破。 正因为通过科举,哪怕是平民老百姓都有可能一飞冲天,唐朝之后的中国,门阀体系才开始分崩离析,更不会出现印度那一千年后依旧存在的种姓制度,又或是欧洲中世纪那样的贵族制度。 而在这天人境,是否也存在科举之类的制度,他们现在还不了解,但等级制度虽比大唐要严,却好像也没到天竺又或是吐蕃那种地步,有家世背景之人看不起穷人,但似乎也就仅仅只限于“看不起”的地步,差不多就像魏晋之前,世家子弟与屠狗辈走在同一条街,世家子弟或许自恃高人一等,但屠狗辈却也没必要给他让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不像种姓制度森严的天竺,贱民遇到高种姓的人,不但要跪,还得去吻对方的脚,天朝的老百姓,一般也就是在打官司时跪跪当地父母官。 在后世的一些穿越小说里,主角穿越到唐宋之前,臣子看到皇帝便下跪,口口声声自称奴才,那实在是清剧看太多了。唐朝之前,臣子与皇帝聚在一起,都是平起平坐的,到了宋朝,大臣对皇帝也仅仅只是作揖,虽然“三跪九叩”之说出现得早,但那也只在极其重大的仪式上才用,而且一般也只用来跪天跪地,只在明朝开始,跪才成为一种常态,只不过那时的臣子虽然跪皇帝,但臣子也经常逮着皇帝就骂,而到了清朝,那就已经不是“跪”,而是“趴”,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顺便说一下,在清朝,乾隆之前,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奴才”的,那个时候只有满大臣才自称奴才,汉大臣只能称臣,因为他们连做“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只在乾隆时,才开始允许汉大臣在他面前自称奴才,算是一种恩赐。 天人境内的百姓,其实也都是炎黄子孙,只在暴秦又或是五胡乱华等天下大乱之时,才逐渐迁入,虽有许多风俗与外界并不相同,但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毕竟不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五胡乱华之后,外界胡化严重,风俗改变得厉害,虽然追根溯源起来,大家都算是炎黄子孙,但风俗上却是差别极大。 而最大的不同却是,这里的女人……很多都是不穿裤子的。 其实汉朝以前,女子穿的多是深衣,深衣内基本都是没有裤子的,就算有,那也是开了裆的套裤,也就是后世只有小孩子才穿的“开裆裤”,古时候唤作“胫衣”,只在五胡乱华后,因为受到胡女影响,裤子才开始流行,而“胫衣”的消失,则是明清那些恨不得把女人用贞操带锁起来的理学家出现后的事。 唐小峰发现,这里的女人,基本上还保留着秦汉时衣裳罩体、不穿裤子的习惯,至于这些女人明明用深衣又或是长裳罩得严实,他为什么还会知道她们里头没穿裤子,这个请不要问他,他现在只是后悔,刚才实是应该“入乡随俗”,把他身边三个美眉的裤子也给变没了。 外罩深衣又或长裙,内里不穿裤子,看似不知羞耻,但这种东西本就是习惯,大家都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这里的女人看到一千多年后那些穿着超短裙,大半个腿儿都露在外头的女生,只怕还觉得她们不知羞耻,毕竟这里、又或是汉朝前的女子虽然不习惯穿裤子,外头可是裹得严实,你们连大腿都露了出来,穿了一条薄薄的小裤裤就了不起么? 他们住进了一家客栈,付的是唐小峰用他的“魔术”变出来的铜钱,铜钱的样式与外界虽然不同,却也没有太多差别,至于客栈,则是一条被凿穿的树枝所建,造型虽然看着奇怪,却也尽可住人。 唐小峰让骆红蕖与玉英先待在这里,自己与紫芝到外头探听消息,紫芝人漂亮,口才好,再加上自带王者之气,什么消息都给她探了出来。 回到客栈后,四人聚在一起,紫芝道:“与小山姐姐她们一同进城的,乃是神皇的妃子月彩虹,神皇有两位妃子,一位唤作仙妃,一位唤作明妃,这月彩虹便是二妃中的明妃娘娘,至于小山姐和书香她们为什么会跟这位明妃娘娘在一起,现还无法查出,只知道她们现在都住在神皇与其妃子出巡时所住的行宫里。” 又道:“这位明妃娘娘身份极不简单,听说神皇已是病重,她为神皇所生的帝姬很可能便是下一任的女帝。” 骆红蕖讶道:“在这里,女人是可以做皇帝的么?” 紫芝道:“一般是不行的,好像只在神皇无子的情况下,帝姬经由某种仪式并立誓永不嫁人,才可继承帝位,成为女帝,这一次便是这种特例,神皇虽有两个妃子,却只有明妃为他所生的这么一个女儿,唤作淑媛帝姬,话又说回来,与外界比起来,天人境虽然相对安稳,但神皇的血脉却也很少有能够传上三四代的,这一任的神皇与前任神皇之前就没有血缘关系,乃是‘禅让’而来。” 骆红蕖道:“禅让?” 唐小峰笑道:“说是禅让,但那人一提到这事便语焉不详,估计也是被迫禅让。” 紫芝道:“能够打听到的,现在还只有这么多,毕竟我们也不敢问得太多,以免惹人怀疑。” 骆红蕖道:“能够打探到这么多已是很不容易了,亏得是你,换作是别人,只怕多说几句就会被人怀疑了。” 唐小峰道:“不管怎样,今晚我都先到那行宫里,与姐姐和书香她们见上一面,至少让她们知道我在她们附近,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 骆红蕖道:“大哥,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唐小峰笑道,“又不是去打架,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 夜深人静。 唐小峰来到行宫附近,绕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行宫内防卫极严。 一般来说,再严的防备,随着时长日久,都会慢慢松懈下来,这里防备如此森严,必定是因为白日里出过什么不太平的事。 他绕了一大圈,竟无法找到潜入的机会。 于是他停了下来,将灵郁之气聚于双目,往底下看。 像这样的行宫,内中必定有井水又或泉池。 能够看穿五行的灵郁之气,终于帮他找到了一条通往内头的暗流。 他身子一钻,以五行幻化的剑气助自己钻入地底暗流,悄悄潜入行宫。 很快,他便从一口井里钻了出来。 既已进入行宫,剩下的更是好办,那些护卫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防止外人潜入,而他已从“外贼”变成了“内贼”。 他在宫中东转西绕,纵然有侍卫经过,也被他的灵郁之气提前看破,一路上别说有险,连惊都没有。 此处只是神皇与其妃子巡游时落脚的行宫,像这种行宫,一般来说,各个地方都会建上一座两座,大部分的行宫从建成起就没有被用过,这种情况不独这里,外界的哪朝哪代都是一样。 这座行宫看上去也是一样,很多地方都有临时打扫的痕迹,甚至还打扫得不够彻底,若不是明妃娘娘今日路过此城,它只怕会一直这般废弃下去。 整座行宫的防卫已是森严,其中一殿,又更加森严,唐小峰猜想那处必是明妃月彩虹所住,于是绕开那里,往其它地方搜去。 终于,他在其中一处殿内,看到了林书香。 他还未接近,林书香便已警觉过来:“什么人?” 唐小峰暗赞一声,这温柔丫鬟的修为显然又更深了。他低声笑道:“是我。” 温柔丫鬟又惊又喜:“公子?” 唐小峰掠了出来,与她面对着面,林书香见果然是他,既是喜欢,又是意外。 唐小峰见她独自一人守在这里,便问她姐姐跟其他人呢?林书香道:“墨香和红英已是歇息去了,小姐与芸芝姑娘正在里头洗澡……” “洗澡?!”唐小峰下意识地便要用灵郁之气往里头看去。 “公子!”林书香责备地唤上一声。 唐小峰干咳一声,想起自己自进入楼兰境后便一直忙着,也有好久没洗澡了,刚才虽然往暗河里钻了一趟,却也忘了顺便洗一洗。 听着内头哗哗的水声,与姐姐和芸芝说话的声音,他看看自己……好想洗澡。 林书香看到公子到来,极是喜悦,又进去通报一番。唐小山得知弟弟就在外头,亦是意外,与芸芝匆匆洗毕,将弟弟唤了进来。 姐弟相见,唐小峰见姐姐肌肤红润,云鬓微湿,芸芝亦如雨后桃花,空山灵雨,两人穿的都是类似于魏晋之前比较通行的艳丽深衣,也是这里常见的一种样式,至于她们有没有入乡随俗,不穿裤裤,这个唐小峰还没有开始研究。 唐小山见到弟弟,亦极是惊讶,又问他可有见着紫芝和玉英。 唐小峰告诉她们,紫芝与玉英都在城内,又冲芸芝眨了眨眼,说紫芝跟我在一起的事儿,不是已经通知你了么?芸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原来你那是在“通知”我么? 唐小峰问姐姐怎么会跟那什么明妃混在一起,唐小山便将白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唐小峰这才知道其中原故。 唐小山低声道:“明妃娘娘与那位王炳鹿似乎都认得敏叔,不止如此,我在这天人境中还遇着文锦,她说敏叔亦是被人劫到这天人境里,那明妃娘娘得知敏叔被劫,曾无意中说了一句‘是我害了他’,依我看来,要想找到敏叔叔,只怕要从这位明妃娘娘身上着手。” 又道:“那位王炳鹿王先生不止认识敏叔,似乎与爹爹亦是旧友,得知我的来历后,便在暗中照顾于我,只可惜我受明妃娘娘所邀住在行宫,那王先生却是住在外头,我未能与他详谈,否则的话,倒是可以问个清楚。” 唐小峰道:“王炳鹿?倒不曾听爹娘提到过这个名字。嗯,王炳鹿……王炳鹿……”忽地若有所思。 第二十九章 好想洗澡! “我怀疑那王炳鹿是一个人,”唐小山道,“但现在不是时候,等我路上与他相处时,再行探他口风。” 唐小峰讶道:“什么叫在路上探他口风?难道你还不离开?” 唐小山道:“既已到了这里,若不找到敏叔与芸芝和紫芝失踪的姐妹,我是不会离开的。” 唐小峰头疼地道:“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姐你还是早点回去。”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你倒要命令起我来了?” 哇,老姐,这才多久不见,你就学会拿身份摆架子了?比我早出生一年多就了不起么? 唐小峰无奈道:“书香,芸芝,你们帮我劝劝她。” 芸芝扭过头去,不理他。 唐小峰干咳一声,看向林书香,林书香为难道:“公子与小姐有争执,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怎好说话?” 哇,书香,你这还真是能推。 看来百花仙子的弟弟果然是不如百花仙子。 林书香虽也担心小姐安危,却不愿代小姐做主,芸芝却早就怀疑大哥在帮她找华芝、玉芝等失散姐妹这件事上,并不如何用心,此刻既有希望得到华芝等人失踪的线索,如何还肯听他? 没奈何,唐小峰只好看向姐姐:“你要怎么做?” “敏叔若真是因那位明妃娘娘而出事,那他所牵涉之事,只怕不小,还有那些失踪的姐妹,她们很可能也都在这天人境中,”唐小山道,“九鼎被毁,山川崩溃,这一切事情的背后,只怕都与这天人境的神国有关,要弄清这些事背后到底有何阴谋,恐怕得到那中都去一趟。既如此,不如我在明,你在暗,我随明妃娘娘前去中都,你则在暗中潜藏,我们两人分开调查,若有线索,再互相联络。” 唐小峰见她主意已定,也只好随她,当下,他又将原本放在紫芝身上的护花铃交给芸芝,告诉芸芝,若有危险就以此铃唤他。 此时,芸芝已知道大哥会赶到这天人境来,就是因为紫芝遇险时以这护花铃唤他,既然紫芝现在已跟大哥在一起,她便将护花铃接过,戴在自己颈上。 继续商量了一些细节后,唐小峰便悄悄地潜了出去。 唐小峰回到客栈时天已微亮。 他叫店家准备好洗澡水。一大清早的要洗澡,店家略有些不满,好在这种事都是用钱解决得了的。 骆红蕖、紫芝、玉英都在等着他,他将与姐姐、书香她们见面交谈的事说了出来。既然唐小山不肯离开天人境,他们也只能在这陪着她,而且正如唐小山所说,他们最好不要露面,一明一暗,有起事来才好照应。 谈完话后,唐小峰道:“好了,我们洗澡吧。” “洗澡?!”三女发怔。 紫芝小声地道:“我们、我们昨晚洗过了。” “你们洗过了?”唐小峰气道,“你们洗澡也不叫我?” 紫芝嘀咕:“为什么要叫你?而且,那时候你已经出去了。” “那就更过分了,”唐小峰义愤填膺,“我在那忙里忙外,赴汤蹈火,风里来水里去,你们却在这里悠悠哉哉,还趁我不在的时候洗澡,你们洗澡也不等我?” 为什么要等你?骆红蕖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我不管,”唐小峰强搂紫芝,又去抓骆红蕖,“你们一定要洗。” 骆红蕖娇躯一翻,跳了出去,笑道:“让紫芝陪你洗去。” 唐小峰直接抱起紫芝,又见玉英要逃,于是叫道:“玉英,替主人搓背。” 玉英叫道:“奴婢帮主人去追红蕖小姐。”身子一纵,便要逃走。 唐小峰嘻嘻笑道:“不用。”制神绦一祭,刹那间卷住玉英。他一边抱着紫芝,一边拖着玉英,来到自己房间。 洗澡桶果然已经备好,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把紫芝扔了进去,溅起水花,又看着玉英,嘿笑道:“你不帮我洗,那就我帮你洗,你可以自己选择。” 玉英无奈,只好帮他搓背。 当下,唐小峰在水中将紫芝脱个精光,左摸右摸,连那还在发育中的一对乳鸽都揉得发肿,玉英原本是在桶外,也被他抓了进来,只好穿着青囊小纹胸和青囊小裤裤泡在水中,坐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替他搓澡。 把紫芝摸了个够,唐小峰还不甘心,又把玉英抓过来摸,玉英偎他怀中,既不拒绝也不主动,就是绷着脸在那。唐小峰心想看你能够坚持多久,于是便随着双手的抚摸,将还源仙气中的媚药注入她的体内,玉英身体发燥,满脸通红,却不说话。 唐小峰笑道:“玉英,要怎么才能让你笑?” 玉英绷着脸道:“主人若把紫芝小姐的屁股狠狠打三个,我便笑给你看。” 紫芝惊叫道:“关我什么事?” 唐小峰也不客气,抓住紫芝,硬把她的香臀狠狠揍了三下,玉英这才莞尔一笑,她真心笑起来,倒也好看得紧。紫芝却很不甘心,她不敢去打唐小峰,却要抓玉英来打,玉英却哪里是客气的人? 两个美少女竟然就在唐小峰怀中打了起来,弄得唐小峰身子一会儿被这个擦一下,一会儿被那个撞一下,欲火难当,干脆搂着二女跳出去,笑道:“澡洗完了,我们睡觉。” 两个美少女僵在那里。 唐小峰嘻嘻一笑,正要上床,远处却传来轻轻淡淡的几声弦音。 他眼睛蓦地一眯,玉英扭头看他:“主人?” 唐小峰道:“我们先出去见见客人。”他往二女身上一变,替她们变出衣裳。 紫芝叫道:“裤子、裤子……” 唐小峰笑道:“这里的女孩子就是不穿裤子的。” 紫芝道:“瞎说。”玉英却瞅着唐小峰:“瞎说未必,不过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小峰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去会客。” 客栈旁边,有一个空空旷旷的院子,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他带着紫芝、玉英二女飞了过去,落在院中。 首先看到的是骆红蕖,骆红蕖定在那里,身体僵直。 唐小峰向她看去,见她眼珠子转了转,提醒他要小心些,而她自己却显然是已被人制住,除了眼珠子,其它地方都动不了。 让你不陪我洗澡,受报应了吧? 他看向义妹身后那蒙着面纱,弹着瑶琴的少女,笑道:“公主别来无恙?”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看着他:“你、为何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超级好,”唐小峰叹一口气,“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他为了找哀萃芳去了楼兰境,又追着魔杀从楼兰境到了修罗境,紧接着接到紫芝通过护花铃发出的求救,又按着魔杀指出的路,穿过八热地狱中的叫唤地狱到了这天人境中,要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懵懂。 不过,这少女是天魔宗的,魔杀却是阿修罗宗的,要是告诉她是阿修罗宗的魔杀把自己送到这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天魔宗公主:“公主为何要制住我的义妹?”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放了她。” 唐小峰道:“什么事?” 天魔宗公主道:“带上令姐,离开这里。” 唐小峰道:“只怕很难,修罗宗的黑杀天女谢文锦告诉我姐姐,说我叔父已被人掳到这天人境中,若没有找到他,我姐绝不会回去,我也不会。” 天魔宗公主道:“令叔之事,我自会代为处理……” 唐小峰冷笑道:“在漓江时你就这样说,现在我到处转了一圈,你还是这样说,你要是真有救出我叔父的能耐,早就已经救了。” 天魔宗公主定睛看他,不喜不怒。 唐小峰道:“我相信你确实会救我叔父,但肯定不是为了谁,而仅仅是因为掳走我叔父的乃是阿修罗宗的人,天魔宗与阿修罗宗同为魔门,自然势不两立。但阿修罗宗的实力,只怕是不在你天魔宗之下,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在魔门中几乎无人可敌的魔杀,要我将自己亲人的性命完全托付给你,实是有些困难。”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魔杀虽是修罗七杀之一,但魔门之间的乱斗,他却从来不管。” 唐小峰道:“说到底,你这不也是没信心对付魔杀?”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魔杀要是为难令叔,你跟你姐在这里,也不过就是送死罢了。对于魔门来说,修罗宗的魔杀就像是佛门唯识宗的玄奘,不但声望惊人,且在尘世间几近于无敌,不管他要杀谁,那人都不可能活得下来。” 唐小峰笑道:“他曾在楼兰境出现,想要杀我。” 天魔宗公主按住琴弦,看着他,目光犹疑:“那你还能活得下来?” 唐小峰耸了耸肩:“还没动手,他自己不知怎的就先疯了,不过他的本事确实吓人,两箭摧毁紧那罗和乾闼婆,就算是玄奘法师和桑耶寺寺主寂护连,只怕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天魔宗公主又惊又疑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弄清他是否是在说谎,毕竟魔杀要杀一个人,那个人还能活着,这种事听上去便令人吃惊。 她看着唐小峰:“你、真的只是为令叔而来?” 唐小峰不动声色:“除此之外,还能是为了什么?” 天魔宗公主道:“令叔正被阿修罗宗的佛杀藏在中都,中都不日便要举办百年难遇的祭天仪式,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你这个样子,只怕难以进入中都,就算进去,也无处容身。” 唐小峰道:“你能不能帮我?”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道:“若是你能答应,除了去救令叔,绝不去做任何多余的事,我便帮你。” 唐小峰道:“好。” “你答应得倒是爽快,”天魔宗公主冷笑道,“只有对自己答应过的事完全不当回事的人,才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我这也是为你好,”唐小峰嘻嘻笑道,“不管你帮我或者不帮我,反正我都是要去中都的,你帮我,我至少是在你眼皮底下,你要是不帮我,我到了中都,万一闹出什么事端,坏了你的大事,你可不要怪我。” 天魔宗公主哼了一声,道:“你们悄悄跟着明妃月彩虹的马车,到下一座树城后,可去寻找一个唤作‘金月’的青楼,我在那里等你们。” 身子一幻,消失不见。 唐小峰叫道:“我义妹……” 虚无间传来天魔宗公主清冷的声音:“她只是中了摄心术,过一会儿,术会自解。” 这样啊?唐小峰嘻嘻笑地走到骆红蕖面前。 骆红蕖瞪大眼睛……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一把将她抱起:“来,二妹,我们洗澡,我们洗澡。” 骆红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 唐小山、芸芝,与明妃月彩虹同乘一辆马车,前往下一座树城。 天人境虽然也是有白天有黑夜,但白天的时间极长,夜晚的时间较短,与外界并不相同。 进入树城,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常,月彩虹掀开窗帘,道:“此城为何这般热闹?” 守在车边的“司天陆吾”何不可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乃是这里特有的节日,金月楼的香雨姑娘、水月楼的凌紫姑娘又摆下擂台,意欲同台竞技,比个高低,听说连歌舞双绝,却又隐幽如星月,平日请也请不到的心梦妃子亦有可能会至……” 月彩妃冷笑道:“心梦妃子?” 何不可赶紧道:“那是乡野之人无知,说心梦姑娘歌舞之妙,几同天上仙子下凡,竟以妃子相称,实是无知,实是无知……” 月彩虹淡淡地道:“乡野之人连她面都无法见着,怎知她歌舞之妙?不过是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和你们这些酒色之徒弄出来的名堂罢了。” 何不可干咳一声,心想自己犯傻不是?那心梦虽然才色双绝,名满神国,但终究只是青楼女子,平日里将她唤作妃子也就是了,今日怎的吃错了药,在明妃娘娘面前也将她唤作妃子? 月彩虹略作沉吟,道:“也罢,听说那心梦所作歌舞全都是她自创,旁人只是听着,便觉赏心,左近我们今晚也要住在此城,你便去订间包厢,今晚我带小山和紫芝两个姑娘,一同去凑凑热闹。” 旁边“独眼苍虎”韦皱皱大步跨来,低声道:“娘娘,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娘娘不宜前去。” 月彩虹道:“只要低调一些,不让人知道是我,又有两位将军陪着,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韦皱皱还要再劝,何不可却是花柳之地的常客,今日香雨、凌紫等几座不同树城的花魁同台竞技,已是可遇而不可求,更何况纵连达官显贵也难以请到的心梦妃子也可能出现,若是明妃娘娘不去金月楼,他要保护娘娘,势必也不能前去,岂不可惜? 当下笑道:“韦老将军不必担心,我对金月楼略有一些了解,只要将东角几个包厢一同包下,中间一厢留给娘娘,其它几厢全都安排我们的人,不让无关紧要之人上楼,便是万无一失。” 韦皱皱老而稳重,还想再说,月彩虹却已道:“就这般定了。” 马车继续前行。 …… 远处,唐小峰亲眼看着姐姐等人,随着明妃娘娘的马车进入一座豪华宅院,这才带着骆红蕖、紫芝、玉英往回折。 金月楼乃是一座豪华之楼,金缕玉贴,彩带飘卷,整座楼浑然一体,仿佛是由一个大树桩精雕而成,找不到一个接合之处。 一个稍有些年纪的艳丽女人迎了出来,道:“这位可是唐小峰唐公子?” 唐小峰道:“正是。” 艳丽女人娇声道:“早已有人为公子付了大钱,让奴家为公子安排吃住之处,还有今晚的赏花之会,亦请公子赴会。” 唐小峰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姐姐。”艳丽女子亦笑道:“公子不用客气。” 她将唐小峰与三女带入金月楼,金月楼里正在忙里忙外,到处贴着花丝,挂着灯笼。唐小峰问起,才知今晚这里有一盛会,周围几座树城里有名望的姑娘都会前来,彼此较个高低。这种风月之事唐小峰以前虽然也听得多了,却还是第一次见着,极是好奇。 这里原本就是青楼,忙里忙外的也多是一些娇美女子,大家都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忙着各自的事。 艳丽女子道:“晚上本有盛会,楼还未开,自是忙些,这种时候本是不接待客人的……” 唐小峰歉意地道:“都是小生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姐姐和众位姑娘。” 骆红蕖、紫芝、玉英刷地一下向他看来……小生? 一般只有书生秀才才自称小生,这家伙虽然也算是出自书香世家,却从来没有半点书生气,怎的也自称起小生来了? 她们还是头一次听他这般自称。 小生你个头! 面前香风卷过,一名美丽女子飘了下来,娇笑道:“这位莫非便是唐小峰唐公子?”略一福身:“小女子闻名已久。” 唐小峰见这人身穿桃红色曲裾深衣,衣带飘飘,双鬓贴花,眉目含笑,隐隐传情,于是道:“这位姑娘是……” 艳丽女子自豪地道:“这位便是我金月楼的金凰——香雨妃子。” 第三十章 盛夏娇梅 香雨道:“宝帘姐莫要乱说,香雨无才无德,哪里当得起‘妃子’二字?况且这原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私底下开开玩笑便是,不可当真,听说今晚神国二妃中的明妃娘娘有可能会来,上头可是悄悄传下消息,绝不可再说‘妃子’二字,以免惹娘娘不快。” 宝帘姐笑道:“明妃与仙妃乃是宫中的妃子,你是宫外的妃子。” 香雨无奈地道:“宝帘姐一手将香雨调教到大,自将香雨看得极重,其实宫外的妃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心梦妃子。” 宝帘姐哼了一声:“心梦妃子名气传得大,却也没几人真正见过,说不定她今晚来都不敢来。香雨你放心便是,只要将水月楼的水凰凌紫压住,今晚的花魅必定就是你的。” 香雨微微一笑,道:“还有客人在这,宝帘姐莫说笑话。” 拉着唐小峰道:“公子请。” 其他姑娘见本楼的金凰对这少年如此热情,俱觉诧异,一同看了过来,宝帘姐亦道:“香雨认得这位唐公子?” 香雨轻柔地道:“虽未见过,却早已闻名。” 宝帘姐暗自诧异,心想唐小峰这名字自己以前从来不曾听过,既连自己都不曾听过,他在神国就算有名,这名气只怕也是有限,香雨为何如此重视? 唐小峰却知道自己就算有名,这名气也只在外界,又见这香雨牵着他的手殷殷领路,行止间别有媚骨,却又轻灵飘忽,立时知道她必定也是天魔宗的人,不过他本以为这整个金月楼都是天魔宗的基地,现在看来自己猜错了,只有这位香雨妃子才是来自天魔宗。 香雨带着唐小峰等人逛了一番,唐小峰见这里的“姑娘”身形都不算高大,而那些服侍的丫鬟却是一个个高高大大,有一两个甚至与外头的那些牧民差不多,看来由于这天人境的奇怪影响,身型的高矮无意间也成为识别身份的象征。当然,他进入天人境毕竟也还没有多久,有许多风俗习惯还弄不清楚,也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香雨将他们领至后园一阁,微笑地道:“公主让奴家先招待几位,她要晚边才到。” 她果然是天魔宗的人!唐小峰笑道:“有劳了。” 香雨看着他,掩嘴笑道:“奴家也时常离开天人境,到外头游玩,公子虽然初到神国,神国之人对公子还不了解,但在神州大陆,公子已是名满天下,想不到今日有幸一见。” 唐小峰叹气……他在神州的“名气”很大程度上都是被微微弄出来的,当日,微微把武则天之死嫁祸在他的头上,一夜之间,缉拿他的画像铺满全国,武后被人刺杀,那可是震惊全国的大事,他的名字自然也是一下子就传遍神州。 再后来,他杀武后的事虽然已被“洗清”,但已是人人在问,这唐小峰到底是谁,于是有关他灭尊圣门、破四阵等事全都传了开来,有人佩服,有人怀疑,但不管怎样,他差不多也算是“名满天下”了。 对于天魔宗,唐小峰真正接触过的,只有那时候因玄天璧之事而出卖他,被他所杀的绫梦妃子。 与寻常的青楼女子不同,天魔宗不但是魔门,亦与佛门中的密宗连系极深。密宗于欢喜处修禅,天魔宗则于花柳之地守身。 就像那绫梦妃子虽是妓女,其实却到死时仍是处子,平常姑娘在这种污秽之地,自然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个用来让自己显得“清纯高贵”的噱头,其目的是为了在卖身时,能够卖出更好的价钱,而就算少数几个真的将贞节看得极重的女子,既落到这种地方,又哪里真能守住贞节? 但是天魔宗不同,天魔宗乃是魔门,其门下女子虽然是妓,却是身怀绝技的妓,寻常人都只有被她们耍弄的份,而知道她们来历的人,亦不愿无端端的去与这种魔门为敌。 而她们真正的目的,亦不是为了享受声乐,而是为了修行,密宗讲究的是乐空双运,于各种欢喜间悟出禅心,而天魔宗却是要“看透”,对她们来说,在这种污浊不堪的地方,反更容易看到人情淡薄、世事黑暗,一切甜言蜜语、恩怨缠绵都是虚无,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真实,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用尽多少阴毒手段都要修到更高境界,直至跳出轮回,脱离苦海,做一个自由自在的自己。 香雨妃子虽对唐小峰客客气气,甚至做出闻名已久、仰慕已久,恨不得投怀送抱、以身相许的态度,唐小峰却知道出身于花柳之地的魔门女子,哄起男人那是一套一套,哪可当真?也没有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百灯齐上,莺歌燕舞,到处布满高台,挂满彩灯。 因天人境中有许多人长得格外高大,连这些高楼广场亦是高大开阔,不过就像后世所谓乡下人和城里人的区别,能够住在这种树城里的,都不是颠沛流离、耕牧为生的平民百姓,至少也是寒门。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其实寒门也是门,后世有许多人总是弄错一点,只以为寒门与庶民是一回事,其实不然,寒门亦是士族,只不过是在士族里比较下等罢了,所谓“九品中正”,乃是把门阀士族分成九品,至于平民老百姓,那是没有品的。 只是到了后来,贵者益贵,寒者益寒,许多寒门除了算起祖宗来,勉强够得上是士族,日常生活甚至还不见得比得上平民老百姓,就好像刘备虽然是个卖草鞋的,但因是中山靖王之后,所以还是寒门,而那种算起祖宗,连“中山靖王之后”都没有的,才是庶民。 或许是因为在天人境中,沙罗双树确实有着某种神秘力量,不但长得极大,可改建为城,世世辈辈住在里头的,亦不会像那些牧民一样,虽然长得高大,寿命却短,于是,能否住进树城,亦成了士族与庶民之间的区别。 那一晚,到处张灯结彩,紫芝看得兴起,跑东跑西,玉英只好跟着她跑。 天魔宗公主虽让唐小峰在这里等她,唐小峰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亦懒得管它,与二妹四处乱逛。 逛了一会儿,唐小峰发现远处有人盯着他看,于是转过头来。 盯着他看的却是阳墨香。 原来明妃娘娘的马车也已到了,明妃和姐姐、芸芝都在车上,林书香作为唐小山的贴身大丫鬟,随身侍候,阳墨香与红英既无法离车太近,又不敢跑得太远,只好等在远处。 阳墨香虽已知道主人也在天人境中,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不免盯了一阵。唐小峰却冲着她做鬼脸,先将嘴往左边咧,再将嘴往右边歪,忽地一个瞪眼,眼睛瞪成三角,鼻子翘了起来,嘴巴拉得极大。 阳墨香扑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坏蛋,他这鬼脸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红英看到她笑,亦扭过头来,见到主人,脸红红的。 唐小峰向她们招手,阳墨香与红英对望一眼,想要过去,又有些犹豫。这个地方热闹得紧,她们自然想要大玩一场,但小姐和姐姐在那,她们又不好就这样离开。 却是林书香在远处看到,飘了过来,让她们只管跟着公子玩去,只要别自己乱跑就好。两个丫鬟这才跑到唐小峰与骆红蕖身边,跟着唐小峰四处乱逛。 既是盛会,自然会有小摊小贩,唐小峰带着她们一路吃吃喝喝,没事的时候,还在红英臀上摸啊摸,让她的脸变得更红。 跑了一阵,阳墨香叫道:“你们看,梅花,好大的梅花。” 唐小峰与骆红蕖一同看去,哇,果然是好大的梅花。这梅树不但极大,且开得艳丽。唐小峰沉吟道:“盛夏梅花开,此为不祥之兆。” 阳墨香嘀咕:“不祥你的头,梅花怎就是不祥了?” 唐小峰笑道:“只听说寒梅,哪来的夏梅?夏天开梅花,时辰都乱了,这还不是不详?”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里的梅花也不止这一株在开,周围其他人也没当一回事,可见在这天人境中,梅花本就是夏天开的。阳墨香摘下一朵,捧在怀中,香味浓烈,大如牡丹。唐小峰道:“这么大的梅花,我摸摸。” 阳墨香一声惊叫,主人口说摸梅,却在她的胸上摸了一把。 唐小峰道:“好梅,好梅。” 阳墨香气得拿花揍他,花打人身,自然不痛,无耻的少年居然还凑过去,在她胸脯一闻:“好香,好香。” 阳墨香气极又羞,人与梅花相映成色,分外好看。 唐小峰想起有一件事好久没做了,于是让骆红蕖和红英先去找紫芝、玉英,自己拉着阳墨香到一僻静无人之处,看着她嘿笑。 阳墨香被他盯得发慌:“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嘻嘻一笑,凑到她耳边:“我想吃奶。” 阳墨香惊叫道:“那你找姐姐去啊。”姐姐倒是经常给这坏蛋主人喂奶,被她撞过好几次,虽然她总想不通,姐姐又没奶,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吸个不停? 唐小峰笑道:“你姐姐现在没空,你不该代姐从军么?” 阳墨香叫道:“我不!”转身要跑,却早被主人扑倒。 唐小峰道:“就喂一下。” 阳墨香气道:“你找红英喂去。” 唐小峰道:“她还太小,没奶。” 阳墨香趴在地上,小声嘀咕:“我也没有。” 唐小峰压她背上,在她耳边低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要怎样才会有奶?” 阳墨香抿着嘴:“怎样?” “生完孩子后就会有奶,”唐小峰往她耳朵里吹一口气,嘻嘻笑道,“你想不想生孩子?” 阳墨香红着脸儿扭过头去……更不想了。 唐小峰却不放过她,继续调戏:“对了,你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阳墨香嗫嚅:“怎、怎么生出来?”这个她还真是不懂,她年纪其实不大,小时候问爹娘她是从哪里来的,爹娘骗她说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去问姐姐,姐姐总是啐了一声,叫她不要乱问。 再后来家破人忙,流离失所,在隐玄门待了一阵,然后便跟了一个不正经的主人。从主人跟他那些或是私订终身、或有婚姻之约,又或是既没有私定也没有婚约却已被他骗到手中的“未来夫人”平日里所做的事中,她才知道原来男人跟女人是可以那般乱七八糟的。 但孩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她还是有些懵懵懂懂。 唐小峰将她翻了过来,自己翻到一旁,侧身看着她那嫣红可爱的脸蛋,在她耳边嘻嘻笑道:“从什么地方进去,就从什么地方出来。” 阳墨香红着脸儿,其实并没有怎么明白,只是虽还没有完全明白,反正就是非常害羞。从什么地方进去,就从什么地方出来?那、那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去,又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先放进去再拿出来,那放进去前,小孩子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她心里疑惑,却不敢问。 “丫鬟,”唐小峰凑过脸去,“我真的想吃奶。” “那、那你刚才不会去把姐姐叫过来?实在不行,还有红蕖姑娘,紫芝姑娘,还有玉英和红英……” “唉。”唐小峰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失望。 阳墨香扭头看去,一脸郁闷:“你、你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说想吃奶那是逗你玩的,”唐小峰爬了起来,垂头丧气,“这不是有奶吃没奶吃的问题,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待上一会儿,这么多天没看到你,所以有点想你,结果你却是这个样子……” 阳墨香瞪大眼睛……我怎么样子了? 唐小峰仰天长叹:“你知不知道在长生宫的时候,别人都走了,我为什么把你一个人留下来?唉,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到底怎么样子啊? 唐小峰背对着她,沧桑而又寂寞:“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唉。” 他这到底怎么了? “你走吧,”唐小峰挥一挥手,让她把所有云彩全部带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了。” 阳墨香噎了一下,嗫嚅半晌:“那,那就只喂一下……只、只一下下。” 唐小峰道:“你不用安慰我,真的,真的不用安慰我。” “也、也不是安慰你,”阳墨香跪坐在那,“但、但就只能一下下。” “嗯。”唐小峰以她并拢的大腿为枕,躺在地上。阳墨香难为情地解开衣襟,却怎么也不好意思把乳从抹胸里弄出来。 万分悲伤一脸难过虽然五讲四美却只觉万念俱灰的少年长叹一声:“还是算了……” “这、这就好。”阳墨香身体略有些僵硬地把抹胸解了半边,憋红着脸,缓缓伏下身子,把嫣红色的豆儿塞入少年口中,俏脸扭到一旁,也不敢看他。 酥酥麻麻又略有些发疼的被吮吸感沿着那敏感的部位传来,她脸儿发烫,心儿跳得好快。就是这么一个恍惚,她发现另一只乳儿怎的也有些疼?然后才注意到,就在她极是害臊的时候,混蛋主人已将她的抹胸完全扯了,正一边吮着她左边胸儿,一边揉着她右边胸儿。 既然已经被吸了一个,那另一个被摸一摸,好像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好继续憋红着脸,任由怀中的少年吸来摸去。 少女的胸脯饱满对称,极具弹性,单用一只手竟是无法握紧,有些像她姐姐,看来有些遗传因素在里头。唐小峰心满意足地含了个够,这才替她系好抹胸,拢好衣襟,高兴地将她拉起。 少女难为情地道:“就只能这么一次。” 唐小峰郑重点头,认真而又严肃地立下誓言:“嗯,今天就这么一次。” 阳墨香:“啊?”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已是被公子牵着往外走。 走了一段,她抿了抿嘴,悄悄瞅了公子一眼:“主人,你、你刚才是骗我的吧?” “什么?我怎么会骗你呢?” “说什么好些日子没看到我,所以想我,你是骗我的吧?” “怎么可能呢?傻丫头,你家公子从来不骗人。”唐小峰左看右看,看到玉英在远处,于是便牵着阳墨香走了过去。 来到玉英面前,唐小峰问其他人去了哪里。玉英道:“红蕖与紫芝两位小姐,还有红英,一同到那边的灯会去了,参加这场盛会的有周围各城的十几座青楼,每楼出一凰,十几位花中之凰将要同台表演,或歌或舞,一较高下,马上便要开场了,公子可要去看?” 唐小峰笑道:“反正没事,我们也去看看。” 他牵着阳墨香,让玉英带路,往那尽是花灯的繁华之处走去。 走了一半,旁边又传来阳墨香嗫嚅的声音:“主人。” “什么事啊,丫鬟?” “你刚才……就是骗我的吧?” 第三十一章 九转神威,消魂天女 唐小峰牵着阳墨香来到灯会所在之处。 顶上是不知哪种木料制成的圆顶,两边是两座高高大大的楼阁,灯笼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高处,五彩缤纷,中央处吊着大大的转马灯,一眼看去,有若后世的霓虹。 这里乃是一个极大的会场,前方玉台上,一群露肩露腿,穿着短袄短裙的婠儿在那歌着舞着,她们扭着腰肢,不时旋动,却又不旋得太快,让那腰下短裙略略卷动,春意似有若无。 阳墨香嘀咕:“一群不正经的丫头。” 唐小峰失笑道:“原本就都是青楼里的女孩子,还要怎样正经?” 他们找到骆红蕖,紫芝和红英却在远处乱跑。唐小峰无奈摇头,说起来,紫芝也只是一个十岁多些的小姑娘,爱玩也很正常,红英甚至还比她更小一些。 正戏还未开始,他们又逛了一番,唐小峰与骆红蕖并肩走着,墨香、玉英两个丫鬟跟在他们身边。走了一阵,唐小峰忽地在那自言自语:“难道我不是主角?” 骆红蕖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唐小峰道:“红蕖你可知道一种说法?世界是个大舞台,每个人从一出生就被划好了角色,有的是主角,有的是配角,还有丑角和反角。这就像唱戏一般,能够始终站在台前的少之又少,只有那一部分才是主角。” 骆红蕖笑道:“那大哥又怎知自己不是主角?” 唐小峰道:“因为按照主角定律,我现在带着美女和丫鬟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逛,必定会有世家弟子、纨绔之徒之类的人出来,或是想要调戏我身边美女,或是趾高气扬,自以为高我一等,然后找我麻烦,这一类便是丑角。” 阳墨香道:“这该是反角才对,怎的是丑角?” 唐小峰道:“因为这种人的出现就是为了出丑。” 骆红蕖没好气地道:“若真是世家弟子、纨绔之徒,这种人或是从小就被灌输许多规矩,人前正正经经,或是自视清高,路上连看都懒得看人一眼,与你多说一句仿佛便是掉了身份,又哪会好端端来找你麻烦?无事生非的地皮无赖还差不多。” “不不不,”唐小峰道,“这种事虽然少见,但如果我是主角,那却是一定会遇到的,要不怎么叫主角定律?” 骆红蕖掩嘴笑道:“既然没有出现,那就证明大哥你不是……” 话还未完,远处一声惊叫,听上去却是红英的声音。唐小峰又惊又喜:“来了。” 骆红蕖讶道:“还真有?” 阳墨香与玉英拿眼睛斜唐小峰……你为什么兴奋成这样? 唐小峰兴奋地冲过去,看来紫芝和红英现在正在被人调戏,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冲上去英雄救美,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是主角。虽然他觉得像他这样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英雄少年怎么可能不是主角?但毕竟没有经过主角定律的证明,他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谁知冲入人群一看,几名青年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红英一边狂揍一边害怕地尖叫。紫芝郁闷地看着红英,心想你都把他们揍成这样了,怎还在那怕得发抖? 唐小峰拉着紫芝一问,才知道这几个家伙果然是要调戏紫芝和红英,看来主角定律还是部分有效的,不过红英虽然胆小,好歹也是恶名满中原、有一段时间杀人如麻的隐玄七女之一,几下子就把他们打翻在地。 再听周围群众议论,却原来是这几个家伙看到紫芝人长得漂亮,身边又只带着一个丫鬟,于是对她吹了几声口哨,小小地调戏了一下,其实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是拐弯抹角地占点口舌便宜罢了。 紫芝却是不甘示弱,还起嘴来,她一个跟他们几个对骂,结果那些家伙竟被她一个人骂得灰头土脸,大出洋相。那些家伙骂不过紫芝,气极生怒,冲了过来,做出架式,至于他们只是摆摆样子还是真的要动手打女人,这个还不好说,反正他们现在都给红英揍趴下了。 至于红英明明都已经把他们揍翻了,为什么还会被吓得尖叫,这个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以为自己可以英雄救美,威风一把,结果才刚露面,事情就已经结束,唐小峰一阵郁闷,心想难道自己不是主角?要不怎可能主角还未登场,坏人就已倒下? 想来想去,这个还真有可能,毕竟按照起点YY小说的一贯手法,主角身上都会有王者之气,而自己显然没有。 莫非这是一篇女主文,紫芝才是主角?嗯,大有可能,毕竟王者之气可是在她身上,不过这也没道理啊,我是一个穿越者,怎可能主角却是她? 话又说回来,我真的是个穿越者么? 想起在森罗境时所见到的魔杀的脸,唐小峰忽然觉得不是很有自信。 也许自己有关于上一世的记忆全都是假的,那个有美国有英国有俄罗斯却没有君子国、女儿国的世界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否则的话,又该怎么解释魔杀的存在? 回想到森罗境,不知不觉又想到哀萃芳,他那个时候之所以没有拦住哀萃芳,是因为他知道哀萃芳其实是很想留在他身边的,然而史幽探既以她的族人来威胁她,那她就实在是无法留下。 史、幽、探! 想到这里,唐小峰对那个似乎总喜欢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女人恨得咬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扒了那女人的皮,再让哀萃芳好好地回到自己身边。 唐小峰见红英再揍下去,那几个悲催的家伙不死也残,于是把她拉开。红英扑他怀中,栗栗发抖,好怕好怕。唐小峰赶紧把她搂住,拍着她的背,莫怕莫怕。 然后,唐小峰就带着骆红蕖、紫芝、以及墨香、玉英、红英三个丫鬟往人群外走去,留下那几个倒地难起的悲催男。 唐小峰带着五女方走未久,一个魁梧高大的家伙阻在他们前方,冷然道:“站住。” 唐小峰心里想着又来了?不过这家伙看上去既不像欠揍的纨绔子弟,也不像二逼的世家公子,看来不像是为了证明主角定律而来。 高大威武的家伙冷冷看着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闹事,这样子就想离开?” 唐小峰看着他:“你又是谁?那么多人都没管,为何就你管得?” 那人冷笑道:“本人边豪山,你说我管得管不得?” 唐小峰回过头往二妹看了一眼……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骆红蕖摇头。 旁边有人娇笑道:“竟然连‘九转神威’边豪山的大名都没听过,你们根本不是神国的人。” 唐小峰等看去,见他们右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这女子足有唐小峰两个人高,腰系红绸,颇有媚相。 “九转神威”边豪山冷然道:“听他们口音,本就不是神国之人。” 紫芝叫道:“不管我们是哪里的人,你们也该看到,刚才明明是那些家伙先开始说混蛋话的。” 那高瘦却又妩媚的女子娇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里原本就是花街柳巷,那几个家伙不过是见你漂亮,口花花了几句,也谈不上是混蛋话,你们却将他们揍得半死,差点闹出人命,到底谁更过分?” 边豪山道:“即便是你们没有闹事,神皇也早就有令,际此非常时期,擅闯天人境者死,你们潜入神国,还敢出现在这种地方,莫非真当我神国无人么?” 唐小峰心想,看来麻烦真的来了。 他看向那高瘦女子:“这位姐姐是……” 那女子微笑:“姐姐我姓胡名狐,神皇大人曾给我赐下名号,唤作‘消魂天女’。” 唐小峰道:“莫非姐姐也是神国十六神之一。” “消魂天女”胡狐道:“正是。” 唐小峰心想,难怪这十六神好像每人都有一个外号,原来是神皇赐给他们的,他们想不要都不成。 紫芝叫道:“你们想怎么做?” 边豪山哼了一声:“私闯神国,当众闹事!尔等来历不明,又犯了法度,无论如何要随我到官府走一趟。” 阳墨香叫道:“我家小姐是明妃娘娘的朋友,她正跟明妃娘娘在一起……” “明妃娘娘?”胡狐瞪大眼睛,像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明妃娘娘怎会结识外界之人?” 边豪山阴阴地道:“况且明妃娘娘正在行宫休息,我们就算要向她求证,也得先擒了你们,等明日再说。” 阳墨香叫道:“明妃娘娘亦来了此处,怎会在行宫?” 边豪山冷笑道:“明妃娘娘在金凤楼?狐娘,你可听说此事?” “消魂天女”胡狐娇笑道:“保护明妃娘娘,乃是韦皱皱与何不可两位将军的事,他们不曾告诉我,我又哪里知道?” 边豪山道:“但他们说是明妃娘娘的朋友。” 胡狐道:“他们若说自己是玉皇老儿和王母娘娘,我们岂非还得给他们下跪?” 边豪山道:“万一他们真的是呢?” 胡狐眼珠儿转动:“那就奇怪了,神皇早已下令,擅入神国者死,明妃娘娘怎会违抗神皇旨意,协助外界之人?奇怪奇怪。” 边豪山道:“但不管是或不是,我们都要先把他们擒下来,再弄个清楚,纵然得罪了明妃娘娘,职责所在,想来娘娘也不会怪罪。” 唐小峰听他们一唱一和,周围又有许多假扮成游客的家伙占住各角,有意无意间,把无关紧要之人全都挤开,将自己和骆红蕖、阳墨香等人围在中央。他在心中忖道:“这些人早已藏在附近,看来其实不是为我们而来,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怕是与那明妃有关。” 要知,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唐小峰和骆红蕖亦不知道这里有场盛会,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趁着人山人海,瞎逛一番,别人就算要守他们,也不可能就算到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而看这两人架式,倒像是原本就一直在跟着红英。 唐小峰心念转动:“这些人并不知道我们是谁,他们只是知道明妃娘娘身边多了几个外界之人,所以想要将姐姐和芸芝等人的身份弄个清楚。红英揍了那些家伙,无意中给他们落了口实,他们只怕是想趁这个机会将墨香和红英擒下,连夜逼问,好弄清在明妃娘娘身边出现的姐姐和芸芝两人的来历。” 换句话说,这“九转神威”边豪山、“消魂天女”胡狐要针对的,乃是明妃月彩虹。 想到这里,他立时朝紫芝耍了个眼色,紫芝心领神会,模仿本地人口音,忽地一声尖叫:“救命,耍流氓,有人耍流氓。” 周围群众纷纷看来,“九转神威”边豪山与“消魂天女”胡狐脸色一变,正如唐小峰所猜,他们确实不知道唐小峰等人来自何处,只是知道明妃身边多了几个外界之人,而其中两个丫鬟就在这里。 周围人实在太多,况且明妃就在远处,一旦将事情闹大,他们也不好交待。于是,边豪山疾掠而来,一掌拍出,掌化三影,想要将唐小峰与紫芝、玉英击昏,胡狐亦是身子一飘,云袖同时卷向骆红蕖、阳墨香、红英三人。 边豪山与胡狐不知道唐小峰与骆红蕖的来历,但他们看到红英刚才揍人的本事,只以为那便是这几人大致上的水准,又想要在围观群众反应过来之前,将此事快速解决,于是一出手便想要将唐小峰等人同时制住。 但他们却实是低估了唐小峰等人的实力,这些人中,只有紫芝没啥能耐,唐小峰与骆红蕖本事远胜于红英,自不用说,就算阳墨香与玉英,在隐玄七女中实力也要胜出红英许多。 边豪山若是全力攻向唐小峰,胜负不太好说,他现在一掌攻向唐小峰、紫芝、玉英三人,掌力一分,唐小峰身子一窜,剑光破掌影而入,刹那间点在“九转神威”边豪山的咽喉。 胡狐攻向骆红蕖、阳墨香、红英三人,红英吓得一声尖叫,借着青囊宝衣所带的两道玄气隐入虚空,阳墨香却是右手化作狐爪,攻向胡狐左边,同一时间,玉英心知有主人在,自己绝对无事,竟对拍向自己的边豪山看也不看,左手化作豹爪,闪电般攻向胡狐右边。 胡狐大吃一惊,两袖齐挥,方自截住阳墨香与玉英的两支兽爪,还未反应过来,骆红蕖已飘前一步,抬头看她:“你最好别动……千万别动。” 胡狐僵在那里。 她身材极高,骆红蕖在她身前,连她的腰都到不了。 但她现在左手挥袖挡住阳墨香,右手挥袖挡住玉英,空门大开,骆红蕖虽然只是飘前一步,却刚好站在她致命的死角,她只要一动便死。 边豪山与胡狐额生冷汗。 他们乃是神国“十六神”的其中两将,本以为自己只要一出手,马上便能将这一个少年,几个少女解决掉,谁知道转眼之间,却是他们自己被制住。 其实以他们的实力,本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落得如此地步,实是他们高估了自己,小看了对方,又被紫芝的一声尖叫弄得心急,想要一下子结束战斗,结果欲速则不达,不但不达,反把自己给陷了。 边豪山与胡狐本还带了许多手下,只是这些人还没怎么反应而来,两位神将便已落在敌人手中,他们也只得面面相觑。围观群众被紫芝与红英的尖叫吸引过来,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唐小峰与五女互相对望,唐小峰低声道:“走。” 阳墨香拉上红英、玉英带上紫芝,一下子飘入人群,唐小峰与骆红蕖先是缓缓后退,紧接着便闪了开来。 边豪山与胡狐这才抹了把冷汗,对望一眼。 这几个家伙到底来自何处,怎有这番本事? 是该继续追捕他们,还是就这样狼狈离开?两人正自犹豫不决。 旁边却有文雅而又轻淡的男子声音传来:“两位将军,刚才那几人是谁,竟有如此本事?” 边豪山与胡狐赶紧看去,立时又惊又喜。 说话的,乃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尔雅青年,一身雪白,挺拔若剑。 青年身后,还跟着二人,一个双腿极长,瘦如竹竿,乃是十六神中的“长股仙人”雄常北,另一个,则是身穿黑衣,冰冷如雪的女子,亦是十六神之一,唤作“夜女魔神”,复姓青水,双名水水。 白衣青年缓缓踏前,道:“刚才那少年一剑击出,似玄非玄,神国之内,怎有这般年轻的剑客?” 边豪山咬了咬牙:“刚才那些人,只怕不是神国之人。” 白衣青年动容:“是么?这就难怪,神国之内,实无如此剑法。” 胡狐道:“那几人既是境外之人,闯入神国,已触犯神皇禁令,适才又鬼鬼祟祟,也不知意欲何为,明妃娘娘正在金凤楼中,我二人担心他们欲对娘娘不利,所以想要先将他们擒住,仔细盘查……”她话还未说完,却看到边豪山向她直打眼色,赶紧住口。 白衣青年冷笑道:“明妃娘娘自有韦、何两位将军保护,娘娘前来金凤楼之事,乃是本人安排,并无人通知你们,你二人如何得知?莫非你们在悄悄查探明妃娘娘的行踪不成?” 胡狐额生冷汗,边豪山赶紧道:“月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见到何将军率队伪装,护着一辆马车,何将军既有守护娘娘之责,怎敢擅自离开娘娘?所以我二人才猜测娘娘便在车中……” 白衣青年冷冷地道:“你们不该猜的。” 第三十二章 神剑侠少? 白衣青年冷冷地道:“你们不该猜的。” 边豪山赶紧拜道:“末将知罪。” 白衣青年脸色放缓:“你二人妄猜娘娘行踪,逾礼越权,虽然不妥,但担心娘娘安危,此心可佳。”又道:“那几人本领了得却又来历不明,不可不防,雄将军、水水,你们便与两位将军一起,带上我的十三飞骑,一同去搜捕他们。” “长股仙人”雄常北、“夜女神魔”青水水水上前,与边豪山、胡狐一同道声:“领命。” 白衣青年却又道:“那少年剑术了得,你们万万不可大意,若寻着他,可令一骑寻我,我去会一会他。娘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今日难得有这雅兴,你们只可在暗中搜捕,不可将事情闹大,扫了娘娘的兴致。” 四将领命而去,暗处又有十三人飘出,紧随其后。 …… 唐小峰与五女藏在那棵大得出奇的梅树上。 他看到远处,边豪山、胡狐正带着许多人四处找他们。 他道:“墨香、红英,你们先回书香身边。”那些人似乎不敢打扰明妃,而姐姐、芸芝现正跟明妃月彩虹在一起。 阳墨香看着这里与小姐所在阁楼之间的那些家伙,犹豫地道:“怎么过去?” “我帮你们。”唐小峰一手搂她,一手搂红英,飘下梅树。 他竟然就这般挟着两个丫鬟在人群之中穿梭,边豪山与胡狐等人虽在附近搜索,竟无一人发现得了他。 明妃月彩虹所在厢房为左侧阁楼的一角,上下左右的几间都已被包下,又有重兵伪装,护在周围。唐小峰将两个丫鬟放下,又在她们臀上狠狠摸了一下,红英羞红,墨香僵直。 唐小峰笑道:“去吧。” 两个丫鬟飘了过去,守护月彩虹的“司天陆吾”何不可认出她们,也未在意,让她们进去。 唐小峰又将灵郁之气注入双目,看透五行,见姐姐正与月彩虹在厢房里说着话儿,芸芝也在一旁,林书香本是守在门外,看到阳墨香和红英回来,便迎了过去,嘱她们不要乱跑。 唐小峰潜回梅树,又带着骆红蕖、紫芝、玉英来到右边阁楼,在那里,香雨妃子早已替他们安排了一间厢房。他们进入厢房,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你们既非神国之人,又有要事要做,怎还敢到处乱跑?” 说话的乃是不知何时早已等在那里的天魔宗公主,在她身边,悄立着金凤楼金凰、香雨妃子。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不该到处乱跑,只不过以他的性子,在这种热热闹闹的地方也实在是闲不住罢了。他坐在天魔宗公主对面,看着她脸上面纱:“你不是要帮我潜入中都,再助我救出我叔父的么。” 天魔宗公主冷然道:“你担心我言而无信?” 唐小峰毫不客气:“你要如何保证你言而有信?” “我自然可以向你证明,”天魔宗公主定睛看他,“但你也要向我保证,绝不多管其它闲事。” 唐小峰道:“没问题。”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我最多也就是放手不管,会被你伤害到的,却很可能是你自己的亲人。” 唐小峰皱眉:“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外头花鼓响起,掌声不断,显然是各凰的竞技将要开始。 天魔宗公主道:“香雨!” 香雨飘到唐小峰身边,娇笑道:“唐公子,你莫要动。” 缓缓伸出手,在唐小峰脸上又揉又摸。骆红蕖、紫芝、玉英三女互相对望,都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又想着唐小峰倒也胆大,这香雨妃子既是魔门女子,若是趁着这个时候突然出手,他如何去躲? 唐小峰却毫不在意,任由香雨处置。 随着香雨妃子纤纤素手的揉捏,他的脸越来越热,感觉极是舒适。 外头音乐奏起,掌声停顿,显然已是有人在台上表演。香雨妃子对外界的声音闻都不闻,只在唐小峰脸上乱拍,又取了什么东西覆在他的脸上,继续拍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的自然而又灵巧,仿若画师作画、织女绣花。 骆红蕖、紫芝、玉英三女看着唐小峰的脸,越看越是惊奇。 因为唐小峰的脸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弄完后,香雨妃子取镜给唐小峰看,唐小峰亦是惊叹,镜中的他已是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这香雨妃子的易容手法,几可比得上锦枫美眉亲手炼制的定颜丹,不过定颜丹只有那么一颗,他用来扮成大是欢喜佛后便没了,而香雨妃子手法如此纯熟,显然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他问:“这家伙是谁?” “‘神剑侠少’游远越,”天魔宗公主嘲弄地道,“神国中以剑术和侠义闻名的青年剑侠,在百姓中颇有声望,有人甚至以为他的剑术已可比得上八圣中的‘剑圣’月丘池。游远越在人前一身正气,其实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奸险小人,所行侠义之事,杀的不过是些山寇,却在暗处花钱让青楼的姑娘们替他宣传,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嫉恶如仇、锄奸除暴,剑术勉勉强强也过得去,‘剑圣’月丘池估计要用两根手指才能打败他,不过他与神皇二妃中的仙妃沙罗娜有血亲,一般人也不敢去找他麻烦便是。” “神剑侠少?”唐小峰喃喃道,“这外号听上去就很欠揍。” 紫芝叫道:“大哥扮成那家伙,万一那家伙又跑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怎么办?” 香雨笑道:“不妨,你们可知道,唐公子脸上这张人皮是用什么做的?” 唐小峰喃喃道:“不会就是那神剑侠少的脸吧?” “唐公子好聪明,”香雨掩嘴笑道,“这世上的易容之术虽有许多,但大多数都只能变个模样,要想完全换成另一个人,纵连那个人的熟人也看不出,绝不容易。其中最完美的乃是定颜丹,不过定颜丹的材料极其难找,就算找齐,亦不是谁都可以炼出。还有一些就是幻术,只是幻术虽然可以轻易骗过那些凡夫俗子,但稍有本事的人,却是一眼看穿。” 又道:“我这一种,却简单得多,甲要扮成乙,那就直接把乙的脸皮割下来,制成人皮面具,再以融皮活血的手法戴上去,谁还看得出来?” 紫芝嘀咕:“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恶心。” 唐小峰叹气……脸上戴着其他人的脸皮,确实是有些恶心。 不过这确实是最安全的办法,至于那倒霉的神剑侠少,既然连脸皮都被挖了,想必尸骨也已化成了灰。 香雨取出一个小册子,道:“这便是‘神剑侠少’游远越的生平往事和他所学的剑诀,他剑侠的名头虽大,其实远不及唐公子,唐公子要扮成他,自是易如反掌。奴家亦会陪着公子前往中都,路上时,再将游远越的习惯与口音教给公子,定让公子不致被人看穿。” 唐小峰道:“香雨姑娘对他很了解?” 香雨掩嘴笑着:“谁都知道,奴家乃是‘神剑侠少’游公子的红颜知己来着。” 唐小峰叹气……把别人脸皮都割下来的红颜知己? 骆红蕖道:“大哥扮作神剑侠少,那我们几个呢?” 香雨道:“近日中都防备极严,唐公子扮作神剑侠少才好进入。至于几位妹子,不妨扮作我金月楼中训练出来的歌姬,今日这场盛会,就是为了从同台竞技的诸凰中选出三位才艺双绝的歌姬,等我取得前三名,便能进入中都,参加此次祭天大典,到那时你们就扮作我楼中姐妹便是。” 骆红蕖淡淡一笑,玉英面无表情,紫芝却有些发僵……那不就是扮作妓女? 外头越来越热闹,唐小峰道:“香雨姑娘不是要上台表演么?” 香雨道:“无妨,奴家在倒数第三位登场,时间还有余得紧。”又道:“公主……” “嗯。”天魔宗公主淡淡起身。 香雨道:“唐公子便在这里观赏歌舞,奴家先行告辞,散场之后,再来与公子相见。” 唐小峰道:“在这里怎么观赏?” 香雨微微一笑,将墙上帘布拉起,原来帘布挡住的,乃是一面透明的琉璃墙。从这里,可以看到灯会中央玉台上,一名女子身穿霓裳率队舞着,台下人群涌动,热闹异常。 唐小峰想,这种设计倒确实是有些像后世的歌剧会场。 香雨微微一笑:“这琉璃墙,里头可以看到外头,外头却是看不到里头,唐公子与三位妹子想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的哟!” 紫芝脸一红……能、能做什么? 天魔宗公主与香雨离去,唐小峰坐在软榻上,朝红蕖和紫芝伸出手:“来,我们坐!” 骆红蕖退了一步,笑道:“小妹可不想与什么神剑侠少坐在一起。” 唐小峰道:“就有那么不同。” 骆红蕖注视着他的脸,道:“单是看脸,已是完全不同,但若看表情,却又宛然还是大哥,也不知这人皮面具究竟是如何做的,竟是这般纤毫毕现,完全看不出破绽。” 唐小峰与三女无事,便在这里观赏台上歌舞,唐小峰又将紫芝抱了过来,在她身上乱摸,还悄悄把手伸入她的裙下。紫芝脸儿滚烫,想着大哥再怎么变,都是一般儿坏。 玉台之上,诸楼楼凰各展所长,或歌或舞,或是优雅,或是狂野,不一而足,却俱是赏心悦目。 唐小峰搂着紫芝,在红蕖、玉英二女的陪伴下看得兴起。 终于轮到香雨登场,香雨红衣绿裙,竟是莲花打扮,顶上彩光落下,宛若雨滴,又有疾风吹来,她随风而舞,扶风绿柳,那美妙的体态与极具诱惑的肢体语言,一下子就将前面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更奇妙的,是她那柔软至极的娇躯,既配合假想出来的狂风和凄楚如雨的琴音,浑然无力,令人心怜,却又酥酥软软,让每一个看到的男子都想化作狂风,将她衣裳撕得更开,将她的娇躯压在身下百般折磨。 香雨在台上美丽地舞着,明明没有刻意的挑逗,却反勾动每个男人内心深处的保护欲与征服欲,这两种欲望明明互相矛盾,却又彼此存在,奇妙地协调在一起。 曲调将终,风雨将消,化作红花绿荷的香雨终于不再晃动,每个人都吁了一口气,为这柔弱的女子不再受急风骤雨的折磨而心喜,就在这时,琴音蓦地一顿,玉台骤然一闪,仿佛有惊雷打下,香雨一声惊叫,倒在台上,衣裳半碎,面目无神,瘫软在地。 立时间,所有人都呆在那里,为这出人意料的结尾而震撼,只等香雨跳了起来,微笑施礼,这才还过神来,掌声如雷,久久不绝。 骆红蕖长叹一声:“若我是男子,看到香雨姑娘这般一舞,只怕都会想要将她收入房中,百般怜爱。”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然后你就会被她剥下脸皮。” 唐小峰笑道:“我却是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柔若无骨,一个人的身子,怎可以这般的软?来,紫芝,我看看你的骨头软不软。” 他把紫芝放在榻上,将她的双腿往上提,又将她的身子翻来按去,摆出各种形状。 紫芝脸都红透了。 …… 同样看了香雨荷叶之舞的,还有另一厢房的唐小山、芸芝等人。 唐小山叹道:“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舞得这般好看。” 月彩虹微笑道:“在见到小山之前,本宫亦不曾想到世上竟有人能这般多才多识。我女儿淑媛与你年纪相差不多,却连她在宫中的那些师傅也及不上你,你务必要受我之请,到宫中教淑媛学问。” 两人说了番话,何不可在门边禀报:“丘池公子,前来拜见娘娘。” 明妃月彩虹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个一身白裘的翩翩公子。 厢房之内,除了月彩虹、唐小山、芸芝外,还有十六神中的“独眼苍虎”韦皱皱,以及王炳鹿王大人。 白衣青年对其他人看也不看,先向月彩虹拱手一拜。 月彩虹道:“小山,这位乃是本宫的侄儿,姓月名丘池,神皇陛下赐号剑圣,乃是神国八圣之一。丘池,这两位乃是唐小山唐姑娘,孟芸芝孟姑娘。” 此时,唐小山已知道,就像天朝有三公六卿,这三公六卿从西周时起便已存在,到现在虽已历了不知多少朝,却始终存在,在天人境之神国,亦有“一皇、二妃、八圣、十六神”,之所以是这种制式,乃是为了暗合太乙之数中的太乙、二目、八将、十六神。 此外,这八圣十六神不但是神国猛将,亦管辖文事,所谓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事实上,秦汉之前的天朝亦是如此,文武分家,乃是隋唐这两朝的事。 而这月丘池虽然年轻,却是神国“八圣”之一,其地位远超于“十六神”,只在神皇与二妃之下。 唐小山与芸芝赶紧起身,朝月丘池略一施礼。 月丘池刚一还礼,却又看着唐小山一怔,直想着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少女? 月彩虹见侄儿看着唐小山发呆,不由一笑,这侄儿自幼学剑,自己还以为他对女人全无兴趣,却原来他看到美少女也是会失态的? 月丘池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再对着唐小山看。月彩虹让人给侄儿上座,又问:“你怎会现在才来?” 月丘池道:“适才有几名来路不明的外界之人出现,边、胡、雄常、青水四位将军正在寻找他们,我担心四位将军若是找到他们,未必是他们敌手,固在那里等着。” 王炳鹿讶道:“那几人是何来历,连那几位将军都未必是他们敌手?” 月丘池道:“乃是一名少年,几名少女,是何来历暂且不知,但那少年亦是用剑,边豪山边将军曾向他出手,却一招落败,虽说边将军有轻敌大意之嫌,但那少年出剑之快、角度之奇、剑气之玄、飞剑之好,无一不是出神入化,可惜未能再次找着他,否则的话,倒是想要与他一较高下。” 月彩虹道:“你说是名少年,莫非他年纪比你还小?” 月丘池道:“正是。” “司天陆吾”何不可在门边道:“连丘池公子都会心动的少年剑客,确是少见,不知丘池公子觉得,那小子能在公子‘一剑破玄黄’的奕天之剑下,走得几剑?” 月丘池略一沉吟,道:“我若与他交手,胜负当在四六之数。” “独眼苍虎”韦皱皱动容:“以丘池公子惊世之剑术,那小子与公子交手,竟然还有四成胜算?难怪公子会担心边、胡、雄常、青水四位将军非他敌手。” 月丘池道:“不是我六他四,而是他六我四,他的剑术……在我之上。” 月彩虹、韦皱皱、何不可、王炳鹿等尽皆错愕。 从一出生便开始学剑,十岁打遍天人境,难逢敌手,十六岁便选入“八圣”,被神皇赐号“剑圣”的神国第一剑客月丘池,竟说有一比他还小的少年剑手,在剑术上的成就高他一筹? 如此奇事,简直闻所未闻…… 第三十三章 我的堂姐是帝姬? 月彩虹、韦皱皱等尽皆错愕,唐小山却与芸芝对望一眼。 唐小山想,难道他看见的人是小弟? 芸芝想,不知道他说的人是不是大哥? 说话间,又一场歌舞开始,这一次,登台表演的乃是水月楼水凰凌紫。 凌紫要比香雨高挑许多,她手持花枪,一身劲衣,不像香雨一人独舞,她身边却有许多人扮作妖魔鬼怪。 鼓声激荡,震摄人心,她持一柄花枪,刚键而又狂野,与香雨适才的舞蹈形成强烈的反差,她的每一个动作无不体现出少女特有的健康与活力,那跳跃间健美的舞姿,半露的藕臂与纤纤美腿,又让人想要如那些鬼怪一般,被她踩在脚下,好一窥她裙下春光。 与香雨最后的转折不同,凌紫这一舞极是流畅,直杀得群小伏首,一洗乾坤。如果说香雨那一舞乃是柔的极致,那凌紫却是野得美丽。 掌声同样雷动不止,月丘池赞道:“刚才香雨那一舞已是令人难忘,正想着今晚的花魁必定属她无疑,想不到凌紫这一舞竟不落其之下,看来这一次,许多惜花之人又要犹豫难决,不知该将手中之花送给哪个。” 唐小山却道:“这位凌紫姑娘的舞其实不及香雨姑娘,却占了后上场的便宜,若是先上场的是她,效果只怕不及现在的好。” 明妃娘娘坐在那儿,轻声道:“有理,正是有香雨的舞铺垫在前,令人有种苍天何其不公之感,凌紫这出花枪才更令人感到痛快淋漓。” 月丘池却笑道:“寻常人却不会想得如此细致。” 掌声渐渐变小,整个灯会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又变得浮躁。 月丘池沉吟道:“若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心梦不出场,花魁当在香雨与凌紫二人之间。” 明妃娘娘淡淡地道:“你的意思,她要是出了场,香雨与凌紫必败无疑?难道她还能比这二人舞得更好?” 月丘池犹豫地道:“心梦的舞到底如何,我亦不曾见过,我只曾听她弹过一曲。” 何不可羡慕地道:“听说这位心梦姑娘,平常人见也难见上一面,公子竟能听她一曲,不愧是丘池公子。却不知她曲是如何,人又如何?” 月丘池道:“当时夜色太黑,也未看见她到底长得如何,至于她的曲,当时听完只有一种感觉。” 何不可道:“什么感觉?” 月丘池苦笑:“想死。” 众皆错愕。 月丘池长叹道:“她那一曲,听完之后,实让人万念俱灰,只觉得活在世间再无乐趣,倒不如死了算了。我当时差点已要拔剑自刎,若不是凭着最后一点心志,强迫自己御剑飞出,在外头浑浑噩噩地奔了三日三夜,只怕已是死在她的面前。” “独眼苍虎”韦皱皱动容:“以丘池公子心志之坚,都会落得如此地步,她的曲竟有那般可怕?” 月丘池看着玉台,缓缓地道:“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好听,好听得就像是……魔!” 玉台之上,灯光忽灭,一抬流苏小轿从天而降,落在台上。 琴声响起…… 靡靡琴音,忽浅忽深,飘飘渺渺,直荡人心。 这琴音虽然无形,却似有质,仿佛一层粉红色的薄纱落了下来,罩住了整个大地,夜是粉红色的,地是粉红色的,连每一个人的心,也突然都变成了粉红色的。 男男女女,所有人都在痴痴地看着,随着那轻柔而又动人的旋律,他们看到有许多仙女在自己的眼中、在自己的心头曼妙舞着。 靡靡琴音,消魂艳舞。 这魔音闯入他们的心头,勾动着他们心灵深处最原始的欲。 于是那消魂的艳舞变得狂乱,明明台上只有一抬流苏小轿,他们却看到完美无瑕的仙女在台上旋飞,他们咽干,他们饥渴,他们想要扑上去,哪怕是将这些仙女轻轻触上一下也是好的。 不管是男,还是女,这最原始的欲望竟是如此一致。 但他们却又无法做到,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一个动作,又或是一个眨眼,就会将这神奇美妙的幻象错过些许,就会将这宛若仙曲的琴音听漏些许。 于是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呆在那里,倾听着动人的琴音,看着飘飘渺渺,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天女之舞。 “剑圣”月丘池咬了咬舌尖,强令自己清醒一些,他环视一圈,发现周围所有人都是如痴如醉,呆呆地看着台上小轿,陷入痴迷。他心中一惊,心知再让台上的心梦妃子弹下去,方圆十几里内,但凡听到琴音的人只怕都要受不住心中欲火,虚脱神靡,纵然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于是蓦一拔剑,便欲化作剑光冲上台去,强行制止。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柔柔的少女声音传来:“丘池公子只管放心,这一曲必有余韵,绝非害人之曲。” 月丘池怔了一怔,回头看去,却看到唐小山朝他略略一笑。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轿中忽地响起空山灵雨般、迷离却又极是悦耳的歌声:“落英蟠洒兮沈墨之非,嘉卉灌丛兮苴橐所赋。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兮曾何秋,忽忘朝兮忽忘暮。方圆之璐,流甘之露,近披香雨兮,远眺鸥鹭。居士之息,神尧之臣,缴大风于青邱渡……” 琴音渐逝,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还过神来,只觉适才做了一场奇妙的春梦,竟是回味无穷。 月丘池本是担心众人会陷入魔魇无法自拔,大病一场,谁知心梦妃子最后空空灵灵的歌声,竟一下子又将所有人拉回现实,又暗以曲词劝谕,令人知道梦境虽妙,其实现实中却也有许多美好。 唐小山轻叹一声,道:“丘池公子刚才说,以前曾听到这位心梦妃子弹奏一曲,万念俱灰,差点寻死,还是以无上毅力强行脱出,幸免于难。我若是公子,必会后悔未将那一曲听完,能弹出如此仙音的女子,心中必有美好与纯美的一面,公子当时若是听完,或会发现那一曲,与你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 月丘池怔在那里,额上尽是冷汗。 也许……自己当时真的应该听完…… 唐小山却又沉吟道:“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兮曾何秋,忽忘朝兮忽忘暮……不知为何,这词曲颇有些耳熟,丘池公子可否帮我问一问,这曲词究竟是何人所作?” 月丘池略一点头,踏了出去。 此时,琴音已逝,整个灯会却依旧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那似梦非梦的余韵中,流连忘返。流苏小轿却缓缓飘起,仿佛那轿中之人弹过一曲,便已再无兴趣,至于接下来反响如何,那已是别人的事。 月丘池朗声道:“敢问心梦姑娘,此词此曲,乃是何人所作?” 流苏小轿飘在空中,轿中传来少女清清淡淡的声音:“曲,乃是上真司命紫虚元君魏夫人于瑶池之会所做的《天仙曲》;词,传闻乃是蓬莱山红颜洞群芳之主所作的《散花赋》。” 月丘池长叹道:“果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流苏小轿飘走…… …… 盛会终于散去,万籁俱寂。 唐小峰与骆红蕖、紫芝、玉英被香雨带着,进入金凤楼深处。 唐小峰道:“香雨姑娘的舞真是好看。” 香雨笑道:“可还是比不得公主的琴,以及凌紫姐姐的舞。” 唐小峰笑道:“要我说来,凌紫姑娘的花枪舞,实不及你的雨荷舞,她能够比你夺得更多的花,只不过是占了场次上的便宜。我猜,你们两个如果不是事先商量好的,那她就必是事前偷看了你的排练,没有你的雨荷舞做铺垫,她的花枪舞绝无如此效果。” 香雨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唐小峰,还未说话,内头却传来爽朗的女子声音:“唐公子果然好眼力。” 唐小峰进入其中,发现说话的竟是水月楼的水凰凌紫。 天魔宗公主蒙着面纱,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凌紫妃子侍在她的身后。 凌紫妃子笑道:“以香雨之舞,若不是她让我,我怎么也不可能胜得过她。” 香雨妃子道:“其实还是公主编排得好,若无公主的设计与编排,哪有这般效果?” 唐小峰想,原来这水月楼的凌紫,跟香雨一样都是天魔宗的人,那就难怪。 他又看向天魔宗公主,嘻嘻笑道:“我是该叫你心梦妃子呢,还是该叫你言锦心言姑娘?” 天魔宗公主冷冷地看着他:“谁将我的名字告诉你的?” 唐小峰耸了耸肩:“不告诉你。” 言锦心无可无不可地摆弄琴弦,没去理他。 唐小峰喃喃地道:“你明明不是冷漠的人,为何总是要装成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 言锦心透过面纱,冰冰冷冷地道:“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心梦心梦,弦声即是心声,”唐小峰道,“一个不知道什么叫美好的人,不可能弹奏得出这般美好的曲子。还有,你在唱‘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兮曾何秋,忽忘朝兮忽忘暮’这一句时,不知不觉地就感触起来,你本是一个多愁善感,容易触景生情的女孩子,但却像是有什么心事,非要将自己隐藏起来。” 他缓缓凑上前去,看着言锦心脸上的面纱:“你其实长得很漂亮的,为什么非要把自己遮住?你明明是一个喜欢笑的女孩子,为什么非要装出如此冷淡的声音?” 言锦心冷冷地看着他:“你早已看到我的脸?” 唐小峰笑道:“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在帮萃芳‘补天’的时候,留了一点儿灵郁之气在我自己体内,你的面纱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但挡不住我的眼睛。” 他注视着言锦心的脸:“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的。” 言锦心冷然道:“你就是用这种花言巧语骗倒萃芳姊的么?” 唐小峰使劲点头:“嗯。” 言锦心气结……这家伙真不要脸。 她懒得再理这个家伙,立了起来,往后门飘去:“跟我来。” 唐小峰嘻嘻笑地追了出去,骆红蕖等正要跟去,言锦心的声音却又传出:“只可你一个人跟着。”凌梦与香雨挡在那里,骆红蕖、紫芝、玉英无奈,只好在那等着。 唐小峰却一边追一边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明明喜欢笑,却又为什么非要戴着面纱,在面纱里偷笑,还总要装出那般冷漠的声音?” 言锦心冷冷地道:“那只是因为我虽然喜欢笑,却不喜欢笑给别人看。” “我看到你又在偷笑了。” “住口!!!” …… 唐小峰跟着言锦心,进入一条地底暗道,七转八弯。 他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言锦心冷然道:“你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让你知道我一定会救你叔父的么?” 他们来到一个地底石殿。 石殿四角,燃着千年不灭的龙须烛,中央处立着一个惶惶不安的美艳女子。 美艳女子的对面,乃是一尊古怪的石像,似神非神,似魔非魔。 言锦心与唐小峰,便藏在石像后头的石壁里。 石壁上有眼孔,唐小峰看到外头女子,极是诧异……等在那里的,竟是神国二妃中的明妃月彩虹。 言锦心冷然道:“你、找我何事?”她的声音低沉而又缥缈。 月彩虹低声道:“公主?” 言锦心淡淡地道:“除了我,还会是谁?” 月彩虹对着神像伏身下拜:“彩虹参见公主。” 此时,唐小峰已是诧异到极点……原来连神国二妃中的明妃娘娘,也是魔门女子? 月彩虹伏在那里,极是不安,她虽已知道现在的天魔公主,已是换了一任,但这一任的天魔公主她却还不曾见过。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实不想再跟魔门扯上任何关系,然而这世上的事,却总是这般身不由己。 月彩虹低声道:“公主曾答应妾身,会帮妾身送信至岭南,交给岭南唐敏。” 缥缈难测的声音响了起来:“信已送到。” 月彩虹犹豫道:“但那唐敏的侄女却进入神国,说她叔父被奸人所擒……”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我只答应帮你送信,信既已送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又与我何干?” 月彩虹咬了咬唇,无奈道:“恳请公主,帮妾身找到唐敏,将他送出天人境。”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天魔宗的规矩,你也懂得,就算你曾是本宗之人,我却也没有义务帮你。” 月彩虹黯然道:“公主要如何才肯相助妾身?” “我且问你,”神秘的少女声音继续响起,“当年你舍弃婚约,离境而去,据说曾与一男子在外界有了私情,那男子,可就是唐敏?” 月彩虹伏在地上,无奈地道:“是。” 天魔宗公主冷然道:“那些人抓走唐敏,难道是为了要挟于你?但你又有何好怕的?就算你曾有过舍弃婚约离家出走之事,但神皇亦非你的婚约之人,就算让神皇知道你十几年前与他人另有私情,他也未必会对你怎样。更何况神皇已是苍老,你女儿淑媛在这次的祭天大典后,便要成为下任女帝,谁又能拿你怎样?” 她缓缓地道:“还是说,你隐瞒了什么别的事情……一件连神皇也不能知道的事?” 月彩虹犹犹豫豫,天魔宗公主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说,那便算了。其实那唐敏救或不救,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只要不受那些人要挟,那些人又能拿你怎样?” 月彩虹伏在地上,凄然道:“公主又何必问?这个秘密,公主本该是知道的。” 唐小峰在一旁看去,他的视线穿透黑纱,看到言锦心目光闪动。言锦心缓缓地道:“果然,淑媛帝姬……其实是唐敏的女儿?” 唐小峰心中一震,难道明妃娘娘为神皇所生之女,其实是我的堂姐? 月彩虹叹道:“妾身还以为,老宗主早已将此事告诉公主。”她竟是认了下来。 天魔宗公主淡然道:“老宗主虽说了许多,唯独这个秘密,她却不曾说出。” 月彩虹凄然道:“当日我与唐敏在桃花源相遇,一见倾心,于是私订终身,有了肌肤之亲。但在我们准备离开桃花源,前往岭南时,与我本有婚约的夫家之人追来,我生怕连累唐敏,只好先舍他而去。就在我即将被夫家擒回时,神皇从天而降,竟将我夫家灭门,将我强掳入宫。” 天魔宗公主目光闪动:“但神皇,难道不知道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月彩虹无奈地道:“神皇虽将我夫家灭门,但我夫家却也是神国有名的武者,神皇把我掳到宫中,自己却也受了重伤。老宗主趁他在宫中养伤之时,偷偷潜入,以摄心术乱了神皇心智,神皇闯我房中,自以为奸淫了我,其实却只是在老宗主的法术下做了一梦,没过多久,我便怀了身孕,神皇只以为我的处子之身乃是被他所夺,自不会想到,淑媛的父亲另有他人。” “原来如此,”天魔宗公主缓缓地道。又问,“那王炳鹿,是否便是唐敏之兄唐敖的结拜兄弟,当年被称作江南第一才子,写下名震天下之反武檄文的骆宾王?” 第三十四章 言锦心 “正是,”月彩虹道,“那时骆宾王在神州随徐敬业起事,兵败逃亡,逃入桃花源中,神皇因他才学了得,将他收留,后来妾身又向神皇建议,让他做淑媛的太师,教淑媛读书识字。其实我与骆宾王在那之前便已相识,当年骆宾王曾与唐敏一同误入桃花源,只是此事神皇并不知晓。” 天魔宗公主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你只管放心,我必会为你救出唐敏,将他送出天人境。” 月彩虹又惊又喜,拜谢:“多谢公主。” 天魔宗公主道:“你去吧。” 月彩虹从另一秘门离去,等她走后,唐小峰这才苦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 难怪叔父一直都不肯娶妻,原来他一直都在记挂着这个早已成为天人境神国二妃之一的月彩虹,难怪这月彩虹会对姐姐那么好,原来是看在叔父的份上。还有那“王炳鹿”,那不就是把“骆宾王”三个字倒过来念么? 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叔父竟会被牵连进这样一场宫廷密闻,而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神皇的神国帝姬,竟然会是自己的堂姐。 言锦心淡淡地道:“你现在应当相信,我必定会助你将你叔父唐敏救出了?月彩虹原本就是我天魔宗安排在神皇身边的人,而她的女儿,即将成为神国的女帝,借着她,我天魔宗便可在暗中遥遥控制神国。但若是被人揭穿淑媛帝姬并非神皇亲生女儿这一真相,上一任宗主数十年的经营全都白费。” 唐小峰道:“但你可以暗中将我叔父灭口,并不用真的将他救出。” 言锦心冷笑道:“你自己也听到明妃适才提到你叔父时的伤感与无奈,虽已隔了这么多年,她却实是不曾忘记过他,将你叔父灭口虽然省事得多,但若是被她知道真相,她哪里还愿听从我天魔宗?倒不如给她一个人情,同时让她知道,离了我宗,她什么也做不成。” “我明白了,”唐小峰看着她,“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言锦心立在那里,透过黑纱定睛看她。 “大家都不是傻瓜,还是讲清楚得好,”唐小峰笑道,“你肯定是早就知道淑媛帝姬其实是我叔父的亲生女儿,刚才之所以逼月彩虹说出,只不过是要让她亲口说给我听。就算你要救我叔父,按理说也没必要让我知道这等秘密,还有你要我扮的这什么神剑侠少,如果只是要帮我潜入神都,以你的能耐,哪用弄得这般复杂?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利用我。” 言锦心冷冷地道:“彼此利用。” “谁利用谁都无所谓,”唐小峰耸了耸肩,“但不管怎样,我现在相信你一定会帮我救出我叔父,所以你现在只要告诉我该做些什么就可以了。” “首先,”言锦心缓缓地道,“王炳鹿便是骆宾王之事,不要告诉你义妹骆红蕖,此时此刻,我不想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唐小峰苦笑道:“我知道了。” “其次,”言锦心道,“从这里到中都的这几日间,我会让香雨教你如何演好这‘神剑侠少’游远越,到了中都,龙蛇混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的身份一旦被人发现,你的叔父很可能便再也无法救出……你自己最好明白这一点。” “我明白了,”唐小峰道,“你虽然答应明妃娘娘,助她将我叔父救出,但其实连你也不知道我叔父被关在哪里,只能通过这‘神剑侠少’来找出线索,是不是这样?” “你很聪明,”言锦心转身飘去,“我一向不喜欢聪明的人。” “其实我也不喜欢,”唐小峰追在她身后,嘻嘻笑道,“最好这世上只有我一个聪明人,其他人全是傻子。” …… 唐小峰乘坐香雨的香车,伪装成“神剑侠少”游远越,与香雨一同前往中都。 骆红蕖、紫芝、玉英则扮成金月楼的姑娘,混在歌姬里,与他一同前去。 一路上,唐小峰既要背诵“神剑侠少”的过往经历,又要学习他的作风、口音和剑术,简直是忙不过来。 好在这游远越在人前虽是个侠义无双、一本正经的青年侠客,背地里却不过是个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叫他去扮真君子,他可能扮不来,扮一个伪君子,那却是简单得很。 游远越所学的飞剑之术,唤作“游龙剑”,也算是在神国传承已久的著名剑术。 香雨道:“神国虽然有八圣十六神,但十六神之位,却有四个是空的,你这一次之所以消失了三个多月,除了作为你的红颜知己的小女子外,再无人见到你,便是为了躲起来苦修剑术,誓要占得‘十六神’空出四位的其中一位,更立下大志,意欲在中都找机会挑战八圣中的‘剑圣’月丘池。” 唐小峰道:“那月丘池很厉害?” “很厉害,”香雨道,“厉害到月丘池出现的地方,游公子你都不敢出现,这一点游公子你可千万要记住,因为真正的游远越就是这样的人,他口口声声说要挑战月丘池,其中一次更是追着月丘池进入昏鸦城,结果月丘池‘刚巧’先他一步离开,让他大失所望,在人前一阵叹息。但事实上,他却是早已知道月丘池不过是路经昏鸦城,这才敢放心追去,毕竟他整日叫得凶,万一真的撞上了月丘池,那真是不挑战都不好意思。” 唐小峰失笑道:“那月丘池也就任他这般叫嚣?” 香雨亦笑道:“月丘池虽与游远越一般,少年成名,但他的成名却是货真价实,十三岁时,剑术便已名震神国,现在更是名列‘八圣’,事实上,也没有人认为游远越的剑术真的比得了月丘池,但游远越这般叫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颇有胆气,其实他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又道:“月丘池乃是明妃娘娘的亲侄儿,游远越却是仙妃娘娘的外甥,月丘池能够名列八圣,绝不仅仅是因为他那才华横溢的剑术,亦是由于他的涵养。虽然年少成名,却不狂不躁。游远越虽在外头叫得厉害,月丘池却不与他一般见识,更不会去主动找他麻烦,话又说回来,若月丘池不是这样的为人,游远越只怕也不敢叫嚣。” 唐小峰翻着手中的小册子:“不过这游远越的战绩似乎还不错?” “嗯,”香雨道,“游远越最出名的一战,乃是胜了猿公剑术当世传人的白老爷子,白老爷子亦是神国著名剑客,神皇曾想聘他为‘十六神’之一,却为他所拒。白老爷子的本事差不多与十六神中最厉害的‘灭火蓐收’、‘失神破败’相当,却败给了游远越,所以在许多人眼中,游远越的剑术和名气已足以让他成为‘十六神’,却没有几人知道,那个时候游远越悄悄劫走了白老爷子的孙女,逼白老爷子在人前输给他,更趁着白老爷子只能败不能胜的绝佳机会,暗施毒手,趁机杀了白老爷子,事后更是将他孙女奸杀,嫁祸给当地山贼。” 唐小峰苦笑道:“你竟是要我伪装成这样一个人?” 香雨嘻嘻笑道:“公主说了,这样的人别人都扮不好,只有公子你才扮得。” 喂喂……这是什么意思? 唐小峰继续研究这“神剑侠少”,而对这家伙了解得越多,唐小峰便越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说实话,以前唐小峰还真觉得自己不算是个好人,虽然五讲四美,却也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但是现在,看了这游远越的一些事迹,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天使下凡,菩萨转世,集万千美德于一身。 而这神剑侠少才是真正的够狠够贱够无耻。 “游远越这次消失,倒确实是为了修炼剑术,”香雨道,“神皇欲补十六神之数,竞争激烈,游远越自己知自己事,虽然他年少成功,名气很大,但以往的战绩多是使用阴谋诡计得来的,而要想成为十六神之一,却必须当着神皇和八圣的面,证明自己的实力。只要成为十六神,就能得到荣华富贵和许多权势,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但神皇和八圣却无一不是高手,要想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弄鬼,几不可能。” “难道他消失这么两三个月,就能一下子变得厉害起来?” “若以正常方式,自然是不太可能,”香雨道,“但他却是想在暗中炼制魔门秘传的‘六六元红丹’,这种魔丹,乃是用三十六名处女的性命和真阴,混上许多世间难寻的珍贵药材炼制而成,每一粒元红丹都可以让他在三个时辰之内,功力倍增。” 香雨将手一翻,翻出三粒红丹。 唐小峰皱眉:“我不想用这种东西。” “这不是元红丹,只是红糖罢了,”香雨笑道,“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要记得,你现在就是‘神剑侠少’,而这三粒,就是可以让你在三个时辰内‘功力大涨’的元红丹。游远越的伪君子作风虽能骗过大多数人,但神国中还是有一些人会知道他的底细,你既然要扮他,自然要扮得像些,这三颗假元红丹,就是放你身上备用的。” 唐小峰会意过来。 …… 在唐小峰研究怎样假扮“神剑侠少”的时候,唐小山、林书香、阳墨香、芸芝、红英五人,也已随着明妃娘娘的车辇进入中都。 与其它树都一般,整个中都亦是由一棵沙罗双树建造而成,只是这棵沙罗双树大得近乎不可思议,高耸入云,几同泰山。 巨大的树冠仿佛盖住了半个天空,内中镶着九颗闪闪发亮的光球,看到那缓缓流转的光球时,唐小山一时怔在那里。 明妃娘娘笑道:“这是为祭天大典所用的叠金九星,此法乃是神皇所聘女祭史幽探史姑娘所献,在祭天大典上,令此九星流转,以示祥瑞。” 史幽探?唐小山与芸芝对望一眼。 在进入天人境时,她们便已分析过,神州大陆上崩裂的九处地方,若是结合起来看,乃是一个暗合太乙神数的地盘,但是只有地盘,没有天盘,是无法形成“格局”的。 而现在,她们终于知道“天盘”在哪里。 若是每一个崩裂的山川里,都隐藏着一个镜反之门,若是每一个镜反之门都是与这天人境相通。 那这天人境里,便已有九处镜反之门,这九处镜反之门按着山川崩裂的位置,刚好形成一个太乙九宫。 地盘是由镜反之门组成的太乙九宫,天盘则必是她们现在所看到的叠金九星。 现在她们只想知道,这九宫九星,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又将要形成一个什么样的格局? 还有那些身上藏有先天灵气的失踪少女,与这九宫九星又有什么样连系? 她们真的很想知道…… …… 一处山峰上,唐小峰亦在看着天上的叠金九星。 不过与姐姐和芸芝不同,他对九宫九星之类的东西基本没有了解,虽觉那九个光球的布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处。 在他身边的,还有天魔宗公主言锦心。 言锦心淡淡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便要一个人进入中都,你可猜得出你到底要做什么?” “让我猜猜,”唐小峰笑道,“游远越……” “不是游远越,是你,”言锦心冷冷地道,“你最好莫再忘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道:“神国有二妃,我乃是二妃中仙妃娘娘沙罗娜的外甥,这次之所以有机会成为‘十六神’,便是由于仙妃娘娘对神皇的举荐。有人劫了我叔父唐敖,想要以此要挟明妃娘娘和淑媛帝姬,淑媛帝姬成为神皇,对谁威胁最大?当然是与她母亲同为二妃的仙妃娘娘,你让我假扮游远越的目的,可是要让我去骗仙妃沙罗娜,好弄清我叔父的下落?” 言锦心道:“不错。” 又道:“与明妃不同,仙妃娘娘始终不得神皇宠爱,对明妃娘娘已是极有怨气,若再让淑媛成了神皇,她又如何还混得下去?所以她势必要阻止淑媛当上神皇。但是神皇只有淑媛这么一个女儿,仙妃娘娘原本就不得宠,在这件事上自然也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她要想阻止淑媛成为神皇,唯一的做法,便只有证明淑媛帝姬其实并非神皇所亲生,你可以想想,神皇疼爱淑媛帝姬十几年,若是突然发现她其实不是自己的女儿,他会如何光火?” 唐小峰叹道:“到那时,明妃娘娘与淑媛帝姬的下场就可想而知。” 言锦心道:“月彩虹虽比沙罗娜得宠,但她在阴谋诡计及收买人心上,却不如沙罗娜,八圣与十六神中,都有沙罗娜的人,而月彩虹这十几年却不曾做过什么结党营私之事,只是幸运地有一个剑术无双、年少成名的侄儿,再加上她的女儿乃是皇太女,如韦皱皱等一些中立人士,多多少少会偏向于她。但是其它事她可以找月丘池、韦皱皱等人相助,唯独这一件事,却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连她的亲侄儿,她都不敢告知。若非如此,她与我天魔宗十年不曾接触,亦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我天魔宗相助。” 唐小峰笑道:“她为神皇所生的女儿,其实父亲另有他人,这样重大的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言锦心看着他:“我已探得,沙罗娜不但与八圣十六神中的一些人结党,同时还在暗地里,与魔门中的阿修罗宗互相勾结,阿修罗宗的佛杀、神杀都已为她所用,令叔父便是被阿修罗宗的‘佛杀’陀山老僧劫至神国。沙罗娜的详细计划,我还并不了然,但这几日,她让人四处找你,可想而知,必是要让你这外甥替她做什么紧要的事。沙罗娜在宫外,必有用来收留各路高手、囚禁唐敏的基地,你至紧要的,便是设法探得那地方的位置,我才好找机会将唐敏救出。” 唐小峰点头:“我知道了。” 言锦心又道:“香雨与凌紫此次乃是受朝廷所邀,在宫中训练祭天时所用的歌姬,若有紧急情况,你可设法联系她们。在外人眼中,香雨乃是‘神剑侠少’的红粉知己,你与她接触,并不会惹人怀疑。你去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唐小峰看着她,“你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我感激涕零,义不容辞,就算深入虎穴,死在里头……我看你也是无所谓的。不过你能不能再笑给我看?自从我上次说你喜欢笑,你现在就算躲在面纱后面,也都不肯笑了……” 言锦心懒得理他,身形一飘,飘下山去,消失不见。 言锦心走后,唐小峰往另一边山脚飞去,骆红蕖、紫芝、玉英已在那里等着他。 骆红蕖让他小心一些,毕竟与魔门中人合作,祸福难料。他自然知道这点,又道:“你们也是,不可大意。” 骆红蕖点了点头,他又搂过紫芝,让紫芝跟着骆红蕖,不要自己乱跑,然后嘱咐玉英,看好紫芝来,又在紫芝的胸上狠狠摸了一下,这才飞离三女,飞往那巨大的沙罗双树。 第三十五章 随机应战…… 与其它树都的枝条交错相比,建成中都的沙罗双树不但巨大,整个树更是圆得完美,一条条枝干以特定的图案伸展开来,内中构建奇特,有些像蜜蜂的蜂巢,复杂却是奇妙。 若是按自然生长,黄槲树绝不可能长得这么圆,这么好,唐小峰只能猜测,它是在某种法术的作用下长成这个样子。 而此时,他更已知道,这里之所以称作中都,是因为它位于整个天人境的最中央,而这棵沙罗双树,亦是天人境中最大,最古老的一棵,据说在这棵沙罗双树出现之前,天人境内无花无草,无人无兽,总之除了它,其它什么都没有。 在天人境中,就算在平常时候,普通庶民都没有进入中都的资格,更何况现在是即将举办祭天大典的非常时期。 而这一次的祭天大典之所以无比重要的原因,一般人似乎也并不了解,只知道神皇对这次的祭天大典非常看重,乃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会。 进入中都时,都会有人来查文书,游远越原本就是世家子弟,又是仙妃娘娘的外甥,皇亲国戚,而唐小峰所持有的文书并非作假,一名将官检查一番,将他迎入,不多时,一名男子迎上前来,施礼道:“游公子总算到了,仙妃娘娘早有交待,游公子一旦入城,就请前去见她,下官这便派车,送公子前往皇宫。” 游远越虽是世家子弟,在人前却是风度翩翩,义薄云天,轻财仗义,扶穷济困。 此时,唐小峰已差不多掌握了他的行事作风,这名男子虽是小小官员,他却殷勤相待,路上见着普通丘卒,亦是含笑点头。 这些兵将想着“神剑侠少”果然不愧是少侠,哪怕是对他们这种低位卑微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看不起。 一辆华丽的马车,将唐小峰送到了神皇皇宫的西侧。 唐小峰下了马车,发现这整座皇宫竟是由千截以上的玄木建成,无中生有谓之玄,所谓玄木,乃是木行精气常年聚于一处,积千年万年而成玄木,寻常人见也难得见到一枝,而就算是极富极贵之人,一般也只将玄铁又或是玄木用于宝库、密室等重要地方,像这种整个宫殿的一柱一瓦都用玄木来建,实是有够浪费。 一名宫女将他引至西宫的一处偏殿,让他等在这里。 唐小峰见这里流光四溢,宝帐婆娑,倒是有些类似于汉宫风格。 事实上,这里的宫女、侍卫,也差不多都是汉朝时比较流行的服侍,不像外面的那些牧民或是普通百姓,在风俗与服饰上早已跟秦汉时的风格相去甚远。唐小峰猜想,这大概是因为普通庶民忙于生活,在风俗习惯上受环境影响更大,自然不可能一直保持着先人留下来的习惯,而像皇宫又或是那些高人一等的氏族,平日无事可做,自然更有闲情维系这种古时候的礼仪与风情。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是“上流社会”和贱民的区别。 至于为什么这里的上层社会流行的是汉宫风格,而不是秦朝又或是周朝的,这个他就不知道了,而且也不打算研究,毕竟他又不想去写什么《神国风俗文化变迁史》。 他在殿中等了许多,才有宫女将他引到更深处。 喷金炉,流金帐,宫女捧玉,侍卫持戟。来到一殿,一名头梳飞仙髻,穿着霓裳的美艳女子斜倚榻上,饮着燕窝,旁边还有几名宫女服侍。 唐小峰早已看过仙妃画相,一眼认出这女子便是“二妃”中的仙妃沙罗娜。 香雨早已告诉唐小峰,游远越在仙妃娘娘面前是如何规规矩矩,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于是他按着香雨所教,拜道:“远越见过娘娘。” 仙妃沙罗娜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道:“你这孩子,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 唐小峰道:“大典在即,远越为不负娘娘举荐之恩,寻了一处无人山野,闭关苦修剑术。” 沙罗娜“哦”了一声,定睛看他:“修得如何?” 唐小峰微笑:“定不教娘娘失望。” “是吗?”沙罗娜婀娜起身,娇娇媚媚,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唐小峰关心地道:“娘娘可是病了?” 沙罗娜叹道:“近日受了一些风寒,现在才多少好了点儿。”又朝其他宫女道:“本宫与外甥难得相见,不想受人打扰,你们到外头去吧,未得允许,不可擅入。” 那些宫女应命离去,只有一人,显然是她心腹,守在近处,不让任何人进来。 唐小峰心想,看来她要说正事了。沙罗娜却又道:“近日有人送了本宫一些画,你眼光不错,替本宫看看。” 唐小峰学着清宫戏里的奴才相,让她扶着自己的胳膊。 行到旁边一处放有许多书画的静室,沙罗娜道:“你且将门关了。” 唐小峰将门一关,再回过身时,却蓦地一呆。 “死小子,你还不过来?”沙罗娜斜倚木桌,轻撩下裳,丝丝媚眼,风情万种。 喂喂,这是什么状况?唐小峰在那发怔。 “怎的了?”沙罗娜没好气地瞅他一眼,“这才三个月没见,就真的修成仙佛,连姨娘都不要了么?” 唐小峰立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姨甥两个早有奸情?喂喂,你不但是皇帝的妃子,还是我娘亲的妹妹,我的姨娘啊。 当然,唐小峰毕竟只是假的游远越,做这种事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但不管怎样,这种局面却是大出他的意料。 香雨虽早已将游远越在他姨娘面前是怎样的“规矩”全都教给了他,却显然不知道那只是在有人的地方,而在无人的密室,两人却是另外一个样子。当然,这也不能说是香雨对游远越研究得不够透彻,实在是谁也不会想到,游远越既无耻到连自己的亲姨娘都要动,又无畏到连神皇的妃子都敢动,这般的无耻而又无畏,早已经突破了天际,自然不是香雨这凡妓俗女能够猜得到的。 但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唐小峰虽然硬着头皮,也只好磨枪上阵,淫笑着扑了上去,搂住沙罗娜,吻她粉颈,摸她美腿。 神皇虽然只有“二妃”,但其实并非真的只有两个女人,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太乙之数,只有月彩虹和沙罗娜才能算“妃”罢了。只是,虽然也有许多女人,但神皇确实不是荒淫帝王,平日里或是处理政务,或是苦练神功,想近女色时,亦多半是与他最宠爱的月彩虹恩爱,沙罗娜只是偶承雨露,早已是深宫寂寞。 而这一年来,神皇本已有些岁数,又旧伤反复,连处理政务都有些勉强,更不用说鱼水之欢。 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沙罗娜正值虎狼之际,哪里耐得寂寞?但她毕竟是妃子,偶尔出宫,必有仪仗跟随,纵然有机会与别的男人相处,但她是神皇的女人,虽然长得貌美,但暗中偷看她的人多,有色有胆的人少,偶尔偷一偷情,那些男人也只敢一而不敢再,也就只有这个表面正经实则无耻的外甥敢真的碰她。 再加上他们本是血亲,游远越外号“神剑侠少”,侠名在外,两人就算独处,亦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有苟且之事,于是不知不觉,两人便在暗地里打得火热。 唐小峰虽然被迫上阵,却是头皮发麻,虽然他装游远越已装得极像,但谁知道这家伙在“欺负”他的姨娘时,会不会有什么独特手法,特殊技巧?肌肤接触毕竟是不一样的,万一被沙罗娜发现他不是游远越,那就真的麻烦了。 好在他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毕竟这姨甥俩也不是天天都能偷情,况且谁也没规定两个人爱爱时只能用一种姿势,就算这次爱爱和上次有些不同,沙罗娜又哪会去想太多? 沙罗娜所穿的宫式霓裳看着复杂,但这里的女人就跟秦汉之前一样,就算是后宫嫔妃,也是不穿裤裤的,摸腿摸臀,做起那种事来倒是方便。唐小峰为防万一,又悄悄将还源仙气中所含的媚药注入她的体内,让她更加的情迷意乱…… …… 唐小山与芸芝在神国八圣之一、“剑圣”月丘池的带领下,来到皇宫南侧的藏卷阁。 这里到处都是书架,外头挂有防蛇防虫的艾草,内头则放有樟脑之内防蛀的东西,又点有檀香,缭缭绕绕。 月丘池道:“我已与管理此处的官吏说过,两位姑娘若有所需,只管来此看书,只是这里的书卷只可摹抄,不可带出。” 唐小山与芸芝施礼言谢。 她们转了一圈,又向书吏要来目录,挑书观看,唐小山本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也不须摹抄。 就这般看了许久,天色已晚。 天人境与外界不同,白昼极长,黑夜较短,夜晚只有外界的三个时辰左右。两人都有些饿了,便一同出了藏卷阁,本要与守在外头的林书香会合,谁知先看到的不是林书香,而是她们本以为已经离去的月丘池。 唐小山大讶:“丘池公子莫非一直等在这里?” 月丘池略一躬身,道:“两位姑娘初入中都,在下欲略尽地主之谊,请两位姑娘明日午间至以鲜鱼闻名的酹江阁一坐,还请两位姑娘赏脸。” 唐小山错愕地道:“丘池公子相请,我二人自然不至拒绝,但公子在卷阁之中便可说出,何须等至现在?” 月丘池歉意地道:“适才两位姑娘察书观卷,极是专注,在下不愿打扰两位姑娘的雅兴。” 唐小山与芸芝对望一眼……这人年少成名,位高权重,对人对事却还这般彬彬有礼,谨小慎微,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明妃娘娘为她们所安排的住处,乃是用于接待贵宾的使馆,当下,月丘池又将唐小山与芸芝送了回去,路上谈笑风生,自不多言。 …… 唐小峰与仙妃沙罗娜在密室里鬼混了一场。 沙罗娜生得美艳,保养也好,但唐小峰初始时担心被她揭穿,颇有些食不知味,不过后来想着,反正都成这样了,倒不如放开手来,于是尽心尽力,弄得沙罗娜一通浪叫。 事毕整衣,沙罗娜妩媚地瞅他一眼:“原来你这三个月躲起来,是修炼这个工夫去了,也不知被你糟蹋了多少女孩子,才练得这般能干?” 唐小峰嘿笑道:“这是姨娘魅力无穷,换了是别的姑娘家,远越早就觉得没劲了。” 沙罗娜心满意足,又道:“你可知道这一次我为何派人找你?” 唐小峰嘻嘻一笑,揭开她的下裳,在她美腿摸啊摸:“难道姨娘还有别的事么?” 沙罗娜啐了一声:“若只为这个,你真当姨娘没有你就活不了么?” 又道:“我且问你,你的剑术到底如何?” 唐小峰拍着胸脯:“就算遇到月丘池那厮,远越自信也可一战。” 沙罗娜吁了一口气:“这种事儿,你可不要拿来开玩笑。” 唐小峰道:“远越难道还会骗姨娘不成?” 沙罗娜道:“你这孩子的性子,别人不知,我还不知?牛皮吹得特别响,肚子里未必真有多少货水。”又目光闪动,道:“不过你竟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战胜深得猿公剑术真传、又曾得陛下礼遇的白老爷子,实已大大出人意料,但也有人怀疑你做了什么手脚,有人说,当时白老爷子根本未能发挥实力……” 唐小峰冷笑道:“这世上尽有些人,只敢在背后搬弄口舌,他们若是怀疑,那只管堂堂正正来向我挑战便是,哼,面都不敢露,只会在背后嫉妒,胡猜乱测,算什么东西?” 沙罗娜狐疑地看着他,她虽知自己这外甥金玉其外,牛皮却也吹得厉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名气确实是越来越响了,若说他以前所杀的还只是些恶名虽大,其实没什么本事的贼寇,那战胜白老爷子的那一战,却让他一下子消去了许多人的疑虑,若他那一战真的没弄什么手脚的话,那他的剑术就算不及“剑圣”月丘池,至少也不会弱于十六神。 不过以他的作风,就算真的做了什么手脚,她也一点都不会奇怪。 “罢了,我要你做的事,倒也不需要你有多高超的剑术。”沙罗娜道,“你的住处,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明日上午,我会到后山神殿上香拜神,你只需这般这般……听明白了么?” 唐小峰道:“远越明白了。” 他们打开门出了书房,唐小峰又偷偷在“姨娘”臀上摸了一下,沙罗娜风情万种地瞅他一眼。然后,她又当着所有宫女的面将自己这外甥训了一番,又教导他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悬梁刺股,书剑不废,唐小峰拜倒在地,表示多谢娘娘教导,下次还要再来。 然后,唐小峰便向仙妃娘娘告辞,离开皇宫,早有一名仆人带路,用马车将他带到仙妃娘娘为他安排的宅院。 到了住处,天色已晚,过了一会儿,却是香雨前来拜会,顺便把红蕖、紫芝、玉英也都带了过来。不过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事,毕竟唐小峰装神剑侠少装得再怎么像,他对中都不熟,连出门都成问题,香雨作为他的“红颜知己”过来坐坐,有什么事情也好商量。 唐小峰向她问清“后山神殿”的位置,又将仙妃娘娘与游远越的奸情说了出来,这个却是大出香雨意料,就算是她,也没有想到游远越竟然胆大到连仙妃娘娘都敢动。 “幸好有唐公子随机应……应战,”香雨掩嘴笑道,“要不然就真是糟了。” 唐小峰干咳两声。 香雨虽是名妓,其实却是于花街柳巷修行的魔门女子,虽然她举止间百般挑逗,看似对唐小峰仰慕万分,唐小峰却是不敢当真,否则的话,下一次就不是他把别人的脸皮戴在自己脸上,而是自己的脸皮戴在别人脸上了。 香雨离去,骆红蕖、紫芝、玉英则被留了下来,“神剑侠少”本是世家子弟,又是仙妃娘娘的外甥,香雨有意结交,将自己的几个姐妹安排在这里给他做丫鬟,这原本也就是说得过去的事。 此处本是一座豪宅,亦有仆人,他们吃完东西,天色已经黑了。 天人境的夜晚很短,明日唐小峰还要早起,于是大家睡去。唐小峰、骆红蕖、紫芝各自挑了一间,玉英服侍公子更衣上床,正待离去,唐小峰却拉着她,嘿笑着要她侍寝。 玉英流波一转,道:“我帮主人找一个来。” 玉英走到隔壁那间,不一会儿,传来紫芝的尖叫声:“做什么做什么?死玉英你做什么?”紧接着,唐小峰便看到玉英面无表情地抱着紫芝进来,把紫芝扔在了唐小峰床上。 唐小峰嘻嘻一笑,用被子把紫芝一盖,裹了进来。玉英道:“主人是否满意?” 唐小峰道:“还行,还行,你去吧。” 玉英施礼告退,唐小峰将紫芝脱个精光,摸来摸去,紫芝羞羞怯怯,极难为情,却又有种奇妙的快感。唐小峰又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腹下引,迫使她来摸自己。 紫芝握着大哥那胀胀的东西,怪不好意思。最后,唐小峰让她转过身去,从后头搂着她,右手给她作枕,左手从肋下穿过,环扣其胸,某个可恶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臀下腿间,然后沉沉睡去。 紫芝被他这样弄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其实,她已被大哥百般欺负,除了还没破身,可以摸的地方都被摸了,可以亲的地方都被亲了。就算她以前还有些懵懂,被大哥这般多番作弄,不但早已情窦初开,也开始明了了许多男女之事。 如果大哥真的要我的话…… 紫芝极是害羞。 但是他为什么总是差了这最后一步,就是不要呢? 害羞之余,却又不解。 她的身子滚烫滚烫,偎在大哥怀中,怎么也睡不着。 远处,她的姐姐却是睡着了。 芸芝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夹着腿儿,扭来扭去,仿佛做着美梦一般…… 第三十六章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 第二天一早,唐小峰便离开住处,飞往后山神殿山脚。 所谓后山,其实只是皇宫后方十几里外的一座山丘,这座山丘依旧在中都之内。建成中都的沙罗双树占地极广,内中竟还有许多山峰。 唐小峰来到山后密林,眺望山中神庙。 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之久,远处忽有风声,他跃上一棵大树。 天人境中,有许多树大得出奇,这棵树便是如此,他藏于密叶之间,见下方有许多黑衣人掠过。 仙妃沙罗娜只叫他藏在这里“见机行事”,现在他等在这里,见果然有事发生,于是便悄悄跟着这些人。 前方有数人抬着一顶轿子,那些黑衣人一拥而上,轿子周围虽有几名护卫,却被一下击倒。轿内转来女子的尖叫声,唐小峰“见机行事”,刹那间跃了过去,他手中所持,乃是游远越家传的游龙剑,剑光飞撩,将这些黑衣人杀退。 这些黑衣人本领有限,他虽已将实力收敛大半,却也只是看着有惊,其实无险,没过多久,山上又有护卫冲了下来,围攻这些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竟是宁死不屈,就算受伤,亦立时服毒自尽。 一名将领见唐小峰与这些黑衣人交手,知是自己人,却因不知其身份,正欲喝问,轿内却转来女子声音:“莫非是远越?” 唐小峰“大讶”,拜在轿前:“娘娘?” 帘子揭起,他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仙妃娘娘,与仙妃娘娘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脸色略白的少女。少女模样清丽,衣裳秀美,周围兵将亦是纷纷拜倒请罪,口称“娘娘”、“殿下”。 他立时反应过来,与仙妃沙罗娜在一起的,竟是明为神皇之女,其实是他堂姐的淑媛帝姬,沙罗娜让他藏在这里,竟是为了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淑媛帝姬低声道:“仙姨,这位是……” 我是你堂弟啊你堂弟!唐小峰心想。仙妃娘娘却已代答:“这位便是我的外甥,唤作游远越……我以前跟你提到过许多次的。远越,你如何会在这里?” 唐小峰道:“远越本在林中练剑,见这几人鬼鬼祟祟,不知有何目的,故悄悄跟着他们。” 仙妃娘娘道:“幸好有你在这,否则我与淑媛只怕已是出事。” 就在这时,山头火起,杀声一片。远远近近有许多将士赶来,过了许久,火才熄灭,喊声停歇。一团火焰破空而来,落在旁边,唐小峰跳起戒备,那火焰已化作一红衣大汉,朗声道:“娘娘与公主殿下可在?” 仙妃沙罗娜道:“本宫在此,冲云大人无须担心。” 唐小峰心想:“原来这人便是神国八圣中的‘火圣’冲云天?” “火圣”冲云天拜道:“冲云天救鸾驾来迟,请娘娘与殿下责罚。” 淑媛帝姬道:“不关冲云大人的事,是淑媛拖着仙姨来此,又遇着贼人犯事,这才遇险。”又看了唐小峰一眼:“幸好有远越公子在此,才得无事。” “火圣”冲云天看向唐小峰,眸中闪过鄙视之色,道:“莫非是‘神剑侠少’游远越游公子?” 唐小峰见他将这“神剑侠少”四字说得极是不屑,立时知道这人早已清楚游远越的底细,不过游远越原本就是一个脸皮极厚的伪君子,他装作对对方的讥刺毫无所觉,施礼道:“原来是冲云大人,大人英雄盖世,远越对大人之敬仰早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大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想到天人境里是没有黄河的。 冲云天哼了一声,对他没有多加理会,只朝仙妃娘娘与淑媛帝姬拜道:“贼子虽已扫清,此处还是不可久留,请娘娘与殿下还驾宫中。” 仙妃娘娘道:“远越,你此番有功,且随本宫一起。” 唐小峰道声“遵命”,与冲云天一同,护送鸾驾回宫。 进入宫中,方行未久,一名高大老者大步迎出,此人身材魁梧,身穿五彩云袍,脸上一道刀疤,须发已白。单是看周围将士对他态度,便已知道此人便是神皇。 唐小峰见他岁数,比沙罗娜和月彩虹都不知要大上多少,竟是老牛吃嫩草。又想到若不是这个家伙,月彩虹与叔父唐敏或能成双成对,白头到老,自己除了有个婉如表姐,还能有个淑媛堂姐,心里暗暗记恨。 仙妃娘娘与淑媛帝姬下轿,一同迎向神皇,神皇见她们无事,方才放下心来,又看向“火圣”冲云天,冷然道:“袭击者究竟是何人?” “火圣”冲云天道:“乃是一伙蒙面黑衣人,面皮都已割下,无法看出来历。这些人约有两百名之多,或是知道仙妃娘娘与殿下在神庙上香,故分成数路攻山,为将士所剿,无人逃脱。” 神皇道:“这些人本领如何?” 冲云天道:“虽有数名强手,但大半实力并不如何出奇。” 神皇皱眉:“既如此,她们怎会遇险?”又冷然道:“莫非尔等护卫不周,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众将惶惶拜倒,淑媛帝姬却道:“父皇莫要怪他们,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想去看看前些日子悄悄种下的那些玫瑰花,却又不想让人跟着,仙姨虽一直在劝女儿,女儿却任性了些,拉着仙姨,设法甩开了侍卫,却不想才到山下,就遇到那些贼人。” 仙妃沙罗娜道:“那些人想是要从那条路登上后山,从庙后奇袭,却意外地在那条路撞上我们,若非远越恰好在那,我与淑媛只怕难保平安。” 神皇略一点头,看着“游远越”,脸色稍霁:“你就是游远越?年纪轻轻闯下声名,已是难得,仙妃娘娘曾多次向我举荐你,今日你又立下大功,‘侠少’之名,看来不是虚得。” 唐小峰极是谦虚:“实是娘娘与公主圣福,小子微薄之力,实是算不得什么。” 神皇又赞赏了几句。远处,又有一女子急赶而来,却是明妃月彩虹,月彩虹拉着淑媛,极是担心。淑媛帝姬文静地笑了一笑,道:“娘,我真的没事。” 月彩虹问清详细,疑惑地看了仙妃娘娘与她的“外甥”一眼,淑媛遇险,却恰恰为仙妃的外甥所救,实是有些凑巧。神皇则因女儿差点出事,将众将责备一通,又命“火圣”冲云天务必查清那些死士的背后主谋。 月彩虹道:“妾身曾于回中都的路上,遇到贼人袭击,那些贼人同样身着黑衣,又毁了容,一有失手马上服毒自尽,只怕与今日袭击罗娜姐与淑媛的人是一伙的。” 沙罗娜道:“彩虹妹子扫墓归来,所行路线俱是隐秘,只有十六神中的几位将军知道,我与淑媛今日进神庙上香,知情者亦只有宫中之人,只怕……” 神皇目光一寒:“只怕是宫中出了内奸?” 沙罗娜低声道:“这内奸只怕还是我与彩虹妹子及淑媛身边之人,若非如此,这些人的消息怎能把握得这般准确?” 唐小峰听她这么一说,立时知道她连替死鬼都找好了,她让自己等在林中,如此“凑巧”地救了鸾驾,若说此事背后没有她的黑手,实难让人相信,但她现在不但主动怀疑宫里有内奸,还直接点出是二妃与帝姬身边之人,那必定是有办法将此事推个干净,说不定还可以借刀杀人。 联想到沙罗娜的背后同样有魔门相助,唐小峰暗自警告自己,对这个女人千万不可大意…… …… 唐小峰离开皇宫,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试图理清这些线索背后所隐藏的信息。 刚才他便已注意到,神皇虽然看着魁梧健壮,但步伐沉重,有关于他旧伤复发的传闻只怕是真的,表面之所以看不出来,恐怕是为了稳住人心,在那强撑。 这次的祭天大典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祭天大典一结束,神皇便会将帝位传给淑媛帝姬。帝王主动让位,这种事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极少见的,哪怕让出的宝座是给自己的子女也是一样。看来神皇是知道自己寿命将尽,想要用这最后一点时间,扶助自己的女儿继承王位,为她的将来打下稳固基础。 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淑媛帝姬的继位并不只是关系到神国的未来,还关系到魔门两个神秘宗派在私底下的互相较量,天魔宗暗中支持明妃月彩虹,阿修罗宗则是与仙妃沙罗娜互相勾结,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天魔宗公主言锦心对阿修罗宗的手段并不是非常清楚,所以才利用他,让他伪装成游远越,算是打入对方内部的一颗棋子。 问题是,“游远越”虽然与沙罗娜有奸情,被沙罗娜视作是自己人,但沙罗娜对游远越的能力显然并不如何信任,就算用到他,也仅仅只是用到罢了,就像这一次,他救鸾驾的举动,显然只是沙罗娜一连串计划中的一部分,而背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网,沙罗娜却是根本不会让他知道。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该怎么让沙罗娜更加地信任他的能力,再一点一点地接触到她背后那张网的核心。 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又说回来,虽然他现在算是言锦心手中的棋子,但身为天魔宗宗主的言锦心,只怕比沙罗娜还更不值得信任,至少,对于言锦心来说,他就算事败被杀,反正她天魔宗是不损失什么的,而在必要的时候,他相信言锦心也会毫不犹豫地在背后捅他一刀。 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把整个网弄清楚来,沙罗娜手中的网,言锦心手中的网,她们有什么弱点,又有什么后招,全都要弄个一清二楚,这样才能好好地加以利用,而不是被她们利用。 当然,在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史幽探。 到目前为止,不管是巧合还是非巧合,总之,他所遇到的每一件事,背后似乎都有那个女人的影子,从东海,到中原,从南海,到楼兰境,这个女人虽然没有露面,却又似乎无处不在。 如果不把那个女人解决掉,哀萃芳只怕是无法回到他的身边。 他在这边想着心事,远处却传来香雨轻柔的低唤:“远越公子?” 他抬头看去,见香雨正与几名公子哥儿在那里等着他。 这些人,竟是来邀他这“游远越”去酹江阁的…… …… 与一大清早就跑去“英雄救美”的弟弟不同,身为姐姐的唐小山,却是与芸芝一起,又到了藏卷阁。 这藏卷阁确实有许多外界难得一见的书卷,若不是有月丘池替她们担保,她们也无法进来阅读。 林书香、阳墨香、红英三个丫鬟则在阁外等着她们。 唐小山与芸芝看了一会儿书,又携手来到更高一层,见那里挂着一张字画,字画上写的是七扭八弯的蝌蚪文字,芸芝怎么也看不懂,于是问起唐小山。 唐小山道:“这是‘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尘埃’十六字。” 芸芝道:“小山姐,这十六字我以前好像也听人说过,却不知出自何处,是何意思?” 唐小山道:“这十六字,乃是出自魏伯阳魏仙人的《周易参同契》。河上姹女,河为北海坎水,姹女为阳中之阴,即离中阴。离后天是阳,其阴为先天之阴,当虚极静笃时,先天之阴于坎水之上出现,谓之‘河上姹女’,一般用来比喻先天元神,因是先天,故说它‘灵而最神’。得火则飞,火为后天识神,后天识神一出,先天元神隐去,所以,但凡修仙者皆需摒去后天识神,弃后天而取先天。” 又道:“弃后天而取先天,虽是魏仙人这两句话的本意,但到现在,已不知生出多少歧义,姹女本是阳中之阴,许多炼丹师却将其解读成‘水中金’,亦即水银,故但凡炼丹,必放水银,却不知水银本就有毒,放入水银不但炼不出长生不老之药,常年服食,反会缩短寿命。此外,又有许多人将之用于房中术,说‘河上姹女’乃是少女真阴,唯有取火得之,才能飞天遁地、不见尘埃。再配上后面的‘将欲制之,黄芽为根’,竟是曲解成采阴补阳的邪术,也不知害了多少无辜女孩。” 芸芝道:“这魏仙人也真是的,他既已留下这几句话,何不再说得详细一些?这般含含糊糊,被后人胡乱误解,那他传下来又有何用?” 唐小山还未回答,身后已有女子声音传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魏仙人虽说得含糊,但有心之人,自能从中解出真义,而愚昧之人,再怎么向他们解释,他们也不会明白,更有些人,他们在乎的本就不是这几句话的本义,只不过是想要加以利用,用来欺骗无知男女罢了。” 两人蓦地转身,这才看到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美得出奇的女子。与神国之人不同,这女子穿的是石榴红窄袖对襟缕金衣,内衬精美抹胸,下穿金红二色流仙裙,腰结彩绳,宫髻玉钗。 唐小山暗赞一声,想着这人之美,竟是胜于丽蓉与锦枫了。 这名女子道:“家师这字画,用的乃是上古篆字,挂在此处已久,想不到今日竟会有人识得。” 唐小山道:“敢问令师大名?” 女子道:“家师曾于大隋炀帝身边做过监天侯,姓袁,名紫烟。” 芸芝怔道:“袁紫烟?莫非是曾与袁天罡以奇门遁甲、太乙六壬之术斗法的那位袁紫烟?” 那女子道:“家师去世已久,想不到却还有人记得她的姓名。” 唐小山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那绝色女子定睛看她,缓缓地道:“我姓史,名叫幽探。” 唐小山与芸芝蓦地一震……原来她就是史幽探? 唐小山轻叹一声,道:“当日史姐姐于洛阳,向则天陛下献上《太素隐书》与《女大金丹诀》,现有鸾凤同唱、白虎吐金等诸多祥瑞,神州大陆传为美谈,想不到小妹有幸,竟能在这里与姐姐相见。”略略一福。 史幽探还礼道:“所谓祥瑞,不过是些牵强附会的东西,见着恶虎是凶事,为何见着白虎却是祥瑞?还有什么九节灵芝、白斑灵鹿,或草或兽,不过就是长得古怪一些,何能见之则吉?就如当年武后一纸诏书,百花齐放,乃自古未有之盛事,武后以之为祥,天下人莫不称颂。其实天下群芳,俱有花时,花序颠倒,违时乖令,真的就是福非祸?” 唐小山道:“史姐姐所言极是。” 史幽探施礼道:“请勿唤幽探为姐,幽探愧不敢当,若嫌不弃,便让幽探将你唤作一声姐姐。” 唐小山略一错愕,史幽探虽也年轻,但不管是年龄还是声望都在她之上,却反将她唤作姐姐,这显然是没有道理的事。史幽探却也未容她再说,牵着她的手,唤声姐姐,带着她在阁中逛了一番,又道:“此藏卷阁,本是家师生前所建,内中书卷,亦是家师与她的一些姐妹四处收集而来。不知姐姐对哪方面的书籍更感兴趣一些?” 唐小山道:“小妹近日想要多了解一些与太乙神数有关之事。”史幽探虽唤她作姐,她却还是自称“小妹”。 第三十七章 酹江风波 两人就这般逛了一圈,史幽探又为她介绍了一些与太乙神数有关的书籍。芸芝在她们身后颇有些紧张,这史幽探与华芝、芳芝、琼芝,以及她那些表姐表妹的失踪肯定脱不了干系,若按小山姐所猜,她更是许多事情背后的主使,现在她就这样出现在自己与小山姐面前,也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唐小山却是镇镇静静,只如偶遇知交,无事一般。 藏卷阁里的书卷本是不允许带出,史幽探却与管理此处的官吏说了一声,任她带走。 唐小山道了声谢,两人一同出了藏卷阁,芸芝跟在后头。 来到阁外,除了林书香等三个丫鬟守着雇来的马车,竟还有月丘池与一名白发灰衣的少女等在那里。 月丘池并不认得那名白发少女,林书香、阳墨香、红英也都不曾见过她,只是见她年纪轻轻,秀发皆白,不由多看几眼,少女却只是静立在那,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 月丘池看到史幽探与唐小山一同出来,颇为错愕,施礼道:“原来史姑娘也在阁中?”对于这位神皇所聘客卿、神国新任女祭的来历,月丘池亦是不甚了解,但神国确实有极其重大之事需她协助,月丘池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史幽探略一还礼,并没有多说什么。 白发少女朝史幽探略略低头,唤声:“大姊。”史幽探看着唐小山,介绍道:“姐姐,这位乃是我自幼相识的义妹,唤作哀萃芳,姐姐或已听过她的名字?” 原来她就是那个为了小峰一夜白头,又令小峰千里迢迢赶往楼兰找她的哀萃芳?唐小山定睛看着哀萃芳,见她发白如雪,神情寂寥,心中暗自嗟叹。 史幽探又道:“萃芳,这位乃是岭南的唐小山,你便随我,唤她一声姐姐吧。” 唐小山?哀萃芳亦是一怔,意识到眼前这带有书卷气的少女乃是唐小峰的亲人,于是略一躬身,唤声:“姐姐!” 林书香亦到此时,才知等在这里的白发少女竟然便是与公子恩怨难分的哀萃芳,极是诧异,又见芸芝神情紧张,开始隐隐猜到史幽探身份,飘到小姐身后,以防万一。月丘池不知诸女之间有何过节,只看到史幽探对唐小山极是敬重的样子,于是便邀史幽探与哀萃芳一同前往酹江阁坐上一坐。 史幽探却是淡淡推辞,又朝唐小山道:“幽探还有些事儿,就此告辞。”飘身而去。 哀萃芳向唐小山略一施礼,紧随其后…… …… 唐小峰与香雨、几名世家子弟走在一起,一路谈笑风生。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游远越的狐朋狗友,游远越内里奸诈,面子上却极会做人,轻财侠义,故能得“神剑侠少”之名。 唐小峰虽戴着游远越的脸皮,佩着游远越的飞剑,将游远越的行事风格学得极像,但不可能将他的每个熟人都认个清楚,香雨便是知道这些人要来拉他前往酹江阁饮酒作乐,这才找个借口,与他们一同在宫外守着,一路上暗用魔音,悄悄告诉唐小峰这些人是谁是谁。 唐小峰在她的指点下,与这些人攀交情,谈过往,这些人果然丝毫不疑,怎么也没想到在那张脸皮底下藏着的,其实是他们完全认不得的另一个人。 …… 唐小山、芸芝、林书香与神国八圣中的“剑圣”月丘池同乘一辆豪华马车。 路面极宽,拉车的马亦比外界大了放多,直与大象一般。 唐小山找个机会,向月丘池打听史幽探在神国的地位。月丘池道:“史姑娘乃是前任女祭袁紫烟袁祭师的弟子,其实那位袁祭师,我亦不曾见过,只听说她精通各种秘术,当年神皇陛下能够受禅称帝,便是得她相助。袁祭师生前预言非人间之‘九境’将逐一崩溃,若不早做准备,天人境将灰飞烟灭,现在果然如她所料,九境中的其它各境已经开始崩溃,连收留了楼兰与蜃两族的楼兰境亦不能幸免,袁祭师死前告知神皇陛下,唯有她的弟子史幽探史姑娘,方能找到不让天人境随其它八境崩溃的法子,故在她死后,史姑娘便继承其师的女祭身份,深得神皇信任。” 唐小山道:“不知史姑娘所用的,是什么法子?” 月丘池道:“这个,在下就一无所知了。” 唐小山见他眼带歉意,心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 这史幽探在天人境的身份是女祭,在武则天改唐自立的大周是女学士……她真正的身份却是什么? 马车驶到酹江阁前,他们下了马车,正要进入阁内,另一边走来一名少女、几名青年,其中一名青年看到唐小山、芸芝、林书香,以及随侍在马车边上的墨香和红英两个丫鬟,怔了一怔。 看着诸女发怔的,自然是“游远越”! 伪装成“游远越”的唐小峰,看到姐姐跟芸芝与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在那里说说笑笑,自己的三个丫鬟随侍一旁,大感吃醋,不知怎的,竟想拔出剑来冲上去,给那青年一些教训。那青年感应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发现是“他”,淡淡地笑了一笑,目光中略带鄙夷。 随着青年的目光,唐小山亦看了过来,却没有将弟弟认出。 唐小峰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警觉过来,担心自己的不对劲会让“游远越”的这些狐朋狗友生疑,那些人却也对望一眼,拉着他进入阁中。 这些人的态度,倒让唐小峰有些疑惑,却听其中一人低声道:“远越兄虽有向丘池公子挑战之心,但这里毕竟是中都,你二人又都是皇亲,若在这里生出事端,只怕对仙妃与明妃两位娘娘不好交待,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另一人笑道:“以前常听远越兄说要挑战丘池公子,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刚才看你那般姿态,才知远越兄竟是真有此意。” 唐小峰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个家伙就是游远越在人前口口声声说要挑战,其实却看到他便绕道而行的神国第一青年剑客,神皇赐号“剑圣”的月丘池?难怪这些人要把自己拉走,皆因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游远越”真的会是月丘池的敌手。 游远越本就是个大话说得响,其实只敢在背后使用阴谋诡计的家伙,就算真的遇上月丘池,也只敢嘴上说说,哪里敢真的上去挑战?于是,唐小峰便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仙妃娘娘早有交待,不可去找月丘池麻烦,以免令她难做,刚才我已是上去,看看他是否真有资格做那‘剑圣’。” 香雨做出极是崇拜的样子,眼冒星星:“远越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香雨仰慕得紧。” 其他人亦纷纷称赞,他们其实打心眼里就不相信游远越真敢去挑战名震神国的“剑圣”月丘池,不过反正赞上几句又不花钱,不管怎么说,游远越可都是仙妃娘娘的外甥,这次有仙妃娘娘向神皇举荐,更有救鸾驾的功劳,以后很可能真的会补上“十六神”之位,巴结一下总是没错。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巴结得太过大声,免得被月丘池给听了去,巴结了这个,却是得罪了那个…… …… 酹江阁位于江边,这条江乃是一条剖开后凿空的巨大树枝,水流从中空处流过,鱼虾嬉戏,看去极是奇妙。 在这天人境,城市是以沙罗双树建成,房屋是以树桩雕成,就连皇宫也是用玄木制成,如果要让唐小峰来形容,那这天人境之神国所形成的,乃是一种“树的文化”。 酹江阁临江而建,整个楼阁亦是一座树雕,唐小峰与香雨、以及那些世家子弟在其中一间,饮着果酿,吃着这里所特有的鱼虾。 他悄悄将灵郁之气注入双目,看到斜对面的另一间,姐姐、芸芝也与月丘池在那饮酒聊天,他心中大为不满,想着姐姐啊姐姐,你难道是跑到这里帮我找姐夫来着? 还有芸芝,他之所以每次都是对紫芝戏而不弄,就是为了等待最佳机会,将这对孪生姐妹花一起吃掉,可不要机会没等着,她先被别人给勾引了。 香雨坐他身边弹唱一曲,又偎他怀中,如漆似胶,令其他人大为羡慕,直嚷着不知何时也会有这样一位可人意的红颜知己。唐小峰心想,如果你们不想让自己的脸皮被剥下来,还是不要羡慕得好。 酒过三巡,他借小解的名义到了外头,抬头看去,见一个阶梯上,阳墨香与红英这两个丫鬟正守在那里。阳墨香见有人盯着她看,哼了一声,瞪他一眼,他左看右看,见周围无人注意,于是冲着这丫鬟做鬼脸,先把嘴往左边咧,再把嘴往右边歪,然后蓦一瞪眼,眼睛成了三角。 阳墨香瞪大眼睛……这人的鬼脸怎么做得跟主人一模一样? 待要细看,唐小峰已嘿笑着飘走。 唐小峰正要回自己那间,眼前蓦地晃出一个人来,这人出现得太快,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还没等他发作,这人却先冷笑道:“走路不长眼睛么?” 一听到这句上一辈子在许多YY小说里都会看到的话,唐小峰立时知道,这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但他却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就算现在装成别人,他所装的也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年轻有为好青年,于是他立在那里,不愠不恼,不喜不怒,看着这人。 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家伙,这人阴冷而又鄙夷地看着他,远处还有几人在那瞧着热闹。 唐小峰正想着你这家伙是谁?“我”应该认识么?香雨已是飘了过来,娇笑道:“这不是冲云野冲云公子么?许久不见!” 唐小峰这几日里被迫记了与神国和游远越有关的不少事情,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人是神国八圣之一、“火圣”冲云天的弟弟冲云野。 神国虽有八圣十六神,但由于或老或死等原因,其中四神的位置被空了出来,若是能够成为十六神,权势和声望都会暴涨,许多人自是抢得头破血流。 天人境跟神州有些不同,神州由于有九鼎的存在,一个人能不能成为帝王,看的只是五德始终和王气流转,而不是凭着实力说话。天人境的神国,却有些类似于禹舜之前的大荒时期,唯大能者才能得天下,固历代的每一个神皇俱是神功盖世,只是他们虽然也想像外界一样,将自己的帝位子子孙孙传下去,但能够传个三代以上的已是少之又少。 而神皇座下的八圣十六神,也个个都是身怀绝学,就像当年黄帝座下的应龙、女妭、风后、力牧,又或是帝尧座下的羲、和、鲧、禹,讲究的是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不但要有文才武略,自身的武学又或神通亦要经得起考验,要远在常人之上。 而这一次,“十六神”之位空缺,身为仙妃娘娘外甥的游远越和身为“火圣”之弟的冲云野,都是其中热门人选。 冲云野身为“火圣”冲云天之弟,家传的“烽火连天刀”已练至化境,乃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只是他虽有真才实学,但因不像游远越那般,经常杀些小贼小寇,再买通青楼女子替他吹捧,侠名满天下,固在名气上竟还不及游远越。 唐小峰微笑:“原来是冲云兄!” 冲云野冷笑道:“听说游兄今日于后山密林立下大功,可喜可贺。” 唐小峰道:“好说好说,其实也不是在下的功劳,只不过是娘娘与殿下之洪福,在下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冲云野眸现怒光,今日于后山,奉命安排人手保护仙妃娘娘与淑媛帝姬的正是他的大哥“火圣”冲云天,结果仙妃与帝姬差点出事,冲云天大失颜面,反被游远越捡了便宜,立下大功,简在帝心。 冲云野在朝中亦有武职,遇到其兄,说起此事,冲云天总觉此事颇有可疑之处,他对仙妃与淑媛帝姬的安排原本并无漏洞,却未防到仙妃娘娘与淑媛帝姬竟会甩开侍卫,悄悄下山,而贼人又恰好在那一刻攻山,被游远越给捡了大功,冲云天怀疑那是仙妃娘娘为了帮助外甥上位所设之局,只是怀疑归怀疑,终于是没有证据,更何况问起详细,甩开侍卫下山乃是淑媛帝姬的主意,仙妃娘娘亦曾多次劝阻。 游远越的伪君子作风瞒得了上听,骗得了平民老百姓,却也不是谁都能够瞒得,冲云野自忖本事远在游远越之上,声望却反居其下,已是很不甘心,而游远越今天或是侥天之幸,或是用了手段,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在争夺十六神空缺之位的明争暗斗中,他一下子又被游远越拉得开了,心中自是暗怒,此刻看到游远越在这,立时便来找他麻烦。 冲云野淡淡地道:“游兄立下大功,却居功不傲,难得难得。” 唐小峰微笑:“好说好说。” 冲云野道:“数月之前,游兄与白老爷子那一战,听说亦是大显身手,游兄少年英雄,果然了得。” 唐小峰长叹道:“老爷子的猿公剑术确是厉害,我本是想要留手,只可惜刀剑无眼,害了老爷子性命,到现在都还是惭愧得紧。” 冲云野忽地冷笑:“倒是白老爷子死前,他的孙女似乎亦是下落不明,事后被人发现她裸死贼窝,身上伤痕累累,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虐待……就不知此事,与游兄是否有关?” 唐小峰大怒:“阁下想要暗示什么?” 冲云野淡淡地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游兄为何如此激动?” 唐小峰将自己代入游远越,让脸色显得又红又白,阴阴地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讲!这世上就有些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就只敢靠着捕风捉影的东西,在背后中伤他人,尽弄些无耻手段,我还以为像这样的畜生只是传闻,想不到在这里就遇上一条。” 冲云野冷笑道:“游兄是在说自己么?” 两人怒目而视,互不相让。旁边有人相劝,亦有人煽风点火,香雨取一水杯,娇笑着沾水乱洒,道“好热好热”,让唐小峰想起《新龙门客栈》里的那个老板娘。 唐小峰瞪着冲云野,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阁下既指我对白老爷子暗使手段,想必是觉得自己本事在我之上,不相信我真能胜过白老爷子,既然如此,你可敢与我当众一战?” 这个蠢货,终于上勾了!冲云野淡然一笑:“有何不可?” 香雨装模作样地相劝一番,劝之不得,只好双手握在胸口,以“红粉知己”的身份替“游远越”打气:“远越公子加油,加油加油加油,远越公子最棒,最棒最棒最棒。” 加油你个头,最棒你的头。 …… 同一时间,斜上方的厢房里,月丘池、唐小山、芸芝隔案而坐,作陪的还有神国十六神中的“长股仙人”雄常北、“夜女魔神”青水水水。 月丘池微微皱眉:“外头为何这般吵闹?” “夜女魔神”青水水水冰冷冷地道:“我去看看。” 她飘了出去,不一会儿又飘了回来,将游远越与冲天野在外头生出争执,准备斗剑之事说了出来。月丘池略一错愕,紧接着冷笑道:“那游远越外强中干,其实并无多大本事,冲天野却从小得其兄教导,勤学苦练,其功力之深厚,早已有资格位居十六神,以游远越那敢吹而不敢做的作风,居然也敢接受冲天野的挑战?” 青水水水冷然道:“冲天野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游远越在与白老爷子那一战中做了手脚,更当众暗示白老爷子孙女被奸杀之事与他有关,游远越恼羞成怒,不战都不成。” “原来如此,”月丘池淡淡地道,“冲天野与其兄不同,外粗内细,这一次看来是有备而来,那姓游的家伙只怕不死也残。” 唐小山心想,不知道天人境中的功法与外界有何不一样的地方?于是微笑:“反正无事,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第三十八章 一剑游龙 唐小峰与冲云野来到外头,冲云野直接飞到酹江阁外江水之上,凌波而立。 唐小峰跃到江面,与冲云野面对着面。 冲云野嘴角露出嘲弄之色,已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其实早已弄清游远越的真实本事,今次故意前来挑衅,就是要让这姓游的伪君子成为他声望上的踏脚石。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疑游远越与白老爷子孙女被奸杀之事有关,游远越若不应战,那便是心中有愧,他只要抓住这点大肆宣传,游远越只怕自己也没脸再去竞争十六神之位。 现在游远越恼羞成怒,那他更是得计,不管游远越“神剑侠少”之名是用了多少龌龊手段得来的,毕竟也是名气在外,他只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轻松击败这个家伙,立时便能声望大盛,坐稳十六神之位。 而之所以抓住这样一个机会,便是要让这家伙没有耍弄阴谋诡计的机会。 唐小峰却对这倒霉的家伙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要找游远越麻烦,那就请到阴曹地府去找啊?阴曹地府里那个没有脸的鬼就是了。 只是,他虽然没有将冲云野放在心上,背上却有锐利的目光刺来,让他知道,在观战的人中,有一个真正厉害的高手,而这,才是让他感到麻烦的事。 他要漂漂亮亮地赢下这一战,但却不能让人看出他不是“神剑侠少”。 让唐小峰感到如芒在背的目光,自然是来自“剑圣”月丘池。 月丘池其实也并非觉得这个“游远越”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修为到了他这种境界,就算只是随便看去,自自然然地就会将每一个细节、丝毫不漏地掌握在自己眼中。 这就好像唐小峰不需回头,便已知道有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看着自己。 同样看着“游远越”的,还有唐小山与芸芝,以及侍立在她们身后的林书香,她们都是立在窗边,从这里,刚好能够看到游远越与冲云野二人的决斗。 阳墨香与红英则跑到外头,在围观群众间凑着热闹。 唐小山看着飞在江上的“游远越”,本是没怎么放在心中,只是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怔……为何他的背影这么熟悉? 她目光一扫,看向一旁,芸芝倒是没有注意到什么,林书香却也是怔了一怔,紧接着转过脸来,两人的视线撞了一下,彼此了然……果然是他。 适才唐小山虽然也在街上与“游远越”撞了一面,但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得到。而现在,看着凌江持剑的那个人,不管那个人扮得再怎么像,她自己的弟弟怎可能认不出来? 而对于林书香来说,也是一样,林书香心里时时装着公子与小姐,又与公子有过许多次肌肤之亲,就算只看着背影,她也能够认得出来。 芸芝、阳墨香、红英却都没有注意到江上那人竟是唐小峰,一来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去往那方面想,二来她们既没有像唐小山那样看着自己的弟弟长大,亦不像林书香那般,时常无微不至地照顾公子,服侍公子梳洗、更衣、吃饭、吃奶、洗澡、暖床……哪怕公子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虽然唐小山认出了弟弟,林书香也认出了公子,不过她们并没有太多担心,皆因她们对唐小峰极有信心。 只是,唐小山与林书香虽然对他很有信心,唐小峰对自己却实在是没有信心。 他当然不是对击败冲云野没信心,而是对如何在“剑圣”月丘池的面前隐藏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 那月丘池的目光如此的锋利,自己只怕一出手,马上就会被他看穿自己剑术的本质,同时意识到江上的这个“游远越”根本就是假的。 但是他又不能输,仙妃沙罗娜跟“游远越”都已经是那种关系,却还不肯让“游远越”知道她的计划,显然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能力,所以他作为“游远越”,一定要设法证明自己的本事,让沙罗娜敢于放心地用他、依赖他。 所以他既不能退,更不能输。 他手中持着游龙剑,心中默念着游家家传的剑诀。 但是这还不够,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游龙剑法”可以瞒过其他所有人,唯独瞒不过神国第一剑手,神皇赐号“剑圣”的月丘池。 他无法说清这种直觉的来由,但他相信这个直觉绝不会错。 冲云野所持的,是一柄大红的火刀,刀名“烽火”,艳红如火。 烽火刀感应到敌人的犹豫,焰光一幻,气势立涨。 “游远越”缩了一缩。 这家伙比自己所知道的还弱!冲云野脸上的冷笑更加深了。 在月丘池的右边,“长股仙人”雄常北与“夜女魔神”青水水水亦是摇头,两边还未出手,气氛便已如此悬殊,这“神侠剑少”游远越,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这样的货色,如果不是有一个地位高贵的姨娘,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 江边街头,香雨亦是看得提心吊胆。 她乃是魔门中人,眼力自然不弱,当她看到月丘池立在窗边,也在看着这场决斗时,便知要糟。 唐小峰若是出手,很难不被剑术修为已达化境的“剑圣”月丘池看出他的“游龙剑法”空有其表,他要是不出手,又或是束手束脚,败给冲云野,那他只怕也没脸再在中都混了,仙妃娘娘也不会指望这没用的外甥帮她做事。 他竟是莫名地陷入一场进退不得的两难处境。 冲云野沉声一喝,焰光由刀至人,人与刀融成一体,犹如火鸟,耀眼而又夺目,又与天空浑成一体。 雄常北动容道:“朱雀连天斩?” 青水水水亦叹一声:“想不到冲云大人连他花了三十年才悟出的这招绝杀,都传给了他的弟弟。” 雄常北皱眉:“但他用出这招,会否太过分了?这一刀下去,游远越必死无疑……” 青水水水冷笑道:“对这种奸恶之人,既已交手,自然要不留活口,难道还要给他在背后耍弄阴毒手段的机会?反正是公平较量,就算是仙妃娘娘也难以怪罪。” 眼看朱雀连天斩就要斩下,雄常北与青水水水看游远越的眼神已和看死人相差不多。 唐小山却悄悄一退,忽被酒案绊倒,整个人往下栽。月丘池蓦一回身,及时将她扶住:“小山姑娘,你怎么样?” 唐小山露出难为情的笑容:“站得累了,本想休息一下,怎的就摔了一跌?多谢丘池公子。” 月丘池正要扶她站好,外头已传来一声呼啸,紧接着便是“铛”的一声,然后便是一阵安静。月丘池虽知最关键的时刻已是过去,却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冲云野的本事在他眼中实是算不了什么,那游远越更是只如跳梁小蚤一般。 只是等他回头看去,却看到雄常北与青水水水在那里目瞪口呆,像是大出意料的样子。他皱了皱眉,蓦地飘回窗前,却见他本以为应该死在“朱雀连天斩”之下的游远越立在水波之上,很无聊的样子,冲云野却是手持断刀,全身冷汗,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月丘池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雄常北缓缓地道:“一、剑、游、龙!” 月丘池愕然……竟是游龙剑术三大绝招之一,游家数辈以来已是无人练成的秘藏剑术“一剑游龙”? 那个他本以为外强中干的家伙,竟练成了游家秘传剑术,一剑破去“火圣”冲云天集三十年苦思,采冲云家“烽火连天刀”之精华所创出的“朱雀连天斩”? 他微眯眼睛,看着游远越……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只是一个假仁假义,实则败絮其中的可笑之徒,莫非,这家伙外强中干的表象才是伪装,而事实上的他,却是……深藏不露? 月丘池看着江上的游远越,眼睛微眯。 “游远越”却也蓦地转身,冷冷地瞅他一眼,游龙剑一晃,剑光闪动,反射的光芒将月丘池所立的窗口照了一照,然后才冷笑一声,缓缓地、缓缓地,将剑收入鞘中,跃出江面,拉着“红粉知己”香雨,就这样飘入人群,消失不见。 为那挑衅般的剑光所吸引,街上,许多人抬起头来,看向静立高处,嘴角溢着冷笑的神国第一剑客、“剑圣”月丘池。 …… 唐小峰回到住处,调戏了一下紫芝,逼着玉英说了一段冷笑话,又与骆红蕖将上午救鸾驾与中午战冲云野的事详细讨论了一番。 到了下午,仙妃娘娘派了马车来,召他入宫。 唐小峰乘着马车来到皇宫,又被宫女引着,进入花园。 仙妃沙罗娜立在花园中,看到他来,笑道:“听说你中午,带着一名妓女,几个无聊之人于酹江阁闹事,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亲戚,如此全无教养,于我也没面子。” 唐小峰自然看出她口中责怪,其实心情大好,于是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传统美德,马上开始认错。沙罗娜道:“罢了,你虽不够忍让,却是那冲云野生事在先,也怪不得你。其实你教训一下他也有好处,冲云野这一败,十六神空缺之位,基本上已是无他之份,更难得的是,你是当着月丘池、雄常北、青水水水这一圣二神之面,漂漂亮亮、堂堂正正地破去冲云野的‘朱雀连天斩’,从此之后,再无人敢质疑你的本事。” 又笑道:“下午时,神皇陛下将月丘池找来问话,他告诉月丘池,说曾有人告密,说你与白老爷子一战,很可能做了手段,他问月丘池怎么看,月丘池沉吟一阵,明说你既已练成游家秘传剑术,又能一剑击败冲云野,实力超出白老爷子乃是理所当然,实不用做任何手脚。” 她哼了一声:“我却是到现在才知道有人在背后搬弄口舌,难怪我几次向神皇举荐你,他都是不冷不热,及至今日这一战,才替你洗清冤名。月丘池更是直言你的本事早已胜过当前‘十六神’中任何一人,他乃是月彩虹的亲侄儿,又深得神皇陛下信任,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比其他任何人说都有效果,明晚宫中有一宴席,我本想动用自己的能力让你参与,结果还没等我开口,神皇便已让人将你的名字放入赴宴者名单之中,倒是省了我的事,也免得让人说我徇私。” 唐小峰知道,今日这一战,真正的帮助并不是在“游远越”的名望上,由于游远越以往的经营,他在民间的名气虽不及月丘池,却也算是很高了。只是,虽然游远越在外头名气不错,但他的龌龊手段很难瞒住那些位高权重的有心人。 通过阴谋诡计得到声望看似厉害,其实就像是服食迷幻药一般,总有一天会害人害己,皆因用这种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名气,一个人就再也不会正正经经地去勤学苦练,只看游远越藏起来的这三个月不是苦修剑术,而是去搞什么“六六元红丹”就知道了。 今日若是真正的游远越在这里,早已对他知根知底的冲云野找准时机守在那里,游远越就算不死也要出丑。事实上,冲云野这人外粗内细,他之所以在酹江阁闹事,很可能就是因为知道月丘池、雄常北、青水水水也在那里,有这一圣二神在场,基本上便已断绝了游远越暗地里的那些龌龊手段。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冲云野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仙妃娘娘对自己这个外甥真正的实力,以往也多有怀疑,但现在既连月丘池都亲口承认自己的外甥剑术不弱,雄常北与青水水水更是明言若是换了自己,也接不了游远越那有若天外飞仙般的“一剑游龙”,这三人都不是她的人,犯不着为她的外甥说谎,她的心情自是大好。 她却哪里知道,自己这“外甥”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真实身份,那一战还将他的实力往下压了好一大截。 当下,仙妃娘娘便留他在宫中吃了晚饭,又找了个机会在密室里一番乱搞。 沙罗娜掀起下裳背对外甥,扶着书桌,任由外甥扶着她的香臀一番猛刺。云散云霁,沙罗娜摸着外甥的胸,道:“早上你也看到淑媛了,你觉得她长得怎样?” 唐小峰扮的却是个体贴姨娘的好外甥,微笑道:“虽还不错,但远不及姨娘。” 沙罗娜心满意足,眸中闪过阴戾光芒:“你想不想要她?” 这个这个……虽然蛮想的,但她是我堂姐,堂姐堂弟是不可以XXOO的啦! 唐小峰搂着沙罗娜:“我只想要姨娘!” 沙罗娜没好气地瞅他一眼,道:“我跟你说正事呢!”然后冷笑道:“淑媛肯定会成为下一任神皇,这个谁也阻止不了,但她现在才十几岁,以往长居宫中,阅历不深,又正是情窦初开之时,你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夺取她的芳心,让她对你惟命是从,她做神皇,你去做神皇背后的男人,那神国岂不就是你的?” 唐小峰讶道:“女人当上神皇,按照传统不是不能嫁人的么?” 沙罗娜淡淡地道:“只说不能嫁人,又没说不能有男人!她要做的是神皇,又不是圣女。神国为数不多的那些女帝,哪一个身边没有男人?最多是名份上,这些男人不被视作她们的丈夫罢了。” 唐小峰这才明白过来,这就像武则天身边的“二张”,谁都知道他们是武则天的男宠,但谁也不说罢了,传统只要求女帝在“名分”上没有丈夫,至于事实上,她都是帝王了,谁还管得了她? 他阴阴笑道:“姨娘何不把她废了,自己做女帝?这种事,外界的武媚娘可就是现成的例子。” “你以为我不想?”沙罗娜没好气地道,“实在是陛下为他这个宝贝女儿,不知下了多少心血,八圣中的人圣、日圣虽然算是我的人,鬼圣更被我抓到把柄,不得不听命于我,但此番就连他们也在神皇面前立下重誓,誓要扶持淑媛为帝,更不用说月丘池和冲云天等人,有八圣相助,淑媛成为神皇乃是不可避免之事。” 唐小峰皱眉:“以神皇的精明,怎会相信誓言这种东西?这些人就算在他生前做得到,等他死后,谁还管得了这些人的野心?神皇自己都是杀了上任神皇,先立其子,再逼其子‘禅让’给他的,姨娘只要想办法将八圣十六神控制在自己手中,神皇一死,再让淑媛禅让不就是了?” “哪有那么简单?”沙罗娜道,“八圣十六神中,也不是个个都肯听我的,更何况神皇与八圣背后有着约定,八圣立誓,用的乃是魔门秘传的‘血愿’,这种‘血愿’不但有天魔监誓,而且必须绝对自愿,谁也不敢轻易违背。” 唐小峰将手摸入沙罗娜衣襟,抚着姨娘饱满双乳,讶道:“他们怎肯立下这样的重誓?” 沙罗娜偎他怀中,娇喘几声,才道:“这个你就不用去管了,明晚的宴席上,我会安排你与淑媛见面的机会,你只要想办法夺得她的芳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唐小峰见她不肯说透,为免惹她怀疑,自然也不敢追问,于是又与她鬼混一番,出了皇宫,先回自己住处,当天夜里,便离开住处,溜去找他姐姐去了。 第三十九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天人境内的黑夜比较短暂,唐小峰不敢太多耽搁。 他在一座座树屋间飞掠,直至找到姐姐与芸芝、书香等人所住的使馆。 他潜入其中,正待用灵郁之气查探姐姐睡在哪间,一道佛光逼来,他向后一纵,低声道:“书香,是我。” 佛光一幻,林书香现出身来,看着这明明变了样貌,却依旧嬉皮笑脸的家伙:“公子?!” 唐小峰笑道:“白天你不就已认出了我?” 林书香讶道:“白日明明没见公子你回头看我,怎就知道奴婢认出公子?” 唐小峰嘿笑道:“你肯定认得出我,我也知道你肯定认得出我,这个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心有灵犀一点通?”林书香将此句细细玩味。 唐小峰笑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个是我近日冥思苦想作出来的诗句,还过得去吧?” “公子还是说实话吧,您到底是从谁那里抄来的?” “喂喂,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家公子的诗才?” 林书香掩嘴笑道:“公子必定是抄的,公子也知道奴婢知道公子是抄的,这个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哇,书香大丫鬟,你的嘴也变得厉害起来了。 林书香拉着他手:“小姐正在里头等着你,你快去见她。” 唐小峰讶异地想,我没说我今晚会来,姐姐却已知道我会来,这个难道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进入屋中,见到姐姐和芸芝。 阳墨香与红英则已休息去了。 天人境虽也有桌,但榻用得多,桌用得少,唐小山与芸芝俱是跪坐榻上,面前放着一些书卷,几张图纸。一颗夜明珠放在角落,耀出光芒。 芸芝看到“游远越”进来,吓了一跳,唐小山这才告诉她白日中酹江阁与人斗剑的“游远越”便是唐小峰。芸芝大是惊讶,又见“游远越”冲她挤眼,这才相信。 唐小峰道:“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小山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唐小峰道:“不如姐姐先说。” 唐小山道:“还是弟弟先说。” 唐小峰道:“那我就说了哟!是这样的,明妃娘娘月彩虹,其实是敏叔以前的恋人,她的女儿,也就是即将接任神皇一位的淑媛帝姬,其实是敏叔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你的……嗯,我也不知道她跟你谁大。” 唐小山怎也没想到竟会听到如此惊天动地的秘闻,张着嘴儿,怔在那里。 唐小峰耸了耸肩:“该你了。” 唐小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今天早上我见到了两个人,一个叫史幽探,一个叫哀萃芳。” “哦……啊???”唐小峰张口结舌,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问,“她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她们对我好得很。”唐小山瞅了弟弟一眼,“倒是那位萃芳姑娘,一头白发,看着挺可怜的。” 唐小峰长叹一声……只要哀萃芳继续跟在史幽探身边,他们两人就很难有结果,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史幽探。 唐小山却瞅他一眼:“小弟,你千万不要去找史幽探麻烦。” 唐小峰不愉道:“为什么?” 唐小山道:“你就相信姐姐,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有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唐小峰一震……那史幽探真有那么厉害?若是这样的话,她岂不是已到了玄奘、寂护连、魔杀那种级别? 他自然相信姐姐的眼力绝不会错,只得苦笑道:“姐,你以为能够避得开她么?” 唐小山轻叹一声:“说得也是,其实我也相信,除非我们放着要做的事不管,马上离开天人境,否则将不可避免地要与她为敌,但我也要让你知道,她的实力绝对是非常可怕,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对付得了的。” 唐小峰头疼地道:“如果我们放着那些失踪的女孩不管,只是救回敏叔……咳,对不起,芸芝,我随便说说的。”他看到芸芝在一旁黯然低头。 唐小山道:“小弟,你先把你在做的事告诉我。” 唐小峰将月彩虹求天魔宗去救敏叔,而天魔宗公主却让自己冒充“游远越”潜伏在仙妃沙罗娜身边,设法打探敏叔下落的事说了出来。 唐小山点了点头,取一纸卷,道:“小弟你看,这个就是天人境的地图。” 唐小峰道:“整个天人境,似乎是一个圆。” “不错,”唐小山道,“所谓的‘非人间’,可以算做是人间界的倒影。按藏卷阁里一些书卷的记载,天地间本没有这样一处地方,只是在大荒以前,共工撞不周山而死,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女娲娘娘乃取山河社稷图,又聚人间界的五行之气,造出这样一个极大的幻境,用于暂时收容那些受洪水与业火之困的凡人。” 唐小峰道:“这个已有人跟我说过。” 唐小山继续道:“女娲娘娘虽造出这样一个幻境,却不打算长用,在取石补天后,便又将境中之人全都送回人间,这非人间之‘九境’便一直弃而不用。只到后来,女娲娘娘不知所踪,而人间界不时有天灾人祸发生,这非人间才又慢慢被人找着。” 唐小峰不解地道:“女娲娘娘既已造出这样一个地方,却又为何不让人住?” “这个我还不是非常清楚,”唐小山道,“按书卷记载,周朝之前,虽也有人找到这天人境,但却只能用来避一时之灾,这天人境中的幻境似乎并不是时时存在的,但在秦汉之后,进入此间的人便越来越多,我可以肯定,其中必定有着某个特殊的原因。虽然在这一点上,所有书卷都语焉不详。” 又道:“小弟,你再看这地图,这里是我与芸芝、紫芝等人所穿过的镜反之门的位置。而这里,便是中都,乃是天人境之中央。” 唐小峰道:“这又怎的?” 唐小山道:“我们可以这般假设:神州大陆有九处山川崩溃,这九处山川,恰好形成一个九宫,如果这九处山川里都藏有一个镜反之门,且每一个镜反之门又都与这天人境相通,那这天人境中,同样有一个以镜反之门形成的九宫格局。” 唐小峰目光闪动:“我对这种东西了解不多,但我记得,不管是奇门遁甲还是太乙六壬,单单一个九宫地格,都做不了什么。” “嗯,”唐小山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天上的那九颗星星?” 唐小峰点了点头:“一到中都就看到了,我本以为那个东西就跟外界的星星一样,是一直就有的,后来才知道不是,据说那是祭天大典上将要用的‘祥瑞’。” “那个唤作‘叠金九星’,”唐小山道,“如果说那九个镜反之门所形成的九宫是地盘,那这‘叠金九星’只怕就是用来配合地盘所用的天盘。天盘流转,地盘不同,现在这‘叠金九星’动得还很慢,不足以跟地盘配合,一旦它真正地动起来,天盘与地盘互相配合,就会形成一个极大的格局。” 唐小峰问:“什么样的格局?” 唐小山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格局,还要看这‘叠金九星’是怎么样的动法。” 唐小峰道:“难道失踪的那些姑娘,跟这格局有什么关系不成?” 唐小山道:“芸芝,你来说。” 芸芝低着头,先指着天人境的地图:“大哥,你看,这九个地方,是我们推算出来的九个镜反之门的位置,其中一个藏于中都,若按太乙九宫,乃是‘中天之枢纽’,其它八宫散于周围。天盘流转,地盘不动,若是真有小山姐姐所猜的巨大格局,那这太乙九宫作为地盘,它是不动的。” 又取一张地图:“这是中都的地图,中都乃是由一棵巨大无比的沙罗双树所建,这棵沙罗双树又位于天人境的最中央。叠金九星,全都与这棵沙罗双树相连,那些人用了九鼎,才炸出作为地盘的太乙九宫,那他们究竟要用什么来催动作为天盘的叠金九星?” 唐小峰凝重地道:“难道是你姐姐跟其他失踪女孩体内的先天灵气?” 芸芝低声道:“单用先天灵气,只怕还是无法为叠金九星提供这般大的能量。” 唐小峰问:“那是用什么?” 芸芝低头道:“先天元神!” 先天元神?那是什么?唐小峰疑惑地看她一眼。 “小弟,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仙,唤作天仙?”唐小山轻叹一声,道,“与寻常仙人不同,天仙不是由凡人修成,而是生而为仙。比如木公,禀青华之气以成真,比如金母,禀太阴之气以成真,他们乃是天地玄气的象征,在有人类之前,便已有了他们。” 唐小峰心想,我当然知道……你就是这个样子的。 唐小山道:“这种天仙,生而为仙,就算触犯天条打落凡尘,他们的先天元神也与别人不同,本质上依旧是仙,就算几世颠沛,终有一天,也还是要回天上去的,那些失踪的姐妹,只怕全是这种天仙,若再联想到九州四海那些不断枯萎的花,我猜想,这些姐妹下凡之前,只怕都是天上司花的仙子。” 唐小峰极是惊讶地看着姐姐……她当然没有回想起前世之事,而是仅仅凭着手头上的各种线索进行推测,不知不觉间,竟能推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唐小山继续道:“若她们真的是天上的司花仙子,那她们的魂魄必定与寻常人不同,乃是禀天地间某种玄气而成的先天元神,按理说,这种先天元神是无法杀死的,但从那些枯萎的花朵来看,她们的先天元神只怕已是遇险。” 唐小峰道:“那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唐小山看了芸芝一眼,芸底指着中都地图,轻轻地道:“中都乃是天人境之最中央,中都之中央,又是皇宫,皇宫位于太乙九宫之中央,又是与叠金九星相连的沙罗双树之中央。” 唐小峰沉吟道:“我明白了,明晚我刚好要去参加宫中宴席,席一散,我就去探探皇宫。” 芸芝抬头看他,又惊又喜。唐小山却笑道:“原来你也要去么?明妃娘娘也请了我。我总觉明妃娘娘对我不错,又几次三番要将我介绍给淑媛帝姬,我正觉得她热情得有些过头,却原来淑媛帝姬竟是敏叔的亲生女儿,这就难怪了。” 又道:“你把芸芝带去,这天人境中时辰方位与外界并不相同,六壬神课难以使用,但芸芝现在已触类旁通,慢慢习得太乙神数,有她在你身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你再把紫芝送过来,一来我身边若是突然少了一人,难免惹人怀疑,芸芝和紫芝本就长得一样,这样子换一下,别人也看不出来,二来紫芝口才极好,我也要让她帮我打听许多事儿。” 唐小峰点了点头,芸芝既已学会太乙神数,在他身边自然大有用处,更何况既然芸芝学会,估计姐姐的太乙神数也已会了,她们两人在一起,“技能”有些重叠,而紫芝口才好,自己的口才应该也不算赖,紫芝跟他的“技能”,其实也是有些重叠的,倒不如交换一下……咳,怎么觉得跟玩网游一般? 于是他背起芸芝,向姐姐和书香告辞,从窗口飞出,融入夜色。 …… 唐小峰背着芸芝,飞在夜色之间。 他试着逗芸芝说话,芸芝却怎么也不开口。 无奈之下,他只好飞到一处枝头,将芸芝放在枝上,看着她的眼睛:“芸芝,对不起了。” 芸芝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扭过头去,也不肯看他。 唐小峰举着手:“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说话算话,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的家人找回来,一个不漏。” 芸芝却只是泪水凄离,想要流出泪来,怎么也不肯看他。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摸摸她的脑袋,算是安慰一下她,再重新把她背起,御剑飞往自己住处。 到了住处,紫芝看到芸芝,极是高兴,但在知道大哥把芸芝接下,却要把自己送走后,又是一阵发呆。 唐小峰让骆红蕖、玉英陪着芸芝,自己又背了紫芝,往姐姐所住的使馆飞。 原本总是话多的紫芝,一路上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唐小峰也把她放到树枝上,看着她:“怎么了?” 紫芝低着脑袋:“我、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帮不上忙,不像芸芝那么能干,还吵吵闹闹的。” 唐小峰叹一口气……刚才是姐姐,现在轮到妹妹了么? 果然是双胞胎啊! “傻瓜,”他挠了挠紫芝的秀发,笑道,“你和芸芝都能干得很,这次是我姐姐要你帮她,要不然我还舍不得放你走呢。” 这次可是大实话,其实他就是想把两个都放在身边,逗着玩都好。 紫芝这才开心了些。 天人境的夜晚较短,他将紫芝送到姐姐身边,再回去时,天色已是开始发亮。 …… 一个上午,唐小峰都没有出门。 他盘膝坐在榻上,一直都在默诵游龙剑术之剑诀。 他要让游龙剑术深入自己的骨髓,让自己的每一个身法、每一个动作都暗合其道,唯有如此,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才不至于被人看破。 好在他于剑侠之道上,原本就是不拘一格,忘却其形,得神得空,从来不受太多束缚。而他三元合一的紫幽仙气更是自创,纵然有人发现他的剑术与游龙剑法在本质上略有差异,他也可以解释成是自己另有领悟,谁也无法看出他剑术的真正来历。 皆因他的剑术早已脱出紫歌剑术的范畴,走的是前无古人的路子。 似这般过了一个上午,中午时分,他与骆红蕖、芸芝、玉英一同吃了午餐。 芸芝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骆红蕖怀疑大哥昨晚是不是对芸芝做了什么坏事儿,于是给了唐小峰一个责备的眼神。 唐小峰只好苦笑。 下午时,唐小峰将骆红蕖拉到一旁,将这几日与姐姐见过面的王炳鹿,其实就是她父亲骆宾王的事告诉她,骆红蕖极是惊讶,睁大眼睛,想着他们父女从小分散,一个远在东海,一个逃至神国,天各一方,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唐小峰低声道:“今晚会上,若有机会,姐姐便会与他说明,告诉他你也在这里。” 骆红蕖低着头,颇有些不知所措。唐小峰轻叹一声,搂了搂她。 离开骆红蕖,他正要出门,芸芝却飘了出来,拦在他的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么?唐小峰拉着她的手,道:“芸芝,今晚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如果我没有找到,你再来生我的气,好不好?” 芸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嗫嚅地道:“只要大哥尽了力,芸芝……芸芝怎么也不会怪大哥。” 又道:“芸芝适才以太乙神数,替大哥今晚之行算了一卦。” 唐小峰问:“卦象怎么说?” “子神大耀,酉神隐退。”芸芝轻声道,“子神主摇言语事,酉神主肃杀事,大哥今晚当多逞口舌,勿动干戈。此外,大哥今日文曲星极旺,用于文事,无往不利。”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了。” 芸芝又瞅他一眼:“大哥……小心。” 唐小峰“嗯”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开心些,等我好消息。” 掠了出去…… 第四十章 宫筵文斗:变态姐姐! 唐小峰进了皇宫阳德殿。 神国皇宫与大唐又或是神州历朝历代不同,神州大陆上的皇城又或是大型建筑,在建造时用的多是风水堪舆中的“九星占水”、“纳甲还元”之法,讲的是坐山而望水,背北而朝南。 天人境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东南西北,在外界,若是造一指南车,所有的指南车都会指向北面,而在天人境,不管在哪个位置,指南车指向的都只会是中都。 而太乙神数在外界渐渐无人使用,在天人境却大行其道的原因,很可能便是与此有关,与奇门、六壬不同,太乙神数对天干地支和方位并不要求,用的乃是其特有的二目、八将、十六神,以及与奇门六壬看似相近,其实不同的太乙八门、太乙九宫。 在太乙九宫中,第五宫为中天之枢纽,地位最高,其它八宫散在八方,将其围在中央。 固在外界,一般是以北为尊,在天人境却是以“中”为尊。 阳德殿位于皇宫一隅,取太乙金诀中“建丑之月二阳用事,布育万物,故曰阳德”之意。 唐小峰方被引至殿门处,一名女子已迎了上来,娇笑道:“这位便是远越公子?妾身闻名已久,却是今日才得一见。” 唐小峰看着这几乎有两个他高,身材却也匀称的女子,认出她是十六神中的“消魂天女”胡狐。 “消魂天女”胡狐低声道:“仙妃娘娘因远越公子是第一次参加皇宫宴席,故让妾身陪着公子,指点一些宫中礼仪。” 唐小峰心想,她果然是仙妃沙罗娜的人。 “消魂天女”胡狐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其实被她与“九转神威”边豪山一同找过麻烦,那天晚上她与边豪山暗中奉了仙妃娘娘之命,监视明妃娘娘的行踪,因要弄清明妃娘娘身边突然多出的几个外界少女的身份,悄悄跟着阳墨香和红英,又上前找了唐小峰等人麻烦,却被唐小峰与骆红蕖等人一招制住。 有道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唐小峰原本就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现在扮的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好青年,于是拱手道:“那就有劳姐姐。” 胡狐知道他是仙妃娘娘的外甥,又年少成名,此番被神皇邀来赴宴,日后前途无量,亦是刻意拉拢,趁宴席未开,先拉着他四处转了一番。 由于她实在太高,唐小峰觉得自己有些像被大人带着的小孩子。 虽然此处是皇宫,但路遇之人,却也比较随意,其实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间的各种规矩,也只在明清之后才变得严格,隋唐之前,都没有太多讲究,而这里比较接近汉时遗风,虽也独尊儒术,却没有形成各种专门用来折磨人的规矩。 若是到了清朝,臣子进了皇宫,那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在这里,唐小峰还见到了“火圣”冲云天,冲云天看到他,冷冷地哼上一声,转过身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 胡狐将他拉到另一边去,低笑道:“冲云大人平日里谈起他的弟弟,都是万般自豪,仿佛他那弟弟有多了不起似的,却不想昨日,远越公子你一剑破去‘朱雀连天斩’,要知这朱雀连天斩乃是冲云大人积三十年苦思而自创,冲云野这一败,连冲云大人都跟着大失颜面。” 唐小峰道:“不知八圣中,今日有几位大人会在?” 胡狐道:“神国近日事多,今晚的宴席亦不是什么重要典礼,八位大人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到,今晚会到的除了冲云大人,便是丘池公子和‘诗圣’姜大人。” 说话间,一名身穿长袍的白须老者刚好行在他们面前。胡狐笑道:“这不是贾老师么?” 白须老者与他们见礼。 胡狐将“游远越”介绍给他,又向“游远越”道:“这位乃是掌管乐府的贾负贾大人,贾大人一身学问闻名神国,乃朝中之经学大儒。” 贾负冷冷地道:“只不过是个老而无用的朽木,大儒二字,愧不敢当。”说完就这般甩甩袖子,自顾自地去了。 胡狐大讶:“贾老师今天莫不是吃了火药?”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陛下今日本欲在朝上,令贾大人为太子太傅,教授淑媛帝姬经学,明妃娘娘却向陛下举荐了一个谁也不曾听过名字的女孩子,又说那女孩子博古通今,学问更在贾老师之上,明妃娘娘本就深得陛下宠爱,以往又从不干预政事,此番一开口,连神皇都开始犹豫,暂未将贾老师立为大子太傅。贾老师的脾气你也知道,官职是小,面子是大,若不是有仙妃娘娘当众安慰,差点便要弃官而去。” 说话的声音尖尖细细,唐小峰回过头来,左看右看……人呢? 声音传来:“死小子,你看哪里?” 唐小峰蓦一低头,才注意到有一侏儒立在自己身边。 天人境里的人虽然高得极高,但是矮的,却没有这般矮法。唐小峰进中都前,香雨便已向他介绍过神国的八圣十六神,故而他一看这人,便已知道他是十六神中的“癫狂神婴”,复姓小小,名叫小小,全名小小小小,不过一般人都叫他小小。 当然,天底下不可能真的有“小小”这个姓,这名和姓,全都是他自己取的,大约是因他一出生便发育不良,被父母遗弃,长大后又比寻常人矮小得多,故给自己取了个这样的姓、这样的名,算是自嘲。 胡狐低头看着“癫狂神婴”小小,冷笑道:“原来如此,明妃娘娘举荐的,可是那个叫做唐小山的丫头?” “癫狂神婴”小小身子一翻,竟是翻坐在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的胡狐肩上:“看,那不是来了么?” 唐小峰与胡狐一同看去,首先看到的却是月丘池,然后才看到跟在他身边的美少女。 唐小峰见姐姐又跟这姓月的家伙在一起,心里颇有些不痛快,不过紫芝并没有跟她在一起。 跟在月丘池与姐姐之后的,则是“长股仙人”雄常北和“夜女魔神”青水水水。 “消魂天女”胡狐看着唐小山冷笑道:“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有何来历,丘池公子自遇到她后,就好像被她迷住一般,整日围着她来。” “癫狂神婴”小小低笑道:“能够迷倒神国第一剑手,被不知多少闺中少女视作梦中情人的丘池公子,这也是一种本事。” 胡狐哼了一声。 唐小峰却与姐姐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便装作不认识般,也没有互相多看。 宴席即将开始,所有人被宫女导着,开始入座。 天人境中,凳子虽已开始出现,但在这种正常场合上,却还是跟汉时一般,案摆两排,脱履上殿,席地而坐,又分了上席下席。 或是因为都只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又没有官职在身,唐小峰与姐姐都被安排在末席,两人虽非坐在同一案,却刚好相邻。 与“游远越”坐在一起的是胡狐,与唐小山坐在一起的,却是“夜女魔神”青水水水,胡狐与青水水水都位居“十六神”,两人却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互相看上一眼,仿佛殿中根本就没有对方这么个人一般。 唐小峰抱歉地道:“让姐姐陪着我坐在末席,实在是不好意思。” 唐小山在一边听到“姐姐”二字,下意识地扭头瞅他一眼,然后才意识到他是跟胡狐说话。 胡狐娇笑道:“无妨,这本就是仙妃娘娘的有意安排。” 席上,唐小峰又见到了同为八圣之一的“诗圣”姜吁,身穿五色朝服,颇有文士气息。 “诗圣”姜吁、“火圣”冲云天、“剑圣”月丘池全都是坐于上席,而在下席的斜对面,唐小峰还看到了那位掌管乐府的贾负贾经师,以及化名“王炳鹿”的骆宾王。 不一会儿,神皇踏步入殿,在他身边还跟着淑媛帝姬。 明妃月彩虹与仙妃沙罗娜跟在后头,保持着略差一步的距离。 所有人全都站起,拱手施礼,这其实才是秦汉时宫宴上的传统习惯,后世许多穿越小说里,穿越到隋唐之前,亦是见王则跪,其实根本不是这回事,隋唐之前的中国,其实并无“跪”这样一个概念,跪即是坐,平日里大家设宴,包括帝王,全都是跪坐于席,跪坐本身并不表示卑贱又或其它含义。 至于武将向君主单膝下跪,以示效忠,这个也是有的,但不过是种比较“随兴”的事。 神皇伸出手,略略地说了两句,与淑媛帝姬、二妃入座,众人也纷纷坐下。唐小峰看去,见他的淑媛堂姐穿的是金百蝶窄袖绕襟曲裾深衣,梳着宫髻,贴着鬓花,文文静静,体态婀娜。 只可惜他虽看着淑媛堂姐,淑媛帝姬却并不知道自己有个五讲四美的堂弟,没有与他含情脉脉地对上几句,让他颇为遗憾。 先有歌舞献上,乃是比较传统的水袖霓裳舞。神皇与上席的三圣等人纷纷举杯,坐在下席的唐小峰等人自然只是陪衬。好在规矩不多,虽然只是陪衬,亦没有太多烦闷。 宴到半途,月彩虹令唐小山上前,将她介绍给淑媛帝姬。唐小山此时已大致上琢磨到月彩虹心态,她的女儿另有父亲,这个秘密对女儿隐瞒了十几年,她自己也不好过,故而见到唐小山,下意识地便想让她与淑媛这对堂姐妹亲近一些。 淑媛帝姬不知内情,只是看到唐小山,也不知真是因为血缘相近,还是别有原因,莫名地便感到亲切,微笑道:“小山姑娘博闻广记,娘亲与王大人早已多次说与我听,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唐小山谦虚一番,坐回席上,斜上方却有一老者哼了一声:“听闻唐姑娘才学惊人,直可谓博古通今,不知于经学之道,可有研究?” 众人看去,见说话的,正是掌管乐府的贾负贾老。 早朝时,神皇陛下欲请贾老为淑媛帝姬的经学讲师,任太子太傅,明妃娘娘却向神皇举荐了唐小山,知道贾老脾气的,早已猜到今晚宴上贾老必定要向明妃娘娘口中的这位才女发难,现在果不其然,于是纷纷向唐小山看去,看她如何应付。 唐小山却是微微一笑:“经学之道,略知一二。” 贾负道:“既如此,敢问才女,世人皆乐富而恶贫,圣人却说‘贫而乐’,却不知贫有何好处,圣人乐之?” 唐小山微笑:“‘贫而乐’三字,虽在许多典籍中有见,但最初却是源于《论语》中之‘莫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而《论语》自遭秦火,到了汉时,或由孔壁所得,或是口授相传,故又有今本、古本、齐论、鲁论之别,今世所读虽是‘贫而乐’,但按古论,却该是‘莫若贫而乐道,富而好礼’,少了一字,意思已是截然不同,今人以讹传讹,以圣人之言,劝人安于贫困,其实圣人但愿天下万民无不富足,若只是贫,有何可乐?贫而不失其道,才是圣人本意。” 读经之人虽多,但大多都是“读死书,死读书”的腐儒,“贫而乐道”四字只在古论中出现,今人所用的俱是“贫而乐”,贾负本以为这姑娘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就算读过几本《论语》,但《论语》版本极多,每一本大体相近,却又有些微不同,很多人都是知今而不知古,他本想在唐小山对“贫而乐”作出解读后,再教训她读经而不溯源,却没想到唐小山虽然年纪不大,平日无事却好读书,各种版本的《论语》全都读过,未上他之当。 贾负念头一转,又问:“圣人又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敢问才女,此意何解?” 唐小山轻叹一声:“这又是后人曲解圣人之言。此句本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圣人本义,礼乐教化,国之大事,百姓若有足够智慧,可让其参与,就算愚昧,亦当解释给他们听,让他们知道为何要那般做。后世一些人却为迎合帝王之意,强读成‘不可使知之’,言圣人之意,国家大事,百姓只需照做,无须知晓,只是少了两个断句,圣人之意全被曲解,圣人若是复生,得知自己的话被人这般利用,不知是否会被气得再死一次?” 淑媛帝姬道:“原来如此,我每每读到此句,亦觉奇怪,孔夫子既说‘有教无类’,为何却又说礼乐教化,不可使百姓知之?却原来是后人曲解圣人本义。” 此时,贾负已知道这少女绝非是死读书之人,却又想着,她就算再怎么聪明,年纪也是有限,就算从一出生读到现在,又能够读上多少,记上多少? 于是挖空心思,尽找些艰涩生僻的句子前来相难,谁知唐小山不但从小读书,却还过目不忘,且别人读书,对老师的教导大多不敢质疑,她却是总有自己理解,旁征博引,听得众人纷纷点头。 神国与外界不同,所谓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实行的还是秦汉之前文武不分家的体制,如八圣十六神,不但武功独到,于文采上亦要高出寻常人,眼见贾经师问得这般生僻,这少女却是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迟疑,不由得开始佩服起来。 贾负心想,寻常问题,只怕难不住这丫头,略一沉吟,又道:“孔子正礼乐,恢复三礼,此人人尽知,敢问才女,春秋之前,‘三礼’始于何时,历朝历代又有何变化?” 众人皆想着,这简直就是刁难人了,春秋之前,根本就没有书卷传下,偶尔找到一些,不是古篆,便是甲骨文字,谁能从中弄清“三礼”的起源与变化? 唐小山却微微一笑,道:“三礼始于尧时,初始为祭天之天礼、祭地之地礼、祭宗庙之人礼,而三皇不同礼,帝舜之时,已是开始变化……”竟是将尧、舜、禹、夏、商等各朝之礼一一叙出,没有丝毫遗漏,其中一些,却连贾负自己也不知道,只听得目瞠口呆。 贾负咬了咬牙,却是不甘认输,他看着唐小山,道:“姑娘于经学礼乐之上的见识,果然不凡,明妃娘娘又言姑娘博古通今,不知这‘博古’二字,姑娘是否当得?” 唐小山叹道:“略有些薄,并不太厚,‘博古’二字或当不得,‘薄古’却还是有的。” 众人听她说得有趣,俱是笑了起来。贾负却盯着唐小山:“那就请问姑娘,从盘古开天到现在,大约有多少万年?” 众人讶然……这难道也会有人知道? 唐小山却是轻轻一笑,道:“世人总以为开天辟地乃是亿万年前之事,其实真无那般久远。史书以天干地支纪年,始于帝尧,帝尧于甲辰即位,至今三千零四十一年。帝尧之前,乃是帝喾、颛顼、少昊、轩辕、神农、伏羲,若以伏羲为始,三皇五帝至今,共有五千一百五十三年。三皇之前,又有十纪,加上日月未出的混沌时期,开天辟地至三皇,也不过就是二百七十六万一千年。加在一起,开天辟地至今,约二百七十六万六千余年。” 众人面面相觑……贾老问出这样的问题,已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小山姑娘竟然还答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宫筵文斗:诗魁弟弟? 大家也不知道唐小山说得对不对,一同看向贾老。 贾负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自信:“按老夫所算,从开天辟地至今,当是二百二十六万六千余年,相差了五十万年左右……” “那便是了,”唐小山道,“史书以天干地支纪年,虽是始于帝尧,但天干地支本就是以天文为基准,只要熟知天文,便可推算出‘上元甲子’,‘上元甲子’至今乃是一百九十三万七千二百六十四年。不确定的是开天辟地至日月所出的混沌时期,虽有仙籍记载,却不详细,大约是三十二万九千年。” 贾老道:“加在一起,岂非正是二百二十六万六千年?” 唐小山道:“但是所谓混沌时期,其实只是从开天辟地算到日月有出,而上元甲子,却是从七曜齐元开始算起。先生必是误将‘日月合璧’当成了上元甲子,其实‘日月合璧’后,还有‘五星联珠’,‘五星联珠’后是‘七曜齐元’,‘七曜齐元’后,日月星辰才开始运作,上元甲子由此算起,这其中又有五十万年,先生必是把这五十万年漏了。” 贾老发了半晌的怔,忽又问道:“上元甲子至今,确是一百九十三万余年,只是不知此数,姑娘从何得来?” 唐小山不好意思地道:“年初时,小女子曾病了一场,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依天干地支、星辰轨迹往上推算,花了七天时间才算出来。” 贾老一口血喷出,晕倒在地。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抢救。 唐小山担心地道:“贾老先生可是身体不好?” “癫狂神婴”小小低笑道:“他老当益壮,身体好得很,只是他花了十三年心血,才算出上元甲子到现在的年数,这些日子极是得意,说他完成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怕连天上神仙都做不到的事,你却说你在病床上躺了七天,闲着无聊便算了出来,你这不是要他命么?” 唐小山轻咳一声:“抱歉抱歉。” 唐小峰拿眼睛斜她。 姐,我一直都以为你是变态,对不起,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原来你不是变态,你只是超超超级大变态…… 贾老被扶下殿去。 众人看着唐小山,只觉这少女实是不可思议,贾老的学问在神国已是数一数二,这姑娘却能将他气得吐血,学识如此渊博,世所罕见,更何况她年纪并不大,古人本有“白首穷经”之说,以她的年纪,就算将所有经籍看上一遍,按理说已是不够,更何况竟能穷尽经义,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月丘池看着唐小山,眸中又敬又爱。 仙妃沙罗娜却是气得一脸煞白,白天时月彩虹欲举荐唐小山为太子太傅,贾老气得差点弃官走人,她一番安慰,留住贾老,就是知道以贾老的脾气,在宫宴上必定不肯放过这个丫头。 按她想来,不管这丫头如何聪慧,以她的年纪,也不可能胜过贾老,只要让贾老当众辩倒这个丫头,那便连举荐她的明妃也要跟着丢人,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按照这丫头今晚表现,“博古通今”四字实在不能说是高捧了她。 神皇爽朗大笑道:“难怪彩虹以往从不干预朕的决定,此番却也要向朕举荐小山姑娘,小山姑娘果然当得才女二字,淑媛若有姑娘教导……” 他还未说完,沙罗娜目光一转,见上席中“诗圣”姜吁跃跃欲试,颇有接贾老之后考教这丫头的想法,却又有些犹豫,担心自己也像贾老一般落败出丑,于是赶紧道:“陛下且慢。” 神皇道:“爱妃有何高见?” 仙妃娘娘道:“小山姑娘于经义和天文地理上的渊博,我等已是见识,但若为太子太傅,单通晓经义还是不够。我听说外界大唐的科举,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考中‘明经’者较多,中‘进士’者却少,皆因要考中进士,还需在经义之上加考诗赋,敢问小山姑娘,是否如此?” 唐小山道:“确有此事,大唐科举,有秀才、明经、明法、明书、明算、进士六种,其中又以进士最贵,趋之者众,考上者少,皆因‘进士’又要在‘明经’之上加考诗赋。若只是读经而不能致用,读之何用?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考中‘明经’者,已算年老,五十岁中‘进士’者,却还算是年少的了,只因为读经容易,学而致用者难。” 仙妃娘娘道:“若在大唐,任太子太傅者,却要何种资格?” 唐小山道:“在大唐,考中‘明经’者,只可为小官小吏,唯中‘进士’者才可担任要职。” 仙妃娘娘故作沉吟:“却不知小山姑娘于诗词歌赋上,却又如何?” 唐小山微笑:“略懂,略懂。” 仙妃娘娘恨得牙痒痒,却故作随意:“姜吁姜大人乃我国之文杰,神皇陛下赐号‘诗圣’,你可敢与他比试一番?” 唐小山跪坐于席,向“诗圣”姜吁略略施礼:“小女子才疏学浅,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她口中说自己才疏学浅,却偏有当仁不让之势,“诗圣”姜吁哪敢真的当真?又想起她刚才说她自己“薄古”,转过头来就把贾老气得吐血,虽说学识渊博者未必诗赋亦佳,但谁敢肯定这丫头是否真的深不可测? 姜吁颇有些犹豫,月彩虹却看到自己侄儿亦有些跃跃欲试,于是在心中忖道:“若说诗赋,丘池得的虽是‘剑圣’之名,其诗赋却也是极好,只不过以往很少在人前卖弄罢了,若真论起实力,未必就比姜大人差。以前从不曾见他对哪家姑娘如此重视,小山本是淑媛堂姐,丘池却是我的亲侄儿,他二人若是能够结成一对,一文一武,以后在淑媛身边亦是极大助力。” 于是微笑道:“既已兴起,若只看姜大人与小山姑娘二人作诗作赋,未免无趣,何不大家都凑个热闹,便由神皇陛下出韵,大家各自作诗一首,淑媛于御花园中,亲手种了一株牡丹,谁若能拔得头筹,便由她将牡丹摘来,赠予那人。” 众人听着有趣,纷纷赞同。仙妃娘娘暗自后悔:“她分明是吃定了,能在诗赋上胜出者不是这个唐小山,便是她的侄儿月丘池,我本想用姜大人来压压这小丫头的风头,却不要被她再出一次风头。” 只是她虽然有些后悔,此刻却也不是她所能控制。 神皇笑道:“既如此,大家便随兴一些,也不需定下太多规则,只需做到以景喻情,也就是了。” 这题目却是定得极宽,对于精通韵律的姜吁来说,自是颇有一些失望,皆因定得越严,其他人就越难以即兴发挥,他于诗赋上的功力便愈能显露出来。但对宴上的其他人来说,却是高兴万分。 神国之臣,讲的是文武双全,若是只会文不会武,如贾老、王炳鹿等,只得在乐府之类非重要的所在担职,若是只会武不会文,亦没有资格成为八圣十六神,所谓出则为将,入则为相,便是这般。 一群宫女捧上笔墨纸砚,众人纷纷打着腹稿,虽然如此,每个人却是心态不一,有些人直想着要借这个机会,于神皇和帝姬面前表现一番,有些人却实在没有争胜的信心,只是想着聊聊应付。 姜吁心知,即使是不考虑那学识渊博的少女,场上亦还有月丘池和王炳鹿这两大强敌,故而冥思苦想,定要想出好的句子来。化名王炳鹿的骆宾王,却想着唐敖义兄有女如此,可赞可叹,不欲去抢唐小山风头,只是略略思考一番,并不如何用心。 众人在那或是冥思,或是苦想,最先交卷的却是居于最末席的“游远越”,只见他摇头晃脑一番,挥笔而就,便将诗贴放于身边宫女盘中。 沙罗娜暗叹一声,自己这外甥虽已算是不错,却还是比不得月彩虹的侄儿那般文武全才,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实是那月丘池天分惊人,习文习剑,莫不是一点即通,像这样的天纵奇才,已是百年难遇。 唐小峰交卷没多久,然后便是骆宾王与一些原本就只打算应付一下的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交了上去,过了一会儿,唐小山、姜吁也交了卷。 月丘池交卷却有些迟,他在神国名列八圣,年少成名,这几天来,别人看到他围着美人儿转,只以为以他的才华与本事,必定能够成就佳事,却不知他虽没少用心,唐小山却也只是说说笑笑,并没有太多热情,他因看出唐小山喜文多于喜武,“剑圣”之名,她未必看得入眼,故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在她的面前一展文采,博得美人儿青睐。 等月丘池交了诗贴,剩下一些,却都是些扯发搔首都不可得的了,虽然神皇没催,他们也不好一直拖下去,纷纷硬着头皮作出诗来。 宫女将所有诗贴叠在一起,捧在神皇与淑媛帝姬面前,神皇便让月彩虹与沙罗娜两位妃子分别取诗念出。最先念出的,却是那些交得最迟的诗贴,或是文理不通,或是韵律完全不对,神皇大摇其头,帝姬掩口宛尔,这些人既惭且愧,早知如此,还不如交个白卷上去。 念了几首,月彩虹再取一贴,看了一眼,微笑道:“这个是丘池的:厚地生芳桂,遥林耸干长。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曙鸟啼余翠,幽人爱早芳。动时垂露滴,攀处拂衣香。古调声犹苦,孤高力自强。一枝终是折,荣耀在东堂。” “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神皇大笑道,“这咏的是美女折桂,却不知是哪家美女,让丘池这般念念不忘?” 月丘池微微一笑,虽未看向唐小山,堂上无人不知其意。 “诗圣”姜吁食不知味,心知月丘池此番确实是下了极大心血,单是这“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便已将不知多少人比了下去。 没几时,便又读到姜吁之作,虽格韵整齐,给人的感觉却比月丘池所作略输一筹,沙罗娜见姜吁未能压住月丘池,颇为失望。月丘池却不愧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帮着赞了几句。 紧接着,又由沙罗娜读到唐小山的诗作。 “皇穹何处飞琼屑,散下人间作春雪。五花马踏白云衢,七香车碾瑶墀月。苏岩乳洞拥山家,涧藤古树盘银蛇。寒郊复叠铺柳絮,古碛烂熳吹芦花……” 她虽读得轻柔,心中却实难谈定。 她还未读完,众人便已知道,今晚的诗魁只在月丘池与唐小山两人之间。 月丘池赞道:“小山姑娘此作,上起琼池,下至人间,如此大气之作,在下不及。” 唐小山微笑道:“却不及公子‘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之意境。” 唐小山之作大气而又工整,整体上强于月丘池,但月丘池的“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却有画龙点睛之效,乃是妙手偶得之作,两首诗放在一起,竟是难分高下。 沙罗娜微笑道:“小山姑娘之作气象非凡,丘池公子之作小巧精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山姑娘此作是男子所作,丘池公子此作是女子所写呢。”这个却是没话找话,看似随意取笑,其实只是想恶心一下月丘池。 月彩虹自然听出她话中酸味十足,也未在意,不管如何,这两人一个是唐敏的侄女,又是她向神皇所荐,另一个是她亲侄儿,两个都可以算是她的人,不管哪个压了哪个,她脸上都有面子。 月丘池更是取杯,向唐小山遥遥致意,他已达到在其面前一展文采的目的,至于沙罗娜批他的诗作还不及一个少女大气,他却并未在意,甚至还觉得唐小山果然与众不同,不是寻常女子,心中更加敬爱万分。 接下来,二妃又念了两首,但有月丘池与唐小山的珠玉在前,剩下这些已如鸡肋,上边在念,底下却已在讨论月丘池与唐小山两人之作,到底哪个更佳,有的说唐小山的诗作整体更好,有的说单是“月开风里色”的这两句,便足已令月丘池夺得诗魁。 姜吁见已无人提到自己,更觉面目无光,他号称“诗圣”,却在同一时间被两人超过,这“诗圣”二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沙罗娜见无人在听,也懒得再念,随手往下翻了翻,竟是一首不如一首。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但凡考试,最早交卷的与最迟交卷的两批,往往都不咋样,最迟交卷,甚至要等教官三催四催的,通常能力有限,都是绞尽脑汁也做不来的,而最早交卷的那批更是自暴自弃,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信心,干脆草草应付一下,交上去就是,还免得浪费自己时间。 不知不觉,便已翻到最下层,最底下一张,却是她那第一个交卷的外甥所作,她也懒得去看,随手推在一旁。在她旁边,淑媛帝姬婀娜而坐,见诗贴推来,闲着无事,轻淡淡地扫了两眼,忽地面露讶色,用手指儿将其中一贴捏了过来,细细观看。 月彩虹微笑:“哪位才是今晚诗魁,还请陛下裁决。” 神皇大笑道:“丘池之作意境优美,小山姑娘之作大气工整,今晚的诗魁当是……” 话还未完,旁边传来轻轻柔柔的少女声音:“当是远越公子。” 淑媛帝姬话语一完,独自饮着闷酒的仙妃娘娘呛了一下,正等着神皇宣布结果的明妃娘娘惊讶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整个阳德殿都静了下来,所有人一起,错愕地看着淑媛帝姬。 淑媛帝姬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轻声道:“今晚的诗魁,当是远越公子。”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坐在最末席,轻轻淡淡地自斟自饮的游远越,想着这怎么可能?游远越虽有“神剑侠少”之称,却从不以文采出名,更何况在位的大多不是寻常人,就连他的“神剑侠少”之名,许多人都将信将疑,若不是昨日他当着月丘池这神国第一剑手的面,一剑击败冲云野,只怕还是质疑的多,相信的少。 众人看向淑媛帝姬,淑媛帝姬轻捏诗贴,缓缓念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所有人尽皆动容。 这首诗句句用典,诗作用典并不出奇,奇的是明明用的只是大家所熟知的典故,却予人一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奇妙感觉,而最后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立意高雅,引人深思,竟是世所罕见之作。 唐小山自然知道“游远越”其实就是弟弟,当下侧过身来,略略一福:“远越公子此作,便是流芳百世亦不足奇,小女子认输。”这首诗原本就好,诗的主人用的虽是化名,其实却是自己弟弟,她心里也喜欢,于是又帮着赞了几句。 刚才众人还在想着唐小山与月丘池哪个才是今晚诗魁,现在见连唐小山都畅快认输,哪里还有疑问?于是纷纷夸赞。 仙娘沙罗娜没有想到竟有这番转变,又惊又喜,月丘池本是从容淡定之人,今晚费尽心思,就是要在唐小山面前一展文才,若是唐小山夺得诗魁,他不但不会介意,反会替她高兴,却没想到临到头来,突然杀出一个游远越,这一下就连他也谈定不起来。 虽然面容有些僵硬,但这首诗作确实好得出奇,正如唐小山所说,就算流芳百世亦不出奇,他不服都不行,只好随着众人一起赞了几句,勉强保持住风范。 第四十二章 宫筵文斗:绝世双骄! 唐小山与月丘池都已认输,今晚的诗魁自然被“游远越”摘得无疑。 淑媛帝姬在宫女与侍卫的陪伴下,亲往御花园采来牡丹花。唐小峰上前,单膝跪在这个还不知道自己有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堂弟的堂姐面前,淑媛帝姬亲手替他戴在胸前。 唐小峰闻得堂姐衣香,心猿意马,不过周围有神皇、姐姐、表面上不是其实背地里是他婶婶的月彩虹月婶婶、表面上是他姨娘其实暗地里根本不是的沙罗娜沙姨娘等人看着,他也不敢做那些多余的事,于是正正经经地施完礼,退回席上,周围众人纷纷道贺。 然后便是神皇敬酒,众人齐饮,又互相之间敬来敬去。 神皇又在想着立太子太傅之事,沙罗娜却是心中一动,忖道:“我本想着只要让远越补上十六神之位便好,却未曾想他竟是诗剑双绝,连我都小瞧了他,他竟有这番本事,十六神之位又算得什么?神皇已是下定决心,这次大典之上便将帝位传给淑媛,这已是不可改的定局,既如何,与其让远越去抢那十六神之位,倒不如助他当上太子太傅,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淑媛身边的人。若能借此机会夺得淑媛芳心,日后当上八圣自是轻而易举,而更甚之事,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她朝神皇微笑道:“小山姑娘将贾经师气得吐血,远越又将小山姑娘比了下去,妾身便向陛下举荐远越为太子太傅,以他的诗才,陪淑媛读经看典,对她必有益处。” 月彩虹却怎么也不想让沙罗娜的外甥陪在自己女儿身边,低声道:“小山姑娘与贾经师比的是经学和天文术数,远越胜出的只是诗作,怎可直接比较?” 沙罗娜微笑:“经学是死记,诗赋却是活用。外界的大唐之所以要在‘明经’之上加考诗赋,岂非便是因此?” 月彩虹犹豫着,正在想怎么去辨,殿中却传来悠悠长长的声音:“刚才那首诗,真是游兄弟所做?” 众人错愕看去,却见说话的竟是八圣中的“火圣”冲云天。 冲云天身型高大,声音带着浑厚的穿透力,众人虽知他是不甘于他弟弟的败北,这才来到游远越麻烦,但被他这么一问,却也下意识地想着:“也许那首诗真的只是抄来的。” 毕竟,那首“锦瑟无端五十弦”好得出奇,而在这之前游远越的诗才却并不如何出名,再加上游远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耳闻。 唐小峰却是微微一笑:“冲云大人真的有个弟弟?” 冲云天冷然道:“自然。” 唐小峰继续微笑:“不然,也许冲云大人是自以为有个弟弟,其实没有弟弟,就像那首诗明明是在下所作,却总有人要怀疑它不是在下所作一样。”其实最好的例子是神皇自以为有个女儿,其实却没有女儿,不过这个例子还是不要拿出来举例的好。 冲云天怒道:“阁下说话之前,最好先弄清自己在说什么。” 唐小峰长叹一声,满是无辜:“这话明明是我想要对冲云大人说的,怎的被冲云大人先说了出来?” 冲云天怒气上涌,已是起身欲起。唐小峰却想到芸芝“文事当进,武事当退”的建议,他虽不怕这“火圣”冲云天,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他动手,就算赢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堂上不但高手众多,神皇更可算是神国第一高手,自己全力以赴,难免被他看破,若是暗中留手,这“火圣”一看就知脾气暴躁,打起来时,只怕不是留得了手的。 于是他故作叹息:“却不知要怎么,才能令大人相信在下?” 他这一叹,似是屈辱苦恼,郁郁而不得志。众人被他这么一叹,不由也想道:“确实,他这首诗如此出众,若是前人所做,自己不可能没有听过。况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无端端的要一个人证明自身清白,的确也过分了些。” 冲云天本在等着对方恼羞成怒,主动挑战自己,再给对方一个教训,但对方这么一叹,不知怎的,人人都看向自己,自己反成了没事找事之人。他身为八圣之一,自不可能反过来去挑战一个后生小辈,而他虽不信这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假仁假义的家伙真能做出如此佳句,问题是他确实也无证据。 对方这一叹,叹得恰到好处,竟让他有些进不得,退不得。 就在这时,却又有人长声道:“下官相信,这首诗确实是远越公子所做。” 众人看去,见说话的乃是乐府的王炳鹿。 王炳鹿看着似在替游远越说话,但不知为何,听上去却显得全无底气,尤其是“相信”与“确实”这四字,念出来时,竟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紧接着王炳鹿又继续“替”游远越说话,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句句都在帮忙,却又没一句说在实处,一席话听下来,反让人怀疑更多。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当年的江南第一才子骆宾王,对方再这样“帮”下去,只怕人人都会怀疑他抄袭。 虽然他确实是抄的。 但是人家李商隐同学都不生气,你们起什么哄啊? 好吧,李商隐同学还没出生。 唐小峰嘿嘿一笑,先以笑声截断骆宾王的话,让人知道他有话要说。 骆宾王却也是辩中老手,对他的嘿笑仿佛闻也未闻,直接向神皇拱礼道:“陛下!” 他这一转,唐小峰只好把自己的话咽回肚子……他总不能去抢神皇的话说? 神皇道:“王大人请说。” 骆宾王道:“如今大唐,考进士虽必考诗赋,但其实大唐朝中上下亦在反省。大唐科举,经义考得较为粗浅,诗赋考得较难,固然才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但科举本身,却是为国家选取有用之才,经义读得好,诗赋未必佳,但诗赋作得好,于治国之道却也未必了然,故而大唐现在,已欲将进士所考的‘诗赋’改为‘策问’,如此选出的,才是有用之才。” 又道:“既如此,何不由陛下出题,令远越公子当众完成一篇策问,以展其才?” 一些迟钝的人,这才明白他刚才口口声声替游远越说话,其实却是拐弯抹角地质疑,然后直接点出,就算游远越诗赋作得好,也未必是有用之才。 唐小峰朝骆宾王瞅了一眼……小心我回去打你女儿屁股。 话又说回来,在《镜花缘》里,这个人其实是我的岳父来着。 骆宾王会站出来,自然是有他的想法,一方面,当年他与唐敏一同进入桃花源,遇到月彩虹,月彩虹与唐敏之间的恋情他看个清楚,亦知道淑媛帝姬其实是唐敏兄弟的女儿,自然不希望游远越这样的人与她太过接近,另一方面,唐小山乃是他义兄之女,眼见仙妃娘娘想让她的外甥当上太子太傅,他自然要帮自己侄女说话。 仙妃娘娘见这些人接二连三地跳出来,恨得咬牙,月彩虹却微笑道:“王大人之言有理,陛下可予考虑。” 沙罗娜冷笑道:“既是要考,便该一视同仁,怎可只考远越一人?” 神皇不想让二妃相争,于是爽朗笑道:“既如此,那便由王大人出题,每人再做一篇策问,做得好的,朕自有奖赏。” 众人中,有的面面相觑,想着要在宴中完成一篇策问,时间太短,不免有些困难,有的摩拳擦掌,看出神皇陛下已是下定决心要在今日选出太子太傅,若是能够在这种宴席上一展才学,博得帝姬另眼相看,日后自是前途无量。 当下,宫女们再次摆上笔墨。 “诗圣”姜吁精神一振,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学问其实并不如何高深,偏偏就是在诗赋上诗才敏捷,总有独到之处。但单单的一首诗,还可以“妙手偶得之”,策问考的却是对时局朝政的各种见解,题目通常限得极死,靠的只能是平日里的积累和文字上的功底,别无捷径可走。 同样精神大振的还有月丘池,他本欲在美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文才,谁知他那首诗虽然作得好,凭空却跳出一个游远越,刹那间夺走他的光彩,他的“叶开风里色,花吐月中光”,在对方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面前,只如皓月下的萤火一般,虽然也发出了些许光彩,但这点光彩却是被更大的光辉所掩,直可忽略不计。 但是策问却与诗赋截然不同,他对自己的文才极有信心,绝不相信自己连策问亦会被游远越比过。 当下,骆宾王便出了一题,神皇又给了大家一炷香的时间。 众人心知这篇策问几同科举,比刚才的斗诗还更重要,一个个挖空心思。 仙妃娘娘看去,见题目一出,唐小山手持毛笔,几乎不怎么停顿,便已动笔写了下去,月丘池与姜吁却还在沉思,而自己的外甥与其说是在沉思,不如说是在发呆,心中不由暗恨冲云天与王炳鹿之多事。 唐时的一炷香,差不多相当于半个时辰,亦即后世的一个小时左右,说短不短,但要完成一篇策问却很匆促,要知在正常的科举中,考生可是有三天时间来答题的。这么短的时间进行作答,考的只能是平时的功底与急才,连临时抱佛脚,多看看书都做不到。 唐小峰跪坐案后,看着面前的白卷发呆……芸芝啊芸芝,你不是说我今天文曲星照耀么?你赶紧把文曲星派来啊。 他自己知自己事,虽说他也算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幼时被姐姐逼着读了不少书,策问也好、诗赋也好,他硬逼着自己的话,倒也做得出来,但做出来的水准肯定并不怎样。可问题是,作诗的话,他还可以抄抄古人……咳,抄抄后人,但策辩他抄谁的去? 算了,与其交上去一篇差水平的策辩,与刚才的“锦瑟无端五十弦”形成强烈反差,倒不如交一张白卷上去。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旁边却传来姐姐的一声轻叹。 他扭头看去,却见姐姐卷上已是写满,却又在那大摇其头,显然是觉得很不满意,最后无奈地把卷子往袖中一塞,又取一白纸,重新写过。 另一边的“诗圣”姜吁看见,心中暗笑,心想还以为你真能三步成诗,连想都不想便一挥而就,却原来还是不行,你花了大半炷香的时间作了一篇废稿,剩下这点时间,你难道还能再写一篇更好的出来? 仙妃沙罗娜也看到唐小山无奈弃稿的神情,开始放下些心来,这丫头诗作不及外甥,若是策问没有作好,就算外甥做不了太子太傅,至少她也别想当上。 又往旁边看去,见月丘池亦已开始动笔,神情间颇为自得,显然是胸有成竹。沙罗娜心中暗恨,月彩虹怎就有个这般能干的侄儿? 下席最末端,唐小峰却也开始动起笔来。 一炷香过后,有些还未作完,只能无奈上交,有些干脆就交了白卷上去,免得出丑。 策辩太长,难以一个个念出,神皇便让王炳鹿与另外两名乐府经师一同阅卷。三人于后殿密室阅完,骆宾王捧卷上前,道:“佳作虽有几篇,其中最出众的,却有两篇,难以分出高下,还请陛下与两位娘娘裁决。” 众人一听,最出众的竟有两篇,不由猜测起来。姜吁见月丘池自斟自饮,颇为得意的样子,心知他所作必佳,否则以其一向谦虚稳重的性子,绝不至于这般得意,于是猜想着,或许这两篇,一篇是自己的,一篇便是月丘池的。 神皇问道:“这两篇乃是何人所作?” 骆宾王道:“第一篇,乃是小山姑娘所作,剑走偏锋,文笔俱佳。” 姜吁怎么也没想到临场废稿,用连半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另起一篇的唐小山,作出来的策辩竟是最出色的两篇之一,怔了一怔。 月丘池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刚才亦听到唐小山废稿之叹,本以为她已无望登魁,却没想到她另作一篇,竟是两篇最佳之作的其中一篇,倒也诧异,又见姜吁在那患得患失,于是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姜吁见他这般有把握,分明已是吃定了另一佳作必定属他无疑,只得苦笑一番。 神皇又问:“第二篇又是何人之作?” 月丘池含着笑容,遥遥看向唐小山,只等自己的名字被人报出,唐小山看向自己时,好与她视线相交。 却听王炳鹿道:“另一篇乃是远越公子所作,堂堂正正,精辟有力。” 仙妃娘娘大喜,明妃娘娘错愕。 月丘池怔在那里,颇有些失魂落魄。 这怎么可能??? “诗圣”姜吁嘿嘿一笑,手持酒杯,对月丘池隔案回敬……反正自己已是无望,恶心下这自鸣得意的家伙也好。 月丘池端着酒杯,发了好半会呆,才与姜吁一同将杯中酒饮了,酒是佳酿,他饮入口中,只觉满口苦涩。 神皇将两篇全都取了过来,逐一观看,看完后道:“确是两篇佳作,风格与观点虽是截然不同,却俱有长处,令人难以取舍。”又传给帝姬与二妃。 月彩虹看完,见侄儿看了过来,于是将两卷都递了过去,月丘池本不信自己那篇竟会落败,接了过来,仔细看去,两卷看完,只得长叹一声,这两篇风格不同,但确实是全都在他之上,他自忖自己,莫说只有一炷香,就算像大唐科考一般给他三天三夜,也别想做出这等佳作。 神皇道:“唐小山、游远越上前听宣。” 唐小峰与姐姐一同上前,神皇道:“小山姑娘博古知今,又通晓天文地理,如此博学,世所罕见,朕便请姑娘为太子太傅,教导淑媛经文学问。” 唐小山拜承帝命。神皇又看向“游远越”:“游家有子如此,颇为难得,以前倒是不曾听说你诗赋才学如此之佳。” 唐小峰拜道:“都是仙妃娘娘日常教导,但有召见,必嘱远越多加用功,书剑不废,远越不敢负娘娘嘱咐,只好时刻用功,不敢有忘。” 沙罗娜大有脸面,含笑点头。神皇又道:“仙妃娘娘虽多次向朕荐你,却有人说你空有其表,令朕始终都不敢用你,你可知道?” 唐小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一片冰心在玉壶!纵有风言风语,远越亦只视作对自己的激励。” 淑媛帝姬看着他,眼睛微亮。 仙妃娘娘喜笑颜开。 明妃娘娘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与这孩子有关的那些细言碎语,莫非只是别有用心之人对他的污蔑? 唐小山却是悄悄斜弟弟一眼,想着弟弟还真是会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举头三尺要真有神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厚脸皮的坏孩子用雷劈了。 神皇大笑道:“不错,不错,怀才而不自傲,如此谦虚,在年轻人中极是难得。”又道:“游远越听封。” 第四十三章 失踪花神:夜探皇宫! 唐小峰踏前一步,拜倒。 神皇道:“朕便令你补‘十六神’之位,赐号‘神剑侠少’,又令你兼任太子少傅,教导淑媛诗词歌赋。” 仙妃沙罗娜大喜过望,要想成为十六神,本是要经过重重选拔,而神皇今晚破格提拔,显然是已开始对自己这外甥极是看重。而“神剑侠少”,以往只是外甥在乡野间的名头,此刻由神皇赐号,一下子就变得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太子少傅这一职位,虽不如太子太傅,却也算是皇室继承人身边的重要职位,从此以后外甥便可以进入宫中,陪伴帝姬,一旦淑媛继承神皇之位,他更是成为帝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职位实比“十六神”还更加重要。 神皇又道:“丘池,你也上前。” 月丘池上前,神皇道:“近日中都颇不安全,为防贼人对淑媛不利,朕便令你兼任太子太保一职,其它职务暂且放下,日常以保护淑媛安全为重。” 所谓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傅等,平日里其实都只是些不重要的职务,除了陪伴太子又或皇太女,一般是很少有机会参与朝政。但考虑到神皇已是有心在祭天大典后,便将帝位传给帝姬,这几个职位自是一下子就变得重要起来,因为这意味着这几人此时此刻,便已是帝姬身边的人,一旦帝姬当上神皇,这几人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有心人已是知道,这是神皇知道自己寿命不久,在为帝姬培养属于她自己的人马。 月丘池原本就是“八圣”之一,兼任太子太保一职,算不上是提拔,唐小山与游远越却是一步登天,于是众人齐贺,纷纷敬酒。 神皇又让宫中歌姬献上歌舞,宴中,唐小山因“欣赏”远越公子诗词之佳,兼又坐得近,便与他交谈,还不时问些与诗词歌赋又或经文有关的问题,众人见游远越竟是对答如流,益发相信他才华惊人。 却没人知道,唐小山问的许多问题看似刁钻深奥,但这位“远越公子”幼时所学的许多东西全都是她所教,自己这弟弟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问的全都是他会的东西,不知情的人听上去,自是觉得小山姑娘问得深奥,远越公子答得有力,两个人都是才华横溢,却不知这两人只跟以前在家中做学问一般,早已习惯成自然。 然后,这对不要脸的姐弟又互相配合,彼此吹捧了一番。 另一边,月丘池见小山姑娘与游远越微笑对谈,而她这几日与自己在一起时,却从来也不曾说过这般多的话,心想她多半已是为游远越的文才所吸引,这番局面,却是他赴宴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颇有些食难下咽。 宴席将近尾声,神皇领二妃与帝姬已走,群臣三三两两,有些离去,有些则借着这个机会彼此交谈。 唐小山却是装作与“远越公子”继续谈诗论文,抽了个空,趁别人不注意时,低声向弟弟道:“今晚我跟你。” 唐小峰吓了一跳,小声道:“我们是姐弟啊姐弟。” 唐小山“啊”了一下,瞅他一眼:“我跟你一起探皇宫,这跟是不是姐弟有什么关系?” 唐小峰干咳一声……原来是说这个? 唐小山瞪他一眼……你以为是说什么? 另一边,月丘池缓缓行了过来,看向唐小山:“在下已备好马车,小山姑娘可愿让在下送姑娘回去?” 唐小山歉意地道:“多谢丘池公子好意,刚才与远越公子交谈时,得知他的住处与小女子所居使馆并不太远,已是请他相送。” 月丘池脸色微变,虽欲保持风度,却还是怒视了“游远越”一眼。唐小峰却只是微微一笑,谦让有礼,只在心里嘿嘿地想,想要泡我姐姐?做梦吧你。 月丘池虽然不甘,却只能无奈而去。 唐小山与弟弟并肩而行,低声问弟弟有何打算?唐小峰以五行幻化的剑气将自己的声音传到姐姐耳中,将计划快速解说一番,又告诉她这计划太过危险,而自己无法带她一同探宫。唐小山却道:“无妨,你只管照这法子做就是,我自有办法。” 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找机会,趁别人不注意时,拉着她到一偏殿,低声道:“我用的是分身之术,你怎么办啊?姐姐大人?”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就你本事多么?”手捏一符,往地上一扔,竟变出了另一个自己来。 唐小峰看得目瞠口呆,却听姐姐道:“你先带我藏起来,然后用你的分身把她带走。” 唐小峰无奈,只好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放在一旁,然后大力搂住姐姐。唐小山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怪笑:“藏起来啊。”忽地吻住姐姐,倒了下去。 他们倒在地上,地面却像是融化一般,他们很快就没了进去。 虽是藏到地底,唐小峰却借着口舌相接,发动内景闭气之术与蝶恋花心法,将内息度给姐姐。他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这种状态之下,却将魂魄飞出,以玄关化体之术变出分身。 然后,他便将人皮面具戴在面上,拉着符纸所化的“姐姐”往外走。 没有香雨的融血活皮之术,他虽戴着“游远越”的脸皮,其实破绽颇多,但好在这时,八圣中的“剑圣”月丘池、“火圣”冲云天、“诗圣”姜吁已是离去,路上虽还遇到一些其他人,却都只是一些侍卫和宫女,再加上天色已黑,他又刻意低着头走,竟无人看出他们一个是五行之气所化的分身,一个是符纸所变的假人。 唐小峰牵着“姐姐”来到宫门处,他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却是一直在宫外等着小姐的林书香。林书香自然认得公子所扮的“游远越”,只是见他们就这样一同出来,颇有些诧异,唐小峰却也没空解释,拉着“姐姐”一同上了马车,又让林书香上来。 马车驶离皇宫,符纸所化的假人无法持久,很快就消失不见,林书香本就觉得这个“小姐”样子有些怪异,现在见她消失不见,倒也没有太多奇怪。唐小峰将要做的事大致向她解释一番,林书香这才明白过来,嘱咐公子小心,更不可让小姐出事。 唐小峰心想这“更不可”是什么意思?小姐已经比公子更重要了么? 林书香却又往车夫指了指,以眼睛询问公子,这个车夫怎么办?唐小峰微微一笑,低声道:“红蕖,接下来交给你了。” 那“车夫”头也不回,语声轻柔:“大哥小心。” 林书香这才知道这车夫竟是骆红蕖所扮,原来骆红蕖脸上抹了廉锦枫以前所制的易容丹,又穿了件大衣,戴了个大草帽,竟连一向心细的林书香也未能认出。唐小峰却是嘿嘿一笑:“回去后再打你屁股。”身子一幻,消失不见。 骆红蕖倒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打我屁股做什么? …… 唐小峰的魂魄回到真身。 他与姐姐嘴吻着嘴,胸贴着胸,那两团极有弹性的柔软轻压着他的胸膛,感觉极是奇妙。 姐姐发育得更好了!他想。 不知怎的,他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觉察到他心跳的加速,姐姐的心跳也莫名地快了起来。 上方传来轻微的震动声,显然是那些宫女正在收拾宴席。 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安静下来。 唐小峰搂着姐姐,跃出地底,落在地上。 双唇分开,唐小山咬着嘴唇,瞅了弟弟一眼。 唐小峰干咳一声,觉得这气氛过于暧昧了些,赶紧道:“姐,你不应该留下来的,危险得紧。” 姐姐低声道:“这皇宫并不小,你怎知上哪去找?” “来之前,芸芝已大致推算了一下可能有问题的几个地方。” “就算这样,万一遇到什么禁制之类的东西,岂不也是麻烦?”姐姐低声道,“你的剑气虽有五行幻化的作用,但这里到处都是玄木,你的灵郁之气只能看穿普通的五行之气,无法看穿玄气,剑气也是一样。” 玄木又称寒木,乃是木行精气历千万年而成,普通地方见也难得见到,这里却是一砖一瓦都在用它。唐小峰刚才虽然藏到地底,却也藏得并不太深,因为再下去一些,同样会遇到玄木。 他虽可以用破地梭又或是听剑之术弄破玄木,却不免弄出动静,这里是皇宫,神皇与驻守皇宫的许多将领俱是高手,动静太大,很容易被人察觉。 唐小峰小声地道:“但万一出事,你马上就会被人认出。” 唐小山道:“你先转过身去。” 唐小峰转过身,背对姐姐,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多久,便听姐姐说道:“好了。” 唐小峰回身,见姐姐已是换了一身黑色劲衣,面上还蒙着面巾。唐小峰翻个白眼……看来她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唐小峰拉着姐姐的手,飞出阳德殿,上了一棵大树,于密叶间扫视整个皇宫。 天色已黑,夜空中,一排排侍卫骑着飞兽来回巡视,地面上亦有人巡逻。由于整个皇宫都是用玄木制成,很多地方都无法看穿,唐小峰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姐姐轻声道:“这皇宫,乃是按太乙八门所建。天有八门,以通八风,开门值乾,位在西北,主开门通达,当是议论朝政之处。休门值坎,位在正北,主休息安居,当是神皇的寝宫……” “姐,你直接告诉我先从哪搜就是。”有姐姐大人在这,唐小峰也懒得想了。 “你就不让姐姐卖弄一下么?” “你今天卖弄得还不够么?”唐小峰低笑,“那个贾经师都被你气得吐血了。” “哪及得上你,筵中诗魁?” “后头若不是姐姐帮忙,差点出丑来着。” “谁让你平日不听姐姐话,好好用功?”唐小山悄悄祭一张符,化作轻风附于身上,“跟我来。” “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姐姐,哪里还要我自己用功?”唐小峰嘿笑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在夜色间不断纵跃,沿途避开守卫,又藏于一片花丛之间。姐姐看着前方大殿,低声道:“前方便是离宫,亦是正南。若按神州大陆的风水,正南位乃是吉位,但按太乙八门,景门值离,位在正南,主鬼怪亡遗,若有什么不可思议又或是神秘之事,最有可能藏在这里。” “不是说这天人境中,无所谓东南西北的么?”唐小峰道,“至少我就分不出来。” “虽然无所谓东南西北,却也不是没有,”姐姐道,“既然刚才宴客的大殿唤作阳德殿,那自然便是艮宫。生门值艮,位在东北,主生育万物,‘阳德’便是取‘生育万物’之意。以此为根本,自然可以轻易推算出其他各宫的方位。” 唐小峰想,说到底你就是一个变态。 只是,唐小山虽然推测前方离宫乃是首先要搜的地方,但那座大殿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没有兵士把守,怎么看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唐小山也有些疑惑,又道:“我们先进去看看,若是错了,就再去搜搜坤宫、兑宫、巽宫。死门值坤,惊门值兑,杜门值巽……死、惊、杜乃是八门中的三大凶门,按太乙八门,都不宜用来议事又或休息,一般只用来放置祖先灵位、当作天牢关押重犯等不吉之事。” 他们飞了过去,并不从正门进入,而是寻一窗口。唐小峰正要潜进去,却被姐姐突然拉住,回过头来,却见姐姐双目发光:“这里果然有问题。” 唐小峰低声道:“什么问题?” 姐姐道:“里面有个太乙宫绝,如果我们就这样进去,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唐小峰立时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就是用玄木所建的大殿,如果不是藏有什么重要事物,为何又要再加一个宫绝,防人进入? 而且这个宫绝做得极是隐秘,如果不是有姐姐在这,他只怕已是直接飞了进去,自投罗网。 他小声地问:“该怎么办?” 唐小山拉着弟弟,绕着大殿,悄无声息地转了一圈,微笑道:“这宫绝还难不住我。” 唐小峰道:“但我们要做的不是破掉这个宫绝,那样就会被人知道有人闯入,下次就没法再来。”这次他们只是前来查探,就算找到那些失踪的花神,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救出。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你当姐姐是傻子么?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提醒?”她拉着弟弟来到暗处,又取了五色笔和两张符纸,然后趴在地上画起符来。 唐小峰悄悄看去,姐姐穿的本就是紧身劲衣,趴在地上,宛若猫儿一般,腰身紧束,连臀瓣的曲线都勒了出来,让人很想从后头扶住她的香臀……咳。 他赶紧扭过头去。 唐小山画完符,立了起来,给了弟弟一张,自己一张,又拉着他绕殿一周,看看夜空,又看看方位,竟还等了一会儿,才从其中一个窗口掠了进去。唐小峰跟着姐姐,看到周围空气略有波动,知道他们已经进入宫绝,但眼中的景色并没有像他在楼兰境陷入宫绝时一般,变成灰白两色,可见在姐姐符纸的作用下,这宫绝并没有对他们生出影响。 这个殿并不算大,只如阳德殿的一半左右,又分了几间,整个大殿空空旷旷,不见一人。唐小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将剑气缓缓铺开。 他五行幻化的剑气虽然无法直接穿透玄铁玄木之类、以五行精气凝聚而成的物体,却可以以周围五行之气为剑气。剑气在整个大殿流转一圈,刹那间将所有情景一丝不漏地把握在自己心头。 “在这里。”他掠到一角,低头看着。 “这里有什么?”姐姐也飘了过来。 “这时有个地道。”唐小峰道。这里的地板虽也是用玄木制成,但他五行幻化的剑气刚才却从这里溢了下去。 他们研究一番,找到一个翻板。他们并没有直接将它打开,而是互相对望一眼。也许底下还有什么机关陷阱,若不是使用某种特殊的手法,就会将其触发。 “稍等。”唐小峰闭上眼睛,将剑气沿那极是微小的细缝往里头慢慢溢去,并将里头的每一丝每一毫全都掌握住,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他嘿笑一声:“可以了。” 直接把翻板翻了起来,露出底下地道。 十几支利箭从下方疾飞而出,射向他们。 唐小峰双手乱抓,刹那间将所有利箭全都抓住,然后侧耳倾听,见再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姐姐没好气地道:“不是说可以了么?” “放心啦放心啦,”唐小峰笑道,“一切尽在你聪明能干又可爱的弟弟……也就是我的掌握之中。” 他跳了下去,伸出手来。 姐姐也跟着跳了下来,被他接住。 唐小山落在地上,抬起头来,见翻板周围确实有许多机关,却被弟弟隔着翻板无声无息地破了个干净,只不过是百密一疏,漏了这些暗箭罢了。 唐小峰却又将这些机关重新装了回去,当日在长生宫,玄机三祖留下的《铜符秘录》里便有各种机关的制作方法,他已学得差不多了,这些机关自是难不倒他。 然后,他才带着姐姐往底下潜…… 第四十四章 失踪花神:地底双姝! 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潜入地道。 地道内仍有许多陷阱禁制,但唐小山长于术法禁制,唐小峰长于机关陷阱,姐弟二人合作,这些东西根本阻不住他们。 他们来到一处弯口,唐小峰贴着墙,往外快速地看了一眼,马上又缩了回来。 他看到一个块头巨大,踩着一只双头巨兽的家伙守在那里。 姐姐知道另一边必有阻碍,嘴儿张成圆型,以口型问他。 唐小峰将声音凝成剑气,悄悄送入姐姐耳中:“‘灭火蓐收’乘两龙。”神国“十六神”的模样,香雨全都告诉过他,故而他知道那个家伙就是十六神中的“灭火蓐收”。 这所谓十六神的大致实力,他差不多已一清二楚,这“灭火蓐收”的实力只要跟十六神中的其他人相差不是太多,哪怕是高上一些,他相信自己也可轻松解决。 但他们今天只是来查探的,就这样冲上去的话,很可能马上便会惹来更多敌人,那实在不是他们所乐见。 但问题是,这里只有一条路,乘两龙便守在那里,巨大的块头几乎阻住了整个通道,不冲上去,他们也就无路可走。 唐小峰看向姐姐,想知道她有什么办法。 姐姐指了指他们头顶,在那里有个通气孔,但同样也被玄木制成的栏栅封住。两人对望一眼,唐小峰用自己的手,把姐姐托了上去。 唐小山踩着弟弟的手,在通气口旁画了一些仙篆。 唐小峰心痒痒,悄悄往她裙下看了一眼。 切,穿了裤子,也不知道入乡随俗。 仙篆画好,唐小峰飞高一些,以指弹木,虽有声音发出,却被仙篆屏去。他以听剑之术听了一下,再将栏栅弄断。然后,他先把姐姐托上去,自己也跟着往里钻,再小心翼翼地,用五行幻化的剑气抹去仙篆,又把断去的栏栅摆好,就算有人从下方经过,一时也看不出来。 风孔实在太小,姐姐在前方小心翼翼地爬着,唐小峰只能在后面跟。 这个时候,所有墙壁都是用玄木所制的好处体现了出来,他们从乘两龙顶上爬过,衣裳与玄木的摩擦,还有止不住的心跳声总是无可避免,但玄木乃是木行精气积千年而成,密度极高,隔音效果极好,虽然发出一些声音,乘两龙却是无法听到。 他们到了前方,被挡在那里,上方有一条通往地面的风孔,再往前一些则是另外一处栅栏。唐小山再取五色笔,画好屏蔽声音的仙篆,回过头来,通知弟弟过来把栅栏弄断。 唐小峰往姐姐背上爬,风孔实在太窄,他几乎是用脸贴着姐姐的臀、腰、颈爬了过去,姐姐的秀发挠着他的脖子,他的腹下却是紧贴着姐姐的翘臀。 这样的姿势实在暧昧,让人很难不生出遐想,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身为男人的“本能”压了下去,姐姐却疑惑地扭过头来,怪他怎么弄得这么慢。她这一扭头,几乎便要吻上他的脸侧,刚被压下去的“本能”一下子就跑了出来。 姐姐的眼睛忽地瞪得老大,想要狠狠瞪他。 唐小峰干咳一声,赶紧把栅栏弄断。唐小山再往前爬些,脑袋先往下探,见下方无人。姐弟二人这才努力调整体位,先后落了下去。 唐小山落在地上,手放后头捂着翘臀,瞪了弟弟一眼,唐小峰挠了挠头……反正你小时候也是看过的。 把断去的栅栏弄得让人看不出来,他们继续往里潜。 这样潜了一路,到了地底更深处,又是一个封闭的尽头,他们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暗门,在不破坏机关禁制的情况下将其打开。 进入暗门,眼前突然一亮,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草,这些草发着光亮,大得跟树一般。他们将暗门关好,正要继续往前探索,忽地,强烈光芒疾照而下,仿若旭日一般。 唐小峰一惊,将姐姐往后一拉,墨虹剑闪电般划去,截住旭日。 剑光疾闪,烈日逼人。 唐小峰越战越是诧异,对方用的显然也是剑,却是一柄烈日般的剑。 对方的剑气陌生而又熟悉,迅捷如风,迅猛如雷,却又隐藏着一种无可抵御的霸道与气势。 他蓦一收剑,长叹一声:“紫琼?” 剑光散去,烈日也散去,现出一个紫衣紫裙紫贴花的少女。 燕紫琼! 竟然会在这里遇到燕紫琼,让唐小峰颇为诧异。 燕紫琼却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目光冰冷,冷然问:“紫绡在哪里?” 唐小峰道:“她不在这里。” 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燕紫琼缓缓道,“回去。” “抱歉,”唐小峰道,“我要到前面看看。” 燕紫琼蓦一举剑,剑光闪动,耀如旭日。 唐小峰动容道:“好剑。” 燕紫琼道:“此剑名为天照。” 唐小峰长叹一声:“剑是好剑,可惜不适合你。” 燕紫琼冷笑道:“离开这里,把紫绡带来。” “紫绡不会跟你打的,”唐小峰道,“而且我也不会离开。” 燕紫琼剑光一闪,旭日炸开,疯狂地涌了过去。 天致其高,地致其厚,旭日照,列星朗。 此为大荒之初,天帝所用仙剑。 一剑之威,神鬼辟易,群魔授首。 唐小峰却也全然不惧,墨虹剑闪电般幻了几下,有若长虹贯日,刺入那旭日般耀眼的剑气间。 剑光闪动,一声轰响。 紧接着便是兔起雀落,烈日时而淹没长虹,长虹却也不时划破烈日。 唐小山忽道:“你们不用打了。” 烈日与长虹再行一撞,少年与少女各退半丈。 唐小山道:“你们谁也不想杀对方,这样打下去,谁也赢不了谁。” 唐小峰看着燕紫琼:“数月不见,你的剑术厉害了很多。” “你也是,”燕紫琼冷冷地道,“我要杀的人只有紫绡,跟你无关,所以你现在最好离开,不要逼我杀你。” 唐小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做,所以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 “是么?”燕紫琼高举天照剑,剑尖电闪雷鸣,“这一剑,乃是我燕家神霄九剑之第六剑——幽圣破九霄!你最好记住了。” 剑光耀目,内中天雷隐幽,虽然无声,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万千轰鸣藏于其间。 唐小峰亦举起他的墨虹剑,剑上黑气涌动。 幽圣破九霄VS纣绝阴天斩。 谁会生?谁会死? 唐小山暗叹一声,她看得出弟弟其实并不想杀这个少女,正如这个少女也不想杀死弟弟。然而世上便是有这许多无奈之事,兄弟反目,好友成仇,他们不想战,却不得不战,他们不想杀,却不得不杀。 他们有着各自的觉悟,然而,刚则易折,柔则易懦,这种过于执着的觉悟,最终带给他们的只会是痛苦与无奈。 神霄第六剑与纣绝阴天斩眼看着就要撞上。 忽地,疾风吹来,卷往燕紫琼的身后。 燕紫琼一惊,蓦地回身,神霄第六剑强行截向这忽如其来的风。 风还在,剑中天雷却消弥于无形。 唐小峰趁机出手,剑上的阴幽戾气消失,却在刹那间抖出万千剑花。 燕紫琼快速转身,却已是来不及了,被众多剑光点在身上,倒了下去。 唐小峰掠上前来,将她栽倒的娇躯扶住,让她慢慢躺在地上。然后,他便收起剑,看着前方密叶,笑道:“原来你也在?” 又有一个女子飘了出来,白发灰衣,哀伤憔悴。 却是哀萃芳。 若不是哀萃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灵郁之气,又有谁能如此完美地与唐小峰配合,一招击倒燕紫琼? 哀萃芳看着他,哀伤而又无奈。 唐小峰飘了上去,用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你又瘦了。” 唐小山从他们身边经过:“你们聊,我到前边看看。” 唐小峰“喂”了一声,又看向哀萃芳。哀萃芳轻叹道:“这里只有我和紫琼两个人。” 唐小山却已飘到前方,喃喃地道:“这里有好多好多人。” …… 对于唐小山来说,她只觉得像是到了自己的梦境中一般。 自去岁以来,她做了许多的梦,梦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在她的前方,有四五十名少女或躺或蜷,身上被半透明的薄膜包裹着,薄膜与无数的细小葛藤相连,她们在薄膜中憔悴无力,奄奄一息。 有什么东西,正在夺走她们的生命。 又甚至,被夺去的不只是生命,更有她们的元神。 先天元神。 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尘埃。 这世上有一种仙,禀气成真,不修而得道,是为天仙。 她们虽已堕入红尘,为后天识神所蒙蔽,忘却前事,但她们的元神却依旧是由天地灵气具现而成的先天元神。 而现在,那些葛藤,正在不断抽取她们先天元神中的灵气。 再这样下去,她们将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连转世都不用想。 在这里面,唐小山看到了花再芳,看到了芸芝、紫芝的那些姐妹,看到了许多她在梦中见到过的少女。 其中大部分她都不曾见过。 虽然不曾见过,但她却知道,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要管。 非管不可。 …… 唐小峰牵着哀萃芳,来到姐姐身后。 他长叹一声:“萃芳,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哀萃芳扭过脸去,没有看他,不敢看他。 虽然如此,这一瞬间,唐小峰看到了她眼眸深处的愧疚与无奈。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但她却不得不做。 唐小山回过身来,朝哀萃芳一福,道:“哀姐姐可否回答小妹几个问题?” 唐小峰道:“姐,她可是你弟妹来着,你怎可以叫她姐姐?你叫她萃芳就可以了。” 哀萃芳脸一红,瞅他一眼,似羞又喜,柔身施礼:“姐姐请问。” 唐小山见她虽少年白头,其实却颇为娇美,娴静有礼,暗赞一声,又想着这样一朵好花儿,怎的也让弟弟给插了? 唐小山道:“听说萃芳本是来自非人间‘九境’中的楼兰境?” 哀萃芳道:“正是。” 唐小山道:“据我所知,九境中的其它各境,已是在一一崩溃,楼兰境亦是不复存在。这天人境似乎也有崩溃之兆,但萃芳却将自己的族人迁到这天人境来……莫非你们祸乱东海,毁去九鼎,弄得天下大乱,甚至是引龙族来攻打神州,都是为了保住这天人境?” 哀萃芳沉默不语。 唐小峰却不解地道:“祸乱东海不是为了《阴符经》么?还有,为何要弄得天下大乱,才能保住这天人境?”有极是聪明的姐姐在这,他自己也懒得想了。 唐小山折一树枝,在地上画一大圈:“假设这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人间’。” 又画一小圈:“而这个就是所谓的‘非人间’,那其实‘非人间’只不过是‘人间’的影,在很久以前,其实是没有‘非人间’的,只不过是不周山被共工撞断后,女娲娘娘以山河社稷图,收集人间界溢出的天地灵气,造出这么一个地方。” 唐小峰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姐姐道:“这非人间本是无法长期住人,因而女娲娘娘一补完天,就将生活在‘九境’里的百姓又送了出去。皆因这非人间之‘崩溃’乃是常事,它本就是用人间界的天地灵气所造,当人间界繁华昌盛之时,并无多余灵气,这非人间自然便会消失,当人间界陷入战乱时,人口大幅减少,万物萧条,天地灵气自然会有剩出,于是这‘九境’便又再次出现。” 唐小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看着哀萃芳,实是无法相信,竟是为了这样一个理由。 哀萃芳扭过头去,不愿被他这样看着。 姐姐道:“正常情况下,这非人间很难维持住百年以上,在秦汉之间的夏、商、周都有大几百年的太平,即使是战国时期,小规模战争不断,却也未到改朝换代时那般,弄得整个天下民不聊生。皆因神州大陆有‘九鼎’,五德之气几百年才流转一次,纵有大神通的强者,因九鼎的存在,亦对人间界的帝王之位没有太多兴趣。” 又道:“但奇怪的是,自汉朝以后,若是按照五德始终,朝代更换得未免太频繁了些,而本该难以维持到两三百年以上的‘非人间’,这一次却是从汉朝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也实在太奇怪了些。” 唐小峰道:“自汉朝后,先是三国鼎立,再是五胡乱华,南北朝后,隋朝二世而亡,好不容易到了大唐,却又面临龙族入侵……” 姐姐道:“五胡乱华、南北朝等,背后都有魔门的影子,其实我以前也对魔门的一些作风很是奇怪,按五胡乱华时魔门的做法,竟是损人而不利己,只是到处杀人,于他们自己却全无半点好处,现在想来,绝大部分的魔门,想必都是来自‘非人间’,他们只是借着魔门的名义搅风搅雨,弄得天下大乱。” 唐小峰道:“但隋朝之时,佛道两门大昌,魔门已是衰败……” 姐姐轻叹一声:“炀帝身边的监天侯,名字唤作袁紫烟,她是天人境神国上一任的女祭。” 唐小峰苦笑:“原来如此,袁紫烟是神国派在杨广身边的内奸,袁天罡是黄天道的天公将军。两人之间所谓的‘斗法’,莫非是联手将天下弄得大乱的一场好戏?”想不到真相竟是这个样子。 “多半如此,”姐姐道,“神国的每一任女祭,都精通太乙、奇门、六壬之数,皆因五德之气的流转虽有定数,但是凭着这些夺天地之造化的术数,还是可以令其加快。为了保证破坏神州大陆安定、维系非人间之存在的计划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以前的女祭,似乎还建立了一个组织。” 哀萃芳轻叹一声:“这个组织叫做姹女会,取的是‘河上姹女,灵而最神’之意。其实姹女会中的,倒并不全是神国的人,只是每一个加入其中的女子,若非对世事不满,就是别有目的,总要扰得神州大乱。” “原来如此,”姐姐道,“袁紫姻之所以选了杨广,我想是因为杨坚时,五德之气刚刚流转,大隋气运正盛,只能等杨坚死后再行生事。而袁天罡之所以扶持李世民,我想也有着同样的目的,只等李世民一死,便以类似的手法,夺走大唐国运,令五德之气再次流转,天下大乱。只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并没有成功。” 唐小峰笑道:“据我所知,武则天原本也是黄天道的人,黄天道天公将军培养她,大概就是想要用她来瓦解大唐,不过武则天好像更利害一些,黄天道不但没有利用到她,反正被她所利用。” 哀萃芳再叹一声,道:“其实武后并不只是黄天道的人,亦是姹女会的人,黄天道与姹女会本是想让她成为大唐之妲己、女褒,但是他们错了,纵连袁紫烟与袁天罡亦没有算到,武后虽既不会功法,亦不通术数,其权谋却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直至最后,黄天道落在武后手中,上一届的姹女会更是被武后杀得几乎一个不剩,只余袁紫烟一人逃回神国。只待袁紫烟袁祭师临终之前,大姊才承她遗命,重新组建姹女会,但现在的姹女会,跟以前的姹女会其实已没有多少关系。” 唐小山道:“你说的大姊便是史幽探么?” 哀萃芳道:“嗯。” 第四十五章 花非花、泪非泪 唐小峰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确实,如果只是要抢《阴符经》,根本没有必要将东海弄成那个样子,而毁九鼎,杀武后,弄得神州大陆乌烟瘴气,再设法毁去神州结界,挑起人龙两族的战争,这些事对她们究竟有何好处? 现在想来,除了微微那原本就喜欢天下大乱,小时候脑袋大约是被驴踢过的丫头之外,如言锦心、师兰言、纪沉鱼、谢文锦等只怕全都是来自非人间的“九境”,也正是因此,在《镜花缘》这本书里,从头到尾就没有提到过她们的来历,甚至没有提到她们是来自神州大陆哪一道的人。 皆因她们根本不是神州人士。 数百年来,正是由于姹女会、黄天道等人在暗处搅风搅雨,神州大陆才从来不曾安定过,好不容易到了大隋,杨坚一统中原,转眼又被袁紫烟、袁天罡等人搅得二世而亡。 袁天罡与袁紫烟,也许目的并不相同,袁天罡想要做的是毁去九鼎,完成当年天公将军张角“人定胜天”之遗志,袁紫烟却是神国的女祭,只有弄得九州大乱,天人境才可以得到保全。 袁天罡与袁紫烟本想对大唐做同样的事,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却是天星下凡的武媚娘,他们想利用武媚娘来颠覆大唐,结果掌握了大唐朝政的武媚娘不但没有遂他们之愿,竟反过来控制了黄天道,灭了姹女会。 而中原第一剑侠世家的燕家,暗地里其实也是黄天道的一份子,因不肯听从武媚娘的号令而被武媚娘灭门。 在那之后,武则天虽然改唐换周,但她杀的只是李唐宗室,天下依旧维持了唐太宗李世民所开创的贞观之治,李世民、李治、武则天,连续三代的治理,使得神州大陆达到数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昌盛,天地灵气回归神州大陆,于是“非人间”的九境便不可避免地要逐一崩溃。 只不过武则天却也没有防到袁天罡与袁紫烟的后招,袁紫烟培养了一个手段通天的史幽探,袁天罡则培养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微微,结果史幽探重新组建了姹女会,微微则背着武则天控制了黄天道。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微微也是跟哀萃芳一样,从小就被史幽探找上,成为了姹女会的一份子,甚至连她的九转神华顺逆心法和哀萃芳的绝恋心法,也全都是史幽探所教。而微微之所以能够控制黄天道,言锦心那般年轻便能成为天魔宗宗主,背后也有史幽探在那遥遥控制。 天榜第一名才女,曼陀罗仙子史幽探……实在是太可怕了。 唐小山却在看着那些困在薄膜里的少女。 这些少女细点过去,竟有四十八人之多。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唐小山道,“天人境与人间界相通的九个镜反之门,共有两个作用,其中一个作用是让本已流向人间界的天地灵气全都倒流回天人境,天人境所住之人远远超过楼兰境,按理说住的人越多,便越容易崩溃,但楼兰境已经崩溃,天人境却还存留,就是因为有这九个镜反之门。” 唐小峰问:“第二个作用呢?” 姐姐道:“第二个作用,就是用这九个镜反之门作为地盘,与天上的叠金九星形成一个极大的格局,将倒流回的天地灵气固定住。” “嗯,”哀萃芳道,“大姊说,这样做了以后,天人境便再也不会崩溃,这里的所有百姓,以及我的族人,就可以永远生活在这里。” “但为此付出代价的,却是人间界的那些人,”唐小山轻叹一声,“天地灵气原本是恒定的,有多少就是多少,人间界损失了这么多的天地灵气,将再也无法养活那么多人,以后的连连战乱,民不聊生,自是可以想见。” 哀萃芳沉默不语……她不想去讨论这个。 为了自己族人未来的安逸,去祸害那些与己无关的人,这种做法到底是对是错,她不会去想,也不想知道。 “这些姐妹,只怕都是天上司花的仙子,”唐小山缓缓地道,“神州大陆许多本已到了花时的花朵,不但不见开放,反而连枝叶都纷纷枯萎,想必也是跟她们现在的处境有关,如此大的格局,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你们毁了九鼎才造出地盘,要催动天上的叠金九星,恐怕是要用这些姐妹的先天元神作为能量,是也不是?但一个人若只是肉身死去,至少还能转世重生,若是先天元神被毁,那就真的是形神俱灭了。” 哀萃芳黯然道:“但凡重要的事情,总会有一些人牺牲……” “如果这种牺牲是应当的,”唐小山看着她,“那你为何这般难过?” 哀萃芳继续沉默。 唐小峰道:“萃芳,你也知道她们是花神转世吧,你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怎么忍心去害她们?” 哀萃芳错愕地道:“我怎么会是其中一个?” 唐小峰苦笑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你弄错了,”哀萃芳道,“大姊说过,像这样的转世花神一共有九十九个,而位于这些花神之上的,又有一位百花仙子,像这样的转世天仙原本千万人中也难以遇到一个,只不过十几年前恰好有这一百人因事被谪罢了。” 唐小峰皱眉:“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哀萃芳盯着他:“我不是。” 唐小峰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不由也疑惑起来,道:“你不要动。” 他移上前去,吻住她的嘴唇,以“蝶恋花”探查她体内真阴。 紧接着,脑袋却是轰然一响。 她的体内没有先天灵气。 她……真的不是花神。 但这怎么可能?百花榜第二名才女,虞美人花仙子哀萃芳……她怎么可能不是花神?如果她不是花神,那史幽探、言锦心、师兰言、纪沉鱼这些人呢?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吻哀萃芳,但以往他却从未想过查探她的体内是否有先天灵气。 因为看过《镜花缘》的他,下意识地就已是认定她是百花之一。 但她竟然不是? 哀萃芳却也疑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这些人一样,也是转世的仙子?” 唐小峰张口结舌,无法说出话来。 为什么我会认定她跟这些人一样,也是花神? 我会这么认为,是因为我是一个穿越者,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我看过一本名为《镜花缘》的书……但我真的是个穿越者吗? 那个有美国有英国有日本有俄罗斯的世界,那个有《红楼梦》、《三国演义》、《镜花缘》、《隋唐演义》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穿越者,那个世界只是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 自从看到魔杀后,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疑惑,再一次地开枝散叶,让他变得不再那般自信。 哀萃芳却是轻叹一声:“你们走吧,如果大姊发现你们到过这里,她很可能会杀了你们。” 唐小峰苦笑道:“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然后再把我们赶走?” “我告诉你这些,”哀萃芳黯然地看向一旁,“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关系到我的族人的未来,如果有人想破坏它,那我就只好杀了那个人,就算那个人是你……我也只能这么做。” 唐小峰温柔地看着她:“你不会的。” “我会的,”哀萃芳低着头,“最多在杀了你后……我跟你死在一起。” 唐小峰干咳一声,摸着鼻子,开始相信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是认真的。 他看向一旁:“姐……”他不想再让哀萃芳感到为难。 “嗯,”唐小山道,“我们现在就走。” 从这里通往地面其实还是另一条路。 哀萃芳打开那条通道,将姐弟二人放了出去。 临走前,唐小峰想起燕紫琼,哀萃芳却说她会试着去劝燕紫琼,让她不要将他二人进入这里的事告诉大姊。 唐小峰将她搂住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唐小山看着哀萃芳,认真地道:“我弟弟会被你这么好的人喜欢上,那是他的福气。”然后,便跟在弟弟身后。 哀萃芳黯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他们现在答应离去,但他们真的会这样子放手不管么? 如果他们一定要救这些花神,那她怎么办?她难道又真的能够狠得下心来杀他? 她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她已经害过他许多次,现在两人终于走到这样的地步,虽然被迫分开,却又彼此相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去害他。 唐小峰与姐姐来到地面,却是到了皇宫内的御花园。 神国中,许多花都长得奇大,这里也不例外,在他们面前,有一朵牡丹甚至长得跟小房子一般。 在外界,牡丹以大为贵,在这里,小而精细的才是稀有。 神国内,夜晚较短,他们出来时,天色已是蒙蒙的亮。 他们在花丛中转了几下,忽地看到前方有人,于是藏了起来。 一个俏丽的人影缓缓行到几株玫瑰花前,替它们浇水。 自从进入天人境,不管是唐小峰还是唐小山,都还是第一次看到玫瑰花,他们本以为神国内是没有玫瑰花的。 不知道为什么,其它花都开得极大,这几株玫瑰花却是极小,看上去无精打采得紧。 “为什么你总是不敢说?”那人看着这些玫瑰花,像是在跟它们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不敢告诉他们,你根本不想去做什么神皇?” 唐小峰与姐姐对望一眼。 在那里的,是敏叔的女儿,他们的堂姐……淑媛帝姬。 “你只想要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淑媛帝姬蹲在那里,看着那几株玫瑰花,文文静静,“绣绣东西,浇浇花儿,像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子,这样子就够了……明明就够了的。” 远处,传来月彩虹的呼唤。 淑媛帝姬赶紧擦去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泪,迎了过去,绽露笑容:“娘。” 月彩虹看着她,无奈地道:“你难道又一个躲在这里哭?” “没有啊,”淑媛帝姬微笑着,“娘以为我还是小孩子么?” 月彩虹给女儿披了一件衣裳:“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父皇要你去旁听。” 淑媛帝姬微笑地“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唐小峰与姐姐又互看了一眼。 如果不是看到她刚才独自落泪的情景,他们只怕也发现不了她那无可奈何的哀伤与寂寞。 他们费了一番工夫,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皇宫。 在一条巷子,马车驶了出来,他们上了马车。车中坐着早已等在那里的林书香,骆红蕖扮成车夫,低声道:“大哥,小山姐姐,我们先去哪里?” 唐小山看着弟弟:“先去你那。” 马车绕了一圈,驶入唐小峰所住的宅院。 芸芝与玉英迎了出来。芸芝看着他们,一阵紧张:“大哥……” 唐小峰道:“找到她们了……她们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芸芝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失踪的五个姐妹,也就是华芝、芳芝、琼芝、瑶芝、玉芝她们,不由又惊又喜。 唐小山却是轻叹一声:“虽然现在还活着,前景却是不妙。” 又看向弟弟,道:“你先将天女散花图给我。” 唐小峰将天女散花图取了出来,见姐姐取出五色笔,将在皇宫地底所见的四十八个少女全都补完,其实有许多她在梦里便已见过,早已画了上去。 “这个可是秀英的妹妹?”姐姐指着画上早已画好的一个女孩。 “嗯,”唐小峰道,“是秀英把她画上去的,名字唤作田舜英。” 姐姐道:“她也在这些人中。” 林书香与玉英蓦地一震,她们只知道田家家破人亡,秀英的妹妹下落不明,却没想到她竟也是被掳到这天人境中。 芸芝看着天女散花图中新补上的姐妹,喃喃地道:“这里有好多都是认识的,这是卞家的,她们全都是我的表姐表妹,这是掌家的四个姐姐,这是蒋家的,这是董家的,她们的父亲都是朝中重臣,与我爹爹同朝为官。” 唐小峰知道,这就是书里面的“前三三与后三三”,这些父亲在朝中做官,彼此之间又有姻亲的少女,包括芸芝和紫芝在内,共有三十三人之多,而照这样看,除了芸芝和紫芝,以及她们的大姐孟兰芝,其他人全都在那地底。 玉英又指着其中四女,道:“书香姐,她们……” “嗯,”林书香低声道,“这是章家的四位妹妹。” 唐小峰看向她们,林书香低声解释:“她们是河东节度节章更的四个女儿,亦是兰英的堂姐堂妹。河东章家与我文家亦有一些交情,故而认得。” 芸芝低声道:“小山姐,大哥……” 唐小山道:“芸芝,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们救出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却又一阵苦笑。就靠他们几个,要想把这些花神救出,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然而既然已经找到她们,就算放着其他人不管,至少芸芝、紫芝的那几个姐姐妹妹,还有秀英的妹妹舜英,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回。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他将不可避免地要跟萃芳、紫琼再生冲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姐姐道,“这一次的祭天大典应该就是催动叠金九星的某种仪式,到那个时候,这些姐妹的先天元神将会彻底消失。小峰,你最紧要的是在那之前找到敏叔。这些姐妹要救出,敏叔也要找回。” 又犹豫道:“如果可以做到的话,我想连明妃娘娘和淑媛也一起带走……” 唐小峰苦笑道:“姐,你以为我们是打遍神国无敌手的大魔头么?哪有这般容易?其他人不说,单是一个史幽探就足以灭了我们,如果对付不了史幽探,我们所有事都做不成。” 唐小山亦有些失神:“那怎么办?” 姐妹两人对视苦笑,芸芝一脸黯然,林书香、骆红蕖、玉英亦是无奈。 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我来对付她。” 众人吓了一跳,赶紧看去,却见角落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穿黑衣,整个人都有若陷入阴影之中的男子。林书香一惊,以他们的本事,竟连这人是什么时候进入屋中都不知道,这也实在是不可思议。 唐小峰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阴影中的男子冷笑道:“昨晚我就一直跟着你们。” 唐小山低声问:“小弟,他是谁?” 唐小峰正要回答,那人却已盯着唐小山:“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史幽探,但我也只会帮你们对付她,其它事情,都要你们自己来做。” 唐小峰问:“既然要帮,为什么只帮我们做这一件?” 男子缓缓没入阴影:“因为我原本就是不祥的人,我要是帮你们太多,连你们也会变得不祥。”话一说完,他便已消失不见。 他来得诡异,去得也快,仿佛只要多待片刻,便会伤害到谁。 林书香道:“公子,这人到底是谁?” 唐小峰微笑:“魔杀,魔门中最是可怕,同时也最是不祥的杀手。” 姐姐疑惑地道:“他真的会帮我们?” 唐小峰认真地道:“他会的!” 第四十六章 全是胡扯? 天色已开始亮了。 林书香陪着小姐悄悄离开,回到她们自己所住的使馆。 唐小峰试着将人皮面具自己戴上,但不管怎么戴,总是无法戴得完美,瞒得住普通人,却绝对无法瞒住眼力细微的高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骆红蕖出门,去将香雨妃子找来。 过了半个时辰,香雨来到这里,看到人皮面具已被脱下,虽依旧微笑,却又盯着他看:“唐公子昨夜做了什么?” 唐小峰狠狠地瞪了旁边的玉英一眼:“都是这丫头,也不注意一些。” 玉英面无表情:“明明都是主人的错,一点儿也不懂得体贴,那般用力,弄得人家疼死了。” 芸芝与骆红蕖听得目瞪口呆……这两个人怎就能配合得这般好? 香雨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信或不信,只让唐小峰坐在那儿,自己用融皮活血的特殊手法,替他将人皮面具重新戴上。 她纤指如兰,噼噼啪啪地在唐小峰脸上拍了一阵。 等其他人回过神来,人皮面具已是完美无缺地戴在唐小峰脸上,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香雨便施礼告辞,匆匆去了。 唐小峰一夜未睡,便在自己房中独自睡了一会儿。 睡着睡着,他忽地睁开眼睛,笑道:“你来了?” 不知何时,一个黑裳黑裙,蒙着面纱的少女坐在桌旁,无声地摆弄桌上素琴。 她自然是言锦心。 唐小峰早已猜到,香雨这一去,必定会通知她的宗主。他翻身而起,坐在桌旁,冲着言锦心怪笑。 言锦心冷冷地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她:“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言锦心盯着他,缓缓缓缓地,摘下脸上面纱。 俏丽的容颜,冰冷的表情。 唐小峰慢慢地凑过去,吻住她的唇,又将舌头挤过去,撬开她紧闭的双唇。 紧接着便是一震……果然,连她也不是花神。 她的体内没有先天灵气。 百花榜上的哀萃芳、言锦心,竟然全都不是花神? 那史幽探、师兰言、纪沉鱼、谢文锦呢?难道连她们也不是花神。 就是这么一怔,忽地,一股热流沿着相交的口舌反涌而来。 唐小峰大感不妥,却已迟了,热流已闯入他的体内,激发着他身体的每一个情欲,他全身燥热,却又双目呆滞。 两人嘴唇分开,言锦心柔声道:“唐公子风流倜傥,小女子对公子仰慕已久,愿意宽衣解带,服侍公子。” 唐小峰露出痴痴呆呆的笑容。 言锦心看着他的眼睛,将他一引,似喜似羞:“公子请上床。” 唐小峰扑到床上,对着一个明明不存在的人又搂又抱,又亲着枕头,直亲得口水直流。言锦心的嘴角溢出嘲弄的冷笑,看着唐小峰狼狈的样子,不知怎的又菀尔起来,笑得有若山花一般。 她本就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却从不肯让人看到她的笑容。 “唐公子,”她温柔地道,“你昨晚去了哪里?” 唐小峰已开始脱衣服:“我去我姐姐那。”他的声音有如梦呓一般。 “那你为何要脱下脸上的面具?” “我告诉姐姐,说我是她的弟弟,她却不肯相信,”唐小峰开始脱裤子,“我只好脱给她看。” “你们还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唐小峰停在那里,一脸黯然,“她可是我姐姐!” 言锦心皱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要不是你姐姐,你又想怎的? 她移到床头,盯着唐小峰的脸,唐小峰一脸痴呆,双目无光。言锦心心满意足,轻抚着他的脸:“睡吧,睡吧,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春一般的梦。” 唐小峰趴的一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言锦心掠到桌旁,抱起素琴,身子一飘,消失不见。 床上的赤裸少年趴在那里,耳朵却快速地动了几下,直至风声去得远了,这才嘿笑一声,从枕头里掏出几张画有仙篆的符纸,扔在地上,然后翻过身来,伸伸懒腰。 好累。 …… 唐小峰来到皇宫门前,看到了姐姐。 两人本是约好同一时间到达,却装成偶遇一般。 唐小山道:“这不是远越公子么,幸会幸会。” 唐小峰道:“原来是唐姑娘,真巧真巧。” 旁边亦有许多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或是艳羡,或是嫉妒。 昨晚神皇设宴,这两个人大展才学,一个辩得神国著名经学大家贾负贾经师当场吐血,一个夺得筵中诗魁,令枉有“诗圣”之名的姜吁姜诗圣仰天长叹,两人俱是一步登天,成为淑媛帝姬的太傅与少傅,不知羡煞多少人。 两人边走边聊,进入宫中,正要一起去见淑媛帝姬,却有一名宫女前来,道:“仙妃娘娘召见远越公子。” 唐小峰无奈,与姐姐分开,前往西宫,见到仙妃沙罗娜。 仙妃沙罗娜斜倚榻上,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先让周围宫女退下,这才笑道:“想不到你诗才如此了得,我还从来不曾见到月丘池气成那个样子。” 唐小峰坐在榻边,替她捶腿,笑道:“都是姨娘平日教导有方。”一边捶一边将手伸入她的裙下,悄悄摸着。 仙妃沙罗娜流波转动:“姨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唐小峰道:“姨娘只管吩咐。” 沙罗娜瞅着他:“你可有把握,在三日内,夺得淑媛的芳心?” 她到底想做什么?唐小峰沉吟道:“这也太短了些,更何况淑媛帝姬上午都要早朝,能够与她相处的只有下午,旁边还有那唐小山在那看着。” 沙罗娜淡淡道:“确实有些难为你了,你能够做到最好,若是实在不行,我也不会怪你。” 唐小峰立时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她的计划必定都会实施下去。但自己要是做得到的话,便能够减少她许多麻烦,而她亦会更加地信任自己,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她身上探出敏叔的下落。 他打着包票:“姨娘只管交给我便是,远越必定不会让姨娘失望。” 沙罗娜眼睛微亮:“其实也不用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你,只要你能够打开她的心扉,在她情迷意乱的时候,将这颗药丸悄悄给她喂下,这就帮了姨娘大忙。” 她将一颗极小的药丸偷偷递了过来。 唐小峰接过药丸,眯着眼睛,淫笑道:“若只是要她情迷意乱,还不简单?” “你这坏小子,”沙罗娜瞅他一眼,低声道,“可不是你这意思,只有在她心扉打开,心甘情愿地任你亲吻又或是欺负的时候,这药丸才有作用。你可不要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事,淑媛那丫头我从小看她长大,她实是那种就算有再多心事也不会让人知道的女孩子,要想打开她的心扉,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小峰怪笑:“我最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 沙罗娜瞅他:“是么?” 唐小峰将手伸到她大腿内侧,悄悄一摸:“不过还是比不上对姨娘的喜欢。” 沙罗娜这才心满意足,道:“只要办好了这事,以后便有你莫大的好处,你去吧。” …… 唐小峰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淑媛堂姐……咳,淑媛帝姬日常读经看典所用的书房。 在这里,便连书房也建得跟树雕一样。 他向淑媛帝姬施礼,又见帝姬与姐姐正跪坐席上,案上摆着几张纸,其中一张上写着他昨晚所作的那首《锦瑟》。 “远越公子不必多礼,”淑媛帝姬微笑,“我正与小山姐姐讨论公子的这首诗儿。” 唐小峰想,这两人便已是姐妹相称了么? 唐小山道:“诗句用典本是常事,却从无一首用典用得如此之好,可见远越公子平日必定是饱读诗书,需要用时,才能这般不假思索,手到擒来。” 淑媛帝姬道:“说起来,昨晚远越公子作诗时,确实是第一个交卷的。” 唐小山道:“皆因远越公子早已将所有典故烂熟于胸,又能看透这些典故背后所深藏的意蕴,这才能一挥而就。世上虽有‘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说法,但远越公子此作,却绝非靠着一时间的思路敏捷便可作出,实是集多年苦读之功,一朝而成,想必远越公子平日里必是悬梁刺股、韦编三绝、聚萤积雪、牛角挂书,集无数日的昼耕夜诵、勤学苦读,才能有此成就。” 姐姐,你是在夸我吗?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笑我? 唐小峰虽听出姐姐这什么“悬梁刺股、韦编三绝、聚萤积雪、牛角挂书”全是在笑他,淑媛帝姬却哪有他们姐弟间的这般默契? 听唐小山这般一说,淑媛帝姬越想越有道理,确实,这世上有些佳句,能够靠着一时间的才思敏捷得来,但这首《锦瑟无端五十弦》,却只能是平日用功苦读,厚积薄发,才能作出,不由对这位“远越公子”更加佩服。 虽然游远越的才学以前并不如何出名,但经过他昨晚的表现,此时便连月丘池、姜吁等人也不敢质疑,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唐小峰昨晚所作的那篇策问,毕竟诗词还有抄袭的可能,但像昨晚那样,神皇当场出题,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作出策辩,那真是想抄也没得抄。 在那种情况下,“游远越”所作的策辩能够与唐小山并列最佳,直接便打消了所有人对他的疑虑,若没有平日里的刻苦用功,又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作出一篇那般出色的策辩?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这全是仗了“游远越”有一个了不起的好姐姐的功劳,说起来这个姐姐还真是能干,一炷香的功夫,别人作出一篇已是艰难,她竟然能够作出两篇,而且两篇全都是超出场上其他所有人的上佳之作。 这一个下午,三人便在那里谈诗论文,唐小峰口才本就不错,又有姐姐在边上替他吹捧,两个人在那吹来吹去,将他们的淑媛堂姐弄得晕头转向。 其实唐小峰毕竟是出自书香门第,小时候又被姐姐抓着读了许多书,功底还是有的,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这点功底真正来说,还是不够瞧的,但是边上有姐姐悄悄加以引导,纵有说错,姐姐也先是质疑一番,然后“若有所思”,紧接着“恍然大悟”,再举一反三,将他那明明谬误千里的观点作出各种奇妙解释,反更显出“远越公子”之高深莫测。 淑媛帝姬对唐小山的学问本已极是敬服,现在见连她都对远越公子又夸又赞,不由也分外的敬佩起来,唯一可惜的是唐小峰无法告诉她自己不是什么“远越公子”,而是她聪明能干又可爱的好堂弟,现在之所以这般殷勤,乃是奉了仙妃娘娘旨意想要泡她。 三人在这聊天说话,过了一会儿,却有人轻轻踏来。 来得乃是月丘池,月丘池既已兼任太子太保一职,出现在这里自也不足为奇。 淑媛帝姬与月丘池虽有君臣之分,算起血缘来,其实却是表兄妹,平日里关系自然不错。月丘池对唐小山的追求,自是谁都看得出来,淑媛帝姬有心为他们制造机会,便找了个借口,让唐小山替她取一样东西,唐小山亦想让弟弟与淑媛独处一会儿,于是便答应下来。 月丘池自告奋勇,作了护花使者。 唐小峰看到他们一同离开,却是颇有些不爽。 姐姐一走,就剩了他们两人,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淑媛帝姬略有些没话找话:“远越公子诗才之好,神国无双,不知可否于写诗上,指点淑媛一二?” 唐小峰双手抱胸:“若说写诗,我倒确实是略有一些心得,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诗作上更是如此。若只是闭门造车,绝对难以做出佳句,就算偶有一些,通常也是无病呻吟之作,自己觉得好,别人听着多半摇头。” 淑媛帝姬若有所思:“公子之言确有一些道理,却不知公子一般是如何作诗的。” 唐小峰微笑:“我一般喜欢将自己的经历与情感写入诗中,比如在下前番作的一首,便是如何,殿下请听……” 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淑媛帝姬动容:“这首诗奇而浪漫,与公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风格虽然完全不同,却是一般佳作。” 唐小峰叹一口气:“这首诗讲的是我的一段经历,其实你看诗里的句子就明白了: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天我在花丛中喝酒,一个人喝实在是太过郁闷,于是我请了青楼的明月姐姐来陪我,明月姐姐又帮我邀了影妹妹,这样我们就是三个人了。明月姐姐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影妹妹却搂着我拼命劝酒,让我非常开心。我喝多了就想唱歌跳舞,我一唱歌明月姐姐就到处乱跑,我一跳舞影妹妹就吓成了痴呆。我醒的时候大家玩得非常开心,我一醉倒她们就偷了我的钱跑了。这件事让我认识到青楼女子果然都是无情无义的,从此以后我就开始追杀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追上……” 他还没说完,淑媛帝姬已是笑得伏案:“胡、胡扯,怎可能是这个样子?” 唐小峰道:“自然便是这个样子,要没有这段经历,我怎写得出这首《月下独酌》来?” 淑媛帝姬道:“那你的《锦瑟》难道也是这般写的?” 唐小峰道:“这个你一听就知道啦!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这不就是曲声不断的青楼吗?” “那‘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呢?” “有一个姓庄名望的家伙早上还迷恋着蝴蝶姐姐,下午就爱上了杜鹃妹妹,这种人我一向都很鄙视他。” 淑媛帝姬捂肚直笑:“那‘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沧月和明珠两位姑娘没人要,只好在那里偷偷地哭,蓝田就是蓝田姑娘,日暖、日、日……这个我就不向你解释啦,反正是很不好的事情。” “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事后虽然我越想越是后悔,不该跑到那种地方,但当时已是脑袋发胀、头脑发昏、精虫上脑、一塌糊涂的啦。” “胡扯,”淑媛帝姬伏案拍桌,简直喘不过气来,“全是胡扯……” 唐小峰笑道:“我自己写的诗,我自己当然知道它是这个意思,但是架不住别人把它们往好处想啊。” 淑媛帝姬在那笑个不停,恰在这时,明妃娘娘行了进来,看到女儿笑成这样,一阵诧异,在她印象中,好像就从来不曾见自己女儿这般笑过。 淑媛帝姬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温温柔柔地唤了声:“娘!” 月彩虹道:“媛儿,你这是怎的了?” 唐小峰抱歉地道:“都是我的错,刚才我给殿下讲了一个笑话……” 月彩虹道:“那个笑话莫非极是好笑?” “不不,”唐小峰道,“主要是这个笑话太不好笑了,殿下从小到大,就没听到过这么不好笑的笑话,于是就笑成这个样子。” 淑媛帝姬好不容易缓过劲了,被他这么一逗,忍不住又拍着桌子笑个不停。月彩虹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女儿也能笑得这般开心…… 第四十七章 蠢货掉进了阵里? 唐小峰与姐姐一同离开皇宫。 姐姐瞅他一眼:“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怎的她一个下午都在那笑个不停,好好地跟她念一首诗,她都要捶桌大笑?” 唐小峰嘿嘿地笑了几下,却不解释。 月丘池驶来马车,献殷勤地要将唐小山送回去,这一次,唐小山不再拒绝。 月丘池却对“游远越”看也不看,唐小峰猜他是看到自己跟姐姐一路说说笑笑,早已不爽到极点。不过对于唐小峰来说,能够将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家伙气得这般无礼,他还是很开心的。 唐小峰自己走了一段,一辆香车停在前方,香雨探出头来,娇笑道:“远越公子要去哪里?香雨送公子一程。” 唐小峰上了马车,看到言锦心早已等在车上,盘膝坐着,轻抚琴弦。 唐小峰道:“沙罗娜要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三日之内夺得淑媛帝姬的芳心,趁她打开心扉时,给她喂下这个。”唐小峰将那粒红色小药丸取出。 言锦心用纤纤手指捏过药丸,眯眼盯着,沉吟不语。 唐小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言锦心道:“我虽不知这是什么,但我却知道她为何限定三日。” 唐小峰道:“为何?” “再过五日,便是祭天大典,她必是要在祭天大典之前,对帝姬做些什么,”言锦心淡淡地道,“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成功,第四天,她必定要实施什么计划,就算不成功,她也是势在必行,只不过会更麻烦许多。” 唐小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言锦心瞅他一眼:“你有从萃芳姊那得来的灵郁之气,可有看看,这药丸里藏有什么?” 唐小峰直接道:“虫子。” 言锦心流波转动:“虫子?” 唐小峰道:“我看到,这里头有一颗小小的虫子。” 言锦心道:“这莫非是蛊茧,她是要给帝姬下蛊?” 唐小峰道:“是或不是,不该由你来告诉我么?” 言锦心没再说话,只是随手将小药丸放入自己袖中。她缓缓地道:“阿修罗宗劫走令叔,却到现在都未曾用他来要挟月彩虹,这本是不合理之处。” 唐小峰微笑:“如果我叔父对他们真的无用,他们又何苦千里迢迢跑到岭南找他?之所以不用,大概是因为还没到用的时候。” 言锦心道:“什么时候,才是‘用的时候’?” 唐小峰道:“比如说……给淑媛帝姬喂完药又或是下完蛊什么的。” “很有可能,”言锦心看着他,淡淡地道,“所以这三天里,你必定要按她吩咐,让淑媛帝姬对你打开心扉,而我会弄清这颗蛊茧的作用,看看是否可以让你给她喂下去。你若是失败了,这三天过后,沙罗娜不管有什么计划,都将用不着你。” 唐小峰叹气:“三天的时间,会不会太短?” 言锦心冷笑道:“你能骗住萃芳姊,淑媛帝姬自幼长在宫中,难道还会比萃芳姊更难骗?” 唐小峰定睛看她:“我对萃芳是真心的。” 言锦心淡淡地道:“那你就对淑媛帝姬再真心一次便是。” 香雨双手握在胸前,眼冒星星:“不愧是唐公子,对哪家姑娘都能真心起来,香雨好崇拜哟!” 呃…… 这话怎么这么刺耳? 马车到了住处,唐小峰挥一挥手,跳了下去。 …… 玉英亲手做了晚饭。 唐小峰与三女一同吃了。 然后,他便与红蕖、芸芝一同商量。 “我已跟姐姐悄悄商量过,”他低声道,“祭天大典上,叠金九星必定会被催动,而那些姑娘体内的先天元神,则是催动叠金九星的能量,所以我们一定要在那之前找到敏叔,将他救出。” 芸芝道:“那华芝、芳芝她们呢?” 唐小峰道:“祭天大典并不是在宫中举行,而是在中都外的祭山,那个时候,不管是八圣还是十六神,包括神皇、二妃、淑媛帝姬,应该都会在祭山的祭坛上,那正是我们救人的最好时机。问题是史幽探和萃芳、紫琼很可能都会在那地底,还有天魔宗,言锦心一旦发现我们救回敏叔后,并不马上离开,弄不好就会意识到我们的打算,翻脸就成我们的敌人。” 又叹一口气:“我们原本就是孤军作战,那些姑娘却有四十八人之多,到时候,很可能只能选择性地救出,无法全部助其脱险。” 骆红蕖却道:“大哥,你可记得在宗灵极乐城时,我们从极乐城大管家那抢来的包裹?包裹中藏了不知多少的宝藏,用来装那些宝藏的袈裟……” 唐小峰眼睛一亮:“那个袈裟在紫芝那里。” 骆红蕖道:“不过那个袈裟虽可以用来装宝,但是否能够用来装人,却还未知,恐怕要提前试上一试。”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但就算将她们全部救下,我们却又要怎样逃出这天人境?” 芸芝却道:“若是按这九个镜反之门所构成的地盘来推算,其中一个镜反之门,必定是在中都的某处地方,而每一个镜反之门都与外界相通……” “这也是姐姐的意思,”唐小峰道,“所以这四天里,我们不但要救出敏叔,还要找到藏在中都内的镜反之门。如果找不到这个镜反之门,那就算救出敏叔和那些姑娘,我们只怕也是全军覆没。” 玉英道:“就算找到它来,奴婢也仍然觉得,全军覆没是必定的。” 唐小峰道:“玉英啊玉英,你说话怎可这么直接?” 玉英微微一福:“奴婢错了,奴婢应该往好处想,只要找到那镜反之门,我们救出敏老爷和那些姑娘后成功逃出的希望,必定能够从‘全军覆没’变成‘九死一生’,所以,请主人一定要加油。” 唐小峰叹气……他怎么有个这样的丫鬟? …… 唐小峰来到自己房间。 刚一进去,一股阴阴寒寒的感觉便涌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魔杀。 魔杀孤单单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像在融入逐渐昏暗的夜色一般。 唐小峰小心地问:“你已经解决掉史幽探那贱人了么?” 魔杀冷冷地道:“怎可能那般简单?” 唐小峰苦笑:“连你都觉得不简单,她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另一边,骆红蕖飘了过来:“大哥,你在跟谁说……话。” 阴气一卷,咚声传来。 唐小峰皱眉:“你做了什么?” 魔杀冷冷地道:“让她们先睡一会儿。” 唐小峰苦笑……这人当着自己的面,仅仅只是坐在那里散出阴气,红蕖、玉英、芸芝便全都被他弄晕,以他这样的修为都没有办法简简单单地解决掉史幽探,看来那史幽探确实有些难缠。 魔杀却道:“其实昨晚我便已找过她的麻烦,以我一人之力,要击败她并不困难,要杀死又或是擒下她,可能性却是不大。皆因她的本事虽不及我,却有来去灰界的本事,我根本困不住她。” “昨晚?”唐小峰皱眉,“昨晚你不是在跟踪我们么?” 魔杀冷笑道:“昨晚若不是我逼走史幽探,你和你姐姐只怕已是死在她的手中,你现在才知道么?” 原来这两个人昨晚竟在自己背后打了一架,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他与这两个人的实力,真的就相差到了这种地步?想到这里,他蓦地一惊:“你现在在这里,那万一她跑去找我姐姐麻烦……” “整个中都都已在我的灵识覆盖之下,”魔杀淡淡地道,“她只要一出现,我马上便知。不过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绝不会轻易出现。” 又冷冷地道:“不过我看她未必会害你姐姐,倒是要杀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昨晚你跟你姐姐从皇宫溜出来时,她便已看到了你们,当时她似乎有些惊讶,然后马上便动了杀心,却是冲你来的,或是因为她觉得只要杀了你,你姐姐必定就会离开这里。” 唐小峰喃喃地道:“原来我昨晚竟是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说。” 然后,他又看着魔杀:“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又到底是谁?” 魔杀冰冷冷地道:“我是谁,无需告诉你,至于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 唐小峰小小声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穿越者?” 魔杀皱眉:“穿越者?这是什么东西?” 唐小峰松一口气:“你不知道就好……” “我虽不知道什么是穿越者,”魔杀淡淡地看他一眼,“但我却知道,你不是这世界的人。” 呃……这不就是穿越者? 唐小峰看着魔杀,苦笑道:“我能不能再看看你的脸?” 魔杀现出身来,将兜帽缓缓摘下,露出一张少年的脸。 唐小峰喃喃地道:“其实我也记得自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看到你后,我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因为我上一世,好像就是长成你这个样子。” 这个魔杀,竟跟他记忆中自己的“前一世”长得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人。正是因为这点,在看到魔杀后,他对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开始有了怀疑,甚至想着,也许自己有关于上一世的记忆,其实全都是他头脑中的臆想,其实根本就没那回事。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看着魔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杀淡淡地道:“你可听说过‘三千世界’?” “这是佛教的说法,”唐小峰点头,“说是每一个有日月的地方,便是一个世界,三千个世界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小千世界,三千个小千世界合在一个,便是一个中千世界,三千个中千世界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大千世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是这个意思。而‘三千世界’,其实便是大、中、小三个层次的‘千世界’的合称。” “所谓的‘世界’是否真有那么多,根本无人知道,”魔杀淡淡地道,“但世界绝非只有一个,这个却可以肯定。按理说,每一个世界都互不相通,就比如我们这个世界,在佛经上称为‘婆娑世界’,在西方教中,婆娑世界的教主乃是释迦牟尼,其实释迦牟尼在西方教中的地位并非最高,但因只有他的本尊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其它佛祖纵然出现,亦只能使用身外化身,故而,在这个世界里所说的佛祖,慢慢的也就开始特指释迦牟尼一人。” 又道:“各个世界之间,本是互不相通,皆因隔开这些世界的,乃是一种纵连神佛也不敢轻易碰触的戾气。听说那些世界有的与此间截然不同,有的却非常相似,又有一种说法,说‘大千世界’乃是一棵大至不可思议的世界树,每一个世界都是长在树上的花与叶,若是同枝而生,那便极是相似,若是异枝而生,那就截然不同,至于是或不是,鬼才知道。” “鬼也不知道。” “嗯……的确是鬼也不知道。” “你说的那种隔开所有世界的戾气,不会就是阴幽戾气吧?” “所谓‘阴幽’,不过是那些神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随口取的罢了,”魔杀道,“只不过阴间恰好有一处地方,那种戾气缓缓泄入,阴间之所以阴气幢幢,其实也是与此有关。所谓的‘阴间极阴之地’,其实便是这种戾气泄入之处。” “我明白了,”唐小峰点了点头,又看着他,“换句话说,我的的确确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 魔杀冷冷地道:“嗯。” 唐小峰道:“我一直以为我是灵魂穿……莫非我是肉体穿?也就是灵魂跟身体一起穿了过来?” 魔杀道:“原本就是。” “好吧,剩下的我就直接问了,”唐小峰看着他,“那为什么,我现在会变成这个唐小峰,而你却把我的身体抢了去?你不会是玩夺舍吧?” 他一问完,马上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因为魔杀正用那想杀人的眼睛看着他,简直是要把他碎尸万段一般。 唐小峰干咳一声,小小声地道:“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剩下的全都说出来,也没啥关系吧?” 魔杀咬了咬牙,冷冷地道:“这事,要从当年的一个下界天神说起,那是大荒之前的事,有一个天神奉命下界,却因为某个原因,再也不想回到天庭,只是他虽然想要逍遥于人世,但他在天庭时,便已得罪了太多的人,选择不回天界后,没多久便被削去神职,处处受人掣肘,时长日久之后,他越来越心灰意冷,于是干脆想着,既然佛说有大千世界,那自己何不离开这个世界,到另一个有日有月的地方,看看是否也如这个世界一般黑暗?” “但每一个世界之间,都隔着阴幽戾气……” “所以他便独自一人,住进了阴间的极阴之地,”魔杀道,“其实那极阴之地,便是这个世界与外界相通的缺口,他住在那里,用了数千年的时间,来让自己适应阴幽戾气,为最后的离开做准备。” 唐小峰叹一口气:“能够独自一人,在那种地方活上数千年,想必他对这个世界早已失望透顶……那他最后离开了没有?” “没有,”魔杀淡淡地道,“就在他万事俱备,随时准备离开时,有一位仙子找上了他,让他帮她做一件事。” 唐小峰问:“什么事?” 魔杀面无表情:“当她弟弟。” 唐小峰瞪大眼睛。 魔杀冰冷冷地道:“有问题么?” “咳,没有问题,”唐小峰干咳一声,“他肯定是没有同意。” “他同意了。” 唐小峰错愕道:“同意了?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已经心灰意冷到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世界,那为什么别人叫他做事,他却还会同意?他准备了数千年,难道就因为那个仙子,就任由自己的准备全都白费?” 魔杀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唐小峰笑道,“想必是他之所以心灰意冷,主要还是为了这个仙子。想来,他在天庭时既然得罪了那么多人,又敢义无反顾地离开天界,再也不回天庭,自然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坚强与倔强的性子,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就不在乎。但是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一个人,唯独那个仙子却是例外,所以那位仙子前来寻他帮忙时,他立时看到了希望,也就不再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了。” 又笑道:“而那位仙子,也必定是知道这个天神乃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当她有事要人帮忙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天神,她或许并不喜欢他,否则的话,他也不会绝望至此,但她却相信他的为人,所以尽管几千年不见,当她有麻烦的时候,便要寻他相助。” 魔杀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冰冷的表情,却化开了许多。 唐小峰却又小声问道:“但问题是,为什么那个人却没有如那位仙子所愿,变成她的弟弟?” 魔杀咬了咬牙,道:“那个时候,那位仙子因犯了天规兼输了某个赌约,将被谪到人间,一旦转世,在证回天仙之前,她将记不得自己前世之事。但她却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她要那位她信得过的天神帮忙。” 又道:“在她转世后的第二年,她的弟弟也即将出生,那位天神便按她吩咐,在阴间极阴之地设好阵法。其实他也不知道会出生在哪里,但这没有关系,因为那位仙子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按着她的吩咐,那个天神便可以绕开阴曹地府的管辖,投胎转世,成为她的弟弟。由于他既没有过奈何桥,也没有喝忘川水,所以他会记得自己是谁,也会记得那位仙子要他做些什么。” 唐小峰道:“然后呢?” 魔杀冷冷地道:“就在他发动阵法,即将转世投胎的时候,却出了一个岔子,一个蠢货穿过阴幽戾气,掉了下来,那蠢货身上多处骨折,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撞的,他奄奄一息,就算放着不管,他也必死无疑。” 唐小峰道:“再然后呢?” 魔杀咬牙切齿:“他虽然是个蠢货,但问题是,就在阵法开始发动的那一刻,蠢货刚好掉到了阵里……” 唐小峰道:“又然后呢?” 魔杀死死地盯着他,忽地身子一窜,破顶而出,仿佛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想要杀人一般。 唐小峰抬头看着头顶的那个大洞,耸了耸肩。 兄弟……至于吗? 第四十八章 兵解?! 魔杀走后,唐小峰用他五行幻化的剑气将屋顶的大洞补好,然后便将依旧昏睡的玉英抱回她的房间,替她盖好被子,在她冰冷冷的脸上亲了一下。 接下来就把骆红蕖和芸芝两个义妹抱到自己床上,一手搂一个,大被同眠。 他搂着两个义妹,摸啊摸,同时把魔杀刚才所说的话整理了一下。 看来自己确实是一个穿越者,这点并没有疑问,只不过他本以为自己是灵魂穿,其实却是肉体穿。 魔杀说,摔进阵里的那个“蠢货”全身骨折,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撞的……上一世的他不就是被车撞死的么? 看来他被撞倒后,就连着身体一起穿越,落入这个世界阴间的极阴之地,摔到了魔杀布下的那个阵里,结果,灵魂代替魔杀投胎转世,变成了百花仙子的弟弟,而上一世的身体则留在了那里,或是因为那个阵法的差错,或是因为别的原因,被魔杀给占了去。 嘿,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到了半夜,二女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跟他睡在一起,俱是睁大眼睛。 “大哥,”骆红蕖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唐小峰左搂芸芝,右搂红蕖,打个呵欠,“我们继续睡。” 二女枕在他的胸膛,面面相觑。 …… 第二天一早,宫中有使者前来,告诉他淑媛帝姬今日不用上朝。 唐小峰来到皇宫,发现姐姐并没有到,立时知道必是仙妃沙罗娜在其中做了手脚,乃是为了给他和淑媛帝姬创造机会。 路上,一名宫女悄悄向他暗示,让他知道淑媛帝姬不在书房,而是在御花园中。 来到御花园,果然看到淑媛帝姬坐在池边亭内,看着落花流水,膝上虽然放了本书,却是无心观看。 他上前请安,淑媛帝姬看到他,颇有些讶异,他胡扯一番,说自己本是进宫向娘娘问礼,得知帝姬在此,便前来看看。 早有宫女铺席摆案,两个隔案跪坐,唐小峰信口开河,直扯得天花乱坠。 淑媛帝姬久居宫中,以前从不曾有人与她说过这么多逗趣的话儿,不时捂嘴直笑,只觉这些话虽是乱扯,却也扯得新鲜有趣。 笑了一阵,宫女献上茶点。淑媛帝姬略饮一口,看着池上落花,不知怎的便叹了一口气。唐小峰心想,若只是逗她说笑,那只能增进友情,让她觉得自己亲切,却是无论如何无法打开她的心扉的。 于是侧过身来,亦看着池面,缓缓吟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淑媛帝姬本就心事重重,听到这句应景佳句,免不了的又叹了口气。 唐小峰低声道:“殿下既然不愿做神皇,为何却不说出来,让大家知道?” 淑媛帝姬哪里知道他偷听到自己与花儿的悄悄话?听到他突然揭穿自己心事,心神蓦地一震,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唐小峰缓缓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生。就算成为神皇,亦不见得就比平常人更了不起,况且,不管是帝王也好,是百姓也好,最重要的还是开心,殿下何苦非要去做自己不开心的事?” 淑媛帝姬脸色微变,盯着他的侧脸:“你怎知我开心又或是不开心?” 唐小峰回过头来,与她对视着:“殿下可知道,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其心灵的窗口,殿下虽将自己的心事藏得极深,但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却早已从你的眼睛里透露出来,只不过,这样的心事唯有有心人才能读懂,否则的话,纵是父母与至交,亦是看不懂的。” 淑媛帝姬心儿不由乱了起来,心事被人看穿,本是一件尴尬与难堪之事,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其实每一个人的心事,都是想要让人知道的,一方面隐隐藏藏,一方面却又渴望被人了解,这是她这个年纪,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 唐小峰却又一脸抱歉:“虽不知殿下为何非要做自己不想做之事,但远越其实是不该问的,还请殿下见谅。” 然后又微微一笑,扯开话题,谈风说月,聊花聊水。 他这样轻轻一点,让少女知道自己是了解她的,紧接着却又并不多问,反给了淑媛帝姬更多好感。 他虽然不是我的亲人。 但他却是了解我的。 对于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却又能够看透自己,虽然看透自己,却又依旧彬彬有礼的奇怪男子,少女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过了半个多时辰,唐小山才来到这里。 唐小山来到这里,见弟弟与淑媛帝姬坐得规规矩矩,连说话都似乎小心翼翼起来,浑不像昨日下午那般,一个说得天花乱坠,一个笑得东倒西歪。只是虽然不像昨日那般无拘无束,不知怎的,反倒感觉气氛更好,仿佛两人间的距离无形间又拉近了许多。 她心中暗自诧异。 接下来的时间,唐小峰开始引导话题,他不去谈经说文,却尽说些外界有趣的事儿,唐小山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与他互相配合,从天人境到大唐、从大唐到四海,中都之外,各个地方的风情人物一一说出,淑媛帝姬听得极是好奇。 “说起来,神国之外,我也到过一次,”唐小峰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虽然只待了一个月,却是流连忘返,终生难忘。” 唐小山微笑:“小女子本就是大唐岭南人士,下次若有机会,必为公子作向导。” 唐小峰眼睛一亮,却又看向淑媛帝姬。 这种期待万分的眼神,令淑媛帝姬不知怎的,便红了红脸。 唐小山暗赞一声……弟弟啊弟弟,你这表情还真是做得恰到好处。 淑媛帝姬见他们说了许多外界之事,俱是平生所未见,早已开始神往,又是第一次被男子这般大胆而又期待地注定着,心儿莫名地跳得好快。 …… 快到中午时,姐弟二人一同向帝姬告辞,离开皇宫。 两人走在路上,唐小山悄悄瞅了弟弟一眼:“你想把她也带走?” 唐小峰低声道:“敏叔肯定是到现在都还念着月彩虹,所以才会一直都不娶,月彩虹心中也肯定是一直都忘不了敏叔,所以才会那般地恳求言锦心替她救出敏叔,更何况堂姐根本不想去做什么神皇,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她们两个一同带走?” 唐小山微微一笑,其实她也是这般想的,却又道:“但这样一来,我们等于是将神国的明妃和帝姬一同拐走,这难度可又大了不知多少。” 唐小峰耸肩:“反正这难度原本也就不小了。” 又悄悄将前晚他们夜探皇宫,刚出来便被史幽探发现,却被魔杀赶跑之事说了出来。唐小山沉吟道:“言锦心本就是她的人,‘游远越’是你的事,自是瞒不了她。但她若要阻止我们去救那些姐妹,何不直接将你揭穿?” “魔杀说,她看到我时,似乎有些惊讶,”唐小峰低声道:“她可能是不想连累到你,这贱人也是奇怪,我看她可以害天底下的任何人,却像是不会害你,之所以不揭穿我,可能是不想连累到你,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言锦心的建议。” “你可不要忘了,那时候白话之所以让小月杀我,很可能亦是出于她的主使。” “说起来,这一点我却是到现在都还想不通,师兰言和谢文锦在南海相助我们,可也是她指使的,她既然想让你死,却又为何要救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姐姐淡淡地道:“这个我却是已经想通了,我想来想去,似乎都只有一种可能。” 唐小峰向她看来:“什么可能?” 姐姐低声道:“你可知道,道家有‘兵解’这么一说?但凡修仙之人,修的虽是元神,却也极重肉身,所谓元神是宝、肉神是筏,便是如此。为什么鬼仙之道极其难走?便是因为他们有宝无筏,所以但凡修仙者,不但要苦修元神,亦要保证肉身不坏,直至最后渡过雷劫,成就仙道,这便是‘肉身成圣’。” 唐小峰咬着牙:“那兵解……” “但凡修仙人,总会遇到许多劫难,万一要是实在无法渡过,那就只能通过兵解,虽然毁了自身肉体,却可以保住元神,不至于形神俱灭,”姐姐低声道,“其实这世上还是有许多起死回生的法子,但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一旦死于兵解,宁可去修几不可能成功的鬼仙之道,又或是转世重修,亦不再要自己原来的身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 “嗯,”唐小山道,“死于刀兵的身体,纵然起死回生,亦无法再做修真成圣用的‘仙筏’,所以,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死过一次的身体便只能弃之不用,宁可转世投抬,忘却前世重新修过,哪怕去求那渺渺茫茫,几不可能成功的鬼仙之道,也比起死回生要好。” 唐小峰咬牙切齿:“那个贱人难道就是这种打算?” 姐姐笑道:“这个我其实也是胡乱猜的,皆因我又不修仙问道,毁了我肉身成圣的机会又有何用?只是想来想去,又想不起还有其它解释,所以就这般瞎猜一番了。” 唐小峰却知道,姐姐虽是瞎猜,但真相很可能真的便是这样。 因为按照《镜花缘》里的情节,这个时候,姐姐应该是会遇到各种机缘,重新做回神仙的。 难怪在楼兰境的时候,自己告诉魔杀,说姐姐死过一次,魔杀会激愤成那个样子。 此时,他们已接近宫门,唐小峰悄悄笑道:“姐,不如我们一起到哪个酒楼坐坐,边吃边聊?反正你是太子太傅,我是太子少傅,我请你也说得过去。” 姐姐歉意地道:“丘池公子已约了我,午间一同到酹江阁去。” “喂,”唐小峰瞅她,“不要我把淑媛堂姐带走,你却留了下来。”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 到了宫门,周围人多,他们也不敢多说。而月丘池早已等在那里。 唐小峰无奈,只好一个人回到住处。 回到住处,先与骆红蕖、芸芝、玉英三女聊了一阵。 天人境中白天很长,黑夜较短,所以这里的人都是有午睡习惯的。 于是他也抱起芸芝,准备午睡。 芸芝挣扎不得,睁大眼睛。 唐小峰方一进入自己房间,阴气一卷。 他只好叹一口气:“你又来了?” 魔杀早已冰冷冷地坐在那里。 而他怀中的芸芝已是睡着,隔壁间的红蕖和玉英估计也是一样。 他将芸芝先放到床上,看着魔杀,笑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魔杀冷冷地道:“以我一人之力,虽能赶走史幽探,却无法杀她,我需要有人助我。” 唐小峰问:“怎么助你?” 魔杀看着他,缓缓地道:“史幽探的修为虽不及我,却不会相差太多,我若是全力出手,她马上便能脱出,我若是将她困住,却又难以杀她。唯一的办法,便只有我来将她困住,由另一人杀她。” 唐小峰道:“但我的本事跟她差了太多……” “若是在正常环境中,你自然是远不及她,”魔杀冷笑道,“但我却可以用大量的阴幽戾气将她困住,到那个时候,她大部分的修为都将被迫用来抵御阴幽戾气,而阴幽戾气对你却是无害的……” 唐小峰眼睛微亮:“我明白了。” 魔杀身子一闪,一掌击他胸口,唐小峰手一翻,砰的一声,与他对了一掌。 魔杀飘了回去,道:“你体内的阴幽戾气是如何得来的?” 唐小峰道:“在东海时,曾有人对我使用纣绝阴天斩,结果不但没能杀我,反被我把阴幽戾气吸了过来。” “难怪,”魔杀淡淡地道,“你其实并不知道如何练出阴幽戾气,只不过是与它天性相合罢了。虽然你已将它与你的自身剑气融成一体,但因为它并不是你自己练出,故而总能穷尽。” 又道:“你的剑气其实不弱,且别出心裁,但因你修行的时日还不算长,固精而不深,以你的本事,初始时或可让史幽探大吃一惊,但面对她那种层次的敌人,你虽能出奇,却无法制胜,就算有我将她困住,令她不得不用大半功力来抵御我的阴幽戾气,但战不了多久,我和她还在相持,你的剑气却会消耗殆尽,结果还是会变成我对她困之而杀不了、欲杀而困不住的局面。” 唐小峰苦笑道:“那怎么办?”正如魔杀所说,虽说他三元合一的剑气别出心裁,但毕竟只修了几年,功力远没有到能与魔杀、史幽探这种层次的高手拼耐力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疑惑地道:“其实那史幽探的年纪应该也不是太大,她怎么就能修到那种地步?” 魔杀淡淡地道:“她原本就是天仙转世,又取回前世记忆,更重要的是,她乃是曼陀罗仙子,曼陀罗仙子掌握生死之道,与其它花神不同,又有来去灰界的本事。你看她年纪不大,但她很可能早已在时间流逝与外界完全不同的灰界之中,修炼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自然不是你能比得。” 唐小峰一震:“她真是曼陀罗仙子?” 魔杀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早已知道。” “我本来是知道的,”唐小峰喃喃道,“但是又有两位姑娘,我原本也以为她们是花神,但她们体内并没有先天灵气……” 魔杀冷笑道:“先天灵气不过是先天元神溢出的气息罢了,若是有人在她们小时候就对她们做些手脚,令她们先天元神被后天识神完全蒙蔽,那你探不出来,亦是正常得很。” 唐小峰又是一震,若是按这种说法,就算他通过“蝶恋花”心法吻了哀萃芳和言锦心,其实还是无法肯定她们就真的不是花神。 “我先教你一套心法,”魔杀道,“这套心法可以助你抽取天地间的玄气为己用,转化为自身剑气,只有这样子,当我与史幽探相持时,你的剑气循环不休,无穷无尽,才能真正帮得上忙。” 他将心法传给唐小峰,唐小峰记在心中。 魔杀又道:“你最多只有两三天的时间,用来将这套心法练成。” “我知道,”唐小峰笑了一笑,“对了,下午你有没有空,到时帮我一个忙。” 他将要做的事说了出来…… …… 原本是想抱着芸芝一起睡午觉的,给魔杀这么一打扰,午觉自是睡不成了。 到了下午,他又进入宫中,与姐姐、淑媛帝姬待在一起。 抽着空儿,他瞅了姐姐一眼,低声道:“你就不能不来么?” 姐姐反瞪他一眼:“明妃娘娘对你不放心,让丘池公子暗示,将你看得紧些,莫要将淑媛帝姬骗了。” 唐小峰小声道:“但是你看得这么紧,我怎么骗她?我不骗她,我又怎么去弄清沙罗娜的计划?不弄清沙罗娜的计划,我怎么救出敏叔?” 唐小山看了另一边的淑媛帝姬一眼,小声道:“她是敏叔的女儿,你可不要骗过头了,万一她真的喜欢上你,最后却发现你是她的堂弟,那你怎么去向爹爹和敏叔交待?你去骗婉如都比骗她好些。” 唐小峰耸肩:“好吧,那你给我出个主意,让我既不需要哄她,又可以让沙罗娜信我。” 唐小山无奈,只好瞅他一眼:“我只是提醒你,可别玩过火了。” 另一边,淑媛帝姬采了几束花儿过来,唐小峰朝她露出微笑,嘴里却轻飘飘地应着:“姐,您在说什么啊?什么过火不过火的,她可是我堂姐来着,姐姐大人,您的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唐小山很想把这该死的弟弟咬一口。她斜了弟弟一眼:“你今天又想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带她去玩。” 唐小山:“啊???” 第四十九章 关你鸟事? 唐小峰带着淑媛帝姬从花园中悄悄穿过。 淑媛帝姬依旧放不下心来:“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唐小峰微笑,“你要是一直待在皇宫里,出一次宫都有一大堆人围着,那怎可能作出好的诗词?不要说好的诗词了,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啊。而且你看,连小山姑娘都支持你到外头转转,你不信我,难道也不信小山姑娘?” 淑媛帝姬道:“但我们溜得出去么?这附近的守卫可是丘池表哥亲手安排的,且丘池表哥和冲云大人也都在宫中,十六神中,也有好几人轮值守在外头。” 唐小峰低笑道:“那就当是捉迷藏好了,要是被他们抓到,那我们就输了,要是被我们溜了出去,那就是我们赢了。” 剑光一闪,带着淑媛帝姬穿花而过。 淑媛帝姬虽觉这样子实是胡闹,不知怎的,却又觉得很是刺激,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这般的胡闹过,这样子藏来藏去,感觉极是有趣。况且她从小待在宫中,上哪都有人跟着,确实也很想在外头无拘无束地转转。 唐小峰却也知道,这位淑媛堂姐虽是帝姬,但经历的世事实是没有多少,并无太多主见,也不管她是否犹豫,便带着她七转八转。 周围虽有许多侍卫,但他时不时地侧耳倾听。 到了一处,他忽地停了下来,等了一阵,忽地抓住堂姐,剑光一闪,刹那间脱出皇宫,到了宫外。 淑媛帝姬扭过头来,看到皇宫已到了自己身后,大是惊讶,宫中明明有月丘池、冲云天等许多高手在那守着,他怎的这般简单地就带着自己逃了出来? 唐小峰却嘻嘻一笑,取件大布往她身上一罩,再一抽开,她身上的华美霓裳竟是换了一件,看上去已跟普通少女没什么区别,又取出锦枫美眉炼制的易容丹,往她脸上抹了一些,然后便带着她在中都四处乱逛。 一个黑影从他们身后窜了出来,轻淡淡地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又没入暗中。 以唐小峰自己的本事,虽也可以悄悄地来去皇宫,却是没有这般容易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皇宫内到处都是玄木,他的灵郁之气受到了限制。但有魔杀这样的高手以那深不可测的神识替他探路,自然就简单了许多。 他们一同逛了市集,吃了许多淑媛帝姬以前从来不曾吃过的小吃,周围人来人往,极是热闹,淑媛帝姬兴奋异常,明明就是她从小长大的中都,此时此刻,给她的感觉却是异常新鲜。 “那里是什么地方?”淑媛帝姬指着一座华美树楼,那里头欢歌笑语,乐曲不断。 唐小峰笑道:“青楼!”现在虽然还是下午,但天人境白天长,晚上短,并不像大唐那般,青楼只在晚上开门。 淑媛帝姬咬了咬唇:“去看看。” 这下轮到唐小峰“啊”了一声。 带着帝姬逛青楼? 带着堂姐逛青楼?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不合适啊。 但淑媛帝姬对青楼却极是好奇,非要进去不可,无奈之下,唐小峰只好再用大布一罩,给她变了男装,又想着自己现在乃是“十六神”之一,又任太子少傅,若是被人看到他这个时候不在宫中陪帝姬读书,跑到这种地方来,也是不好,于是也给自己抹了些易容丹。 两人一同进了青楼,虽然守门之人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位“公子”乃是女扮男装,但这种地方原本也就无奇不有,反正只要他们肯付钱就成。 两人在青楼里没待多久,连一刻钟都不到,便又跑了出来。淑媛帝姬虽抹了易容丹,却仍是红透了脸:“青楼怎、怎是这种地方?” 唐小峰小小声问:“殿下,您原本以为是哪种地方?” 淑媛帝姬难为情地道:“它本不该是那些文人雅士会在一起谈诗论文的地方么?还有青楼的姑娘,本、本不该都是伴着弹曲唱歌,以助诗兴的么?” 唐小峰失笑道:“那里确实是文人雅士常去的地方,不过去那里的文人雅士做的可都是不好的事情。” “但我听到的……” “你是帝姬啊,谁敢把不好的事情说给你呢?”唐小峰笑道,“所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尤其是要做帝王的人,更要多走多看,你想想,青楼原本就是这种地方,可是这么多年来,却谁也不敢把里头的龌龊事情说给你听,那等你做了神皇,他们也这般骗你怎么办?到那个时候,你的每一个决定可是关系到老百姓的命运和死活啊。” 淑媛帝姬忧虑地道:“你觉得……我适合做神皇么?” 唐小峰毫不客气:“一点都不适合。” 淑媛帝姬黯然:“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但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接说给我听。” “虽然不适合,但是只要有心,殿下必定能够做好,”唐小峰却又笑道,“只是虽然能做好,但不管怎样,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一辈子都是开心不起来的,殿下你不适合做神皇,不是因为你做不好,而是因为你做得不开心,一个人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强迫自己做不开心的事?” 淑媛帝姬扭过头来,错愕地看着他。 这番话,真的是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唐小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淑媛帝姬犹豫了一下:“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 皇宫内。 月彩虹往帝姬读经看典所用的书房行去。 想起昨天女儿与远越公子在一起时,那连她也不曾见过的开心与笑容,她的心中既喜又忧。 一方面,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开心一些,虽然淑媛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般的微笑,但笑容中的疲倦,身为母亲的她却又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淑媛实已习惯了将心事深埋,连她这个母亲,也很难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些什么。 也正因此,看到女儿还能有那般开心的笑容,她自然会安心一些。 但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担心女儿会被游远越所骗,不管怎么说,游远越毕竟是沙罗娜的外甥,而沙罗娜虽然明面上与她关系不错,暗地里对她的嫉恨,她却又如何不知?也许那游远越对淑媛的接近便是出于沙罗娜的授意也说不定。 更何况,虽说那游远越这几日里,确实展现出难得的才华,且在外颇有侠名,但有关这个人外表侠义、内心奸诈的说法却也时有耳闻,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月彩虹来到书房前,却见服侍帝姬的两名宫女离得老远,于是招了过来,问她们话。两名宫女道:“殿下让我们离得远些,莫要打扰她读书。” 月彩虹心想,这是什么道理?不由更是担心起来,又问:“小山姑娘可在里面?” 两名宫女道:“在。” 她这才安心了些,进入书房,蓦地一个错愕。 她看到女儿、唐小山、游远越三人各自正坐于席,巍然不动。 唐小山与她最近,扭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 月彩虹疑惑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养气,”唐小山正容道,“孟子有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又有经云:‘敛身正坐,缓视微吟,虚心玩味,切己省察’,他们现在便是在养气。” 月彩虹问:“这样做有何好处?” “好处多多,”唐小山道,“天地之符,阴阳之融,常设于身,身犹天也。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此为修身明性之本。他们虽似不动,却是以自身为天地。经学大家董仲舒董老有云: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气血,化天地而仁;人之德行,化天地而义……” 月彩虹越听越觉很有道理,又想着难怪那些经学大家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大有风范,仅仅只是看着,便与常人不同,想来便是经常听从孟子与董仲舒教诲“养气”的结果。 她陪了三人一会儿,只有唐小山偶尔陪她说说话儿,另外两人倒也能坐得住,竟是一动不动。月彩虹暗自佩服,又想着有小山姑娘在这,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日子她与唐小山相处,深知唐小山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博学广知,聪慧过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骗住的,于是也就放下心来,自行离去。 她方走,席上的“淑媛帝姬”、“游远越”便化作两张符纸,消失不见。 唐小山叹一口气。 小弟,你赶紧把她带回来啊! …… 皇宫后方有一座山,习惯上将其称作后山。 后山过去有一片林,乃是“游远越”救鸾驾的地方,唐小峰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淑媛堂姐。 林子再过去些,有一片乱石。 随着剑光一闪,唐小峰带着淑媛帝姬落在这里。 淑媛帝姬漫步来到一个角落,在那里,居然种了好几朵花。 唐小峰诧异地道:“这里怎么会有玫瑰花?” 淑媛帝姬轻叹一声,道:“天人境中,本是不适合种植玫瑰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天人境中,只要有人的地方,玫瑰便会逐渐枯萎,所以一般只有无人的僻静之处才能找着,只是等人找着了,看的人一多,它也就活不了了。” 唐小峰道:“但是御花园里,却有几株……” 淑媛帝姬诧异地看向他:“你怎知道?那几株乃是我亲手所种,平日里都不让人靠近的。” 唐小峰干咳一声,道:“我也是听那些宫女说的。” 淑媛帝姬道:“在中都,也就只有御花园和这里藏有几株玫瑰花,以前我还会时常来看看,这几日父皇却是再也不让我独自前来,除非带上一堆宫女侍卫,但那样的话,来的人多了,这几株玫瑰只怕也就活不了了。” 唐小峰笑道:“神国外的玫瑰,倒没有这般娇贵……咳,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淑媛帝姬道:“这个我倒也知道,但是听说外头的玫瑰虽无这般娇贵,却也好不了多少,都是养在家中由人观赏的。” “你说的是家养的玫瑰,但是还有一种野玫瑰,”唐小峰道,“野玫瑰却是带刺的,谁敢摘它,它就蛰谁。” 淑媛帝姬眼睛微亮:“真想去看一看。” 唐小峰心中一动……她这么喜欢玫瑰花,不会是玫瑰仙子吧? 他本以为淑媛堂姐宁可迟些回宫也要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倒没有想到她只是想要看看这几株玫瑰花是否安好。不过这些玫瑰花一个个无精打采得紧,看上去也实在是并不安好,让淑媛帝姬添了几份愁容。 看完花后,唐小峰便带着她穿过森林,绕过后山,又在魔杀的帮助下悄悄回到书房。他方自带着淑媛帝姬进入书房,却是一震。 殿中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他的姐姐,另外一个却是月丘池。 月丘池冰冷冷地看过来,目光如电。 唐小峰立时知道,自己带着淑媛帝姬悄悄出宫的事,已是被他知晓。 他看向姐姐,姐姐的脸上也颇有一些无奈。她的符纸之术虽能骗过月彩虹,但月丘池一到,立时便从“淑媛帝姬”与“游远越”的呼吸和心跳中,觉察到那只是两个假人。 月丘池面无表情地朝淑媛帝姬施礼道:“殿下去了哪里?” 淑媛帝姬正自嗫嚅,唐小峰却已冷然应道:“殿下去了哪里,用得着向你汇报么?” 月丘池看也不看他:“我问的是殿下,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唐小峰却只是笑了一笑,他虽然只是说了一句,却已向淑媛帝姬暗示得很明白了,她是君,月丘池是臣,她去哪里,根本就没必要告诉这个家伙。 只可惜淑媛帝姬虽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却没有那样的霸气,不自在地道:“我只是读经读得累了,让远越公子带我到宫外走了走……” 月丘池依旧面无表情:“殿下去了哪些地方?” 淑媛帝姬喃喃道:“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到了市集、酒家、青楼、还看了看花……” 青楼???? 月丘池与唐小山的视线刷的一下,移到“游远越”脸上。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说你怎就这般老实? 首先,你是君他是臣,你根本就不需要向他做任何解释,其次,就算解释,也不用老老实实交待吧? 淑媛帝姬颇有些不安,又道:“原本只是我一时贪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丘池公子就不用将它说出去了,免得大家一同受罚。” 唐小峰见月丘池脸色阴晴不定,心知他只怕也不敢说出去,他要是告到神皇那去,淑媛帝姬会受责备自不用说,连姐姐这“太子太傅”也不用当了,而保护帝姬原本就是月丘池的职责,帝姬出了宫,他却是事后才知,那岂不是证明了他对帝姬的保护一塌糊涂?这也是打他自己的脸。 “圣人有云: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月丘池面无表情地道,“还请殿下保证,以后再不做这种事情。” 淑媛帝姬吁了口气,随口道:“淑媛知道了。” 月丘池又道:“再过三日大典便要到了,神皇令我通知殿下,明日一早,请殿下赴祭坛,练习大典上所用的祭天之舞。” “嗯,”淑媛帝姬看向另外二人,道,“小山姐姐与远越公子若是无事,不妨也陪着淑媛一同前去。” 祭天之舞?唐小山与弟弟快速地交换了个眼神,一同应了下来。 接下来,唐小山便在这多留了一会儿,向淑媛帝姬旁敲侧击,打听这“祭天之舞”乃是哪种歌舞。淑媛帝姬道:“此舞并不见于经籍,乃是我神国女祭史幽探史姑娘所教,幽探姑娘之才学亦是世所罕见,小山姐姐明日在祭坛见着她,便会知道。” 史幽探所教的祭天之舞? 唐小山暗自记在心头。 …… 另一边,唐小峰往宫外走去。 冷风吹过,他不需要回头,便已知道是月丘池掠了过来。 两人并肩而行,月丘池并未看他,只是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离殿下跟小山姑娘远些,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让我离我姐姐跟我堂姐远些?你够资格么? 唐小峰微微一笑:“丘池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殿下不是丘池兄一个人的殿下,小山姑娘亦未被丘池兄收入房中,她二人既非丘池兄所独有,别人与她们或近或远,哪里需要丘池兄来过问?” 月丘池冷然道:“将帝姬带至青楼那种地方,却说他人无资格过问?” “这就更可笑了,”唐小峰顿住脚步,淡淡地道,“殿下到那之前,本以为青楼只是骚人墨客吟诗作对的地方,却是去了那里,才知道其中污浊,殿下还只是帝姬,许多该知的事便已不知,等她成为神皇,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蒙蔽她,到那个时候,丘池兄是否也要将每一个欲令她看清真相的人全都赶走,任由他人蒙蔽上听,只将她当作一个摆在台面上做做样子,其实一窍不通的人偶?” 月丘池怔在那里,他虽觉此人别有用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确实有些道理。 唐小峰却又道:“殿下将来可是要日理万机的神皇,让她多见见世面,总是有好处的。至于丘池兄要让在下离小山姑娘远些,在下倒是有一句话要送给丘池兄。” 月丘池冷冷地道:“什么话?” 唐小峰淡淡地道:“吹皱一池春水……干你鸟事!”身子一飘,掠出宫门。 月丘池怒容满面…… 第五十章 换魂大法!言锦心的心? 唐小峰回到自己住处。 刚进门,骆红蕖便迎了过来,低声道:“天魔宗公主在里面。” 唐小峰心想,难道她又是来对我搞“色诱”?话又说回来,既然要色诱,就该本人亲自献身才对,居然只用幻术来搞,还真是一点都不敬业。 他掠到自己房间,言锦心果然已是坐在那里,轻抚素琴。 指尖在弦上轻轻拨弄,却是无声。 虽然无声,她却又弹得认真而又轻快,仿佛乐在其中。 唐小峰竟也坐了下来,认真地“听”完了这曲。 少女弹完,少年鼓掌:“好曲,好曲。” 言锦心冷冷地道:“好在哪里?” 唐小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你要问我它好在哪里,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言锦心冷然道:“却跟没说一样。”随手一扔。 唐小峰接住,却是那粒红色小药丸。他问:“你已弄清这是什么了么?” “嗯,”言锦心淡淡地道,“此蛊名为结蕊复生茧,它还有一个名字,唤作夺舍蛊。” 唐小峰眯着眼睛:“夺舍?” 言锦心道:“此蛊乃是魔门秘传,专为配合三元两反换魂大法所用,共有两颗,若令两人同时服下此蛊,蛊茧化虫,彼此吸引,再用三元两反换魂大法,便可以将那两人互换魂魄。这种魔门秘传,我本以为已无人会用,魔门之中,我只记得有一人能够使用这种换魂秘术。” 唐小峰问:“哪个人?” 言锦心嘴角溢出淡淡的冷笑:“你应该问的是,它是魔门哪一宗的秘传?魔门各宗心法,可是互不相同,且绝不外传的。” “好吧,这是魔门哪一宗的秘传?” “天魔宗。”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她:“天魔宗?” “虽是天魔宗的秘传,却连我也不会,”言锦心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实我一直都在奇怪一件事,那就是,沙罗娜与阿修罗宗为何会知道令叔唐敏与月彩虹的私情?月彩虹将这个秘密藏了十几年,连她女儿都不敢告知,怎的却会被他人知道?” “难道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嗯,”言锦心冷笑道,“若不是你取来这结蕊复生蛊,我倒实未想到那个人竟还活着,看来让你假扮游远越,确实是做得对了。” 唐小峰直接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言锦心道:“首先你需要按照计划,令淑媛帝姬打开心扉,将这结蕊复生茧喂她服下。此茧乃是由人炼出,只有以不受任何束缚的‘思念’为饵,方能破茧成虫,它是否有破茧而出,炼茧之人凭着感应便能知晓,这个是瞒不过的。” 唐小峰皱眉:“会不会对淑媛有损害?” “这个你只管放心,”言锦心道,“此蛊只是用于换魂大法的准备,对人身心并无其它任何损害。淑媛帝姬必定会成为神皇,沙罗娜只是想取代她成为神皇。以夺舍蛊和换魂大法,互换魂魄,对沙罗娜来说是最佳方案,若是这方案不能成功,那她就只好以更狠辣的方式强行夺舍,若是那样的话,不但成功概率太低,且对淑媛帝姬的身体必有损害。” 唐小峰道:“给淑媛帝姬喂下后呢?” 言锦心道:“等淑媛帝姬服下夺舍蛊,剩下的就是三元两反换魂大法,但不管是沙罗娜还是她背后之人,都绝不敢在宫中施展这种魔门秘术……” 唐小峰点头:“原来如此,到那时,沙罗娜必定要设法瞒住神皇,将淑媛帝姬劫到她藏在暗处的基地,而那就是我们的机会……但万一我们出手太迟,又或是敌人太强,我们来不及救出她和家叔换魂大法便已完成,却又如何是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不但要给淑媛帝姬喂下夺舍蛊,让沙罗娜照她的计划行事,还要让沙罗娜彻底信任你,将你也带到她进行换魂大法的秘处,到那时我们里应外合,成功的机会将会大增。”言锦心道,“但世事难料,为防万一,我们还得多做一手准备。” 她看着唐小峰:“听说你有帮人接肢续体、返本还元的救命本事?” 唐小峰道:“仅限于女的。” “这便成了,”言锦心缓缓地道,“你只要趁淑媛帝姬打开心扉,情迷意乱的时候给她喂下夺舍蛊,夺舍蛊入体,便会破茧而出,挂在她体内某处,而炼魂之人亦会生出感应,知道蛊已成虫。” 唐小峰道:“然后呢?” “跟那些食人精血的毒蛊不同,”言锦心定睛看他,“夺舍蛊化虫后,却又会马上进入睡眠状态,只等进行换魂大法时,才行发作,而进入睡眠状态的夺舍蛊,散出来的气息极是微弱,就算是炼蛊之人也只能断断续续感应到它的大致位置,无法知道它的确切状态……” 唐小峰微笑:“我明白了。” 言锦心道:“救出令叔后,我会作好安排,将令叔与你们安全送出天人境,其中路线,我都已布置好了。” 唐小峰道:“谢谢。” 言锦心道:“你真的不会做多余的事?” 唐小峰道:“我不会。” “是么?”言锦心缓缓起身,飘至他的身边,俏脸逼近,盯着他的眼睛,“要是真的不会,那你跟你姐姐……前天晚上又为何要夜探皇宫,去找那些先天元神即将被当作用来发动叠金九星的能量的少女?” 唐小峰一震,瞳孔缩了一缩。 “你可知道,就为了你跟你姐姐一时多事,萃芳姊此时又受了多少苦?”言锦心冷冷地看着他,“大姊折磨人的时候,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唐小峰咬了咬牙:“那是我的错,跟她无关。” 言锦心却是不喜不怒,只是定睛看他,一直这般看他。看了许久,她忽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救那些人?” 唐小峰冷冷地道:“我现在不想了。” “我最好提醒你,”言锦心看着他,缓缓地道,“除非你有办法杀了大姊,否则的话,不管你们做什么,都只是徒然。但是大姊的本事,却绝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不管你跟你姐姐有多厉害,说到底,你们也只是凡人,但是大姊,却已到了仙的境界……你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嗯,”唐小峰淡淡地道,“所以我现在打算放弃。” 但是言锦心却又贴得更紧了,她的酥胸几乎已触到了他的胸膛,俏脸却依旧往前探,用她那娇嫩的双唇,在他耳边缓缓说了一句话。 她一说完,便飘身而去。 唐小峰眼睛微眯…… ……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去。 唐小峰本想去找姐姐,只是还没等他出门,姐姐便已带着林书香、紫芝、阳墨香、红英悄悄来到这里。 唐小峰道:“你们怎就这样过来?” 林书香道:“公子只管放心,我们一路小心,应无人看到我们来到这里。” 姐姐道:“中都内,必定藏着一处镜反之门,最好今晚便能将那镜反之门的位置找着。” 又取了一个袈裟:“你不是要这个么?” 这个乃是在南海时,极乐城大管家用来装宝的神奇袈裟,似乎再多的宝贝都能装入其中。 唐小峰让骆红蕖和阳墨香、红英三人立在那里,袈裟一卷,立时将她们卷了进去,拎在手中,轻飘飘得很,不由喜道:“看来能成。” 结果等他将三女放出来后,三女却是直喘着气。 骆红蕖道:“里头根本就是不透气的。” 是这样子的么?唐小峰与姐姐对望一眼,都有些失望。 这样子,就算能把那四十八位姑娘全都装在里头,放出来时,只怕也是一个个都窒息而死。 唐小山无奈地道:“我们还是一步步来,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到中都内的镜反之门,再设法救出敏叔。” 唐小峰道:“该上哪去找?” 姐姐取出中都地图,道:“我已将几个可能的位置画了出来,不过都不是十分肯定,地点有点多,只能兵分两路,一一查探过去。” 当下,唐小峰将紫芝、玉英、红英留在这里,自己与姐姐一路,林书香、骆红蕖、芸芝一路,前去寻找镜反之门。唐小峰告诉芸芝,若有危险便用护花铃通知他。 路上时,唐小峰将傍晚与言锦心的对话说了出来。 姐姐诧异地道:“她最后那句‘不要多事,我来对付她’是什么意思?她要对付谁?” 唐小峰低声道:“若说她指的是沙罗娜,那我们前面就是在商量从沙罗娜手中救出敏叔的事,她犯不着做出那种姿态,所以我怀疑她所说的‘我来对付她’,指的是……史幽探。” 姐姐不由顿在那里,错愕地回头看他。 唐小峰道:“姐姐你也看到了,前日在皇宫里,萃芳与紫琼看到我时,俱是一脸惊讶,那份惊讶显然不是装出来的。魔杀亦说,当时我们是从宫中潜出来后,才被史幽探发现的,史幽探看到我时,首先便是诧异,然后便动了杀心想要杀我……” 唐小山目光转动:“难道是在那之前,她根本就没想到你在天人境中?” 唐小峰道:“她再怎么厉害,也不是无所不知的神仙,我是从森罗境穿过八热地狱直接进入天人境的,没有经过镜反之门,也没有经过作为天人境出口的桃花源……” “然后没多久,‘唐小峰’这个人便在天人境中消失,你却假扮成了游远越,”姐姐疑惑地道,“难道言锦心并没有将你在天人境的事说出去?史幽探就是因为没有想到你也会在这里,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担心你坏了她的事,这才突然动了杀心?但言锦心跟她不是一伙的么?” 唐小峰低声道:“言锦心乃是魔门女子,这种人天生便是无信无义,也许她暗地里瞒着史幽探,有她自己的计划。” 唐小山道:“言锦心的本事如何?” “我不曾与她交过手,”唐小峰道,“但按我判断,她的本事或许超出‘补天’前的萃芳,跟‘补天’后的萃芳,恐怕还是没得比。” 唐小山沉吟道:“若是如此,她凭什么对付得了史幽探?” 唐小峰苦笑道:“但她故意那样说,也可能只是试探我。只是如果是试探我,她应该留下来看我反应,但她却又是言出即走,她这样子做,我反而被她弄糊涂了。” 唐小山道:“如果言锦心一直将你在天人境的事瞒着史幽探,而史幽探前日又是在我们从皇宫出来后,才发现到你,那她只怕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你就是游远越的事,那个时候你可是没戴人皮面具的……” 唐小峰道:“言锦心一直叫我不要多事,也许是担心我假扮游远越的事被她看到,让她知道言锦心对她有异心?但这也只是瞎猜罢了,史幽探固然不好对付,但言锦心却也是信不过的。” 唐小山道:“我倒是觉得,这位锦心姑娘虽是魔门女子,心地其实不坏,否则绝弹不出那般动听的琴曲。” 唐小峰知道姐姐说的是诸凰斗艳的那一次。他低声道:“不管怎样,求人不如求己,她信得过也好,信不过也好,我们还是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唐小山略一点头,又道:“明日淑媛在祭坛上排练祭天之舞,弄不好史幽探也会在场,万一她真的不知道你假扮游远越的事,而你却在那里被她撞上……” 唐小峰道:“她知道魔杀在找她麻烦,多半是不敢出现,况且有些事情,再怎么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唐小山点头。 两人搜了一晚,又与林书香、骆红蕖、芸芝三女相会,结果一同摇头,竟是无法找到那镜反之门的位置。 虽知若无法找到中都的镜反之门,就算救出那四十八位姑娘也难以逃出神国,但天色已亮,他们也只好放弃搜索。 …… 天方亮没多久,唐小峰便来到了皇宫。 还未见到淑媛帝姬,便被仙妃娘娘叫了去。 仙妃娘娘卧在榻上,一阵急咳,唐小峰关切地问道:“娘娘凤体如何?” 仙妃沙罗娜轻叹一声:“这几日身体可是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更是浑身无力,连下榻都难。” 唐小峰自然知道她只是装出来的。 跟他在密室里鬼混的时候,她的干劲可是大得很。 沙罗娜看着他,轻描淡写地问:“那时交待你做的事儿,进行得怎样了?” 唐小峰微笑:“定不致让娘娘失望。” 沙罗娜眼睛微亮:“你这孩子,倒是能干得紧。”然后又嘱咐了一番,无法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勤学苦练,书剑不废。 又道:“今日淑媛帝姬前往祭山演练祭天之舞,本宫身体不好,是无法去了,你可是陪好她来。” 唐小峰嘿笑道:“远越知道。” 姨甥俩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唐小峰告辞离开,走在路上时,心中忖道:“看来言锦心的猜测确实没错,沙罗娜现在就开始装病,自然是在为她与淑媛的‘换魂’做准备,一旦换魂成功,她变成了淑媛帝姬,淑媛帝姬变成了她,到那个时候,‘仙妃娘娘’将要暴毙而亡,而她将代替淑媛帝姬成为神国新的帝王。” 沙罗娜最可怕的地方,是她背后有魔门的支持,魔门的各种阴谋与邪术往往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而言锦心这个天魔宗公主同样也聪明得很,恰到好处地利用了“游远越”这么一个漏洞,否则的话,他们只怕到现在也别想弄清沙罗娜的计划。 但是言锦心的计划又是什么?她的那句“我来对付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样,唐小峰深知,随着祭天大典的接近,接下来的两天里,将会有很多事情浮出水面,这将会是最为惊险也最为刺激的几天,如果他们不能成功救出那些花神,很可能便要陪着那些花神死在这天人境里。 没过多久,姐姐也已来到。 又等了一会儿,淑媛帝姬与明妃月彩虹鸾驾出宫,淑媛帝姬看到唐小山,将她唤上轿中,两人便在轿内说说笑笑。 唐小峰则跟着鸾驾,周围护驾的有八圣中的“剑圣”月丘池、“诗圣”姜吁、“雪圣”上官美雨,以及十六神中“八手观音”、“夜女魔神”、“长股仙人”、“九转神威”等。 八圣中的“雪圣”上官美雨,唐小峰还是第一次见到,乃是一名女子,看上去相貌平平,并不出奇,不过她既能成为八圣之一,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雪圣”上官美雨时常找月丘池说话,月丘池虽然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唐小峰却看出他只是在随口应付,只是这种人,纵然只是应付,别人也难以看出他内心所想,反容易被他的温柔笑容所骗,增加更多好感。 这倒不是说月丘池是伪君子,只不过喜厌不形于色,这原本就是他这种世家子弟从小就被培养出来的“教养”,至于唐小峰,说实话,至少他个人是觉得这样子活着蛮累的,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像他这种随兴而为的人也算是缺乏“教养”吧? 鸾驾出了中都,又行了数里,来到祭山。 祭山虽然是山,其实不大,整个外形像是一座大鼓,顶上又搭了石台,山腰俱是大殿,与其它地方不同,这些大殿俱是石殿,而不是那种宛若树雕,在神国中比较常见的“树殿”。 唐小峰看着祭山,心中忽地一动,悄悄将灵郁之气注入双目,定睛看去。 紧接着露出几分错愕,一丝微笑…… 第五十一章 祭山斗剑? 在祭山之下相迎明妃与帝姬的,乃是一名魁梧健壮的老者。 这名老者便是八圣中的“日圣”更残。 “日圣”更残在八圣中年岁最大,德望也最高。 在神皇还未受禅称帝时,他便已是神皇身边的得力干将,当神皇闭关修炼又或是有事离开中都时,许多政事便是交由他来处理。 这些日子,唐小峰之所以不曾见过他,只因他一直都守着这祭山,为即将到来的祭天大典所准备。 唐小峰深知,如果祭天大典真的是发动叠金九星的仪式,那它的成功与失败,便关系到整个神国的存亡,只有在叠金九星发动之后,与九个镜反之门所组成的太乙九宫形成一个庞大的格局,才能将从人间盗取过来的天地灵气固定住。 若不能做到这点,这天人境只怕要跟楼兰境又或是“非人间”的其它几境一样,逐渐崩溃,直至不复存在。 祭山周围有重兵把守,许多骑着飞兽的将士绕着飞翔,将祭山围得水泄不通,守得竟比皇宫还严。 上了祭山,如唐小峰事前所料,史幽探果然没有出现。 就算有八圣十六神中的“日圣”、“剑圣”、“诗圣”、“雪圣”在这里,面对着魔杀这样的敌人,史幽探也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皆因到了魔杀那种层次,当他要杀一个人时,这八圣十六神所能够帮上的忙,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里,唐小峰居然还看到了香雨和凌紫这两个青楼二凰,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因为她们原本就在为祭天大典训练歌姬,香雨作为“游远越”的红颜知己,自不免过来与他打打招呼,一番说笑。 到了祭坛之上,淑媛帝姬开始排练祭天之舞。 指点她的,却是“雪圣”上官美雨。 此时,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都已大致探出,这祭天之舞乃是神国女祭史幽探所创,而史幽探虽是神国女祭,许多时候其实并不在天人境中,当她不在时,其身为“祭师”的事务便是由上官美雨代她主持。 唐小峰与姐姐并坐席上,看着淑媛帝姬的舞。 看了一会儿,姐姐低声道:“淑媛这一舞,踩的是九星步法,与道家的禹步略有相似,只是她自己似乎并没有这个意识。但是单单靠她这一舞,并不足以用来发动叠金九星。” 周围有太多的人,他们也不敢多加交谈。 虽然如此,唐小峰却已生出明悟,对整件事情大致上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史幽探的师父乃是神国的上一任女祭,也就是曾与袁天罡斗法、弄得神州大乱的袁紫烟。袁紫烟与袁天罡想要通过武媚娘搅乱神州大陆,却反被称帝后的武媚娘灭了整个姹女会。 袁紫烟逃回神国,她本是神国的人,深知天人境的崩溃只怕是难以避免,于是又培养了一个史幽探。 史幽探召集了哀萃芳、纪沉鱼、师兰言、言锦心等人,重新组建了姹女会,又抓来那四十八名转世花神,就是想通过九鼎炸出的太乙九宫,以及用这些花神的先天元神催动的叠金九星,造出一个极大的地格,从人间界中盗取天地灵气,令天人境能够长久地存在下去。 哀萃芳会帮史幽探,自然也是因为她乃是蜃族公主,早已决定要将蜃族迁移至神国,为了自己子民的未来考虑,亦只好相助史幽探。 而史幽探做这件事,自然是得到了神皇的莫大帮助,皆因此事能否成功,直接关系到整个神国的续存。而八圣之所以愿对着神魔立下重誓,誓要扶持淑媛帝姬为帝,应该也是神皇以神国的未来逼迫他们,又或是与他们所做的一场交易。 若是天人境崩溃,神国自也不复存在,那谁是下一任神皇,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大前提下,只要神皇能够保住神国的未来,令天人境不像其他各境一样崩溃,八圣自然愿意奉他女儿为帝。 若没有这场交易,神皇只怕也不敢将帝位传给他的女儿,在没有九鼎和五德始终的神国,从没有人能将帝位传到四代以上,他自己都是杀了上任神皇,先立其子,再“受禅”为帝的,又如何能保证在他死后,其他人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的女儿? 趁着淑媛帝姬在那排练歌舞,唐小峰低声朝姐姐道:“你跟我来。” 姐姐疑惑地看他一眼,见他起身离开,于是亦跟了出去。到了外头,来到一片僻静的竹林。唐小峰低声道:“姐,你看看山的里头。” 唐小山心想,我又没有透视眼,怎看得到山的里头?正自想着,弟弟却已将手按在她的后心,一股清凉如风的气流传了过来。唐小山立时明白过来,将这种气流导向双目,眼前的土石如根根线条般分解开来,让她看清山中情形。 山里头,有一个极大的深坑通往下方,周围画有许多仙篆。 唐小峰淡淡地道:“看到了?” 姐姐长吁一口气:“原来镜反之门却是在这里。” 唐小峰疑惑地道:“为什么你和芸芝会一直认为它是在中都里头?” “这大概是我们弄错了,”姐姐低声道,“中都乃是天人境的最中央,我们本以为那个镜反之门所组成的太乙九宫,亦是以中都为中宫,其实却并非如此。我们只是通过地图来判断,但是地图其实并不准确。” 唐小峰低声道:“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麻烦了。” 姐姐无奈地道:“的确是令人头疼。” 他们本是想趁着祭天大典,神皇与八圣大多都在祭山的时候,潜入皇宫救出那四十八位身带先天灵气的姑娘,然后马上从镜反之门离开,却没想到这个镜反之门却是在祭山深处,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救出那些姑娘后,还得强闯祭山,无疑是增加了许多困难。 但若不用这个镜反之门,其它八个镜反之门又实在太远,神皇一旦发现被用来催动叠金九星的这些花神被人救走,必定会举全国之力搜捕他们,毕竟这些花神关系到神国的存亡,就算是为之牺牲再多,亦是理所当然,而他们却是孤军奋战,在重重围捕之下,只怕是无一人能逃。 当然,这还是建立在魔杀能成功杀死史幽探的前提下,若让史幽探活着,还不知会变成怎样。 唐小山在心中快速动念,想着到底该如何是好。 弟弟本是按在她后背上的手却又动了动,摸着她的秀发,拨弄一番。 原本就是自己弟弟,她自然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突然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蓦一回头,却看到月丘池本在远处踏步而来,却又突然僵在那里,一脸阴沉,再看弟弟,弟弟却是很写意地立在一旁。 她立刻意识到弟弟是故意摸给丘池公子看的,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唐小峰却早已扭过头去,让她白瞪一场。 月丘池大步迈来,翩翩依旧,心中却实难淡定。 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人本是姐弟,只是看到“游远越”先是摸着小山姑娘的背,然后又轻轻拨弄她的秀发,而小山姑娘却静静地立在那里,毫无芥蒂,如此暧昧的动作,也不知以前到底做了多少次,若不是小山姑娘对游远越已是心有所属,又怎会任他这般调戏? 月丘池来到唐小山面前,淡淡道:“殿下排练中途,正在殿中休息,想要寻人下棋,让在下前来寻姑娘,问姑娘可愿陪她下棋?” 唐小山还未说话,唐小峰却已随口说道:“她不会下棋。” 月丘池看向唐小山,唐小山无奈答道:“小女子确实不会下棋。” 唐小峰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我说了吧”的架式……姐姐虽然变态,琴棋书画,其它三样样样精通,却唯独从不下棋,甚至看了棋就厌,管它围棋象棋跳棋还是什么棋,反正只要是棋都不碰。 虽然不会下棋,但唐小山还是进入殿中,去陪淑媛帝姬,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怪他在这种时候还要惹事。只是不爱惹事的弟弟似乎也就不是她的弟弟,这个她也是毫无办法。 姐姐入殿陪淑媛帝姬去了,唐小峰正要四处乱走,月丘池却已身形一闪,冷冷地挡在他的面前。他淡淡一笑,道:“丘池兄有何要事?” 月丘池冷然道:“我早已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唐小峰哼了一声:“我也早就说过,关你屁事?” 月丘池淡淡地道:“这几日,我已查过,白老爷子的孙女被人奸杀之前,有人曾看到她与你在一起。” 唐小峰道:“那人若不是眼花,就必是有心诬陷。” 月丘池道:“这几个月来,神国各境,有一些少女失踪,在那些地方,似乎都能看到你的身影……” 唐小峰自然知道,那些女孩是被游远越抓去炼“六六元红丹”去了,对于游远越这个人,其实他自己亦是不齿,但考虑到这家伙连脸皮都被人剥了,尸体更不知是被香雨烧成了灰,还是融成了水,也算是恶有恶报,自己自然没理由替他背这罪过,于是冷笑道:“丘池兄若有证据,又何必在这瞎猜?” 月丘池闪过怒容:“你接近帝姬,可是出自仙妃娘娘的授意?” 唐小峰冷笑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以下犯上,指责娘娘别有用心?” 两人怒目而视,火药味十足,远处却突然忙乱起来,紧接着便有人大声唱喏:“神皇陛下驾到。” 既然神皇已到,他们自然不能继续在这对瞪,月丘池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唐小峰却只是耸了耸肩,全未在意。 来到殿前,众将迎神皇入殿。淑媛帝姬与月彩虹来到神皇面前,淑媛帝姬唤声:“父皇。” 神皇爽朗大笑,挥手让众将退下,问女儿祭天之舞练得怎样? 父女俩在那聊了起来。 接下来,唐小峰依旧时不时地以“游远越”的身份,当着月丘池的面与姐姐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唐小山虽知道弟弟别有居心,却也拿他毫无办法。 月丘池一个上午,俱是面目阴沉。 他本就不相信游远越的为人,见其不但与小山姑娘走得极近,甚至还私下带着帝姬出宫,这样的人若是别有用心,小山姑娘和帝姬岂非都要被其所骗? 八圣中的“雪圣”上官美雨见他时不时地看向那边的小山姑娘,而唐小山却是与游远越在那低头说话,于是低笑道:“那样一个野丫头,丘池公子何必如此在意?” 月丘池见唐小山与那游远越在一起,连带着她也被人看轻,更是怒火中烧。他的涵养工夫本来极是了得,但碰到情情爱爱之事,再有涵养的人也难以控制自己。 而就在这时,游远越的目光又似有意或无意地扫了过来,挑衅意味十足,让他更是沉不住气。 两人仿佛俱是漫不经心,一个错身而过。 月丘池冷冷地道:“以前时常听说,阁下对本人的‘剑圣’之号极是不满,总在人前说要与本人一战,为何却时时不见阁下动作?莫非乃是一个只敢在背后夸口的无耻小人?” 唐小峰微笑:“在下只是因现在大家同殿为官,不好逞血气之勇,不过丘池公子若愿奉陪,在下倒是愿讨教一二。” 月丘池冷然道:“既如此,本人便在外头等着阁下。” 唐小峰微笑:“丘池公子先请。” 月丘池哼了一声,踏出殿外。 唐小山看向弟弟,无奈地道:“丘池公子并非恶人,原本无事,你何必非要气他?” 唐小峰耸了耸肩:“到了神国,却不与神国第一剑手较个高低,那岂不是白来一场。” 唐小山低声道:“丘池公子既是神国第一剑手,神皇赐号‘剑圣’,只怕不是你隐藏实力便可以轻易应付的,小心被他看穿你这个‘游远越’是假。” “无妨,”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只用游龙剑法向他讨教,要是败了,我也无话可说。”掠了出去。 另一边,上官美雨含着笑容,飘了出去,路上却又遇到十六神中的“夜女魔神”青水水水、“长股仙人”雄常北。青水水水诧异地问:“殿下还等着美雨大人指点她的祭天之舞,美雨大人这却是要去哪里?” “雪圣”上官美雨笑道:“神国第一剑手丘池公子,与最近新登十六神的‘神剑侠少’即将一战,如此难得的盛事,我怎可错过?” 青水水水与雄常北一个错愕。 月丘池与唐小峰本是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离开大殿,被上官美雨这么一说,两人即将一战的消息立时传了开来。 内殿之中,神皇、月彩虹、淑媛帝姬、“日圣”更残本是聚于一处,忽听外头似有骚动,而周围守护之人也一个个都无心思,甚至还有人擅自离岗,跑了几个。 “日圣”更残皱眉,沉声喝道:“出了何事?” 却是十六神中的“八手观音”夏夏上前,将“神剑侠少”游远越在外头挑战“剑圣”丘池公子之事说了出来。 月彩虹与淑媛帝姬尽皆错愕。月彩虹心想,只怕是与小山姑娘有关。 淑媛帝姬则是想着,远越公子怎可能是丘池表哥的对手? 这两个人一个是她表哥,一个这几天时常陪她说笑,又偷偷带她出宫玩耍,还知道她的心事,不知不觉间,便已被她视作知交好友。 不管哪个出事,都非她所愿。 “日圣”更残怒道:“大家同殿为官,当以为陛下与帝姬效力为重,怎可擅自生出事端?”便欲飞出去阻止他们。 神皇却笑道:“年轻人好勇斗狠,逞血气之勇亦属常事,没必要多加阻挡。也罢,反正今日并无要事,我们就去看看游远越有何胆量,竟敢挑战我神国第一剑手,朕亲口赐名剑圣之人。” 他大步而出,更残、月彩虹、淑媛帝姬紧随其后。 …… 月丘池与唐小峰两个人,本是想在僻静之处,两个人不为人知地比试一场。 却未想到就因上官美雨的一句多嘴,竟是闹得人人皆知,神国第一剑手、“剑圣”月丘池,与新晋十六神的“神剑侠少”之间的剑斗,自是人人都想观战。 神皇与“日圣”更残虽已到了现场,却未阻止,显然已是默许了这场剑斗。 虽然如此,不管是神皇、日圣,还是周围将士,都无人真的相信“神剑侠少”会是“剑圣”的对手,大家都在猜测着远越公子到底能够在丘池公子的剑下走得几剑。 月丘池本不愿将事情闹大,然而现在事已至此,他心念忽地一动,生出杀意,心中忖道:“像这种外表侠义内心奸诈之人,留在帝姬身边早晚是个祸害,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除了这厮,免得他日后蒙蔽帝姬,祸害神国。” 他早已认定这个“游远越”乃是外忠内诈之人,现在既已生出杀心,剑气自是一下子变得凛烈起来。 至于这份杀心到底是因为知道此人乃是奸恶之徒,有心匡扶正义,还是不欲让他再接近小山姑娘,私心胜于公义,他自己却也难以分个清楚。 感受到对方剑气突然间散发出的阴冷与森寒,“游远越”却只是无动于衷地立在那里。 对于唐小峰来说,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反倒更有意思。 神国第一剑手,拥有“剑圣”之名的丘池公子……他早就想讨教一二。 第五十二章 奕天之剑?绝断鬼门! 唐小峰与月丘池隔着数丈,彼此对峙。 这样的距离看着远,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御剑之人,不过就是刹那间的事。 香雨、凌紫、“诗圣”姜吁、“夜女魔神”青水水水、“长股仙人”雄常北、“八手观音”夏夏等亦是散在周围,一同看着。 淑媛帝姬悄悄来到唐小山身边,想要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唐小山却也只是无奈苦笑,这世上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她也不想去深究太多。 月丘池蓦一出剑,剑光一幻,天空现有日月星辰,美轮美奂。 唐小峰动容:“好剑,好剑气。” 月丘池淡淡地道:“此剑名为奕天,奕者大也、壮也,本人习的,便是奕天之剑,丽天之剑。经云:积真阳以成神而丽乎天者,星辰。故这奕天之剑,又是奕星之剑。” 剑气千幻,星辰涌动。 单是看着这仅仅只是剑气发散,而已具现而出的星象,诸如香雨、凌紫、青水水水、雄常北等便已是目瞠口呆。 他们虽然早已听闻丘池公子“奕天”之名,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其奕天之剑的壮观与绚丽。 仅仅只是看着如此壮观的剑气,换了他们,便已再无拔剑对峙的胆量。 在这样的奕天之剑下,什么“神剑侠少”,只不过是皓月下的萤火,渺小得几不可见。 淑媛帝姬在唐小山身边,不安地道:“小山姐姐,你为何不去阻止他们?丘池公子似乎是认真的,万一远越公子死在他的剑下……” 唐小山却轻叹一声:“可惜了。” 淑媛帝姬错愕地道:“什么可惜了?” 唐小山再叹一声:“丘池公子天分极高,剑术极精,就只缺了一样东西。” 淑媛帝姬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败绩!”唐小山道,“丘池公子年少成名,这些年纵横神国,大约是未尝败绩。他将自己‘奕天’之意亲口告诉对方,既是自信,亦是自傲,而借由这份自信,他的剑气更精更湛,锐不可当,若是换了寻常人,单是站在他面前,便已不可避免地要害怕、退缩。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这一次,他面对的却是一个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强敌,从许多次生死边缘滚过爬过的对手,”唐小山淡淡地道,“在这样的对手面前,他的自信不但对他毫无帮助,反会因他的过分骄傲,给予对方极大的机会。” 淑媛帝姬怔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姐姐觉得,丘池公子竟会败在远越公子剑下?这、这如何可能?” 唐小山道:“丘池公子虽然已动杀心,远越公子却并无杀意,这一战大约会是平手。” 淑媛帝姬道:“那要是远越公子也动了杀心呢?” 唐小山淡淡地道:“那丘池公子现在已经死了。” 淑媛帝姬呆了好半晌,才道:“小山姐姐说、说笑了。”然后想着小山姑娘虽然遍读经籍,博古通今,对武学之道看来却是一窍不通。 丘池表哥可是父皇亲赐“剑圣”之名的神国第一剑手,他怎可能会败在别人剑下? 剑气幻得益发灿烂,天空中气象万千,绚丽多彩。 这般惊人的剑气,已是看得人人心醉,大部分人都与淑媛帝姬一般心思,只想着看看“神剑侠少”到底能够在“剑圣”的奕天之剑下走得几剑。 神皇却与“日圣”更残诧异地对望一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人只看到月丘池的奕天之剑剑气惊人,灿烂而夺目,唯有他们,却看出在这益发灿烂的剑气背后,是月丘池出手的犹豫与信心的消失。 “日圣”更残淡淡地道:“丘池大意了。” “嗯,”神皇道,“他本以为可以凭着自己惊人的气势在刹那间压倒对手,一剑夺走对手的性命,却未想到远越竟已练成游家近百年无人练成的游龙身法,远越看似未动,只是身形略有摇晃,这摇晃之间,便已有若龙游,令丘池无法把握他的位置,奕天之剑竟是迟迟无法出手。” 更残道:“丘池剑气千幻,气势惊人却不能持久,游远越只凭身法与其对峙,自在悠闲,相持越久,丘池越是不利,接下来除了强行出手,再无它途。这一剑他若是杀不了游远越,自己马上便是破绽百出,游远越若是借着杀意反弹,一剑便能将他解决。” 说话间,异变突起。 “游远越”蓦地抬头,脸色一变,身形一闪。 月丘池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自己抛弃那奇诡莫测,令他无法把握位置的神奇身法,突然动了起来,心中一喜,气机感觉下,奕天之剑蓦然一划,无数星辰挟着惊人气势轰向对手。 唐小峰却对轰向自己的奕天之剑看也不看。 在他眼中只有一颗黑得惊人、黑得诡异的黑色涡流。 当所有人都抬头看着月丘池以剑气幻化出来的惊人景象时,一颗巨大的黑色涡流无声无息地升了起来,轰向淑媛帝姬。 而淑媛帝姬又是跟他的姐姐在一起。 他以前见过同样的黑色涡流……仿若要将所有色彩全都吞噬般的黑色涡流。 走符摄录,绝断鬼门! 万千星辰轰向他的身后,他身形一闪,避开绝大部分剑气,却仍被奕天之剑的部分剑气轰中。 他喷出一口鲜血,却反借此加油,刹那间掠到姐姐与淑媛帝姬面前,挡在她们与“绝断鬼门”之间。 虽然挡在她们面前,但他却是额冒冷汗,一阵心惊。 因为他没有信心接下“绝断鬼门”……或许说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得下来。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他虽接不下这“绝断鬼门”,但至少还有逃走的机会,只要能够躲开“绝断鬼门”,就有机会趁隙反击。 但是现在,姐姐跟淑媛帝姬都在他的身后,他又怎么能扔下她们自己逃走? 黑色涡流如坠落的黑色太阳般狂轰而来。 蓦地,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掠而来,挡在他们面前,怒叱一声,双掌轰出,刹那间接下那惊人的黑色涡流。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金光闪过,黑色涡流四分五裂。 单是爆裂开来的气浪,便已将许多无辜将士卷入其中,令他们惨死当场。 出手的竟是神皇。 神皇立在那里,一脸凝重。 “日圣”更残身子一闪,破空而去,欲将那偷袭之人找出。 “诗圣”姜吁、“夜女魔神”青水水水等或是守护神皇与明妃、帝姬,或是紧随“日圣”而去,搜捕袭击之人。 月丘池却是立在那里,失魂落魄,一阵发呆。 没过多久,更残疾飞而回,冷然道:“已经走了。” “诗圣”姜吁亦掠了回来,道:“走符摄录,绝断鬼门!出手的必是黑杀天女谢文锦。” 神皇淡淡地道:“这一击,是冲朕来的。”黑杀天女既知他在这里,却出手杀他女儿,便是要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接这惊人一击。 更残皱眉:“但不是有传闻说,谢文锦早已在外界被人杀了么?” 神皇道:“要么传闻是假,要么就是她肉身虽毁,元神还在,去修了鬼仙之道,再行回来。” 另一边,月彩虹疾奔而来,担心地拉着女儿的手,问她是否有事。淑媛帝姬摇了摇头,却是看着立她身前,一动不动的“远越公子”。 “游远越”却是再喷一口鲜血,颓然倒地。 唐小山与淑媛帝姬惊叫一声,将他扶住。 神皇回过头来,眸中闪过赞赏之色,道:“他明知必死,亦要硬挨丘池一剑,赶来挡在淑媛面前,虽是徒劳之举,其心可嘉。” 他让人将“游远越”扶入殿中歇息,自己却慢慢踱到月丘池身边。 月丘池依旧是失魂落魄。神皇长叹一声,道:“这一次你虽然败了,但对你的修行,却也有莫大好处。以你的实力,本不该犯下这般大错,但过分的骄傲却蒙蔽了你的眼睛,天大地大,这世上总有些人才华胜于你、天分胜于你。唯有积极进取,日日精进,总能看到敌人之强大的人,才能逆流而上。” 月丘池苦苦地笑了一笑。 神皇这话,只有他一人听到。 其他人还在议论纷纷,在他们眼中,只知道有人偷袭淑媛帝姬,打扰了丘池公子与远越公子的剑斗。 月丘池自己却是知道,剑斗虽然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他却是败了。 游远越面对他奕天之剑的强大气势,还能发现有人在暗中偷袭,而他不但未能觉察到形势突变,在气机牵引下全力出手,以全神贯注的杀意和攀至极点的气势,却都无法杀死一心想赶去救淑媛帝姬的游远越,两人之间谁强谁弱,已是一目了然。 …… 唐小峰躺在榻上,独自冥思。 刚才出手的,毫无疑问是“黑杀天女”谢文锦。 在宗灵极乐城时,他也亲眼见识过谢文锦的“绝断鬼门”,那简直就不是凡人之躯能够接得下来的。 但是神皇却硬生生接了下来。 现在回想一下,其实那招“绝断鬼门”根本就是冲着神皇去的。 神皇既有硬生生接下“绝断鬼门”的实力,若是有心将它避开,不正面与它硬拼,想必也是做得到的。 “绝断鬼门”虽然强大得近乎可怕,谢文锦却也不是想用就可以用的,这般惊人的招式,就算是她,一天也只能用个一次两次。 她要是有将如此招式随手用出的本事,也就不会被茅山宗和净明宗追杀至死了。 但她这一击,却是直接冲向淑媛帝姬,令神皇避无可避,不得不强行去接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而神皇却也不愧是神国第一高手,竟能将如此惊人的一击硬生生接了下来,他的实力,确实超出了唐小峰的想象。 只不过在强行接下这一击后,神皇虽立在那里不动,但在其身后的他,还是看到神皇身躯的颤动。 神皇虽然凭借着他的无上玄功接下了“绝断鬼门”,但他的旧伤无疑是被这惊人一击所催动,变得更加重了。 而谢文锦一击即走,显然是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场上,唯一能够接下“绝断鬼门”的人,只有神皇。 神皇不能不接,因为他若不接,他唯一的女儿便将死在“绝断鬼门”之下。 他若去接,任何人强行接下这样的一击,都不可能平安无事,就算是身为神国第一高手的神皇也是一样,更何况他体内本有旧伤。 现在的问题只有两点,第一点是,谢文锦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应该也是姹女会的人,她之所以暗算神皇,是出自史幽探的授意,还是另有目的? 第二点是,谢文锦出手的时机实在太过完美,刚好是选在月丘池奕天之剑气势达至最顶端,所有人都被月丘池剑气幻化而出的惊人气象所吸引的那一刹那,她是一直守在暗处,寻找这样的机会,还是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机会,这才守在暗处? 这两个猜测看似相差不多,其实却是截然不同。 如果是第二个的话,那就意味着“游远越”是他的事,早已被谢文锦知晓,并被她加以利用。 沉思间,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端着药汤的淑媛帝姬。 淑媛帝姬见他醒着,温柔一笑:“这是宫中特制的药汤,趁热喝了。” 唐小峰错愕地道:“怎敢劳烦殿下?” 淑媛帝姬微笑:“父皇说了,若不是为了替我挡那‘绝断鬼门’,以你的本事,根本不会被丘池公子所伤,你因我而受伤,我很感激。” 其实唐小峰很难说是为她一人去挡“绝断鬼门”,毕竟那个时候,姐姐也在淑媛帝姬身边,就算不考虑淑媛帝姬其实是他堂姐这一点,他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但是神皇却只看到“绝断鬼门”轰向自己的女儿,而游远越竟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挡在女儿面前。以游远越能够与月丘池相抗的剑术,不可能看不出那“绝断鬼门”绝不是他挡得住的,但他却明知必死,亦要保护帝姬,如此的赤胆忠心,实是难得。 单是这一点,“游远越”已经简在帝心,让神皇对他大是赞赏。 而淑媛帝姬这几日与“游远越”本就相处甚欢,又知道他是拼得一死挡在自己面前,甚至不惜为此硬挨丘池表哥一剑,若说以前她对“游远越”的好感度为零,那通过唐小峰这几日的细心攻略,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五十,而他这一挡,直接又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变成了百分之八十。 便连一直对游远越放心不下、不是很乐意让他接近自己女儿的月彩虹,亦不像以前那般对他存有戒心。这少年不但文采武功俱是了得,甚至还要超出自己侄儿,更紧要的是这片拼死保护帝姬的决心实是难得,而他在女儿身边时,女儿的笑容亦比往常要多,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阻止他接近女儿? 而最关键的一点,其实还是唐小峰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气,那种明知自己冲上去也只是送死,却仍然毫不犹豫挡在帝姬面前的忠诚与觉悟,足可令每一个亲眼看到的人为之动容。 对于神皇来说,今后有这样的忠臣来保护自己的继承人,那自是大为满意。 对于月彩虹来说,像这种宁死也要挡在自己女儿面前的男子,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唐小峰背靠榻头,想要伸手接碗,但他伤得实在太重,连手都是颤的。淑媛帝姬见他这个样子,哪里能够自己喝汤?于是竟一勺一勺地亲手喂了下去。 唐小峰感激地道:“多谢殿下。”又欲爬下榻来,向殿下行君臣之礼,却一不小心栽了下去,竟是整个人栽在淑媛帝姬怀中,将淑媛帝姬扑倒在地。 淑媛帝姬被他压着,大羞,唐小峰手忙脚乱,却是全身发软,爬不起来。他不动还好,这一动,淑媛帝姬所穿的艳丽深衣都变得乱了,神国的女孩本就习惯了不穿裤裤,只是深衣绕襟,腰缠宫绦,这一乱,下摆分开,美腿都露了出来。 淑媛帝姬又急又羞,又不好怪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唤人进来,又想着要是被人看到这般情形,自己虽然并不是太过介意,却岂不是害了他?最后只好使劲扶他上榻,整个过程中碰碰撞撞,身体也不知接触了多少下,连自己的小腹好像都被他撞了几下,俏脸更是晕红。 唐小峰重新躺好,气氛却一下子变得极是暧昧起来,淑媛帝姬既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舍得就此离开,一时间竟是脸红红地立在那里,直到门边传来一声轻咳,她才吓了一跳,扭身看去,这才看到是小山姑娘到了门边。 唐小山道:“排练的时辰到了,美雨大人有请殿下。”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媛帝姬。 淑媛帝姬脸一红,赶紧道:“我这便去。” 又道:“远越公子伤得极重,我……” 唐小山微笑:“无妨,愚姐略通一些医术,这便替他把把脉,看他几时能好。” 淑媛帝姬放心离去,等她一走,唐小山瞅向弟弟:“你伤得怎样了?” 唐小峰跳下床,伸伸腰,踢踢脚:“没事,早就好了。”体内有还源仙气的他,断手断脚都能治好,这点伤算得什么? 唐小山翻个白眼……这个总喜欢骗女孩子的坏弟弟,实在是让人无语。 第五十三章 日出江花红胜火 趁着淑媛帝姬离去,屋内只有姐弟两人独处,唐小峰与姐姐悄悄讨论了下。 只是谢文锦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暗算神皇,却实在是弄不清楚。 “姐,你不觉得奇怪么?”唐小峰低声道,“抛开谢文锦的目的不谈,神皇既是神国第一高手,又是帝王,不管是玄功秘籍还是灵丹妙药、神兵法宝,自能找到不少,他既有心将帝位传给他的女儿,为何却不教她任何功法?” 这实在是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没道理的事。 姐姐不太自信地道:“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吃苦吧?” 唐小峰想了想,虽觉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却也想不出别的原因,况且这种事他也不能跑去问神皇,只好先放在一旁。 然后,唐小山任由弟弟在这装伤,自己跑去看淑媛帝姬排练祭天之舞。 这一次,淑媛帝姬却是与八十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歌姬一同排练,她位于中央,其他歌姬散在周围,八十一人载歌载舞。 随着她们的舞蹈,一股无形的气流从无至有,上冲斗牛…… …… 下午时,鸾驾回宫。 唐小峰则是作为伤员被送回了他自己的住处。 他的挡剑之举,确实是让淑媛帝姬对他好感度大升,但现在想想,就为了逗逗淑媛堂姐就装成连动都难以动弹的重伤,实在是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因为他总不能在扑倒淑媛帝姬时身体发软,转过头来却又生龙活虎地去陪帝姬吧? 而淑媛堂姐身为帝姬,却也不可能一直跑到他的房中,结果却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机会跟淑媛帝姬相处。 考虑到明天就是沙罗娜定下的最后一天,与淑媛帝姬相处的机会却实在有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完成沙罗娜交给他的“任务”。 回到住处后,离天黑还早,反正无事,于是他干脆抓芸芝陪他洗澡。 芸芝已是被他弄得毫无办法了,要么莫名其妙地睡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大哥床上,与大哥躺在一起,要么就是被他抱来抱去。 更可气的是,陪他洗澡这么羞人的事,他、他至少也得问问人家肯不肯啊? 结果他却直接把人家抱进去了。 芸芝穿着一件粉红肚兜与大哥泡在桶中,光光的两条美腿儿叠在臀下,唯靠着兜肚的下角和水的晃动才能挡住大哥对自己腹下的窥视,又想到大哥似乎有透视的本事,到底能不能挡住其实也难说得很,整个小脸儿都是憋红的。 唐小峰怪笑地凑上去,看着她的脸:“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女孩儿向后靠啊靠,仿佛这样子,一个幸运便能掉出桶外……你、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可恶? 唐小峰将她搂过来,帮她搓澡。 女孩儿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别怕。”五讲四美的好大哥安慰着她。 然后将她翻了过来,让她背对着自己,双手趴在桶的边缘,翘臀抬起。 这难为情的姿势实在是让芸芝臊到极点,只是那僵硬的身体,竟让她只如玩偶一般,除了被大哥摆来摆去,竟是做不了别的。 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自己的羞人地方全都落在大哥眼中? 大哥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正自害羞之际,她蓦地睁大眼睛。 同一时间,睁大眼睛的还有与林书香、阳墨香、红英等人待在一起的紫芝。 紫芝说着说着,突然瞪大眼睛,身体僵直,面现潮红。 阳墨香、红英疑惑地看着她,以前芸芝小姐在这里时,好像也是时不时的,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难道是孟家的遗传病? …… 床上,芸芝如虾米一样缩在大哥怀中。 刚才身体僵硬,现在却又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不见了。 坏蛋大哥,怎的这般欺负人? 话又说回来,原来这种地方被人亲吻,竟会是这样的奇妙与舒服? 以前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那只是紫芝被大哥“吻”时,通过两人间的心灵感应传递到她的身上,有若隔靴搔痒一般,更多的是害羞。 却原来它的感觉是这样的好? 只是,虽然感觉很好,但他、他还是很坏。 唐小峰搂着她来,让她那未熟的胸脯隔着新换的心衣半压在自己胸膛,然后便一直逗她说话。 还把可恶的手沿着背儿往下摸,轻轻搓弄着那柔软光滑的臀瓣。 到了傍晚时,外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玉英进入房中,也没有去看羞得往被子里钻的芸芝小姐,只是面无表情地施礼道:“主人,淑媛帝姬到了。” 这倒是将唐小峰吓了一跳,皆因他怎么也没想到淑媛帝姬竟会跑到这里来看他。 他还要装伤,自是不好下床迎接,眼见淑媛帝姬很快便要进来,只好看向芸芝……要是在这种时候被淑媛堂姐看到他床上有个近乎全裸的女孩子,那可就不好了。 但这个时候,芸芝却又不乐意了。 刚才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那般欺负人家,现在有别的姑娘要来,就要把人家赶走么? 唐小峰无奈地道:“芸芝……” 芸芝自然也知道,大哥能不能按着计划哄住淑媛帝姬,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救出敏叔,再进一步救出她的姐妹。虽然很不甘心,这个时候却也只能离开。 于是她就这样穿着兜肚、光着屁股,抱着衣服气哭地跑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看向玉英,要让她去陪陪芸芝。 玉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换了是哪家姑娘,碰到这种事儿都会被气哭的。 没过多时,淑媛帝姬便进入屋中,唐小峰便在床上施礼。 淑媛帝姬微笑道:“仙姨知你受伤,想要让人给你送些她近日所用的燕窝,我在旁边恰好无事,便代她送来。” 原来是沙罗娜又在给他创造机会?那女人手段倒是颇有不少。 唐小峰让假扮成他的丫鬟的义妹红蕖帮他收下燕窝,又与淑媛帝姬说说笑笑。 虽有“诗圣”姜吁等人在外护着,淑媛帝姬却也不好在宫外待上太久,坐了一会儿,便又离去。 等她一走,唐小峰跳下床,去找芸芝。 来到芸芝门口,却看到玉英立在那里,于是问她芸芝还有没有在生气。 玉英却将手往上一指:“主人,你看。” 唐小峰抬头……看什么? 玉英道:“有只鸟儿在天上飞。” 唐小峰:“啊?”他只看到天花板。 玉英道:“可莫要让鸟儿掉下来哟。”就这样飘走。 唐小峰:“……”完全听不懂。 算了,这丫鬟有的时候是有点神神叨叨的。 他进入芸芝房中,见芸芝正蒙在被中动也不动,于是躺她旁边,笑嘻嘻地哄她。 他不哄还好,这一哄,芸芝竟是抽泣起来。只是她虽然哭了出来,唐小峰倒更是放心。女孩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她要是不哭不气,他反倒更不好办。现在她又哭又气,那等于是在告诉他,你快点来哄我,你再不哄我我就不理你了。 于是唐小峰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搂住,陪她说了许多好话儿。 虽然他说了半天,芸芝都不理他,但他也无所谓,女孩子嘛,有时候总是要傲娇一下的,像这种时候,没必要去管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继续哄下去就可以了。毕竟不管她喜欢你还是讨厌你,甜言蜜语她总是喜欢听的,就算她表面上装作不喜欢,心里头也肯定是喜欢的。 又过了一会儿,却是玉英飘了进来:“主人,小姐来了。” 姐姐来了?唐小峰想,刚才堂姐来了,我让芸芝妹妹从我床上离开,芸芝妹妹生气了。现在姐姐来了,我又从芸芝妹妹床上离开,那芸芝妹妹岂不是要气昏了? 于是道:“跟姐姐说我现在没空。” 玉英道:“小姐要是问为何没空呢?” 唐小峰道:“你就说我正在跟芸芝聊天呢。” 玉英“哦”了一声,竟然真就这样飘了出去。 芸芝却急了,这算什么来着?在被窝里叫道:“你、你去啊。” “我不去。” “你快点去啊。” “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唐小峰嘻嘻地笑。 芸芝无奈,只好伸出手来推他。唐小峰抓住她的手:“好光好滑。” 芸芝想,这样下去更是没完没了,急道:“你到底怎样才肯去嘛?” 唐小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去。” 你姐姐找你,为何却要我亲你你才肯去?这这这,这好没道理。 芸芝虽然气苦,却又想着,他要一直在我床上躺着,连他姐姐都不去见,那岂不更是说不清楚?没奈何,只好爬了起来,难为情地往大哥脸上亲去。 唐小峰却嘻嘻笑道:“刚才我亲你哪里,现在你也要亲我哪里。” 芸芝立时僵在那里,眼睛下意识地往大哥腹下瞅去,整个人都傻了。 唐小峰捧住她的脸蛋使劲一亲,笑道:“骗你的。” 跳下床,见他姐姐去了。 坏蛋!芸芝一下子又往被窝里缩。 坏蛋坏蛋坏蛋……坏死了! …… 唐小峰来到外头,见着姐姐。 姐姐没好气地瞅他:“不是正陪芸芝聊天,没空见我么?” 唐小峰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天还没黑,姐你怎么跑来了?” 姐姐道:“太子少傅受伤,太子太傅前来探病,哪里需要搞得偷偷摸摸的?” 又道:“不过我要说的话已经跟红蕖说完了,你倒是可以继续与芸芝聊天去。” 唐小峰诧异地看向立在旁边的骆红蕖:“到底是什么事?” 姐姐低声道:“我已将红蕖也在中都的事告诉了骆宾王骆叔叔,明日午时,骆叔叔会找个借口到使馆去,红蕖可以在那儿见他。” 原来是这件事。 姐姐却又道:“不过,我与骆叔叔在私底下聊起来,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我们与骆家差点要指腹为婚的,只是还没等到谈好,骆家便出了事。” 骆红蕖脸儿微红……这个她以前倒是听祖父说过的。 唐小山道:“骆叔叔知道小弟你与红蕖在海外相遇之事,又提起当年指腹为婚之事,我自然还没告诉他,‘游远越’其实就是你。不过我与他说了你跟良箴姐定有婚约,又与丽蓉姐私订终身,还带了好几位姑娘回家的事。” “那他又怎么说?” “他说天气真好!” 唐小峰:“……” 唐小山道:“我寻思,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红蕖、芸芝、玉英也都移到我那里。一来你独自一人,不管是救敏叔还是做其他事儿,都能够放开手脚。二来红蕖与书香的本事虽不及你,却是我们中最强的两人,两人合在一起,也可以彼此保护。此外,书香、红蕖、芸芝、紫芝、墨香、玉英、红英,正好七人,一旦有什么意外,可用‘七星反吟’之阵,或战或逃,都比较有把握些。” 唐小峰点了点头,知道姐姐这样做,一方面是可以让众女互相照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放手而为。照目前的计划来看,明天便要想办法将夺舍蛊给淑媛帝姬喂下去,后天则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敏叔。 而大后天便是祭天之日,在那些花神的先天元神被抽取之前,必须要打倒史幽探,救出那些花神。 这时,芸芝也已穿好衣裳,来到这里。 唐小峰将计划告诉她,她自然是任由小山姐姐和大哥做主。 唐小峰趁着别人不注意,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 芸芝虽欲绷着脸,却还是羞羞的,用胳膊撞他一下,算是小小报复。 当下,骆红蕖、芸芝、玉英三女便乘上唐小山所用的马车,离开这里。 到了目的地,芸芝再次见着妹妹,妹妹却盯着她看,那眼神极是古怪,仿佛在问她舒不舒服。 她的脸一下子又憋红起来…… …… 当天夜里,唐小峰便独自一人,修炼魔杀教给他的那套心法。 这套心法可以将弥漫在天地间的玄气转化成自身剑气。 天地间最常见的,自然是五行之气,他“五行幻化”的剑气虽能以五行之气为自身剑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可以算是无穷无尽,但这种剑气用来变变魔术还可以,用来对付真正的强敌,却是没什么作用。 所以,他真正用来对敌的是剑气中的“三元合一”,亦即由紫华剑气、阴幽戾气、还源仙气三者合一的全新剑气。 但他剑气中的“三元”却并非无穷无尽。 而魔杀教他的这套心法,却是吸收天地玄气为己用。 他盘膝坐在榻上,一个晚上动也不动。 身边自有各色玄气不断徘徊。 天快亮时,他忽地跳起,将全身剑气聚于剑上,一剑又一剑地劈了出去。 似这般全力出手,以往用不了多久,便会剑气枯竭,只能重新休整。 然而这一次,体内的剑气却是源源不断,连绵不绝。 他欣喜若狂。 …… 上午时,他来到皇宫。 令其意外的是,今天早上虽无早朝,他和姐姐却也无法见到淑媛帝姬。 他们试着从其他官吏口中探出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探不出来,只知道上朝前,神皇突然大发火,又下令取消早朝,而淑媛帝姬,却似是被神皇关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唐小峰与姐姐对望一眼,面有忧色。 如果今天见不到淑媛帝姬,他还怎么按着沙罗娜的交待,将夺舍蛊喂给淑媛帝姬?若是不能完成沙罗娜的交待,他又怎有机会参与沙罗娜的计划,再想办法救出敏叔? 只可惜光天化日的,他们也不能强闯皇宫,去见淑媛帝姬。 姐弟俩正要离去,一名宫女却来到这里,说仙妃娘娘要见“远越公子”。 唐小峰与姐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客客气气地互相告辞。 唐小峰来到西宫,见到沙罗娜,沙罗娜斜倚榻上,轻描淡写地与他谈了几句,又找了个借口把宫女驱退,让外甥搀扶着,进入画室。 画室只要关起门来,便是一个封闭的密室,皇宫里的建筑都是用玄木所制,连唐小峰的灵郁之气都无法看穿,自然也不用担心有人窥视。 门方一关好,唐小峰便已搂住“姨娘”,摸来摸去。 仙妃沙罗娜微笑道:“虽已知道你这孩子极是能干,那日在宫筵上夺得诗魁,令姨娘大有面子,却没想到你又令我刮目相看,听说你昨日挑战月丘池,虽被刺客打扰,未能分出胜负,却令神皇大加赞赏?” 唐小峰恨恨地道:“若不是突遭刺客,我必定要让月丘池那厮好看。” 若是以前,沙罗娜或会觉是这外甥是在夸口吹牛,但经过他这几次的连番表现,现在对他的能力已是确定无疑。她低声问道:“我要你做的事,你可有把握做好?” 唐小峰道:“只要再给我一点机会,让我与帝姬多相处几个时辰,我必定能够做到。”又犹豫了一下:“但是现在我却没机会见到她,刚才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她在早朝前,不知因何事触怒陛下,令陛下大为光火,连早朝都取消了。” 沙罗娜道:“那是因为,她在早朝前突然向陛下提出,说她不想继承帝位。” 唐小峰一震……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第五十四章 最奢侈的伤心事? 沙罗娜道:“淑媛这孩子,我观察已久,只怕比她娘还要更加了解她的性子,若以她的性情,纵然有这想法,只怕也没有胆量说出来,今日不知为何,竟会有这等勇气。” 唐小峰却是知道,只怕是自己向淑媛帝姬说的,“一个人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强迫自己做不开心的事”这句话,已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那个时候他装作看懂她的心事,又向她说出这样的话,本意上还是为了完成沙罗娜的交待,让她知道自己了解她,支持她,只有这样,才可以成功地打开她的心扉,给她喂下夺舍蛊。 却没有想到夺舍蛊还没喂下,却先有了这样的副作用。 想到这里,他眼睛渐渐发亮:“姨娘,这样不是更好?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心事,却惹得神皇大怒,还被关了起来,这个时候正是她心灵最为受伤,也最需要有人关心和安慰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我在她的身边……” “你这孩子,果然聪明。”沙罗娜轻抚着他的脸,“你在这里等着,我必有办法把她骗来,与你在这里相见,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唐小峰搂着沙罗娜:“我却只想与姨娘多相处一会儿。” 沙罗娜笑道:“只要办好这事,以后我们便多的是时机相处,哪里还用急这一时?”将他拍开,急急去了。 唐小峰在画室踱了一会儿,又侧耳倾听,过了约半炷香工夫,听到沙罗娜与淑媛帝姬的脚步声。 沙罗娜道:“你父皇虽是暴躁,却也是为了你好,哪里真舍得把你关着?你便先在我这儿歇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试着与他说说。” 淑媛帝姬低声道:“谢谢仙姨。” 沙罗娜又道:“我那画室里,收藏了一些新的画儿,你若无事,可以去看看,我去帮你劝功你的父皇。”说完便行离去。 待她走后,淑媛帝姬黯然一叹,既是伤感,又是无奈。 周围不知为何,连宫女也未见一个,她实在无聊,便慢慢踱到画室,紧接着便怔了一怔。 唐小峰缓缓回过身来,看着她:“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殿下为何好端端的这般叹息?” 淑媛帝姬讶道:“远越公子,你怎的会在这里?” 唐小峰道:“我本是来见仙妃娘娘的。”也没有继续解释,竟将帝姬拉了进来,将门关上,注视着她的眼睛:“殿下还没答我,为何要这般叹息?” 淑媛帝姬本是再多心事也不想让人知道的性子,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想法说出,却反遭来父皇一通责骂,此时本是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纵连那小小的心房也无法装下。眼见这人询问,又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人早已知晓,又何必瞒他?不知不觉便流出泪来,这一落泪,竟越哭越是伤心。 原本是个金枝玉叶,却连自己的未来也无法选择,如此悲哀,如此可怜,实是令人心酸到了极点,但是幸运的是,心酸的帝姬有着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堂弟,虽然她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 唐小峰赶紧上前,搂住她来,将自己的肩膀借给她用。淑媛帝姬心事本积压许久,这一发泄出来,竟不由得泪如雨下,又一边哭着一边将自己以前的伤心事倒豆子般吐了出来,比如小时候养了一条鱼,那条鱼被猫给吃了,后来又养了一只猫,那只猫却被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母猫拐走了,于是她干脆养母猫,要拐也是把别人家的公猫拐来,结果有一天她被母猫抓了,可恶的父皇连母猫都不让她养,要养只能养鱼,可她又不想养鱼了…… 唐小峰心想,这算什么伤心事啊?这个也叫伤心事的话,那这世上有多少人得去自杀啊? 不过他本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堂弟,现在扮的也是一个谦谦有礼的公子哥,于是搂着帝姬,不断安慰,又帮她责备那只偷吃鱼的猫儿有多可恶,拐她公猫的母猫有多可恨,连母猫都不让她养的父皇多不仁慈多不厚道。 最后聊到她不想做神皇的事,这个却是重心中的重心,于是她哭得更加伤心,将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一方面是害怕,总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做好,另一方面又觉得当神皇是件很无趣很无聊的事情,既然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好,那又为什么要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唐小峰使劲点头……这个倒是没错。 淑媛帝姬见他能够理解自己,很是欣慰,又被他哄着逗着,说了许多笑话,不知不觉破涕而笑,偎他怀中,又抬起头来,唐小峰趁机吻了下去。淑媛帝姬虽有些失措,却又娇躯发软,既喜且羞,连闯入她口中的可恶舌头挤了某个东西过来也未觉察,神迷意乱间,将那东西和痰咽了下去。 淑媛帝姬本是伤心难过,此刻哭了一场,又打开心扉,开心许多,渐渐的便累了困了,唐小峰悄悄度一丝元气过去,既令她睡着,又借机察看那蛊茧落在她体内的什么位置,直至弄清蛊茧已在她体内破茧成虫后,又解开她的深衣,在她晶莹的雪乳上悄悄画了些东西,再帮她快速穿好。 他打开画室之门,没过多久,仙妃娘娘来到此间,向他做了个询问的眼神。他微笑示意,表示事已办妥,这一瞬间,他看到沙罗娜明显闪过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将淑媛帝姬放到桌上,搂着沙罗娜。 两人搂搂抱抱,也不管淑媛帝姬就在身边。沙罗娜喜道:“你帮了姨娘这许多,要姨娘如何谢你?” 唐小峰笑道:“今天,我只想姨娘这般这般。” 沙罗娜瞅他一眼:“我对神皇可都没做过这种事儿。” 唐小峰道:“姨娘若是不肯……” “也罢,”沙罗娜笑道,“这可是姨娘奖赏你的。” 说完,便让他坐在桌边,真的就跪在他的面前,替他解开裤头,将某样事物含入口中,轻轻抚弄。唐小峰原本只是说说,没想到她竟真的照办,由此可知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好,于是便按着她的头,任由这身为神国二妃之一的美艳女子细心服侍。 而淑媛堂姐,却在他的旁边甜甜蜜蜜地睡着…… …… 唐小山、骆红蕖、林书香等人聚在一起说着话儿。 骆红蕖与林书香忽有所感,看向窗外。 一个人影窜了进来,冲着她们嘿笑。 他的手中还抱着一条小狗。 看到来的是公子,林书香松了口气。 阳墨香与红英两个丫鬟虽然知道面前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家伙就是主人,却还是觉得怪怪的。 林书香道:“公子从哪弄来的这只狗儿?” 唐小峰嘿笑道:“在路上看到它没有人要,所以捡了过来,你看我很有爱心吧?”随手将它塞给阳墨香:“先帮你家主人养着,明天我过来拿,我还要用到它呢。” 阳墨香道:“我还以为这里的狗儿全都大得紧,一个个看上去跟狮子一般。” 紫芝道:“那种是看门狗,中都还有些作为宠物的狗儿,却是小得很,一般只放在家里养着,这种就是了。” 姐姐道:“事情做得如何?” 唐小峰把他已将夺舍蛊给淑媛堂姐喂了下去的事说出,又道:“接下来,就看沙罗娜怎么做了。” 姐弟两人又讨论了一番,唐小峰身子一窜,化作剑光穿窗而出。 红英怯怯地道:“总觉得淑媛小姐好可怜,她明明不想当神皇,却又被逼着当神皇,无法做自己想做的事。” 玉英却是面无表情:“明明就是很欠揍。” 阳墨香气道:“你怎的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呢?” 玉英瞅她一眼:“我问你,你想不想做丫鬟?” 阳墨香嘀咕:“谁会想做丫鬟?这不是没办法吗?” “对头,”玉英继续面无表情,“我们不想做丫鬟却被逼着做丫鬟,都还没哭呢,她被逼着做皇帝,有什么好寻死觅活的?你们去同情她,那跟一个整天连米饭都吃不饱的人去同情一个因为不爱吃燕窝却又被逼着吃燕窝的大富婆有啥子区别?” 阳墨香、红英一想……果然很有道理。 淑媛小姐真的很欠揍…… …… 唐小峰离开姐姐所住的使馆,来到外头时,看到一辆马车经过,停在使馆门口。 他定睛看去,看到坐在车上的是骆宾王,知道他是来与红蕖相见的。 在外头随便逛了一下,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他回到自己住处,独自练了一趟剑术。 七混八混,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他生出感应,忽地回过头来,却是言锦心来到了这里,坐在那儿,轻抚琴弦。 唐小峰心想,你就不知道敲完门后,从正门进来么?来自魔门,就非要搞得这般神出鬼没? 反正无事,于是他便坐在言锦心对面,看她弹琴。 言锦心不说话,显然是要等他自己开口,告诉她是否已将夺舍蛊给他堂姐喂了下去。唐小峰却是你不问我就不说,就这般双手托着下颊,一直看着她。 天色慢慢黑了。 言锦心忽地抱琴就走。 唐小峰定不住了,叫道:“你不想知道淑媛帝姬有没有吃下那只蛊么?” 言锦心冷冷地道:“你既可以在这里一直坐着等天黑,那自然已是完成。” 唐小峰道:“但是沙罗娜还是没有告诉我该做什么。” “她绝不可能在宫内使用换魂大法,所以明日,她必定会设法带帝姬出宫,”言锦心淡淡地道,“我自然有办法掌握到她的行踪。” 唐小峰苦笑道:“那我呢?” 言锦心回过身来,扫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画来,画上画的却是香雨:“好不好看?” 唐小峰道:“嗯,画得蛮好看的。” “那你就一直看着吧。”言锦心将画随手扔给他,飘身走了。 唐小峰:“……”这、这姑娘其实也蛮有幽默感的。 汗…… 言锦心这么一走,倒让唐小峰头疼起来。 如果沙罗娜明天没有用到他,那他岂不根本无法参与到救敏叔的计划中?到那时,就算敏叔被救了出来,却是落在言锦心的手中,对他和姐姐接下来救那些花神也是不利。 只可惜这个时候,他既不能去找他“姨娘”,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她想跟他淑媛堂姐换魂的事,明天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她来,亦不能去跟言锦心闹翻,除了在这里瞎等,指望沙罗娜注意到他这个“外甥”还有利用价值,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在房中独自踱了一阵,正自心烦,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娇笑。 他立在那里,苦笑道:“文锦姑娘?” 一个倩影飞了进来,落在地上,正是谢文锦。谢文锦立在那里,看着他的脸,娇笑道:“原来是你?我就觉得奇怪,言锦心那丫头怎会对什么神剑侠少感兴趣?你这脸皮,可是天魔宗天魔荧惑三花船荧船船主香雨帮你弄的?” 唐小峰叹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特地跑来找我。” “我只是在跟着言锦心,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谢文锦飘到他的面前,定睛看他,“现在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跟她在搞什么鬼?” 唐小峰心中有些犹豫,毕竟与沙罗娜勾结在一起的,便是阿修罗宗,而这姑娘亦是阿修罗宗七杀之一。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自己与言锦心联手去救他叔叔唐敏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细节全部说出,只是说了一个大概。 “原来如此,”谢文锦定睛看他,“但若只是如此,你不觉得,言锦心实在是太热心了些?” 唐小峰道:“我叔父其实是明妃娘娘所爱之人,她救我叔父,其实是为了借这机会控制明妃和她的女儿,借此掌控神国。”如果谢文锦跟阿修罗宗的其他人彼此勾结,她既然已出现在这里,这个秘密她只怕早已知晓,说或不说都是一样。 谢文锦却道:“言锦心不是那种会对权势感兴趣的人,亦不会为了去做神国幕后的帝王,费这么多的工夫。” 唐小峰心中一凛。 如果言锦心真的跟谢文锦说的一样,对掌控神国根本就不感兴趣,那她要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更让人意想不到的目的? 他看着谢文锦,道:“文锦姑娘,恕我直言,抓走我叔父的是贵宗的人……”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谢文锦笑道,“但是修罗宗也有修罗宗的规矩,这件事是佛杀老僧、神杀苍龙、祥瑞双杀他们所做,他们既然没有找上我,我就绝不会去管他们,我不会去坏他们的事,他们从中得到的好处,也没必要分我,但他们有难时,我却也绝不会去帮他们,这就是魔门一贯的规矩,自私自利、各自为战。” 唐小峰道:“但你昨日暗算神皇……” “那却是另一个人叫我做的,”谢文锦微笑,“那个人给了我一个好处,于是我便答应下来。其实就算她不叫我做,我也有心看看神皇的混元一气玄天功到底有多厉害,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了得,我的绝断鬼门竟会被他那般轻松地接了下来,难怪当年能够打遍神国无敌手,杀光所有敢与他作对之人,受禅称帝。” 唐小峰道:“那个人……莫非是你大姊?” 谢文锦却沉吟良久,忽地看着他来,流波转动。 唐小峰小声地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谢文锦身子一滑,溜出窗外,向他招手:“你跟我来。” 唐小峰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却还是溜了出去。 天色已黑,他们在夜风中飞掠。 他们来到了一座树阁,两人悄悄溜了进去。 周围有许多书架,上面全是书,二楼处还有一张字画,上面写着“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八个古篆,这八个字虽然弯弯曲曲,形同蝌蚪,唐小峰却是认得。 谢文锦左看右看,又抬起头来,飞到梁上:“这里。” 唐小峰也掠了上去,疑惑地看着她:“这里有什么?” 谢文锦微笑:“有你。” “有我?” “嗯,”谢文锦笑得古怪,“你今晚就藏在这里,最好闭住气息,放慢心跳,可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这座树阁的梁柱与隔板竟是用玄木制成。唐小峰按她吩咐,藏在梁上角落,却更是疑惑:“莫非今晚有人会来?” “要是没有人来,我让你躲什么?”谢文锦半伏着,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学心法口诀虽然极快,却不擅长那些七拐八弯的阴谋诡计,以前就是因为只知道杀人,看谁不顺眼就杀谁,最后才会被人暗算,落得兵解的下场。我听说你聪明得紧,那个人到底要做什么,我看不出来,也许你能帮我弄个明白。” 她一说完,身子一飘,消失不见。 唐小峰想,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按她吩咐,先以五行幻化的剑气将自己藏好,看上去与木壁连成一体,又屏住呼吸,放慢心跳,只以内景闭气之术维系生机,不知不觉间,他连身体都开始变得冰冷,有若树木一般。 就这样藏了许久,外头忽有风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两声轻响。 他已将自己的气息放到最缓,灵郁之气无法看穿玄木,他只是凭着些许声音,判断出来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少女问道:“这里就是藏卷阁?” 另一人清清冷冷地“嗯”了一声。 唐小峰心中一动……这两个声音他都极是熟悉。 第一个说话的竟是微微,而另外一个,却是哀萃芳…… 第五十五章 姹女会!疗愁花? 藏卷阁内一片漆黑。 哀萃芳静静地立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与夜色融成一体。 微微却是上蹿下跳,怎么看都像是闲不住的样子。 蓦地,一阵清风吹来,阁内又多了一人。 这个人却是言锦心。 言锦心缓缓地道:“我来得迟了。” 微微哼了一声,从二楼跳下来:“既然迟了,还好意思说?” 言锦心身子一闪,如鬼魅一般飘向微微,微微大吃一惊,向后要退,脸上已“啪”的一声,挨了一记耳光。 哀萃芳皱眉:“锦心……” 言锦心冷冷地道:“只是让她知道一些规矩。” 微微勃然大怒,要冲向言锦心。哀萃芳无奈,挡在她们中间:“不要误了大姊的要事。” 听到“大姊”二字,微微虽怒,却也只好按住性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哀萃芳却又皱眉:“兰言、沉鱼、文锦怎的却都未到?” 言锦心淡淡地道:“丽娟早已去通知她们,以她们的本事,当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可能是丽娟没有及时找上她们。” 哀萃芳道:“文锦早已到了中都,昨日曾于祭山偷袭神皇,却不知她为何要那样做。” 言锦心冷笑道:“谢文锦那贱人从来就不曾安过好心,根本就不可信。” 微微哼了一声:“你自己也是个贱人。” 言锦心身子一闪,却被哀萃芳拦住。 哀萃芳责备道:“你们两个不要闹了。” 言锦心冷冷地道:“文锦她们既然到现在都没还未至,那必是耽搁了,却不知大姊有何交待?” “是这样子的,”哀萃芳咬了咬牙,道,“大姊不知为何,被修罗宗的魔杀缠上了,无法现身,依她判断,唐小山与唐小峰姐弟二人,跟他们身边的人必定会去救那些花神,坏了我们的大事,所以……所以她让我们把这些人全都抓了,赶出天人境去。” 她话一说完,周围却是一片沉默。 哀萃芳蹙眉道:“你们为何不说话?” 言锦心道:“要杀唐小峰,倒是简单得很,近几日大起风头的神剑侠少,其实便是他伪装,我们若出其不意,必能杀他,但要抓他,只怕却有些困难,那小子滑头得紧……” 哀萃芳将脸扭过一旁:“但大姊不让我们杀他,大姊的意思是……” 玄气爆散。 言锦心突然出手,强大玄气轰向哀萃芳。 哀萃芳惊道:“锦心,你做什么?”袖子一挥,闪电般截住言锦心。 微微大怒:“我就说贱人不安好心,萃芳姊,我帮你对付她。”身子一闪,从哀萃芳身边掠过,钗光一指,划了个奇妙的轨迹,刹那间点在哀萃芳肋下。 哀萃芳怎也没想到微微口中说要帮自己对付言锦心,其实却是帮言锦心对付自己,灵郁之气一散,又被言锦心点中娇躯,倒了下去。 “对不起了,萃芳姊。”微微将哀萃芳娇躯接住,嘻嘻地笑着。 哀萃芳无力地道:“你们两个……” 言锦心冷冷地道:“萃芳姊,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背叛大姊在先,大姊给你的吩咐,可是要让我们一同出手,将唐小山身边的人全都杀死,连唐小峰也不放过?” 哀萃芳苦笑道:“原来大姊早已见了你们?” 言锦心冷笑道:“大姊早有交待,若你按她吩咐传下命令,我们就都还听你的,若是擅自更改她的命令,那这就是你的下场。” 微微轻叹一声:“萃芳姊,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哀萃芳闭目不语,不想解释。 言锦心纤指连点,哀萃芳昏了过去。 微微跳了起来,捂着脸,哼了一声:“虽说是演戏,你也打得太重了。” 言锦心淡淡地道:“萃芳姊哪有这么好骗?若不能出其不意,攻她不备,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擒得住她。” 微微又道:“大姊本是要我们几人一同出手,让唐小峰那小子逃无可逃,现在萃芳姊背叛,兰言姊、沉鱼、文锦、丽娟也不知怎么回事,全都不见,靠我们两个,只怕未必杀得了那臭小子。” 言锦心淡淡地看她一眼:“我还以为你跟唐小峰关系已开始变得不错。” “怎么可能?”微微失笑道,“虽然那臭小子也算不错,却还没让我到下不了手的地步,况且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杀他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言锦心冷笑道:“他以为我真会帮他救他叔父,我们只要利用好这点便成,明天,大姊会想办法诱走魔杀,然后,在唐小峰以为我去救他叔父的时候,我们却去杀了孟家那对孪生姐妹和他的那几个丫鬟,再去抓了他姐姐,他姐姐落在我们手中,到时我们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微微兴奋地道:“好,就这么办!” 旁边却传来一声怒叱:“贱人,你就只会玩弄这种不要脸的阴谋诡计不成?”香风卷过,来的却是谢文锦。 言锦心看着谢文锦,冷笑道:“你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谢文锦哼了一声:“我们这里有三个人,要杀一个唐小峰,还要用这般不要脸的手段,你也不嫌丢脸?” 微微以指点颊:“这个……好像也有道理。” 言锦心淡淡地道:“我不怕那唐小峰,却怕有贱人在我背后偷袭。” 谢文锦怒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贱么?”一掌轰向言锦心。 微微赶紧一闪,架住谢文锦:“喂,不要还没杀掉那家伙,我们自己就……自、相、残、杀……了……”倒了下去。 却是言锦心突然出手,闪电般击倒微微。 微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击倒哀萃芳,却被言锦心与谢文锦用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暗算倒地,连昏过去时,眼睛都还是瞪得大大的。 言锦心蹲了下来,从微微身上搜了一番,找出某样东西,放入自己怀中。 然后又站了起来,看着谢文锦。 谢文锦笑道:“你不用看我,一切都按你说的做了。丽娟通知完微微后,就被我弄昏,关了起来,兰言、沉鱼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大姊唤她们到天人境来,神皇硬接了我的绝断鬼门,看上去似乎无事,伤势必定加重,一切都按你说的做了,你要给我的报酬呢?” 言锦心面无表情地道:“现在就给你。” 唐小峰藏在上头,本自猜着言锦心到底答应要给谢文锦什么,才会让谢文锦替她做这样的事情,在他想来,这报酬必定是极为丰富,谁知听到的却是“啪啪”的乱响,谢文锦竟是在打言锦心耳光,这“报酬”还真是有些让人目瞪口呆。 连打了二十个耳光,谢文锦笑道:“够了。” 言锦心面无表情地道:“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谢文锦道:“什么事?” 言锦心道:“将她们两个,还有丽娟一同送出神国,不要让她们留在天人境中。” “没问题,”谢文锦笑道,“你又欠了我十个耳光。” 言锦心淡淡地道:“嗯。”飘身欲走。 谢文锦却唤住她来:“锦心……你到底要做什么?” 言锦心立在那里,缓缓地道:“做、我、想、做、的、事!”飘出藏卷阁,消失不见。 只等外头再无动静,谢文锦才抬头道:“你可以下来了。” 唐小峰落了下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哀萃芳和微微,挠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看到了,”谢文锦笑道,“她让我帮她做一些事,而付出的代价就是,我可以摔她耳光。” 唐小峰疑惑地问:“就为了摔她耳光,你就替她做这些事情?” 谢文锦笑道:“能够摔到她的耳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其实我也是想知道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唐小峰定睛看她:“我本以为,你和她是势不两立的对头,你不就是被她害得兵解的么?” 谢文锦反问道:“萃芳姊当初也把你害得不成样子,你相信她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虽然立场不同,但我却是相信她的。” “这便是了,”谢文锦道,“我确实是被锦心害成这个样子,但在这世上,如果只允许我去相信一个人的话,那我选的却会是她。” 唐小峰耸了耸肩,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这般奇怪,所以他也不想多问。他看向倒在地上的二女,先是大力一脚把微微踢到一旁去,然后温柔地把哀萃芳抱在怀中。 谢文锦道:“你可要将她弄醒?” 唐小峰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我不想让她为难。”略一思索,却又看向谢文锦,道:“文锦姑娘,我能不能亲一下你?” 谢文锦定睛看他,忽地凑了过来,吻住他的嘴唇,度了一丝真阴给他。 双唇分开,谢文锦笑道:“你是否想知道我体内是否有先天灵气?这个便是答案。” “原来如此,”唐小峰疑惑地道,“但是萃芳和锦心姑娘,体内却是没有先天灵气的。” 谢文锦淡淡地道:“以前我也没有,直到我死后重修鬼仙之道,这才发现自己拥有的也是先天元神,我其实是有先天灵气的。在那之后,我一直想要弄清自己的来历,直到在宗灵极乐城时,我遇到令姐,不知怎的,虽是第一次见到她,感觉却分外亲切,然后,我又知道令姐竟是有一段时间,大姊吩咐我们找出来杀死的百花仙子转世……” 唐小峰问:“文锦姑娘可有喜欢的花?” 谢文锦微微一笑:“我最喜欢的是疗愁花,又唤作黄花、金针花、川草花……” 唐小峰道:“疗愁花岂不就是忘忧草?” “嗯,”谢文锦道,“能够让人忘却烦恼的忘忧草,便是疗愁花的其中一个品种,疗愁花花期只有一天,花开时满地灿烂,一日过后却又尽皆枯萎,所谓‘昨日黄花’,这黄花便是疗愁花。” 又轻叹一声,道:“就是知道自己体内有先天灵气之后,我对大姊,才慢慢变得不再相信,直至后来见到小山,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是花神,那些被抓到天人境中的少女,是否是我前世的姐妹?” 唐小峰看着她:“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谢文锦道:“我只告诉过一个人。” 唐小峰眯着眼:“那个人就是……” “我刚才说过了,”谢文锦笑道,“如果这世上,只允许我相信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是她了。” 又看着他:“你可看出,她到底要做什么?” 唐小峰苦笑:“你跟她这么熟,都无法弄清她的意图,我知道的线索就这么点,怎么可能弄得清楚?” “我会把萃芳和微微带出神国,”谢文锦盯着他,“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她?我总有一种她要做傻事的感觉。”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是否太敏感了?她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犯傻的姑娘。” 谢文锦轻叹一声:“就是这样的女孩子,犯起傻来才最是糟糕。” 唐小峰叹一口气,将哀萃芳交到谢文锦手中:“把她带走吧。” 谢文锦搂过哀萃芳,又掠过去拎起微微,看着他:“不管你和你姐姐要做什么,都要小心些,大姊是很不好对付的,目前神国中,除了我修罗宗的魔杀外,就只有神皇才能跟她一战,那还得是旧伤未曾复发之前、处于最佳状态的神皇。更令人可怕的是大姊的各种计谋,有的时候,令人想想都会害怕。” 唐小峰微笑:“但这一次,她却没有那么好过,不管是谁,都是不可能不犯错的,你跟言锦心这一背叛,立时弄得她身边帮手全无。” 谢文锦道:“我只是提醒你,千万不可小看大姊,若是形势不妙,还是带着令姐尽快离开的好。” 唐小峰道:“我知道了。” 谢文锦挟着哀萃芳和微微,身子一窜,飞出藏卷阁,飞入夜色,消失不见。 …… 出了藏卷阁,唐小峰在夜色间飞掠,直至来到姐姐与书香、红蕖等人所住的使馆。 姐姐虽已睡着,但是书香和墨香姐妹二人却是守在那里。 见到公子夜半来到,林书香便唤醒小姐,而骆红蕖也觉察到有人来到,醒了过来,来到此间。 唐小山看着弟弟,用眼神问他有什么急事? 唐小峰却取出天女散花图,让她将哀萃芳、谢文锦、师兰言、言锦心也全都画到画上。姐姐沉吟道:“其他三人倒是画得,但那位天魔宗公主,我却是不曾见过,如何去画?” 林书香道:“那天魔宗公主,在漓江时奴婢曾见过一面,只是她当时戴着面纱,也不知长什么样儿。若是要画,奴婢倒是可以将她戴面纱的样子画上去,只是奴婢的画技不如小姐和题花姑娘……” 唐小峰笑道:“没事,怎么也比一般人画得要好,就那样画上去就是。” 他将天女散花图留了下来,又从阳墨香那要回小狗,身子一纵,穿窗而出。 唐小山、林书香等人按他交代,以五色笔开始作画,将哀萃芳、谢文锦、师兰言、言锦心四人也画到画上。 唐小峰回到自己住处时,天已快亮。 他和衣在床上睡了一觉,上午时来到皇宫,结果竟未见到淑媛帝姬,也没能见着沙罗娜。他心中苦笑不已,神国毕竟不是他的地盘,他可以利用的东西实在太少,只能等着被人利用,若是沙罗娜又或言锦心今天不打算利用他的话,那他还真是只能在这里干等着言锦心的消息。 幸好到中午时,宫中来人,说是仙妃娘娘与淑媛帝姬下午欲至后山拜神,令他保护鸾驾。他立时大喜,心知言锦心判断得没错,明天便是祭天之日,沙罗娜要对淑媛帝姬换魂,便只能选择今日,而她必定不敢在宫中使用巫术,自然只有找借口带着淑媛帝姬出宫。 下午时,他来到皇宫,先是见了淑媛帝姬。 淑媛帝姬想起昨日偎他怀中大哭一场的情形,脸儿微红,却又觉得分外亲切。又道:“仙姨近日病体难愈,让我陪她到后山拜神上香,其实也不是多远的距离,但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有劳远越公子了。” 唐小峰故作诧异:“保护殿下,本不是丘池兄的责任么?” 淑媛帝姬无奈地道:“前日你与丘池公子斗剑,虽因受到扰乱,未分胜负,不知为何,丘池表哥却似是大为受挫,这两日竟是托病不朝,连人影也见他不着。为防有人不轨,等下陪伴前去的,还有八圣中的‘符圣’万里天天大人,以及边豪山、胡狐两位将军。” 唐小峰微微一笑……前日那一战,在大多数人眼中虽是还没打便已结束,但在神皇与“日圣”等少数几位高手眼中,却是胜负已分。月丘池一向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剑术神国无双,前几日在诗赋策问之上,当着佳人的面输给“游远越”,已是受挫,现在连他最自豪的剑术也不及对方,这一打击,远比外人想象中还要巨大,要从这样的挫折中走出来,绝不是容易的事。 第五十六章 有一个奸细 跟学剑没多久,就因得罪燚妖门,被迫逃至东海,在东海经历重重危险,又曾被尊圣门、黄天道等强敌连番追杀,几经生死才练到这种地步的唐小峰相比,月丘池虽然天分极高,单论剑术本身,也未必就低于唐小峰,但是与外界的九州四海相比,神国实在太小,月丘池在这样狭小的一个世界,年少成名,赐号剑圣,时间一长,总是难免因坐井观天而心生骄傲。 似这般骄傲的人,遭遇到有生以来的首次重挫,其心情之低落自是可想而知,若是不能自己走出困境,振作起来,那就算是从此一蹶不振,再无任何成就,亦是不足为奇。 当然,唐小峰是不会同情他的。 趁着现在与帝姬独处,唐小峰瞅了瞅,见周围无人,忽地托住她的俏脸,快速吻了过去,淑媛帝姬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有这般大胆无礼的动作,眼睛瞪得老大,靥脸却是嫣红。 唐小峰居然还用舌头把她的皓齿撬开,闯进去搅了一阵,然后才退了回来,看着她憋红的脸嘿笑,又道:“你看这个。” 变魔术般一变,手中竟多了一只狗儿。 淑媛帝姬又惊又喜:“哪来的狗儿?” 唐小峰笑道:“在路上捡到的,见它独自一条,也不知是不是被谁给扔了,就带了过来。” 淑媛帝姬接过狗儿,这只狗的品种本就是做宠物养的,小而可爱,竟是让她爱不释手。 唐小峰道:“不过可不要说是我带进宫里来的,不管对谁都不要说。” 淑媛帝姬犹豫道:“但要是有人问起……” 唐小峰将手一晃,变出一个小饼干,给狗儿喂了下去,这饼干显然不怎么好吃,狗儿颇为不满,却被他硬塞了进去,他笑道:“反正陛下只是不许殿下养猫,可还没说不许养狗,殿下不如就先养着。” 又道:“如果有其他人问起,你就不理他们,他们难道还敢向殿下追根问底?要是仙妃娘娘问起,你就说是明妃娘娘送的,要是明妃娘娘问起,你就说是仙妃娘娘送的,要是陛下问起……你不要给他看到不就是了?” 淑媛帝姬道:“这不是骗人么?” “那就没办法了,”唐小峰道,“我只好把它拿回去煮来吃了。”伸手要把它拎回来。 淑媛帝姬惊道:“为什么要煮来吃?”抱在怀中不肯给他。 唐小峰道:“因为它没人要啊!殿下不要,我也没空养它,再把它扔回路边,岂不更是可怜?还不如煮来吃了。” 淑媛帝姬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把它收在身边。 然后,唐小峰与她又聊了几句,逗她发笑,接下来便又去见了仙妃沙罗娜。 来到西宫,居然还见着了月彩虹。沙罗娜牵着月彩虹的手,说说笑笑地出来,月彩虹却分明是魂不守舍。看到月彩虹的表情,唐小峰立时知道,沙罗娜终于出手了。 她现在必定是在用他叔父的性命,来要挟月彩虹,至于她要挟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得而知。 月彩虹不安地离去。 沙罗娜见着“外甥”,因为是在人前,也没有多说什么,轻描淡写地嘱咐几句。 在她身边还守着八圣中的“符圣”万里天天。 万里天天虽是男子,看上去却阴阴柔柔,他既是以“符”出名,唐小峰自然也不敢小看。 没过几下,鸾驾起程,护驾的除了“游远越”、万里天天,还有十六神中的“九转神威”边豪山与“消魂天女”胡狐。 沙罗娜看到淑媛帝姬抱着一只狗儿,便问她这只狗是从哪来的,淑媛帝姬按唐小峰所教,骗她说是娘亲送的,沙罗娜自不会疑她说谎,更不会为了一只狗儿又去找月彩虹问话,也没有将这只狗当一回事。 鸾驾离开皇宫,前往后山…… …… 所谓后山,只不过是皇宫后方一座并不算如何大的山丘,山上建些神庙,平日里给皇亲国戚用来上香拜神,缓解无聊,若不是最近事态颇多,甚至还发生过黑杀天女以“绝断鬼门”袭击帝姬,为神皇所救之事,只不过是上上香,实不用搞得如此阵仗。 兵将里三层,外三层,将神庙护在中间,连天空都是骑着飞兽的将士。 唐小峰暗想,这么多人围着,沙罗娜到底要怎么将他的淑媛堂姐劫走,好实施她的计划? 最顶端的神庙颇大,仙妃与帝姬在内殿上香,万里天天在里头陪着,唐小峰、边豪山、胡狐守在外头。 在这之前,万里天天便以仙妃娘娘上香时喜欢清静为由,将其他人驱至庙外。 看到万里天天的这番作为,唐小峰早已了解……万里天天是沙罗娜的人。 而边豪山、胡狐毫无疑问,也早已被沙罗娜收买。 他们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万里天天飘了出来,说仙妃娘娘令他们进去。 他们方自进入内殿,紧接着便尽皆错愕……仙妃沙罗娜和淑媛帝姬根本就不在里头。 这一下,连唐小峰都暗吃一惊,皆因他一直都在用灵郁之气悄悄盯着。 这一瞬间,他立时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毫无疑问,阿修罗宗的“佛杀”陀山老僧,早已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幻境,而他却到现在才发觉。 陀山老僧的幻境,他在罗浮山时本已是见过一次的,当时陀山老僧露了这一手,直接便让罗浮山十八寺主中的黄用、黄虎等几个秃驴大出洋相。 而这一次,自己竟然未能提前看破陀山老僧的幻境,实是难以原谅。 他正自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耳边却已传来万里天天阴柔而又冰冷的声音:“我们中间,有一个奸细。” 唐小峰心中一惊。 虽然如此,戴着人皮面具的他却没有将自己的震惊在脸上反应出来。 边豪山错愕地道:“大人的意思是……” 话音未了,身边风声骤响,却是胡狐欲穿窗而逃。 万里天天一声冷笑,正要出手,殿中剑光一闪,胡狐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拔剑出手的却是“游远越”。 刚才那一瞬间,唐小峰心中虽然震惊,却又马上将边豪山与胡狐两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一眼看出胡狐心中有鬼。 他心知万里天天既然发话,“奸细”的身份必定是早已被沙罗娜觉察,胡狐肯定是逃不掉的。既然胡狐注定无法逃掉,倒不如自己抢先出手将她留下,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胡狐落地惨哼的同时,袖子一挥,一道焰光穿窗而出。 万里天天却在这刹那间身形一闪,一下子就到了窗外,闪电般接住焰光,飘了进来。 只是看到他这快如电光般的身法,唐小峰便已知道他的真实本领要强于月丘池许多。 万里天天赞许地看了缓缓收剑的“游远越”一眼,双手负后,视线冷然转向胡狐。 胡狐心知此番已是必死,一脸惨然。 万里天天看着胡狐,阴阴冷笑:“你的真实身份本是天魔宗惑船七使中的‘散魂魔女’,乃是天魔宗安插在十六神中的奸细,又故意投向仙妃娘娘,你以为这种事真的没人知道么?” 胡狐果然是天魔宗的人!唐小峰想着。 他早已知道沙罗娜身边必定有言锦心的人,也正因此,在他假扮“游远越”时,香雨才能连游远越在仙妃娘娘面前是怎样的“规则”都一清二楚,只不过仙妃娘娘与游远越这姨甥两人之间的私情,只有他们自己两个知道,因此连言锦心和香雨也没能掌握到,差点误了大事。 万里天天袖子一挥,几张符纸贴在胡狐身上。 又随手一拍,暗处飘出两人。万里天天森然道:“将她拿去拷问,任何细节都不可放过。” 那两人挟着冷汗直流的胡狐,消失不见。 唐小峰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亦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消失。 但他并不奇怪,自己既然入了幻境才知是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陷身于罗网,不管这里藏了多少人,他都无法觉察。 唯一可虑的是,胡狐是否知道他的身份,然后禁不起拷问,将他交待出来?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性还真是不大,他和胡狐都是言锦心安插在沙罗娜身边的“奸细”,正如他不知道胡狐的真实身份一样,言锦心也绝不会将他的真正身份告诉胡狐,唯有这样,出事的时候,两个人才不会被一窝端。 只是这样一来,比较麻烦的是,胡狐的身份已被揭穿,而他也陷入幻境,言锦心是否会知道淑媛帝姬已经出事?如果言锦心一直都在等着胡狐送出消息,那只怕等沙罗娜换魂大法已经完成,言锦心都还不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失败。 万里天天看着边豪山,道:“你去守在外头。” 边豪山掠了出去,内殿只剩下万里天天和唐小峰两人。 脚下却蓦地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一边往下沉。 唐小峰终于明白过来,言锦心一直想要找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里。 沙罗娜与修罗宗的秘密基地,居然就在后山内部,这一招果然是大大出人意料,难怪言锦心怎么也无法找到。 唐小峰更是暗自观察,发现这里符文处处,古老神秘,弄不好在皇宫建好之前,此处便已存在,估计是很久以前便已为修罗宗所用,因而连神皇都不知道。 到了地底,周围阴幽黑暗,唯有壁面上闪动着点点荧光,唐小峰更是发现,这些土壁全是玄土,这让他颇为头疼,皆因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再用灵郁之气掌握全局。 万里天天将他领到一处密室,沙罗娜在这里等着他。 万里天天告辞离去,唐小峰故作好奇:“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罗娜微笑:“你且不要问这么多,我只问你,若我成为神皇,你可愿意在我身边帮我?” 唐小峰低笑道:“我自然会帮着姨娘,更何况说到当神皇,姨娘比那傻丫头适合一万倍不止。” 沙罗娜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听他这么一说,心满意足。两人便在密室中鬼混一番,一团胡闹。沙罗娜轻叹一声,自抚胴体,道:“这些年来,花了那么多心思保养自己,突然不要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唐小峰装作不解:“姨娘在说什么?” 沙罗娜道:“你随我来。”就这样披了一件薄纱,雪乳半掩,小腹外露,拉着他七转八拐,来到一个秘殿。 殿中有两个玉台,淑媛帝姬昏睡在其中一个玉台上,不省人事。 那只小狗儿在她身边茫然地守着。 立在旁边的,还有修罗七杀中的“佛杀”陀山老僧,以及一个魁梧健壮的老者。沙罗娜身上虽只有一件薄纱,他们却是看也不看,全不在意。 沙罗娜道:“远越,这两位乃是修罗宗‘七杀’里的陀山大师、苍龙前辈,你快来见礼。” 唐小峰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同时暗想着这个老者原来就是修罗七杀中的“神杀”苍龙。 “神杀”苍龙皱眉:“这个时候,怎可让他人进来?” 沙罗娜笑道:“无妨,远越乃是我的人,给淑媛喂下结蕊复生蛊的便是他,日后我还有重用他之处。” 陀山老僧和苍龙知道她既然敢在这种时候放这人进来,必定是对他极是信任,虽将唐小峰打量了一眼,却也没有太多怀疑。然而唐小峰却知道,沙罗娜在这一点上实是犯了大错,在她眼中,游远越原本就是她的血亲,再加上两人之间那不为外人所知的苟合之事,让她在潜意识里,便觉得这外甥绝无可疑之处。 一个时不时地与她偷情、又有血缘关系,自己上了位对他亦有极大好处的人,怎可能会背叛自己?就是这种心灵上的漏洞,让她对自己这外甥从没有想过要好好查上一番,更不会想到这几天跟她发生了多次肉体关系,自己昨日还对他做了那种连对神皇也不曾做过的“特殊”服务的外甥,其实竟是别人所扮。 苍龙淡淡地道:“那胡狐可有把她所知道的事全都交待出来?” 沙罗娜道:“孟天与孟地两位前辈已亲自审问她,不过对于她们宗主的计划,她却是所知有限,并没有说出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 又冷笑道:“只等月彩虹那贱人明日一死,我再以淑媛之身,得到神皇陛下的混元一气玄天功,祭天大典一结束,整个神国便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必会助几位前辈灭了言锦心和她身边的荧惑双使,令修罗宗与天魔宗两宗法典合而为一。” “神杀”苍龙略一点头,又道:“我去看看灰婆婆是否已准备妥当。”掠了出去。 唐小峰心想这灰婆婆却又是谁?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自然不敢多问,同时心中略有一些焦躁,若是言锦心无法发现这里,那他独自一人,实在是难以做些什么,唯一的选择恐怕就只有找准机会突然出手,杀了沙罗娜,但这样一来,虽然可以破坏掉这些人的计划,但修罗七杀中的神杀、佛杀、祥杀、瑞杀,以及八圣中的“符圣”全在这里,他也将无路可逃,到那时,敏叔和淑媛堂姐只怕也会陪他一起死在这里。 沙罗娜拉着他到了另外一间,唐小峰将她按倒在地,两人滚了一阵,唐小峰摸着她的雪乳,故作好奇,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沙罗娜眼见计划将成,亦不隐瞒,将“换魂”的事说了出来。对这一点唐小峰自然早就知道,却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沙罗娜微笑道:“神皇的混元一气玄天功乃是以血缘代代相传的神秘功法,他本想在祭天大典一结束,就将自身玄气悉数传给淑媛那丫头,却没想到本已失踪的黑杀天女突然出手,令他旧伤更重,此时他正在闭关,到了明日,他便要将他的功法全部传给淑媛,但他绝不会想到,到那时我将取代淑媛成为他的女儿,等他将功法全都传给我后,他便成了废人,月彩虹又自杀身亡,整个神国,便将全部落在姨娘手中。” 又笑道:“我也不知那黑杀天女为何会好端端的跑了出来,但她对神皇的这一击,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唐小峰笑道:“果然还是姨娘了得。”趴她身上,入她体内,不断用力。 心中却暗自诧异,原来神皇的玄功是可以凭着血缘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的么?难怪他自身本领如此了得,却不教给他的女儿。不过这样才是合理,神国与“五德始终”的外界不同,有些类似大荒时期,唯大神通者才能称王称帝,就算有着八圣的誓言,但若是淑媛帝姬自身全无本事,谁还怕她? 先逼迫八圣立誓,再将自身那无敌于神国的玄功传给他的女儿,唯有这样,他才能保证在他死后,他的女儿能够顺顺利利地当一辈子神皇。 但这样一来,却有一个令人极为不解的地方。 难道沙罗娜和陀山老僧、神杀苍龙、祥瑞双杀等人,并不知道淑媛帝姬其实根本不是神皇的亲生女儿? 他没有追问,而是用了各种手法,弄得沙罗娜情迷意乱。沙罗娜在他身下娇喘呻吟,虽然事到如今,换魂之事已是势在必行,但对于这个陪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身体,她自然不可能毫不留恋,之所以将外甥唤了进来,便是想用这个身体再好好地快活一把,从明天开始,她将不再是沙罗娜。 两人翻了个身,她翻坐到外甥身上,自抚雪乳,上下起落,直至弄得一团热浪在自己体内炸开,这才心满意足,又趴了下来,娇笑道:“等明儿我夺了淑媛的舍,再好好与你快活。” 唐小峰笑道:“但我还是更喜欢姨娘现在的身子。” 沙罗娜笑着在他额上点了一下:“淑媛岂不也美得紧?她可还是个处女来着,等我占了她的身体,就用她的身子给你玩弄,让你开苞,你可满意?” 唐小峰淫笑一番,却又担心地道:“姨娘可要小心些,别人或许不会发现她被夺舍,但月彩虹可是帝姬的母亲,万一被她发现……” 沙罗娜冷笑道:“你就放心好了,不用我动手,月彩虹自己今晚便会去死。” 唐小峰讶道:“这是为何?” 沙罗娜低笑道:“你可知道,月彩虹那贱人十几年前曾爱上过一个外界的男子?那个人现在就在我的手中。我更知道她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十几年前生下的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神皇的女儿。我以那个男子的性命和这个秘密作要挟,她要不死,她的心上人和她女儿就要死,她为了她的心上人和淑媛,除了去死,还可以做什么?” “原来如此,”唐小峰轻叹一声,“神皇为淑媛帝姬做了这么多,如果他知道淑媛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势必大发雷霆,直接杀了她们母女都有可能,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淑媛帝姬考虑。” 又诧异地道:“但就算神皇现在不知道这个秘密,当他准备将他的玄功传给帝姬时,岂非还是会知道?姨娘你可是说过的,他的玄功,可是只能传给他的血亲……” “这就是另外一个秘密,”沙罗娜低笑,“一个连月彩虹都不知道的秘密。淑媛……的的确确是神皇的女儿,但却不是她的女儿。” 唐小峰心中一震……是这个样子的么? 淑媛帝姬居然不是月彩虹的女儿,这个秘闻实在是大出唐小峰意料。 此时,沙罗娜本是跨坐在他的身上,某个男人的事物还留在她的体内。外甥这一震,她自然能够觉察得到,只不过她也并未在意,皆因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秘闻,都不可能全无反应。 唐小峰蓦地一翻,将她反压身上,欺凌一番,然后才揉着她的胸脯,道:“好姨娘,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七章 去死就好? “神皇是何等人物,月彩虹怀的是不是他的孩子,难道还真瞒得过他?”沙罗娜恨恨地道,“不过他对那贱人还真是不错,竟然装作毫不知情,却在月彩虹将她的孩子生下来后,用其他女人替他所生的女孩,将那孩子换了,这十几年对她也依旧是好得很,说起来,那贱人也是可怜,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养的是别人的孩子。” 唐小峰诧异地道:“但淑媛帝姬跟她,倒还真是长得蛮像的。” “那是当然的,”沙罗娜哼了一声,“在月彩虹还只是女孩子时,神皇对她就垂涎已久,只不过月彩虹自幼定亲的夫家也算是有些来头,而月家同样也是名门,为免惹人非议,他也不敢强娶,只在暗处抓了几个酷似月彩虹的少女囚禁起来,当作她来奸淫,只等后来找到借口将月彩虹的夫家灭门,这才娶了月彩虹为妃,而那几个酷似月彩虹的女人全都被他所杀,淑媛真正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又愤恨地道:“也不知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明明就是个破鞋,这十几年来,却还是比我得宠,着实令人可气。” 唐小峰嘿笑道:“姨娘有我宠着,还不够么?” 沙罗娜娇笑一声,两人又开始滚来滚去。 风声忽起,却是“符圣”万里天天掠了过来。沙罗娜略有一些不满,道:“什么事?” 万里天天阴柔却又凝重地道:“有人潜了进来。” 沙罗娜一惊,生怕误事,赶紧起身。万里天天低着头,眼睛却在她那凸凹有致的火辣身材上瞄了一眼。沙罗娜自然知道他在偷看自己,娇笑一声,全未在意,就这般赤裸地拉着外甥往另一边行去。 …… 同一时间。 地底其中一角,修罗七杀中的“祥杀”孟天、“瑞杀”孟地、陀山老僧聚在一起,看着倒在地上的“消魂天女”胡狐。 此时,“消魂天女”胡狐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她身上有许多伤,大部分乃是刚才所经受的严刑拷打的折磨,但最惊心的却是她那被人划开的肚皮。 旁边还有两具尸体,乃是两名修罗宗的高手,祥瑞二杀亲自拷问完胡狐,将已是无用的胡狐留在这里,谁知转过头来,这两人便已被人暗算惨死。 “瑞杀”孟地凝重地道:“有人藏在她的肚子里。” “祥杀”孟天冷然道:“藏在她肚子里的,必是东海十大寇中的南无用。” 胡狐块头高大,足有两个人高,南无用极是矮小,这两人互相配合,连祥瑞双杀也没有想到胡狐肚子里竟还藏了一人。 而胡狐刚才并没有经过太多拷打便行招出,实是为了隐瞒更大的秘密,甚至可能是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沙罗娜看穿,故意自投罗网,搞了这手人中藏人的把戏。 孟天一闪,按住胡狐脑袋,怒喝道:“南无用在哪里?” 胡狐居然妩媚一笑:“太、迟了……公主……马上便要到了……”脑袋突然自行炸开。 孟天赶紧闪开。 胡狐的身体不断爆裂,炸得满地血花。 祥瑞双杀尽皆动容,天魔宗公主明明年纪不大,却怎有这等手段,竟可以让她的手下宁可自爆也要完成她所交待的任务? 陀山老僧冷冷地道:“你们不用担心,此地早已被我布下幻境,言锦心无法进来……” 琴声蓦地响起,飘飘渺渺的少女声音传来:“陀山大师,是否太过自信?这种五行幻化的幻境阻得了别人,可阻不了小女子。” 随着她的琴声,周围的情景诡异地扭了一下。 陀山老僧脸色微变:“境天水月?” 言锦心清清冷冷的声音继续传来:“境中藏境,境中有境,却不知大师的灵旗幻境与我天魔宗的境天水月,到底哪个更厉害些?” 各处杀声传来,显然是天魔宗的人已经潜入,正和潜伏在各处的修罗宗弟子交手。陀山老僧低声道:“此处乃是地底,言锦心虽能使用境天水月,却无法利用作为天魔宗最强杀阵的六九残红天魔阵,只能带着她天魔宗的好手强攻此处。你二人速去保护灰婆婆,让她助仙妃完成换魂大法,我去阻她。” 话音未了,远处传来一声暴响,整个地底震了一震。紧接着响起的是“神杀”苍龙响亮的声音:“久闻天魔宗心梦妃子言姑娘,乃是我魔门不世出之奇女子,言姑娘可敢现身,与我一战?” 又一声不同于言锦心的娇笑传来:“阿修罗宗虽有七杀,然魔杀尊者只是挂名,不管世事,自阿修罗宗主亲手教出、又得魔杀尊者传授‘走符摄录’的黑杀天女兵解惨死,七杀中最强者便是‘神杀’。妾身不才,自不敢与魔杀尊者又或是兵解前的黑杀天女一战,却要讨教一下‘神杀’的焚天苍龙断,看看是如何个厉害法。” 陀山老僧皱眉:“此女既敢代言锦心挑战苍龙,其必有来头。她到底是谁?” 他之所以问出,是因为知道祥瑞双杀必定能给他答案。 “祥杀”孟天道:“莫不是天魔宗上任宗主的师妹……悟仙妃子?当年言锦心年方十二,就敢以阴毒手段杀害将她从小养大的天魔宗老宗主,但凡不服者尽皆血洗,便是因为有悟仙妃子助她。而这两年言锦心欲一统魔门,灭了诸多门派,悟仙妃子却始终没有出现,我本以为,她多半亦是死于天魔宗的内斗当中。” “瑞杀”孟地道:“苍龙的本事,未必便弱于兵解前的黑杀,悟仙妃子竟然敢向他挑战,这四年必是躲了起来,苦心修炼,直至现在才行复出。” 远处玄气对撞所造成的轰响接连传来,若不是周围土石尽为玄土,此处只怕早已崩溃。祥瑞双杀心知言锦心有心要灭修罗宗,此番必是尽出天魔宗高手,全力杀来,修罗宗虽有七杀,但魔杀实难算是修罗宗的人,妖杀在岭南死于唐小峰之手,黑杀天女在神州受道门高手围攻,兵解而死,虽有她重修鬼灵之身的传闻,却毕竟是到现在也没有回到修罗宗来,就算回来,实力也难比从前。 若是他们这剩下四杀,与所率精锐尽死于此,修罗宗自然灰飞烟灭,修罗宗一灭,魔门之内,只怕再无哪宗敢与天魔宗为敌,天魔宗一统魔门,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祥瑞双杀对望一眼,同时后掠……唯今之计,就只有尽快完成换魂大法,然后离开此地,不与天魔宗精锐硬耗。只要沙罗娜代替淑媛帝姬成为下任神皇,修罗宗再借她之手,掌控神国朝政,到时便可利用神国八圣十六神之合力,一举消灭天魔宗。 祥瑞双杀飞掠一阵,在路口处见到沙罗娜、万里天天与一青年,孟天道:“灰婆婆多半已准备妥当,娘娘先去与她会合。” 五人正要前去,孟地却又忽地一顿,看着沙罗娜身边的青年:“这位是……” 沙罗娜道:“他是我外甥游远越。” 祥瑞双杀对望一眼,孟天沉吟道:“原来是近来大放异彩,先于皇宫夜宴夺得诗魁,令姜吁诗圣之名有愧,又与祭山斗剑,令月丘池剑圣之名蒙羞的游远越游公子,幸会幸会。” 孟地道:“天魔宗已发现此处,我们刚好有重用游公子之处,娘娘何不先去与灰婆婆会合?我们与游公子办好要事,随后便到。” 沙罗娜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外甥却也含笑道:“两位前辈既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在下自当效力,姨娘,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沙罗娜无奈,在“符圣”万里天天的陪伴下先走。 那青年微笑地看着祥瑞双杀:“两位前辈有何要事吩咐在下?在下尽力照办。” 孟天道:“你只要……” 孟地道:“去死就可以了。” 刀光一闪。 虽然只有一闪,一闪中却有十八支飞刀击向青年。 青年一退,退出半丈,游龙剑剑光缭绕,刹那间击飞十六支飞刀。 紧接着便是锵的一声,第十七支飞刀虽被击飞,游龙剑却也断去。 血光一闪。 第十八支飞刀刺入青年左肩。 青年苦笑一声:“好刀!”将飞刀拔出,掷在地上。 紧接着便挚出另一支剑……黑得晶莹、黑得发亮的剑。 墨虹剑! 孟地眯着眼睛:“果然是你……唐、小、峰!” 唐小峰的伪装能够瞒过神杀苍龙和陀山老僧,固然是因为香雨所制的这个面具几乎完美无缺,但另一个原因,亦是因为神杀苍龙既没有见过游远越,也没有见过唐小峰,而陀山老僧在岭南时虽见了唐小峰一面,但当时他与“正性僧”黄岩战得两败俱伤,抓了唐敏后匆匆离去,只以为靠着潘行者一人便可以随手解决唐小峰,对唐小峰并没有多看几眼,亦没有想到唐小峰会在这天人境中。 但是祥瑞双老却是完全不同,论本事,祥瑞双老中任何一人都比不得神杀苍龙和陀山老僧,但他们擅长的就是将他人的资料分析归纳,唐小峰年纪虽轻,却是他们重点观察的人物,他从东海开始,所经历的每一战都被这二老研究透彻,而二老在楼兰境见到这近一两年风头正劲的少年时,亦将他的身法和体型牢牢记在心头,因而一看到这“游远越”,马上便生出怀疑。 饶是如此,他们却依旧感到惊讶,以往唐小峰虽也杀了一些极难对付的好手,比如尊圣门的圣主、黄天道的地公,但并非是实力真的能够与这样的高手为敌,而是靠着强大的运气与不可思议的智慧,在不断逃亡的过程中,趁着对方的疏忽绝地反击,一招得手。 正因为知道这点,所以他们刚才一出手,便是苦练数十年,几无失手的修罗奉符连环刀,务必要将唐小峰一击必杀。 虽然只是一闪,修罗刀十八连环,环环相扣,本是必杀的刀法。 谁知唐小峰的身法却也极是怪异,击飞十六只飞刀后,手中飞剑再也无法承受,在硬接第十七支飞刀后断去。 第十八支飞刀却是最凶险,最致命的一击,是锁魂定魄、直袭脑门,绝对无法躲避的一击。 唐小峰却在手中失了飞剑的情况下,以不可知的力量强行改变了这最后一支飞刀的轨迹,虽然依旧无法避开,却只伤在可有可无的地方。 祥瑞双老对这少年研究已久,自然知道他曾有过被尊圣门圣主断去四肢,却突然出手暗算尊圣门圣主的惊人事迹,一个连手脚断去都能自行恢复的人,这样的小伤又算得什么? 若对付的是别人,他们必定会趁着对方受伤,继续追杀,务求让对方伤上加伤,惨死于他们手中。 但是对这个只不过才十来岁,按理说修行怎么也不可能及得上他们的少年,他们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皆因这少年,是可以抓住敌人刹那间的小差错,令敌人至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可怕人物。 祥瑞双老分开一些,与唐小峰形成三角。 “祥杀”孟天叹道:“若是有得选择,实是不想与你这样的敌人交手。” “瑞杀”孟地亦叹道:“只可惜这一次,关系到我修罗宗之兴衰,我们没得选择。” 唐小峰苦笑道:“我怎么觉得,真正头疼的人是我?” 早已将唐小峰的过往多番研究的祥瑞双老,实不想与这种仿佛被幸运之神照耀的小子交手,而对唐小峰来说,这两个老头才是真正的可怕……比田嗣皇和桓彦范还可怕。 尊圣门圣主田嗣皇、黄天道地公桓彦范,这两个人虽然可怕,其实力远远在他之上,但他们都太过骄傲,从骨子里的轻视他,就是因为他们的骄傲和轻视,才给了他可乘之机,让他能够找准机会反败为胜。 但是这两个老头原本就是魔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每一个人的实力应该都不弱于他,两个人加在一起,更是远在他之上。然而,即便在实力上占有这般大的优势,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仿佛他们此刻所面对的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是他们毕生难遇的大敌。 祥瑞双老这样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比田嗣皇和桓彦范还要可怕。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对这两个人的功法了解不多,对方却将他研究得极为透彻。对方实力超强,知己知彼,又对他极是重视,抱着必死的觉悟来对付他。 没有谁会想跟这样的人进行生死之战。 祥瑞双老缓缓逼近唐小峰,他们每踏一步,身上玄气便增加一分,竟是以那强大的气势将唐小峰紧紧压迫。 周围空间太小,唐小峰本是擅长游斗和回避反击的人,但是这样的空间实是难以给他操作的余地,让他不得不纯凭剑气抗住双老那越来越盈满的气势。 但是他不能退,他一退,祥瑞双老必定会趁势追杀,刹那间制他于死地。 既然不能退,他就只有进,于是他闪电般袭向祥瑞双老。 皆因要是让这二老的气势再涨下去,他将不得不与二老那苦修多年的深厚功力硬拼,在数招之内决出胜负,他怎么可能在功力上抗得住二老? 剑光暴射,虚虚实实间,如万千星光般疾扑而去。 二老却同时怒喝,强大玄气疾轰而去,淹没剑光,卷向唐小峰。 对方用的竟是以力破巧的打法,颇出唐小峰意料。皆因他的剑法虚虚实实,玄之又玄,对方要纯凭玄气将他压制,为防出错,势必要不管虚实,全都用玄气破尽,如此做法,会有相当大的玄气被浪费,不似这两个人的谨慎作风。 强大玄气破尽剑光,卷向唐小峰,唐小峰墨虹剑连闪,挡住二老玄气。二老竟仗着自身功力深厚与周围空间相对狭窄,这小子可腾挪的地方不多,纯凭玄气,破尽唐小峰无数妙招,竟逼得唐小峰身法凝滞,从一开始的妙招连连,到不得不用剑气硬抗。 剑气与玄气不断对撞,连周围那坚不可摧的玄土都裂了开来。 二老越轰越近,离唐小峰先是八步,再是七步、六步、五步、四步…… 祥瑞双老之所以选择这种看上去有些愚蠢的战法,却是有原因的。 他们对唐小峰早已研究透彻,深知这小子擅长各种诡计和出奇制胜的战术,若是与他比拼招数,纵然他们能够凭着数十年的苦练胜过对方,但只要一个失误,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让他们栽上极大跟斗。 但是这小子虽然剑气古怪,花招不断,修行时日却是他最大的弱点。不管他的剑气如何出神入化,总会因修炼时间有限,精妙有余,浑厚不足,这就像一个酒瓶,瓶中之酒也许纯美,但是自身容积有限,喝个几口便会见底。 对于这样一个既不知有多少花招,又有强大运气的少年,战得越久,他们栽跟斗的机会便是越大,所以他们用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宁可浪费一些玄气,务求与这小子以硬碰硬,逼他剑气耗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解决,让他那过人的智慧和强大的气运尽成空谈。 对付唐小峰这样的对手,这,无疑才是最最致命、最最有效的做法。 至少……两天前还是…… 第五十八章 姨娘好…… 三步……两步…… 祥瑞双老那强大的玄气已经轰到唐小峰面前,却始终是无法再进一步。 他们心中已是越来越惊异,皆因唐小峰的剑气或许精而不强,但其连绵不绝,竟是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 就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塘,或许不如大海那般惊人,却是无法度量。 两老一少越拼越久,周围玄土不断震落。 祥瑞双老终于发现形势有些不妙,他们的玄气已在这不断的硬拼中损耗严重,而唐小峰的剑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衰竭。 而这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却不知道,他们针对唐小峰的特点,所做的战术虽然无误,但用得太迟了,如果是两天之前,他们使用这种战术,必定能够将唐小峰成功击杀,而现在,他们却反而束缚住了自己,让他们自己身陷绝境。 得到魔杀秘传心法的唐小峰,已是能够将充斥在天地间的玄气转化为自身剑气,他的剑气,已是近乎无穷无尽。 其实祥瑞双老本身亦不以功力见长,他们练的是修罗奉符连环刀,只是他们不欲与唐小峰比拼招式,想要凭着他们比唐小峰多修数十年,又是两人联手的优势,宁可多损耗些玄气,也要强迫唐小峰与他们硬拼。 但问题是,虽然他们两人联手的功力确实要远胜于唐小峰,却又被唐小峰三元合一的古怪剑气所阻,总是差了一步,无法将唐小峰彻底解决,而随着这种局面的僵持,他们的玄气快速损耗,唐小峰这两天所修的心法却开始起到作用,将被完全压着打的局面,一点一点地往回扳。 这就好像两个人斗富,一个人可以拿出大把的钱往水里扔,另一人每次却只能取出恒定的一部分,但问题是,第一个人虽然家中极是富有,但他的财富终究还是有限的,会在不断的砸钱中消耗殆尽,而第二个人虽然每次只能拿出一点钱,却可以不停地取出,永无止境。 若是祥瑞双老真能凭着他们与唐小峰之间的实力差距,将他一举击杀,那也就算了,偏偏唐小峰剑气的古怪和招式的奇妙,让他们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本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按他们原本所算,就算杀敌八百,自损两千,但唐小峰几年的功力,绝不可能与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直达上百年的修为相提并论,拼到后面,唐小峰必定会剑气枯竭。 只可惜他们算错了。 随着剑气与玄气的不断对撞,唐小峰的剑气跟初始时几无差别,而他们却开始暗暗叫苦。 他们自以为最是妥当的战术,反而让他们陷入了最糟糕的处境,若是他们不以这种方式硬拼,以他们深厚的功力再配上出神入化的修罗奉符连环刀,只要小心谨慎,绝不轻敌大意,此刻唐小峰反有可能被他们所杀。 唐小峰剑光开始暴散。 祥瑞双老退了一步。 唐小峰剑光继续暴散。 祥瑞双老再退三步。 唐小峰剑光变得更加凌厉。 他们已无法再退,哪怕再退一步,剑气趁势袭来,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死在这里。 但是祥瑞双老不愧是魔门中长于计算和研究的前辈高人,发现形势不妙,竟不约而同地喷出鲜血,以血气激发自身体内玄功,如电光般冲向唐小峰。 唐小峰亦吃了一惊,魔门中,各种玄功层出不穷,他虽然已开始占据主动,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但这祥瑞双老,此刻却是要用自伤元神的方式强行杀他,他身子一窜,飞棱般击向孟天,想着无论如何要先解决掉一个。 孟天双手一推,掌剑相击,他自己再喷鲜血,唐小峰却也是身形一滞。 孟地一掌轰在唐小峰身上,唐小峰撞上土壁,嘴角溢血。 唐小峰虽然受伤,孟天孟地却无任何喜色,皆因他们深知,这少年显然带有快速自愈的仙气,就算断去手脚都能自行长出,所以绝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孟天强提玄气,孟地挟怒出手。 唐小峰蓦地一翻,剑上黑气涌动,划破虚空,急速斩向二老……纣绝阴天斩。 二老一惊,同时出掌,硬生生接下唐小峰此剑。 双掌一剑,几乎粘在一起。 二老再喷鲜血,唐小峰却也是摇摇欲倒。 唐小峰剑气连催,冷然道:“这样下去,你们必死无疑。”声音虽然森冷,却又不停发颤。 孟天孟地咬牙,齐声道:“未必。”玄功狂催,将唐小峰的墨虹剑往前推。 唐小峰道:“就算杀了我,你们也仍然是死。” 二老沉默……这个却是事实。 他们根本就是在用燃烧自身元神的方式,强行提高功力,就算得偿所愿,杀了这小子,自己也是离死不远,更何况天魔宗正尽出好手攻打此处,他们就算勉强不死,也根本无力再逃。 唐小峰笑道:“又不是有什么要生要死的深仇大恨,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彼此罢手?” 孟天冷然道:“你现在已受重伤,又要用全身剑气对付我们,无法自己疗伤。你我现在,比的不过就是看谁先死。” 孟地道:“但要两边罢手,哪怕只是停上些许,你有快速自愈的仙气,我们却无你这样的本事,到那时,我们两个岂不是束手待毙?” 唐小峰道:“但这样下去,最大的可能却是我们三个全都死在这里,我一个换你们两个,还是你们更亏。” 孟天道:“我们只是两个糟老头子,你却正当少年,亏的是你。” “不如做个交易?”唐小峰快速道,“大家一同罢手,你们马上离开这里,我绝不阻挡你们。” 孟地道:“怎知你言而有信?” 唐小峰道:“我以我爹娘和姐姐的名义发誓还不成么?” 两老同时道:“好。” 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收掌收剑,皆因再迟刹那,就真的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祥瑞双老后退半丈,栽倒在地,唐小峰却也后背撞壁,喷出一口鲜血。祥瑞双老看着他,实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小子以一敌二,虽说他们在战术上犯了差错,但被一个后生晚辈逼到这种地步,实是无法想象。 远处传来一声濒死的怒吼,祥瑞双老尽皆动容,皆因他们已是听出,怒吼的乃是“神杀”苍龙。神杀竟然敌不过天魔宗消失四年,再次出山的悟仙妃子,看来悟仙妃子这四年中,确实是下了不知多少苦功。 四处声音渐息,修罗宗兵败如山倒,已是必败。祥瑞双老同时看向唐小峰,唐小峰却是跳了起来。他们气力已尽,唐小峰的内伤却显然已是恢复得七七八八,若他言而无信,他们除了束手待毙,再无其它手段。 唐小峰却笑道:“两位前辈还是快走吧。” 二老对望一眼,松了口气。孟天道:“临去之前,我们还想问一件事。” 孟地道:“我们自信对你的研究不该有如此大的差错,所采的手段,更是专门针对你的弱点,为的就是万一逼不得已,与你这样的对手作对时,好有赢的把握。” 孟天道:“但你却显然是学了别的功法,此功法之神奇,令人诧异,但在楼兰境遇到你时,你显然还不曾学会这套功法,却不知这功法是何名字,又是何人所教?” 唐小峰笑了一笑,道:“若是两三天前我就与两位前辈交手,必定要死在你们手中。但这两天,贵宗的魔杀教了我一套心法,让我可以将外界玄气转化成自身剑气,两位前辈所用的战法并无差错,唯一的差错就是迟了两天。” 二老尽皆动容……魔杀尊者虽是修罗宗七杀之一,却是神出鬼没,连他们也弄不清他的真正来历和想法。 魔门中的魔杀,就有若中土佛门之玄奘,藏地密宗之寂护连,在人世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在楼兰境时,魔杀明明是为杀这小子而出现,结果却不但没有杀他,还将自己的秘传心法传授于他,这小子运气之好,真是不可思议。 唐小峰道:“就算看在魔杀和文锦姑娘的份上,我也不愿对两位前辈言而无信,但天魔宗却绝不会放过两位前辈,两位前辈还是早点离开吧。”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二老对望一眼,亦不敢多留,赶紧强提玄气,寻一应急秘道,急急遁走。 唐小峰飞入秘殿,一眼看去。 首先看到的竟是言锦心和香雨。 两座玉台上,躺着沙罗娜和淑媛帝姬两人,地上却倒着昏睡不醒的“符圣”万里天天,还有一个老太婆的尸体。 沙罗娜慢悠悠地醒过来,忽地四脚着地,到处乱跑。 却又有一只小狗窜了出来,跑到他脚下,汪汪汪地直叫。 唐小峰道:“这个是……” 言锦心冷冷地道:“你姨娘。” 唐小峰蹲了下来,拍拍小狗的脑袋:“姨娘好。” 小狗眸现恐惧,狼狈地跑了出去。 唐小峰又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婆尸体:“这个就是那什么灰婆婆?” “嗯,”言锦心冷笑道,“她本是我的师父,亦是天魔宗上一任的宗主,四年前我亲手给了她几掌,本以为她掉入大江,必死无疑,却原来她还活着,反勾结阿修罗宗,想要对付我。” 四年前?唐小峰看着言锦心,心中微生寒意……四年前你才多少岁,就敢做出这种杀师灭祖的事来? 香雨娇笑道:“老宗主发现我们攻打此处,心中焦急,想要尽快完成换魂大法,我们虽然尽快杀来,却还是迟了一步,虽然杀了老宗主,换魂大法却已完成。却原来另一颗夺舍蛊根本就不在帝姬体内,而是在那只狗儿身上,老宗主想是太过焦急,也不曾弄个清楚,就开始施展三元两反换魂大法。” 唐小峰嘿嘿一笑……在皇宫里偷吻淑媛帝姬时,他便已利用“蝶恋花”心法和五行幻化的剑气,将睡眠中的夺舍蛊从淑媛帝姬体内取了出来,又放入饼干里,给那只狗儿喂了下去。 他道:“有没有看到我叔父?” 言锦心淡淡地道:“最底下一层,有一地牢,凌紫正带着她的惑船七使攻打那里,只是还有一些敌人在那负隅顽抗。”又看他一眼:“祥瑞双杀在哪里?” “已经逃了,”唐小峰苦笑,“你明知道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两个,也不去帮我?” 言锦心懒得看他,大约是觉得他死在祥瑞双老手中,其实也没啥不好。 香雨掩嘴一笑,又道:“祥瑞双老已逃,神杀苍龙已死,佛杀老僧适才与公主比拼幻术,重伤而逃,悟仙妃子已亲身去追杀他,务必要让他死在神国之中,令阿修罗宗再无重振可能。剩下的,就只是些跳梁小蚤。虽然如此,唐公子最好还是去帮帮凌紫,困在地牢中的那些人知道我天魔宗怎么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万一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好说。” 唐小峰道:“但这里……” 言锦心淡淡地道:“这里我早有安排,万里天天本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何况他暗中帮助沙罗娜实施毒计,自己心中有鬼。我会给他施下毒咒,令他不得不听我吩咐,而八圣中的上官美雨也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我们会在外头做出假象,变成阿修罗宗强攻后山,意欲劫走淑媛帝姬,威胁神国,胡狐、边豪山、还有你这‘游远越’全都战死,沙罗娜受惊过度,暴毙身亡,幸有‘雪圣’上官美雨率众及时赶到,与万里天天拼死保护帝姬,成功击杀‘神杀’苍龙,才使得帝姬幸免于难。有神杀和阿修罗宗这些人的尸体在这,又有八圣中‘雪圣’与‘符圣’的证言,由不得别人不信。” 香雨道:“唐公子可将人皮面具取下,奴家已找了个形体相仿的人,等下便将他杀了,用这人皮面具给他戴上,让‘游远越’死在这里。” 唐小峰摘下人皮面具,却又看着言锦心:“‘雪圣’是你的人?” 言锦心淡淡地道:“正是。” 唐小峰道:“在祭山,我与月丘池本是想在暗中斗剑,却因为她的一句多嘴,惹得人人观看,难道也是出自你的授意?” 言锦心面无表情地道:“那个时候,就算你不去挑衅月丘池,美雨亦会对月丘池挑拨离间,让他来找你斗剑,你自己多事,倒省了她的麻烦。” 唐小峰道:“月丘池与我斗剑,只对趁机袭击淑媛帝姬,令神皇不得不硬接‘绝断鬼门’的谢文锦谢姑娘有好处,难道文锦姑娘这样做,是出自你的授意?”这一点谢文锦其实已是告诉了他,他却装作现在才行发觉。 言锦心冷然道:“你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去关心你的叔父么?” 唐小峰知道她是不会解释的,又道:“还有一件事。”他看着言锦心:“你可知道,淑媛其实不是我叔父跟月彩虹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乃是神皇,她的母亲是一个因长得像月彩虹、被神皇掳去奸淫的女子。” 言锦心动容:“竟有这样的事?这倒是出人意料。” 唐小峰盯着她,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将人皮面具交给香雨,先行离去,前去帮助凌紫攻打地牢。 唐小峰来到底下一层。 地牢中虽有一些修罗宗弟子困兽犹斗,但他闪电般闯入其中,将最强两人瞬间击杀,凌紫再率她身边七使趁隙杀入,很快就将这些人全都解决。 地牢一角,一个男子缩在那里,唐小峰将他扶起,男子在黑暗中茫然地看着他,他低低地唤声“敏叔”。 “小峰?”唐敏这才知道来的竟是自己侄儿。 接下来,一切便接着言锦心的安排,唐小峰带着叔父由一秘道离开后山。到了外头,通过灵郁之气远眺,他看到神皇带着一些人匆匆赶到。 他相信以言锦心的才智,又有月彩虹、上官美雨、被迫服从的万里天天做内应,自能够将剩下的事全都处理妥当,于是便以剑光带着叔父溜到姐姐所住的使馆。 唐小山看到弟弟真的将叔父救出,又惊又喜。唐敏这些日子被关地底,虽未受到太多折磨,却也是精力憔悴,服了一些锦枫美眉所练制,放在侄儿囊中的丹药,喝了林书香熬制的参汤,这才好了一些。 唐小山向弟弟问起整个过程,唐小峰大致说了出来,却将淑媛帝姬其实不是叔父和月彩虹的女儿这一秘闻先行瞒过。唐小山听到沙罗娜与一只狗儿换了魂,不由好笑,不过对这个心怀野心的女人,她自然不会去同情。 到了傍晚,先是骆宾王来到这里,见到唐敏,两人去年曾在泰山匆匆见了一面,却没想到再次相会,却是这般状况。 骆宾王与唐敏在这里说话,林书香找上唐小峰,说是香雨妃子前来找他。唐小峰暗自诧异,因为他本以为救叔父的事既已结束,来的必是言锦心。 姐弟二人来到另外一间,见着香雨,香雨福道:“唐敏先生既已救出,公主让我询问两位,可要我们安排路程,将你们护送出中都,设法离开神国?” 姐弟二人对望一眼,唐小山道:“多谢贵宗好意,不过小女子在此间还稍为有些要事,可否留待明日再走?” 香雨微笑:“公主亦猜到两位必是如此回答,公主让我告诉两位,两位虽然信不过我们,但这一次,我们与两位却是同一战线,你我两方的联合,未必要于今日结束。” 唐小山、唐小峰对望一眼,言锦心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试探他们,他们实是难以把握,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着那样一个莫测高深的魔门少女,他们实是不敢大意。 “此处,又有一事,”香雨道,“沙罗娜本是想以唐敏先生的性命要挟明妃娘娘,令其自尽,现在沙罗娜受惊发疯,又暴毙而亡,明妃娘娘已是知道唐敏先生被救了出来,她想在今晚,见唐敏先生一面。” 姐弟二人再次对望一眼…… 第五十九章 危急时刻 唐小峰道:“明妃娘娘在宫中……” 香雨道:“这个倒是尽可放心,明日上午,便是祭天大典,此次大典对于神国极是重要,为免再生意外,神皇与帝姬今晚便移至祭山,八圣中亦有好几人紧随而去,守在宫中的便只有‘符圣’万里天天和十六神中的一些人,万里天天现在已被迫听从于我方。明妃娘娘会寻个借口留在宫中,唐敏先生只管前去与她相会,我们早已做好安排。” 唐小峰道:“今日下午的事,神皇难道一点都不起疑?” 香雨微笑:“他纵然生疑,又还能再做些什么?前日他硬接黑杀天女的‘绝断鬼门’,今日本是一天都在静修,结果闭关未完,下午又发生了这番事端,他不得不破关而出,伤势更甚。就算知道事情的真相未必那般简单,他现在也已无力追究。” 唐小峰心想,难道言锦心让谢文锦袭击神皇,就是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唐小山看着香雨:“贵公主……” “忘了告诉两位一件事儿,”香雨道,“就在适才,锦心姐姐已将宗主之位交给上任宗主的师妹——悟仙妃子,现在悟仙妃子才是我宗之公主,不过两位若有需要我宗帮忙的地方,我宗依旧会全力相助,这点两位尽可放心。” 唐小山、唐小峰错愕地对望一眼。 唐小峰道:“不知锦心姑娘现在哪里?” 香雨歉意地道:“锦心姐姐有极重要的事,此时已匆匆离开中都。” 真的是这个样子?唐小峰看着她。 香雨道:“两位可还没回答香雨,唐敏先生今晚可愿去见明妃娘娘?” 唐小山道:“我去问问。”到了另一间,见了唐敏,很快就走了回来。 唐小峰道:“跟没问一般?” 姐姐道:“他恨不得现在就去。” 唐小峰耸肩。 香雨福身道:“既如此,小女子这便去安排。” 香雨离开后,骆红蕖在另一间陪着唐敏和她的父亲骆宾王,唐小峰则与姐姐、林书香、芸芝四人会在一起相互讨论。 姐姐道:“明日上午,趁着神皇与淑媛全都在祭山,我们便潜入皇宫地底,救出那些姑娘。” 林书香道:“但在那之后,我们究竟要如何离开神国?” “这个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唐小山道,“史幽探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将这些身具先天元神的姐妹擒到这里,绝不可能放着我们将她们救走而不顾,在最后时刻,她必定会出手,接下来就要看她与魔杀、小弟之间的争斗到底如何。她与魔杀的实力远远超出我们和八圣十六神,神国中唯一能够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只有神皇一人,而且还得是旧伤复发前的神皇。若是魔杀真的助我们杀了史幽探,而他又肯帮我们救出这些姐妹……” 唐小峰道:“只要姐姐你让他帮忙,他肯定会帮的。” 姐姐错愕地看他一眼,没怎么明白过来。 “现在的关键是,史幽探要是一直不出现,就算是魔杀也无法将她找出,”唐小峰道,“史幽探曾召集姹女会中的其他人,打算以她一人之力拖住魔杀,让萃芳、微微、纪沉鱼、言锦心、师兰言、谢文锦等人一同出现,杀了我和书香、红蕖等所有人,只将姐姐你一人赶出神国,却是言锦心和谢文锦暗施诡计,坏了她的计划。” 他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唐小山与林书香、芸芝对望一眼,都有些心悸,史幽探这招果然狠辣,姹女会的这些人随便走出一个,都是世所罕见的少女高手,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亚于唐小峰,若是她们一同出手,除了唐小峰或有逃出希望,其他人都必死无疑。 而唐小峰难道又真能扔下他的这些义妹和丫鬟,独自逃走?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只怕真的会覆灭于此。 而唐小峰亦知道,他们现在最大的优势便在于魔杀在暗中相助他们,但史幽探既然知道魔杀要对付她,那她只要躲藏起来,始终藏于魔杀的神识之外,魔杀担心自己一走,史幽探就会危害到姐姐,于是也只能一直守在这里,无法去找史幽探。 若不能杀了史幽探,威胁就始终存在,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 同一时间。 月彩虹看着花园里的那几株玫瑰花,轻叹一声,然后便来到女儿房间。 进入房中,淑媛趴在床上,一看到有人进来就抹着眼泪,绽露笑容。月彩虹心中无奈,这孩子,为何在自己娘亲面前也不愿哭出来? 她坐在床沿,将淑媛轻轻搂在怀中。 淑媛帝姬终是无法忍耐,扑她怀中,失声痛哭。 月彩虹低声道:“你可是为远越公子而哭?” 淑媛却是只哭不语。 月彩虹心中暗叹,前番,“雪圣”上官美雨已寻了个机会,将整个事情告诉了她,她既知唐敏已被救出,心中喜悦,又从上官美雨那得知“游远越”竟是唐敏的外甥、小山姑娘的弟弟所扮,现在已假死遁走。 难怪那“游远越”诗赋如此之佳,原来却是小山姑娘的弟弟,姐姐那般博学,弟弟自不例外。只是媛儿似已被他吸引,他要是别人所扮,还可找个机会,让媛儿与他再行相见,偏偏他却是媛儿的堂弟,纵然相恋,亦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任由那“游远越”在媛儿心中死去。 又想着自己与女儿皆是命苦,自己喜欢的人,十几年都无法与自己相见,连为他所生的女儿,都不敢告诉她父亲是谁,不觉悲从中来,亦是落泪。 她若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实一生出便已被神皇赐死,却不知又会如何? 淑媛帝姬抬起头来,梨花带露,见母亲伤心落泪,赶紧搂住她的脖子,低声安慰。月彩虹越想越是伤心,搂着女儿痛哭失声,直等“夜女魔神”青水水水前来通知帝姬上驾,前往祭山,这才擦着泪水,缓过劲来。 “娘!”淑媛帝姬搂着她,低沉而又深情地唤了一声。 月彩虹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脸儿。 母女两人来到外头,鸾驾早已备好,神皇已等在那里。神皇怜惜地看了女儿一眼,等女儿上了马车,然后便看向月彩虹:“你不去么?” 月彩虹有些心虚,低声道:“妾身有些不舒服……” “是么?”神皇看向遥远的天空,长叹一声,缓缓地道,“这十几年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如此费心费力,终究还是什么也得不到么?既然你真的那么想走……那就跟他走吧。” 月彩虹错愕地抬起头来,神皇却是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车队驶去,将她留了下来。 天色渐暗,风声渐起。 她独自回到花园,似这般过了许久。 直至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蓦地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个男子。 男子看着她,深情而又低声地唤道:“彩虹……” 月彩虹蓦地扑了上去,扑入了他的怀中…… 唐小峰在远处看着叔父与月彩虹相拥而泣,长叹一声,吟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在他身后,林书香惊讶地扭过脸来,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了,公子。” 唐小峰却是比她更惊讶:“你对不起我什么?你你你、你难道也……” 林书香低声道:“公子上次作出那首‘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时,奴婢总以为公子是从哪里抄来的,直到公子在宫筵上作出名震神国的‘锦琴无端五十弦’时,奴婢尤是有些不信,却是直到现在,才知公子真的是诗才无双,奴婢这般怀疑公子,实是惭愧。” 唐小峰小声道:“说起来,这些诗你以前也不曾听过,为什么会怀疑我是抄袭?” “主要是公子念出那几句时,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林书香歉意地道,“奴婢自以为对公子极是了解,只看公子那个样子,便猜那‘身无彩凤双飞翼’绝非公子所作,现在才知原来书香这般不了解公子,书香惭愧得紧。” 不不,你实在是太了解我了…… 林书香还真是对他太过了解,单是看他样子,便知道他所说的话是实是虚,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丫鬟,实是让人梦寐以求。 只是这般善解人意的丫鬟也有出错的时候,公子这些诗,一次两次抄袭他人还有可能,怎可能次次都是抄的?若说这些全是抄的,这般好的诗词,为何也算饱读诗书的自己,以前却从未听过? 不但自己没听过,连那般博学的小姐以前也不曾听过,看来这些诗果然是公子所作,自己实是误会了公子。 一想到自己竟然小看了这般才华横溢的公子,温柔丫鬟心中一阵羞愧。 “书香,”唐小峰将这美丽而又善解人意的丫鬟拥入怀中,道,“若是我们也被迫分开,你是否也会这般想我?” 林书香温柔地看着他:“书香无论如何也不愿与公子分开。” 唐小峰满意地搂着这温柔可人的丫鬟,却又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沉吟不语。 林书香问:“公子在想什么?” “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么?”唐小峰喃喃地道,“这皇宫,实在是太安静了,而且,这么重要的地方,神皇怎会只留下一个万里天天在这里?经过下午那番事,神皇就算未能查出背后所有因由,但仙妃是在万里天天的保护下死去,他怎么可能还会信任万里天天?” 林书香低声道:“但神皇和帝姬都在祭山,祭山比这里重要得……”蓦地一震。 “看来你也想到了,”唐小峰皱眉,“祭天大典虽然是在祭山,但四十八个具有先天元神的姑娘却是在皇宫地底,没有这些花神,祭天大典就只不过是些无用的仪式,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地就弃这里而不顾?” 话音未了,异变突起。 夜空中的叠金九星突然越来越亮,同时转得越来越快。 星光闪耀,宛如九颗旭日。 唐小峰脸色微变,林书香失声道:“难道是叠金九星……” “嗯,”唐小峰凝重地道,“祭天之舞已经开始,叠金九星……发动了。” …… 祭山上。 两名头挽飞髻,身穿霓裳的风华女子领着一群歌姬,在祭台上舞着、旋着。 随着她们的歌舞,无形的气流上冲斗牛,直上云霄。 淑媛帝姬在远处,怔怔地看着,终是忍不住问道:“父皇,那两个人是谁?” 神皇在她身边负手而立:“那是幽探姑娘亲手教出,让她们前来代你进行祭天之舞的阿珠姑娘、阿华姑娘。” 淑媛帝姬低着头:“为什么要让她们替代女儿?女儿这些日子,明明就练得很辛苦的。” 神皇道:“那是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让“日圣”更残在这里主持祭天之舞,自己领着淑媛帝姬来到一处密室。 密室前守着两人,一个是“火圣”冲云天,一个是“剑圣”月丘池。 他冷然道:“我与淑媛在此处闭关,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入此间,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冲云天与月丘池齐声拜道:“遵命。” 父女两人方一进入室中,本是高大威武的神皇却是一个踉跄,淑媛帝姬赶紧伸手扶他,担心地道:“父皇,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三更半夜的,您也要早些休息。” 神皇长叹一声:“是差不多该要休息了。” “父皇……” “媛儿,”神皇看着女儿,沉声道,“现在,我便将我陈家代代相传的混元一气玄天功秘传给你,此功法真名唤作玄霞一气先天混元功,只能靠着血脉相连,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地传承下去,现在我便将它传给你。” 淑媛帝姬低着头:“我、我不想要……” 神皇急咳几声,长叹道:“要是有得选择,父皇自然希望能一辈子守护好你,不让你接触那些阴谋诡计、肮脏事儿,只可惜以后,你就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了……”他一阵急咳。 淑媛帝姬赶紧扶着他,急道:“父皇,你、你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儿。” 神皇苦笑,自己这十几年来,一直想要保护好她,虽然知道世事险恶,她总有接触到的一天,却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看到太多黑暗。现在想来,对这孩子,自己是否呵护太过? 就算有他事前的各种安排,又有玄霞神功护身,如此单纯的她,是否真的能够照顾好自己? 神皇心中黯然…… …… 唐小峰与姐姐、骆红蕖、芸芝、紫芝等人会在一起。 整个皇宫实在太过空旷,空旷得令人不安。 姐弟两人对望一眼,唐小山低声道:“要尽快将那些人救出。” 留下骆红蕖、阳墨香、玉英、红英在这里护着叔父和月彩虹,他们往正南离宫疾飞而去。 祭天之舞已经开始,那些花神的先天元神一旦被抽离,必将形神俱灭。 唐小峰、唐小山姐弟两人飞在最前方,芸芝、紫芝双胞胎姐妹花飞在中央,林书香化作三眼十八手的天人丈夫观音,飞在最后。 飞掠中,唐小峰蓦地一窜,落在前方草丛中。 那里竟有一具尸体。 “符圣”万里天天。 万里天天脑袋滚落一旁,身体却是干瘪,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身上的血液在瞬间抽去。 芸芝、紫芝看得想吐,赶紧将视线移开。 唐小山、唐小峰对望一眼……是谁杀了他? 万里天天乃是“八圣”之一,以他的能耐,自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杀得了的。而看他这样子,似是方死未久,如果他就是在这里被杀,那适才唐小峰也在宫中,却未觉察到异常,可想而知,杀死万里天天的人出手是如何迅捷,几乎是一击即杀。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却没空研究万里天天的死因。 皆因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们飞入离宫,唐小峰快速打开地道翻板,紧接着便怔在那里。 地道已被人用大量玄土完全堵死。 他们赶紧飞往花园一处,那个时候,唐小峰与姐姐虽是从离宫进入,却是从花园内的另一个出口出来。 然而到了这里,也是一样。 通往下方的通道全被玄土堵死。 玄土,又名后土。 乃是土行精气集千千万万年而成。 唐小峰抬头看着天上亮如旭日,直令得整个中都都像是处于白昼的叠金九星,苦笑道:“这招厉害。” 姐姐道:“小弟,你的那个钻地梭……” 唐小峰长叹道:“钻地梭虽然好用,但这里全是后土和寒木,而关着那些姑娘的地方深得很,就算是用钻地梭,也要花许久工夫才能钻到里头。” 姐姐咬了咬牙:“必是史幽探的主意。” 这一招确实大是出人意料,史幽探必是知道言锦心已背叛了她,在哀萃芳、微微都已离开神国,师兰言等人未到的情况下,只要有魔杀在,她就拿唐小山等人没有太多办法,于是她便玩了这一手。 先用大量玄土将通往地底的道路全都堵死,再提前数个时辰进行祭天之舞。唐小峰等人还在准备着,等明日祭天之舞开始时,他们再悄悄行事,谁知神皇带着帝姬一到祭山,马上便着手准备祭天之舞,催动叠金九星。 照这个样子,就算唐小峰能用钻地梭钻到地底,等他找到那些花神时,那些花神只怕已是失了先天元神,形神俱灭。 芸芝、紫芝对望一眼,想到华芝等人只怕再也无法救出,心中焦急万分。 林书香亦想着,秀英的妹妹可也在这些姑娘之中,心中黯然。 唐小峰却将身子一窜,窜到远处,叫道:“你在不在?” 黑影在他身后浮出:“何事?” 第六十章 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 唐小峰转过身来,看着魔杀:“你可有办法劈开这些玄土,帮我们到底下去?” 魔杀往脚下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史幽探如此做法,显然是早已防到了我。若是要我慢慢挖掘,怎么也来不及救她们。若是使用强力招式直接将这些后土全都劈开,虽也不是做不到,其结果若不是崩陷的后土将她们全都埋葬,就是我的大招将她们全都杀死。” 唐小峰皱眉:“只要小心些……” 魔杀面无表情:“你可知我这些日子,为何只与你一人相见?” 唐小峰想起这个人就算来见自己,也要先把红蕖等人弄晕,不由问道:“为何?” 魔杀淡然道:“若由我去救她们,就算按正常概率,本该有九成机会救出她们,一成机会害死她们,那最后出现的,就必定是那最糟糕的结果。若不是有你在这里,即使是你姐姐,我也必定要离她远些,就算知道她有危险,亦是不敢接近,因为我的出现,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危险。” 唐小峰错愕:“这是为何?” 魔杀看他一眼:“你可知道古今颠反如意挂?” 唐小峰点头:“知道,那本是百花仙子许久以前亲手制出的古怪法宝,去年时,玄奘大师将它交给了我。” 魔杀道:“那你可知,却又是谁交给了他?” 唐小峰道:“难道是你?” 魔杀道:“是我。” 唐小峰疑惑地道:“那跟你这么衰……咳,这般厄运有何关系?” 魔杀淡淡地道:“你的运气倒是不错,身边总是围着漂亮的女孩子,虽然到处惹事,总是惹上那些比你强大的敌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死,反而是跟你做对的人死了一堆。五色笔、泰煞鼎、阴符经,皆是别人做梦都求不到的宝物,却都落在你的手中,极乐鬼王本事也不知比你大上多少,竟然也会被你杀了,像你这般幸运的人,实是少见。” 唐小峰挠着头,呵呵地道:“还行,还行。” 魔杀冷冷地道:“若不是我这般的衰,你又怎有这般的好运?” 唐小峰“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皱眉道:“看来,只有中止他们的祭天之舞,才能救这些姑娘,但这样一来就要杀上祭山……” 魔杀道:“祭山防备森严,你若带着你姐姐她们一起杀上去,危险实在太大。若只是我跟你杀上去,史幽探藏在暗处,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到这里做些什么。” 唐小峰苦笑:“那怎么办。” 魔杀再次看向脚下:“若是没得选择,倒不如将她们全都杀了,死于我的手中,总好过被抽去先天元神。只不过在百花中,曼陀罗仙子掌握生死之道,就算杀了她们,她们的魂魄仍有可能落在她的手中。” 唐小峰心中一动,想起宰氏姐妹死后没有进入轮回,反而被收到天女散花图中,这些花神也已被画在了画上,她们若是死了,是否也会跟银蟾和玉蟾姐妹两人一样?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也就只好这样做了。 只是这样一来,也还是难以向芸芝和紫芝交待,也没有办法去跟秀英说。 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被抽去元神是死,被人杀死也是死,实在是很难分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魔杀冷然道:“要是能找出史幽探的位置,先杀了她,事情倒是会好办得多。”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以史幽探的才智,这种时候,她又哪里会露面? 他抬起头来,却又蓦地发现,叠金九星的流动,不知为何慢了下来。 同一时间,唐小山亦注意到叠金九星的变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蓦地取出天女散花图。画上的那四十八位姑娘,刚画上去时便已极是黯淡,而现在,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将画着她们的色彩抽离一般,竟是淡得跟用水画上去的一般。 虽然淡如水墨,却又像是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保护着她们,不肯让她们就这般从画上消失…… …… 祭山之上。 “日圣”更残忽地眯起眼睛。 祭天之舞依旧继续,强大气流上冲斗牛,但却有什么东西像是在阻挡着,叠金九星的流动断断续续。 他深知此舞关系到天人境之存亡,若不能将囚于地底的那些姑娘的先天元神抽离,发动叠金九星,让叠金九星与九个境反之门形成巨大格局,最多一两个月,神国只怕便将不复存在。 他将手一招,姜吁飞了过来。他冷冷地道:“速去看看,神皇是否已将玄功传给帝姬?” “诗圣”姜吁飞身而去。 祭山深处,有一密室。 冲云天与月丘池守在室前。 冲云天道:“听闻此次祭天大典过后,你便要辞去八圣之位,离开神国,莫非真有此事?” “嗯,”月丘池现出毅然之色,“或许我确实是坐井观天,此番受挫,才知道原来世界之大,绝非自己所能想象。若不是这次大典事关重大,我只怕已是离开神国,若能在外面见见更多世面,结识更多强者,才可谓不枉此生。” 冲云天见他立在那里,多了一分沉稳,少了几分傲气,整个人都似与剑融成一体,立时知道,他的境界已是更进一层。此人果然是才华天纵,这么快便能走出心中阴影,于失意间顿悟,若再让他到外界历练一番,日后成就,只怕是不可限量。 冲云天暗叹一声,心想这些年来,自己亦是沉迷于官场和声乐,不复当年苦心创出“朱雀连天斩”之志,这几年于烽火刀法上再无进益,是否也该学他一般,抛下这里的一切,专志于刀道? 两人正自聊着,“诗圣”姜吁飞来,得知神皇与帝姬还未出关,只得又飞了回去,通知“日圣”更残。 密室之中,神皇却是坐于淑媛帝姬身后,强大的玄气从他体内,快速流向淑媛帝姬体内。 他一生纵横神国,临到头来,总觉自己得到一些,却是失去更多。 最失意的,是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却终究还是未能得到那个女人的心,直到年岁渐老,壮志消磨,旧伤发作,离死不远,才渐渐生出悔意。既然自己留不住她,又何不一早就放她离去,硬是让她在自己身边假意欢笑,实则痛苦了这么多年? 而最快乐的,却是能够看着淑媛这个孩子渐渐长大,虽然知道她其实并非明妃的女儿,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是真心将这个孩子当作月彩虹为他所生的骨肉。 他从小看着这孩子撒娇、别扭,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 只可惜,自己已是无法再看下去。 他当然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想继承他的帝位,只可惜他没得选择,她也没得选择。 因为她是他的女儿。 当年他就是杀了上任神皇,先立了一个孩子,直至完全控制朝政后,又将那孩子亲手杀了。 那个孩子死时只有七岁,他睁着那大大的眼睛,浑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数十年来,他威风凛凛,制霸神国,却也杀了许多人,害了许多人。 这些人绝不可能安安心心地让他的女儿过上好日子,他的女儿,要么继承他的帝位,令得谁也不敢害她,要么待他一死,便为别人所害,实是没有别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用这最后一点时间来帮助她,扶持她,让她能够在帝王之位上,有一个好的开始。 然而世事难料,他还未死,躲在暗处的宵小便已开始搅风搅雨,他实不敢想象在他死后,淑媛这孩子又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玄功悉数给她,让她至少能够自保,并期盼她在自己死后,能够尽快成长起来。 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尽数移到少女体内。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却又不欲让血水染上女儿漂亮的霓裳,早已侧过身来。淑媛帝姬回过身来,将他扶住,急道:“父皇……” “父皇没事!”神皇苍老地急咳几声,道,“你先将冲云和丘池两人唤进来。” 淑媛帝姬无奈,只好听他吩咐。冲云天与月丘池进入室内,拜倒在地。神皇强行振起精神,凛然问:“祭天之舞进行得如何?” 两人对望一眼,冲云天道:“似是出了些差错,到现在都还未完成。” 神皇皱眉,祭天之舞若是不能完成,神国的未来实是难料。他冷然道:“媛儿,我与幽探姑娘已有安排,只等你继承完我的玄霞神功,便与她联手。中都内,有人意欲破坏这次祭天大典,令我神国维系天人境的努力全都白费。你速带人寻她,她会设法将暗中相助那些人的魔杀尊者诱走,你便率更残、冲云、月池等人,回到皇宫杀了那些人,除了唐小山,已答应过幽探姑娘要将她保全之外,其他人全都不可放过。” 淑媛帝姬一怔,月丘池失声道:“小山姑娘?” 神皇冷冷地道:“暗中破坏祭天大典的就是唐小山与她身边的人,上官美雨与万里天天,也早已背叛神国。漆鬼按我吩咐藏于宫中,此刻多半已是先杀了万里,美雨却是早已逃了。祭天之舞既然未能完成,那必定是他们在暗中弄鬼,尔等速去,莫要误了大事。” 月丘池暗自心惊,但毕竟事关重大,又听神皇说不用杀小山姑娘,多少好过一些。淑媛帝姬低声问:“幽探姑娘在哪里,女儿该上哪寻她?” 神皇将地址说出。 淑媛帝姬转身看向月丘池和冲云天,两人同时起身,便欲随帝姬前去办事。 淑媛帝姬却道:“去之前,淑媛还有一件事想请冲云大人和丘池公子帮忙。” 冲云天与月丘池齐声道:“殿下请吩咐!” 淑媛帝姬面含微笑:“淑媛想要试试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的威力,还请两位成全。”突然出手,强大劲气直袭二人。 两人大吃一惊,却终是反应迅速,同时出手。 一个挚出奕天剑,划出凌厉星光——一剑破玄黄! 一个挚出火焰刀,斩出惊人火鸟——朱雀连天斩! 淑媛帝姬双手一推,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轰在奕天剑、火焰刀上,随着两声脆响,刀断剑毁。月丘池与冲云天同时喷出鲜血,撞上壁面。 淑媛帝姬身子一闪,幻如鬼魅,两只纤纤玉手按住他们心口,一声冷笑,血水暴散,冲云天胸口炸开,尸体沿壁滑下,月丘池亦倒了下去,却是不知生死。 少女清清冷冷地转过身来,看着又惊又怒的神皇。 “你是何人?”神皇双目怒瞪,难以置信。这个人不是他的女儿,皆因他的女儿绝无法做出这样的事,况且她刚才所用的身法如此诡异,根本不是正道所有,乃是魔门身法。 但这个人要不是淑媛,为何却又能接受他那只有通过血脉相连才能代代传下的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他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少女却蓦地伸手,竟将脸皮撕下一层,露出一张俏脸。 神皇喝道:“你到底是谁?” 少女冷笑道:“我是月彩虹和唐敏的女儿……当年那个被你派人活埋,却幸运地被人救下的孩子。我的名字叫……唐、锦、心!” 神皇怔在那里…… …… 唐小峰掠到姐姐身边,几人一同抬头看着夜空。 夜空中,刚才还亮如旭日的叠金九星,现在又暗了下来。 紫芝急道:“难道、难道……” 唐小山摇了摇头:“放心,看这样子,似乎是祭天之舞出了差错,叠金九星并没有被催动起来。” 破地梭在不断地往地底钻。 月彩虹和唐敏移了过来,唐小山将自己的弟弟介绍给月彩虹。 此时,月彩虹已知道唐小峰就是她这几日中所见到的“远越公子”,见他这般年轻,颇为惊诧。 就是这个孩子,令得才华横溢的丘池在诗赋和剑术上连番受挫? 唐敏低声道:“彩虹说,她为我所生的孩子还在神皇那边……” 唐小山道:“敏叔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将淑媛一同带走。” 唐小峰却想着,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淑媛帝姬其实根本不是他们的女儿? 就在这时,他忽地生出感应,扭头看去。 他竟然看到香雨从远处飞来,落在他的身边。 在香雨怀中,还抱着一个少女,脸上蒙了一层沾血的轻纱,整个人昏迷未醒。 月彩虹一声尖叫:“媛儿?”差点便要昏倒过去。 唐小峰闪过怒容,冷然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香雨道:“唐公子只管放心,她还活着。锦心姐姐说,以公子能够助人断肢重生、返本还元的本事,必定能够恢复她的容颜。”将淑媛帝姬交给唐小峰。 唐小峰惊怒之间,心中快速动念。 淑媛的脸皮显然已经被割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然后他便生出明悟……那显然是在他在后山地底击退祥瑞双老,又前往地牢救敏叔的时候,那个时候只有言锦心和香雨在淑媛身边。 救出敏叔后,他就再没有看到言锦心,那个时候香雨必定已是制出了人皮面具,后面回到皇宫的“淑媛帝姬”其实就已不是真正的淑媛,而是假扮成她的言锦心。 香雨直接割下人脸所做的人皮面具,既然能助他瞒过跟游远越有私情的沙罗娜,自然也能瞒过神皇和月彩虹,而问题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后,唐小峰马上又想起在藏卷阁中,言锦心击倒微微后,似乎从她身上拿走了什么……她拿走的难道是羲黄易道转缘镜? 羲黄易道转缘镜,乃是一个可以暂时改变一个人的“缘”,连亲缘和血缘也可以暂时改变的神秘法宝,在楼兰境时,微微就是用它来夺走哀萃芳的“缘”,代替萃芳进入乾闼婆中。 难道她是想…… …… “日圣”更残看着由阿珠、阿华两位姑娘率着一众歌姬所进行的祭天之舞。 祭山周围,还守着“诗圣”姜吁和十六神中的“独眼苍虎”韦皱皱、“八手观音”夏夏、“夜女魔神”青水水水、“长股仙人”雄常北、“司天陆吾”何不可、“北斗猿魔”朱厌、“五毒不全”金木天蟒。 为何神皇和帝姬还未出关? 更残眉头紧皱。 祭天之舞虽在继续,天上的叠金九星却无法催动下去,显然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它们的动作。按照幽探姑娘的建议,只等帝姬从神皇那继承完玄霞神功,他们便率众杀回皇宫,有幽探姑娘相助,继承了玄霞神功的帝姬,就算是魔门中实力超凡的魔杀尊者也可一战。 只要拖住魔杀,他便可率领八圣十六神,将那些胆敢破坏神国大计的人或擒或杀,阻止他们对祭天大典的破坏。 更残跟八圣十六神里的其他人一样,生于神国,长于神国,对于神国的未来心中焦虑,固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此次祭天大典,令得天人境可以继续保持下去。至于天人境的保存乃是以人间界大量灵气的损失为代价,外界将有多少人为此而牺牲,这个却又关他何事? 更残踱着脚步,忽看到淑媛帝姬从殿内疾飞而出,心中大喜。淑媛帝姬小时未曾学过任何功法,此刻能以这般快的速度飞出,自然是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的继承已经完成。 只是方自大喜,却又一震,这少女穿的是帝姬的衣裳,梳的是帝姬常用的发髻,连年纪都相差不多,模样亦有些相似之处,但她却不是帝姬。 更残大喝道:“你是何人?” 少女冷笑一声,一个东西闪电般向他掷来,更残大怒出手,欲将这东西劈开,还击少女,却蓦地发现掷来的竟是一颗人头……神皇的人头。 第六十一章 青囊花vs曼陀罗 更残大惊,赶紧闪开,人头撞在壁上,爆裂开来。 少女却已飞入那群歌姬之中,劲气狂卷,身边血雨纷散,这些歌姬如被收割的韭菜般纷纷倒下,满地都是艳红的血水。 这些歌姬一死,祭天之舞立时停顿,叠金九星发出的光亮快速消失。 领导这些歌姬的阿珠、阿华却是史幽探身边的两名侍女,两人发现有变,同时出手,一个出手狠辣,一个出手阴毒。还过神来的“日圣”更残亦大吃一惊,他只知道这二女是史幽探的人,此刻看到她们出手,才知她们的实力竟不弱于自己。 他却不知这二人一个唤作曼珠沙华,一个唤作曼陀罗华,皆是有特殊来历者,绝非凡人。阿珠阿华一齐出手,红蓝两色玄气同时闪过,那少女却也双手乱拍,玄霞神功轰去,刹那间便将二女同时击飞。 更残喝道:“杀了她。” “诗圣”姜吁、韦皱皱、青水水水、雄常北、何不可、夏夏、朱猿、金木天蟒纵身而上,齐齐出手。这些人形貌各异,各怀绝学,众人同时出手,声势异常浩大。 少女却身形一闪,刹那间穿入夏夏与朱猿之间,一脚踢飞朱猿,北斗猿魔巨大的身体撞飞雄常北,与雄常北齐喷鲜血,尽皆惨死。 脚踹猿魔的同时,玉手一翻,接下“千手观音”夏夏击来的万千掌影,破入其中,一掌拍在夏夏胸口,夏夏惨哼一声,身体爆裂,满地血肉。 “诗圣”姜吁怒吼一声,祭出一宝,化作漫天符咒撞向少女。 少女身子一飘,蓦地消失,闪电般到了他的身后。 姜吁大吃一惊,竟不敢回头,直往前撞。少女一掌拍在他的背上,他刹那间冲出祭山,喷血倒地,总算未让少女这一掌完全拍实,虽伤未死。 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姜吁重伤,朱猿、夏夏、雄常北俱死,余人心胆皆寒,再也不敢上前,纷纷退开。 “日圣”更残暴吼一声,纵上前来,拳化烈日,轰向少女。 与此同时,曼珠沙华、曼陀罗华两女亦是稳住阵脚,借着更残正面硬拼少女的机会,在她两侧不断旋转,攻出各式绝招。 更残为八圣之首,实力要远胜于八圣中的其他人,又有二女配合,纵连这自幼修习魔道、又得了神皇玄霞神功的少女也不敢太过大意。少女身子一飘,变出素琴,坐于地上,弹出阵阵琴声,琴声挟着玄霞一气先天功,化作道道气波,竟将更残与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全都挡下,令他们近身不得。 终于有人认出她的琴,失声叫道:“心梦妃子?” 神国第一名妓,不知多少人耗尽财富,花尽心思也难以听其一曲,见其一面的心梦妃子。 天魔宗百年难遇之奇才,两年来带着天魔荧惑三花船,灭了诸多魔门的天魔公主。 唐敏与月彩虹之女……唐锦心! 唐锦心嘴角溢出似有若无的笑容,纤指乱弹,琴音滚滚,将更残和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全都逼退,紧接着身子一纵,化作霞光,刹那间飞出祭山,投往天际。 她已借着这场试斗将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与自身所学的魔门秘技融会贯通,此时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打算再跟这些人纠缠。 少女要走,“日圣”更残哪敢去追,只能看着已经黯去的叠金九星和满地的鲜血,眉头紧皱。 曼珠沙华、曼陀罗华悄悄对望一眼,没入黑暗。 …… 皇宫殿内,唐敏与月彩虹焦急不安。 林书香安慰道:“二老爷与夫人只管放心,公子体内有还源仙气,必定能够将淑媛小姐治好。” 不一会儿,玉英飘了出来,告诉他们已是可以进去。 两人急急进入,见女儿躺在那里,虽然未醒,却已是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唐敏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女儿,既喜又忧,喜的是一家人终于团圆,忧的是也不知女儿醒来后,如何跟她去说。 另一边,阳墨香飞了进来:“主人,小姐,钻地梭已打通了那些玄土。” 姐弟两人对望一眼,唐小峰低声道:“这里总是不太安全,我们先全部移到地底。” 林书香抱起淑媛,众人会在一起,来到花园间。钻地梭果已钻出一条通道,当下,唐小峰率先飞入,玉英、红英各以玄气载上唐敏和月彩虹,林书香将淑媛交给妹妹墨香,让墨香抱着淑媛紧随其后,又让孟家两位小姐先下去,自己则与骆红蕖断后,以防意外。 到了地底,除了那四十八名被薄膜紧裹的花神,并无其他人。月彩虹还是首次知道皇宫地底竟有这样一处所在,亦是刚刚才知道祭天之舞竟是以这些姑娘的性命为代价,颇为惊讶。 芸芝、紫芝却在这些少女中找到孟华芝、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五位姐妹,还有那些失踪的表姐表妹,又是惊喜,又是心痛。 众人齐心合力,斩断束缚着这些姑娘的葛藤,将她们全都救了出来。 四十八名少女躺在地上,俱是奄奄一息。林书香等又分别给她们喂下了小还丹、清心丸等锦枫美眉炼制的丹药,只是这些姑娘实是太过虚弱,竟无一人醒来。 虽然暂且救下了这些花神,但唐小峰一时间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史幽探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祭山之上,似有变故发生,但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却又无法掌握…… …… 远处峡谷—— 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着已是完全黯去的叠金九星? 出了什么事? 刚才有一瞬间,离成功仅仅只差了那么一点,但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最终阻止了叠金九星对那些花神先天元神的抽离,而现在,祭天之舞显然已是被人破坏,连叠金九星与那些花神之间的连接也已被人切断。 莫非他们已是突破那重重玄土进入皇宫地底,将她们救了出来? 看来那个时候,还是不应该让她活过来的。 还有她的弟弟,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阻止微微她们去杀他。 一道霞光从远处破空而来,落在她的面前。 她眼睛微眯,皆因她只将这个地方告诉神皇,亦不知为何会被人找到。不过她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风轻云淡地拂拂云袖。 落在这里的是唐锦心,穿的是艳丽的桃花裳,梳的是叠拧的朝云近香髻,她以前总是穿着黑裳,蒙着黑纱,也不让人看到她的脸,此次因扮成帝姬,穿得艳丽,却也好看。 唐锦心缓缓施礼:“大姊!” 史幽探轻描淡写地道:“你来了?” 唐锦心道:“大姊可算到小妹会来?” 史幽探淡淡地道:“算其他人或还容易,要算到‘六瓣纹路知未来’的青囊花,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若早知道你今日会坏我之事,早在你幼时,我便杀了你了,更不会去助你控制天魔宗。” 唐锦心道:“大姊说小妹是青囊花?” 史幽探道:“嗯。” 唐锦心道:“当日大姊让我们去擒那些花神时,言及我们几个并非花神。而我们体内也确实并无先天灵气,自未想到那些人竟是我们前世姐妹……” 史幽探淡然道:“我将你们一个个找上时,你们都还没什么本事,要在你们身体里做些手脚,自是简单得很。在你们幼时,我教过你们一套心法,那便是封闭你们先天元神用的。” 唐锦心冷然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史幽探轻描淡写地道,“我生于神国,长于神国,自要为神国的存亡尽心尽力,而以这种方式保存天人境,是唯一的办法。若是让你们知道她们是你们上一世的姐妹,你们哪里还会忍心去害她们?这样做,也是为你们好。” “大姊说的似是很有道理,”唐锦心轻叹一声,又目光如芒,蓦地盯向史幽探,“以前,我也极是相信大姊,但这些日子,我悄悄查了上届姹女会的一些线索,弄清了一些事。” 史幽探道:“什么事?” 唐锦心道:“以九个镜反之门作为地盘,以叠金九星作为天盘,形成强大格局以维系天人境之事,确实是上届姹女会留下来的方法。但上届姹女会再怎么厉害,又哪会算到十几年前恰恰有一批花仙被谪落人间,可以将她们的先天元神用来催动叠金九星?她们要是有这本事,也就不至于被武媚娘所灭了。” 史幽探道:“有道理。” 唐锦心道:“其实,在她们的计划中,用来催动叠金九星的,乃是归墟里一个名为‘造化之根’的东西,而大姊的师父袁紫烟早已将那东西准备妥当,大姊原本只要按着紫烟祭师的吩咐,以那‘造化之根’为能量,自可催动叠金九星,根本就用不着毁去那四十八位姐妹的先天元神。” 史幽探看着她,缓缓地道:“你竟能查到这一步,实是难得。” 唐锦心道:“这些日子,小妹更是细思,以大姊你的心性,难道真的会去关心天人境的存亡和神国百姓的死活?萃芳姊本是蜃族公主,从小背负太多,自要为蜃族的未来尽心尽力,但大姊你虽出生于神国,从小却是孤儿,在外界的时日,亦比在神国多得多,唯一或会让大姊你为神国如此尽心的理由,当只有紫烟祭师一人……” 史幽探淡淡地道:“师父倒也并未逼我完成她的遗愿,只在临死前将此事说出,她不是那种会以自己遗愿束缚弟子一生的人。” “所以我想来想去,”唐锦心盯着她,“大姊让我们帮你做的这些事,跟神国未来,实没有多少关系。但若不是为了神国的未来,大姊却又何苦花费这般多的心思?这个小妹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这又有何好想不通?”史幽探清清淡淡地道,“反正不过是顺手之事,师父对我总是不错的,花些心思,完成她死前的遗愿,亦算是尽了身为弟子的一份心。” “大姊说是顺手,换句话说,这果然不是大姊最首要的目的?” “自然不是。” 唐锦心道:“那大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史幽探没有回答,只是在那美至不可方物的俏脸上,露出淡淡的嘲弄。 唐锦心却看着她,道:“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尘埃!先天元神,原本是怎么也杀不死的,因为它并非普通魂魄,乃是天地间的某种灵气聚气以成形、禀气而成真。当日茅山、净明两宗宗主率几大长老、一众弟子围攻文锦,因文锦作恶太多,又精通各种古怪术法,担心她死后进入鬼仙之道,还会复出,本是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形神俱灭,只是他们费了一番苦心,死了许多人,却也还是未能毁去文锦的元神,皆因文锦其实并非普通人,她的魂魄,乃是禀气而成真的先天元神。” 史幽探道:“先天元神,自然不是那些蠢货想杀便杀得了的。” “难道,”唐锦心目光凝聚,“大姊真正的目的……就只是要通过叠金九星,毁去那四十八位姐妹的先天元神,让她们形神俱灭,连投胎转世都不用想?” 史幽探脸上的嘲弄更加地深了。 “原来真的是这个样子,”唐锦心缓缓地道,“虽然觉得,只有这样子似乎才能说得通,只是想想,又实在是觉得不太可能。大姊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为了杀那些花神?难道说,她们上一世跟你有什么不可解的仇恨,竟使得你无论如何,都要令她们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史幽探冷冷地道:“这个,我却不需要向你解释。” “我不会让你再这样做下去。” “就凭你么?” 唐锦心踏前一步,强大玄气轰向史幽探。 史幽探吃了一惊,蓦地一闪,奇诡地飘来飘去,避开那强大而又惊人的玄气。 “原来如此,”史幽探一边躲闪一边道,“你可是抢了我放在微微那的羲黄易道转缘镜,冒充淑媛,得了神皇本欲传给她的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难怪你敢来找我。” 唐锦心不答,只是身形乱闪,她的魔门身法本就奇诡难测,又有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为后盾,浑厚而又凶猛,诡异而又难测,竟是招招夺命。 史幽探的实力本是胜出她不知多少,此时此刻,却是被她压着打。 两人不断飘飞腾挪,所过之处,山峰崩溃,大地裂开。 对战中,两人硬拼一招,史幽探倒飞,撞在悬崖上,喷出鲜血。就算是她,在“六瓣纹路知未来”的青囊花仙子转世、学了诸多魔门秘技、又传承了强大的玄霞神功的唐锦心面前,亦是几无还手之力。 眼看大姊受伤,唐锦心并没有任何犹豫,刹那间又疾掠而上,她在魔门中待了这么多年,深知既已为敌,便当赶尽杀绝,任何的心慈手软都有可能害了自己。飞掠中,她纤指一闪,魔音乍现,万千鬼嚎。 此为魔门秘技“天魔焚阴指”,指尖刹那间点中史幽探,史幽探身体炸开,炸成无数碎肉。唐锦心却还不留情,神功再展,将碎肉全都轰成肉粉,再旋身一舞,血水自燃,竟将残血碎肉燃得一干二净。 直至杀了大姊,她才轻叹一声。 仔细想想,小时候大姊教她玄功,带她游玩,对她终是不错,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亲手杀死大姊的一天。 就连天魔宗上一任的老宗主,收她为徒虽然是别有居心,在许多时候,对她也还是好的,最后却也是死在她的手中。 莫非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注定了要忘恩负义的人?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唐小山。 那个时候,她曾奉着大姊的命令,到岭南去监视唐小峰,当时她既不知道唐小峰竟是她的堂弟,亦没想到他的姐姐,竟然就是她们找了许久的百花仙子。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躲在暗处的她,见到了唐小山。 一个不知道因何原因,莫名地就让她觉得亲切的人。 然后没多久,谢文锦便找上了她,在她知道谢文锦的体内其实也有先天灵气,同时也跟她一样对唐小山有着某种奇妙的亲切感时,她对大姊的怀疑,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其实就算不考虑上一世的因素,她也是我的堂姐。 大姊既已死了,我是否该去找她?还有爹和娘,我是否应该告诉他们,其实我才是他们的孩子? 唐锦心无奈地笑了一笑。 她本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子。 却总是将自己的笑容藏在暗处,不想让别人见着。 也许那只是因为,就算是身处在魔门,就算是身藏于黑暗,她也一直都在憧憬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傍晚时,她曾伏在娘亲怀中,哭上一场。 虽然看上去像是在哭,其实却是笑的。因为那是自己第一次依偎在亲人怀中。 虽然她把我当成了淑媛,当成了那个其实根本不是她亲生骨肉的女儿。 但是感觉还是很温馨。 很想……再去见见她。 还有那个总想要在她身边的堂姐。 既然这样,那便去吧。 她身子一纵,便要飞往中都。 周围却蓦地一暗,整个天地失了颜色,到处昏昏暗暗,魅影幢幢。 唐锦心骤然一惊,赶紧转过身来。 她竟然又看到了大姊。 史幽探轻拂衣裳,清清淡淡地道:“不愧是青囊花,以前,倒真是小看了你。” 这是怎么回事?唐锦心目光闪动? 难道刚才杀死的只是一个人偶?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还不至于会犯这样的错。 “你可是在想,为何没能杀死我?”史幽探靓丽的脸庞,益发地嘲弄,“生死在此,涅盘在彼!在掌握了涅盘之道的曼陀罗面前,生生死死……只不过是个笑话!” 第六十二章 地狱之花 虽然救下了四十八位花神,但是接下来该如何做,唐小峰与唐小山却也有些犹豫。 唐小山轻叹一声:“看来只能带着她们,强闯祭山。” 唐小峰心想,也只好如此,正欲准备,就在这时,却有声音传来。他侧耳倾听,忽道:“魔杀找到史幽探了。” 唐小山道:“既如此,你便先去对付她。” 唐小峰道:“那这里……” 姐姐道:“只要有史幽探在,对这些姐妹来说,便无时无刻不是危险。况且祭山之上有神皇,有八圣,若还有她藏在暗处,我们如何能敌?倒不如我们先在这里守着,此处其它通道都已闭死,就只余你用钻地梭打通的小小缺口,倒还安全,若能除去史幽探,再请魔杀先生帮忙,强闯祭山,离开神国,也就不是难事。” 唐小峰心想魔杀自认命衰,未必肯助他们强闯祭山,但不管怎样,先杀了史幽探,总能去除掉一个心头大患。 于是便嘱咐姐姐和书香、红蕖多加小心,自己化作剑光一窜,窜出地底,来到外头。 刚才叠金九星闪耀之时,天空亮如白昼,现在九星暗去,天地变得一片漆黑。虽然如此,中都却显得有些热闹,皆因刚才的九星闪耀早已惊醒了众人,许多人现在都还在街头议论纷纷。 魔杀身影一闪,从唐小峰身边现了出来。 唐小峰道:“找到她了?” 魔杀道:“她在中都之外,本在我的神识感应之外,但她现在显然正与人交手,无法隐藏自身气息,若现在赶去,必能将她找出。” 唐小峰诧异地道:“天人境中,除了你和神皇,还有谁是她对手?” 魔杀道:“看看便知……” 抓住唐小峰,身形一窜,掠往天际…… …… 唐锦心身形连闪,有若穿花蝴蝶,一掌掌拍向史幽探。 随着她的攻击,玄气爆散,霞气怒腾。 然而不管她如何进攻,都无法再触到史幽探一片衣角。 弥漫在周围的,是一种古怪的黑气,虽然是黑气,却又有红白两色的幻象飘动。 唐锦心不知这些黑气到底是什么,只好将呼吸屏住。 虽然如此,那森森寒气却不断侵入她的肌肤,让她的动作越来越慢。 史幽探冷笑道:“这是我用‘彼岸浮屠’开辟出来的‘人间地狱’,就算你得了神皇的玄霞一气混元先天功,在这种地方,亦是实力大损。” 唐锦心眸现惊惧。 周围阴风阵阵,鬼哭神嚎。 这并不是幻术,大姊真的是以她奇妙难测的玄功,在这里开辟出一个位于阴间之外的地狱。 史幽探自己掌握生死之道,这样的地狱对她全无阴影,唐锦心却只觉身心发冷,寒意阵阵,连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 生死在此,涅盘在彼;彼岸浮屠,人间地狱。 天地间本有三界,分别是天、地、人。 三界中,天界和人间俱有百花流轮绽放。 唯独阴间,却只种有一种花,那花叫作彼岸花。 除了彼岸花,其它各种花皆无法在地狱存活。 彼岸花又有两品,一红一白,红色彼岸花唤作曼珠沙华,白色彼岸花唤作曼陀罗华。 唐锦心乃是青囊花仙子转世。 青囊花又唤作诗花、文圣花。 这种花只在传说中才能见着。 传说中,青囊花只在仲夏月圆之夜开花,片刻即凋。 更奇的是,每一朵青囊花都有六个花瓣,每一片花瓣上,都藏有一字。 这六个字或是构成一句短诗,又或是可成一句俳句。 隋文帝驾崩之时,洛阳城外开了一株青囊花,花瓣上藏有六字:“杨花落、李花开!” 唐太宗之时,又有人找着一株青囊花,内藏六字:“武兴周而代李!” 有人说,青囊花所藏六字,往往都在暗示着天下大势之走向,故有“六瓣纹路知未来”之说。只是到底是也不是,其实亦没有人真的清楚,皆因与其它花不同,如瑞圣花、虞美人、迎辇花等虽也少得出奇,却毕竟还是有人见有人养,而青囊花,却只在传说中出现。 便如那藏有“杨花落李花开”、“武兴周而代李”的两株青囊花,虽曾传得沸沸扬扬,但见着的人到底是谁,却是谁也弄不清楚。 故而百花之中,青囊花最最神秘,乃是只在传说中、欲寻不知处的传说之花。 只是青囊花虽是传说之花、神秘之花,却不是地狱之花。 唯一能够在阴间地狱里盛开的,只有彼岸花。 唐锦心终发现自己再战下去,必死无疑,身子一窜,便欲凭着玄霞神功强行闯出彼岸浮屠、人间地狱。 史幽探却刹那间破入她的玄气,抓住她的手臂。 唐锦心一惊,手臂诡异地动了一下,欲求脱身。 史幽探玄气一吐,如蛇一般缠了上去,骤然一拉,血雨纷洒,竟将唐锦心整只手扯了下来,紧接着一掌拍在唐锦心胸口。唐锦心强忍伤痛,一指划去,直接在史幽探身上划出血痕,血花四溅。 史幽探却身子一旋,旋到唐锦心身后,喷出的血水诡异地倒流回她的体内。 这是魔道中的“血舞纷飞”,当日唐小峰与颜紫绡双战月亮时,月亮也曾经用过。 史幽探左手抓住唐锦心的后脑,右手一划,唐锦心惨叫一声,竟被腰斩。 鲜红的血从唐锦心断腰处瀑布般狂洒而下,唐锦心心知此番已是难逃一死,残存的那只手臂快速一划,以一柄短剑刺破自己心口,欲强行兵解,将元神遁走。 史幽探却冷笑一声,将她尸体一扔,双手一抓,竟将唐锦心魂魄抓在手中。 …… 一团灰雾在她手中不断挣扎,史幽探冷笑道:“你只管放心,你乃是天仙转世,单是这个样子,是无法让你形神俱灭,不过我也不会让你这般逃走。” 双手乱搓,掌中灰雾虽不会完全消失,却是越来越淡,那丝魂魄扭曲挣扎,痛苦不堪。史幽探哼上一声,取一符纸,便要往阴魂贴去,让它再不用想逃离自己身边,谁知花香忽现,阴魂一闪,蓦地失了踪影。 史幽探怔了一怔,她掌握生死之道、彼岸之道,落在她手中的魂魄,怎可能这么容易逃脱?但言锦心的魂魄确实是逃走了,令她大为讶异。 她蓦地抬起头来,看着黯去的叠金九星,忖道:“说起来,适才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护着那四十八人残存的最后一丝魂魄,令叠金九星功败垂成。还有那刺靡花和玉季花,亦是早已死去,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们魂魄。那四十八人是如此,刺靡花和玉季花是如此,现在锦心的魂魄明明在我手中,却也突然消失,难道会是……天女散花图?”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惊:“难道那个人不但得了五色笔,还得到了当年姐妹们一同织出的那张画卷?但她前事已忘,又怎会想到去画天女散花图?” 就是这么一个失神,一团黑暗疾涌而来。 她立刻意识到是魔杀察觉到她与锦心之间的恶斗,急赶而来。 纵身要走,却已不及,黑暗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淹没…… 海水般的黑暗将史幽探淹去。 史幽探身子一转,身边节节花开,将黑暗驱退一些。 唐小峰藏于黑暗中,定睛看去,看到了地上的残脚断体。 言锦心? 她果然是扮成淑媛继承了神皇的神功,想要前来杀史幽探,结果却还是死在史幽探手中。 不知怎的,对于这个喜欢藏在面纱背后独自微笑的少女的死,唐小峰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 大量的阴幽戾气聚集在史幽探周围,让她无法遁走。 阴幽戾气虽被认作是阴间极阴之气,但在本质上,它其实并非这世界所用,乃是用于隔开大千世界的戾气。史幽探虽有掌握生死,遁入灰界的本事,但被困于阴幽戾气之间,她无法借用阴阳二气,自是难以遁走。 但她并不着急,皆因她很是清楚,魔杀虽能用阴幽戾气将她困住,却无法杀她。他若全力出手,围困她的阴幽戾气必有破绽,足以让她遁走,他若只是困着她来,如此大量的阴幽戾气,其他人也难以进来助他,大家不过是在这里干耗着罢了,于她绝无性命之忧。 黑气不断涌动,魔杀于黑暗中现出身来,黑袍黑兜,形似沧桑,却有一张年轻的脸。他看着史幽探与她脚下的尸体,微皱眉头,冷然问:“曼陀罗,你到底在做什么?” 史幽探冷冷地道:“与你何干?” 魔杀盯着她:“为何要将唐小山兵解,让她这一世失去肉身成圣的机会?为何要害其他人?你既已取回前世记忆,自该知道她们都是你前世的姐妹。” 史幽探风轻云淡地道:“百花之中自有因果,我做些什么,不做些什么,哪里需要你这个早已离开天庭的神将来过问?” 魔杀死死地看着她:“以前的曼陀罗,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还转了一世,”史幽探淡淡地道,“上一世的事,和现在的我又有何相干?” 魔杀怒道:“我绝不会让你这般胡作非为。” 史幽探冷笑道:“若你还是以前那个射落九日的神将,我或许还会怕些,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威风?” 魔杀大怒,身子一窜,挟着强大气劲狂冲而去。史幽探踏前一步,袖子一挥,自身玄气化作微风,挡住魔杀。两道劲气一刚一柔,却俱是惊人,化作弧形彼此对撞。 周围狂风大作,土崩石碎。 魔杀的功力虽超出史幽探一大截,但因为要用阴幽戾气将她困住,不让她脱身逃走,只能将部分气劲用作强攻,此时只能与史幽探彼此僵持,无法杀她。 两人玄气相撞,彼此相拼,史幽探面现冷笑,檀唇微启,还未发言。魔杀却已低叱一声,除着他这一叱,藏在暗处的唐小峰心领神会,身子一卷,化作黑色长虹破空而下,贯向史幽探。 史幽探大吃一惊,皆因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小峰竟会藏在阴幽戾气之中。阴幽戾气至阴至寒,本非这世上所有,魔杀于阴间极阴之所,花了数千年时间,才慢慢适应阴幽戾气,借为己用。 在史幽探想来,自己固然是被困在这里,魔杀却也不可能找到能够帮他的帮手。 她却哪里想到,世上还有一人,天生就不怕阴幽戾气? 史幽探与魔杀彼此相拼,无法脱身,唐小峰趁机出手,她就算挡得一时,也挡不了多久,这样下去,她本是必死的局面。 谁知她却也低叱一声:“紫琼。” 一道烈日刺破黑暗,带着炎炎烈焰,刹那间撞上了唐小峰所化的黑色长虹。 天旋地转,剑气暴散。 唐小峰一个翻身,落在地上。 在他前方也落下一个紫衣紫裙紫贴花的少女。 燕紫琼! 唐小峰暗吃一惊,这里到处都是阴幽戾气,为何燕紫琼却能够闯入其中,将他截住? 魔杀看到这忽如其来的姑娘手持一剑,剑如旭日,散出惊人光芒,将她整个人都照住,不由动容:“此剑是……” 史幽探冷笑道:“你本是帝俊座下第一神将,帝俊当年所佩仙剑,你难道也不认得?” 魔杀凝重地道:“果然是天照剑。” 天致其高,地致其厚! 旭日照,列星朗。 帝俊本是太阳之神,当年十日乱天,那十日俱是其子,后被射日弓射落九日,如今悬挂于人间界天空之上的,便是他最小的儿子金乌。 天照剑为帝俊当年所佩仙剑,自带太阳之气,至炎至焰,燕紫琼裹其气而入,纵连阴幽戾气也伤不到她。 魔杀这才明白,史幽探刚才那许冷笑是何用意。 正如他找来不怕阴幽戾气的唐小峰作帮手,助他来杀史幽探,史幽探亦是早让这持有天照剑的少女藏于暗处,随时准备暗算他。 以史幽探的聪慧,怎会不知她与言锦心的那一仗,必定会惹来魔杀?但她却不抢先逃走,皆因她心中早有算计。 刚才那一瞬,如果魔杀没有让唐小峰出手,她亦会召来燕紫琼,突袭暗算。以燕紫琼手中的天照剑,加上魔杀绝未想到有人能突入他以阴幽戾气布下的屏障,或有可能一击得手。 就算未能得手,亦能轻轻松松救走史幽探。 只是,正如魔杀未曾想到史幽探竟然找到了天照剑,史幽探亦没想到,会有一个不怕阴幽戾气的唐小峰。 以前,她只知道唐小峰乃是百花仙子转世后的弟弟,虽有各种诡计和近乎不可思议的运气,但绝不是什么天神又或是魔头转世,因此也没有太多地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看到这家伙竟能在阴幽戾气中自如来去,她也不由得思索起来……这少年到底有何来历? 唐小峰却是瞪着燕紫琼:“让开。” 他对史幽探在背后的各种胡作非为和阴谋诡计已经烦透了,这是杀她的最好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想将她放过。 燕紫琼却是冷冷地道:“要让开的是你。” “你难道真的要帮她?”唐小峰失笑道,“你可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十几年前,曾有一百位天仙转世下凡,她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虽然如此,她却要将她前世的姐妹赶尽杀绝,让她们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就算这样子,你也要帮她?” 燕紫琼道:“就算这样子,我也要帮她。” 唐小峰怒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也是那些转世花神中的一个?” “嗯,”燕紫琼淡淡地道,“我是碧桃花。” 唐小峰蓦一错愕,又惊又疑。 她竟然知道?她既已知道,却还要助史幽探去祸害她上一世的那些姐妹? 魔杀喝道:“曼陀罗,你到底因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你,本是群芳之主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一个,蓬莱山红颜洞虽有百花,仅次于群芳之主出现于天地间的,便是你曼陀罗,对于你们这些花神来说,群芳之主难道不是姐姐与母亲般的存在?你为何却要背叛她?” 史幽探淡淡地道:“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姐姐既已不要我们了,我们却又为何不能背叛她?” 魔杀皱眉:“你在说什么?她怎会不要你们?” 史幽探冷笑道:“你可知我们为何会被谪下人间?” 魔杀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太过胡闹,让她输了与嫦娥的赌约?” “这你也信?”史幽探不可方物的容颜上露出深深的嘲讽,“嫦娥算个什么东西?有人类之前,便有我们这九十九位花神,姐姐又生于我们之前。萃芳忘却前世,不过花了十年时间,现在已是修成最完美的绝恋心法,这般下去,跳出三界外乃是早晚的事。嫦娥花了那么多时间,连个绝恋心法都修不成,只不过是偷了王母娘娘赐给后羿的仙药,这才飞升成仙。论修行,我们这些花神中最不济的几个走出来,也可随手掐死她,姐姐居然会输给她,这你也信?” 神州历史上,本有两个羿,一个是大荒之前的天庭第一神将,射落九日后,便再也没有回到天庭的羿,另一个则是大荒之后,夏朝的第六位君王,因同样擅射,为了将其与射落九日的神将羿进行区分,被人称作后羿。 嫦娥乃是后羿之妻,原本也只是一个普通凡人,虽曾想通过修习绝恋心法,飞升成仙,终是未成,后来偷了后羿所藏的仙药,这才飞升蟾宫。 魔杀并不曾见过这个嫦娥,只听说百花之所以被谪下人间,输了与嫦娥的赌约乃是主因,还想着这嫦娥到底有何不可思议的能耐,竟能胜过百花仙子? 现在听史幽探这般一说,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太阴炼形体,胜服九转丹。 若那嫦娥连自己修真成仙都做不到,只是靠着服食仙药这才飞升,那百花仙子竟然会输给这样一个寻常仙女,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第六十三章 生死之道、彼岸花开 魔杀皱眉:“就算如此,终归也是你们这些花神犯下大错,这才连累到她。你们原本便是天仙,下界人皇一纸诏书,便让你们百花齐放,岂不可笑?” 史幽探淡淡地道:“姐姐与嫦娥立下那般赌约,却从来不曾告诉我们,若是早知道有这赌约,谁还敢擅自违时开花?至于下界人皇一纸令下,百花齐放,虽然胡闹,但姐妹们有许多原本也就是胡闹惯了的。人皇诏书下来,当时虽然未能找到姐姐,但按情理而论,我们根本不用听人皇号令。只是有几位姐妹怂恿,想着以往群芳总按花时而绽,现在既有借口,倒不如趁着姐姐不在,无人做主,便让群花一同开了,虽有牡丹等几位平日里便极是谨慎的姐妹相劝,但其他人听着好玩,竟真的便让所司之花一同盛开。” 又道:“虽然大家犯了错,但说到底,一来只是贪玩,二来也是仗着有姐姐撑腰,千千万万年来,比这再大的错,姐妹们也不知犯了多少,哪里会将此事当一回事?却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却会因一场事先谁也不知道的赌约,莫名其妙地落至这般境地。” 魔杀冷然道:“虽然如此,她也陪着你们一同下界……” 史幽探冷笑道:“据我所知,下界之前,姐姐便曾找过你,她找你何事?” 魔杀滞了一滞。 “可是要让你在这十几年里保护好她?”史幽探淡淡地道,“在下界之前,她便已作好了让自己肉身成圣的安排,只要你在她小时候的这十几年里保护好她,又在这个时候,引导她上小蓬莱,她自能通过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机缘,成真成圣,重回天界,而我们却还要在人世间,受这孽海无边之苦。她……已是背叛了我们。” 魔杀不太自信地道:“也许她肉身成圣后,便会来度化你们。何况你们原本就是天仙,按照天庭规则,就算被谪下人间,无法证回自身,七世之后,也还是会回天界去的。” “若她真有此心,我们根本就不用受这番折磨,”史幽探冷笑道,“事后我才得知,那个时候,天帝根本不打算降罪于我们,嫦娥也不敢真的得罪姐姐,只是说让姐姐在月宫里扫三年花,却是姐姐自请处分,非要让大家一起谪落人间。甚至连这场赌约,也是她故意输的,人皇诏书下来时,她有意躲了起来,不让我们找着。她让我们陪她下界,自己却打算转上一圈,回天界去,你说她意欲何为?” 魔杀道:“也许她只是觉得你们平日里太过胡闹,有意惩戒一下你们……” “你错了,”史幽探面无表情地道,“她只是跟我们相处了千千万万年,早已看我们看得厌了,所以抛弃了我们。” 魔杀皱眉:“若是如此,你应该恨她才对,为什么要去害你的那些姐妹,令她们形神俱灭?她们可没有得罪你。” “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史幽探嘴角流露着淡淡的嘲弄,“我原本就是姐姐身边最忠心的一个,姐姐的话,我从来不会不听,姐姐要做的事儿,我也从来都会替她完成。姐姐既然不想再要我们,那我便替她杀了所有姐妹,省得大家日后一个个的又跑回蓬莱山,让她心烦。” 魔杀冷笑道:“那你害她兵解,让她这一世失去肉身成圣的机会,又是为何?” “这也是为了她好,”史幽探慢慢地变得认真,“因为我做的这些事,姐姐原本也是要做的。与其让她来做,既污了她那双干净的手,又令得她日后因亲手杀死我们而难过,倒不如让我来背负这些罪孽,这些姐妹,就由我来杀好了。” 魔杀不耐烦地道:“你以为这种话我会信么?” 史幽探冷笑道:“我对姐姐的心意,又哪里是你这种越混越回去,几千年下来,连自己原本的肉身都毁了的无用之人能够理解?也难怪姐姐看不上你。” 魔杀阴阴地道:“你如果真的是这般想法,何不干脆毁了你自己的先天元神?” 史幽探缓缓地道:“这个不用你说,等杀了其他所有姐妹,我自然会做。” 魔杀看着她,面容微动……她难道是认真的? 看着史幽探那认真的表情,魔杀实是有些难以理解。 旁边却传来少年的冷笑:“臭女人,你想死就自己滚一边死去,不要拖累别人。我姐姐是什么样的想法,用不着你来操心,其他人的生死,更是凭什么交到你的手中?” 说话的自然是唐小峰。 这个女人确实漂亮,几乎比丽蓉和锦枫还美,但对这个女人,他也实在是烦透了。更可气的是这副自以为正义的表情,按她这种说法,除了那四十八个花神之外,她竟是还要把其他花神全都杀死? 在他身边的那些美眉,几乎每一个都是花神,如果这一次放过她,以后她还不知道要想出多少阴谋诡计去害她们。 他看着燕紫琼:“你听到她刚才说的了?” 燕紫琼冷冷地道:“嗯。” 唐小峰道:“就算你现在帮了她,接下去,她可能要连你也一起杀了。” 燕紫琼面无表情地道:“我早就知道了。” 这两个女人已经没救了。 一个显然已经疯了,另一个被疯女人给洗脑了。 阴幽戾气如潮水般在四面八方不断涌动,遮了天空,蔽了大地。 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魔杀与史幽探依旧散出玄气,彼此对撞。 唐小峰手持墨虹剑,看着燕紫琼:“你让开,我不想杀你。” 燕紫琼冷冷地道:“这句话,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唐小峰道:“是么?”刹那间出手,剑光直划而去。 燕紫琼天照剑一闪,双剑相交,震出锵响。 两人的身形兔起雀落,彼此纠缠,燕紫琼的剑光闪耀如日,唐小峰却时不时地没入夜一般的黑暗。 魔杀与史幽探彼此相抗,都没有再做它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燕二人的本事虽然远不及他们,却决定着他们这一战的结果。 史幽探的实力原本就不及魔杀,若是唐小峰杀了燕紫琼,她自然危险大增。 若被燕紫琼杀了唐小峰,魔杀在史幽探与天照剑的合攻下,自然无法留下史幽探。 唐小峰剑光飞掠。 燕紫琼的天照剑实是霸道,乃是可以跟轩辕剑、射日弓相比的神器,自带东方太阳之气,质地远远好于他的墨虹剑。 更要命的,却还是这丫头那不要命的打法,只求杀敌,不求自保,让他颇为头疼。 他蓦地一顿,墨虹剑举在头顶。 阴幽戾气在剑的上方不断旋转,旋成黑色涡流。 燕紫琼冷笑道:“你这招,本姑娘早已看了无数次了。” 天照剑一举,引出无数雷电,万千雷电聚于一处,形成的却是诡异的黑球。 神霄第六剑,幽圣破九霄。 两人同时出手,黑色涡流与雷光电球撞在一起,闪出万千电光。 燕紫琼脸色微变,唐小峰却已笑道:“你真的看了无数次么?” 他知道燕紫琼把他这招当成了纣绝阴天斩。 但他这招其实是“绝断鬼门”! 在几次看到谢文锦的“走符摄箓,绝断鬼门”后,唐小峰便已看出,“绝断鬼门”里所藏的是压缩到极点的阴幽戾气,只不过与他的纣绝阴天斩不同,纣绝阴天斩是以阴幽戾气为剑气强行挥出,谢文锦却是以“符箓”的方式,打开一条空间通道,将阴幽戾气强行召出,压缩成惊人的黑球,以不可挡之势轰向对方。 谢文锦的“绝断鬼门”,原本就是魔杀所教。 当然,虽然看清原理,却也并不表明唐小峰就真的能够用出。 谢文锦的“绝断鬼门”里显然还藏着一些别的技巧,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他并无法像她那样,在刹那间召出那般惊人的阴幽戾气,再进行压缩。 但这里,却到处都是阴幽戾气,他要做的,仅仅是将这些阴幽戾气聚集起来,伪装成纣绝阴天斩,却以谢文锦“绝断鬼门”的手法甩出。 玄气本身虽然相似,却因手法的不同,效果和威力也截然不同。 黑色涡流直接将那雷光电球轰成了无数电光,再轰然撞向燕紫琼。 燕紫琼剑光一闪,用那旭日般的剑气,一下子劈开涡流。 她自己却也震了一震。 另一边,史幽探突然动了。 “幽圣破九霄”与“绝断鬼门”相撞,周围阴幽戾气出现波动,魔杀不得不进行填补,以防止出现缺口被她逃走,她却借着这么一个瞬间,身形一闪,一掌拍向唐小峰。 因为她已看出,燕紫琼不是唐小峰敌手。 就算有自带太阳之气的天照剑,燕紫琼在海一般的阴幽戾气中,也绝对无法持久。而这少年,却既能将阴幽戾气化作自身剑气,又能控制阴幽戾气用出如此杀招。燕紫琼若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此消彼长,她必败无疑。 正因为看出这点,所以史幽探突然攻向唐小峰,想要直接杀了他。 魔杀却冷笑一声,竟收回所有劲气,却将身子一转,海一般的阴幽戾气不断压缩。 燕紫琼虽有天照剑的太阳之气护身,但也只在史幽探帮她抗衡住魔杀,让魔杀无法尽施阴幽戾气的时候,方才有用。 此时此刻,阴幽戾气不断压缩,太阳之气快速消减,终于侵入剑上光华。 天照剑竟被快速腐蚀,她的双手更是直接蚀成血水。 燕紫琼惨哼一声,倒了下去,即将惨死。魔杀却又蓦地一踢,竟以一道气劲将她踢了出去。这才身子一转,看向史幽探和唐小峰。 史幽探身形连飘,唐小峰剑光闪动。 实力明明远远超出唐小峰的史幽探,此刻竟是落在下风。 魔杀虽然只是站在那里,不参与战斗,但从他身上散出的阴幽戾气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如果说魔杀的阴幽戾气是黑色的海洋,那唐小峰就像是海里的鱼,在大海中如鱼得水,而史幽探却是掉入海中的人,能够保得自己不被淹死已不容易。 再强壮的人,也无法在大海深处跟鱼搏斗。 史幽探心知这样下去,终究难逃一死,身子一转,身上衣裳蓦地绽开,化作一朵巨大的红色彼岸花,竟将他们全都吞了下去。 唐小峰见周围情景突然改变,心中一惊。 魔杀冰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不要慌,护好自己,她逃不了。” 唐小峰立时会意,只以剑光在身边连闪。 有魔杀困住史幽探,他只要保护好自己,不为史幽探所趁,那她便是笼中的耗子,怎么也别想逃走。 周围蓦地一亮,他们竟落在了一处满是火焰的所在,脚下是无尽的焦炭和兵刃,许多饿鬼在那里喝着镬汤,饮着焦炭,不时发出凄厉苦闷的哀哭和嚎叫。 这里竟是六道地狱中的饿鬼道。 史幽探心知一定要设法杀了唐小峰,自己才有逃出的胜算,于是一发狠,竟通过彼岸花将他们移到地狱里来。按她所想,唐小峰乃是一个凡人,到了这地狱之中,必定难以支撑,实力大幅减弱。 她身上的衣裳已化作了花,此时只是穿着一件胸兜,一条袄裤,肌肤外露,美乳半掩,但她却无羞意,双手连拍,向唐小峰击出万千掌影。 在她想来,唐小峰初次落到地狱,哪怕只是受到一丝半会的影响,也足够给她机会,让她将这该死的家伙一招毙命。 谁知唐小峰不惊不慌,不闪不避,竟劈出万千光束,接下了她的万千掌影。 佛光?史幽探大吃一惊。 这家伙不但拥有古怪剑气,可以控制阴幽戾气,居然还练成了佛光? 她自然不知道,唐小峰早已通过与林书香之间的“乐空双运”,学成了《天地玄极阴阳妙象欢喜经》,练就破瘴佛光。只是他以剑侠自居,平日里都是以飞剑对敌,佛光用得极少罢了。 此刻虽然身处阴间,但他暗掐“不动明王印”,丝毫不受干扰,又变出六臂,同时轰出六道破瘴佛光,竟全都轰在史幽探身上。 史幽探惨哼一声,化作血雨落下。 唐小峰大喜。 魔杀却道:“小心身后。” 身后花香一卷,疾风传来。 大喜转为大惊,唐小峰竟是来不及躲避。 史幽探在他身后现身,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史幽探面带冷笑,魔杀亦吃一惊。 这一掌拍得结实,唐小峰只有立毙当场的份。 少了一个能够在阴幽戾气里来去自如的唐小峰,魔杀对史幽探又将落至无可奈何的局面。 谁知唐小峰身子一转,招招抢攻。 史幽探心中一凛……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唐小峰自知难以躲过,于是用了《欢喜经》中极耗佛力的“大日如来无畏印”。 “大日如来无畏印”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耗费强大佛力形成足以自保的圆满佛光。 史幽探这一击虽然击中唐小峰后心,但她本就要用自身玄气抵御魔杀无孔不入的阴幽戾气,虽是夺命一击,却只将唐小峰击得五内错位,伤而不死。 唐小峰用还源仙气一转,连这点伤也没了。 虽然如此,唐小峰却也暗自心惊,他刚才明明就用破瘴佛光杀了这婊子,为何她还会出现?就在这时,魔杀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曼陀罗掌握生死之道,一般方法对付不了她,不要用其它手段,就用你那支剑对付她。” 唐小峰会意过来,只将佛光护身,却用墨虹剑与史幽探缠斗。 生死在此,涅盘在彼!对于掌握生死之道、涅盘之道的史幽探来说,生生死死于她并无意义。但身体是死是活虽无意义,元神却只有一个,而唐小峰的墨虹剑,却是有斩杀元神的作用的。 那个时候,尊圣门圣主田嗣皇将他擒下,将他断手断脚,就因为被他突然出手暗算了一剑,元神受到重伤,最终落得逃无可逃,被剜目抽筋的地步。 史幽探乃是花神,体内的魂魄乃是先天元神。先天元神虽然难以彻底杀死,却也并不表示它就不会受伤。若是元神受到重创,奄奄一息而逃,那她这些年的修行便全都白费,只余转世投胎又或是去修鬼仙之道这么一途。 转世投胎,前世尽忘,她又要重新来过。 修鬼仙之道,看看谢文锦就知道,要想重新修到她现在这般境界,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史幽探既然掌握生死之道,就算元神受创,可能也有办法恢复如初,但不管怎样,只要她元神受了伤,魔杀自然能够轻轻松松将她擒下。 魔杀之所以让唐小峰助他,除了唐小峰在他的阴幽戾气中如鱼得水,乃是一大助力,亦是因为看出唐小峰的墨虹剑奇特异常,若以此剑斩伤史幽探,史幽探虽不至形神俱灭,却是在劫难逃。 当然,史幽探的眼力亦是极好,看出唐小峰这支黑剑太过古怪,不敢以身试剑,只在唐小峰误用破瘴佛光时才装作大意,为他所杀,再反死为生,趁隙出手,却被唐小峰的“大日如来无畏印”所挡。 史幽探虽将唐小峰拖到这饿鬼地狱来,但唐小峰有佛光护身,对他全无影响。史幽探见这样子不是办法,忽地想起这家伙乃是杀死卞城王独子的元凶,而卞城王掌理的乃是大海之底、正北方沃焦石下大叫唤大地狱,心念一动,头上发钗一闪,又变出一朵巨大的蓝色彼岸花,将他们一吞一吐,便要传送到大叫唤大地狱去。 魔杀却是森冷一笑:“还玩这手?”双手一拉。 空间破碎,彼岸花散。 黑气幢幢,阴风怒吼…… 第六十四章 极阴之地!湘妃有泪? 黑暗。 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暗。 却又有几颗奇妙的星光在他们的头顶闪烁。 星光很淡,照出来的光线却是亘古不灭,永不减弱。 更奇怪的是,那几颗星星位于一条黑色的河流间,从那黑色的河流,又泄出瀑布般的黑色气流。 史幽探抬头看着那黑色的河流,蓦地一惊。 此时的她,身穿亵衣,披头散发,就像是这无尽黑暗中仅存的一道风景。 这里仍然是阴间。 却是连地藏菩萨、十殿阎王都不敢靠近的阴间极阴之地。 到处都是海一般的阴幽戾气,史幽探只能用尽全力勉强护住自己,连动也无法动弹。 魔杀和唐小峰在她前方现出身来。 唐小峰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完了。 在这个到处都是阴幽戾气的地方,这个贱人已是寸步难行。此时,魔杀已是腾出手来,不需要再用自身戾气强行将她困住。即便魔杀不出手,单靠唐小峰自己一个,要杀掉她也已是轻而易举。 魔杀更是知道,曼陀罗虽然掌握生死之道,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借用了阴阳流转的手段,而阴幽戾气虽然号称至寒至阴,其实却是非阴非阳,在这种到处都是阴幽戾气的地方,她已是无方可变,只能束手待毙。 魔杀看着她:“你还有何话说?” 史幽探淡淡地道:“你要我说什么?” 魔杀怒道:“到这种时候,你还不肯悔改么?” 史幽探轻抚发丝:“就算有话,我也不想去向蠢货解释。” 唐小峰冷笑道:“何必去管她的真正目的?就冲她要害得自己那四十八个姐妹形神俱灭,这种心狠手辣之徒,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她。”身子一旋,挟着万千戾气,如黑色流星般贯了过去。 史幽探轻叹一声,身上蓦地结起层层冰晶。 她要做什么?唐小峰不管三七二十一,墨虹剑破空而出,刹那间刺入她的体内。 紧接着,阴幽戾气结成巨大流星,撞在冰晶上,却又倒撞而回。阴风大作,戾气四散。唐小峰落在地上,看着有若琥珀一般镶在冰晶里、胸口斜插着他的墨虹剑的绝色美女,惊疑不定:“这个是什么?” 这冰晶透明无瑕,将她整个人都封了进去,墨虹剑插在她的双乳之间,方自溅出一丝血花,却连这丝血花也被冻住,颇为艳丽。 魔杀飘了过来,眉头紧皱:“湘妃泪?” 唐小峰道:“湘妃泪?”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魔杀道,“昔日帝舜南巡,死于苍梧山中,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痛不欲生,跃入湘江,使得湘水结冰,湘竹落泪,‘湘妃泪’便是以此为名。” 又道,“此冰乃是以心中巨大悲伤所化,除了冰中之人自己,谁也无法将冰化开。” 唐小峰怒道:“她以为这样子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么?” 魔杀苦笑道:“她这样子,我们还真拿她没办法。‘湘妃泪’原名唤作‘红颜泪’,乃是红颜洞中群芳之主所创,群芳之主知她座下那些花神,有许多整日溜到外头胡闹生事,担心她们遭遇意外,被人羞辱,便创出此招教给她们,一旦遭遇极大危险,可以以心中极大悲伤化作此泪,护住自己,等她前去营救。后来大约是觉得‘湘妃泪’这个名字更好听些,便换了这个名字。” 唐小峰头疼……姐,你真是吃饱了撑的啊,教她们这种东西? 魔杀沉吟道:“‘湘妃泪’虽是群芳之主教给一众花神用来自保的特殊手段,却也不是随时可用,只有在心中有极大悲伤的时候,才可将心中之泪化作冰晶,将自己冻结其中,也不是曼陀罗到底有何伤心事……” 唐小峰冷冷地道:“疯子总是会有无数种借口告诉自己并未发疯,也许她就是个疯子。至于说心中悲伤,也许她就是因为自己遭遇了什么惨事,才想方设法去害别人,想让人跟她一般的惨,若是这种人也可以同情原谅,那这世上哪还有不值得原谅的人?” 想起这婊子给他找了那么多麻烦,既毁去姐姐肉身成圣的机会,又逼萃芳离开自己,他心中实在有气,竟跳到冰晶上,对着史幽探的脑袋长长地尿了一泡,这才解气。 魔杀倒没去管他这显然是孩子气的做法,只是招来更多阴幽戾气,将冰晶团团围住。唐小峰跳了下来,道:“难道我们现在就只能把她放着不管?” 魔杀道:“她虽被冻在里头,却还是有机会出来。好在这个地方除了你我,再无他人能够进来,而她就算破冰而出,被幢幢阴幽戾气困着,又中了你的这支黑剑,元神受创,亦无法逃走。虽然如此,为防万一,我还是在这里守着,绝不会让她离开这里,再去为非作歹。直等日后你姐姐证回天仙的那一天,再将她交给群芳之主处置。” 唐小峰道:“那紫琼……就是刚才那个使用天照剑的姑娘……” “你说的是碧桃仙子?”魔杀道,“我并未杀她,不过她被我踢出去时,双手已废,体内又感染了些许阴幽戾气,元神难免受伤,只怕已是残废。” 唐小峰心中黯然,他虽对史幽探恨得咬牙,对燕紫琼却还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也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只是想起两人一同练剑,一同历险的那些经历,不免有些难过。对他来说,她总是自己的同伴和好友,他实在不想见她落到这种地步。 又想到虽然暂时封住了史幽探这个婊子,却连自己的墨虹剑也落在湘妃泪中,无法取出,心中大恨,挚出一柄又大又重的剑在冰晶上狂劈几下,劈出锵锵连响,却无半点痕迹落下。 他心想干脆在她头上拉一泡屎算了,然后自己也为这毫无意义的念头觉得好笑。 抬头看着上空那条黑色的河流,那河流宽广而又深邃,一眼看去,便令人不想接近。看来那里就是通往其它世界的缺口,上一世的他,就是从这个缺口掉了下来,落在魔杀布下的阵中,投胎转世成现在的唐小峰。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姐姐她们的安危,于是问魔杀该如何离开这里,回天人境去。魔杀道:“我虽能助你回到天人境,却无法直接落在中都。” 他飞到远处,双手一拉,竟拉出了一条空间裂缝。 唐小峰飞了过去,魔杀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可以告诉木莲花……” 唐小峰问:“谁是木莲花?” 魔杀淡淡地道:“用射日弓的那个,她现在叫什么名字,我却不知。” 原来是红蕖?红蕖是木莲花仙子么? 魔杀道:“射日弓要结合震天箭,才可发挥最大威力。在西海极远之处,有一座仙山,名为幻崆峒,幻崆峒里,藏着三支震天箭和一本心诀,她若无事,可以前去寻它。” 唐小峰看着他:“你、真的是当年射落九日的那个羿?” 魔杀冷冷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明明就是,却不敢认,难怪别人说你越混越回去。 “有空再来找你喝酒。”他纵身一跃,跃入那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裂缝…… …… 中都,皇宫,地底—— 唐小山、林书香、骆红蕖、芸芝、紫芝、阳墨香、红英守着那四十八名昏睡难醒的花神。 红英怯怯地跪坐地上,阳墨香则是不停地走来走去。 紫芝怨道:“你为何这样子走啊走啊的,晃得人眼花?” 阳墨香道:“主人怎的还未回来?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紫芝取笑道:“平日里总见你在背地里对大哥抱怨这抱怨那的,却原来你还是担心他的?” 阳墨香嘀咕:“难道你不担心?” 紫芝抿着嘴儿:“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坏大哥,总有一种全天下人死个精光,他仍会在哪个鬼地方嬉皮笑脸地欺负女孩子的感觉。” 芸芝道:“你说这话儿,自己也不看看错在哪里。全天下人都死光了,他又哪来的女孩子欺负?” 紫芝道:“就是啊!天下人都死光了,大哥都还能找到女孩子给他欺负,这才显得他英明神武,聪明能干啊。” 芸芝道:“就是会瞎扯。” 角落上,唐敏与月彩虹亦守着还未醒来的淑媛,极是不安。 地面上,化作豹子的玉英蓦地一钻,沿着那条笔直的地道钻了下来:“有人来了。” 会让玉英下来通知的,自然不会是她们一直在等着的唐小峰。 大家立时凝神戒备。 一个人影挟着玄气,从上头直落而下。 骆红蕖蓦地出手,射日弓一箭射去,夺的一声,破去那人玄气,那人惨哼一声,抛血而逃。紧接着又有人连续抢攻,但是其它通道早已被人封死,只有这唐小峰由钻地梭破出的唯一通道,骆红蕖在下方一弓当关,真的是万夫莫开。 上方传来“日圣”更残浑厚的声音:“几位姑娘既已无路可逃,何必再做困兽之斗?不如大家彼此商量一番,尔等只管开出条件,若能做得,我等必定照办。” 紫芝口快,声音清脆:“那就让我们把这些被你们抓来的姐妹全都带走。” 更残沉声道:“唯独此事无法做到,这些人关系到神国之续存与神国千千万万百姓之未来,为神国百姓计,些许牺牲总是难免。” 唐小山抬起头来,大声道:“你们盗用外界的天地灵气为己用,若是让你们成功了,不但这些姐妹要死,外界的千千万万百姓亦是难免世代受苦。我们既已看到,就绝不能不管。” 更残道:“看来是说不通了。” 一团五瘟之气快速突入地道。 骆红蕖箭光连射,那团瘟气竟是在那狭小的空间左闪右避,使得她的箭光连连落空,让她大为惊异。 突入的,乃是十六神中本事最强、亦很少在人前露面的“失神破败”药不离。 林书香见单靠骆红蕖一人无法阻住药不离的突入,正欲助她。两人同时看着那条通道,暗处却有人悄然浮出,刹那间冲向唐小山。 这地底竟然还藏有敌人,令诸女大吃一惊。在这之前,她们明明是将这个地方检视过的,也不知这人到底藏在哪里,竟未让她们发现。 这人突然出手,林书香、骆红蕖竟是来不及阻挡。 而他之所以选择唐小山,亦是看出唐小山实为诸女之首,只要将她抓在手中,不怕其他人不从。 阳墨香、红英见小姐危险,同时出手,灰色玄气一闪,她们齐齐哼了一声,这人却丝毫不受阻滞,快速接近唐小山。 唐小山赶紧祭出一符。 这人冷笑一声,朝她当胸抓去,谁知眼前一花,竟然抓了个空,再一看,唐小山竟已到了两丈开外。 虽说这样的距离实是不长,但就是这么一刹那,林书香已掷出十八样佛宝,朝这人疾轰而来。 这人全身发黑,模样似鬼,正是八圣中从未露面的“鬼圣”漆鬼。 漆鬼原本就是鬼而非人,他修的乃是鬼仙之道,因为失去仙筏,鬼仙之道极其难走。但也正因为没有肉身,修鬼仙之道者,往往会有更多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就是仗着他那有影无质的恶鬼之身,他才可以潜伏在这地底深处,令众女始终不曾发觉。 “鬼圣”漆鬼本以为这些姑娘中绝无一人是自己对手,谁知林书香十八般佛宝袭来,竟无一不是刚好克它,不由大吃一惊。它是鬼,而这十八般佛宝却是唐小峰耗费了十八颗舍利子炼制出来的宝塔、伞盖、琉璃、金刚杵等佛门法宝,再加上林书香与公子合体双修练出来的破瘴佛光,对付恶灵与鬼怪远比对付人类更加有效。 十八般佛宝轰至,“鬼圣”漆鬼竟不敢接,只如鬼影一般在周围快速闪动。 这些佛宝却是无法将他击中。 同一时间,“失魂破败”药不离已借着这个机会越潜越近。 玉英却蓦地祭出一件法宝,这法宝疾飞而来,不断旋转,竟连玄土也切割出道道深痕。药不离暗吃一惊,这法宝也不知有何来历,光华万千,绚丽夺目,配合射日弓射出的箭光,竟连他也无隙可入。 玉英祭出的这件法宝,名为“光华斩”,当日他们从宗灵极乐城大管家那里,抢了不知多少世间罕见的宝物,这件法宝便是其中之一。它无形无质,乃是一道玄气所幻的奇光,随着使用者的意念急速旋转,万载玄铁都可轻易切断。 药不离见这样子根本无法突入,心中焦急。 骆红蕖却是娇叱一声,突然换箭,射出万千疾光。 万千疾光穿入这本就狭小的空间,自是无孔不入,药不离心知不妥,急飞而退,谁知其它疾光全是幻象,只有一支是真,那唯一的一支真箭直接射入他的后背。 “日圣”更残看到可以化作瘟气的药不离洒着血水疾飞而出,不由动容。 这些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不好对付。 但是下方还有“鬼圣”漆鬼接应,若不趁着这个机会里应外合,强攻而入,等她们解决掉漆鬼,事情更加难办。 于是他身子一闪,化作惊人熔岩,如水银泻地,急涌而下。 玉英将手一招,光华斩急剧旋转,切向熔岩。熔岩卷过光华斩,光华斩先是泛红,紧接着就碎裂开来。 玉英大吃一惊……这人的熔岩比丽蓉夫人的乾离火还厉害。 骆红蕖箭光连射,竟也无法阻住更残。 另一边,唐小山见形势危险,突然祭出一符,符纸化作一名巨型雷将,挡在漆鬼面前。“鬼圣”漆鬼原本就被林书香的十八般佛宝追得急,只是他有影无形,动作飞快,林书香再怎么催动佛光,亦是无法将他追上。 然而现在,漆鬼突然发现自己面前挡着一个雷将。 那雷将当头一刀,刀化电光,急斩而下,电光中轰雷不断,震耳欲聋。 雷法为先天之法,雷神为在我之神。 漆鬼前有雷将阻截,后有十八般佛宝急追,心中一慌,拔身欲起。 一座佛塔突然镇下,他惨叫一声,魂飞魄散。 这亦是鬼仙之道的不好之处,寻常人有体有魂,肉体死去,魂魄一般来说还能转世投胎。然而修鬼道者,却是以魂魄吸收日月精华,重塑鬼灵之身,再一被杀,基本就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鬼圣”漆鬼一死,“日圣”更残却也刚好穿过通道,落了下来。 在神国中,“日圣”为八圣之首,其修为绝非其他七圣可比。 若让他落在这里,诸女之中,无一人是他敌手。 唐小山却叫了一声:“七星反吟!” 立时间,诸女布成七星阵势,不给他突破的机会。紧接着林书香佛塔佛宝齐祭,骆红蕖射出惊人箭光,阳墨香、玉英、红英同时攻出玄气,唐小山、芸芝、紫芝或祭符纸,或扔法宝。 诸女布成奇妙阵势,神兵法宝齐攻,纵连更残也大吃一惊,眼看突围不得,又无法同时挡住这般多的术法和法宝,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不得不拔身而起,又从上方的通道穿了出去。 通道中传来一声惨叫,却是“司天陆吾”何不可的声音,何不可见日圣大人突入成功,本想紧追其后,伺机立功,却不想更残又被迫飞出。更残自身化作无坚不摧的熔岩,与何不可在通道中一撞,直接便将这倒霉的家伙烧成飞灰。 第六十五章 离开神国!你已经死了! 更残落在地上,面现怒容,却是毫无办法。 底下这些姑娘虽无一人是他对手,若是在开阔地带,必会被他各个击破。偏偏通往下方的通道早已被玄土封死,一时间无法打通,而本该与他里应外合的漆鬼又死得太快,漆鬼若再坚持些许,此刻这些少女必已落入他手。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徒然恼怒,却是不敢再试。这些丫头年纪不大,却全都带着不知从哪得来的奇妙法宝,尤其是那座镇死漆鬼的神秘佛塔,宝光惊人,哪怕自己有万千手段,若是被它镇住,只怕都是难逃一死。 他心中念头急转,想着要怎样才能将那几名姑娘逼出,重新夺回花神。 就在这时,他忽地生出感应,急急回头。 一道黑色剑光,挟着凌厉霸气从天际疾飞而来。皇宫上空本围着数百名骑着飞骑的战士,那剑光却破围而入,挡者披靡。 更残大惊,散出浑身玄气,化作巨大火球,朝那剑光疾撞而去。 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剑光与火球撞在一起,闪出道道光环,周围兵将仅仅只是被这些光环闪到,便已化作血雨,纷纷散落。 更残聚齐全身功力,竟未能将剑光逼退丝毫,心中暗惊。以他的实力,在神国中一向仅次于当年打遍神国无敌手,受禅称帝的神皇,然而来人剑气之猛烈、玄气之怪异,竟让他讨不到半点便宜。 更残怒喝道:“你是何人?” 剑气一旋,有若钻天透地般的钻头,不断钻入那厚厚的火墙。 剑气中,传来从从容容的声音:“本少爷、唐小峰!” 天际飞来的,自然是解决了史幽探后,急急赶回的唐小峰。 他的墨虹剑插在史幽探身上,被一同封在了“湘妃泪”里,所以他现在用的是煞巫剑。 煞巫剑本是他为燕紫琼量身定做的飞剑,既大且重,他用得其实不是非常顺手。不过此剑自带霸气,他天外飞来,一鼓作气,挟强大气势轰向更残,再快速旋转,钻入炎炎火墙,竟连更残也难以抵挡。 更残又惊又怒,但这剑光锐气非常,令他不敢硬拼,只得向后一纵,欲先行退开,再稳住阵脚。 旁边又有“独眼苍虎”韦皱皱、“灭火蓐收”乘两龙、“五毒不全”金木天蟒同时出手,试图协助更残。 地底却窜出一人,佛宝乱祭,直砸得天昏地暗。 出手的乃是林书香,她听到公子声音,担心他独木难支,急急窜出,协助公子。 其实她就算不出手,唐小峰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她这一扰乱,韦皱皱、乘两龙、金木天蟒的联手立时出现破绽,唐小峰竟对他们不管不问,身子一扭,奇诡地从三人合攻中脱出,煞巫剑毫无阻滞,继续击向更残。 更残大喝一声,双袖一拂,不去反击唐小峰,反而攻向林书香。 这姑娘既然出来帮这少年,两人之间自是交情匪浅。他攻敌之所必救,才可趁机取得优势。 眼看更残轰出的炎气便要击中林书香,唐小峰不去截他炎气,反而身子一旋,竟与林书香搂成一团。两人快速吻在一起,身上腾起佛光。 炎气击在佛光上,砰的一声,更残自己反被震退一步。 唐小峰其势不停,带着林书香一转,剑与塔同时击出。 更残双袖一拂,左袖截中唐小峰刺出的煞巫剑,右手拍飞林书香祭出的转轮塔。 唐小峰暗自佩服,这老家伙果然了得。 只不过他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唐小峰左手挥绦,刹那间卷中更残。 更残浑身玄气立时消失无踪,被唐小峰用剑架住,只好长叹一声,束手待毙。 韦皱皱等意欲解救,已是来不及了。 周围将士见连更残大人都会被擒,既惊且惧,不敢上前。 唐小山飘了出来,道:“小弟,不要杀他。” 更残长叹一声:“原来是小山姑娘的弟弟,果然是有其姐必有其弟,少年英雄,如此了得。” 唐小山微微一笑,看着更残:“日圣大人,不知陛下何在?” 更残叹道:“陛下已是死于天魔宗妖女之手,连冲云野亦随他而去,月丘池则身受重伤,幸免于难。” 唐小峰早已猜到这个结果,没说什么。唐小山却是直到这时,才知道神皇已死,颇有些错愕。 唐小山抬头看去,天空中电闪雷鸣,异象丛生。她看着“日圣”更残,道:“事情既已变得如此,大人现在就算再把那四十八位姐妹擒下,亦无法挽救天人境崩溃之命运。神皇已死,大人当前最重要的,不是该以神国百姓为念,尽快带着国民离开此间?” 更残冷冷地道:“既以百姓为念,就该设法保住神国……” “没用的,”唐小山道,“大人且看天空,天人境之所以还未像其他各境一样崩溃,只是因为有那九个镜反之门与外界相通,而叠金九星缓缓流动,又将外界的天地灵气强行扯入天人境。叠金九星是以那些姐妹的先天灵气为能量,现在那些姐妹已被救下,‘非人间’只不过是人间界的影子,叠金九星黯去,天地灵气已开始返回人间界。大人现在就算再用那些姐妹的先天元神催动叠金九星,只怕来不及等到散去的天地灵气重返天人境,此处便已崩溃。更何况,你们若逼得太急,我们宁可杀了那些姐妹,让她们投胎转世,也比被你们这般利用,害得形神俱灭得好。” 又道:“以前你们为了天人境之续存,可以祸害神州,时不时弄得天下大乱,皆因无人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现在,我们既已知道神国在背后的作为,一旦回到神州,告知天下,又令所有人都知道尔神国盗取天地灵气,害得人间界灵气大失,民不聊生之事,到那时群情激愤,尔神国在众怒之下,就算天人境不崩溃,也难保全。” 更残冷冷一笑,正要说话。 唐小山却已笑道:“大人莫非是想仗着你们人多势众,将我们强行留下?只可惜神皇已死,大人又落在我们手中,只要杀了大人,神国之内,还有何人留得下舍弟?” 更残沉默。 “神皇陛下已死,八圣亦是死的死伤的伤,”唐小山道,“若是日圣大人你再一死,其他人无大人这般威望,神国势必四分五裂,依我算来,天人境还能存续的时日,也不过就是十天半月,若再一乱,神国百姓中,能平安离开者,十中能有一二都已难得。” 更残长叹道:“你们想怎么做?” 唐小山微笑:“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离开这里。” 唐小峰亦笑道:“其实你不让我们平安离开也无所谓,杀了你后,我们就这般闯出去,看谁能拦得住我。” 更残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霹雳丛生,电闪不断。他心知数月以来,好不容易聚集至天人境的天地灵气,确实已在快速流失,照这样子,只怕真如小山姑娘所说,再怎么做都已来不及了。更何况,如其所言,大不了他们杀了那些具有先天元神的姑娘,从容离去,这里也是无人可挡,只好无奈地道:“便依尔等所言便是。” 更残召来四十八名飞骑,载着四十八个昏睡难醒的姑娘飞往祭山。 林书香、骆红蕖等人守在一旁,以防他们弄鬼。 阳墨香抱着同样昏睡未醒的淑媛帝姬,玉英、红英带上唐敏和月彩虹跟在后头。 此时,月彩虹知道神皇已死,想起他这十几年来对自己其实亦是不错的,倒也有些黯然。 唐小峰劫持“日圣”更残,跟在最后,韦皱皱等人自不知道唐小峰就是这几日在他们面前出现过的“游远越”,只是看出,以这少年的本事,就算日圣大人没有落在他们手中,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自不敢轻易妄动。 与外界相通的镜反之门共有九个,其中一个便藏在祭山深处。 有唐小峰的灵郁之气和姐姐的五色笔,破解封印,找出镜反之门,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找到镜反之门后,林书香、玉英保护小姐,先行穿过镜反之门,到达另外一端。骆红蕖则悄悄溜出祭山,找她父亲骆宾王去了。 唐小峰在那里等着,却看到阳墨香抱着一条小狗跑了过来。 “这个是……”他瞪大眼睛。 阳墨香道:“这不是主人上次捡到的那只狗儿?我看它跑来跑去蛮可怜的,想把它带回家……” 小狗儿泪水汪汪。 唐小峰直接把它拎起,飞到外头扔了,然后回到这里,面无表情:“家里不许养狗。” 丫鬟泪水汪汪。 唐小峰干咳一声:“至少这只不许养……” 唐小峰等了好一阵,却是骆红蕖先行回来,她知神国即将不保,本是要将父亲一同带走,骆宾王却是另有打算。 却原来在神国的这十年里,骆宾王另外有了家室,天人境崩溃虽是早晚之事,却还有十天半月的宽裕时间,他不想拖累女儿,意欲自行带着家人,从桃花源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唐小峰正自替姐姐和书香、玉英担心,她们却又穿了回来。 姐姐道:“另一边的封印也已解开,外头山崩地裂的,也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九个镜反之门连通的,乃是神州大陆在去年崩溃的九个地方,如骑田岭、泰山、太湖、长安等,俱是其中之一。唐小山只知外界便是人间界,且不是他们进入天人境时所通过的骑田岭,但到底是另外八处中的哪一处,一时还无法判断。 林书香、骆红蕖、阳墨香、玉英、红英等分批将那四十八名转世花神、唐敏、月彩虹送了出去,芸芝、紫芝姐妹二人跟在后头。直等其他人全都离去,唐小峰这才放开更残,笑道:“得罪,得罪。” 牵着姐姐,直落而下。 来到镜反之门,唐小峰见周围画了许多仙篆,会意过来:“姐,你是要将它炸了?” 姐姐道:“嗯,一来这样可以防止那些人追击,二来,只要叠金九星和这九个镜反之门还在,那些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也许还会弄出什么名堂。毁掉一个镜反之门,作为地盘的太乙九宫不复存在,他们纵然抓了再多花神,也是无用。” 穿过镜反之门,上下颠倒。 姐弟两人改为上飞,唐小山随手扔下一张符纸。 镜反之门开始爆炸,唐小峰搂着姐姐,化作剑光直冲而起。 落在地面,林书香、骆红蕖、叔父、月婶婶等人早已等着。 唐小峰看向周围,这里一片荒芜,他飞到天空,扫视远处,一座座山峰向外侧倒塌,看上去跟崩溃的骑田岭有些相似。他只能判断出,这里绝非长安和太湖,长安与太湖虽也在崩溃的九处地方中,但一个是著名坚城,另一个是五湖之一,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时,他又想起燕紫琼还留在天人境中,生死未卜,只是虽然替她担心,但这个时候,他却也无法替她做些什么。 天空莫名地乌云齐聚,天昏地暗。 眼看阵雨将至,而大家也有些累了,唐小峰便以他五行幻化的剑气,再加上几个丫鬟的帮助,在隐秘处建了几座竹屋,并将那些花神全都移了进去。 没过多久,淑媛帝姬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知怎的,跑到这样一处地方,大为惊讶。月彩虹虽然头痛,却还是花了好一阵心思,才将所有事情向她解释清楚。淑媛帝姬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另有其人”,怎么也无法相信。 唐小山姐弟二人也一同前来,将真相反复解说。 淑媛知道“游远越”竟然是小山姐姐的弟弟假扮的,同时更是自己堂弟,这却是要比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另有他人还更惊讶。 她忍不住就扑在娘亲怀中哭了起来。 然后,父女两人终于相认,搂着大哭一场。 唐小山见叔父终于与妻女相聚,心中替他感到高兴。 唐小峰却将姐姐往外拉。 唐小山以为弟弟是想让叔父一家子好好聊聊,不去打扰他们,心里还想着弟弟真是懂事,却没想到弟弟将她拉到远处,告诉了她另外一个秘密。 外头大雨倾盆,唐小山目瞪口呆。 却原来淑媛真是神皇的女儿,却不是叔父和月婶婶的女儿? “这个姐姐你知道就可以了,千万不要说出去,”唐小峰低声道,“反正神皇和沙罗娜都已经死了,这个秘密除了你我,再无人知晓。若是揭穿,淑媛一下子就成了孤儿,敏叔和婶婶就算知道他们真正的骨肉刚出生便被神皇杀了,也只是徒然伤心。” 姐姐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道:“我知道了。” 正如弟弟所说,就让敏叔和月婶婶、淑媛这般将错就错,对他们反是一件好事。 唐小峰却又道:“姐,天女散花图呢?” “在这里。”姐姐将天女散花图取了出来。 唐小峰接过天女散花图,沉吟良久,缓缓打了开来。 一个半透明的人影突然窜出,将姐姐吓了一跳。 唐小峰却是松一口气:“锦心姑娘?” 从天女散花图中飞出的,竟然是言锦心的魂魄。 言锦心看着他们,却是一阵茫然…… …… 竹屋外,电闪雷鸣,轰隆不断,一阵阵湿意卷了进来,清清凉凉。 唐小山帮林书香等人去照顾那些虚弱至极的花神去了,唐小峰则与美丽女鬼锦心姑娘立在窗旁,看着外头风雨。 唐小峰花了好一阵子来向她解释“天女散花图”的存在,又道:“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有一对姐妹,在年初的洛阳兵变中,为黄天道地公将军所杀,魂魄并没有投入阴曹地府,却是飞到这幅画中,至于其中原因,却连我也弄不清楚。” 言锦心淡淡地“哦”了一声。 唐小峰看向她:“你真的理解?” 言锦心面无表情:“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不理解又能怎样?” 唐小峰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那个时候,如果我能够早到一步,帮你一起对付史幽探,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堂姐。” 女鬼蓦一转身,错愕地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唐小峰笑道:“难道我猜得不对,你其实不是我堂姐?” 女鬼定睛看他:“你是何时猜到的?” “在知道淑媛其实不是明妃娘娘的亲生女儿时,就多少有些怀疑,”唐小峰道,“你可知道,你笑的时候,跟我姐姐真的很像?只是怀疑归怀疑,却是不敢肯定。直至离开神国前,知道你虽然杀了神皇和冲云天,却让月丘池活了下来,这才开始确信。你没有道理不杀他的,你不杀他,只是因为,他其实是你的表哥,对或不对?” 唐锦心看着他,许久许久,然后才微微一笑:“你很聪明。” “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堂弟,会不会很骄傲?” “嗯,”唐锦心没好气地道,“骄傲得想死。” “堂姐……你已经死了。” “……要你管?” 第六十六章 龙族入侵 锦心堂姐只有一个魂魄,自然无法在外头待上太久,很快便回天女散花图去了。对于这个堂姐,唐小峰倒也蛮佩服的,虽然已经死了,却依旧这般淡定,仿佛就只是玩了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然后,他又去见了姐姐,将锦心才是敏叔和月彩虹真正女儿的事告诉了她。 姐姐头疼:“怎会是这个样子?难怪她那么热心地救敏叔。” “她说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唐小峰无奈地道,“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向敏叔和婶婶开口?难道告诉他们,其实那个不是你们的女儿,这个才是,你们看你们看,她现在是鬼耶……不用怀疑,她已经死掉了!” 姐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不要用这么搞笑的表情说这种事好不好? 她轻叹一声:“总觉得锦心也蛮可怜的,好不容易有了跟敏叔和婶婶一家人团聚的机会,却又无法告诉他们。” 唐小峰耸了耸肩……讲起来虽是这样子没错,但想到唐锦心明明死了,却又还在自己身边,还可以说话聊天,不知怎的,就是伤心不起来。 “关于芸芝的几个姐妹和那些女孩子……” “她们还没醒来?” “身体虚弱,慢慢修养倒还可以恢复,关键是先天元神受伤太重,”姐姐看着他,“只怕要用你的还源仙气,助她们返本还元,否则的话,用不了几天,她们只怕就会一个个命丧黄泉。” “姐,你的意思是叫我把她们一个个亲过去?” “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姐,”唐小峰道,“不要把我当成种马好不好?” “是么?”姐姐没好气地道,“那为什么你这么开心的样子?” “我这是见义勇为,义不容辞,侠义无双,明知不该为而为之……” “滚!!!” …… 阵雨连绵不绝,竟还越下越大。 如此大的阵雨,纵连唐小峰以前也不曾见过。 但因为还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是神州的哪一道哪一州,唐小峰和众女也不知道这是这里的常态,还是反常天气。 唐小山本想在雨停之后,通过夜间的星象判断出他们身处在神州大陆的哪一方位,只可惜雨既不停,星空自然也无法见着。 他们不得不筑了土墙,又用仙篆屏去风雨,才没有让这里被泥石流和洪水淹没。 唐小峰在姐姐和芸芝、紫芝等人的监督下,将那四十八位花神一一“吻”了过去。 为什么要监督呢? 这些人,到底把我这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想成什么人了? 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不被人理解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 他通过“蝶恋花”,将还源仙气度入这些姑娘体内,助她们返本还元。 许多姑娘在这过程中醒了过来,有的吓哭,有的尖叫,还有的使劲推他捶他。 你们看你们看,好人果然没好报吧? 当然,这些姑娘被劫到天人境中,一路上原本就在担惊受怕,昏睡过去后,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搂着强吻,害怕也是免不了的。 玉英、墨香又冒雨打了些野味,熬成肉汤给这些姑娘喝,助她们恢复一些体力。 孟华芝、孟芝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以及孟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也先后苏醒过来,看到芸芝、紫芝,知道是被她们所救,又惊又喜。 最有趣的是孟玉芝,她的年纪最小,在唐小峰怀中醒过来时,足足哭了两个时辰,连唐小峰变魔术给她看都没用。 内中有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姓井名尧春,身体虽还虚弱,却强撑体力向唐小峰姐妹等人详细问起事情经过,在知道神国抓走她们的原由后,向唐小峰等人连番道谢。 对于井尧春这个花神,唐小峰还是有些印象的。 《镜花缘》里有一句“井几将入井,缁却免披缁”,这个“井”就是井尧春,“缁”则是缁瑶钗,而“入井”的意思,指的是投井自尽还是做了寡妇,他却记不得了。 去年夏天,他救婉如表姐时,林婉如也曾提到过,跟她一起被抓走的那些姑娘中,有一个姐姐姓井名尧春,是一个明明自己也陷入困境,却还是想要照顾别人的好姐姐。 井尧春在这些花神中颇有一些声望,帮着唐小山、唐小峰姐妹二人安抚其他姑娘,让她们安下心来。 唐小山告诉她们,现在他们才刚刚离开神国,也不知道身在何处,等她们身体好些,又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后,会将她们一个个都送回家中。 这些花神自然是感激万分。 内中,花再芳本就是唐敏的女学生,与唐小山亦如姐妹。田舜英则是秀英的妹妹,与林书香、阳墨香、玉英、红英本就极熟,虽然没有看到姐姐,却也不再害怕。 只是,在知道自己的姐姐和书香她们都做了这位唐公子的丫鬟后,田舜英的眼睛还是不免睁得大大的,仿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 这些姑娘身子都还虚弱,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很快的,一个个又都沉沉睡去。 此时,唐小峰与唐小山已大致弄清楚了这些姑娘的姓名与来历。 其中有河南节度使章更的四个女儿,唤作章兰芳、章蕙芳、章琼芳、章月芳,以及“章家十虎”十个未过门的媳妇,分别是井尧春、左融春、廖熙春、邺芳春、邹婉春、郦锦春、施艳春、柳瑞春、潘丽春、陶秀春。 章更与章家十虎都参与了反周复唐的战斗,破四阵时就已死了好几个,再之后,因武后被杀,李素又愚蠢地派出剑客去刺杀当时还是庐陵王、现在已成了大唐皇帝的中宗李显,连带着徐承志、骆承志、章更等人也都被打成叛逆,此时章家只怕已是家破人亡,这“四芳十春”还真是不知道该往哪送。 不过兰英也是姓章,与章家的这四位姑娘乃是堂姐妹,唐小山想着,若她们无家可归,也只好先收留她们,让她们先住到自己家中。 此外,还有礼部尚书卞家的七个女儿,亦即卞璧的七个姐姐,分别叫作卞宝云,卞彩云,卞锦云,卞紫云,卞香云,卞素云,卞绿云。 祠部员外郎掌仲的四个女儿,名字叫作掌红珠,掌乘珠,掌骊珠,掌浦珠。 史部考功员外郎蒋家的六位小姐,唤作蒋春辉,蒋秋辉,蒋星辉,蒋月辉,蒋素辉,蒋丽辉。 礼部主客员外郎董端的五位千金,唤作董宝钿,董珠钿,董翠钿,董花钿,董青钿。 膳部员外郎吕家的三个女儿,唤作吕尧蓂、吕祥蓂、吕瑞蓂。 以及芸芝、紫芝的五个姐妹,分别是孟华芝,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 这三十人,彼此之间多有姻亲,父亲又无一不是朝中大官,若再加上芸芝、紫芝,以及她们的大姐姐孟兰芝,刚好是三十三人,亦即《镜花缘》里的“前三三与后三三”。 另外还有四人,则分别是田舜英、花再芳、闵兰荪、毕全贞,倒不像其他人那般,或是名门千金,或是名将之后。 当然,对于唐小峰来说,这些多名字,他连记着都是头疼,再加上她们年纪也都相差不多,莺莺燕燕的,实在让人无法弄清哪个是哪个。 反正都很漂亮就是了。 话又说回来,难道就因为她们上一世是花神,所以转世之后就得个个漂亮?这算什么道理? 唐小峰来到檐下,看到唐淑媛坐在那里,看着风雨。 骤雨被符咒屏去,在外头形成一个水流泻地的半圆,一眼看去,就好像他们现在是处在河底深处一般。 唐淑媛梳着简单的发髻,身穿霓裳,腰系彩绦,腰肢纤细,胸儿微鼓。 唐小峰在她旁边坐下,嘻嘻笑道:“堂姐,还没睡么?” 唐淑媛看着他,小声地问:“你真的是远越公子?” 唐小峰嘿嘿一笑,伸出手来,轻轻托着她的俏脸,吻了上去。唐淑媛瞪大眼睛,俏脸憋红……你不是我堂弟么?怎的还敢亲人家? 然后,唐小峰放开她,对着她嘻嘻笑。 果然是那坏蛋! 接下来,堂姐堂弟排排坐,一同聊着天儿。 唐淑媛轻叹一声,唐小峰问她怎么了? 唐淑媛道:“只是想起父皇,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这十几年里,对我却一直都很好。” 唐小峰知道,就算只是养父,十几年的亲情也不是说断就可以断的,更何况神皇还真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也没有告诉她神皇其实已经死去,只是逗她说笑,陪她缓解一些忧愁。 唐淑媛见他还是这般逗趣,一方面,自己原本就对“远越公子”颇有好感,现在知道他其实是自己的亲人,亲近之情自然更多,另一方面,却也莫名的有些遗憾,觉得他要不是自己堂弟岂不更好? 唐小峰拉着她:“走。” 唐淑媛道:“去哪?” 唐小峰笑道:“去外头转转。” 牵着堂姐,身子一纵,踩着剑光冲出雨幕,直上云霄。 周围道道闪电急划而过,唐淑媛害怕地搂着堂弟的腰,靠着他的后肩。 剑光不断向上,终于飞出云阵,脚下乌云滚滚,天际却有夕阳西下。在神国里是看不到日月的,唐淑媛看着那巨大火球散出金黄光线,缓缓西沉的美丽景象,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唐小峰将她搂住,柔声道:“你不是原本也就不想做神皇么?神国之外,天大地大,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就跟着我四周游玩,岂不更好?” 唐淑媛红着脸:“小山堂姐说你家中有个未婚妻子,还有私订终生的娘子和许多等着你的姑娘,你却带着堂姐乱跑,也不怕她们生气么?” 唐小峰笑道:“谁敢生气,我就休了她们。” 唐淑媛道:“那也没有堂弟带着堂姐乱跑的道理。” 唐小峰嘿嘿地道:“你要不跟我乱跑,我就打你屁股。” 唐淑媛的脸一下子又憋红起来,妩媚地瞅他一眼……自己怎有个这般不正经的堂弟? 唐小峰心想,既然已经出来了,倒不如飞得远些,找人问清楚这里到底是哪个地方,于是带着淑媛堂姐御剑疾飞。 刹那间飞了数十里,灵郁之气透过云层看到下方,他蓦地怔了一怔,穿云而下。阵雨不断打下,却被他用剑气驱散,连他们二人的衣裳都未打湿一丁半点。 唐淑媛颤声道:“这个、这个是……” 他们脚下,是不断奔腾的洪水,一座石城被洪水冲垮淹没,未被淹没的高处,也到处都是尸体。偶有一些地方有人活着,亦是苍苍凉凉,看着便让人心痛。 这雨下得果然很不正常。 唐小峰心想,如此大的雨,从他们离开神国到现在,不但不停,居然还越下越大。这样的大雨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不可能不发洪水。 “远越公子、不、堂、堂……” “叫我小峰就好。”唐小峰看着她纤手所指的方向,脸色微变。 在那里,数十条飞龙在大江上飞舞卷动…… …… 同一时间。 唐小山骑着阳墨香所化的妖狐,在阵雨中穿梭。 前方,有五座山峰并排倒下,这五座山峰本是极高极大,宛若五根手指,显然是在此处因九鼎而炸裂时,连根拔起。 唐小山轻叹一声:“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阳墨香问:“小姐,此处是哪里?” “太行山,”唐小山道,“太行山又名五行山、女娲山,相传乃是女娲娘娘当年采石补天之处。‘五朵危崖五指开,亭亭玉立绝尘埃;惊涛忽涨清泉水,是否翻云覆雨来’,说的便是太行山上五指峰。神州大陆因九鼎而崩溃的九处山川里,太行山亦是其中之一。” 阳墨香讶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在河北道,离黄河很近?” 唐小山道:“太行山始于河内,北至幽州,又有八径,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处。我们所见的是五指峰,而书香她们现在所在的,必是五指峡。从这里回岭南,有很多路要走,但若沿着黄河而下,便可入海。” 又抬起头来,喃喃地道:“这雨下得好是古怪,太行山虽离黄河较近,但毕竟不是大海,怎会有这般多的雨下?竟下了两天两夜,还丝毫不衰。” 说话间,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落在她们面前,正是带着淑媛堂姐四处乱逛的唐小峰。姐姐道:“你们去了哪里。” 唐小峰却是一脸凝重:“回去再说。” 他们回到临时所居的住处,唐小峰与姐姐、书香、红蕖、芸芝、紫芝等人会在一起。众女见他表情严肃,心知必是有事发生。 唐小峰叹道:“我在外面看到了龙族……很多很多。” 众女动容……龙族会大量出现在太行山附近,那必定是神州结界已经消失,龙族开始大举进入神州。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方自离开神国,即将面对的,却是更大的灾难。 唐小峰看着姐姐:“姐……” 姐姐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声道:“你放心,那时候,我与红蕖、书香离开家中,前往骑田岭,丽蓉姐本是要一同前来,我却让她留在家中,一旦有事,便可带着爹娘和良箴、锦枫、红红等人离开岭南,前往东海避难,若花国主自会收留他们。有丽蓉姐在,他们应当无事,倒是我们现在该当如何,却是有些头疼。” 骆红蕖道:“这些姐妹虽已醒来,却还虚弱,暂时还无法上路。看来只能先在这里逗留几日,同时悄悄出外打探消息,看看形势到底变得如何。” 唐小山苦笑道:“连太行山都会有龙族出现,形势只怕已是不容乐观。” 虽然如此,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 天人境,神国。 两名女子在四处搜寻,却没有找到她们要找的人。 这两名女子,一个唤作曼珠沙华,一个唤作曼陀罗华。 她们心急如焚。 蓦地,一个声音穿透阴阳之隔,进入她们心头。 两人大喜,曼珠沙华用心声回应道:“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史幽探的声音似有若无,虚虚渺渺地传了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俱是忧虑。 曼陀罗华道:“我们要如何去救小姐?” 史幽探轻淡淡地道:“以你二人的本事,既无法进入这阴间极阴之地,亦对付不了魔杀。” 曼珠沙华道:“那该如何是好?” 史幽探道:“只有一个人,有办法救我出去,你们要找到她来。” 两人齐声问:“是谁?” “合……欢……花……”史幽探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无踪。 二女对望一眼。 百花仙子座下九十九位花神中的合欢花? 她们,要如何才能找回她…… …… (《她们说我是剑侠》之“非人间”已经结束,接下来且看唐小峰如何抵御龙族、一统神州,“神州卷”即将展开。) 第七卷 神州卷 第一章 燕双飞 天空中黑压压地聚满了乌云,方歇未久的暴雨,眼见着即将再次倾盆而下。泥石流已卷去了数条生命,拖家带口的人们却不得不继续踩着泥泞,寻着无法分辨的路往高处走去。没有人愿意抛下自己的家,然而洪流已冲破了邻村的多处水堤,雨,再下下去的话,山洪终将淹没他们的村子。 老人在悲苦中颤颤地前行,幼儿在拉扯下抽泣着跑动,失去家园,总比失去生命好上一些,要怪的话,似乎只能怪自己的命运多舛。 然而,即便已是落得如此地步,命运带给他们的,依旧是更多的绝望。 几只蛟龙从远处疾飞而来,朝他们喷火吐电,又发出欢快的龙啸。对于它们来说,杀害这些就算拿着武器也无法威胁到它们的凡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唯一能够给予它们的,就是那视人类如粪土般的畅快感。 于是它们飞舞,它们欢啸,它们用龙族天赋的异能召来更多的风雨,山洪暴发,石流乱泄,地面上的凡人在奔跑中哀哭与悲鸣,却只是徒然增加着它们的欢快。 这些蛟龙得意地长啸着,便要飞往远处。蓦地,乌云间窜下一道剑光,剑光却又一分为二,快速一绞,两只蛟龙便已身首异处。 其它蛟龙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发现落在它们中间的乃是一个人族的少女,少女身穿红色绡衣,红衣红裙红绸缎,手中分持两只飞剑,眼带怒火,一脸英气。 这些蛟龙大怒,朝红衣少女群涌而上。 剑光暴散,血水纷洒。这些蛟龙纷纷惨死,被斩断的龙躯喷出道道血柱,与它们自己召来的风雨和在一起,红色血雨飘洒而下,竟无一只蛟龙能够活得下来。 杀了这些蛟龙后,红衣少女收起双剑,斜插胸口,又从囊中取出一珠,祭在空中。 晶莹剔透的珠子散出一道道神秘的光晕,乌云消散,暴雨止歇,奔腾的洪流变得平缓而又安静,就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在束缚它们,一如狂野的马群套上了无形的缰绳。 龙族秘宝——定海珠。 阳光透下,地面上,侥幸未死的人类抬头看着天空中御风飞着的红衣少女,直以为仙女下凡,前来拯救他们,于是纷纷跪倒。少女却只是黯然地一声叹息,知道自己也无法做得太多,只能化作一道光芒,刹那间纵至远处峰头。 峰头处,却有四名少女与一个女孩在那等着她。 其中两名少女,一个高挑而又美艳,一个娇小却又玲珑,红衣少女的模样已是不错,这两人却比她还要美上几分,真可谓人间绝色。 另外两个少女,却是一对姐妹,踩着风火轮,倒持火尖枪,肌肤完美无瑕,娇同艳雪,光照琪花。 在她们身边的,则是一个茫茫然地左看右看,浑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的小女孩。 那红衣少女,自然便是与唐小峰青梅竹马,从幼时便一同学剑,刚离开圆峤秘境未久的颜紫绡。 那四人,则分别是徐丽蓉、廉锦枫、宰银蟾、宰玉蟾。 跟她们在一起的小女孩,则是月亮。 徐丽蓉道:“你这样一路帮这个救那个,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夫君又或是小山?”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早已会在一起。 那时候,唐小山非要到骑田岭看看,林书香、骆红蕖等人只好陪她前去,谁知她们几人竟是一去未归,没过多久,龙族便已大举入侵神州。 龙族从北海、西海、南海三面入侵神州大陆,岭南靠着东海,相对其它地方,形势倒还好些。徐丽蓉带着兰英、秀英连夜护送公婆和宋良箴、红红、廉锦枫、林婉如等前往东海长生宫,只将琼英留了下来。 又过了半月,到了月圆之夜,琼英在罗浮山等到颜紫绡、宰银蟾、宰玉蟾、薛蘅香、姚芷馨、月亮几人从圆峤秘境归来。颜紫绡等得知龙族已然侵入神州大陆,小山跟书香等人却未归来,亦是大吃一惊。 于是,颜紫绡又趁着圆月还在,再次用玄天璧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白玉城的通道,让薛蘅香、姚芷馨回白玉城去避避,同时将龙族入侵的消息告知还在圆峤秘境中修行的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三人。 紧接着,她们便在骑田岭附近四处搜索,想要找到唐小山和林书香等人,没过多久,却是徐丽蓉、廉锦枫安定好公婆后,也回到岭南,与她们会在一起。 然后,她们便让琼英留守百香蘅,以防唐小山、林书香等人突然回家,自己则结着伴,一面四处搜寻唐小山,一面跟着颜紫绡《救姻缘》里的那只蝴蝶,试图找到唐小峰。 只是那只蝴蝶也有些奇怪,先是到处乱飞,显得全无头绪,这几日才像是终于选定方向,一路朝北飞着。 龙族一向以仙灵自居,视人类如虫蚁,侵入神州,自不免为非作歹。它们一出生便可腾云驾雾,天生异能,大唐兵将如何是它们敌手?兵败如山倒。颜紫绡路见不平,自是拔剑相助,一路上也杀了许多龙族,只是龙族准备了数百年之久,此番大举入侵神州大陆,九州十道,到处都是飞龙,她们几人就算杀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当下,颜紫绡、徐丽蓉、廉锦枫、宰银蟾、宰玉蟾、月亮六人……咳,三人两鬼一小孩,继续往北飞去。 …… 连续下了几天的阵雨终于停了。 那天夜里,明月当空。 松岗上,唐小峰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收集月之精华,助他的锦心堂姐修炼鬼灵之身。 唐锦心原本就是魔门出生,对于鬼仙之道亦极是了解,不像唐小峰助宰氏姐妹修炼时,只能凭着《幽夜鬼经》慢慢摸索。 堂弟竟有这种快速收集日月精华的宝物,让唐锦心颇感意外,这样一来,她对鬼仙之道的修炼实是轻松许多。只是虽然如此,鬼仙之道终究是并不好走,她以前的修行等于全都白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若说心中全无难过,自是骗人,只不过是比其他人看得开些,既已落得如此地步,也就只好接受罢了。 五精泰煞宗天鼎注满月精,倾倒而下,注入女鬼堂姐淡薄而又透明的鬼魂之躯,唐小峰定睛看去,见女鬼堂姐身上散出光华,宛若月下精灵一般。 似这般过了许久,天色快亮。 在修鬼灵之身的整个过程中,绝对不可以被日光照到,一旦体内混入日精,不但一切都得重来,还会伤到魂魄,于是女鬼堂姐便飞入了天女散花图,歇息去了。 唐小峰回到五指峡。 此处已被姐姐用仙篆设了许多禁制,就算有人从上方飞过,亦难觉察到底下建了许多竹屋。此时天色已亮,众位姑娘也纷纷起来,唐小峰落了下去,与她们聊聊天,说说笑。这个地方只有两个男子,一个是他叔父唐敏,只不过唐敏与恋人分隔十几年,两人恩爱缠绵,不舍分离,于是唐小峰便成了万花丛中一点绿。 再加上他原本最擅长的就是哄女孩子,又对这些姑娘有救命之恩。更何况,为了帮她们返本还元,这些日子,他早已对她们一个个地亲过吻过,这些姑娘初始时虽然害羞,次数多了,慢慢的也就惯了,一个个跟他混得滚熟。 众女中,有的文静,有的活泼,性情不一,彼此之间倒也觉得亲切,就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见过一样。最奇的是,一个个都对唐小山有着某种亲密感,总喜欢围着她来,若问她们原因,却连她们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是,唐小峰虽然每一个都“吻”了许多次,但她们的精神却也还是难以恢复,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唐小峰的还源仙气对治疗身体上的伤害有奇效,对治愈受创的魂魄又或元神却没有那般好用。 这也是在东海时,他可以简单地治好颜紫绡断去的手臂和薛蘅香的双腿,却无法一下子治好徐丽蓉脸上的疤痕的原因,皆因那个时候,徐丽蓉脸上的伤痕早已深入她的魂魄,所谓三魂营骨、七魄侍肉,治愈魂魄,远比治愈肉骨难上不知多少。 而这些姑娘的先天元神几近灰飞烟灭,受到的创伤远非徐丽蓉脸上的疤痕可比,若不是有唐小峰的还源仙气相助,就算救了回来,本也难免虚弱至死,现在能够一个个苏醒过来,已是幸运,想要一下子完全恢复,自是妄想。 要照顾这么多身体虚弱的姑娘的饮食,纵连林书香也忙不过来,好在这些姑娘的身体多少也好了一些,又有井尧春、卞宝云、卞彩云、孟华芝等几个能干的尽力帮忙,这才不致忙乱。 只是想起龙族入侵,不知道前景如何,一个个的都不免担惊受怕。 中午时,唐小峰与姐姐、书香、红蕖、云芝、紫芝、玉英六女聚在一起。 姐姐道:“我们就这样耗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我想来想去,此处并非久留之地,况且就算将她们一个个都送回家中,现在这番形势,她们在家中亦不安全。” 唐小峰道:“姐,你想怎么做?” “这些姐妹还并不适合上路,”姐姐道,“所以,我想让你先送敏叔和月婶婶、淑媛三人前往东海,我寻思,丽蓉姐必定也早已将爹、娘、婉如等人送到了长生宫,此时此刻,东海远比神州要安全得多,又有若花姐照顾,可以让人放心。然后,你便将锦枫带来,为这些姐妹练些灵药,助她们尽快恢复。” 又道:“你将她们送到东海后,再看看紫绡是否在那,若是紫绡已从圆峤秘境归来,那她身上应该会带着玄天璧,你便带着丽蓉、紫绡来到这里,等快到月圆之夜时,我们看看能否找一洞天,将这些姐妹送到圆峤秘境去。” 唐小峰笑道:“若是要找紫绡,其实不用费这么多工夫,她总是能找到我的。” 唐小山道:“关键是,一来可以先将敏叔和月婶婶送到安全之处,二来你到了外头,也可以打听一下消息,看看现在已是何种形势,更重要的,则是将锦枫接来,看看能否帮上这些姐妹。” 又道:“为防万一,你将芸芝也带上,她的卦术可以助你趋吉避凶,然后再带上墨香与玉英,月婶婶和淑媛初次离开神国,她们可以照顾一下……” 紫芝叫道:“我也去。” 唐小峰道:“你去做什么?” 紫芝低着脑袋,拨弄衣角:“我、我就是想去,姐姐都可以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唐小峰瞪她:“去什么?” 紫芝身子一缩,躲在芸芝后面,泪水汪汪。芸芝咬着嘴唇,反过来瞪唐小峰。 唐小山却是心中一动,道:“也好,就让紫芝、芸芝都跟着你吧。” 唐小峰疑惑地看了姐姐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众人就此决定下来。 姐姐先去找唐敏和月彩虹、唐淑媛说上一声。 唐小峰到处转了一圈,来到一个竹屋外,听到“唐公子”三字,于是侧耳倾听,却听到孟家几个姐妹的声音。却原来是芸芝、紫芝,正和孟华芝、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五女在一起说话,想来是孪生姐妹花二人前来告诉姐妹自己要暂时离开的事儿,孟华芝却是不肯。 孟华芝坐在竹床一头,愠道:“不成,你们不能再跟唐公子混在一起。” 紫芝叫道:“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就是跟着大哥四处乱跑,才把你们救出来的,过了河就要拆桥么?” 孟华芝道:“唐公子救下我们,我心中自然也是感激。但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整天跟在一个男子身边,这、这成何体统?” 芸芝道:“我们只是跟着大哥,又没有做什么……” “真的没有做什么?”孟华芝瞅了芸芝一眼,“昨日午间,唐公子跑到你房间里头,真的没有做什么?” 芸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真、真的没有做什么,只、只是聊聊天。” 孟华芝咬了咬下唇,“那他昨日傍晚悄悄把紫芝抱到他房间去,也没有做什么么?” 紫芝的脸也一下子红了。 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倒是不知道有这样的事,猜疑地看着芸芝、紫芝。芸芝紫芝心中多少都有些鬼,虽说两人都还是处子之身,但跟大哥独处时,显然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做,一时间也不敢吭声。 孟华芝道:“总之,我不许你们再跟着他……” 紫芝却不乐意了:“大姐不在这儿,你倒是要代大姐管着我们了?若不是我们,你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我……” 芸芝气道:“紫芝,不许你说这样的气话。” 紫芝更气:“我不要你们管。”就这样跑了出去。 孟华芝连咳几声,亦是气得俏脸发白。 其实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两个妹妹好,那唐公子虽也不错,又是剑侠中人,但听说他家中是有未婚妻子的。她孟家好歹也是官宦之家,两个妹妹总不能去给别人做小? 芸芝见妹妹气跑,二姐气苦,计上心来,道:“二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孟华芝气道:“怎就成了我的不是?” 芸芝道:“你可知道,自去年你们失踪之后,紫芝是怎般辛辛苦苦去找你们?一想到你们在外头也不知会遭遇到什么,每到夜里,她都还偷偷地哭呢。后来我虽用卦术算到唐公子乃救出你们的‘贵人’,但你们想,唐公子与我孟家有何干系,为何要帮着到处找你们?结果还不是靠着紫芝死缠烂打?如今紫芝与唐公子日久生情,唐公子就是为了她,才辛辛苦苦地跑到天人境去救你们的,你们难道不知?紫芝为了你们那般努力,二姐姐你却要棒打鸳鸯,将她气走,你说这是何道理?” 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一听,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不由也瞅着孟华芝来。孟华芝犹豫道:“但唐公子是有婚约的人……” 芸芝一拍掌:“虽然如此,但唐公子为了紫芝,千里迢迢赴神国,心意也诚啊。况且紫芝那性子二姐姐你难道不知?你不让她跟着唐公子,万一她来个离家出走,甚至跑到外头来个投河上吊,却又如何是好?” 孟华芝不由也担心起来,只是想着,却又可疑,于是盯着芸芝:“那唐公子昨日去你房中……” 芸芝缩了一下,一副受伤的样子:“二姐姐,你难道连我也怀疑么?唐公子只是担心我孟家不肯将紫芝给他做妾,心中苦闷,我在房中替他开解一番,这也有错?” 孟华芝对芸芝本是放心得很,现在见她这个样子,才知是自己弄错了,不由得一脸歉意。芸芝又道:“这次亦是如此,唐公子要暂时离开一阵,紫芝一来舍不得他,二来亦想着去见见唐公子的爹娘。她本就担心自己与唐公子有情人难成眷属,二姐姐你却还要骂她……” 孟华芝道:“我哪有骂她?” 芸芝道:“总之就是你的不对。” 孟华芝道:“但不管怎样,她与唐公子到处乱跑,孤男寡女……” “所以我才要跟去啊,”芸芝认真而又严肃,“一来有我跟着,他们也就算不得孤男寡女,二来我可以看着他们,万一他们两人有什么不妥之处,我还可以管住紫芝来。” 孟华芝一想也对,芸芝自幼时起,就是比较稳重的,有她跟着紫芝,才可让人放心,于是同意下来。 芸芝见二姐姐同意,心中暗喜,又说要去找紫芝,万一她想不开那就糟了。 芸芝来到外头,疾风一卷,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却是被大哥抱在怀中。唐小峰低笑道:“原来你是帮着她们监督我,不让我欺负紫芝的?但你不让我欺负紫芝,我欺负谁去?” 芸芝脸儿一红,耳边又响起大哥的声音:“去我房间?” 芸芝几不可察地一个点头,唐小峰嘿笑一声,抱着她一纵,来到自己房间。芸芝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却发现床上被窝里好像藏了一人,正自疑惑,紫芝的脑袋却已钻了出来,难为情地唤了声:“姐。” 姐妹两个虽都已被大哥欺负了不知多少次,在这种处境下见面,却还是头一遭,都有些不好意思。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把芸芝往床上一放,先是大被同眠,又在被窝里将她们脱个精光,一团胡闹,满室生香,用了各种手法将她们那早已经过百般调戏的身子弄得发酥,这才先吃了姐姐,又吃了妹妹。 姐妹花其实早已知道会是这般结局,既是羞涩,又是认命,最后两个人赤身拥吻,睡在大哥怀中…… 第二章 鬼神七子 当天傍晚,唐小峰便趁着月色,身边伴着芸芝、紫芝,与阳墨香、玉英一起,带着唐敏、月彩虹、唐淑媛沿黄河岸而下。 他以剑光载上叔父,月彩虹与唐淑媛则是骑乘着阳墨香、玉英所化之妖狐和妖豹。芸芝、紫芝各自御着飞天绫,头上梳着一模一样的两个荷包,连身上的衣裳也是一模一样。 一路上,唐淑媛与双胞胎姐妹一同说说笑笑,她的年纪比唐小峰更大一些,唐小峰又比芸芝紫芝要大,这两个模样相同,俱是长得水灵可爱的妹子,让唐淑媛看着喜欢。 只是,今晚的双胞胎姐妹花似乎又比以前更加滋润…… …… 颜紫绡、徐丽蓉、宰银蟾、宰玉蟾、廉锦枫这三人两鬼,一同飞在夜色之中。 廉锦枫近日炼了一些可以令人身如羽毛,飞天遁地的灵药,一般来说,灵药分为九品,最上品的九转灵药,便是让人直接飞升成仙亦不如何稀奇,虽然道家有“太阴炼形体,胜服九转丹”这么一说,但对许多人来说,别说九转丹了,一转两转的寻常仙丹都难见着。 廉锦枫服食了一颗飞天神丹,此刻已能自己飞来飞去,只是飞行的速度自然远不及颜紫绡的剑遁,纵连宰氏姐妹所踩的风火轮也比不上,因而一直是被颜紫绡带着飞。 飞了一阵,她左看右看,忽地反应过来:“小月呢?” 诸女面无表情:“迷路了。” 廉锦枫汗了一下……就这般跟着也会迷路?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迷着迷着,到时候自己又会跑回来。 就在这时,徐丽蓉忽地一顿,淡淡地道:“有人来了。” 颜紫绡道:“不是有人,是有龙……数量还不少。” 五女疾落而下,藏于林间,抬头看去,夜空中有上百只飞龙疾飞而过。 宰玉蟾道:“这些恶龙连夜赶路,要去哪里?” 颜紫绡道:“反正无事,跟去看看?”带着廉锦枫急飞而起,跟在后头。 宰氏姐妹心想,您别问上一声,不等回答就这样跑了啊,你这样子,和没问又有啥子区别? 只不过心里虽是这般吐槽,但颜紫绡原本也就是这般直率的性情,更何况这些日子,她们跟在颜紫绡身边,在修行上也得了许多指点,在她们眼中,颜紫绡如师如姐,她既已前去,她们自然是紧追其后。 徐丽蓉却是先取一面镜子,左看右看,一脸哀伤……这般风尘仆仆的,发丝好像又乱了一些。于是又取了梳子,细心梳弄一番,这才化作焰光,直掠而去。 颜紫绡疾飞一阵,见前方杀声乱起,惨叫连连,心中暗怒,想着这些恶龙又在作恶?潜了过去,见它们果然是在围攻一辆马车。 只是这马车却也不是寻常马车,马有两匹,看着普通,车厢是铁制的,瞅着也无出奇之处,但不寻常的是,它却是驾着云雾,行驶在夜空中。 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一名锦袍老者,周围则是数十名御着神兵法宝的道士。只是这些道士身手虽然也算了得,但飞龙的数量远远胜出他们,令他们无法抵挡,纷纷惨死。 宰氏姐妹飞到颜紫绡身边,一同看去。宰银蟾道:“这些恶龙似是要抢那马车。” 颜紫绡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帮帮他们。” 身子一窜,闪电般破入龙阵,剑光连闪,血雨纷洒。那些道士见有人前来相助,虽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但剑光凌厉,锐不可当,立时精神大震。那些飞龙见这突然出现的人族姑娘剑术惊人,又惊又怒,群起而攻。 另一边,徐丽蓉也飞了过来,落在锦枫美眉身边,见那些恶龙虽然势众,却拿颜紫绡毫无办法,亦未在意。只是那些飞龙亦看出这红衣少女不是它们可以胜得了的,竟分出一批龙来将她缠住,其他飞龙强行抢车。 宰氏姐妹对望一眼,齐声道:“我们也去。” 纵身而起,直落而下,火尖枪枪影连闪,见龙杀龙,助颜紫绡杀散龙阵,大破飞龙。那些飞龙亦是心惊胆寒,明明只是来了三个少女,它们却是死的死伤的伤,一时间也不敢再战,纷纷逃散。 锦袍老者与那些道士这才安下心来,向三女道谢。颜紫绡道:“那些恶龙为何要连夜追赶你们?” 老者犹豫了一下,颜紫绡见他不愿多说,自己明明救了他们,他们还这般防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不豫。徐丽蓉却带着廉锦枫飞了过来,淡淡地看了马车一眼,见车厢一角,有一几不可察的金鼎标志,于是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莫非是蜀山金鼎阁?” 锦袍老者错愕地道:“姑娘是……” “你何必管我们是谁?”徐丽蓉无所谓地道,“萍水相逢,都有要事要做,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也就是了。” 锦袍老者忖道:“虽然如此,但现在到处都是龙族,那些恶龙亦多半会去而复返,这些姑娘都非寻常人,或可借助一二。” 于是赶紧道:“几位姑娘,请先借一步说话。” 马车在那些道士的护送下,往下方山峡驶去。 五女跟在后头,宰玉蟾好奇地问:“丽蓉姐姐,这金鼎阁是何门派,为何我们以前不曾听说过?” 徐丽蓉淡淡地道:“金鼎阁乃是一个江湖上虽少有人知,道门中却是无人不晓的炼宝门派。此阁专精于铸炼之道,有许多修仙者踏遍四海九州,寻找各种奇珍异矿,就只为能够向他们换取一件趁手兵器又或是法宝。金鼎阁在道门中,算是清虚派的,禀承的是太上老君‘清静无为’、‘老死不相往来’之教导,奉《道德经》为派中宝典,除以铸炼法器换取其它修仙者之精矿外,与其他人极少接触,自不及茅山、净明、青城等道家门派那般,为世人所知。” 众人来到峡前,锦袍老者道:“老朽乃是金鼎阁铸剑师简町,敢问几位姑娘芳名。” 五女一一报上姓名。简町暗自诧异,想着以这几位姑娘的本事,在神州大陆已算强手,为何自己从未听过她们名字?只是虽然诧异,一来金鼎阁与外界原本就接触不多,二来这世上独自修仙修道,直至飞升成仙都不为人知的修仙之人多了去了,像茅山、净明那般讲究斋直济世的道家门派,派中弟子声名自是容易远扬,但更多的人却喜欢在深山老林中潜心修炼,偶尔出世,也只是用些化名。 此时的道门,上清派大昌,其它各派修的人少,以前道门中人总是自称“三清门下”,现在渐渐的,多是自称“上清弟子”。而在春秋之前盛极一时的神霄派,早已开始衰落,清虚派则一向就不为人知,而奉葛玄为祖师的灵宝派直到宋元之后才开始逐渐昌盛,现在却不管声望还是名气,都远不如上清派。 有道是“上清重存神,灵宝重斋直”,上清弟子虽众,其修行却是以“存神”为主,所谓“存神”,便是苦修自身真元,炼就元神,直至太一斩尸、三五飞升,这种清修之士,往往身怀各种绝技,却来去如风,终其一生都不为世人所知。 而作为上清派之首的茅山宗,虽也时常斋醮济世,却是存神为主,斋醮为辅,而其他各宗的上清弟子,基本上就是只重“存神”了,因而在乡野之人眼中,提起上清派,往往是专指那些茅山道士,皆因其它上清弟子,他们很难接触得到……当然,那种穿上一件道袍就自称上清弟子,走街串巷骗人钱财的道士是不计算在内的。 道门尚且如此,在五胡乱华时祸害中原,如今已是人人喊打的魔门自不用说,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神州大陆上还有魔门的存在。而佛门虽然大昌,其教义本身却是四大皆空,与世无争,其内部虽因各宗教义不同,斗嘴斗得厉害,在外头却很少与人争论。 除了佛、道、魔三家,神州大陆上其实还有一些修仙门派、剑侠世家,又或是不成门派的散修,大多数就更是不为人知了。就比如颜家的紫歌剑术虽也是代代相传,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只知道颜家有本《颜氏家训》,何曾听说过什么紫歌剑术? 也正是因此,简町虽看出这几位姑娘本领非凡,尤其是这位姓颜的红衣少女,只怕都未必弱于茅山宗宗主白云子,但对于自己以前未曾听过她的名字,亦不如何奇怪。 简町长叹一声,道:“我金鼎阁以往一向不愿过问世事,但此次龙族入侵,实关系到人类之存亡,我们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除了铸剑炼宝,就再不过问山外之事。” 又道:“几位姑娘可听说过徐承志徐将军?” 徐丽蓉与颜紫绡对望一眼,徐丽蓉淡淡地道:“倒也听说过他。” 简町道:“龙族天生异能,其寿命短则六七百年,长则上千年,我人族整体数量虽远超龙族,但大多数人,在龙族爪下,的确是只如蝼蚁一般。现在,洛阳已毁,尽为龙族所占,神州中能与龙族相抗衡的,唯有佛道二门中的神通人士,以及许多以往各自修行的剑侠中人。如今,茅山宗宗主白云子、净明宗宗主胡慧超正率道门中人全力抵抗龙族,徐承志徐将军则于秦岭一带召集以往各自修行的剑侠、僧道,聚成一股抵抗龙族的势力。只是龙族势大,要想抵御,谈何容易?数日之前,徐将军派人与我金鼎阁联系,欲请我阁助他们炼制神兵,我阁几位长老商量之后,认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神州覆灭当头,再不是清静无为的时候,固决定尽起山中精矿,运往秦岭,再派出所有铸剑师,助徐将军抵御龙族,匡扶神州。” 徐丽蓉道:“莫非这马车……” 简町道:“厢中,装的便是我阁内积千百年,所藏的各种精矿。” 众女自然知道,这马车虽然看着不大,但其本身必定也是一件能够装有无尽宝藏的法宝。徐丽蓉蹙眉:“如此重要的事物,你们就只这点人……” 简町长叹一声,苦笑道:“我金鼎阁原本就长于铸炼,弱于神通。为防万一,我们本也请了与我金鼎阁相邻的峨嵋仙剑派,帮我们护送精矿。谁知消息竟是漏了出去,龙族忽然攻来,一举困住峨嵋,仙剑派灭派在即,我金鼎阁亦是死伤惨重,只能在峨嵋派这些道友的帮助下,勉强逃出这辆芥子乾坤车,若让此车落在龙族之手,我金鼎阁上千年来花费精力收集到的这些精矿,岂不全都成了资敌?” 说到这里,他朝众女一拜,道:“老夫也知萍水相逢,不敢请求太多,然这些精矿实是过于重要,此去秦岭路途遥远,单靠我们这几人,实是不济,恳请几位姑娘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随着他这一拜,他身后的那些道士竟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颜紫绡赶紧将简老扶住,又看向徐丽蓉等。徐丽蓉略一沉吟,将她们拉到一旁,道:“我们难道不去找小山和夫君了?” 颜紫绡还未说话,宰玉蟾先犹豫道:“找小山姐与唐公子固然重要,但这些人所做之事,亦关系到人龙两族之战事。正如简老刚才所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番大战,我们也难以独善其身。” 颜紫绡道:“小峰聪明得紧,只有他害人,别人哪里害得到他?小山姐虽然很少出门,论起见识,只怕还胜于小峰,又有书香和红蕖在她身边护着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徐丽蓉听她这么一说,知她已是拿定主意。于是道:“也罢,与反武复唐的大计不同,这次可不是国事家事的问题,我们确实也该做些什么。” 众女上前答应下来,简老大喜,以这几位姑娘刚才杀退龙群的本事,有她们在路上相助,将这些精矿送到秦岭的希望自是大增。 …… 芥子乾坤车连夜在山岭间赶路。 颜紫绡、徐丽蓉、宰氏姐妹与那几十名峨嵋仙剑派的道士一同,护在芥子乾坤车周围,锦枫美眉则与简老一同坐在车夫的座位上。 弯月慢慢升起,又慢慢地往西边移去。 颜紫绡蓦地生出感应,回头看去:“那是什么?” 远处的夜空中,七条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中绕成一个大圈,不断旋转,又离这里越来越近。 徐丽蓉见识更广一些,冷然道:“鬼神七篆搜魂大法。” 简町脸色大变:“必是尊圣门的鬼神七子。” “尊圣门?”颜紫绡道,“尊圣门不是被小峰……不是被人给灭了么?” 简町道:“尊圣门本是神州大陆上最隐秘的一个门派,占据的是十大洞天中‘尤神幽虚之洞天’的林屋山,以前一向都不怎么为人所了解,直到年初时,才传出尊圣门乃是龙族奸细之说,又被近来名声渐起的唐小峰唐少侠所灭。” 又道:“但是现在,龙族早已重建尊圣门,此任尊圣门圣主名为阴烛,听说其神功盖世,更甚于尊圣门前任圣主,带着他的两个师妹和七个弟子充当龙族急先锋,已灭了不知多少门派。” 芥子乾坤车在山岭的倒影间狂奔,那七个黑影却越来越近。 突然间,七个黑影直落而下,周围爆炸连连,土石乱坠。马匹惊起,同声长嘶,顿在那里。 此时此刻,芥子乾坤车所处位置,左边是一座山峰,右边是一条溪流,前方是一片竹林,后方是一片空地。 七个怪物落在峰头、溪上、林间、空地,阴戾凶猛,阴阴冷笑。 峨嵋派众道士祭出飞剑,俱是惊惶不安。徐丽蓉却取出铜镜,在月下顾影自怜了一番,这才漫不经心地道:“鬼神七子?” 趴在林间的,乃是一个块头巨大的怪物,单单是一个身子,便压垮了半个竹林,它朝着徐丽蓉等人咧嘴一笑:“吾乃狂章。” 爬在峰头的,是一只漆黑且长的巨蟒,吐着蛇信,阴阴地道:“破骨。” 峰林之间,有一螳螂般的瘦小怪物,发出太监般尖尖的声音:“童律。” 右边溪流,是一半透明的女子,娇笑道:“妾身朱蛾。” 天空中,盘旋着一个变来幻去的黑影,森森地道:“黄魔。” 后方空地上,一个巨人手持大棒,暴喝道:“大魑。”一个人形模样的少年冷冷地道:“凶年。” 狂章、破骨、童律、朱蛾、黄魔、大魑、凶年! 龙族大将阴烛座下,鬼神七子。 千百年来,龙族无时无刻不在为入侵神州大陆做准备,然而,纯血的龙族是无法进入神州结界的,于是他们便培养了许多带有龙族血统的怪兽,称之为“兽变”,死于唐小峰之手的尊圣门天皇应天阳便是其中之一,其真身为“犼”。 而这鬼神七子,亦全是具有龙族血统的“兽变之龙”! 峨嵋仙剑派的一众道士,心知这七名怪物极难对付,其中二十人也不多话,蓦地祭剑,二十道剑光冲往压垮了半个竹林的狂章。 之所以一出手便对准狂章,既是因为这怪物挡在他们的正前方,亦是因为它的块头实在太大,单是看着,便让人心惊肉跳。 狂章却大叫一声,吓得掉头就逃。 众人一个错愕……莫非它只是看着吓人,实则懦弱? 就是这么一个迟疑间,狂章却又掉过头来,一声怪笑,忽地巨口一吸,竟将这些飞剑全都吸入肚中,还打了个饱嗝。众道士面面相觑,实未想到它竟然连飞剑都可以吞入肚中,心中不由生出寒意。 徐丽蓉想起那个时候,尊圣门的天皇应天阳也曾化身为犼,将夫君的飞剑吸了一大把,不由轻叹一声,也懒得再看,只是借着月光照着镜子,漫不经心地道:“畜生终究只是畜生,还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第三章 芥子乾坤车 狂章先逃再吸,故意玩了一手,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绝望的样子。谁知这些道士虽被吓到,那边却有一个臭美的女人冷嘲热讽了几句,然后拿着镜子照来照去,仿佛多看它一眼都是浪费,心中不由大怒。 简町心中却是担心,这怪物如此厉害,其它六怪若也像它这般,那就算有这几位姑娘援手,他们只怕也要尽死于此。 峰头上,巨蟒“破骨”吐着蛇信,趁势疾冲而下,峨嵋派道士们明知不敌,却强行织起剑网,不顾生死,欲将它拦下。 破骨却是破剑网而入,喷出剧烈毒雾。 众道士虽知雾中必定有毒,却是誓死不退,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芥子乾坤车。 危急中,一道枪影挟玄气而出,竟将毒气全都逼退,又闪电般刺向破骨七寸位置。破骨身子一缩,缩回峰头,那枪影却急夺而去,与它在峰头战成一团。 出手的乃是宰氏姐妹中的宰玉蟾,她本是刺靡花花神转世,在唐小峰的帮助下修成鬼灵之身,这一个月来,在圆峤秘境那种灵气远比神州大陆十大洞天还要强盛的奇异之地修行,又寻到了一些奇异功法,得了颜紫绡许多指点。 她穿着翠绿色的荷叶衣,梳着百合髻,踩着风花轮,玲珑美丽,俏丽可人,身子一转,道道枪影奇妙难测,竟将破骨逼住。 天空中,黄魔见破骨竟会被一个小丫头逼在峰头,心中不屑,竟不去管破骨,化作黑影破空而下,直取芥子乾坤车。 香气一卷,却有一道倩影倒迎而上。 黄魔大怒,想着此人竟敢独自一人来战,莫非将他视作破骨般无用之徒?于是身子一幻,千变万化,欲将这不知进退的姑娘一举击杀。 鬼神七子中,黄魔变化最多,许多人往往连他的形貌都未看清,就已被他直接杀死。 他本以为此次亦不例外。 谁知这姑娘却是身形如魅,飘忽之间,快如闪电,竟是缠着它来。 截住黄魔的,自然便是玉季花仙子转世的宰银蟾。 宰银蟾已是死过一次,现在修的乃是鬼仙之道。鬼仙之道极是危险而又难走,但因有魂无体,身体乃是积日月精华而成,因而变化极多,而宰银蟾又于圆峤秘境白玉城中,寻到一本名为《水镜七幻》、专教变幻之术的宝典,此番用出,灵动如水中之鱼,变幻如镜中之花,竟让黄魔徒自发怒,无法脱身。 其他五怪见这两个丫头竟有这番本事,极是讶异。 简町却依旧是无法放下心来,这两位姑娘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本事,确实了得。但鬼神七子却有七个,而五女中,这位锦枫姑娘显然是并不长于战斗,银蟾玉蟾两位姑娘虽然逼住两怪,却还有五怪,紫绡与丽蓉两位姑娘哪里能够以二敌五? 狂章喝道:“上。” 童律尖叫一声,祭出一宝,化作万千针影疾卷而上。 朱蛾立于溪上,身子一旋,水流挟着臭气扑来。 凶年更是一声冷笑,祭出一柄红色大刀。 大魑大吼一声,大步踏来,狼牙棒当头砸下,霸气狂卷,猖狂不可一世。 徐丽蓉依旧是照着镜子,对这些各出绝招的怪物看也不看。 颜紫绡却是冷笑一声,蓦地出剑,凤霄双剑化作四道旋风,竟同时卷向童律、朱蛾、凶年、大魑四怪。狂章眯着眼睛,心想这丫头找死不成?简町亦想着紫绡姑娘是否太过托大? 谁知颜紫绡虽是以一战四,双剑化作四道剑的旋风,竟是卷飞了童律击出的万千针影,逼住了朱蛾冲来的毒水,挡住了凶年祭出的红色大刀,又剑光连闪,逼得大魑不断后退。 狂章越看越觉难以置信,这姑娘到底有何来历,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本事? 简町与峨嵋派那些道士亦是瞪大眼睛,宰氏姐妹能够挡住破骨、黄魔,已是让他们大为佩服,谁知这位紫绡姑娘以一敌四,竟然还占着上风,这姑娘明明才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到底是如何学得这一身剑侠本事? 狂章心想,这几个丫头只怕来路不小,还是赶紧将她们解决掉,于是挟着强大玄气急纵而上,对着颜紫绡使劲一吸,要将她吸入自己肚中,化作血水。 此时,弯月已落,旭日未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夜色实在太黑,徐丽蓉连照镜子的那点微弱月光都已无法借到,这才无奈地收起镜子,忽地身子一闪,化作熔岩卷向狂章。 狂章毫不畏惧,依旧狂吸。徐丽蓉冷笑一声,身子悬空不动,不让自己被它吸入肚中,却将袖子连拂,拂出火海。狂章肚中有金刚不坏之壁、万物共本之炎,心想看你有多少火,竟将火海全都吸入自己体内。 谁知这绝色却又臭美的姑娘拂出的火海竟是连绵不绝,又像是活着一般,在它体内不断压缩,蓦地一声震响,轰然炸开。众人看去,却见狂章那巨大的妖身竟被炸了大半,它顿在那里,看着徐丽蓉惨嘶一声:“万神圭旨……乾、离、火?” 徐丽蓉淡淡地道:“有点见识。” 狂章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倒了下去。 其它六怪尽皆心寒。 它们以前还从来没有见到狂章吸下去却不能消化的东西,就算是五精天火都不例外。 然而,乾为天,离为火,万神圭旨乾离火却是天火之极致,纵连用来隔绝天人两界的业火亦远远不如。狂章胃内虽有金刚不坏之壁、万物共本之炎,但其万物共本之炎在万神圭旨乾离火面前,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金刚不坏之壁,亦是禁不起万神圭旨乾离火不断压缩后所产生的爆炸。 万神圭旨乾离火在狂章体内炸开,刹那间将竹林和地上土石尽烧成灰,又波及开来。简町和一众道士看着铺天盖地般的火海,尽皆色变,直以为自己也要死在这汹涌的火海之下。 徐丽蓉却将手一招,火海凝成一束,闪电般击向蛇尾盘在峰头,与宰玉蟾战在一起的破骨。只一瞬间,破骨与半截山峰尽轰成灰。 其他五怪心惊胆寒,哪里还敢再战?纷纷后退逃走。 颜紫绡收回凤霄双剑,宰氏姐妹一同落下。 徐丽蓉轻描淡写地扫了满是震惊地看着她的简町和众道一眼:“还不快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护着芥子乾坤车,继续往秦岭赶去…… …… 峨嵋,翠虚崖。 尊圣门圣主阴烛负手走在满地的尸体间。 他身形高大,钩鼻鹰目,面容古挫,眼神凌厉而又阴狠。 在他周围,坐着十具僵硬的尸体,其中有一名老者,九名中年男子,俱是道者打扮,手掐剑诀,身上看不到有半点伤痕,内里却早已被震成粉末。 峨嵋仙剑派掌门玄禹道长和其座下翠虚九子所布下的长耀宝光十绝阵,倒也还算了得,竟让他费了一些工夫,最后才以其龙族秘传“诛日太生法”强行破阵,将这十人一击必杀。 峨嵋仙剑派,比他这几月来所灭的其它道家门派,倒是要强上许多。 翠虚崖周围,散落着许多兽变之龙,形貌怪异,似龙似兽,而峨眉仙剑派其他弟子与另一山头的金鼎阁,也早已被这些兽变之龙杀得一干二净。 两道玄气破空而来,落在他的身边,化作两名女子,正是他的两个师妹,一个唤作甲艳,一个唤作乙娇。 甲艳霓裳绿发,指甲弯长,一看就与人类不同,乙娇却似一名人族中的普通女子,文文静静,小家碧玉的样子,唯有目中闪动着嗜血的饥渴,艳红的双唇残留着血的味道。 阴烛淡淡地问:“如何?” 甲艳娇声道:“那唐小峰确实曾在黄河一带出现过,只是再找他时,他却已消失无踪,也不知去了哪里。” 阴烛冷哼一声,那杀了尊圣门上任圣主和二皇四圣,抢了五色笔,屡次坏他龙族大事的唐小峰,本是他此番重建尊圣门后,榜上必杀之人。只是这些日子,那小子却似已凭空消失,竟不知去了哪里,让他找无可找,只在这几日,才有人于黄河附近见到他的踪迹。 远处有五怪飞来,趴在阴烛脚前,正是鬼神七子中的童律、朱蛾、黄魔、大魑、凶年。 阴烛将它们扫视一眼,目光阴沉。 甲艳娇笑道:“为何只有你们五个,狂章与破骨去了哪里?” 乙娇冷冷地道:“看他们这般狼狈,想必那二子已被人所杀。” 阴烛哼了一声:“出了何事?” 五怪赶紧将它们去追芥子乾坤车,却被几名人族少女所阻,连狂章与破骨都被一女子用万神圭旨乾离火所杀之事说出。阴烛怒容满面:“无用之徒。” 五怪伏于地,惶惶不安。 甲艳笑道:“师兄也不用责怪他们,神州之大,无奇不有,遇到几个他们对付不了的敌人,亦属正常。乾离火原本就已是天火之极致,而万神圭旨乾离火,又是乾离火之精华,本是只有轩辕国女魃一脉有传,杀了狂章与破骨的必是轩辕国六恶神中的徐丽蓉。不过那六恶神的本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徐丽蓉能够杀死狂章与破骨,想必是她离开轩辕国的这一年间,早已突破‘火灵’,进入‘火神’之境。” 乙娇缓缓抬起玉手,用香舌轻轻地舔了一下指尖,舔去那最后一丝血迹,又目光闪动:“听说轩辕国覆灭之后,那徐丽蓉便嫁给了唐小峰,上任圣主擒下唐小峰时,徐丽蓉借玄天璧遁入圆峤秘境,方得无事……” 甲艳微笑:“原来如此,若她这一年间,都是藏于圆峤秘境中进行苦修,功力突飞猛进,倒也正常。圆峤秘境灵气极盛,而玄天璧或许还在她身上……” 乙娇道:“那便让我们两个去对付她们,顺便将玄天璧和金鼎阁的芥子乾坤车也一同抢来。” 阴烛冷冷地点了点头,又看着五怪,道:“你们便跟着艳娘与娇娘,若是再出差错,也不用回来见我。” 五怪大喜,有艳娘与娇娘相助,不管那几个人族少女有何本事,亦是必死无疑,哪还有机会再出差错? 阴烛却又将手一招,上百只兽变之龙纵上前来,匍匐于地。阴烛道:“将它们也一同带去。” 甲艳失笑道:“对付几个丫头,哪用搞得这般阵仗?” 阴烛淡淡地道:“有备无患。”又冷哼一声:“我便亲自去一趟黄河,将那唐小峰找出来,看看他到底有何本事。” 身子一纵,刹那间破空而去。 …… 芥子乾坤车冒着烈日不停疾奔,峨嵋派众人已是疲惫,难以支撑。 锦枫美眉取了一些小还丹分发下去,令大家恢复了许多精神。 途中又遇到许多飞龙,杀散了一批又一批,虽然守住马车,但这样下去,不得歇息,终究也不是办法。 简町道:“这样下去,只怕还未到达秦岭,我们便会被大批敌人围上。若尊圣门的阴烛和他两位师妹也追了上来,更是糟糕。” 其中一名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倒是有个建议,若不前行,向东拐些,前面有个地方叫做西蜈岭,岭中有一庄子,唤作易家庄。易家庄与我峨嵋派有些渊源,我峨嵋派乃是道门,入我门中,便不得嫁娶,但千百年来,总会有些人因各种原因弃道还俗,这些人便会离开峨嵋,成家立业,名义上虽不再是我峨嵋门下,其实仍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 又道:“易家庄中,住有我峨嵋派许多成了家业的俗家弟子,虽离开道门,却依旧心向峨嵋,庄中有不少剑侠,有些类似于中原第一剑侠世家的燕家村,只是不如燕家村那般出名罢了。庄主易燎虽不曾入过峨嵋,但其女紫菱,却是我峨嵋灵文散人的弟子,乃我峨嵋仙剑派年轻一辈数一数二之奇才,玄禹掌门更有心将她当作下任掌门来培养。年初时,因其母病逝,易紫菱易师妹回家守孝,我们现在若去投她,一来西蜈岭地势隐秘,龙族难以找着,我们可有个地方歇息,二来易燎庄主自身亦是有名剑侠,紫菱师妹年纪虽轻,剑术了得,再加上庄中住有我峨嵋派许多俗家弟子,可为我们增加一些帮手。” 徐丽蓉左照右照,顾影自怜:“这倒是个主意。”劳累了这么多天,再不好好休息一下,皮肤会变得不好的。 当下,芥子乾坤车改了方向,朝着西蜈岭,七转八折,来到了易家庄。 西蜈岭周围重岭叠瘴,就算有飞天遁地之人来来去去,也难以觉察到这里竟有人烟。 易燎大步迈出,将芥子乾坤车迎入庄中。那些峨嵋道士中,有好几位与易燎相识,说明来意,易燎大吃一惊,忙将装有众多晶矿的乾坤车藏入密室,又命庄中剑客四处巡视,以防龙族追来。 简町见庄中剑客似乎早有准备,问起详细。易燎叹道:“近日龙族入侵,我庄中剑手一同商议,有的想联合起来,一同前往秦岭,助徐将军抵御龙族,有的又觉扔下无法自保的家人,实是不妥,正自商议,忽有风声传来,说尊圣门正在攻打峨嵋翠虚崖,因消息太乱,也不知情形到底如何,小女紫菱已连夜赶往蜀山,意欲一探究竟,庄中剑手也已做好准备,或是前往蜀山,或是救援峨嵋,只等紫菱归来,便行决定。” 为首的道长道号真岩,真岩道长长叹道:“玄禹掌门与‘翠虚九子’十位师叔,齐心合力布下长耀宝光十绝阵,抱着必死之心挡住尊圣门圣主阴烛,才让我们有机会带出芥子乾坤车,阴烛身边的娇艳二娘都还没有出手,此时此刻,峨嵋只怕已是不保,若不是有这几位姑娘路见不平,我们早已保不住芥子乾坤车,枉送了山中诸位师父师叔的性命。” 易燎原本也就觉得奇怪,真岩道长和这些道士的本事,他也比较清楚,在峨嵋仙剑派中资质都算是愚钝的,这芥子乾坤车既如此重要,为何不多派几名高手护送?现在听真岩道长这么一说,才知峨嵋派最厉害的玄禹掌门和翠虚九子全都挡那阴烛去了,难怪无法抽出更多强手。 想到这里,易燎更是心惊。 那阴烛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玄禹掌门布下十绝阵,却显然是知道这十绝阵只能挡住阴烛,不可能杀得了他,否则的话,也不用让真岩道长等人趁阴烛被困之时,将芥子乾坤车护送逃出。 玄禹掌门如此做,只怕是知道他们十人根本就不是阴烛敌手。 易燎又问起这几位姑娘芳名,以往却是不曾听过。 只是简町与黄岩道长都说这几位姑娘助他们连番杀退龙族,赶走鬼神七子,年纪虽轻,却是不可小窥。 他咬牙道:“众位放心,我易家庄必竭尽全力,协助护送芥子乾坤车前往秦岭,交给徐承志徐将军。” 当下,安排人让简町、黄岩道长、颜紫绡、徐丽蓉等在庄中休息,同时尽出好手,一边保护芥子乾坤车,一边派人出去打探龙族布局,以便决定从哪条路线前往秦岭,最为安全。 …… 当日傍晚。 易家庄几名丫鬟备好澡桶。 徐丽蓉泡在水中,用澡巾轻轻擦洗着自己光滑的肌肤。 腰肢匀称,酥乳浑圆,连峰尖上的豆儿亦是嫣红而又迷人。 她也不知老天爷为何要将自己生得如此完美。 再这般下去,究竟让不让别的女人活了?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阵,又在水中闭目养神。 忽地,她睁开眼睛,眸现冷意。 外头传来淡淡的味道……血的味道…… 第四章 炎圣 徐丽蓉在屋内洗澡时,宰氏姐妹正在院子里逗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名字叫做易红菱,她的父亲便是庄主易燎,她的姐姐叫作易紫菱。 她说,等她再大一些,她也要跟姐姐一样,到峨眉山上做剑侠。 院子外头,颜紫绡和廉锦枫则在给庄内那些准备参与护送芥子乾坤车的剑客分发丹药。 就是在这个时候,血的味道开始弥漫。 紧接着,天下便下起了血雨。 不知多少的碎肉纷纷落落地洒了下来。 一同掉下的还有许多人头和碎骨,村里的妇孺有的尖叫,有的战栗。 易燎踏步而出,看着落在脚前的一颗头骨,脸色阴沉。 死的这些,都在村子里派出去,或是打探龙族动静,或是作暗桩守在周围的那些弟子。 龙族无声无息地,便将这些暗桩全都清除,又将他们的血肉撕成碎片。 要将他们撕得这般碎,以致满地都是殷红的碎肉,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天空中,数百只飞龙呼啸而过,周围的山峰中,又有许多模样怪异的兽变之龙奔来窜去。 峨嵋派道士与易家庄剑客全都擎出飞剑,看着这些飞龙与怪兽,气氛压抑,极是凝重。 天色渐黑,这些飞龙与怪兽却不攻击,逐渐没于夜色间,只能看到魅影幢幢。 宰玉蟾不安地道:“它们要做什么?” 徐丽蓉飘了出来,淡淡地道:“它们只是要让我们害怕,不安,直至精神崩溃,再将我们一股歼灭。” 宰银蟾看去,见庄中剑客本已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现在看到那些飞龙和怪兽却不攻击,神情渐渐变得犹豫而又不安。一瞬间的勇气容易生出,长时间的压抑却是折磨。 易燎凝重地道:“看这样子,它们必是有强手到达,这些似龙似兽的怪物当是来自尊圣门,若不是阴烛到了,就必是尊圣门的‘娇艳双娘’到了。” 另一边,简町咬了咬牙,道:“徐姑娘,你随我来。” 徐丽蓉随着他进入里头,来到芥子乾坤车旁。简町念声咒法,掀开车帘。从外头看去,车厢明明不大,但里头竟像是无边无际一般,放着各种晶矿与奇珍。 看到里头这五彩缤纷的景象,徐丽蓉颇为动容,这些晶矿之多,竟是远超出她事前的想象,靠着这些晶矿,也不知可以铸出多少神兵与法宝。 简町长叹一声:“我金鼎阁历来喜欢收藏各种奇珍异矿,这些晶矿若是落在龙族手中,也不知会被它们用来害死多少人,若是事不可为,还请徐姑娘用你的万神圭旨乾离火将它们全都毁去。” 又道:“内中有些奇异晶矿,便是万神圭旨乾离火也难以毁去,但像云光虹之类,乃是铸炼神兵法宝所必用之材料,本身却是易脆,紧急时刻,用乾离火过上一遍,当可毁去大半。” 徐丽蓉心知,对于简町这种铸剑师来说,要让人将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奇珍异矿毁去,乃是一件极为心痛之事,只是正如他所说,将它们全都毁去,总比落在敌人手中要好许多,于是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她刚一说完,外头各处便接连传来惨叫…… 尊圣门那些兽变之龙虽趁着夜色捕杀村民,却又总不露面。 徐丽蓉、颜紫绡、宰氏姐妹、廉锦枫、易燎、简町、真岩道长等人紧急聚于一处。真岩道长沉声道:“这样下去,一夜过后,我们的人必会心力交瘁,难以支撑。” 徐丽蓉道:“唯今之计,便只有护着芥子乾坤车强行闯出,脱身而去。” 颜紫绡道:“那这里的村民……” 徐丽蓉道:“扔下不管。” 旁边几名易家村的精英一脸怒容,这些村民都是他们的家人,他们怎可以扔下家人不管? 易燎长叹一声:“也只有这个办法。” 其中一人叫道:“庄主……” 易燎道:“若在这里束手待毙,任由敌人趁夜骚扰,到最后也是覆亡的下场,倒不如集齐庄中所有好手,护着芥子乾坤车寻一方向强行闯关,或有机会脱身。此时此刻,这芥子乾坤车,实比我们的家人更加重要。” 众人黯然。 黄岩道长道:“但这个地方四面是山,我们往哪个地方冲出去,都容易受到围攻……” 徐丽蓉淡淡地道:“这个便交给我好了,我来开路。”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准备,徐丽蓉在前,颜紫绡和宰氏姐妹在侧,锦枫美眉与简町在车上,易燎与黄岩道长率众护着马车。 宰玉蟾回头一看,惊道:“红菱,红菱呢?” 易燎咬了咬牙:“不能带她。” 宰玉蟾叫道:“也不差她一个……” 易燎面无表情,却不答话。他们这一走,等于是将家人全都扔给敌人,牺牲之大,可想而知。他身为庄主,若不以身作则,底下人又如何能够割舍得下家人?带上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带上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若是拖家带口,还想保护好芥子乾坤车脱出龙族追捕,那与做梦又有何异? 宰玉蟾低声道:“可是……” 宰银蟾却将她的手按住,不让她再说下去。 徐丽蓉低喝一声:“走!”身子一闪,率先飞起。 众人护着马车,紧随其后,没有人回头,每一个人都很清楚,被他们留在身后的人们,将不得不任由飞龙和那些怪物随意宰割,只要回头看上一眼,他们很可能就无法离去。 远处,甲艳看着飞出村子的马车,心中冷笑。 这些人不管是留是走,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若留,在兽变之龙不断的骚扰中,他们只会一点一点地消磨掉抵抗的意志,直到全灭。他们若走,童律、朱蛾、黄魔、大魑、凶年早已设下重围,他们将如铁网中的耗子一般,任他们东逃西窜,终究也是无法逃脱,最终只能在绝望中等待着她与乙娇的最后一击。 她喜欢这种玩弄蝼蚁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无比的畅快。 她的嘴角溢出嘲弄的冷笑,却又很快就皱紧眉头……他们要做什么? 同样疑惑的还有简町、易燎、黄岩道长,以及那些道士和剑侠。 他们本以为徐丽蓉会带着他们强闯敌阵,突出重围。 结果徐丽蓉却是带着他们往崖上撞。 他们撞去的是易家庄西面那最高最大的山峰、朝向村子这一面的悬崖。 山很高,崖很大。 就是因为山很高,崖很大,所以天上有敌人,两侧有敌人,唯有这山崖之上没有敌人。 在这里安排重兵有何意义?难道还有人会到这里来撞崖? 结果,却还真有人撞上了。 徐丽蓉化作夺目的熔岩,整个人轰在了又高大又大的悬崖上。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紧接着又是几声轰鸣,高山中部竟被她撞出一个大洞,颜紫绡等人紧随其后,护着乾坤车穿山而过。 高山两侧和上空,那些还在等着徐丽蓉等人自投罗网的飞龙与怪兽面面相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护着乾坤车闯过了它们所布下的第一道防线。 甲艳亦是怔了一怔,忽地将手一招。 鬼神七子中的黄魔疾飞而来,落在她的面前。她冷然道:“杀了狂章和破骨的,可就是刚才冲在最前方的那个?” 黄魔道:“就是她。” 甲艳露出森冷的笑容:“有趣,有趣,她的境界岂止是突破‘火灵’,进入‘火神’?那分明就是《炎经》里的‘炎圣’之境,也难怪狂章和破骨,轻轻松松地就被她灭了。” 又往易家村一指,冷然道:“留一些龙,将底下的蝼蚁全都杀了,其他的随我追。” 身子一闪,划破夜色而去。 在她身后,哭嚎不断,惨叫连连…… …… 神州已是暴雨连连,洪水泛滥成灾。 大海却依旧平静,单从海面看去,平缓而又无力。 只不过大海的平静从来都是表面上的,内中激流冲涌,海底更有万千生灵杀戮,只是不为人所见罢了。 唐小峰带着芸芝紫芝两个义妹,墨香玉英两个丫鬟,以及叔父婶婶、淑媛堂姐,飞出黄河口,进入东海。 飞了一阵,忽见前方有一船队,船上挂的竟是女儿国的旗帜,周围又有许多金凤骑在那守卫。 他们飞了过去,有金凤骑士将他认出,报到内头,一名少女来到甲板,抬头道:“大哥么?”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义妹来着。” 芸芝紫芝皆想着:“这个又是怎样的义妹?”再一看去,原来是她们曾在女儿国中匆匆见过一面的枝兰音,只是枝兰音什么时候变成大哥义妹的,她们就弄不清楚了,至于有没有像她们一样义着义着就义到床上去,这个就更不清楚。 唐小峰带着他们落了下去,枝兰音一看到他,便先红起了脸。 芸芝紫芝心想……可疑,实在可疑。 这时,内舱中又移出一人,却是身为女儿国宰相的亭亭。 唐小峰诧异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亭亭无奈地道:“龙族正全面攻打神州,我们也想弄清神州之上的形势到底如何,神州若是覆亡,接下来就只剩了我们东海。” 唐小峰问:“若花呢?” 枝兰音叹道:“龙族从北海、南海两面威胁,若花姐只能坐镇女儿国,无法离开寸步。” 唐小峰心知龙族对阴若花手中的轩辕剑还是有些顾忌的,全面攻打神州,又遥遥逼住阴若花,便是不想让她带着轩辕剑支援神州。 他将自己要带着叔父婶婶前往长生宫,又要去接廉锦枫的事说出。亭亭、枝兰音对望一眼,尽皆诧异:“丽蓉姐与锦枫早已离开东海,到神州寻你去了。” 唐小峰一个错愕,问起详情,才知徐丽蓉因他和姐姐久未归来,将他父母安置好后,便与锦枫赶赴岭南找他去了。再一问起,颜紫绡等人也没有到长生宫去。 他在心中忖道:“紫绡姐和蘅香、芷馨她们原本就只打算在圆峤秘境待上一个月,便从罗浮山下来,丽蓉知道紫绡总能够找到我,多半会到罗浮山去等她。此刻她们很可能早已会在一起,此番神州大乱,与复兴李唐之事可是截然不同,若是神州真的落在龙族手中,所有人都将成为龙族奴隶。国之将亡,匹夫尚且有责,现在人类将亡,我难道还能自顾自地活着?” 于是便请亭亭安排人手,帮他将叔父和婶婶、堂姐送到长生宫去,又让墨香、玉英一同跟去。墨香、玉英却是对望一眼,阳墨香道:“主人,我们跟你回神州去。” 玉英虽是面无表情,却也毅然:“我们虽然比不得红蕖小姐、书香姐等人,却也并非柔弱,亦可以做些事情。” 唐小峰心想,也有些道理,既然她们有这个心…… 亭亭却赶紧拉人:“就算在东海,也可以做很多事儿,龙族虎视眈眈,三番五次寻找机会扰乱东海,若花姐身边人才不足,极是头疼,兰英、秀英、琼英几位姐妹都已到了女儿国,你们不如也来我国中,助若花姐与我们一臂之力?” 墨香与玉英再次对望一眼……只要能为抵御龙族尽一分心,在神州还是在东海,倒是没有太多关系。毕竟人龙两族之战关系到的是整个天下,东海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东海出了事情,神州大陆那就真的是四面被围。 于是,两个丫鬟点了点头。亭亭又趁机看向芸芝:“不如芸芝妹子……” 唐小峰直接截道:“别把她拉走,我还要用到她呢。” 亭亭只好作罢。 紫芝却在一旁搓着衣角……我就没人要么? 因这一路来到东海,确实也有些累了,唐小峰与芸芝、紫芝便先在这里休息,亭亭又在船上设了宴,唐小峰拉着枝兰音,非要她唱一首曲儿。枝兰音自然不好意思再唱那首“豆蔻儿花开三月三”,唱了一首别的,她的声音本就极是好听,宛若人间仙乐,连唐敏、月彩虹等也听得大为诧异,真未想到还有人单是声音便如此动听。 然后,唐小峰便向叔父和婶婶告辞,唐敏知道侄儿还有许多正事要做,也就只能嘱他小心。唐小峰又向淑媛堂姐眨眼,还说一有空就会去找她,堂姐的脸儿不知怎的就红了起来。 芸芝紫芝……有问题。 当下,唐小峰便带着双胞胎姐妹花飞离船队,往黄河口飞去…… …… 芥子乾坤车在山野间不断飞奔。 徐丽蓉当先开路,神挡杀神,人挡杀人。 虽然如此,这一路上,他们不断遭遇龙族与兽变之龙的袭击,连着几天下来,已是筋疲力尽。 在她身后,峨嵋派道士与易家庄剑客亦是伤的伤、困的困,即便是有锦枫美眉炼制的小还丹,这样连续不断的逃亡和战斗,也实在是无法吃得消。 若不是有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为先锋,又有颜紫绡玄之又玄的飞剑不时接应,他们早已全军覆灭。 虽然如此,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停留。 峨嵋派亡,万家庄毁,为了这芥子乾坤车,他们已牺牲这么多,若还是不能将它送到秦岭,那他们的牺牲究竟算得什么? 这个时候,芥子乾坤车里装的是什么已不重要,到最后究竟会有多少人活下来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这一趟任务一定要完成,唯独如此,他们的血与泪才有意义。 又一批飞龙杀来,众人奋不顾身,护着马车不停,将它们一波又一波的杀退。 阻在前方的,都是龙族与尊圣门中的好手,皆因它们也已知道徐丽蓉与颜紫绡在这些人中本领最高,若能挡下徐丽蓉,将其狙杀,这些人必定崩溃。 徐丽蓉却依旧是好整以暇,焰光闪亮,照得她宛若天地间最绚丽的花,灿烂而又夺目。 颜紫绡蓦地纵起,双剑一划,剑光冲霄而起,直落而下,快速一绞,助徐丽蓉将前方的敌人直接击溃。如此闪亮的剑光,耀花了所有人的眼,身边一声齐喊,易燎、真岩道长率众人将敌人强行杀散,护着芥子乾坤车加快速度,冲出敌人包围。 阵雨疯狂地下着,他们连夜奔驰,又至天明。 前方是一座“八”字形的山峡,两边陡峭,高耸入云。 颜紫绡忽地叫道:“停下。” 徐丽蓉停下,身后芥子乾坤车自也停住。 宰氏姐妹纵上前去,道:“怎的了?” 颜紫绡盯着前方,缓缓地道:“有危险。” 徐丽蓉、宰银蟾、宰玉蟾、廉锦枫都知道颜紫绡感知极是敏锐,她说有危险,那就必定有危险。 随着她们这一停,峡内传来一声娇笑,紧接着现出两名女子、五只怪物、上百只兽化之龙、数百只虬龙、蛟龙。 那两名女子,便是尊圣门“娇艳双娘”中的甲艳、乙娇! 五只怪物,则是“鬼神七子”中的童律、朱蛾、黄魔、大魑、凶年! 上百只兽化之龙,尽是尊圣门中的精锐。 率领那数百只飞龙的,则是一只五爪飞龙,乃是龙族将军,名叫星参。 甲艳身形高大,脸长青苔。乙娇却是身形娇小,小家碧玉的样子,她轻轻地、温柔地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女孩,母亲般搂在怀中,用舌尖轻舔着小女孩的脸蛋,视线扫向徐丽蓉等人,闪着残忍而又兴奋的光芒。 易燎身子一震。 那是他六岁的小女儿……易红菱! 第五章 炎经vs冰典 易红菱被乙娇紧紧抱住,栗栗发抖。 乙娇轻舔着她的小脸蛋,蓦地一咬,将她的耳朵咬下一只,咀嚼,咀嚼。 小女孩一声惨叫,脸上血水直流。 易家庄一众剑侠大怒,便要冲上前去。易燎大喝道:“不许过去。” 众人顿在那里。 乙娇继续咬……咀嚼、咀嚼…… 又用那纤细的手指轻抹嫣红的嘴唇,向他们轻佻地勾着。 易燎热泪盈眶,就只能在那看着。 他们不能过去,这一冲上去,他们马上便会陷入娇艳双娘、鬼神五子、龙族将军,以及那漫山遍野的敌人包围之中。 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女儿,让所有人陪他送死。 乙娇咬了小女孩半张脸,又开始咬她手……咀嚼、咀嚼…… 人群中,一道剑光怒腾而起,闪电般疾划而去。 那是颜紫绡。 她已是看不下去。 但她也知道,绝不能让所有人都冲上去,于是想仗着剑遁飞快,冲上去抢下红菱。 在圆峤秘境时,她便已修成了神华剑气,这一疾冲,形如清风,快如霹雳。 甲艳却冷笑一声,身子一闪,化作玄冰轰了过去。 冰剑相交,颜紫绡一震而退。 甲艳却也飞回,眸现诧异。 两人硬碰硬地对了一招,都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轻易杀得死的。 徐丽蓉却看着甲艳,冷然道:“你修的是《冰典》?” “嗯,”甲艳森冷而又愉快地笑着,“万神圭旨坤离水……我也已修到了‘冰圣’的境界。” 《炎经》有四种境界,分别是火灵、火神、炎圣、炎皇。 《冰典》也有四种境界,分别是水灵、水神、冰圣、冰皇。 这两种宝典,俱为五行仙术之极致,且彼此冲克,水火不容。 若是有机会,徐丽蓉倒是很想与她较量一番,看看《炎经》与《冰典》之间的对撞,到底哪个更加厉害。 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她只能与这脸长青苔的兽化龙女彼此对视,那森冷的目光,有若无形的刀锋。 乙娇却开始咬红菱的另一只手……咀嚼、咀嚼…… 徐丽蓉没有再往前看,只是冷冷地道:“走。” 走?其他人在越下越大的阵雨中,茫然地看着她……就这样子走? 易燎却蓦地擦脸,大喝一声:“走!”马车一拽,拉着芥子乾坤车掉头而走。 真岩道长、宰氏姐妹等人赶紧追随,徐丽蓉、颜紫绡两人护在最后。 在他们身后,传来鬼神五子与那些虬龙、蛟龙、兽变之龙得意而疯狂的哄笑声。 乙娇却依旧在那咬……咀嚼、咀嚼…… 芥子乾坤车依旧飞奔。 所有人却都沉默不语。 不受敌人的挑衅,一切都以最重要的任务为主,他们做的,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却也是最窝囊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可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就这般扔下一个小女孩,没命地逃亡。 宰银蟾扭头看去,见众人俱是沉默不语,士气低落。阵雨不断地打下,将每一个人都淋得湿透,颜紫绡沉默不语,廉锦枫早已坚持不住,靠着车厢在雨中沉沉睡着,玉蟾担心她着凉,替她撑了把伞。 简町不时长吁短叹,真岩道长飞掠中抹着飞剑,直恨自己无用。 徐丽蓉御气而飞,又取出镜子照了几下,却又随手将镜子扔入囊中。 纵连她,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心思欣赏自己的美丽。 付出的代价已是极大,然而前途却依旧茫然。 飞奔中,徐丽蓉忽地停了下来,脸上抹过一丝冷笑。 她这一停,其他人也全都停了下来。 颜紫绡赶紧掠上前去:“出了什么事?” “没事,”徐丽蓉淡淡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夫君来。” 就只是这样?颜紫绡疑惑地看着她。 “我只是在想,”徐丽蓉再一次取出镜子,优优雅雅地照了几下,“若是夫君在这里,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做?” 颜紫绡先是一怔,紧接着便也明白过来,眼睛微亮:“这个时候,我们士气低落,无心恋战,敌人却是得意洋洋,将我们视作瓮中之鳖、网中之鱼。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我们已身陷绝境,逃无可逃,若是小峰在这里,他一定很喜欢这种处境,因为这正是……” 徐丽蓉冷冷地道:“反击敌人的……” 颜紫绡毅然道:“最好机会!” …… 马车在密林中停了一阵。 颜紫绡、徐丽蓉、宰氏姐妹、廉锦枫、易燎、简町、真岩道长等人聚于一处。 徐丽蓉道:“敌人将我们这般玩弄,便是要学猫捉老鼠一般,令我们筋疲力尽,斗志全无,然而才一鼓作气地端掉我们。” 真岩道长看向周围三三两两,或是困乏欲倒,或如惊弓之鸟的同伴,苦笑道:“若是如此,那他们便成功了。” 徐丽蓉道:“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已是在准备将我们彻底围歼,一个都不放过。黎明之前,总是最为黑暗,他们现在胜券在握,想的只是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此时此刻,恰是他们防备最少,最为大意的时候,也正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机会。” 众人对望一眼,简町沉声道:“如何反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徐丽蓉道,“那两个女魔头既是他们中的首脑,亦是他们中的最强之人,若是能将她们杀死,敌人必会大乱,我们闯出重围,将会容易千倍百倍。” 真岩道长道:“但这娇艳双娘也滑头得紧,若不是躲在后头,任由手下人对我们连番骚扰,就必是设下埋伏等在那里,根本就不给人机会。” 徐丽蓉道:“所以,我们要调开包括鬼神七子在内的大部分敌人,由我和紫绡去杀她们两个。她们绝对算不到我们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敢对她们绝地反击。” 她将计划仔细说出…… …… 汉水源头,有一大船。 甲艳斜倚甲板,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 不时有人飞来,将芥子乾坤车所行的路线传递到她的耳中。 她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那些人连番逃命,已是筋疲力尽,全无斗志,而在他们的前方,她已安排好了最后的埋伏。 虽然她也有一些意动,想要与那修习《炎经》的丫头好好地比较一番,看看她的万神圭旨乾坤火到底有多厉害。 她本是龙族,有数百年的寿命,从小开始修炼《冰典》,一百六十岁时,兽化成妖,又继续修行,历了近三百年,这才修到冰圣之境。 人类寿命本就极短,那丫头更是只有十几岁的样子,竟也修到《炎经》里同一层次的“炎圣”,这一点,让她实在有些恼火。 只是,虽然很想堂堂正正地灭了那个丫头,以证明《炎经》不过如此,自己所修的《冰典》才是五行仙术之最,但她却不会这样做。 皆因她奉龙王之命,追随师兄阴烛进入神州,乃是要为龙族制霸天下而战,好勇斗狠又或是所谓的名誉之战,于她全无意义。 所以她选的是最稳当的做法,就像狼群追逐野鹿,就算占据优势,也不一扑而上,而是不断追逐驱赶,直到野鹿筋疲力尽,自己瘫倒在地,然后从从容容、简简单单地咬断鹿的脖子。 现在,那些人一路逃亡,就算初始时还有无限的斗志,现在想必也已心灰意冷,无力再战,除了习惯性地继续逃亡,剩下的就只有绝望。 接下来,只要轻轻松松地将这些注定灭亡的家伙一网打尽便可以了。 甲板的另一边,乙娇坐在那里,微微地用舌头舔了一下殷红的双唇。 唇上还残留着血的味道。 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有血的味道,是因为她两炷香前才将那小女孩吃完。 她一向都吃得很仔细、很小心,因为这是一种享受。 她吃了足足有四个时辰,四个时辰里,那小女孩昏过去、醒过来、醒过来、又昏过去……她吃得真的很小心。 所以,在她吃掉小女孩的心脏之前,小女孩也活了四个时辰。 她将兰花般的指尖轻轻地含入口中,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一道黑影破空而来,正是鬼神七子……鬼神五子中的凶年。 凶年跪禀道:“那些人马上就要进入我们设好的埋伏圈,他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甲艳看了乙娇一眼,笑道:“既如此,我们也该动身了。” 娇艳双娘纵身而起,飞在空中。 飞了一阵,朱蛾却又飞来,道:“那些人掉头了。” 甲艳错愕道:“掉头?”那些人三面被围,原本只有她们设计好的这一条路,这一路上,那些人拼尽全力也要往秦岭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掉头。 她失笑道:“莫不是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怕了?” 凶年赶紧道:“若让他们就这样逃走,再找起来亦是费力。” 甲艳笑道:“也没有什么好费力的,他们若继续闯,那是困兽犹斗,狗急了也会跳墙,自是不可大意。现在他们竟已怕到了抛下目标,往回逃亡的地步,那就是惊弓之鸟了。我们就这样追上去,直接杀了了事。” 他们飞过山岭,前方那些飞龙与兽化之龙亦已得到她们命令,不再埋伏,如浪潮般追去。只是追了一阵,朱蛾再次飞来,道:“那些人不见了。” 甲艳怒道:“怎么会不见的?” 朱蛾不安地道:“他们钻入一座峡谷,却没有从谷中出来,我们入谷搜索,却已找不到他们。” “没用的东西,”甲艳大怒,“他们不可能逃远,散开来搜。” 鬼神五子率众散开,誓要将芥子乾坤车找着。 甲艳与乙娇只好先落了下来,在一处山谷等着。 谁知鬼神五子与群龙找了许久不曾找到,只好越散越开。甲艳皱眉:“那些人到底能逃到哪去?在这样的包围下都会消失,实是没有道理。” 乙娇冷冷地道:“不过是无用之功罢了,不管他们躲到哪里,终是无法逃出我们搜捕的范围,逃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 甲艳道:“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们这一路牺牲如此之大,绝不可能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害怕躲藏,除非……” 话音未了,娇艳双娘忽地生出感应,急腾而起,脚下大地突然破开,一道熔岩直冲而来。 熔岩轰向甲艳,却又有一道剑光破出,击向乙娇。 从地底窜出的,竟是徐丽蓉和颜紫绡。 此时,鬼神五子与龙族将军星参都已率领龙群分散开来,四处搜索,娇艳双娘身边没有其他帮手。 徐丽蓉、颜紫绡趁机暗袭两妖,虽未得手,却其势不停。 甲艳飞退中身子一闪,化作万神圭旨坤离水,与徐丽蓉所化的熔岩撞在一起,同时娇笑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另一边,乙娇双手连抓,织成无形的丝网卷向颜紫绡,颜紫绡双剑一旋,化作剑的旋风,卷向乙娇。 四人兔起雀落,徐、颜二人打着速战速决的准备,竟是招招夺命。 乙娇双手乱划,眸现冷笑。 她所用的神兵,名字唤作小天星,有质无形,有体无色,她这无形无色的神兵一出手,不知多少人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乙娇从外形上看,似乎要比甲艳更小,但兽变之身,本就不可从表面判断,事实上,她已有六百年之年岁,擅长各种令人防不胜防的奇特招式。 她本以为,自己用不了多少工夫,便可以将这红衣少女轻松解决。 但是这一次,她却错了。 令她诧异的是,这少女明明看不到她的小天星,却仿佛总能感应到小天星那变化不定的形状和位置,这少女明明从没见过她的招式,却仿佛总能提前看破她所暗藏的陷阱与后着。 乙娇眼眸一缩……这丫头很不简单。 两人动作都是极快,乙娇以小天星几次阻截颜紫绡,俱是无法截住,眼看剑光扑来,不得不向后疾退。颜紫绡心知若被她逃远,等鬼神五子和那成群的飞龙赶到,就无法解决掉她,赶紧疾追。 这一边,徐丽蓉与甲艳依旧是玄气对撞。 熔岩般的乾离火与浪潮般的坤离水撞在一起,然而,水原本就是克制火的,疯狂的冲撞后,徐丽蓉的炎气竟是被慢慢压住。她暗吃一惊,身子一闪,袖子一挥,乾离火化作几道霹雳,从侧面轰向甲艳。 甲艳开始冷笑,身子一卷,便将霹雳吞没,又与徐丽蓉几个错身。 她的万神圭旨坤离水虽不如徐丽蓉的乾离火那般纯净,却更加浑厚,更加汹涌,旋身间天水乱泻,来去间巨浪奔腾,又忽地化作玄冰,乱箭般射了过去。 徐丽蓉可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一座冰山直镇而下,她不得不往地底一钻,以熔岩破开土石,往另一边钻出。甲艳却早已料及,娇笑一声,身子一卷,海浪般将徐丽蓉所化之熔岩吞没。 玄水翻腾,周围山峰纷纷倒下,内中只有一团火焰拼命挣扎。 坤离水卷过,甲艳身子一旋,变回人身,飘在空中,回头看向少女,笑道:“原来你的炎圣之境,也只有这种程度?” 徐丽蓉趴跪在地,直喘着气,本是用鲛纱制成、入水不浸的衣裳已有好几处被泡得腐烂。她心底一慌,赶紧取出镜子,照着自己的脸,眸中开始闪现愤怒的火花……她那美丽无瑕的脸蛋,竟被玄水擦出一个小小伤痕。 自己明明很小心的!她收起镜子,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甲艳:“原来你是因为嫉妒我的美貌,这才来找我麻烦的。” 甲艳失笑道:“不是你来偷袭我的么?” 徐丽蓉淡淡地看着她:“丑八怪。” 甲艳怒道:“你说什么?” “自己是个丑八怪,就来弄伤我的脸,”徐丽蓉身上腾起熊熊火烈,“像你这种人……死了算了。” 甲艳看着那越来越烈,越来越旺的乾离火,先是讥笑,再是诧异,最后却是越看越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竟有如此惊人而霸道的玄气? “去死!”惊人炎气挟着少女被破相后的愤怒,怒轰而去。 甲艳赶紧化作浪潮,与之对撞。水与火的怒吼,冰与炎的咆哮,令得远处那些急急赶来的飞龙不敢接近。炎火在愤怒中越烧越旺,水浪正在快速压缩。 甲艳心中生出寒意,这个臭美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看炎气逼近,难以抵挡,她不得不化水为冰,冰晶一层层地裹住自己,将其保护在内。 火焰却也在快速压缩,内中传来少女怒至极点的声音:“投胎以后,自己生得漂亮点,不要再因为别人长得漂亮就心生嫉妒,故意弄伤别人的脸。” 这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丽蓉继续道:“你现在可以去死了!丑、八、怪!” 冰晶砰的一声,碎散开来,甲艳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 杀了甲艳,少女落在一处峰头,坐在石上,取出锦枫美眉亲手炼制的黑玉美肤膏,细心地涂在脸上被玄水擦出的疤痕上。 那些急赶而来的虬龙、蛟龙、兽变之龙,竟是不敢靠近…… 第六章 万物盗天而长生 颜紫绡追着乙娇。 乙娇小天星连挡,自己身子不断飞退。 远处,童律、朱蛾、黄魔、大魑已是冲来。 眼看乙娇便要退入它们之中,颜紫绡无可奈何,只好准备退却。 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甲艳濒死的惨叫。 乙娇与童律等心中一惊……甲艳居然被人杀了? 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么一怔之间,乙娇忽地身心一寒。 再一看去,那红衣少女竟是飘在空中,遥遥地指着她来。 乙娇知道对方已趁着她听到甲艳惨叫时,心灵生出的刹那空隙,将她锁魂定魄,大惊失色。 颜紫绡双剑一扔,神华剑气裹着凤霄双剑刹那间破空而去,袭向乙娇。 童律等大惊,纷纷抢上前去,欲替乙娇阻住双剑。 双剑却锐不可当,竟让它们无法截住。 乙娇紧咬牙关,小天星化作无形盾牌,强挡双剑。 双剑却和在一起,一旋一钻,竟刺破了她的小天星,刺出绚丽血花。 乙娇惨叫一声,趁着胸前溅出的血光强施遁法,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童律等没有想到乙娇明明已退入阵中,却还是被那红衣少女所杀,勃然大怒,率着上百只兽化之龙杀上前去。颜紫绡为杀乙娇,强提剑气,乙娇虽借血光遁走,却也受了重伤,她的任务也算完成。 此刻她剑气也已衰竭,若被这些家伙围住,必将血战而死,于是快速收回双剑,剑光一闪,破空而去,童律等竟是只能看着她从容遁走。 乙娇身形一闪,借着血光遁到十几里外,倒在地上,胸口鲜血直流。 这里是两座山间的一片石林,她连咳几声,捂胸欲走。 两道枪影疾闪而出,她怎也想不到竟有人藏在这里偷袭,大吃一惊,就地一滚,身上却还是着了两枪。 从暗处飞出的竟是宰银蟾、宰玉蟾。 紧接着又有数道剑光飞出,与宰氏姐妹一同追杀乙娇。 芥子乾坤车,竟是藏在这片石林里。 这个地方,本是娇艳双娘、鬼神五子欲率龙群给徐丽蓉等最后一击的所在,他们埋伏在这,结果芥子乾坤车掉头之后,又凭空消失,他们赶紧扩散开来,四处搜索,却未想到芥子乾坤车用了个障眼法,竟是来到这里,而这本是他们用来狩猎芥子乾坤车的要处,反成了他们搜索的盲点。 而乙娇中了双剑,借着血光下意识地便往这个地方闪,结果却恰好被宰氏姐妹守个正着。 乙娇本已被颜紫绡注满神华剑气的凤霄双剑刺中,身受重伤,又被银蟾玉蟾刺了两枪,但她终究是有数百年修行的兽变龙女,发起狠来,竟是伤而不败,一边守一边退。 只要逃出这里,马上便能召集鬼神五子和龙群杀来,让这些人不得好死。 银蟾玉蟾枪枪夺命,奈何本事差她太多,竟是无法杀她。 一个魁梧身影却疾冲而上,一剑劈往乙娇。乙娇冷笑一声,五指刺去,抢先一步刺入这人胸膛,谁知这人不闪不退,连顿都不曾顿上一顿,一剑劈在乙娇肩上。 乙娇尖叫一声,看着这人满是血丝的双目,胆战心惊,虽双手乱挖,在这人身上挖出许多血肉,奈何这人竟是疯了一般,又是一剑刺入她的心脏。 乙娇倒了下去,这人竟然还扑了上去,就这样用手挖出她伤口上的肉往嘴里塞,直塞得满嘴是血。银蟾玉蟾掠上去,看着他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惊道:“易大叔……” 易燎却是大哭一声:“女儿唉……”竟是顿在那里,气绝身亡。 廉锦枫、真岩道长等人从石林中出来,看着易燎尸体,尽皆黯然。 上空,一道黑影飞过,正是鬼神五子中的凶年,凶年看到他们,一声长啸,龙族将军星参率近千名虬龙、蛟龙、兽变之龙从四面八方,急涌而来…… …… 宰氏姐妹、真岩道长等护着芥子乾坤车闯出石林。 易燎的尸体被放在车上,他们已经抛下太多太多,这一刻,能够带走一些什么也是好的。 敌人从四面八方急涌而来,他们只能拼死护车。 凶年率着一批强手疾冲而下,眼看又要有人死在它们爪下,蓦地,焰光一闪,万神圭旨乾离火忽涌而来。凶年不敢与此火相触,纵身而走。 乾离火卷过,十几只飞龙化作飞灰洒下。 远处,龙族将军星参身子一卷,裹着长河飞腾而来。 他竟是要仗着龙族天生异能,引汉水来淹芥子乾坤车,欲将徐丽蓉等人全都淹死。 周围山多,天空中又布满飞龙,芥子乾坤车竟是无法闪避。 蓦地,剑光一闪,一个红衣少女破空而下,手持一珠,珠幻光华。 汉水还未淹到,便已洒落而下,急退而回。 星参大吃一惊,想着那莫非是北海龙宫当年失踪了的定海珠? 虽然甲艳、乙娇已是被杀,但童律、朱蛾、黄魔、大魑也已赶到,与星参、凶年会合,率龙族强手连番攻击。龙族天生便有各种异能,吐电喷火乃是常事,而兽变之龙化身为妖,更是修有各种奇特妖术。 徐丽蓉、颜紫绡领着芥子乾坤车不断冲杀,论起单打独斗,虽无人是她们对手,但漫山遍野都是敌人,星参与鬼神五子、一众强手仗着人多势众连番缠斗,她们身后众人越来越少,连宰氏姐妹也身上带伤。 惟天有汉,监亦有光。 汉水有三源:玉带、沮水、嶓冢山。 他们冲过玉带河,闯入嶓冢山。 眼看已是无路可走,徐丽蓉轻叹一声。 看这样子,最终恐怕还是只有毁了芥子乾坤车这最后一途。 星参、鬼神五子率众再次杀到。 徐丽蓉便欲毁车。 蓦地,山岭后方飞出数批飞剑,虬龙、蛟龙、兽化之龙纷纷坠落。 一个身穿道袍,脑袋很大的少年率领上千名剑侠疾杀而出,星参、鬼神五子发现自己竟然中了埋伏,大吃一惊。徐丽蓉、颜紫绡认出那少年竟是卞璧,精神一振,趁着龙族大乱,疾腾而起。 徐丽蓉冲向童律,熔岩涌过,将其烧成飞灰。 颜紫绡飞于乾坤车上,双剑一放,将纵身欲逃的朱蛾一剑斩下。 卞璧与凶年撞在一起,斩出七道光华,凶年身首异处。 又有一名少女剑光划过,接住大魑,与惊惶不安的大魑缠斗一番,将他几剑诛杀。 星参、黄魔不敢再战,纷纷败退。 卞璧率众追杀,龙族一溃千里。 那名少女却落了下来,看到车夫位置上双目怒瞪,已是惨死的易燎,泪花夺目而出,失声叫道:“爹?!!!” 徐丽蓉、颜紫绡、宰氏姐妹、廉锦枫等人对望一眼。 原来她就是易紫菱! …… 五朵危崖五指开,亭亭玉立绝尘埃;惊涛忽涨清泉水,是否翻云覆雨来? 太行山上五指峰,本是集雄、奇、险、幽、美于一体,现在却是倒了下去,非要从天空俯视,才能看出五指形状。 五指峰后五指峡,从空中看去,不见一人,内里却是藏有禁制。 禁制中,林书香、骆红蕖、红英三女在为众人准备晚餐。 井尧春、卞宝云、孟兰芝等四十八位,学古人般跪坐于地,唐小山却是负着手,于她们中走过。她一边行着,一边缓缓念出歌诀,众女闭目养眼,若有所悟。 唐小山深知,这些人元神未复,若是一直放着不管,只怕会病痨一生,若是始终靠弟弟一人用还源仙气治愈,还源仙气续肢断体虽有奇效,但恢复受创元神,其实并没有太多效果,否则那个时候也不会为了治好徐丽蓉的脸,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更何况这些全都是未出闺的少女,让弟弟亲来吻去,成何体统啊? 况且,这些姐妹体内既有先天元神,那求人不如求己,不如让她们自己努力,而且她们还有一件别人都比不了的,那就是她们全都修习过《女大金丹诀》。 《女大金丹诀》本身确实是王母娘娘口授,女仙魏夫人传下的女子修真之法,只不过史幽探将其献给武则天时,将《女大金丹诀》的“九则”改成了“十则”,那多出的一则,是为了让这些姐妹灵气外泄。 也正是因此,孟家有八位姐妹,却只有五人被擒,孟兰芝、孟芸芝、孟紫芝三人因未修习《女大金丹诀》,得保无事。 但是抛开史幽探的私心不论,此诀确是世间罕见的女修宝典,其开宗明义曰:“行持不退,大有利益,戒果圆成,不经地狱之苦,生逢十善之家,名登紫府,位列仙班。”并不仅仅只是空谈。 这些姐妹被擒时,已将《女大金丹诀》修习了一年有余,以她们的慧根和体内的先天灵气,已是多少有些小成。 于是,唐小山便在此基础上,教给她们另外一套心法,可以助她们固本还元,锻魂炼魄,帮她们踏上修仙之路。 至于这些心法她又是从哪得来的……她是做梦梦到的。 只是,虽然她教得辛苦,这些姐妹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定性,这才坐了没多久,便已有人在那东张西望。 这几个以后还是扔给弟弟,让他去吻好了。 就这般绕了一圈,忽地,她发现那坐不住的几人全都看向她的身后,仿佛见鬼一般,紧接着,就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有一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又惊又喜又是诧异:“小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小女孩竟然是本该跟着祝题花、颜紫绡等人去了圆峤秘境白玉城的月亮。 这个月亮,当然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那个总是茫茫然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神神秘秘的小丫头。 月亮听她这么一问,眼睛虽然睁得老大,却没有回答。 唐小山:“难道你……迷路了?” 小女孩使劲点头……她迷着迷着就到这里了。 …… 东海之上。 唐小峰带着芸芝、紫芝两人落在一座岛上。 他将姐妹两人抱到一棵大树桩上,让她们并肩坐着,又解开她们衣裳,拉下精美肚兜。 姐妹两人两对乳儿俱是晶莹滑嫩,有如玉脂。 就跟她们的脸儿一般,连她们的乳儿,亦是极其相似,连发育的程度都相差不多。 这姐妹两人,只有在说话的时候,一个口快,一个语轻,才能够让人轻易分辨出哪个是姐,哪个是妹。 姐妹两人排排坐,被他盯着胸儿,都有些害羞。 唐小峰嘿笑一声,将她们一同扑倒。 燕儿欢叫,莺儿呻吟,莺莺燕燕,缠绵不休。 最让唐小峰觉得有趣的是,当他进入其中一个体内不断用力时,另一个也会感受到他的力量,呻吟与娇喘。若是换一些姿势,比如芸芝分开腿儿坐在那里,紫芝趴跪在芸芝腹下,吻着她的敏感部位,自己再从后头扶住紫芝美妙的香臀,九浅一深,那姐妹两人之间的“舒服”就会彼此重叠,用不了一会儿,便春水儿直流…… 唐小峰玩得不亦乐乎,孪生姐妹花也陪他胡闹。 月上枝头,海鸥飞过。 唐小峰搂着二女飞入海中,洗了趟澡,捉了些鱼,又在岛上将鱼烤了。 这种事芸芝紫芝却都是做不来的,于是都穿着肚兜,光着臀儿,闻着那扑鼻的香气,眼馋得紧。 吃完烤鱼后,姐妹俩都有些累了,于是唐小峰盘膝坐在那里,两个义妹各枕他一只大腿,侧着身儿,沉沉睡去。 此时正值夏末,乃是天气最热的时候,倒也不用多盖什么,就只在肚间各盖一条毯儿,美腿纤细,臀尖显眼,极是养眼。 她们连睡觉的姿势都是对称的,就仿佛对着镜子一般。 唐小峰坐在那儿,一边欣赏她们,一边在脑中构思。 他的墨虹剑插在史幽探身上,被她一同冻在了“湘妃泪”中,身边虽有一柄煞巫剑,但煞巫剑太大太重,本是专为燕紫琼而铸,他用起来并不顺手。 看来要另外再铸一支了。 芸芝紫芝早上醒来时,发现大哥正在开鼎铸剑。 巨大的泰煞鼎放置在岛的中央,唐小峰差使五鬼,放入五瘟月华和各种晶矿,又加入阴幽戾气,再以五精天火不断铸炼,竟花了大半日,方才铸成。 宝剑出炉,竟如水晶一般,耀目却又透明。 泰煞鼎上,五瘟鬼在空中飘飞着。 这五瘟鬼,乃是东方木精青瘟鬼、南方火精红瘟鬼、西方金精白瘟鬼、北方水精黑瘟鬼、以及中央土精黄瘟鬼。 当日在长生宫地底,就是这五鬼助唐小峰得到泰煞鼎,又教给他铸炼之术。 红瘟鬼乃是母鬼,咬着手帕:“剑也好帅,人也好帅。” 白瘟鬼皱眉道:“这剑看着漂亮,却似乎不如那柄墨虹剑。” 红瘟鬼怒道:“他已经很努力了。” 黑瘟鬼哼了一声:“努力个头,你看他这些日子东奔西跑,哪有正正经经修习铸炼之道?” 红瘟鬼继续咬手帕:“但、但也很努力了……” “不错,”黄瘟鬼呵呵地笑,“小伙子不错,很努力地泡妞呢。” 白瘟鬼、黑瘟鬼、红瘟鬼齐齐翻着白眼。 青瘟鬼却盯着那只水晶般的剑,仿佛要将它看个通透。 红瘟鬼小小声地道:“青鬼是不是想把泰煞鼎给抢回来?” 黑瘟鬼、黄瘟鬼、白瘟鬼齐齐点头……很有可能。 把泰煞鼎继续放在这小子身边,实在是有些浪费。 青瘟鬼忽地冷笑道:“你们觉得,他这支剑铸得不好?” 黄瘟鬼嘀咕:“还不如他送给那几个小丫头的几支。” 白瘟鬼亦道:“看这小子也蛮有天分的,怎的越炼越回去了?” 青瘟鬼继续冷笑:“不是他越炼越回去,而是你们走了眼。” 又道:“你们可记得,老头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能用泰煞鼎铸上一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神兵?他的愿望,只怕要着落在这小子身上。” 听他这么一说,其它四鬼不由也盯着那支剑来,只是这只剑虽然质地坚硬,又极是好看,其它地方却也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青瘟鬼却又道:“现在说这话还有些早……看看再说。”身子一钻,消失不见。 白瘟鬼喃喃道:“我还是没看出这剑有什么奇特之处。” 红瘟鬼嘻嘻地笑:“既然青瘟鬼这么说,那就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其实我也相信这小伙子肯定能铸出远超轩辕剑、射日弓的绝世神兵,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 白、黑、黄三鬼虚心求教:“为什么?” 红瘟鬼双手紧握,眼冒星星:“因为小伙子很帅!!!” 三鬼栽倒…… 地面上,唐小峰却已是提起那只水晶般的剑,弹弹剑身,侧耳倾听,然后心满意足地收起泰煞鼎。紫芝见这剑晶莹透明,剑尖棱角分明,剑刃平整锐利,阳光从剑身透下,散出淡淡的七彩虹光,极是好看,不由问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唐小峰道,“此剑名为‘长生’。” 芸芝道:“长生剑?好奇怪的名字。它有什么奇妙的用处?” 唐小峰笑道:“毫无用处。”收起剑,开始调戏两个义妹。 三人一团胡闹,唐小峰正要推倒她们,忽地一顿,眼睛微眯。 姐妹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停下来,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冷。唐小峰却快速一披,替她们穿好衣裳,搂着她们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又往西方疾掠而去。 就仿佛有什么怪物在追着他们一般…… 第七章 三教九流 唐小峰搂着两个义妹飞出小岛,在云霞上快速飞掠。 身后空气层层结冰,底下大海由缓到急,快速翻腾。 芸芝紫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他神情,却也知道必是有危险将至。 遮天蔽日的寒意,铺天盖地地涌来,他们仿佛便要被这惊人的寒意吞没。 唐小峰却只在嘴角流露着淡淡的嘲弄,既未加快速度,也未有任何停留,就这般一直飞着。 那浓至极点的寒意,又开始慢慢地褪去。 直至那彩虹般的剑光遁往天际,消失不见。 一个影子破海而出,看着残留的光影,微有些诧异。 他便是尊圣门新任圣主,本为龙族大将的阴烛。 阴烛以千里搜魂之术找到唐小峰,谁知唐小峰感觉却也极是敏锐,单凭着那忽如其来的寒意,便知道有强敌将至,立时带着二女飞逃。此处乃是大海,阴烛借水急追,按他想来,这人族少年再怎么聪明,亦是功力有限,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 谁知,初始时他越追越近,差一点便要追上三人,但唐小峰速度虽不及他,却意外的持久。按理说,以唐小峰这般的速度,体内剑气肯定是会快速消耗,结果直至阴烛那本是深厚如海的玄气都有些支持不住时,唐小峰剑遁速度却没有半点的减慢。 阴烛负手立于虚空,面容阴冷。 他从后方追赶,不断迫近,消耗掉的玄气自然要大于那少年,但那少年也确实是古怪,仿佛有用不完的玄气一般,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那小子,果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是不管怎样……都不可放过他。 阴烛身子一闪,化作一只蓝色火龙,跃入大海。 虽是火龙,却是冰冰凉凉的冷火,直连那本就冰冷的大海,温度也莫名地往下掉…… …… 唐小峰没有从黄河口进入神州,而是越过登州、莱州,进入河南。 落在一片森林里,他将芸芝紫芝放下,想着刚才在后方追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他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个强敌。 他道:“芸芝,你用卦术算算,我们现在该往哪走?” 芸芝手藏袖中,掐指一算,道:“往西北方向,乃是休门叠丁门,百讼休歇。此方位虽不好亦不坏,平平无奇。” 紫芝小小声地往边上一指:“我想往这走。” “这是西边,”芸芝再一算,道,“若按八门应克论,乃是惊门之上叠个死门,主宅中怪异而生是非,不吉。” 紫芝嘀咕:“人家就是很想往那走。” 唐小峰忖道:“若一路往西北飞,穿过黄河,倒是可以一路飞到太行山去。”却又看向紫芝:“你真的很想往西走?” 紫芝想要摇头,却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唐小峰心想:“不知是她吃错了药,还是她体内的五彩之气在引导她。反正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 于是道:“好,我们就向西飞。” 紫芝惊道:“出了事不要怪我。” 唐小峰笑道:“出了事就打你屁股。”搂着二女,直接往西飞去。 芸芝被他搂着,亦是忖道:“若按卦术,还是往西北方向飞好些,但紫芝身带五彩之气,按师父传下的《九气尚占学》,王气乃是最大的气运,她无端端地想要往西方去,也许真会遇到什么?”她的师父乃是名满天下的著名相师李淳风。 他们似这般飞了几天,由于河南紧靠东海,龙族三面攻入神州,唯有东海依旧在阴若花的控制之下,这一路上,倒是平平静静,没有遇到龙族干扰。 只是虽未遇到干扰,却也没事发生。若按王气,紫芝无端端地往这个方向指,该是有原因的,若按卦术,芸芝说这个方向“惊门叠死门”,必生是非。现在既无好事发生,也无坏事发生,倒让唐小峰觉得很是无聊,早知道这个样子,还不如一开始就往太行山飞去。 那日傍晚,他们在山林间休息,先吃了一些东西,又玩了几样花式,于水中戏,于月下跑。月盛之时,又取出天女散花图,唐锦心飞出,在他的帮助下,用泰煞鼎吸收月之精华,继续修炼鬼灵之身。 唐锦心天资本就极好,又是魔门出身,有泰煞鼎这等神器相助,修成鬼灵之身自无问题。唐小峰见她形体已不再那般透明,似这般再用几日功,鬼灵之身当可修成。只是就算修成鬼灵之身,也难以回到她以前功力,只能一步一步地来,这个却是连他也没有办法。 天还未亮,唐锦心便回到天女散花图中。 唐小峰正要拥姐妹花而眠,却又忽地生出感应,带着她们躲到暗处。不一会儿,却是两条蛟龙飞到这里,落在地上,化作人形。 所谓“有角曰虬,有鳞曰蛟”,蛟龙头上本无长角,化作人形,也与人族相差不是太多。应、虬、螭、蛟,蛟龙在龙族中地位最低,此外又有“大者曰龙,小者曰蛟”一说,蛟龙甚至不被当成龙来看待。 当然,真正算起,龙族倒也并非只有应、虬、螭、蛟这四种分法,只是其它如角龙、蟠龙、青龙、苍龙、蜃龙各种分法,或依颜色,或依异能,并不常用。 二蛟在这守了许久,没过多时,却有一只螭龙飞来。螭龙身上并无龙鳞,从外形看去,倒是有些像蛇,只是更为光滑好看。螭龙长于智力,却不擅长战斗,没有太多异能,更没有坚硬龙鳞,大多时候处理的都是文事,在战场上很难看到它们身影。 虽然不长于战斗,但螭龙的地位,却又在蛟龙之上。 那只螭龙并未化作人身,而是盘于松树之上,二蛟对其下拜。 螭龙道:“可有探出那些家伙聚会的位置?” 其中一蛟道:“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滑头,虽有消息说他们会在泰山附近开屠龙大会,却不好找。” “屠龙?”螭龙冷笑道,“就凭那些下三滥的家伙?不自量力。” 又道:“既然他们想要抢着死,那就找出他们来,让他们早点死便是。” 一螭二蛟飞走。 唐小峰拉着两个义妹飞了出来,略一沉吟,看着紫芝:“我们现在去哪里?” 紫芝惊道:“为什么要问我?” 唐小峰摸着她臀,嘿笑道:“不用紧张,今天我全听你的。” 紫芝揉着衣角:“那我们就去、就去……”也说不清该去哪里,便随便指了个方向。 他们继续往西飞去,到了夜半,竟是来到泰山。 泰山本是天下第一山,去年夏末却也同样崩溃。只是虽然崩溃,倒下的山岭却依旧雄伟,看上去千奇百怪。 他们听到前方有人说话,于是藏了起来,悄悄潜了过去。前面是几座倒下山峰偶然形成的山谷,谷中篝火成堆,又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竟有两三千名之多,有的身穿道袍,有的光着脑袋,有的看似书生,有的像是戏子。 虽有僧有道有儒,却又大多形貌猥琐,不正不经的样子。 其中一个三十来岁、儒士打扮的男子飞到高处,干咳一声:“诸位,今日我各大门派聚集于此,开这屠龙大会,誓要……” 一个怪石上坐着四人,其中一人阴阴地道:“什么屠龙大会,一个个还不是看到龙族就跑?” 另一人道:“这‘各大门派’也很不妥,人家茅山宗、净明宗、三天派、峨嵋派开会,说是‘各大门派’也就算了,我们最多称称‘各小门派’。” 那儒者干咳一声:“我们各小门派……” 四人中又有人怪笑:“别人说你是小门派,你就真的自贱起来?难怪别人叫你‘船到桥头’,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怎就这般贱呢?” 儒者怒道:“现在是说大事的时候,你猴皮胡家四兄弟莫要打岔!” 胡家四兄弟怒跳而起,胡老大道:“吴无痕,你算什么东西?虽然大家都是下九流,但这里每一个也都是有来历的人,凭什么轮到你跳出来说话?” “船到桥头”吴无痕再咳一声:“我天胡门自殷商时便已创派,历史最为悠久……” 胡老二讥笑道:“你天胡门本在山东,龙族一到就逃,就这样还被杀得只剩你一个,历史悠久顶个屁用?” 吴无痕大怒,竟跟胡家四兄弟对骂起来。 群雄见着有趣,纷纷起哄。又有人问:“猴皮四兄弟这是怎么了?今天好像就是要冲着吴无痕来?” 有人在一旁低笑回答:“你难道不知道,吴无痕最喜欢勾引五六十岁的老婆子,胡家四兄弟的老娘六十有九了,听说有一天,四兄弟突然回家,竟看到吴无痕在他们家中,这般这般……” 那人恍然大悟:“原来如彼。” 吴无痕与胡家四兄弟越骂越急,竟祭出法宝来,便要拼个你死我活。却见佛光一闪,一个胖和尚硬生生将他们分了开来,呵呵笑道:“诸位、诸位,有道是笑口常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呵呵呵呵……” 胡家四兄弟见这胖和尚一出现,他们辛苦祭炼的法宝立时黯淡无光,又听他笑个不停,不由动容道:“莫非是‘和气生财’生财菩萨?” 生财菩萨呵呵地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胡家四兄弟赶紧把法宝收了起来……听说这厮笑里藏刀,脸上虽然笑个不停,暗地里却专门杀人劫宝。 生财菩萨道:“平日里争争也就算了,现在龙族为患,我们平时也谈不上什么爱国爱家,这个、自己爱自己总是应当的吧?谁想去给那些飞来飞去的畜生做奴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等……” 一个美艳女子纵身而起,一爪抓向生财菩萨:“畜生,还我丈夫命来。”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生财菩萨祭一样佛宝将她挡住,“你丈夫是哪个?” 美艳女子怒道:“天台山葱云大师便是我夫,天台山众僧不知道他死于谁手,我还不知?你杀其身,夺其宝,还不纳命来?”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有人道:“这不是五毒门‘蜘蛛寡妇’俏十三娘么?她怎的跟葱云大师成了亲?葱云大师可是天台宗有名的高僧,德高望重,怎可能是她丈夫?她莫不是在胡闹?” “嘿嘿,不知道吧?高僧背地里娶妻的还少么?听说少林方丈都还有嫖妓的呢。” “原来如彼,原来如彼。” “蜘蛛寡妇”俏十三娘怒战生财菩萨,生财菩萨却只是呵呵笑地:“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祭着佛宝,让她无可奈何。 五毒门其他人见俏十三娘战这笑里藏刀的恶僧不下,纷纷出手,又惹恼了边上另一门派。有人叫道:“俏十三娘,你五毒门在崂山欺人太甚,抢走我派福地也就算了,还跑到这来闹事,真当我齐天派无人么?” 一群怪模怪样的道士杀出,与五毒门战成一团。群雄来自九州各地,平日里也都谈不上好人,见事情既已变成这样,干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场面立时变得无法控制。 生财菩萨笑容僵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远处断崖上,唐小峰趴在地上,孪生姐妹花趴在他的两边。紫芝好笑地道:“这就是屠龙大会么?简直就是一群泥鳅作怪。” 芸芝道:“我听说过青城派、神霄派、茅山宗、净明宗,但这五毒门、齐天派什么的,却是哪里的?” 唐小峰想,我在江湖上也混了一些日子了,同样也没听说过,看来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小门派。想虽是这样想,但看着这些人闹来闹去的样子,忽地有些动容,这些人本事也许不算太高,法宝与手段却是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他心中忖道:“只怕要把堂姐叫出来,才能弄清这些人的来历。” 于是取出天女散花图,光华微闪,唐锦心的魂魄飞了出来,淡淡地看他一眼。唐小峰赶紧向堂姐请教。唐锦心往下方看了几眼,道:“原来是‘下九流’的各门各派。” “下九流?” 唐锦心道:“所谓三教九流,九流又有上、中、下之分。上九流者,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钟田。中九流者,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皮,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下九流者,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又道:“这只是江湖上的一种说法,事实当然不是这般简单。一般来说,普通僧道乃是中九流,如茅山、净明、神霄、三天这类以修仙修佛为主的门派,则是上九流。但这世上也有许多稀奇古怪的门派,或是靠着相术坑蒙拐骗,或是修些被人瞧不起的御鬼之术,到处杀人夺宝的有之,遁入妓院,靠采取男子真阳修炼邪术者有之,不以修仙又或行侠为目的,纯靠各种幻术又或是御剑本事四处生事、杀人夺宝者有之,这些就是江湖上的‘下九流’,又被那些正道中人视作旁门外道。虽然如此,但这些下九流的门派其实才是神州大陆上最常见的,只是稍有身份者,都对他们视而不见罢了。” 唐小峰道:“原来如此。” 唐锦心道:“这些人平日里各不来往,甚至是你死我活,此刻想必也是因龙族入侵,知道再不做些什么,一旦被龙族攻克神州,他们也同样下场不保。这些人论起真才实学,自然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派,甚至只是些走在外头都不敢自报家门、省得被人看不起的货儿,但会的东西却是五花八门,若能团结起来,倒也是抵御龙族的一大助力。”说完,身子一闪,回天女散花图去了。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我堂姐,见多识广。又想着“七修八配九娼妓”,堂姐好像也算是娼妓来着,对这些人的来历自然会知道得多些。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地一动,闭上眼睛,再行睁开,将灵郁之气注入双目,向远处扫视一圈。此时虽是夜间,周围又有许多断岭残崖,他的视线却穿透层层黑暗,看到远方。 果然,他看到远处正有许多飞龙悄悄向这里潜来。他低声将情形告诉两个义妹,芸芝道:“这些人虽然一个个都怪里怪气,但终究也是为了抵御龙族才聚会于此,我们……” 她这边还在说话,另一边,紫芝见这种时候,这帮人还在一团胡闹,心中有气,竟是御着飞天绫飞了出去,飘在空中大吼一声:“住手。” 她玲珑娇小,本是没有多少力气,这一吼之间,却也不知怎的,竟惊得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唐小峰暗暗称奇,芸芝已是精通望气之术,看到妹妹大吼时,身上五彩之气突然扩散了一下,也不知有何玄虚。 众人抬起头来,见是一个小丫头飞在那里,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被她震住。这些人来自九州四海,平日里混迹于底层,大多脾气不好,开始指着紫芝怒骂。紫芝却又大喝一声:“不想死就住嘴。” “蜘蛛寡妇”俏十三娘冷笑道:“哪里来的臭丫头……” 却听“啪”的一声,俏十三娘脸上狠狠着了一记耳光。她捂着脸,又惊又怒,群雄亦是一阵惊疑,皆因这么多人在这,竟是没人看出她是被谁打的。 紫芝知道必是大哥在暗中助她,有大哥做后盾,她自然再无害怕,于是飞在夜空,冷笑一声:“你们在这里聚会之事,早已被那些恶龙知晓,眼看龙族杀到,你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哼哼,什么屠龙大会,名字取得好听,其实就是斗蟋蟀大会,你们这些叽叽喳喳的蟋蟀再打下去,只怕根本不用等龙族杀到,你们自己就死个干净,倒还省了那些恶龙的事。” 她嘴儿极快,叽哩呱啦地说完,别人才知道她说了什么。 众人听说龙族杀到,不由互相对望,面面相觑…… 第八章 诛日太生法 这些人之所以在这里聚会,乃是因为泰山位于河南,龙族虽然三面入侵神州,河南靠着东海,相对却要安全一些。现在见这小姑娘突然跑了出来,说龙族杀到,虽然这小姑娘的话未必可信,但事关重大,还是不免心惊。 胡家四兄弟对望一眼,跳了出来。胡老大道:“有我胡家的千里造影之术,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峡西胡家,又称作“皮猴胡家”,所谓皮猴,其实就是皮影,胡家世世代代擅长各种皮影戏法,又与幻术结合,成为一门独特仙术。只不过因为这种幻术在正道眼中实不入流,一向被视作下乘巫术罢了。 胡家四兄弟架起四灯,各念咒法,不一会儿,便将远处景象传到这里。众人看去,见空中现出幢幢皮影,果然是龙族快速飞来,大惊失色。 众人本是想要聚在一起讨论共御龙族,讨论还未开始,自己先打成一片,紧接着龙族又要杀到,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道:“敌强我弱,敌有备我无备,不如先散开来逃……” 其他人想着,看来也只有这么一途。 却听吴无痕突然大笑,笑得癫狂,笑得心痛。众人为他笑声所惊,齐齐看去。吴无痕在石上捂肚大笑:“逃啊,你们只管逃啊,九州没了,你们还可以逃到东海去,东海灭了,你们还可以去给龙族做奴隶,等那些畜生不要你们,我看你们再怎么逃,怎么死。难怪连这小丫头都说我们开的是蟋蟀大会,蟋蟀无路可逃,都还会在盅子里拼个你死我亡,你们除了逃,还会什么……” 众人面红耳赤,其中一人怒道:“吴无痕,你天胡门还不是龙族一到,就一路逃跑……” 吴无痕趴石大哭:“他们都说要逃,他们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信了,我们大家一起逃,于是我们一路逃亡,一跑被杀,杀得现在就剩我一个,青山没了,我一根柴留着何用,留着何用……” 忽地拔剑,往脖子上一抹,血溅巨石。 众人没想到他说死就死,面面相觑。 生财菩萨大笑道:“死得好,死得好,如此无用之人,死了算了。” 这一下,便连跟吴无痕有着过节的胡家四兄弟也觉这和尚太过可恶。胡老二怒道:“秃驴,人都死了,你就不能积点口德?” 生财菩萨冷笑道:“师门被灭,他宁可用剑抹脖子,也不敢回头与恶龙一战,如此无用之人,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和气生财,和气生财……”突然一声怒吼:“去他娘的和气生财!” 他跳到染着鲜血的石上,指着其中一人:“赵钱三,我问你,你师父带着乾乾派投向尊圣门,他们现在在哪里?” 赵钱三沉默不语。 生财菩萨大笑道:“尊圣门可是利用你乾乾派灭了天山金云道,然后就把你师兄师弟们全都杀了?你运气不错,死都不肯去给龙族当狗,所以你还活着,因为在那些畜生眼里,我们才是畜生。” 又指一人:“阊云花,你不是要带着灵花阁去投茅山宗,与那些正道人士一同抵御龙族么?” 被他用手指着的女子面现怒容。 “可是他们不要你们?”生财菩萨哈哈大笑,“一群靠着出卖身体采取男人真阳进行修炼的妓女,你们就算投靠他们,他们也不相信,把你们放在身边,他们还要防着你们。下九流就是下九流,走到哪里都是被人鄙视被人嫌的下九流,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想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屠龙大会,还要被人骂成蟋蟀大会,骂得好,骂得好。” 又跳下带血巨石,取一宝放在俏十三娘面前:“十三娘,你丈夫是我杀的,这法宝还给你,这只手也赔给你。”忽取戒刀,将自己左臂砍了下来。 血花四溅,众人动容。 生财菩萨大笑道:“一手还一命,实不够格,你们只管逃,等我杀上前去,灭了那些畜生,再把性命还你。灭不了它们,我就死在那里,也省得脏了十三娘你白白嫩嫩的手。” 佛光一闪,腾身便起。 众人因吴无痕惨死而震撼,又被生财菩萨带起血气,想起纵然再逃,四海九州,又能逃到哪去?竟是纷纷怒叱,欲随着他,去跟那批杀来的恶龙斗个生死。 谁知眼前一闪,紫芝挡在众人面前,娇喝道:“蠢货,全都给我停住。” 生财菩萨怒道:“让开。” 紫芝却又是一声怒叱:“蠢货。” 五彩之气一闪,所有人竟都安静下来。 紫芝双手叉腰:“刚才一个个的要逃,现在一个个的又都要送死。三个臭皮匠,都还顶得一个诸葛亮,你们这么多人,除了要死要逃就什么都不会么?” 众人冷静下来,亦开始讨论起来。龙族个个天生异能,又是为讨伐他们而来,他们这样冲上去,确实是跟送死没什么区别。这些人论起修为,实比不上那些名门大派,但他们的长处却是精通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平日里彼此不合,凑到一块也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然而现在,大敌当前,所有人开始各自献策,其中尽有擅长兵法和诡道之人,采各人之长,定出计谋。于是,大家按计行事,先是藏了起来,只靠胡家四兄弟的皮影幻术,在谷中做出假象,若是看去,仿佛谷中还有许多人在那议论纷纷,彼此对骂。 不一会儿,龙族杀到,见那些人全然无备,立时冲上前去。它们本就看不起人类,更何况这些聚会之人,还只是人类中的下九流。它们原本就势众力强,自然不会想得太多,却等到冲下去后,才发现这些人竟然全是幻影。 紧接着,数百只阴影从四面八方飞来。这些飞龙心知中计,大惊之下,意欲飞出山谷,稳住阵脚,谁知不管怎么飞,竟是方位全乱,绕来绕去也无法飞出。 这是天目山异鬼门的“五百鬼迷踪术”。天目山异鬼门,专修御鬼之术,只不过茅山之类的道家大派御的是正宗的五鬼,又或者是道教的护教之神六丁六甲,他们的“五百鬼迷踪术”,听上去比茅山宗的“五鬼迷踪术”威风一百倍,其实却尽是些茅山宗看不上的孤魂野鬼。 “五百鬼迷踪术”虽比不上道家正宗的“五鬼迷踪术”,但有皮猴胡家将这些恶龙诱入陷阱,周围地形又正好适合此术,一时间,竟将这些飞龙困住。紧接着,便有人在远处脚踩禹步,散去风云。 龙族最擅长的就是呼风唤雨,这一来,这些飞龙无风可用,无云可借。众人纷纷杀出,各立山头,互相配合,在阵外对这些恶龙连番攻击。这些飞龙偷袭不成反被袭,又被困在术中,一团混乱,竟被打得焦头烂额,尸体纷落,好不容易脱出术法,已是心怯,群雄士气大盛,又仗着血气,趁势追杀,这些飞龙稳不住阵脚,竟是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全都被困在那里,逃无可逃。 眼看这些恶龙便要被杀个干净,忽然间,风起云涌,寒气森森,一道玄气从天际飞来,破入重围,挡者皆死。群雄大吃一惊,纷纷散开,残存的飞龙大喜,脱出重围,飞在空中。 群雄落在峰头,往另一边看去,却见那些飞龙之下,竟多了一个阴阴沉沉的男子,双手负后,面目阴沉。有人失声叫道:“阴烛?!” 众人大惊……来的竟是尊圣门新任圣主阴烛? 尊圣门本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中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其上任圣主神功盖世,少有敌手。年初时曾传出尊圣门竟是龙族安插在神州大陆的奸细这一风声,其后尊圣门便为人所灭。再之后,龙族重建尊圣门,而尊圣门新任圣主,便是这个阴烛,其座下又有娇艳双娘、鬼神七子。 龙族入侵神州,尊圣门为龙族之先锋,这些日子已是灭了不知多少门派。尊圣门上任圣主虽然神功盖世,但因其神秘,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他的神功,再加上杀了他的乃是一个当时还几无名气的少年,对于那个圣主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众说纷纭。 但是尊圣门新任圣主之可怕,却已是无人不知,而其最新战绩,便是独自一人,硬抗峨嵋仙剑派掌门玄禹道长和其座下翠虚九子所布下的峨嵋护山奇阵——长耀宝光十绝阵,最后将玄禹道长和翠虚九子全都击杀,自己完好无损。 看到阴烛竟至,这些人不由得一个个惊慌起来,有人不安,有人心怯。而那些残存的飞龙却也是精神一振,阴烛进入神州之前,便已是龙族大将,在龙族中颇有威名,有他在这里,亦不用再惧怕这些只会偷袭暗算的宵小。 阴烛却只是立在那里,冷冷扫视着夜幕下的众人,对其它峰头上的宵小既似有看,又似未看。夜色深沉,夏末的夜晚莫名的寒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群雄表现不一,有的缩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够不被他看到,有的咬着牙,想着不如群涌而上,与他决一死战。只是纵有死战之意,看到阴烛那傲视众生的架式,又实是难以下定决心。 紫芝自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怕那个家伙,于是不知不觉撇起嘴来:“都是废物。” 众人听得刺耳,谁也不愿意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看不起,于是便欲冲上前去。 阴烛却从远处的山峰上一眼扫来,看向紫芝,那锐利的目光几同闪电,照得紫芝一慌。阴烛却已隔空出手,蓦地一击,蓝色的火焰呼啸般冲来,令得人人色变。 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那惊人的火焰,却没有一个人有上前截它的勇气,每一个人都纵身欲逃。就在这时,却有一人破空而来,一剑劈下。 剑光劈在蓝色火焰上,轰然一声震响。 火焰不断闪动,震出道道光环,宛若夜里骤放的昙花。 一个少年持剑而立,飘在空谷的上方。 他是谁?这是许多人都想要问的问题。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不要怕,他是我的小厮,他是来保护我的。” 小厮?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移到紫芝脸上。 紫芝双手叉腰:“不要怕,他会帮我们杀掉那个家伙。” 小厮?杀掉阴烛?每一个人都在那发懵,想笑又笑不出,想哭又哭不得的样子。 这是开玩笑的吧?就算这少年再怎么厉害,又怎可能杀得了龙族大将、带着尊圣门灭了不知多少强大门派的尊圣门圣主阴烛? 那可是以一人之力,破掉玄禹道长和翠虚九子布下的长耀宝光十绝阵的阴烛。 峨嵋仙剑派可不是什么下九流的小门派,玄禹道长和翠虚九子,都是名震神州的道门高手,十人合力,布下大阵,却未能阻住那恶人。那少年才多少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剑,难道又能练到比玄禹道长、翠虚九子更厉害的地步? 那少年却静静地飘在那里,手中持着一柄水晶般的剑,斜斜地指向峰头上的阴烛。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此剑,名为长生剑。 此人,唤作唐小峰。 阴烛身上烈焰腾腾。 腾起的虽是火焰,散出来的却是寒气。 冷,无限的冷。 仿佛连这燥热的夏夜,都要开始冻结。 如此炽烈的火,如此寒冷的夜。 这般的怪异而又不协调。 阴烛蓦地一窜,烈焰狂卷,挟着冰冷的杀气卷向持剑的少年。 唐小峰身形一闪,剑势回劈,就这般与他战了起来。 没有多余的话要说,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谈。 龙族大将阴烛,既已从东海追到了这里,再逃下去,也无意义。 剑光四散,冰火交织。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疑问更深……这少年到底是谁? 难道阴烛竟是为杀他一人而来? 两人冲上云霄,于夜色间不断碰撞,战出炽烈的火花。 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仿佛在看的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皮影戏。 但这却不是戏,而是真实。 …… 唐小峰剑光闪动,耀出道道剑花。 阴烛身子一闪,蓝色火焰竟是闪现在唐小峰的四面八方。 唐小峰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不是什么幻术,而是阴烛移形换影的速度,确实已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单用眼睛,根本无法追上他的身影。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停顿,长生剑不断闪动,那惊人的剑光,如霹雳般时闪时灭。 不管阴烛如何动,他那五行幻化的剑气,已让他把握到对方的每一个位置。 三元合一,五行幻化。 他剑气中“五行幻化”的作用,在本意上既不是用来伤敌,亦不是真的用来变魔术,而是利用这充斥于天地间的五行之气,掌握到周围每一个细微之处。 五行之气无处不在,他的剑气便也就无处不在。 靠着这无处不在的剑气,还有谁能瞒得过他心灵的眼睛? 阴烛心中暗自诧异。 因为这少年实在是有些古怪,没有使用锁魂定魄的手段,没有施展通神御鬼的术法,但不管自己如何移动,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找准自己的位置。 但是对于阴烛来说,惊异归惊异,心中却不会有任何的动摇。 强大如他,再奇怪的本事也见识过。在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修行之路上,早已见识过各种奇妙古怪的手段,到最后,他活了下来,那些对手则全都死在了他的面前,这少年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个。 他蓦地一顿,无数蓝火涌出,将他裹成一个照天彻地的蓝色火球。 人群中有人惊叫:“诛日太生法?” 月亮蒙上了阴霾,大地开始结冰,每个人都在战栗。残存的龙族知道此法的可怕,纷纷退到远处,群雄亦下意识地后退、后退。 紫芝却依旧立在那里,虽然心里在担心着,却又怎么也不相信大哥会输,于是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抬头看着。 蓝色的火球浮上夜空,耀眼如日,寒冷似冰。 阴烛的脸庞在那蓝色的焰光中,显得更加的森冷和阴沉。 天常乘张,地藏发泄;仙神有罪,诛日太生! 这就是当年龙神应龙斩蚩尤、杀夸父、除天魔、战天神之秘传。 阴烛便是仗此一招,一举破去“长耀宝光十绝阵”的诛仙绝技……诛日太生法。 群雄面无血色,胆战心惊。 那少年的身后,是这说话很快,莫名其妙地跑出来,叽哩呱啦地说他们是蟋蟀的女孩。 女孩的身后就是他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诛仙杀神的诛日太生法之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活得下来?他们不知道。 但是他们没有逃!他们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逃。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毫无畏惧,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少年首当其冲,毅然不动。也许是这少年和女孩实在太蠢,蠢得透顶,蠢得无可救药,生命是那般的美好,未来是那样的漫长,为什么不逃?他们为什么不逃? 他们看到那少年举起了剑……那晶莹剔透、水晶般的剑。 月光照下,照在了半透明的长生剑上,耀出美丽的七彩、惑人的七彩。 阴烛大吼一声,吼声震天动地,蓝色太阳般的火球势不可挡地轰下,要将这不知进退的少年和他身后的女孩、成群的蝼蚁一股歼灭。 少年却也怒叱一声,长生剑骤然劈去,一劈之间,闪出三道光环,三道光环破天开地,劈出三道惊人的轨迹,刺入那诛仙灭神的蓝色火球。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神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纣绝阴天……三、连、杀! 第九章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三道光环破入蓝色火球,将其切割、令其碎散。 蓝色火球暴散开来,化作无数冰雨坠下,将大地刺出一个个土坑。 那三道光环亦消失无踪,夜空中只残留着玄气对撞后留下的惊人景象。 月光扭曲,电闪雷鸣。这些雷电并非是由天地所自生,而是截然不同的玄气碰撞后生出的阴阳之象。 每个人都在看着唐小峰,目瞪口呆,纵连那些飞龙也不例外。 这人族少年竟然破掉了阴烛大将的诛日太生法? 这怎么可能? 这般奇妙的异象,如此惊人的情景,让它们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莫名其妙的梦。 由龙神应龙秘传、大将阴烛亲手施出的诛仙绝技,竟然被这奇怪的少年破了个干净? 它们面面相觑。 紫芝身后,群雄亦在看着。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疑问更加的深了。 这少年……到底是谁? 他到底从何而来?他的师父是谁,他来自哪门哪派,他到底是如何练成这等不可思议的剑技? 阴烛看着唐小峰,目光闪动,忽地将身一幻,化作龙身。 虽是龙身,却是人面。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竭。 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他,便是一只烛龙! 自入神州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现出真身。 皆因以往的对手,连见到他真身的资格都没有。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烛龙飞在那里,仿佛全身都是由深蓝色的火焰所组成。 天地间本无烛龙,所以烛龙本身,亦是兽化之龙。那蓝色的焰光照彻天地,使得它竟比天上的月还要夺目,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它,那不可知的神秘,那极致的杀意,无不震慑人心。 唐小峰却是轻拭着剑锋,眸中闪过战斗的渴望。 自从学剑以来,他也算是经历了许多个不同的强敌。 这些强敌亦各自不同。在他看来,所谓的“强敌”亦有两种,一种是如南海的章鱼女妖红夫人、又或是修罗七杀中的蛤蟆潘那般,看似强大,实则不强。 红夫人章鱼皮极是柔软,连他的墨虹剑都无法刺入,蛤蟆潘的化玄大法和三返魔风掌令人极是头疼。但是这种强大,不过是凭着某一绝招又或是某一异能所带来的强大,一旦被人看透看破,便很容易对付。 还有一种,却是像田嗣皇、桓彦范这样的敌人,于玄气、速度、反应等等,莫不是出类拔萃,乃是真正的修为深厚。 他的墨虹剑刺在红夫人与蛤蟆潘身上毫无用处,但纵连史幽探也不敢去挨他的墨虹剑,这难道是因为红夫人和蛤蟆潘比史幽探更强?当然不是,红夫人和蛤蟆潘看似强大,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因为速度、反应不够,不得不利用某种异能又或是功法强化自身防御。 那个时候,他的墨虹剑刺在红夫人身上却不起作用,看似居于下风,但说到底,红夫人也根本就是避不开他的墨虹剑。 一个真正的高手,莫说对方拿的是剑,就算对方拿的是根无用的稻草,也不会让其轻易地触碰到自己。 而如田嗣皇、桓彦范这般,却是真正的强大,不管是玄气、速度、反应、都没有丝毫弱点。而魔杀、史幽探又是这种强大之极致,没有任何的短板。单方面的强,对付弱小之人或许显得极是厉害,但面对真正的高手,却很容易就被人找出弱点,一招击溃。 也正是因此,对红夫人、蛤蟆潘这样的敌人,唐小峰敢于一战,与田嗣皇、桓彦范相遇时,他总是先逃再说。可笑的是如红夫人、蛤蟆潘,看不到自己的弱小之处,反因自己强大的一面而洋洋得意,却不知一个人的强弱,并不只取决于他的强项,更取决于他的弱点,他们的格局,就已决定了他们的修为不可能再有突破。 反而如祥瑞双老那般,虽然他们以二敌一时被唐小峰逼到绝境,但他们对敌人的重视、对自身的了解,都非蛤蟆潘那样的井底之蛙可以相比,若是下次再见到那两个老头,他们的功力再上重楼,变得更加强大,唐小峰一点也不会意外。 而阴烛之强,便如田嗣皇、桓彦范一般,甚至还有过之。 田嗣皇是死于他断去四肢后的突袭,桓彦范则是在他与紫绡姐的联手暗算下,大意失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确实死得很冤,因为那时候的唐小峰,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现在,面对眼前这比田嗣皇和桓彦范还要更加强大的对手,他却已决心一战。 自杀了桓彦范后,他先于南海得到姐姐的指点,又于天人境得到魔杀的秘传,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若是田嗣皇与桓彦范复生,他相信自己已是不用再逃。 而他现在,就是要以阴烛的血……来证明自己新的实力。 长生剑,遥遥地指着远比月亮还要引人注目的烛龙。 忽地将剑一抖,万千剑影水银泻地般冲向烛龙,如狂风,如暴雨,幢幢剑光,漫天闪耀。阴烛却是将身一晃,突然出现在唐小峰头顶,一声低吼,朝唐小峰头顶咬下,龙首未至,玄火先出。 但是唐小峰不见了,就是那么一个瞬间,唐小峰突然消失,再一看去,却是踩着那万千剑影的其中一支,刹那间一个回旋,带动剑光冲向烛龙。 烛龙一个摆尾,竟是化作三只,一只冲天,一只遁地,一只朝唐小峰冲去。 唐小峰却对冲来的这只看也不看,只是抬头。 迎面冲来的烛龙一口将他吞下。 遁地而去的烛龙蓦然回首,挟着烈焰轰在他的身上。 紫芝、生财菩萨、俏十三娘、胡家四兄弟、赵钱三、阊云花等大惊失色。 两条烛龙却是消失不见,唐小峰朝上方疾冲,与掉头直落的那只撞在一起,玄气激荡,狂风大作,天地变色,明月惶惶。 阴烛心中一凛,这小子到底是以何种手段看破自己的幻术? 唐小峰蓦一旋身,以“星空倒转”令阴烛玄气扑空,身子一闪,剑身幻大,朝烛龙当头斩下。 烛龙一卷,身首异处。 紫芝等人大喜,唐小峰却是脸色一变,拔身而起,直上云霄。 一只烛龙从虚空中飞出,诛日太生法疾轰而出,朝唐小峰疾冲。 唐小峰闪开诛日太生法轰出的巨大蓝色火球,暗吃一惊……他刚才到底是怎么避开自己的剑光? 敌我双方都看不破对方的秘技,只能继续缠斗。 峰头上的众人与远处的飞龙却是看得惊心动魄,他们看不懂,只是觉得这一战是那般的惊天动地与华丽。一人一龙在夜空中划出道道玄之又玄的轨迹,异象丛生,惊险不断。如此神秘的招数,如此惊人的异象,让他们看得瞠目,看得结舌,就算是在梦中,也无法想象会有这般奇妙的战斗。 他们虽看得惊心动魄,却不知唐小峰与阴烛俱是留了一手,战得小心翼翼。 忽然间,阴烛一声长笑:“原来如此。”身子一闪,竟化作九只烛龙,分出九个方向冲向唐小峰。唐小峰脸色大变,这一瞬间,他竟然看不出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幻,而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五行之气充斥于天地之间,他以五行之气为自身剑气,对方身在何处,他本该不看亦知。 但是现在,他竟然完全摸不透这九只烛龙的真与幻。 正如他当初看破蛤蟆潘化玄大法与三返魔风掌的弱点一样,毫无疑问,阴烛也已看穿了他五行幻化的剑气,找出了破解之道。 他身形乱闪,仗着紫绡姐教给他的“星空倒转”,不断闪避,又将剑一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剑影,形成剑的风暴——“风华剑舞”! 三条烛龙直接穿过剑的风暴。 能够直接穿过剑的风暴的,本该都是幻影。 唐小峰却蓦地拔剑纵起,抽出另一支剑,朝其中一只当头斩下。 他抽出的是煞巫剑! 煞巫剑自带霸气,一斩之威,惊天动地。 那只烛龙身子一闪,竟又从剑幕中穿了回去,盘踞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唐小峰捂肚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招式,原来只是这个样子?” 阴烛冷冷地道:“你以五行之气为剑气,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玩意罢了。” 有些事情,看着神秘,一旦看透,再无玄虚。只是虽然如此,两人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所谓化腐朽为神奇,这种看似简单的东西,往往才是真正的决胜招式,那个时候,唐小峰可就是以这“小孩子的玩意”破去了蛤蟆潘神奇至极的“化玄大法加三返魔风掌”。 似玄非玄,似虚非虚。 运用之道,纯乎一心。 “你这一招,”唐小峰手持煞巫剑,忽然大吼,“我也会。” 快速一劈。 明明只是在身前一劈,剑光却刹那间从阴烛头上斩下。 阴烛人面龙身,面无表情地定在那里,剑光从他头上劈下,他却丝毫无损。唐小峰捂肚大笑:“差点被你虚虚实实的手段骗住了,原来只是这个样子,哈,只是这样。”突然一闪。 刹那间移到阴烛头顶,一剑劈下。 如此远的距离,他却是刹那即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阴烛却是早已料到,身子一卷,与唐小峰战在一起。 众人再次看去,却看到这一人一龙在天空中似幻似真,一会儿出现在空中,一会儿出现在谷内,玄气在各个地方不时碰撞,撞出道道光华。 如果说刚才他们两个的战斗让人看得华丽,那现在,却是让人看得诡异。明明看到他们在这里,撞出的光华却是在那,明明看到他们在上,刹那间却又出现在下。这种空间上的错位感与距离上的混乱感,完全违背了每个人的常识,众人看得胸口发闷,想要吐血,却又舍不得闭上眼睛,哪怕只是眨一眨眼,仿佛都会错过太多。 忽地,烛龙身子一窜,掠往天际。 唐小峰大笑道:“想逃?迟了!”化作剑光,破空追去。 不管是峰头上的群雄还是远处观战的飞龙,都没有想到阴烛说逃就逃,俱有些错愕。群雄大喜,纷纷纵起身形,杀向飞龙。那些飞龙本就损失惨重,现在看到连阴烛大将都战败而逃,心胆皆寒,被杀得四处逃窜,只余了寥寥几只成功逃走。 紫芝忽地想到大哥追那怪龙去了,芸芝却在哪里?回头一看,这才看到芸芝不知何时,早已到了她的身后,却原来唐小峰先把芸芝放在了人群中,然后才去战阴烛的。 群雄大破飞龙,兴奋莫名,又齐齐落了下来,讨论着那少年与阴烛那惊天动地的一战,只是那少年的来历,他们却是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于是每个人都看向紫芝,却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竟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至于刚才跑出来骂他们开蟋蟀大会的到底是哪个,他们一下子也分不出来。 俏十三娘道:“两位妹子是……” 紫芝双手叉腰:“本姑娘姓孟名紫芝,这是我妹妹孟芸芝。” 妹妹?芸芝…… 俏十三娘又道:“那刚才那位小哥是……”这个却是大家最关心的,于是每个人都看着紫芝,等她回答。 紫芝摆着手:“一个小厮而已,有啥好问的?” 尊圣门圣主阴烛本就是龙族大将,最近更是恶名远扬,连玄禹道长与翠虚九子都不是敌手,众人哪里相信能够打跑阴烛的少年会是一个小厮?自然猜她是故意隐瞒。 说话间,却见剑光一闪,那少年已是一脸遗憾地落了下来。 紫芝有些心虚,看着大哥。少年却是微微一笑,道:“小人办事不力,被那恶龙逃了,还请小姐勿怪。” 大哥这么给面子?紫芝嘻嘻笑地摆着手:“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 难道他真的只是这丫头的小厮?所有人立时对紫芝刮目相看。 俏十三娘道:“这位小哥……”少年抱拳:“在下唐小峰,这位姐姐若有要事,可与我家小姐商量。” 唐小峰?那个杀了尊圣门上任圣主和两皇四圣,传言中还杀了盛极一时的黄天道地公的唐小峰?众人大吃一惊。 虽然这个名字他们早已听过,但尊圣门上任圣主到底有多厉害,其实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对这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传言中的真正实力自是半信半疑。 但是现在,他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令尊圣门新任圣主战败而逃,这等本事,谁还不服?一时间,人人夸赞,个个颂扬。唐小峰却是个既谦虚又有礼的三好少年,只是微笑着,把一切归功于自己有个既漂亮又能干的小姐,又道:“阴烛逃而未伤,弄不好还会带队再来,这蟋蟀……咳,屠龙大会,还是移到别处更好。” 阴烛虽然败逃,其实并未受伤,他只是以那敏锐的感知力,觉察到再战下去,自己有败无胜。以阴烛数百年的功力,与这少年战上一场,玄气亦不免开始衰竭,这少年却似无事一般。阴烛眼力高绝,开始看出这小子有化天地玄气为己用的奇妙本事,再拖下去,难以讨好,甩身便走。 唐小峰虽然趁势追他,但其实力其实并未真的超出阴烛多少,阴烛趁未伤时全身而退,他也拿之毫无办法,只是想着这次放过阴烛,下次阴烛再来,自己只怕未必能赢,不想将他这般放过,这才试着一追,结果自然是追之不得。 现在想想,那阴烛不但本领了得,一旦发现不妥便立时遁走,伺机再来,这样的敌人确实可怕,皆因他不会拘泥于一时胜负,实是一个难缠的敌人。 唐小峰、紫芝、芸芝、生财菩萨、俏十三娘、胡家兄弟、赵钱三、阊云花等率众离开泰山,途中,芸芝又用卦术算了一卦,寻了一个卦象中比较安全的方位。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众人聚在一起,继续讨论“屠龙大会”之事。生财菩萨等聚于泰山的目的,原本就是因龙族势大,深知若不团结在一起,难以自保,只是聚在一起后,因以往过节太多,还没谈上几句就彼此冲突打了起来。 唐小峰心想:“这些人虽然只是神州大陆上的下九流,但看他们昨晚展现出来的奇招怪术,若能团结一心,亦能成为抵御龙族的一大助力。” 于是微笑道:“如今大敌当前,众位何不放弃以往过节,结成联盟,共抗龙族?” 这些人其实亦有此意,当下便商议起来。阊云花道:“就算结成联盟,若是没有一个众望所归的领袖,亦是难以团结一心,不如大家共推一人,结成义军,也让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看看我们的威风。” 阊云花乃是灵花阁阁主,灵花阁里的姑娘俱是靠着采阳补阴之术修炼功法,被正道人士视为邪派。龙族入侵后,她曾带着阁中姑娘前去投靠茅山宗,茅山宗却是假意推托,不肯收留,令她大是恼怒。 当下,众人便三三两两,各推人选,只是推出之人无一能得众望。 生财菩萨心中忖道:“大家都是下九流,自不可能有什么德高望重之人,况且平日里大家或是有仇,或是有怨,虽说大敌当前,但却是谁也不希望选出来的盟主是自己的对头,以免日后给自己小鞋穿,照这个样子下去,要么选个三天三夜也无法选出合适人选,要么就是选出一个什么事都不敢做主的老好人出来,那样的话,又有何用?” 又看向紫芝,心中一动。 生财菩萨本也是天台名僧,因贪念太大,守不得寺规,弃山而去,尽做一些杀人劫宝的勾当。他眼力本是极好,亦精通一些望气之术,现在定睛一看,忽见紫芝头上五彩涌动,立时明了过来,心想难怪这姑娘出声一喝,连自己也被吼住,于是大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贫僧倒是有一主意……” 第十章 姑奶奶的盟? 众人看向生财菩萨。 生财菩萨长笑一声,道:“贫僧便推举这位孟紫芝孟姑娘,原因有三,且听贫僧一一道来。” 众人安静下来,生财菩萨道:“其一,若不是这位紫芝姑娘昨夜示警,我等现在已被龙族剿灭,紫芝姑娘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其二,昨夜我等徒逞血气,想要就此杀上前去,与龙族血拼,却是紫芝姑娘拦住我等,才使得我等冷静下来,设好埋伏,大破龙族,由此可见紫芝姑娘的智。而最重要的还是第三点……” 他嘿笑一声:“你们也看到了唐小兄弟杀退阴烛的手段,连唐小兄弟这等本事,尚且都是紫芝姑娘的手下,我等给她做手下,有何不可?” 众人心想,大有道理,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人中不管选出谁来,总会有人不服,若是选了这个丫头,至少这里面没谁跟她有仇,不用选个自己的对头上去,大家都会心安一些。 又想着,其实这位唐小峰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既然是紫芝姑娘的小厮,那选紫芝姑娘,亦是等于选他。有他在,我们的实力无疑会大增。 于是纷纷赞同,又生恐紫芝不肯,齐齐拜倒。 紫芝哪里想到这些人说着说着,突然扯上她来,指着自己,有些被吓得呆了。又看向大哥,大哥却像是在鼓励一般,微笑道:“这些人既然这般有诚意,小姐不妨考虑一二。” 紫芝心想,既然大哥都这般说了,那管它呢,反正万事有大哥撑腰来着。于是双手叉腰:“也罢,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们便是。” 于是众人抓来野猪,摆上香案,滴血为盟,饮血为誓。既有联盟,自然要有名字,众人便请紫芝盟主取个名字。紫芝左思右想,想不出好的来,气道:“这个也要我想?姑奶奶的……” “好,”唐小峰大力鼓掌,“姑奶奶的……这个名字好。” 众人先是菀尔,继尔起哄,大家原本就不是来自什么规矩繁多的名门大派,说到底,在场的都只是些为人看轻的江湖小门派又或者是旁门外道,紫芝小姐既然有令,干脆便叫“姑奶奶的”盟,盟主不叫掌门,不叫舵主,干脆就叫“姑奶奶”。 这就是紫芝姑奶奶的诞生…… …… 太行山,五指峡。 唐小山领着卞家七姐妹中的卞宝云、卞彩云、卞锦云、卞香云、卞绿云五女,以及孟家的孟华芝、孟芳芝、孟瑶芝、孟玉芝四女离开竹屋,前往一处。 她道:“小妹有一要事,想要借借众位姐姐的福分。” 卞宝云苦笑道:“我们本是在家中好好过活,却无端端被人掳走,几遭灾劫,有何福分可言?” “不然,”唐小山道,“依小妹看来,与尧春姐、融春姐、兰芳姐等几位不同,卞云姐你们原本便是有福之人,此番遭劫,乃是飞来横祸,并非你们命中注定。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你们险死还生,福缘更深,就算成就金丹,修成灵仙,亦是不足为奇。” 孟华芝道:“小山你莫取笑我们了。” 唐小山肃容道:“小妹岂是空口白话之人?” 来到一处空地,林书香早已等在那里。 空地上,布着一个古怪的阵势,上面画有许多仙篆,七拐八弯的,让人看不明白,一个小女孩茫然地坐在阵中,左看右看。 这个小女孩自然就是月亮。 唐小山道:“小月的体内,沉睡着另外一人的魂魄,我欲以一件法宝替那魂魄塑造肉身,让其由死而生。只是那法宝威力太大,又有扰乱阴阳、强行干涉六道轮回之患,若无几位福缘深厚之人帮着坐镇,怕会生出祸患,还请几位助上一臂之力。只是此事亦会令你们损失一些福缘……” 卞宝云道:“若没有小山你,我们现在早已魂飞魄散,哪这谈得上什么福缘?些许小事,小山只管吩咐便是。” 其他人亦齐齐点头。 当下,唐小山便让九女按九星方位坐入阵中。 而她却飘在阵外,手持古今颠反如意挂,指向阵中的月亮。 花香忽起,刹那间换了百种香气,阵势开始流转,耀出九色光芒。 一道灵气由唐小山身上溢出,滚向古今颠反如意挂,照向阵中的月亮。 小女孩茫茫然地睡了过去…… …… 黄河之上—— 阴烛双手负后,脸色极是阴沉。 在他前方,水面上伏着鬼神七子中的黄魔,以及一群兽化之龙。 这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前去追杀那个唐小峰,不但杀不了他,自己反而狼狈逃回。结果回到这里,不但鬼神七子已死得只剩黄魔一人,连甲艳、乙娇这两个师妹也已被人所杀。 更不可思议的是,按黄魔的说法,杀了艳娘、娇娘的,竟是两个十几岁的人族少女。 阴烛深知,他的两个师妹本领就算及不上他,也绝不会相差太多,那两个丫头,到底有何来历? 他在心中忖道:“那个使用万神圭旨乾离火的丫头,自然便是轩辕国中的‘女魃’徐丽蓉,她的乾离火,只怕是已经修到炎圣之境,才能杀得了将《冰典》修至冰圣之境的艳娘,但那杀了娇娘的丫头却又是谁?” 不过现在不是替艳娘、娇娘报仇的时候。 他身子一闪,划出一道弧形,破空而去。 黄魔和那些兽化之龙伏在那里,依旧是动也不敢动。 因为圣主没有让它们起来。 于是它们就只能这样一直跪伏,直至地老天荒…… …… 阴烛飞了一阵,直来到一座大湖。 湖里与周围的漫山遍野,全都是飞龙,两条虬龙得知阴烛到达,飞了出来。 这两名虬龙,一名震赫野,一名震天威,领着两个龙族军团盘踞于此。 阴烛淡淡地道:“你们现在有何任务?” 震赫野道:“家父因秦岭聚集了众多人族逆党,欲集结数万兵将,攻克秦岭,我二人现据此地,一为休养,二为等待命令。” 此二龙的父亲,唤作震古,亦是龙族大将。 阴烛道:“泰山一带,亦有许多人族门派聚集,我欲借你兄弟二人与所率兵团一用。你二人任务的变更,我自会派人通知令尊。” 震氏兄弟齐声道:“既是阴大将有用我兄弟之处,自当效命。” 阴烛深知聚集在泰山上的那些人,虽是神州大陆上或是名气不显、或是为人唾弃的下九流,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是让那些下九流捏成一团,形成一股强大势力,再去歼灭,将会极为困难。 所以,一定要在他们方自成形的时候,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有心反抗的宵小,然后再将佛道二门杀尽杀绝,如此一来,神州大陆便尽在龙族掌握之中。 震氏兄弟飞到高处,齐声下令。 漫山遍野,群龙飞起,遮天蔽地,龙啸不绝! 唐小峰、紫芝、芸芝,与那些下九流的门派藏于深山老林。 就算有强大的斗志,若是没有组织和纪律,也难以形成强大的战斗力,所以,在与龙族作战之前,先要进行整合,旗帜、口令、作战方式等等,都要进行研究和探讨。 好在这些下九流的门派中,竟是各种人才都有,唐小峰便按照后世的军事理念,将擅长近战的、擅长远攻的,以及擅长幻术又或是辅助仙术的,先分成不同兵团,再重新整合。 然后芸芝又传授给他们一些行兵布阵的阵法,让他们演习与排练,这些阵法实在是太过奇妙,以至于每个人都开始对紫芝姑奶奶的这个“妹妹”刮目相看。 要知道,古中国有三大秘术,这三大秘术合称“三式”,其中太乙神数为三大秘术之首,六壬神课为天下易学之尊,而“三式”中的奇门遁甲,则是号称夺天地之造化的“帝王之学”,中国历史上,如姜太公、范蠡、张良、诸葛亮等治国平天下之军师,莫不精于此道。 而芸芝,论起六壬,已可跟其师李淳风一拼,论起对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的了解,现在能够比得上她的,只怕也只有唐小山等寥寥几人。 奇门遁甲之所以号称帝王之学,不只是因为它有风水、吉凶、风云遁术等诸多应用,更重要的是,它用于行兵布阵,亦有着鬼神莫测之机。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诸葛亮名垂千古的《八阵图》,便是以奇门遁甲为原理所创出,即便是在几百年后的唐初,李世民与当朝名将李靖在《问策》中谈及此阵时,亦是赞不绝口。 而他“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三分”,其实便是易学之应用。若非如此,那时候的刘备连战连败,一路逃亡,连个自己的根据地都没有,最后只能寄人篱下,依附于江东刘表,未出茅庐的诸葛亮,何能便知他“三分天下有其一”? 正是靠着对这“三式”的掌握,不知不觉的,“姑奶奶的”盟的选址、行程、演兵时所使用的阵法,甚至连旗帜的颜色,都全部交给芸芝来决定,无形中,芸芝便成了这反抗龙族之义军的军师。 而紫芝作为“姑奶奶的”盟中的“姑奶奶”,也不知是否真是因为她身藏王气的缘故,简简单单的就拾得人心。再加上她出手意外的大方,竟将他们从宗灵极乐城里得到的那些宝贝散了许多出去,内中有神兵、有法宝,又或是世所罕见的晶矿和灵丹。 极乐鬼王本为卞城王之子,他所收集的宝物,自然都是旷世奇珍。 生财菩萨等先被紫芝示警所救,现在还未为她效力,便得了许多宝贝,自是人人效命,个个用心。 “姑奶奶的”盟士气大涨,“姑奶奶”众望所归。 紫芝姑奶奶与芸芝大军师在那里连夜排演阵法。 唐小峰则在一处峰头,以五精泰煞宗天鼎收集月光,再倾倒而下,倒在盘膝坐在那里的女鬼堂姐身上。 唐锦心身上散出的月光越来越淡,鬼魂之身也越来越真实,直至凝出新的身体。 唐小峰看着堂姐那无瑕的肌肤,玉一般挺而饱满的双乳,如瀑布般的黑发,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唐锦心终于修成鬼灵之身,飘了起来,御着微风,娇美的胴体在月色下浮凸诱人。虽然知道堂弟在看着自己,她却也不以为意,就这般用手指轻轻拢了一下发束。 重新拥有身体的感觉固然让人欣喜,但以孤魂野鬼之身藏于天女散花图中,似乎也是一种悠闲而轻松的日子,孰好孰坏,对于虽然爱笑却又喜欢清静的她来说,实是难以区分。 她清淡淡地看了堂弟一眼:“还不为我找件衣服来?” 唐小峰嘻嘻一笑:“早就准备好了。”从囊中取出一件花一般靓丽的衣裳。 唐锦心身子一卷,将衣裳穿了上去,衣裳是红绿两色,色彩艳丽,搭配得当,将她衬得宛若花儿一般。唐锦心自小也不曾穿过这般艳丽的衣裳,倒也觉得新鲜。 堂弟却又递来一个发箍,发上还真配着一朵红花。 唐锦心倒也无所谓地戴在头上。 唐小峰退了两步,欣赏着一下子就变得极是可爱的堂姐,果然,堂姐其实是适合这种童话般的打扮的,以前那穿着黑衣,戴着面纱的样子完全不适合她。 若是能早点认识这个堂姐,从小帮她打扮就好了。 唐锦心心知这堂弟极不正经,见他笑得邪恶,也未理他。 唐小峰道:“修成鬼灵之身还只是第一步,鬼仙之道的修炼方法与常人并不相同……” “这个不用你说,”堂姐道,“我自然知道。” 唐小峰笑道:“我忘了,你是魔门的人,自然会有许多秘典。” “魔门中虽有各种秘典,但我天魔宗最初却是由天竺密宗分流而来,”堂姐道,“密宗乐空双修,于欢喜与色欲中修佛,天魔宗却是于烟花柳巷之地保持处子之身、向上之心,虽是魔门,其实却与佛门殊途同归。天魔宗各种秘典之修行,亦同道家一般,极重肉身,我既已沦入鬼道,已是无法再去练天魔宗之心法。” 唐小峰愕了一愕,道:“难道你是要去修阿修罗宗的典籍?文锦姑娘与你关系似是很好……” “我与她虽是彼此信任,却是看对方都不顺眼,”唐锦心淡淡地道,“阿修罗非人非鬼、非仙非佛,阿修罗宗之心法自然也是仙佛人鬼皆可学。但是魔门有魔门的规矩,除非我入阿修罗宗,否则她绝不可能传授与我,而我也不想求她。” 唐小峰看着她:“那堂姐你要学的是……” 她抬头看向天际,那里,晓光正将天地拉出缺口,玫瑰色的云霞涌了出来。她缓缓地道:“我并不打算去修鬼仙之道。” “那还能修什么?” “我就想坐在这里,用这个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看看日出。” “酱紫啊……”我能陪你一起睡……不是、一起看日出么? 唐小峰躺在草地上,打了几个呵欠,又顺手打开天女散花图,忽地怔了一怔,猛然坐起。一个画在图上,色彩本是最为黯淡的小丫头,忽地艳了起来…… …… 芥子乾坤车在一众剑侠的护送下驶入秦岭。 颜紫绡、廉锦枫、宰银蟾、宰玉蟾四女见她们这般辛苦,终于护得芥子乾坤车完好无损地送到,俱是松了口气。 徐丽蓉却在一旁照着镜子,愁容满面。 这几天都没睡好,都要开始生熊猫眼了。 卞璧、易紫菱亦在一旁,卞璧道:“丽蓉姑娘既已到了这里,何不进入山中,与徐将军见上一面?” 易紫菱亦是邀道:“龙族势大,几位姐姐本事过人,何不就留在山中,与我们共抗龙族?” 徐丽蓉轻叹一声:“我还得去寻夫来着,我那可恶的夫君,整日里到处乱跑,两三个月不见,又不知在外勾引了多少良家姑娘,若不找着他来,如何放得下心。” 原来是这样子?易紫菱不由得对她同情起来。 果然,女儿家最重要的还是要嫁个好夫婿啊,像她这般,整日担心夫婿在外头招蜂引蝶的,如何过得开心? 又道:“那颜姐姐和锦枫妹子……” 颜紫绡无奈地道:“我虽有这想法,只是、只是我还要去找那个就知道乱跑的大坏蛋。” 廉锦枫脸儿微红:“奴家也得去找心上人来着。” 又是两个遇人不淑的女儿家?易紫菱心中叹息,难道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卞璧看着宰氏姐妹,道:“那次洛阳之战,两位不幸遇难,在下也难过得紧。现在两位既已活了过来,何不如小瀛山时一般,再与我等并肩作战?” 宰玉蟾福了一福,轻柔地道:“多谢卞公子之邀,只是,我们也还有些要事要做。” 宰银蟾笑道:“我们也得去找我们的未婚夫婿来着,再不寻到他来,他只怕搂着别的姑娘家,要把我们给忘了。” 易紫菱想:“这几个人都是怎的了?一个个的所托非人。” 卞璧错愕地道:“两位姑娘何时有了未婚夫婿?不会……也是那个家伙吧?” 宰玉蟾脸儿羞红,宰银蟾笑道:“还不就是那个坏蛋。” 易紫菱睁大眼睛,忽将卞璧拉到一旁:“她们要找的夫君、心上人、坏蛋、未婚夫婿……不会都是同一个吧?” 卞璧低声道:“就是同一个来着。” 易紫菱瞪着杏目……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 第十一章 兵者,诡道也 颜紫绡、徐丽蓉、廉锦枫、宰银蟾、宰玉蟾五女离开秦岭,追着《救姻缘》里的那只蝴蝶往东南方向飞,又飞了几天。 路上,有许多飞龙,正从四面八方云集,让她们知道有大战在即。 越过黄河,来到重岭叠嶂之间。 徐丽蓉怀疑地道:“夫君真的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颜紫绡道:“小峰这人,鬼才知道他会往哪里跑。” 宰银蟾笑道:“虽说我姐妹两人已然是鬼,但我们也不知道来着。” 几人正自说着话儿,开着玩笑。 忽地,周围现出许多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排众而出,手持神兵,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可是龙族奸细?” 徐丽蓉照着镜子,左看右看,漫不经心地道:“这人好傻。” 宰银蟾笑道:“就算我们是龙族奸细,你这样问我们,我们难道又会告诉你?” 那些人看着她们,又惊又疑。这五名少女个个娇美,都是罕见的美女。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就算是美女,他们也不敢松懈。许多龙族都有变化人形之异能,也许她们就是龙族伪装,亦未可知。 为首之人喝道:“将她们擒下,交给姑奶奶处置。” 这些人手持神兵法宝,逼了上来,宰氏姐妹却是冷笑一声,各自出枪,竟是四面八方都是枪影,令这些人大吃一惊。为首之人大喝一声,蓦地祭刀,一柄大刀朝五女当刀斩下,却听锵的一声,却是颜紫绡出剑,刹那间破了刀光。 那人震退四步,面红耳赤,又惊又怒。 颜紫绡却道:“且慢动手,我们不是龙族奸细。我且问你,你们又是谁?你刚才说的姑奶奶,却又是哪位前辈?” 那人咬了咬牙,冷笑道:“说出来莫要吓着你们,我等便是新近成立,专与龙族作对的‘姑奶奶的’盟,盟主便是孟紫芝孟姑奶奶!” 廉锦枫张大口儿:“姑奶奶的……盟?” 连徐丽蓉都忘了照镜子,发起怔来:“紫芝……” 宰氏姐妹互相对望:“……姑奶奶?” 五女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穿林而出,落了下来,一个少年搂着颜紫绡转圈:“紫绡姐,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 廉锦枫、宰氏姐妹又惊又喜。 颜紫绡转得太快,一粒沙子落在徐丽蓉手中的镜面上。 徐丽蓉恨恨地收起镜子……这该死的夫君! …… 唐小峰早已猜到,紫绡姐只要下了圆峤秘境,总是会来找他的。 对于他这般的自信,颜紫绡其实蛮恼火的,女孩子应该被人哄着才对,你不天天陪着我来,哄我开心,怎的还动不动就要我千里寻夫,跑来找你? 廉锦枫看到小峰哥哥,自也开心,只是这怨言也是一样一样的。 唐小峰带着五女,与芸芝、紫芝、锦心堂姐见了面。 天女散花图似乎只能装魂魄,不能装身体。鬼灵之身虽是聚月之精华而成,毕竟也是身体,唐锦心修成鬼灵之身后,就无法再飞入天女散花图中栖身,只好跟着他来。 唐小峰指着唐锦心,却不能告诉徐丽蓉、颜紫绡等说这个是他堂姐,毕竟这可是连叔父都不知道的事,只好干咳着,说这个是他新结拜的干姐姐,弄得五女全都在拿眼睛斜他……拐了别的女孩子也就是了,又没人怪你来着,骗人家说是干姐姐做啥? 干你的头! 接下来,唐小峰将他与姐姐在神国遭遇的事大体上说了一遍,徐丽蓉、颜紫绡这才知道他们姐弟两人已会在一起,又在那什么神国遭遇了这么多事,颇有些诧异。只是这件事,唐小峰一时间也无法说得太过详细,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先将这“姑奶奶的”盟的情形说出,徐丽蓉等俱是好笑。唐小峰道:“我们已探得消息,阴烛败退之后,带了两个龙族军团前来围剿我们,数量远在我们数倍之上。听说他还有两个师妹,实力并不比他差上多少,我们靠着芸芝的卦术,虽然避了一些日子,却是难以再逃下去……” 颜紫绡笑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什么娇艳双娘,她们早已被我和丽蓉姐杀了。” 唐小峰诧异问起,这才知道事情经过,原来那什么娇艳双娘已被她们所杀?这倒是这几天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阴烛的两个师妹已死,而自己也有了丽蓉和紫绡姐这两大帮手,胜算自然多了一些。 只是,就算这样子,要抵抗阴烛所率的两大龙族军团,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龙族天生异能,对着大唐的寻常兵将,以一当百绝无问题,若是飞在空中,寻常兵将只有逃亡的份,拿它们毫无办法。 而对着普通剑侠,亦可以一当十,“姑奶奶的”盟若是就这般与龙族两大军团撞上,只有全军覆没的份,毫无希望。这几日里,芸芝也算了一卦,卦象竟是“火入金乡”。天盘丙奇,地盘六庚,火入金乡,用事大凶,乃是大凶之卦。 “紫绡姐,你们来得正好,”唐小峰看着颜紫绡,“我既想赶回太行山,却又放不下这边。我想让你帮我到太行山去一趟,找到姐姐,这般这般……” 颜紫绡道:“真的能行?” 唐小峰道:“或许有用。” 颜紫绡一路来到这里,对龙族所行恶事早已深恶痛绝,而唐小峰与紫芝、芸芝等人现在所行之事,便是要反抗龙族,救亡神州,正合她心意。她立时道:“好,我现在就去。” 于是便从唐小峰那接过一件法宝,娇躯一纵,刹那间破空而去。 唐小峰见她剑光竟是快过闪电,来去如梭,只余下一道淡淡残影,心中暗赞,知道紫绡姐果然已是练成了神华剑气。 …… 颜紫绡走后,唐小峰、紫芝、芸芝、徐丽蓉、廉锦枫、生财菩萨、俏十三娘、胡老大、阊云花,以及“姑奶奶的”盟里的几名重要头目聚在一起,看着摊在地上的大地图,商议军情。 阊云花道:“这样躲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敌强我弱,人心容易变散。若是趁着在泰山时的那场大胜,大家血气正盛时,还可一战,现在又逃又躲,藏了这么多天,很多人都已开始觉得凭着我们,实不可能胜得了敌人,士气极是低落。” 芸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方实在太强,我们就这般杀上去,就算凭着血气勉强一战,最多也就是玉石俱焚,我方势必灰飞烟灭,就算多杀了一些恶龙,对神州大陆的局势也没有任何帮助,徒逞血气罢了。” 阊云花看着芸芝:“军师有何主意?” 芸芝对自己哪有什么信心?怯生生地看着唐小峰:“还是大哥拿主意。” 唐小峰倒是早有计较,道:“我想来想去,要想取胜,唯一的机会就只有在绝地之中,趁隙反击。” 他指着地图道:“泰山周围,山多水多,敌人想找到我们,只有扩散开来。我们只要坚持够久,他们势必会烦会乱,又担心我们逃了,只能继续扩大包围圈和搜索范围。然后我们便可以找准机会,突袭敌人要害,在短时间内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一举杀掉阴烛,端掉敌方首脑,令他们群龙无首,然后我们才可大破对方。”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 同一时间。 阴烛坐在长椅上,面目阴沉地翻着手中纸卷。 虽是纸卷,却是由鲛人所制,用的是南海深处的碧螺莎草。 写上去的墨,也不是普通的墨,而是北海乌贼精喷出的精墨,固能入水而不湿、不化。 两条虬龙盘柱而下,正是龙族两大军团的将军震赫野、震天威。 震赫野低沉地道:“阴大将,那些人藏得太深,一时间难以找出,甚至有可能早已逃出泰山附近,我们可要扩大搜索范围?” 阴烛却是坐在那里,只是看着纸卷,动也不动。 震氏兄弟见他不回答,亦不敢多加打扰。 沉默许久,阴烛忽道:“你若是他们,会如何做?” 震氏兄弟对望一眼,也不知他问的是哪个。震天威笑道:“一群宵小,哪有与我们作对的胆量,我若是他们,早已逃得越远越好。” 震赫野低声道:“就算他们有这胆量,但他们只要聪明一些,便该知道,他们弱我们强,他们寡我们众,不管他们如何挣扎,终究只会鱼死网中。所以他们最聪明的选择,便是能逃就逃,躲得一时也好。” “不错,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却绝不会是那唐小峰的选择。”阴烛将手中纸卷随手一抛,纸卷散落在地,卷上字迹密密麻麻,每隔一段,便有“唐小峰”三字。 他冷笑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形,或许只会逃只会躲,那唐小峰,最擅长的却是趁着敌人的疏忽大意,于绝地之中反击,若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就是在等着我们扩大搜索范围,再找准机会,给我们致命一击。若是我们盲目扩散,只会给他以机会,等他们突然出现杀到这里,虽然我们势众,但地盘散得太开,在短时间内,却会变成他们出其不意,以多打少的局面。虽然他们这也是拼死一搏,但至少是从九死一生之局,变成胜负难料,而我们一个不好,空有强大优势,便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震赫野醒悟过来:“若是这样,那他们只怕根本就没有逃远,而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寻找反攻我们的最佳机会。既然如此,我们可要收缩地盘,将每一个地方都不放过?” “没用的,”阴烛冷冷地道,“他们中,必有擅长卦术之人,才能几次三番躲过我们搜索,我军若是收缩,他们见事不可为,反有可能真的趁机逃走,再找起来就更麻烦。” 他阴阴沉沉地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给他们偷袭的机会,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震氏兄弟对望一眼。 …… 唐小峰将计划说出,其他人连连点头,芸芝却是犹豫了下,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啥自信的样子。 唐小峰倒是没注意到这点,因为他一向都觉得自己足够聪明,而事实也多次证明了这一点。 但这世上,尽有许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皆因当一个人太过聪明,几次三番算倒别人的时候,心中不免骄傲,不免得意,总觉得只有自己算别人的份,别人都算不到他,于是便把自己的聪明看得重了,把别人的脑袋看得轻了,于是,算计起来,往往也就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前思后虑,谨小慎微,不知不觉的,就会开始疏忽大意。 曹操一路南下,破刘备,占荆州,气势之盛,一时无两,却莫名其妙地遭遇赤壁之败,差点回不了许都。 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竟令得曹操都开始生出怯意,想要迁都,却一个大意,突然间失了荆州,落得兵败人亡的下场,便是这般的道理。 其他人觉得唐小峰的计划很有道理,芸芝虽然有些看法,却对自己没啥自信,想着大哥肯定比自己能干,也就没有多说。 紫芝却突然跳了出来:“这个计划不好。” 唐小峰瞪她一眼:“你懂什么?” 紫芝缩了一缩,怯生生地道:“反、反正就是不好。” 唐小峰懒得理她,正自要走,却听芸芝低着脑袋,小小声地说:“小妹、小妹也觉得有些问题。” 这话要是紫芝说的,唐小峰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突然听到芸芝也这般说,他不由得认真起来,又将自己的计划细思一番,突然醒悟过来:“我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差点误了自己性命,丽蓉和紫绡姐她们护送芥子乾坤车时,不就是用类似的计谋,对娇艳双娘突袭暗算,将她们杀死的么?阴烛只要聪明一些,便该防到这一手,哪里会中同样的计?弄不好,他还设好了陷阱在那等我。” 他看向芸芝:“你有什么想法?” 芸芝道:“敌人势大,若是采用直袭的办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困在中央,再无回旋余地,过于冒险,倒不如放出假象,令敌人以为我们有这打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先不求最大的胜利,只求最稳妥的胜利……” 芸芝将自己的主意说出,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唐小峰的主意实是有些“不成功、便成仁”,一不小心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虽然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但考虑到阴烛有两个师妹的前车之鉴,只怕是早已算到他的做法,倒不如芸芝的主意,虽然也较麻烦,但是能战能逃,安全系数要大上很多。 想到这里,唐小峰心中又是一动,想着紫芝难道就是因为意识到我的主意有危险,才想要阻止?虽说紫芝在这方面确实不如芸芝,但王气却是最大的气运。于是当众看着紫芝,道:“采用哪种计谋,还请紫芝小姐决定。” 紫芝吓了一跳,心想你怎的又问起我来?于是小声地道:“我、我觉得还是芸芝的主意好。” 唐小峰笑道:“便依紫芝姑奶奶的意见。” 当下,众人便决定下来…… …… 胡家四兄弟带着一批擅长幻术之人,前去诱敌惑敌。 因宰氏姐妹修的乃是鬼仙之道,变化较多,又于圆峤秘境中学了一套名为《水境七幻》的功法,于幻术已有独到之处,唐小峰便让她们跟着前去。 其他人都在积极做着准备,唐小峰独自逛了一下,忽见紫芝一人坐于溪边,很是郁闷的样子,于是掠了过去,笑道:“难得看到你一个人,难道有什么心事不成?” 紫芝低着脑袋:“我、我不想做这姑奶奶了。” 唐小峰奇道:“你本来不是一直都兴致勃勃,干劲极大的么?怎的突然又不想做了。” 紫芝小小声地道:“一开始我也只是觉得很好玩,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就想做了。现在想一下,我既没有芸芝能干,又没有丽蓉姐姐、紫绡姐姐她们那般厉害。我、我还是应该把这什么姑奶奶的位置让给她们来做,芸芝肯定能比我做得好。” 原来是在想这个?唐小峰笑道:“刘邦文比张良怎样,武比韩信如何?” 紫芝道:“那自然是没得比的,刘邦对上项羽,那就没有胜过,每次打得全军覆没,可都是韩信替他拉的兵马。” 唐小峰道:“那刘备跟诸葛亮比又如何?” 紫芝道:“刘备虽然志气可嘉,屡败屡战,但这屡败屡战,反过来其实也是屡战屡败来着。没有诸葛亮替他做军师,在战略上替他拿定主意,他也没那个成就。” 唐小峰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是刘邦做皇帝,刘备做皇帝?” 紫芝道:“这个……” 唐小峰轻轻托着她的俏脸,注视着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需要比过谁,你只要知道谁厉害谁不厉害,然后把事情全部扔给他们做就可以了。就像当皇帝的,不需要自己上阵,只要会看人,知道谁能用谁不能用就成。你是姑奶奶,姑奶奶就是该享福的,所以你只要决定好该做什么,然后把事情一股儿地扔给那些适合的人就可以。就像刚才,你就做得很好。” 紫芝眼睛慢慢发亮…… 第十二章 喜欢你更多一些? 逐渐发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很快又黯了下去。 紫芝低着头:“大哥,你、你是不是不怎么喜欢我?” 唐小峰诧异地道:“为什么这么想?” 紫芝揉着衣角:“因为你总是对我凶凶的,你都不去凶芸芝,就只会凶我。你……你肯定是更喜欢芸芝。” 唐小峰笑道:“那我问你,做父母的打骂孩子,做丈夫的责备妻子,却不去凶其他人,难道是他们觉得别人更亲,自己的家人不亲?当然不是啰,因为是自己家人嘛,当然随便一些,我要是不喜欢你,我还懒得凶你呢,我怎么不去凶俏十三娘、阊云花?” 紫芝欣喜地抬起头来:“那、那我和芸芝……” 唐小峰托着她的俏脸,在她晕红而可爱的脸蛋上吻了一下:“我喜欢你,比喜欢芸芝多一点点……” 听到大哥这般一说,紫芝不由得露出幸福的表情。虽然芸芝是自己的姐姐,她也希望大哥对自己好,对芸芝也好,但女孩子嘛,总是喜欢心上人爱自己爱得多一些。 唐小峰又把她调戏了一阵,没过几下,阊云花有事来找紫芝姑奶奶,唐小峰便将她放过。紫芝随阊云花离开后,唐小峰散了下步,却看到芸芝从远处探出头来,于是笑着掠过去,将她拉出:“你做什么?” 芸芝低声道:“刚才看到妹妹好像有些心事,所以想来看看。” 唐小峰笑道:“她已经好多了,没事,不用担心。” 牵着她手,沿着溪流走了一段。芸芝低着脑袋,鼓起勇气,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唐小峰转过身来,奇道:“你要说什么?” “大哥,”芸芝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他,“问你一件事儿……” 唐小峰道:“什么事?” 芸芝左脚轻触右脚:“你更喜欢我一些,还是更喜欢紫芝一些?” 果然是双胞胎啊,连这个也要一起问么?唐小峰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芸芝难为情地看向一边,“因为大哥原来就是先跟紫芝亲近,再和小妹在一起的。总觉得、大哥好像对紫芝更亲热一些。” 又急道:“我只是、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没有……” “芸芝,”唐小峰托起她的脸,在她嘴上吻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比喜欢紫芝多一些,也比别人多一些。” 芸芝眸现喜色,闪过幸福的表情。 唐小峰又把她抱在怀中,抚胸摸臀,欺凌个够,然后才将她放过。 接下来,芸芝找紫芝,帮她去了。唐小峰随便乱逛,却又生出感应,掠到溪流下方,却看到徐丽蓉正对着溪水在那梳妆,一眼看去,果然是丰姿绰约、倾国倾城。 唐小峰笑着掠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着。 徐丽蓉任他服侍,又照着镜子,漫不经心地道:“夫君怎不去陪着紫芝她们?” 唐小峰认真地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因为我喜……” “你要是敢说你喜欢我比喜欢别人多一点点,我现在就烧死你。” “呃……”汗,她都听到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呵呵地笑着,替她梳好头发。徐丽蓉却又转过头来:“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唐小峰怔道,“说什么?” 徐丽蓉大怒,招了一把火使劲烧。唐小峰上蹿下跳,大叫道:“你刚才说我要是说了,你就烧我的,现在又没说。” “所以我更要烧死你!”徐丽蓉毫不留情。 “既然你想听,那就不要这么傲娇嘛。” “傲你的头!”徐丽蓉简直要化作火焰扑上去。 旁边却传来少女的声音:“小峰哥哥,丽蓉姐,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扭头一看,却是廉锦枫来到这里。徐丽蓉哼了一声,不再理唐小峰,借风飘走。唐小峰揉着身上焦一块肿一块的地方,直喊着痛。 锦枫美眉赶紧过来,替他涂上解火毒的丹药,又疑惑地问:“小峰哥哥,她这是怎么了?” 唐小峰看着她,无奈地道:“她刚才问我,这么多姑娘家里,我最喜欢的是谁?” 锦枫美眉低着脑袋,扭着身子,轻揉衣角:“那、那小峰哥哥是怎么说的?” 唐小峰缓缓地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告诉她,我喜欢锦枫,要比喜欢别人多一些。”声音很小,怕被徐丽蓉听了去。 “小峰哥哥!”廉锦枫一脸幸福地扑到他的怀中…… …… 太行山,五指峰后五指峡。 唐小山躺在竹榻上,昏昏沉沉。 身边传来轻声的呼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是卞宝云在推着她,红英则端着肉汤等在那里。 卞宝云将她扶起,唐小山连咳几声,欲接肉汤。 卞宝云道:“你莫动。”接过碗来,帮她喂下。 唐小山无奈地道:“无端端地病了一场,让你们担心了。” 卞宝云责备道:“我们对你的拖累岂非更多?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了。” 喝完肉汤,唐小山恢复了些精神,又与卞宝云说了些话。卞宝云见她看上去还不是很好,不想打扰她休息,便又带着红英离开。 唐小山倚着竹榻,却是无法睡着,沉思未已,却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跳进来的,乃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小姑娘,粉嫩可爱,却是淘气。 小姑娘跳了过来,双手撑着竹榻,略抬着头,看着她来:“小山姐姐,你怎样了?” 唐小山微微一笑:“好多了……” 小姑娘扭过脑袋,抿着嘴:“骗人。”又道:“你不该让我醒过来的,就算是用了古今颠反如意挂,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地造出先天元神,你这是……” 唐小山却反注视着她:“如果你不想让我这样做,那你就不要再做那种伤害自己的事。在岭南的时候,如果我知道你到底是让我对你做什么,我是不会那样做的……” 小姑娘道:“你根本就不知道……” 唐小山伸出手来,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小姑娘蓦地睁大眼,然后才反搂着她,偎她怀中,又道:“小山姐姐,你可知道,十几年前,天上有一位百花仙子和九十九位花神谪落人间?你就是那百花仙子!” “嗯,”唐小山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要是还猜不出来,那也真的是白活了。” 小姑娘心知这姐弟两人,弟弟聪明,姐姐只怕比弟弟还要聪明。她又道:“大姊就是九十九位花神中的曼陀罗……她其实不是坏人。” “或许吧,但我不会原谅她做的那些事。” “可是……” “我也不会原谅你的,”唐小山搂着她,“我不许你们伤害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小姑娘突然流出泪来。唐小山却又将她推开一些,看着她:“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确实记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我只知道是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是我非做不可的事,而你和曼陀罗却是知道的,你告诉我……” “我不要。” “白话……”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白话蓦地一挣,脱身而出,掠到门口,却又差点撞到另外一个小女孩……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却有些迷糊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白话脸上突然涌出的泪水,茫茫然然。 白话却又顿在那里,头也不回:“小山姐姐,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们,那就让我们死掉吧……让我们全都死了算了。”拉着月亮,刹那间飞了出去。 唐小山躺在那儿,轻叹一声。 没过几下,却是林书香飘了进来,疑惑地道:“小姐,白话妹妹怎的了?突然拉上小月哭着跑了,小姐你骂她了?” 唐小山苦笑……她也很想知道。 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自己乃是百花仙子转世,书香她们全是随着自己一同转世的花神,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白话是合欢花,史幽探是曼陀罗……只是既然大家一起投胎转世,为何却只有她们两个有着前世的记忆? 她不由得一阵急咳。 林书香将她扶住,略有一些担心,正要让她早些休息,就在这时,外头却又骚动起来。两人疑惑对望,却见红英跑了起来:“小姐、书香姐,紫……” 一道剑光掠了进来,现出一个红衣少女。红衣少女笑道:“是我来了。” 唐小山与林书香又惊又喜……来的竟是颜紫绡。 …… 唐小峰领着宰银蟾、宰玉蟾与一批“姑奶奶的”盟中的好手连夜赶路,天快亮时,来到一片峡谷。 谷中伏着一队飞龙,这些飞龙为了追踪他们,早已被弄得晕头转向,现在正是它们最困最乏的时候。 唐小峰深吸一口气,剑光一纵,突然杀出,直接斩掉其中最大的一条虬龙。宰氏姐妹、生财菩萨等率众紧随其后,或挚神兵,或祭法宝,寒光闪耀,血光四溅。这些飞龙惊醒过来,却是稳不住阵脚,慌乱之中,被杀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得以逃脱。 唐小峰得势不饶人,趁势追杀。 杀了一路,恰好这时,又有大批飞龙赶来。唐小峰等大惊,慌忙后退,那些飞龙不断追赶,欲将他们全歼。唐小峰等逃得仓促,躲入一片山峡。 龙群立时杀了进去,谁知到了峡内,两边山峰突然消失,先是熔岩狂卷,再是神兵法宝不断。却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峡,周围山峰全是皮猴胡家布下的皮影幻术,这些日子,胡家四兄弟得到精通“境天水月”的唐锦心的指点,幻术更精更湛,这些飞龙入了幻境,都还不知是幻。 这些飞龙欲战,不知怎的,明明看到敌人却无法接近,欲逃,七转八绕却是还在原地。他们既入了幻境,周围又有天目山异鬼门提前布下“五百鬼迷踪术”,已是一团大乱。徐丽蓉带着擅长远程仙术的妖术师从阵外攻击,先将这些飞龙杀得虬哭蛟嚎,然后,唐小峰率众趁机杀回,很快便将这些飞龙杀得一干二净。 大胜之后,天色已亮,众人迅速转移,远遁而去。 …… 阴烛双手负后,踱着步子。 又一批飞龙被歼灭的消息传了过来,让他极是烦闷。 他故意扩散搜索范围,就是为了给那些人制造机会,按他对唐小峰性情和作战方式的分析,唐小峰中计的可能性本是极大。 谁知那些人不但没有中计,反而采用了不断游走、一击即遁的游击战术,所攻击的全是将他避开的薄弱之处,他将军团扩散开来,不但没有诱敌成功,反给了对方见缝插针的机会。 按他分析,唐小峰最擅长的本该是“绝地反击、直袭要害”,当这种方式应用多次又总能成功时,一个人的思维很容易便形成惯性,总觉得这才是最有效的方法,除非受到挫折才肯回头。 而他绝不会给那小子回头的机会。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是以不可思议的耐性和灵动,不追求大的胜利,却以游击手段,寻求一次又一次的、小规模的胜战,就好像玉女绣花一般,每一针戳上去,都没有多少成效,却是积少成多,不知不觉间形成大的花色。 “这根本不是那小子的行事风格,那小子既没有这般的耐性,也没有这般的稳妥,”阴烛脑中蓦地浮出一个念头,“难道我猜错了,指挥对方作战的,根本不是那小子?” 但如果不是那小子,却又是谁?那些人虽然来自神州大陆上各形各色的下九流门派,看似都不起眼,其实花样众多,精通各种五花八门又或是奇奇怪怪的术法,但像这种精于排兵布队、行军打仗的人才,却不是那些下九流门派里出得了的。 他大步跨出。 震氏兄弟等在外头,见他出来,直落而下。 这番围剿,不但没有找出敌人清个干净,反而被那些人连连找着机会,损失颇大,时间一长,他们也开始变得有些烦躁。只是他们既不敢违抗阴大将的命令,且那些人展现出来的才智和手段,让他们也开始相信阴大将事先的判断,若不将那些宵小尽早歼灭,任其发展下去,只怕真的会成为大患。 震赫野低声道:“家父已准备开始围剿秦岭,令我等尽快办好此地之事,早些配合他的安排,我们实无法在此地浪费太久。” 阴烛略一点头,他虽为龙族大将,但却是以重振尊圣门、排除神州大陆上有可能威胁到龙族的江湖门派为首要目地进入神州,而负责中原主要战事的乃是大将震古,若从职责上来说,震氏兄弟其实根本不用听他号令。 只是震氏兄弟对他本就极是尊崇,再加上虽然负责事务不同,但他毕竟也是大将,故而甘心听他号令。但若是因此而延误了围剿秦岭的战机,打乱了震古的布局,所造成的后果也不是他们两兄弟承担得起的。 阴烛略一沉吟,道:“先将将士收缩回来,彼此看顾,互相支援,不再给对方偷袭暗算的机会,然后再想办法将他们找出。” 震氏兄弟也知道,那些人既未如阴大将的判断进入陷阱,维持这种局面,只会给对方更多机会。这些日子,己方时不时地被骚扰偷袭,虽然每次的损失都不算大,但次数多了,对士气的打击却是不小。 于是赶紧吩咐下去,令底下将士收缩阵势,昼夜巡逻,让敌人再无可乘之机。 …… 异鬼门派出的孤魂野鬼,将搜集到的消息不断传递回来。 唐小峰等聚于一堂,生财菩萨道:“敌人也已开始变得小心,只怕不会再给我们机会。” 阊云花道:“这些日子虽然连战连捷,我方斗志极高,但这样的小胜还不足以颠覆我们与对方的实力差距,对方一旦找到我们,在硬碰硬的情况下,我方难有胜算。” 众人一同看向芸芝。 芸芝道:“那我们就不要给他们找着的机会不就是了?” 徐丽蓉道:“你想怎么做?” 芸芝道:“脱先。” 脱先?众人互相对望,连唐小峰也觉有趣起来。 “中原的主战场根本就不在这里,”芸芝摊开地图,道,“即将发生的最重要的战斗,乃是龙族围剿秦岭的大战。反抗龙族的势力有许多,而目前声望最大的乃是秦岭的徐承志徐将军,龙族显然是想先将秦岭歼灭,以达到杀鸡骇猴之效。追杀我们的这两个龙族军团,此时本应该从东面缓缓逼近秦岭,却为了我们而留在这里,于是无形中,秦岭东面便出现了缺口,若我们这时候脱身而去,飞奔秦岭……” 众人对望一眼,唐小峰沉声道:“你是想让我们投靠徐承志?” 芸芝轻叹一声,无奈地道:“首先,从大局上来说,秦岭的胜负远比我们这里重要得多。我们声望太低,不管与龙族之间有多少胜负,都很难为人所知,但秦岭一旦被剿灭,抵御龙族的大计势必遭遇重挫,支援秦岭实是必要之事。其次,对于我们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没有根据地固然有利于游击,却无法壮大,纵然我们连战连捷,但是兵力得不到补充,若是公开招兵买马,招募有志之士,必定会被龙族找出我们的藏身之地,若是一直躲躲逃逃,兵力终是难免损耗,长久下去,终会为龙族所灭,投靠秦岭,乃是唯一出路。” 又道:“徐将军面临龙族几面围剿,正是危急之时,我们这个时候去投他,乃是雪中送炭,势必能得到重视。而对我们来说,也有个落脚之处,不用再担心孤掌难鸣……” 紫芝却道:“我才不要!坚持了这么久,却要去给别人做手下,要去你们去好了。” 第十三章 天罡三十六星少女 众人自然也知,他们若是现在去投秦岭,固然是雪中送炭,但秦岭一方不管是声望还是兵力都远在他们之上,且知道的说他们是主动投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被阴烛和震氏兄弟追得无路可逃,不得不去,其结果就是寄人篱下,被秦岭一方吞并。 虽说从大局上来说,这才是最稳妥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路子,但从心理上,确实是很不甘心。 唐小峰沉吟一阵,道:“助徐大哥反龙族围剿,很有必要,毕竟秦岭一灭,黄河附近尽陷龙族之手,整个中原都会覆亡,我们也无法生存,投靠秦岭,却是没有必要。” 芸芝道:“若不投靠秦岭,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据点,才好发展势力,招兵买马。” 唐小峰将手在地图上一点:“这里。” “华山?”宰银蟾讶道,“华山现在,可是龙族用来围剿秦岭的大本营。” 唐小峰微笑:“秦岭若是覆亡,我们也只有跟着覆亡的话,自不用期盼。若是能够大破龙族,那这华山……就是我们的。” 华山,北靠黄河,南连秦岭,又为五岳之一,自古便有“华山天下险”,“奇险第一山”之称。与此同时,华山古称西玄山,实为道家十大洞天中排名第四的“三元极真之天”。 众人对望……若能抢得华山,对“姑奶奶的”盟的势力发展,自然是大有益处。只是这难度实在不小,首先需要大破围剿秦岭的龙族,才有机会将龙族从华山赶出,哪怕只是维持相持局面,他们也不可能得到华山。 其次便是,若是真的大破龙族,秦岭一方也不可能放过华山,若是被徐承志一方先抢得华山,他们总不能去跟秦岭一方打起来,弃大局于不顾,为个华山打得头破血流? 紫芝双手叉腰:“好,就这么办,先帮秦岭那些外甥儿大破龙族,再想办法抢得华山。” 众人心想,她现在果然是大有姑奶奶的风范。 芸芝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助他们灭掉东面的这两支军团?” 徐丽蓉道:“你想怎么做?” 芸芝道:“首先,突出重围,迅速赶往秦岭。” 徐丽蓉道:“这跟你刚才说的不是一样么?” 芸芝微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众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唐小峰却已道:“好主意。” 紫芝亦道:“不错,果然是好主意,就按我这妹妹军师的主意做。” 徐丽蓉、宰氏姐妹、廉锦枫等见连紫芝都已明白过来,不由暗责自己愚钝。 散会之后,紫芝却又悄悄拉住芸芝:“你这虚虚实实的,到底是啥子主意?” …… 龙族大营内,一只螭龙飞入,将最新消息上报于大将阴烛、震氏兄弟。 阴烛目光闪动:“那些人从金雨山出现,往西方逃窜?” 震赫野道:“阴大将,他们这是……” 阴烛脸色微变:“他们这是要逃往秦岭,与秦岭的那些逆党合流。” 震天威恨恨地道:“这些人时机倒是拿得极准,我们方一变阵,他们趁隙就逃。” 阴烛冷然道:“不可让他们逃到秦岭。”立时下令,举军追赶。 “姑奶奶的”盟一路奔逃,不作任何停留。唐小峰心知,他们与阴烛所率的两大军团缠斗多日,此番突然脱先,大出阴烛意料。但是黄河附近,龙族势大,秦岭已是几面被围,唯有东面,因这两大军团为了追杀他们,空出一丝缺口,他们现在已经露形,若不能趁着这丝缺口赶赴秦岭,敌人四面八方齐涌而来,还没等他们救援秦岭,自己就先于秦岭而灭。 秦岭延绵数千里,横贯华夏中部,又为长江水系与黄河水系之分水岭,北侧是关中平原,南侧是汉水谷地,被尊为华夏文明之龙脉。 秦岭因其雄伟与延绵,又被称为“九州之险”、“天下之大阻”,而对于从一开始就控制住长江与黄河的龙族来说,一旦扫清了秦岭这个障碍,两大水系便连成一片,整个中原尽入其手,然后便可扫荡五岭、席卷塞北,控制整个神州大陆。 阴烛、震氏兄弟率群龙追到秦岭边缘,果然看到那些人亡命逃入山中,于是继续追去。 秦岭本有广义、狭义之分,徐承志等反抗龙族之义军所占据的,乃是以太白山、终南山这秦岭内两大高山为据点的秦岭中段,此处仍不是义军所控制之范围。 群龙不想让“姑奶奶的”盟逃至太白山,急追不舍。只是一入山中,阴烛见周围山势险恶,暗道不妥,忽令群龙停住。震赫野龙尾一摆,纵了过来:“阴大将……” 阴烛沉声道:“小心他们趁我等大意,突然反击。” 震赫野心想,阴大将实是小心过头,那些人已是丧胆而逃,只要逃至太白山便可保得平安,何敢在这里进行反击?从一开始,阴大将对那些宵小的判断便频频出错,或为敌方戏弄,或是屡误战机,原来阴大将之才也不过如此,以往在北海时,倒白白将他崇拜一场。 虽然如此,阴大将既已下令,他自然不敢不听,于是让群龙彼此护持,不可散得太开,小心追入秦岭。只是这样一来,许多龙不免犯着嘀咕,好不容易越追越近,看到了那些宵小的影子,现在他们慢了下来,等追上时,那些人只怕已是入了太白山,让他们白追一场,岂不是枉费一场力气? 阴烛虽知震氏兄弟等心中不服,却也只是面无表情,并不解释。 秦岭有七十二裕,他们追入其中一裕,忽地震响连连,两边山崖倒下,一些飞龙竟被压死。紧接着,大批敌人从后方杀出。 群龙混乱,血雨纷洒。阴烛亦吃了一惊,他虽已极是谨慎,却仍未想到他们追着那伙人的尾巴进入深山,敌人却是从他们后方杀出,竟被攻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眼看群龙一团紊乱,他飞到云端之上,化作烛龙,忽地长啸一声,啸声震天动地,群龙精神一振,开始稳住阵脚。 率众杀出的正是唐小峰与“姑奶奶的”盟的主力部队,他们将这些日子排列和演变的阵势发挥到极致,与群龙大战。只是,初始时虽然大占上风,令龙族损失惨重,但随着阴烛的那声龙啸,龙族乱而不退,竟仗着数量上的优势开始反攻。 唐小峰剑气如虹,横冲直撞。徐丽蓉又领着宰氏姐妹、俏十三娘等从另一边杀出,对敌人进行切割。寒光闪耀、血雨纷洒。 对于唐小峰等人来说,这场偷袭实是不尽人意。在他们计划中,龙族军团一路追着他们,看到他们即将进入秦岭中段,势必要加速阻拦,前后不免拉得太长,然后,唐小峰率一队追尾突袭,徐丽蓉率一队拦腰切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势必能大破群龙。 却没想到他们杀出来后,虽也算是突袭成功,却远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就在他们突袭的前一刻,阴烛已是反应过来,令群龙放慢速度,追中有守。龙群数量上原本就超过他们,又是天生异能,虽有损失,却不致命,于是这一场本是打算直袭七寸的突袭,竟然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混战。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自不可能处处遂人心意。 只是照这样子,就算能够胜出,亦将只是惨胜,更何况连惨胜都未必能够达成。 但却又不能逃,混战局面竟已形成,此时退却,必败无疑。 唐小峰、徐丽蓉率队奋力作战,震氏兄弟亲率龙群反击。一波又一波的战斗从天空、从山头打响,纠缠不休。 云端之上,阴烛虽然看到了唐小峰,却又将视线快速地扫视了整个战场。战场上,唐小峰之强,他已亲有体会,而那个操控万神圭旨乾离火的少女,其本事亦是远远超出他的意料,看来甲艳便是死于那少女之手。 只是,就算这两个人再怎么强,面对着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他们最终也只有败亡的下场。倒是那些下九流的门派,在这两人的率领下,配合有法,进退有据,又随着局势不断调整,暗中必定有人指挥调度。 一般来说,在后方指挥作战,不外乎鸣金、击鼓、挥旗、阵喝等几种手段,但阴烛放眼而去,既未看到旗帜,也未听闻金鼓之声,背后指挥之人,到底是如何将命令传达到这些人耳中? 阴烛蓦地眯眼,暗掐一诀,见战阵之中有阴风来去,不由一声冷笑:“原来是御鬼之术。”忽地将身一卷,挟着冰火往远处腾去。 唐小峰见阴烛竟冲往芸芝、紫芝等人藏身之处,大吃一惊,身子一旋,如长虹般贯了过去。阴烛回身一挡,剑气乱闪,阴火怒腾。紧接着又是几个对冲,诛日太生法与纣绝阴天斩同时施出,直撞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嚎。 唐小峰被阴烛缠住,他所率的生财菩萨、赵钱三等人无法挡住龙群,不得不与徐丽蓉那批会成一处。所谓双眼活,独眼死,兵法亦如棋道。两队会于一处,再无法彼此支援,互为猗角,只能布成圆阵,对着四面八方的敌人,苦苦支撑,损失惨重。 另一边,震赫野见阴大将竟与一名人族少年战得难分难解,心中极是惊讶,那少年莫非就是阴大将近日提及无数次的唐小峰?想不到他竟真有与阴大将抗衡的本事。 眼见阴大将与那少年硬拼一招,彼此分开,震赫野身子一卷,驾着云雾,张牙舞爪落至阴烛身边,沉声道:“阴大将,我来助你。” 阴烛却盯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不用,西南方向必定藏有敌方主帅,正以御鬼之术指挥作战,你率队过去,将他们杀了。” 震赫野立时明了,身子一落,率了一队强手,往西南方疾飞。唐小峰见这些飞龙冲往紫芝方向,而徐丽蓉、宰氏姐妹等已被龙群团团围住,腾不出手来,赶紧舍弃阴烛,急欲拦截。 要是被这些飞龙杀了紫芝和芸芝,连本就以少战多的徐丽蓉等也将因无人指挥全局,阵势大乱,立时溃败,重围之下,将无一人能够生还。 只是,他虽想截住震赫野所率飞龙,阴烛却是龙躯一卷,挡住他来。 唐小峰大喝一声:“让开。”长生剑怒劈,劈出三道光环。 阴烛却是一声冷笑,诛日太生法再次挡住纣绝阴天三连杀。 唐小峰左突右冲,只可惜以他跟阴烛之间的实力差距,若是打持久战,或许还能仗着魔杀传授给他的心法最终胜出,短时间内想要杀退阴烛,却是妄想,眼见芸芝紫芝遇险,阴烛却总是挡在面前,他心中焦急,反使得自己也连连遇险。 震赫野率一批飞龙冲到了西南方山岭后方,找到目标,直落而下。 它们落了下去,却没有再升起来。 阴烛目光闪动……出了什么事? 震古这两个儿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任何一个都可比得甲艳和乙娇,寻常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然而,震赫野率队而去,突然就没了声息,竟似被人快速全歼……这怎么可能? 震古心中疑惑,顿在那里。 唐小峰亦看出情形有异,也不再试着闯关,停了下来,看向那边山岭。 忽地,一道剑光急速闪过,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龙啸,震赫野洒着血水冲天而起,又直摔而下,下落中龙首与龙躯骤然分开,竟是身首异处。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三十六道疾光从岭后飞起,直冲而来。 唐小峰大喜……终于来了。 飞在最前方的是两名少女,其中一人蓦地顿在那里,射出万千箭光,飞龙纷落。紧接着,她身后三十六道疾光冲入龙群之中,现出身来,竟是三十六名天仙般的少女,踩云霞,御宝光,披玄绫,持仙剑,三十六个俏影快速闪动,周围血舞纷飞。 明明只有三十六人,竟杀得周围上千飞龙鬼哭狼嚎。 阴烛大惊失色,难道会是…… 唐小峰欣喜若狂,那三十六名少女,竟是以前除了一本被人篡改过的《女大金丹诀》,就没有学过任何仙术和功法的卞宝云、卞彩云、章兰芳、孟华芝等三十六女。 她们之所以能够突然变得如此厉害,是因为她们使用了《天罡地煞图》。 当年,西王母为助黄帝一统大荒,令九天玄女赐下《阴符经》与三卷天书,三卷天书的其中一卷,便是可以化身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的《天罡地煞图》。 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其中天罡三十六星,地煞七十二星。 以往出现的,都只有地煞七十二星,《天罡地煞图》能够让七十二名普通人直接变得像经过二三十年修行的剑侠一般厉害,其效果之神奇,自不用说。 但《天罡地煞图》真正厉害的,其实却是“天罡三十六星”,然而,与地煞星不同,要想成为天罡星,必须要集齐三十六位转世天仙又或是下界天魔。 现在可不是大荒之前仙魔混战,一不小心就“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仙神满地走,妖魔多如狗的乱世,早期的天仙又或天魔,早已是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久居天界,转世天仙与下界天魔,能够遇到一个两个已是稀奇,要集齐三十六名,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本来是不可能的。 然而,无巧不巧的是,太行山五指峡里,刚好就有一批。 《天罡地煞图》,直接让卞宝云、章兰芳、孟华芝等人化身天罡战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过之处,挡者披靡。徐丽蓉、宰银蟾、宰玉蟾、生财菩萨、俏十三娘等士气大盛,趁势反扑,群龙纷纷败退,数千只飞龙竟是死的死,残的残。 阴烛脸色一变,他见多识广,已是看出群龙之中,根本无人挡得住这三十六名化身星宿战将的少女,赶紧长啸一声,令残众撤退。 其实不用他说,群龙已是心胆皆寒,震天威意欲多少挽救一些,边战边退,忽地,一道箭光破空而来,刺在它的面门,它惨嘶一声,甩尾欲逃,徐丽蓉已趁隙扑至,万神圭旨乾离火卷过,震天威带火坠落,尚未触地,已成飞灰。 射箭的自然便是手持射日弓的骆红蕖。 阴烛心知此番已败,若再不逃,等群龙尽死,自己被那三十六名星将少女缠住,再别想逃,云雾一卷,便欲脱身。 一道剑光蓦地闪过,将他阻住。 阴烛暗自心惊,单凭这道剑光速度之快,剑气之玄,他已看出来人的本事竟是不下于唐小峰。 挡在他面前的少女,红裳红裙红绸缎,红衣红鞋红贴花,红得俏丽,红得好看。 她自然便是颜紫绡! 对于阴烛来说,为龙族一统天下之大计留得此身,要比徒逞血气之勇有用得多,既看出这红衣少女本事不弱,其他敌人也即将腾出手来,哪里敢留?一个猛扑,却是往另一方向突然窜去。 唐小峰叫道:“紫绡姐,不要放过它!” 颜紫绡应道:“知道。” 两人身子一窜,化作两道剑光疾追不舍。阴烛见无法脱身,突然一个回首,咬了过来。唐、颜二人同时出剑,剑光疾卷而去。 他们两人从小一同练剑,早已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当日在洛阳城时,两人联手,便已成功杀死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的黄天道地公将军桓彦范,如今,他们一个在得到姐姐指点之后,突飞猛进,一个上了圆峤秘境,终于习成紫歌剑术中最高境界的神华剑气,两人再度联手,岂是阴烛可挡? 只听轰然一声炸响,烛龙带血抛飞,唐小峰又追了上去,剑光一闪,直接便将阴烛的脑袋斩了下来…… 第十四章 无耻啊无耻 烛龙的脑袋与龙躯摔在地上,身上腾起的蓝色火焰开始消失,唐小峰直落而下,就像对待田嗣皇一般,剜了他的双目,抽了他的龙筋。 龙睛红如火焰,龙筋是水一般的蓝,放在手中,竟是冰冷异常。 然后,他牵着颜紫绡的手,与徐丽蓉、骆红蕖、宰氏姐妹、以及卞宝云、章兰芳、孟华芝等三十六女会在一起。龙群已被全歼,众人兴奋异常,又飞入岭后,与紫芝、芸芝、廉锦枫那伙人见面。 廉锦枫取出丹药,为众人治疗。 唐小峰拉着紫绡姐的手:“你们怎的现在才来?我还以为这办法根本就不可行。” 颜紫绡道:“你看她们。” 唐小峰看去,却见卞宝云等三十六女手中仙剑与身上光芒消失,都变回普通少女,瘫倒在地,娇喘连连,竟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唐小峰大是错愕,变身天罡战将是这么耗体力的么?颜紫绡道:“在太行山时,她们就试过一次,结果硬是休息了三天,这才恢复过来,所以来得迟了。小山姐说,天罡地煞图对意志和精气神要求极大,但其实对身心并无伤害,实是她们太娇生惯养了。” 唐小峰菀尔……这些姑娘一个个的,都是千金小姐,天罡地煞图消耗精力固然是一回事,她们却也都是扔个沙包都累。 他一一看去,见这三十六女,主要是孟家的五个姐妹、卞家七个姐妹、掌家四姐妹、吕家三姐妹、蒋家六姐妹、董家五姐妹,《镜花缘》“前三三与后三三”的三十三女,除了孟兰芝和紫芝、芸芝全在里头。 此外便是章家四姐妹中的章兰芳、章蕙芳,以及田舜英、花再芳、闵兰荪、毕全贞四人。倒是在《镜花缘》里下场不好的井尧春等章家十媳,一个都不在里头,也不知是凑巧,还是姐姐故意这般选的。 “姑奶奶的”盟怕会有别的龙族军团到达,稍为休整一番,便继续往太白山方向飞去。唐小峰身上带着许多飞剑,分出剑光,竟将三十六位姑娘一同载上。 骆红蕖却是向他告辞,又回太行山去了。 …… “姑奶奶的”盟方自离去。 烛龙的脑袋依旧落在地上,双眼空洞,旁边是被抽去龙筋,皱皱折折的龙躯。 忽地,一只金翅大鹏鸟从暗处飞出,将龙首一抓,剖了开来,内中有一颗蓝色珠子,被它一口吞入肚中。 龙族本是天地自然而生,与人类相同,只不过他们是以仙灵自居罢了。 不像妖类,需要通过吸收日月精华变化形体,再修仙道,龙族本是没有内丹的,这一点与人类无异,也正是因此,唐小峰杀了烛龙,也未想到要将它的脑袋剖开看看。他却不知,阴烛原本虽是龙族,却是经过兽变,兽变后的龙族与普通龙族不同,修的乃是妖魔之道,在兽变的过程中,同样需要吸收日月精华。 所以,像阴烛这种功力深厚的兽变之龙,也同样是有内丹的,就像被他杀死的尊圣门天皇应天阳,亦是如此。他若知道这点,自然不会将烛龙的内丹留下,虽然他自己用不着,但留给唐锦心、宰银蟾、宰玉蟾三鬼,对她们在鬼仙之道上的修行也是大有益处。 这只金翅大鹏,其实便是迦楼罗。 迦楼罗,乃是传说中以龙为食的怪物,曾将佛祖吞入肚中,又被佛祖破肚而出,乃是与应龙一般,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才出一只之神秘存在。 迦楼罗双翼一展,疾飞而去。 …… “姑奶奶的”盟往西边飞了一段,忽见前方有上千道剑光掠出,正自小心备战。唐小峰眼尖,一眼看到领头的乃是一个脑袋很大、身穿道袍的少年,于是笑道:“那不是卞璧么?” 旁边,卞宝云诧异地道:“唐公子,你说的这卞璧是……” 唐小峰这才想起,卞璧虽是卞宝云等七女的弟弟,却因从小被伍柳仙宗道士带走,长大后才回到家中,回家时卞家七姐妹都已失踪,他们实是有十年不曾见面。 卞璧疾飞而来,见唐小峰等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唐小峰飞过去与他见面,又问了起来,才知卞璧本是率兵守在太白山,忽闻秦岭边缘有战事,急急打探消息,才知竟是唐小峰等人与尊圣门圣主、震氏兄弟所率的两大军团作战,赶紧率众赶来支援,却没想来还没来到,唐小峰等便已杀了阴烛,灭了震氏兄弟。 卞璧以前也亲眼见过尊圣门前任圣主田嗣皇的盖世神功,又深知阴烛的本事怕是还在田嗣皇之上。自龙族入侵神州,阴烛率尊圣门为龙族先锋,灭了不知多少门派,连峨嵋仙剑派和金鼎阁都不例外,现在竟然会死于唐小峰剑下,实是大快人心。 而秦岭东面两大军团的覆灭,亦是让秦岭面对龙族围剿,轻松许多。 卞璧对唐小峰本领之高,与他所率的这些人实力之强,大感惊异,只是问起详细,才知唐小峰等亦差点偷袭不成蚀把米,不由怪上几句。对此,唐小峰也只有苦笑,虽然今番大胜一场,但若不是颜紫绡、骆红蕖率三十六女及时赶到,那就真的是后果难料。 其实稳妥一些,真的是应该先投靠徐承志,再反击阴烛等人,似这般火中取栗,绝不是用兵之正途,此番能够大胜,应该说运气成分很大。 唐小峰又让卞璧去见卞宝云、卞彩云等人,卞璧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七个姐姐已被唐小峰找回,又惊又喜。卞宝云等分隔十来年,终于再次见到弟弟,自是不免喜极而泣。 另一边,唐小峰见颜紫绡正与一穿着孝衣、哀伤而文静的少女在那说话,正想着那女子是谁?颜紫绡已将她领了过来。 孝衣女子福了一福:“唐公子斩杀阴烛,为我峨嵋仙剑派报了血仇,小女子易紫菱,感激不尽。” 唐小峰怔了一怔……原来她就是易紫菱? 《镜花缘》里三个女剑侠之一,在书中因颜紫绡、燕紫琼劫囚车,而与她们不打不相识的那个易紫菱? 唐小峰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她。 因为“闻名已久”,他自不免多盯着易紫菱看了一阵,弄得颜紫绡暗中踢他一脚,怪他好没礼貌。易紫菱则是小小地退了一步,忖道:“这人虽然本事了得,但却是个花花公子,丽蓉姑娘、锦枫妹妹都这般漂亮了,还为了他千里寻夫,整天担心他在外头勾引良家姑娘来着……离他远点。” 卞璧与几个姐姐谈完,来到唐小峰身边,道:“你们大战一场,当也有些累了,我们先上太白山……” 唐小峰道:“徐大哥可在太白山上?” 卞璧摇头:“徐大哥守终南山,我守太白山,以这两山之间为据点,彼此支援,才使得龙族不得不扩大包围范围。徐大哥若是知道你们前来,必会高兴……” 唐小峰微笑:“既然这样,还请你在太白山附近借一山头,让我们能够栖身,解了秦岭之困后,我们便会离开。” 卞璧一个错愕,这才知道他们只是来助秦岭抵御龙族,并非是投靠而来。不由看着他来:“大敌当前,何必分出彼此?何不一同协助徐大哥……” 唐小峰笑道:“我虽有这心,奈何大家都已加入了‘姑奶奶的’盟,姑奶奶欲自立山头,我们也只好听她吩咐。此番,我们一是被龙族所追,无处容身,二是秦岭若失,我们也会跟着完蛋,所以学三国时孙吴联手一般,前来与你们合作,破了龙族后,我们自会另找栖身之所。” “姑、姑奶奶的……盟?”卞璧呆了好半晌,才还过神来,小心地道,“不知贵盟的‘姑奶奶’又是哪位前辈?你怎不替我引见一番?” “在这儿,”唐小峰将他引到紫芝面前,“这位便是我‘姑奶奶的’盟之盟主,紫芝姑奶奶!” 卞璧僵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老大,让卞宝云等笑个不停,很想往弟弟嘴里塞进几个鸡蛋。 …… 太白山为秦岭之主峰,又为神州东半壁最高名山。 太白山终年积雪,即便是夏季,山上雪亦不化。“太白积雪六月天”便是著名的关中八景之一。此外,太白山洞,又称“玄德洞天”,乃是道教“三十六小洞天”中的第十一洞天。 而秦岭另一高峰,则是被称作“天下第一福地”的终南山,又称地肺山,乃是道教发祥地之一,历史上,如老子、尹喜、赵公明等道家著名人物都曾于此山住过,人们经常听到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南山其实就是终南山。 所谓“出门见南山”,便是因终南山位于长安之南,一出长安,便见南山,唐朝时更有人写下《退朝望终南山》之诗句,皆因长安皇宫坐北朝南,退朝时抬起头来,便可遥遥看到终南山。 此时,徐承志便是以秦岭之太白山、终南山为根据地,抵御龙族,各方豪侠云聚而来,或佛或道,竟有上万名之多。毕竟,人龙之战与他在小瀛山反武复唐的起义截然不同,许多平日里只顾清修,不问世事的修仙之人又或是剑侠,都已清楚地知道,龙族若是统治神州,他们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太白山附近,有一山岭,名字唤作南宫山,卞璧便先将此山借给“姑奶奶的”盟。对于卞璧来说,自然更希望唐小峰等加入秦岭义军,共救神州,只是唐小峰从一开始说要“借”山时,便已表明了态度,卞璧对此也无可奈何。 南宫山原本也是道家圣地,虽不及太白山、终南山那般出名,却也建有许多寺庙、道观。卞宝云等三十六女化身天罡战将后,早已累得一塌糊涂,随便找了个道观,便住进去做猪去了。 唐小峰、紫芝、芸芝等自然没有那么悠闲,好在“姑奶奶的”盟里的众人虽然来自各个下九流门派,但在这些日子里已是经过连番整顿,再加上连战连捷,现在更是杀了尊圣门圣主阴烛,灭了龙族两个军团,士气盛到极点,人人都愿听从号令。 …… 所有人都安顿下来时,已是深夜。 唐小峰来到峰头,见颜紫绡身穿红绡,立在那里,看着远处。 他来到少女身后,颜紫绡不用回头,已知是他。唐小峰从后边将她搂住,双手环过香腰,轻抚平滑小腹。 颜紫绡靠着他的胸膛,两手轻放在他的手背上。 由于是山峰之上,夜色虽美,夜晚却凉,连夏夜里总是不绝的虫鸣亦难以听闻。 颜紫绡低声道:“小峰,你可知道,你姐姐又病倒了?” 唐小峰一震,诧异地道:“白天没听你谈起,也没听卞宝云她们说起。” 颜紫绡道:“姐姐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让你担心,让我们都不要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想说,却又觉得,若不告诉你,等你知道了,会怪我的。” 唐小峰详细问起,才知道在他走后没多久,那四十八位姑娘修习姐姐所教的心法,渐渐好了起来,但姐姐不知怎的,却又开始病了,在那之后,姐姐以古今颠反如意挂,将月亮一分为二,救回白话,然后就病得更加重了。 其实在看到天女散花图上,白话的画像突然间变得艳丽起来,唐小峰就在想着,莫不是月亮找到了姐姐,姐姐对她做了什么?现在才知果然如此。 颜紫绡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离开时,她已经好了许多,又有书香那般细心的人在旁边照顾,当不会有什么事儿。” 又道:“你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想着怎么剿灭龙族,又或是早些得到华山,她们藏在太行山,终究不是办法,若是占了华山,便可以用玄天璧将姐姐和其他人送到圆峤秘境去,你没去过那个地方,那确实是灵气汇聚之处,比十大洞天中的任何一处都好,且光阴流得极慢,就算只是普通人,在那个地方都能活个上千年之久,只是白玉城中的蟠桃树,却似乎还要七八千年才能成熟,有些可惜。” 唐小峰心想,这个倒是没错,又想着那个时候应该让紫绡姐将锦枫也带到太行山去的。只是这个时候太行山离此处已是太远,路上到处都是恶龙,且这里也确实需要锦枫帮助炼制各种丹药,看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早些夺得十大洞天中“三元极真之天”、又名西玄山的华山,让姐姐可以在圆峤秘境中好好养病。 颜紫绡回过身来,又道:“白话和小月没有来找你么?” 唐小峰诧异地道:“她们不在太行山?” 颜紫绡道:“我到达五指峡时,就看到白话拉着小月,哭着哭着飞走了,也不知道是怎的了,问起姐姐,她却只是无奈地笑了一笑,又让你若看到白话,一定要管着她来,莫让她到处生事。” 唐小峰失笑道:“她是别人管得了的么?” 也对!颜紫绡看着他,手儿轻轻放在他的胸膛:“小峰……” “紫绡姐……”唐小峰将她推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衣裳渐解,娇喘连连。颜紫绡却又低声道:“不行,这里,这里不行……” “这里没有别人,”唐小峰抚上她那比以前更加丰满的一对软峰,“就算有人来,我们也会知道的。”又伏了下去,一阵抚爱。 颜紫绡心想也是,以自己跟小峰现在的本事,山中有几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逃出他们的感应?于是任由自己衣裳尽解,在明月下彼此缠绵。两人相处最久,最是亲近,此番在野地欢爱,竟觉别有滋味。 颜紫绡本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女子,不知怎的,与小峰这般这般时,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弱,无法威风起来。唐小峰却也喜欢她这个样子,将她肆意欺压,竟还用制神绦反绑着她,几番恩爱之后,不知怎的,颜紫绡就被剪着双手,趴跪在地,唐小峰驾马般抓出长绦,从后头连番使劲。 这种姿势对于颜紫绡来说,虽似屈辱,却又极有快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唐小峰也知道她事后必定是要找回场子的,比如捶他几下,揍他一顿,仿佛下次再也不肯一般,但事实却是每次他将紫绡姐翻过来时,颜紫绡都是扭着身子,看似不情不愿,其实早已迫不及待,只能说傲娇实是每个少女的天性。 唐小峰就这般抓着绳绦,快速冲刺,颜紫绡扭着身子,双手反绑,身子前倾,乳儿抖个不停,竟是欢快地叫了出来。就在这时,一道清风忽然刮过,前方竟是现出两个小小人影。 颜紫绡蓦地一僵,连唐小峰也怔了一怔。 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愕然看去,却看到前方出现的竟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水灵粉嫩,有若玉琢的小女孩。其中一个尖叫了一声,另一个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要弄清他们在做些什么。 “不要看!”左边的小女孩用手去遮右边小女孩的眼睛。右边小女孩偷看:“他们……在玩游戏吗?” “他们在做坏事!”左边小女孩跳脚,“也不找个房间,无耻啊无耻。” 右边的小女孩道:“我们也可以玩么?” “不能玩!”左边小女孩大叫一声,拉着右边小女孩一飞,一会儿就没入夜色,消失不见。 颜紫绡茫茫然地回过头来,看着小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俏脸一下子就憋得通红起来……刚才那两个丫头,竟然是白话和月亮? “紫绡姐……我们继续?” “啊?喔……” 第十五章 大战在即 明月早已移过中天,天色却还未亮。 颜紫绡偎在唐小峰的怀中,狠狠地捶了他几下……刚才她情迷意乱,只想着继续那奇妙的快感,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竟被月亮和白话看到,而且还是那种姿势,实在是让人害臊。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南宫山周围防备森严,他们也都不是低手,但在月亮的风云遁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瞧啊。 唐小峰嘿嘿地笑了一下,看到就看到,被两个小女孩看到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不被别的男人把我的紫绡姐看去就行。 两人搂在一起,聊了一会儿,颜紫绡忽地想起他新用的那支水晶般的剑,让他拿出来看看。唐小峰将剑召出,颜紫绡握在手中,却发现这支剑已不再像她前番看到时那般透明,剑中似是含了一丝蓝色杂质,握在手中,似还有些冰凉,于是诧异问起。 唐小峰却只是笑道:“这支剑就是这样子的。” 颜紫绡想,明明杀阴烛时都还不是这个样子。还想再问,远处有呼唤声传来,颜紫绡生怕再被人看到,赶紧穿上衣服溜了。唐小峰穿好衣服,遁声掠了过去,却是芸芝和紫芝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前来找他。 他一手一个,将她们搂住,笑道:“怎的还没睡?” 芸芝红着脸:“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紫芝低着头:“有、有些睡不着。” 唐小峰笑道:“我陪你们睡。”搂着她们掠到山腰处那拨给她们的道观内,自不免一团胡闹。唐小峰先将她们喂饱,再将她们哄睡,天快亮时,因考虑到自己从“紫芝姑奶奶”房中出来,影响总是不好,这才离开,回到自己所住之处。 进入房中,床上却有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搓着眼睛:“小峰哥哥……” 唐小峰疑惑地道:“锦枫,你什么时候来的?” 锦枫美眉抱怨道:“奴家都等了你一整天了。” 唐小峰干咳一声,上床搂她。锦枫美眉娇躯玲珑,搂在怀中有若软蛇一般,却又抬起俏脸,难为情地嘟着嘴儿:“小峰哥哥,奴家想要……” 喂喂,还来?小峰会被磨成绣花针的…… …… 长江为神州第一大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唐古拉山,又有岷江、沱江、湘江、汉江等诸多支流,以及滇池、草海、洪湖、洞庭湖、鄱阳湖等许多湖泊。 长江之上,一只巨龙冲天而起,直落而下,目射精光,足腾天火,它一声怒吼,盯着三条追了出来,惶惶不安的螭龙:“尔等刚才说什么?” 为首的螭龙颤声道:“震赫野、震天威两位将军所率军团为人所灭。” 巨龙一声怒吼:“杀吾子的,乃是何人?” 螭龙道:“乃是新近于泰山成立的一个人族联盟,据说名字唤作什么‘姑奶奶的’,乃是神州上的一些下九流门派组成。” 巨龙怒道:“这些人中,有何人能够杀吾二子?” 螭龙颤声道:“杀了两位将军的,与杀了娇艳双娘的一样,都是两名人族少女,一个唤作徐丽蓉,一个唤作颜紫绡。” “徐丽蓉?颜紫绡?”角龙震古吼道,“阴烛何在?他将吾二子唤去助他,莫非却看着他们为人所杀?” 三条螭龙伏在水上,战战栗栗,另一龙颤声道:“阴大将亦为人所杀。” “什么???”角龙一声狂啸,风卷云荡,天地变色。 为首的螭龙不安地道:“杀了阴大将的,便是那屡次坏我龙族大事的唐小峰,杀了两位公子的徐、颜二女,也都是他的女人。” “唐!小!峰!”角龙冲天而起,直落而下,用五爪愤怒地拍在长江水上,长江怒腾,激起冲天水花,竟为之而退流。 龙,五爪者为尊。 角龙,龙族之长者。 震古,便是一只五爪角龙…… …… 天大亮后,唐小峰来到外头,正要带着紫芝、芸芝上太白山,却有人先找了上来:“山下有两名姑娘要见唐兄弟。” 姑娘?两名?唐小峰心想,会是谁来着? 掠到山下,果然看到两名少女等在那儿,依稀有些眼熟,再一细看,竟是他去岁在燕家村见过几面的姜丽楼和张凤雏。 二女看到他,各自施了一礼。唐小峰笑道:“两位姑娘怎会在这?” 二女对望一眼,姜丽楼道:“年初,唐公子与徐将军、卞公子进军洛阳时,我二人便一直呆在小瀛山上,后来便随着徐将军上了太白山。” 张凤雏道:“小女子此来,是想向唐公子打听一下紫琼表姐的消息。” 姜丽楼乃是燕紫琼的表姐,张凤雏则是燕紫琼的表妹。燕家与黄天道有关之事,当初燕义可是连他的儿子和女儿也一同瞒住,姜丽楼和张凤雏只是跟燕家有姻亲罢了,自然更不知情。 她们只知道那个时候,燕紫琼与唐小峰一起进入洛阳,参加了皇宫兵变,紧接着就发生了武则天遇刺身亡的大事,她们本以为燕紫琼是与唐小峰一同逃亡,现在得知唐小峰已是出来,燕紫琼却依旧下落不明,心中担心,自不免前来问问。 只是对此,唐小峰却没办法把详情告诉她们,更不能告诉她们,自己与燕紫琼早已反目成仇,燕紫琼留在天人境中,双手残废,现在已不知是生是死,只能含含糊糊地说他亦不知情,自皇宫兵变后,便再也不曾看到过她。 姜丽楼与张凤雏无奈对望,对燕紫琼更加担心。 姜丽楼与张凤雏离去后,卞璧却又带着几人到达。 唐小峰与卞璧等人见面,卞璧先指着一人,介绍道:“这位乃是终南山南天剑派派主元昊一元先生。” 元昊一身型高大,面容柔和,唐小峰与他互相拱手。 卞璧又将另外几人介绍一番,才道:“徐大哥已知道你们到达,令人用飞剑传来消息,欲与你和紫芝姑……咳,紫芝小姐见上一面,地点便在位于太白山与终南山之间的鸡冠山。” 唐小峰点了点头,让他们稍待,自己先去见了徐丽蓉,问她可要一同前去?徐丽蓉坐于铜镜之前,沉默片晌,才将一根发钗缓缓插入髻中,道:“我便不去了。” 唐小峰心知“姑奶奶的”盟既不打算真正加入徐承志的义军,徐丽蓉与徐承志在这种处境下见面,确实也不好说话,也就没有勉强她,到了外头,找上紫芝和芸芝,带上宰氏姐妹,随着卞璧等人一同往鸡冠山飞去。 …… 鸡冠山山如其名,从远处看去,实与鸡冠无异。 落在山中,寺殿前,徐承志大步踏出,与唐小峰握手相见。 唐小峰看去,见他白发更多,人却显得魁梧健壮。在他身后又跟了几人,他一一介绍,这些人不是一派之主,便是神州之上赫赫有名的豪侠。 其中一人身型颀长,乃是奉仙人赤松子为祖师的“三光星辰社”门主薄空空。 一道矮矮胖胖,乃是“太上石音门”长老,人称顾矮子。 一女冰冰冷冷,乃是以女修闻名天下的苏州薛氏家主薛燕飞。 一僧外表祥和,却是眼带杀气,正是天台山著名高僧伏魔大师。 其他几人,论起声名地位,亦不在这四人之下。 这些人亦在打量着唐小峰。 这少年,就是接连杀了尊圣门两任圣主、连着两次灭了尊圣门的那个唐小峰? 薄空空、顾矮子、薛燕飞、伏魔大师等都是来自神州大陆的名门名派名世家,自比其它人更要了解尊圣门这两任圣主的可怕,尊圣门上任圣主田嗣皇神功盖世,连他座下的两皇亦无一是好惹之辈,结果却死在这个唐小峰剑下,尊圣门乃是龙族内应的消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传了出来。 如果说田嗣皇名头虽大,因其神秘,见的人不多,对其到底有多厉害,大家还是将信将疑,那尊圣门新任圣主阴烛的恐怖,却是人人尽知。这几月来,阴烛作为龙族先锋,已是灭了不知多少名门大派,连以御剑之术闻名的峨嵋仙剑派掌门玄禹道长及其身边翠虚九子,十人联手布下长耀宝光十绝阵,都为阴烛的“诛日太生法”所破,结果阴烛却是死在这少年剑下。 而杀了阴烛身边、并不弱于阴烛多少的娇艳双娘的两个少女,听说也是这少年的女人。 唐小峰来到之前,众人还在想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及至见了后,却是一个普通少年,一个个不由得暗自称奇,这小子年纪轻轻,到底是怎样修到这样的地步? 卞璧又代为介绍了“姑奶奶的”盟的紫芝“姑奶奶”,只是对此,这些人却没有多少看重,在场的无一不是神州大陆上有身份有来历的人,这什么姑奶奶的盟,单是名字听上去就令人觉得不正不经,盟中更是一些下九流门派,那什么皮猴胡家、天目山异鬼门等等,他们简直连听都不曾听过,而“和气生财”生财菩萨、俏十三娘、阊云花等,虽有一些名气,但绝不是什么好名声,而阊云花的灵花阁,内中更全是一些妓女娼妇。 若不是现在龙族势大,多一些援手总是好的,再加上这“姑奶奶的”盟确实是大破龙族两大军团,缓解了秦岭许多压力,这什么“姑奶奶的”盟之盟主,根本没有与他们相处的资格。 紫芝见这些人对她不怎么看在眼中,心中暗自着恼,你们没听说过我,我还没听说过你们呢,有啥子了不起的? 其实这些人对什么“姑奶奶的”盟虽无多大敬意,但芸芝紫芝这对姐妹花生得水灵可爱,再加上他们也是有教养的人,倒不至于失了礼数,只是紫芝见了就是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啥,就仿佛这些人不在她面前磕几个头,那就是不懂事。 如果说看到芸芝紫芝,薄空空等只是并不如何重视,那看到银蟾、玉蟾这对姐妹时,那就有些皱眉了。 竟是两个鬼类? 仙神人鬼妖,万类有序!在许多正派人士眼中,鬼类与妖怪实无多少区别,捉鬼降妖便是功德。也正是因此,在岭南罗浮山时,连一向救度百姓的罗浮山十八寺主,见到银蟾玉蟾时都不免动起干戈,皆因在他们眼中,鬼类就该进入阴间投胎转世,任何违背三界秩序强留阳间的鬼类,天然便是恶的。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为了捉鬼这种小事与唐小峰和“姑奶奶的”盟闹翻,毕竟现在大敌当前,一不小心,整个人类便是万劫不复,谁还会去管两个女鬼? …… 大殿内。 徐承志、卞璧、唐小峰、元昊一、紫芝、薄空空等人围于大桌之旁。 桌上乃是以红土捏成的山川形状,唐小峰看去,见整个秦岭尽在其中,暗自佩服,秦岭横贯神州,山多岭多,不知要花上多少精力,才能造出这样一个缩小版的小秦岭来? 徐承志见他啧啧称奇,于是道:“此盘乃是顾道长所造,秦岭各处山川之形状,亦是由顾道长及大上石音门诸位朋友一同测量与绘制。” 唐小峰赞道:“道长好手艺。” 顾矮子手拂长须,呵呵笑着。 唐小峰却想着,不知道有没办法把他挖到我“姑奶奶的”盟来?不过现在双方联手,自己跑来挖墙脚,似乎有些不太像话,况且太上石音门乃是灵宝派的其中一宗,神州有名的道家门派,只怕不会肯加入盟中全是下九流的“姑奶奶的”盟。 又想到:“若说测量山水,绘制地图,米兰芬也是这方面的奇才,不过她现在在女儿国,阴若花恨不得把我身边的美眉全都挖过去,肯定是不肯放她过来的。倒是按着《镜花缘》,九十九位花神中擅长筹算术数,能够‘妙算谈天’的,除了米兰芬,好像还有几个,却不知是谁……似乎是‘前三三和后三三’里的。” 徐承志指着盘上边缘两条河道:“长江与黄河两条大河,基本上都已被龙族控制,秦岭乃是长江与黄河两条河域之分水岭,我们刚好被夹在中间。秦岭若失,长江与黄河之间大片土地将尽被龙族控制,中原尽失。” 唐小峰道:“我们有多少可用之人?” 徐承志道:“我方精通御剑又或仙术的有八九千人,拥有座兽,可以于天空作战的飞骑约五千人,但飞骑无法对付龙族,普通座兽根本不敢接近飞龙,英招虽不怕飞龙,敢于靠近,却根本不及龙族灵活。况且若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需要骑乘座兽亦可对付龙族,需要骑乘座兽的都只是些普通战士,以前不曾修行功法,没有玄气,根本刺不入龙鳞。” 对此,众人也是无奈,其实人类数量远在龙族之上,但龙族天生便能腾云驾雾,拥有各种异能。而人类中,唯有修过剑术又或是仙术的非常之人,才可与之相抗,这样一来,绝大部分凡人除了拖累,在这样的战斗中根本没有别的用处。 况且要对付能够招来风雨,引来洪水的龙族,只能倚仗太白山、终南山这样的大山大岭,即便是洛阳、扬州这样的坚城,对于龙族来说也只不过是些玩具般的笑话。 而寻常人连登上太白山都难以做到。 其实大荒之前,拥有大神通者还是有不少的,但在禹舜之后,就算是大神通者,没有五德之气,亦是无法成为帝王,纵有人尝试着逆天而行,亦无人能够成功。在那之后,大神通者或死或隐,紧接着,便是佛道两门大昌,能够传下御剑之道又或是各种仙法的,往往都是些以修仙成圣为目的的教派,敝帚自珍,绝不外传,寻常人莫说接触,连剑侠又或是修真者的影子都难以看到。 若不是现在有龙族这个威胁到整个神州的大敌,如茅山、逍遥山等,只怕到现在都还是各修各的,大家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而龙族通过尊圣门,对神州大陆早已知根知底,固一侵入中原,不是攻城占地,而是以两大河道为据点,以尊圣门为先锋,先行攻打神州上的道佛二门、修仙门派,皆因若能将这些门派杀尽杀绝,区区人类,便都成了它们爪下的刍狗。 唐小峰又问:“敌人有多少人……唔,有多少龙?” 徐承志道:“此次围剿秦岭,敌方主帅乃是一只五爪角龙,唤作震古,座下又有践蛇子、飞天仞、巫履、离封天、伺琅天五员重将,控制了长江水域。此外还有一名龙族大将,唤作敖半蓝,座下有域封、域木行等几员将军,控制了北边的黄河。两方加在一起,约有四五万只飞龙。” 紫芝失声道:“这么多?” 唐小峰叹一口气,其它人亦是无奈。 徐承志苦笑道:“若不是你们灭了震氏兄弟两个军团,还会更多。不过黄河水域的敖半蓝和其座下军团主要是用来封锁我方,不让我们有机会北上,同时扫荡河北,防御北方妖族,我们主要面对的,乃是震古的兵力,亦有三万之众。” 芸芝道:“那、我们可有援军。” “有,”徐承志看着姐妹花,“就是你们!” “除了我们呢?” “没了。” 第十六章 铁龙兵团?欢迎回来! 芸芝喃喃地道:“没了?” “主要是秦岭这个位置有些特殊,”徐承志道,“秦岭山高岭多,又有七十二裕,高山大岭连成一片,恰是对付龙族的绝佳之地。但秦岭又恰好处在长江与黄河之间,龙族仗着这两条大河与四通八达的支流,将神州大陆分作三截。现在到处都是敌人,对抗龙族的虽也有几处,大多都是各自为战,自顾不暇,就算有心救援,亦闯不过龙族在这两条水系布下的重重屏蔽。” 唐小峰道:“现在与龙族作对的,共有几处?” 徐承志看向卞璧,卞璧代答道:“除了我们,最大的三股势力,一股是以茅山、逍遥山为主要据点,以茅山宗宗主白云子、净明宗洞真天师胡慧超、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黄岩大师三人为领袖的道佛两派之联盟,我们与他们虽有消息传递,只不过他们这时候,同样也是自身难保。五岭以南和江南道都已被龙族所覆盖,他们只能在淮南道奋战,根本帮不上我们的忙。” 徐承志叹道:“佛道二门,乃是抵抗龙族的最大势力,秦岭一失,两大水域连成一片,龙族便可集中全力消灭他们,我们与他们实是唇亡齿寒。可惜的是相隔太远,两边根本无法联手作战。” 唐小峰问:“第二股势力呢?” 卞璧道:“第二股势力,乃是塞北的妖族。长城以北,新近崛起一位妖王,唤作九遗妖圣,它究竟有何来历,却是谁也不知,自龙族入侵神州后,已不知多少妖魔前去投它,纵连西城山的玉家、委羽山燚妖门门主司天恶等著名妖怪,也全都成了它的座下。” 徐承志道:“若说龙族视人类如刍狗,那视妖类更如粪土,妖类与龙族绝无妥协余地。只是那九遗妖圣的态度也有些诡异,虽以抵御龙族为名招揽群妖,却又只是占据着塞外的戈壁与荒漠,控制了关内、陇右等大片地方,因那些地方既不靠海,又尽是沙漠等荒凉之处,龙族也暂未对他们动手。” “三光星辰社”门主薄空空沉吟道:“难道它们是想坐山观虎斗,任由我们与龙族先行残杀,拼得两败俱伤,再一统神州?” 薛燕飞哼了一声:“希望它们不是这般的蠢,若等我们覆亡,中原尽失,这些妖怪还能做得了什么?” 卞璧无奈长叹,将那些妖怪抛开不论,道:“第三股势力,却是朝廷。” “朝廷?”这一下子,连唐小峰都极是诧异。 这种形势下,大唐皇室还能做得了什么?侵入中原的可不是什么匈奴、突厥,而是拥有各种神通的龙族。就算是李世民复生,李靖再世,在这样的形势下只怕都是束手无策。 芸芝轻声道:“洛阳不是已被龙族毁了么?” 卞璧道:“洛阳虽然被毁,但太平公主提前得到消息,抢先一步迁都蜀中益州,又与临淄郡王一同,招募能与龙族对抗的各方势力,手中各自拥有一批剑士。此外,武家仍然掌握着黄天道残部。为了与太平公主抗衡,韦后勾结武三思,阴养了许多妖术师。不管怎么说,朝廷总是有着大义名分,投往朝廷的豪雄自有不少。只是朝廷内斗过于复杂,难以齐心。对他们,实不用指望太多。” 紫芝气道:“这种时候了,还有空斗来斗去,他们是白痴么?” 唐小峰耸了耸肩,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三国末期,司马家篡了魏国,灭了蜀国,吴国面临亡国之危,都还要杀来杀去。南北朝时,北方尽落胡虏之手,南方汉人还在自相残杀。 历史上,明末时,清兵都已入关,灭了李自成,占了大半个中国,仅仅在沿海占着一隅之地的南明还要一分为二,杀得血流成河,清军还未南下,他们自己杀自己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权力和欲望,会让一些人不断地刷新下限,他们在内斗时有着不可思议的智商,在后人看来却跟蠢猪没有太多区别。 卞璧道:“此外,藏地密宗似乎也在抵御龙族,只是我们得到的消息并不太多,剩下的,就只是些零零散散的小势力,靠着游击在夹缝中求存,一时间难成大气。” 唐小峰点了点头……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果然还是只能自己靠自己,其他人是不用指望了。 徐承志道:“龙族本是要仗着数量几倍于我们,将太白山与终南山全都围住,制住一山,全力攻打另外一山,然后再扫清秦岭。而东面两个军团的突然覆灭,却为我们争取了许多时间。现在他们不得不重新拟定战术。” 又道:“震古乃是龙族大将,有着千年寿命,实力只怕还在阴烛之上。但更可怕的,却是他亲自率领的一支铁龙军团。这只铁龙军团,乃是由五百只角龙组成,每一只都有刀枪不入的惊人实力。他最喜欢用的战术,便是以堂堂正正之师正面御敌,再令无人可挡的铁龙军团进行冲击,打乱对方阵脚,令对方一败涂地。” 唐小峰叹道:“以正合,以奇胜!难怪你们这般头疼。” 徐承志道:“关键是,敌方数量本就远胜于我们,而这支铁龙军团,我们也难以抵挡,若非他们下定决心要将我们尽歼于秦岭,从四面八方围来,我方只怕早已败逃。” 薛燕飞低声道:“既然这个时候,东面出现空隙……” 徐承志摇了摇头:“我们是不能逃的,不管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龙族,此时此刻,秦岭都是最关键的战略要地。秦岭若失,龙族便完全控制中原,短时间内便能横扫神州。秦岭还在,反抗龙族的其它势力便能够稳住阵脚,喘上一口气来,神州就还有机会。” 他将秦岭一方的安排扼要地说了出来。芸芝道:“那该如何对付震古的铁龙兵团?” 徐承志道:“这一点,现在却是无法做出对应,我们既不知道铁龙军团会在何时出动,也不知道它们会出现在哪里。除了安排一批顶尖高手随机应变,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唐小峰忽道:“我们来对付它。” 众人错愕地看向唐小峰。唐小峰看着徐承志,沉声道:“把铁龙军团,交给我‘姑奶奶的’盟来对付。” 徐承志动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震古的铁龙军团,虽然只有五百只角龙,实力却还远在震氏兄弟那两个军团之上。况且震古乃是敌军主帅,这五百只角龙候在他的身边,位于敌阵之中……” 芸芝忽道:“当敌人大举进攻秦岭时,后方便会出现空隙。又或是能够摸清铁龙军团第一击的位置,提前设好埋伏的话……” 徐承志苦笑道:“当敌人大举进攻秦岭时,你们如何闯出重围,突袭铁龙军团?若说摸清它们第一击的方位,那更不可能。铁龙军团的建立,就是为了在战场上随机应变,出奇制胜,一旦找到机会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击中敌人要害,这个时候,只怕连震古自己都不知道铁龙军团将往哪座山头攻击。” 卞璧道:“这还是建立在你们真的能够对付得了铁龙军团的基础上,不客气地说,震古的铁龙军团,任何一只跑出来,单打独斗之下,你们能够对付得了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五百只铁龙合力,贵盟也不过只有一千多人,根本无法抵御。” 紫芝哼了一声:“怕什么?总是会有办法的。”微挺酥胸:“尽管交给本姑奶奶就是。” 唐小峰笑道:“不过我们却有个条件。” 徐承志看着他:“你说。” 唐小峰道:“金鼎阁拉到这里的芥子乾坤车里的那些宝矿,分我们一半,我有用处。” 徐承志道:“你若真能灭掉铁龙军团,那些宝矿分你一半,自无不可。” 唐小峰道:“但可不要我们灭了铁龙军团,你们却还是败了。” 徐承志缓缓地道:“只要你们能够解决铁龙军团,剩下的全交给我就是。” 元昊一、薄空空、顾矮子、伏魔大师、薛燕飞等互相对望,铁龙军团实是龙族大将震古的杀手锏,只要有这个威胁在,他们就无法放心投入战斗,不得不将所有顶尖高手聚于一处,随时应对,这样的话,自然极是被动。而就算如此,一旦撞上,他们这些人能否对付得了铁龙军团仍未可知,就算拼得两败俱伤,秦岭高手尽失,也还是难逃覆亡。 若是有人助他们对付铁龙军团,他们无疑会轻松许多。 但是,靠着这个尽是由下九流门派所组成的松散组织,真的能够对付得了敌方中最为精锐的铁龙军团? 每个人都在心里怀疑着。 唐小峰却又道:“对了,完成任务后,我还想向你要三个人。” 徐承志道:“你说。” 唐小峰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骚乱。众人面面相觑,俱想着难道龙族竟已闯过布在周围的重重暗桩,杀到这里? 众人赶紧掠了出去,却在外头,看到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漫山遍野地乱跑,一群剑侠在她们身后紧追不舍。 唐小峰叹了口气,卞璧却诧异地道:“那不是白话小妹么?难道她也有个孪生妹妹?” 徐承志道:“她们是……” 唐小峰笑道:“一个是白话,一个是月亮。” 徐承志在东海待了十几年,自是听过这两个名字,不由动容道:“十大寇里的‘鬼见愁’,和那个最是神秘,传说中见着的人都必死无疑的月亮?” “传说而已,”唐小峰笑道,“没那么夸张。” 说话间,两个小丫头已冲了过来,月亮一闪,突然消失,又从天上往下掉,掉到唐小峰脖子上,双腿跨坐。 白话叫道:“不要碰她,人渣!”一脚踹来,直接将唐小峰踹翻。 唐小峰栽倒在地,月亮却抢先一步从他脖子上翻了下来。唐小峰坐在地上叹气……白话和月亮,任何一个都够人受的了,现在竟然变成了两个…… 姐,你这是在造孽么??? …… 唐小峰带着芸芝紫芝、银蟾玉蟾、白话月亮往南宫山飞去。 徐承志看着他们逝去的影子,微作沉吟。 卞璧来到他身边,道:“徐大哥,真的就让他们去对付震古的铁龙兵团?” 徐承志道:“唐兄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有多危险,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卞璧道:“可是……” 徐承志冷冷地道:“纵然他们全军覆灭,只要能帮我们拖住铁龙兵团,他们的任务也已完成。” 卞璧低声道:“但这样子,岂不等于是让他们去送死?”他实不相信唐小峰和那些下九流门派,真的能够对付得了龙族大将震古和他身边最为精锐的铁龙兵团,龙族的神通乃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增长,震古本为五爪之龙,又有上千年的寿命,同为龙族大将,其实力还更在阴烛之上。 由他精选出来的五百只角龙组建而成的铁龙军团,直可抵得数千甚至上万只飞龙组成的龙族大军,甚至尤有过之。 单靠唐小峰和他身边的那些姑娘、上千名来自神州大陆上几乎无人关注的下九流,真的对付得了铁龙兵团? 卞璧心中无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采用田忌赛马的手段,让“姑奶奶的”盟去对付铁龙兵团,哪怕无法战胜,能够将它们缠住也是好的,只是卞璧却不是这种能够心安理得地看着战友送死的人,自是不免忧虑。 徐承志却淡淡地道:“不要小看了唐兄弟,也不要小看了那些人。在这之前,谁又能想到唐兄弟竟能杀得了阴烛?谁又能想到那些人,竟能大破龙族两大军团?” 卞璧叹一口气,道:“说的也是。虽说他也曾杀了尊圣门上任圣主田嗣皇,但他被田嗣皇抓走时,我却是在场的,以他那时的实力,其实根本不是田嗣皇的对手。谁能想到不过就是这短短的一年不到,他竟能突飞猛进,杀死实力还在田嗣皇之上的阴烛?” “还有那位芸芝姑娘,”徐承志道,“只怕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卞璧道:“我现在才知道,她竟是姑奶奶的盟的军师来着,他们的行兵布阵,各种谋略,俱是由芸芝姑娘来指挥与安排。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肯加入我们?唐兄弟似乎不是那种喜欢权势的人,这种时候,大家团结起来,不是更有益处?” 徐承志道:“人各有志,也没有必要强求太多。” 卞璧无奈…… …… 唐小峰与两个一模一样的义妹、两名女鬼姐妹花、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萝莉飞了一阵。 白话忽然拉着他往下落,唐小峰叫道:“非礼啊。” “非你个头。”小姑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回头叫道,“你们不要跟来,我有话跟他说。” 孪生姐妹花和宰氏姐妹只好等在那里。 月亮左看右看:“他们要去做什么?是要玩游戏么?” 唐小峰被白话拉着落到林间,又瞪着他看:“大姊在哪里?” “谁?”唐小峰东张西望,“谁在哪里?”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你杀了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小峰笑着摸她脑袋,“不过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姑娘突然扑了上来,将他扑倒,跨坐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你相信我么?” 唐小峰直接道:“不相信。” 小姑娘气得打他:“说一句相信会死啊。” 唐小峰哂道:“定缘控心?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小姑娘气呼呼,“大姊她……她其实不是坏人。” “嗯,”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她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差点被她害得形神俱灭的那些姑娘都是坏人,全世界就她一个好人。” 白话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把天女散花图给我看看。” 唐小峰瞅她一眼,将图拿了出来,白话坐他腰上,把图摊开:“这不是没画完么?” 唐小峰道:“也画了七八十个了。”从非人间救出来的那四十八个,加上隐玄七女、几个义妹、祝题花、紫绡姐等等,其实已是画了不少。没有画上去的主要是史幽探、微微、姜丽楼、张凤雏、易紫菱、缁瑶钗、尹红萸等一小部分。 小姑娘长叹一声,倒在他的怀中:“笨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小峰反问:“你又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么?” 小姑娘:“我、我……” “看,”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还不是一个样?” 小姑娘气道:“不理你了。”跳起来要跑。 唐小峰坐了起来:“等下。” 小姑娘哼了一声:“还有啥事?” 唐小峰看着她:“……欢迎回来。” 小姑娘回头瞅他一眼,嘀咕道:“欢迎你个头。” 唐小峰呵呵地笑着,倒了下去,看着白云飘荡的天空…… 第十七章 水中少女?! 唐小峰与徐丽蓉、颜紫绡、紫芝芸芝、唐锦心、生财菩萨、俏十三娘、阊云花等聚于一处。 徐丽蓉瞅了他与紫芝一眼:“这么困难的事,你们竟然也就这样自告奋勇地承担下来?” 生财菩萨与俏十三娘等,亦是面有忧色,那铁龙兵团乃是敌方之精锐,单靠他们,确实是有些困难。 紫芝哼了一声:“怕什么?再困难的事,我们不也做成了?” 生财菩萨笑道:“既有姑奶奶这话,那还担心什么?” 唐小峰道:“你们只管放心,我心中多少有了一些计划,当然风险还是很大,却绝非没有成功机会。” 说话间,宰玉蟾进来禀道:“简町简先生带了芥子乾坤车前来。” 唐小峰笑道:“希望有我需要的材料。” 众人到了外头,芥子乾坤车果然已停在这里。 简町奉命将半数宝矿送来,心中实有些不情不愿,这些晶矿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稀世之宝,落在不识货的人手中,纯属浪费。只是一来,徐承志既然嘱咐,他也只好照办,二来得知徐丽蓉、颜紫绡也在这什么“姑奶奶的”盟中,若是没有她们,芥子乾坤车里的宝矿早已落入龙族之手,现在只是送出半数,而且只是送给盟军,倒是没有什么好怨的。 车门打开,唐小峰看着里头众多晶矿,颇有些动容,他当时随口要了一半,现在才知自己是怎样的狮子大开口,也难怪这简老头这般不情不愿。 他从乾坤车那无尽的空间里取出一物,手指一弹,侧耳倾听。简町暗自诧异,心想难道这少年也是一名铸剑师?而他现在使用的便是听剑之术? 念头方起,却听唐小峰动容道:“这难道便是传说中上古神兽疆良死后,双目所化的万幻君象石?我还以为这种万幻君象石早已消失,疆良死后,双目三千年成玉,三千年化石,化石之后,三年内若不挖出,便会化灰,再无用处。但疆良往往死于极恶之地,双目纵然化石,又有几人能够找到?” 竟是识货之人?简町大讶。 唐小峰又取了几样,竟无一不是旷世奇珍,不由大是夸赞。简町既是得意,又见他总能说出来历,显然也是一名铸剑师,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竟能有此见识,心中顿生好感。 简町道:“这芥子乾坤车,我等还有用处,无法送给你们。但若将这些晶矿就这般取出,整个南宫山也别想装下,这个……” 唐小峰道:“无妨,我有东西装它们。” 取出一小鼎,托在手中。生财菩萨见这鼎小得可怜,心想既然是整个南宫山都别想装下的晶矿,这样一个小鼎难道就能装了? 简町却蓦地指着这鼎,张口结舌。宰玉蟾见他喘不过气来,赶紧拍他背:“不急,不急,简先生,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简町指着小鼎:“五、五精、泰、泰……” 徐丽蓉道:“不就是五精泰煞宗天鼎么?”她见夫君用这金鼎铸过几次剑,虽知这鼎似乎有些来历,却不知简町为何要震惊成这个样子。 她却不知道,这五精泰煞宗天鼎对寻常人,或许毫无用处,甚至是听也不曾听过,但对铸剑师又或是炼丹师来说,却是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旷世奇宝。她只看到夫君铸宝炼剑,仿佛只是铸个一晚半夜,立马便成,极是简单,还以为所有人都是这般。 却不知道若无这五精泰煞宗天鼎,单是夫君送给祝题花、印巧文等人的那几支剑,再好的铸剑师都要花上一年两年,甚至十年才能铸成,其间还有神鬼忌恨、天魔侵扰,一不小心就功败垂成。干将莫邪花上三年时间,还要靠着莫邪投炉自尽,方才铸成双剑,而且还只是俗世之剑,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若是唐小峰肯将五精泰煞宗天鼎送给简町,以换取他所有宝矿,简町只怕马上就会答应下来。 唐小峰手持泰煞鼎,暗使五鬼搬运术,这些都是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宝矿,五鬼自然搬得不亦乐乎,全都放入泰煞鼎中。 搬完之后,唐小峰收起泰煞鼎,简町兀自在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唐小峰找出自己想要的一些稀世奇矿,又找上卞宝云、孟华芝等人,先将要与龙族大将震古座下最精锐的铁龙兵团作战的事告诉她们。 卞宝云道:“神州将亡,我等虽是柔弱女子,却也愿尽一份力,唐公子需要用到之处,只管吩咐。” 唐小峰自然知道,若说震古最大的倚仗是他的铁龙兵团,那他现在手中最大的王牌,则是这三十六女借天罡地煞图化身而成的天罡星将。只是她们化身成星将后,虽然厉害,却不能持久,若不能抓住铁龙兵团的弱点,就算有她们帮忙,亦是无用。 他道:“我需要你们帮我护鼎,造三十六样东西。” 诸女自然乐意,于是他带着卞宝云等三十六女,来到一僻静之处,又嘱咐其他人不得打扰,皆因这三十六样东西关系到对付铁龙军团之成败,万一铸宝失败,那就糟了。 颜紫绡等听他说得这么严重,自然也不敢打扰。 他取出泰煞鼎,又教了卞宝云等一段舞蹈,三十六女围着变得极大的五精泰煞宗天鼎跳来跳去。 而唐小峰则开始炼宝,先放入晶矿,口念真言,又使唤五鬼,敲来打去。 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三十六女跳来跳去,亦是累得够呛。 终于,唐小峰炼出了三十六枚棱形小水晶,又炼出了一颗大水晶,再看卞宝云等人,一个个已是累得倒在地上。 唐小峰摇头,这些姑娘真的是太娇生惯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调教……咳,训练她们一番。 卞宝云等知道经过她们与唐小峰的齐心合力,如此重要的法宝终于炼成,兴高采烈。唐小峰一阵感激,然后让她们早些歇息。 诸女叽叽喳喳,兴奋地休息去了,白话却从暗处钻了出来,瞅着唐小峰:“五精泰煞宗天鼎有五瘟鬼守护,不是不用护鼎的么?” “是啊。” “那你叫她们护什么鼎?” “虽然不用护鼎,但她们在那跳来跳去,我看着也养眼啊。” 小姑娘……倒。 …… 唐小峰来到外头,先是胡家四兄弟来到,告诉他,已在秦岭重峰叠岭、七十二峪中,找到一处可供众人藏身之处。 于是,唐小峰将大家召集,道:“龙族之所以现在还未进攻秦岭,只不过是因为震氏兄弟的两个军团突然被灭,他们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线,等他们部署妥当,马上便会开始进攻。我们的目标是铁龙兵团,所以先要藏好,等待最佳机会。” 秦岭原本就多山多岭,再借着胡家兄弟的皮影幻术,藏起来自然并不太难。在泰山附近,为了逃避阴烛与震氏兄弟的搜索,他们原本也就做了许多次了。于是,唐小峰悄悄知会卞璧一声,当天夜里,便迁到榨水溶洞……也就是胡家兄弟布好幻术的地方,藏了起来。 然后,唐小峰便找上徐丽蓉、唐锦心、芸芝、白话等有限几人,道:“首先,我们需要先找到铁龙军团当前所在的位置,但是秦岭周围全是飞龙,你们有什么建议。” 白话嘻嘻笑道:“这个简单得很,要说找人的话,我还是蛮厉害的。至于说不让那些恶龙发现,那更简单,有月亮的风云遁呢。”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她不要把我们带迷路就好。” 小姑娘道:“她自己乱跑,当然会迷路,但只要我在她身边,告诉她往哪遁,她照着做就可以了,自然就简单得很。” 月亮虽然擅长风云遁,却有些迷糊,而白话不会风云遁,却又什么都懂一些,这两个小丫头配合起来,倒确实是天作之合。 唐锦心看着堂弟:“找到铁龙兵团后,你想怎么做?” 唐小峰淡淡地说出计划,徐丽蓉蹙眉:“找到它们,还得在其中一龙身上做手脚,你这也太冒险了,若是被它们发现,你只怕马上就会死在那里。” 唐小峰看向芸芝,道:“你帮我算一卦,看看可不可行?” 芸芝掐指一算,忧虑地道:“天盘六戊,地盘六辛,此为‘青龙跌足’,主招灾、失财,乃是凶格。除非有贵人相助,或可谋之。” 唐小峰道:“贵人在哪里?” 芸芝道:“兑为泽,为少女。水中少女,这个这个……” 唐锦心忽道:“我知道了。” 唐小峰看向堂姐:“你知道贵人是谁?” 唐锦心还未回答,白话却嘻嘻地笑:“长江边上,有一巢湖,你想的可是湖里的那个?” 唐锦心“嗯”了一声。 白话瞅向唐小峰:“但那个可未必肯帮这坏蛋。” 唐锦心道:“我自有办法。” 唐小峰道:“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唐锦心面无表情:“你去了就知道了。” …… 唐小峰、唐锦心、白话、月亮离开秦岭,往巢湖飞去。 龙族已经在逼近秦岭,路上自有重重关卡,好在有唐小峰的灵郁之气,加上月亮的风云遁,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们终于来到巢湖。 唐锦心低声道:“我们下去。” 他们飞入巢湖,不断下落。 巢湖湖底,竟有一个神秘隧道通往下方。他们穿了进去,最后竟是来到一个满是无垠之水的湖底洞府。 唐小峰本以为无垠之水只有在接近归墟的地方才有,倒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周围蓦地闪出许多黑影。有人藏在暗处,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唐锦心淡淡地道:“我来找……” 话音未落,已是有人飞了过来,欣喜地道:“锦心姐?” 飞过来的,竟是一个天真俏美的黄衫少女。黄衫少女看着唐锦心,既惊又讶,既喜又疑,皆因在她印象中,言锦心可从来不曾穿得这般俏丽可爱,几同娃娃一般。 当然,唐锦心的这身衣裳,是她五讲四美的好堂弟替她选的。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却又是谁?黄衫少女却也看到了他,嘴儿一撇:“败类。” 唐小峰翻个白眼……哪来的死丫头?我得罪过你么? 念头方起,一个声音已在他心头响起:“谁是死丫头?你这个败类。” 唐小峰干咳一声……他现在知道这死丫头是谁了。 原来她就是纪沉鱼? 对于纪沉鱼,他虽然是闻名久矣,却实在是不曾见过。当日,他与哀萃芳玩“爱情游戏”时,哀萃芳曾让纪沉鱼偷窥他心中的念头,看他是否是在演戏,结果白话搞鬼,抢先用“定缘控心”让他“真的爱上”哀萃芳,结果到了后来,唐小峰却是对哀萃芳始乱终弃。 想必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在纪沉鱼心中直接被打成了“败类”。 纪沉鱼拉着唐锦心:“锦心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姊和萃芳姊呢?也不知道怎么的,大姊让丽娟通知我等她命令,然后,就再也没你们消息了……啊?” 这个“啊”却是冲着唐小峰来的。 唐小峰只好苦笑,她拉着唐锦心提到“大姊”,自己心中马上闪过史幽探胸口插着墨虹剑被冻在冰晶里的画面,而纪沉鱼竟然一边说话一边读心,直接把他脑海中的画面读了去。 纪沉鱼瞪大眼睛看着唐小峰。唐锦心却道:“我有话跟你说。”拉着纪沉鱼到了远处。 唐小峰见二女在远处说话,于是对着白话苦笑:“既然知道是来见她,也不让我做好准备?” 白话嘻嘻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什么好怕的?” 唐小峰瞪她:“你是故意让她读我想法,好弄清史幽探现在在哪里,对吧?” 白话身子一翻,跨坐到他脖子上,拍着他的脑袋:“想多了,你想多了。” 月亮道:“我也要。”竟也一翻,翻到白话脖子上,咯咯咯地笑着。 唐小峰额冒黑线。 白话道:“要屏蔽掉她的读心,其实也简单得很,你要不要学?” 唐小峰想了想:“嗯,算了。” 白话讶道:“你竟然不学?” 唐小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她看懂也好,看不懂也好,反正我又不会变。” 白话道:“你就不怕她看到你的龌龊念头?” 唐小峰道:“念头就是念头,我只是想想,又不做,有什么好怕的?真要到做了的时候,我还用管别人怎么想么?” “有道理,”小姑娘使劲拍他头,“很有道理。” 唐小峰的脑袋被她敲得咚咚响。 过了好一会儿,唐锦心与纪沉鱼才一同游了过来,纪沉鱼看上去颇有些震惊和不愿相信的样子。唐小峰知道,唐锦心多半是将真相告诉了她,而她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不过堂姐既然会选择说出真相,想必也是因为知道纪沉鱼最终是会相信她。 黄鹂般悦耳的声音再次在他心头响起:“哼,看在锦心姊的面子上,我就帮你一次,不过你要是再惹萃芳姊哭,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唐小峰在心里头偷偷放小电影,先想象着自己把哀萃芳脱个精光,又让她摆出各种姿势,将她欺凌,再勾着她的双腿,托着她的香臀,不断地起落和撞击,让她幸福地哭出来。然后在心里悄悄地问:“这样子哭算不算?” 黄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子当然不算。” 咳,她竟然不害臊? 找到纪沉鱼后,他们并未再飞出巢湖湖面,而是被纪沉鱼带着,沿着一地下水道游去。 长江流域附近,本就是江多湖多,而地下水道更是四通八达,只不过寻常人纵然进入水道,也不知前方通往何处罢了。 纪沉鱼游在前方,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她动作轻灵,游在水中,简直跟鱼一般,不由暗暗称奇,又想着难道就因为她名字叫“沉鱼”,所以在水里也就跟鱼一般。 “笨蛋,”纪沉鱼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我叫沉鱼,是因为我漂亮,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除了纪沉鱼这么好听的名字,还有什么样的名字适合我?” 唉,又是一个臭美的丫头。 纪沉鱼身上穿的是一套鹅黄色的连衣裙,裙脚收窄,亭亭玉立的样子,游动起来,双脚并拢,曲线异常得好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衣裳还真的是更适合游泳。唐小峰因在后头,悄悄看去,见她鱼儿般扭动时,裙摆偶尔翻飞,露出美玉般的小腿,心中不由暗自诧异。 原来这丫头也是不穿裤裤的?难道她也是来自天人境,从小养成的习惯? 他们游了好一阵,途中又经过几个小湖,休息一番。 最后,他们来到一个大湖底部,唐小峰借着灵郁之气,悄悄看去,湖水中,群龙游动,水翻浪涌。 纪沉鱼悄悄拍了拍他们,又换了个方向,从一条山缝往上游,过了一会儿,他们便从山泉间钻了出来。唐小峰抬头看去,见天空尽是飞龙,又用灵郁之气看穿旁边土石,见山脚下有一大湖,而四面八方也到处都有龙族盘旋。 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鄱阳湖!”纪沉鱼可爱地撇着嘴儿,“你们不是要找震古和他的铁龙军团么?就在这了。” 第十八章 沉鱼人鱼?! 唐小峰趁着夜色,带着月亮与白话,将那新炼出的三十六颗水晶布在空中。 周围有许多飞龙巡视,但一来原本就是深夜,二来有月亮的风云遁帮忙,自然无人发现。 他以那些角龙为中心,以五里为半径,将三十六颗水晶布成一个圈。 这些水晶本就极小,他又是布在云端之上,罡风层下,除非运气极是不好,才会被人发现,而这可能性实在太小。 白话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唐小峰道:“卫星。” “卫星?”白话一脸疑惑。 “别管啦,反正就是很有用的东西。”唐小峰拉着两个小萝莉,悄悄下落。 然后,白话便点出方位,月亮按着白话所教,使用风云遁,将他们传送回那条夹在山缝中的溪流间……若是让月亮自己来,他们肯定是要迷路的。 山缝很是狭小,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线星空,虽有龙族偶尔从上空飞过,但它们身躯较大,自然无法下来巡察,也注意不到这里。 唐小峰左看右看,小声唤道:“堂姐?” 下游传来轻淡淡的声音:“这里。” 唐小峰顺着水流飞了下去,见下游处山峰内侧突然拓宽,形成一个水池,堂姐竟然就在那里洗着澡儿。 他落在水面,唐锦心玉体尽露,酥乳半淹,虽是裸着,却也毫不在意。 唐小峰干脆也脱光衣服泡了下去,与堂姐面对着面,却又问道:“那丫头呢?” “在这里。”清脆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水中窜出,从他头顶跃过。他抬头一看,目瞪口呆……跃过的竟是一条大鱼? 那鱼扑腾一声,又扎入水中,鱼尾一甩,水花溅了唐小峰一脸。紧接着便是几声咯咯咯的清脆笑声,鱼尾入水,却有个穿着抹胸的半裸少女钻了出来,斜斜倚着唐锦心。 唐小峰看着这半身是人、半身鱼尾的美少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纪沉鱼?” 纪沉鱼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抹了抹脸……脸上没有东西啊,他怎跟看怪物一般?于是瞅他一眼:“做啥子?” “你的……尾巴……” “这个吗?”鱼尾消失,纪沉鱼扶着唐锦心,在水中抬起白白嫩嫩的腿儿,娇笑道,“你们不是管这个叫脚么?” 唐小峰看向堂姐,堂姐没好气地道:“她本就是鲛人!” 竟是一只美人鱼?唐小峰终于明白过来。 百花中,竟有一位鲛人?这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他本以为神州大陆上是没有鲛人的,海里才有,原来巢湖底下也住着鲛人么? 正自想着,纪沉鱼的声音却又从他心头响起:“神州内本就没有鲛人,我娘本是住在西海来着,西海为龙族吞并,只有部分族人逃入长江,其他鲛人都成了龙族的奴隶来着。”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难怪她裙子那般窄,还不穿裤裤,看来是为了变鱼尾时比较方便。而自己给她偷偷放小电影的时候,她也毫不害羞,大约是因为人类跟鲛人交配方式是不一样的,就像一个女人看到两条蛇在那交配,自然也不会害臊。 纪沉鱼穿着一件白色抹胸,泡在水中,抹胸紧贴酥乳,连圆圆的形状和峰前的尖点都勾勒出来,她却也不在意,仿佛这样子才是正常一般。看着这戏着水花的美人鱼,跟仿佛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人、随心所欲地洗着身子的堂姐,唐小峰觉得这一晚真是大饱眼福。 再一看去,月亮和白话这两个小丫头也是半泡水中,两人各自趴着半边岩石,面对着面,她们原本就长得一个样,又都是梳着两个荷包,看上去仿佛照着镜子一般。 白话双手撑着小脸蛋,看着对面的小女孩:“小月……” 被她看着的小女孩睁着星星般的眼睛:“嗯?” 小姑娘凑过脸去,小女孩迎了上来。两个小萝莉嘴对着嘴吻了一下,然后分开,继续看。 唐小峰浑身一抖……恶寒。 一定要想办法把月亮从白话身边弄开……不然的话,这两个小美人胚儿,长大后变成蕾丝边,那就太可惜了。 说起来,月亮这么小就已经很有美人样了,长大后一定是个不输于锦枫的美女。 …… 单是把那三十六颗水晶“卫星”布在铁龙兵团周围,还是不够。 还必须要在铁龙兵团的其中一只身上做些手段,而这个却是极困难的事。 此时,唐小峰已通过他的灵郁之气,找到了藏身在鄱阳湖里的铁龙军团。铁龙军团极是好认,皆因它们中的每一只,都要比其它飞龙庞大得多。 龙之长者曰角,这些角龙每只都有七八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命。 徐承志得到的消息是这些角龙有五百只左右,但现在看去,却足有六七百只之多。 唐小峰低声问纪沉鱼:“有没有办法用你的读心术,把其中一只骗到这里来?”在东海时,这丫头可是通过她的控心术诱惑薛蘅香,使得蘅香背叛他们,让他们差点全军覆没的。 纪沉鱼早已穿上黄裳,趴在草丛中:“没有办法,像这种身经百战的,不管是龙是人,往往都心志坚定,这么远的距离,我连读它们念头都很难,更别说在它们心里种下念头,让它们以为是自己的想法。” 唐小峰道:“要多近才能做到?” 纪沉鱼道:“起码要近到半里之内,才有可能成功。” 唐小峰看着满湖的飞龙,想要潜过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估计还是只能借用月亮的风云遁。他看向一旁,两个小萝莉并排趴在那里,各自勾着脚儿,摇来摇去。白话和月亮其实要比芸芝紫芝好认,芸芝和紫芝不说话时,还真是分不出哪个是姐哪个是妹,这两个小萝莉却是一个活泼,一个茫然,一看便知。 但她们现在这样趴着,却连他也分不清哪个是白话,哪个是月亮,只好随手抱了一个过来。那个瞅他一眼:“做什么?” 这个是白话。唐小峰轻声道:“有没办法让小月把我们送过去,接近那些角龙,却又不被发现?” “你最好不要试,”小姑娘道,“这些老泥鳅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个都成了精,风云遁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要是被它们察觉到风云之中有异象,马上便会知道有人潜了进去。” 唐小峰头疼:“那怎么办?” 纪沉鱼道:“经过地下水路,倒是可以到湖底去。但要再接近它们,就很困难了。” 白话嘿嘿地笑:“只要能到湖底就有办法,我可以把你们送过去。” 于是,纪沉鱼带着他们沿一条地下水路潜入湖底,抬头看去,许多龙在湖中游动又或歇息,只是它们也未想到有人会潜到他们下方。 白话在一个无龙的角落里,憋着气,取出一支桃木剑,虚虚地画了一个阵法,又在水中游来游去,桃木剑比来划去。唐小峰知道这家伙什么都会一些,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并不奇怪。白话比着手势,让他跟纪沉鱼进入阵中,紧接着便瞪着桃木剑,眨了眨眼,木剑扔入阵中,青光悄悄一闪,唐小峰和纪沉鱼立时消失。 然后,唐锦心、白话、月亮便循着原路返回。 唐锦心道:“五行遁术,木水相生?” 白话嘻嘻地笑:“五行遁术没有风云遁那般传得远,不过短距离的传送,却是安全得多。” 唐锦心道:“那他们怎么回来?” 白话耸肩:“管他们呢。”又与月亮面对面地趴着:“小月……” 月亮歪着脑袋:“嗯?” 唐锦心:“……” …… 鄱阳湖中有许多小岛,唐小峰与纪沉鱼伏在一座小岛边缘,看着稍远处的那群角龙。 等下怎么回去?唐小峰突然想着这个问题。 纪沉鱼的声音却从他心头响起:“锦心姐真的是你堂姐?” 唐小峰通过意念回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总觉得你们是在骗我。” “你都能读心了,我还骗得了你?” 纪沉鱼抿着嘴:“又不是没骗过。”她说的是在三花船上时,白话以定缘控心,害得她读错唐小峰想法、连着哀萃芳一起被骗的事。 “就算我骗了你,难道我堂姐还会骗你?” “锦心姐要是不会骗人,那她还是锦心姐吗?” “呃……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们来?”唐小峰在心里问,“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我这人好骗呗!”纪沉鱼摇着鱼尾。 好骗个头!姹女会的这些家伙,除了微微虽然聪明,脑袋却时不时地秀逗一下,其他一个个跟人精似的。那个时候,可就是这死丫头跟萃芳两个人,把东海弄得一团乱。 纪沉鱼却又问道:“你这人有些奇怪,脑袋里时不时地会跑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 “唉,那是我小时候,脑袋一不小心被门夹了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骗人。”纪沉鱼哼了一声。 读心术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读到,只能读到一个人“现在在想”的事情,这点唐小峰早就知道。但是一个人其实是很难控制自己思绪的,有时候,明明告诫自己“不该想什么事”,但在这“不该想什么事”的念头生出时,那不该想的事往往也会跟着冒了出来。 只不过唐小峰脑袋里闪过的一些画面太过离奇,再加上纪沉鱼以前也读错过他的念头,于是虽然在他脑海中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什么火车汽车,钢筋水泥,甚至还有一本叫什么《镜花缘》的书,她却是不怎么相信。 他说他小时候脑袋被门夹过,那肯定是在骗人。 不过他小时候脑袋可能被驴踢过。 “你为什么不怕我读你的心?”纪沉鱼问,“连萃芳姊和锦心姐她们,都不让我读的。” 唐小峰却往那些角龙指了指……现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么? 纪沉鱼却已嘻嘻笑道:“原来是这样……你这么坏,想勾引人家。” 唐小峰叹气……是这样的么?有可能……虽然他给自己找的是别的理由,不过他心里头很可能真的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的很人渣! “没什么啦,”纪沉鱼却拍着他的肩,“每个人脑袋里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个的都怕被人知道,其实真的没什么的啦。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如果随便想想就要被当成坏人,那这世上也就没好人啦。再好的人,也会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坏念头,从一大堆的念头中,挑出好的来做,这个就是好人。” 说得也对!谁脑袋里没有一大堆的龌龊事?她看了别人这么多的念头,估计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话又说回来,她对我好像还蛮不错的,明知道我要勾引她她也不介意? 说不定她对我有意思……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败类啊,”纪沉鱼嘻嘻地道,“从一开始,我对你就完全没有期待,现在也不过就是证明了你的的确确是个败类,所以我不介意的啦。” 唐小峰:“……” 叹一口气:“还是开始做事吧。” 突然觉得,被人看穿自己的所有念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 纪沉鱼藏在那里,盯着那些角龙,眼睛闪动着幽幽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只慢慢地游了过来。 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的,就想一条龙自己静一静,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它游到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竟然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小峰暗自佩服,控心术果然好用,难怪那时候蘅香会被她诱得背叛大家。 他悄悄地,悄悄地潜了过去,在这只角龙身上贴了一张符纸,符纸钻入它的体内,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那三十六颗水晶“卫星”,在数里外的空中,绕着这只角龙,缓缓转动。 唐小峰拉了拉纪沉鱼,一人一鲛小心地往底下潜。 “这样就可以了?”纪沉鱼通过心灵感应问。 “可以了。”唐小峰回答。 鄱阳湖实在太大,这里又是龙族的据点。虽然他们很是小心,但还是有一条螭龙不经意间扫了过来,忽地一声低啸。 唐小峰心知不妥,拉着纪沉鱼,化作剑光疾走。 龙群已被惊动,周围飞龙连番向他们冲来。 唐小峰剑光连劈,直接将三只虬龙剖开,血染大湖。 纪沉鱼祭出一绫,仙绫一窜,亦绞死了一虬两蛟。 却听几声怒吼,身后气劲狂卷,他们立时知道,铁龙兵团也被惊动。 唐小峰蓦一回身,长生剑一挡。一只角龙挟着电光撞在长生剑上,角龙震退一丈,唐小峰却也震了一震,暗吃一惊。 单以劲道而论,这只角龙的实力绝不下于天人境中“八圣”那一层次,若是铁龙军团里每只角龙都有这般实力,难怪在神州,如入无人之境。 气压如山一般涌来,显然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些角龙单打独斗,或许没有一只是他对手,但成群结队地冲来,他相信自己一旦被它们围住,恐怕几个回合就会被它们灭掉。 他抽身欲走,纪沉鱼的声音便已在他心头响起:“往上飞。” 意念传递,本是极快,唐小峰毫不犹豫,刹那间拔身而起,直往上冲。而就是这么一瞬间,另一边已有十只角龙冲来,原来就在他回身的那一刻,已有角龙绕到他们前方,却被纪沉鱼通过读心术,提前觉察,及时通知了唐小峰。 这些角龙连番追截,截之不住,亦不由得暗暗吃惊。 那少年以剑光载着一个鲛族少女,速度依旧极快,这也算了,竟似还知道它们想法一般,不管它们如何围追堵截,总能提前做出反应。 唐小峰破水而出,但是四面八方都是飞龙,他只能不断闪避腾挪,怎么也无法遁往天际。 更糟糕的是,远处有一强大玄气疾冲而来,气势之惊人,让唐小峰知道,来龙之实力只怕还在阴烛之上。 多半便是大将震古。 “该往哪逃?”他心中急问。 “无路可逃!”纪沉鱼快速回答。 眼看他们便要死在这里,突然间,一道狂风急刮而过。 龙族大将震古见这风来得古怪,大吼一声:“定住这风,小心他们借风遁走。” 龙群中自有许多精通术法,立时有人急施定风咒,定住狂风。 风还未消,天空中九宫图案一闪,那人族少年与鲛族少女已是消失不见。 震古徒然暴怒,却已无法。 在他身后,又有五龙,分别是他座下得力干将践蛇子、飞天仞、巫履、离封天、伺琅天。 青色螭龙巫履禀道:“那一人一鲛必是敌方奸细,但就算是要探听敌情,也不必潜到这里头来,他们必有其它目的,需要弄个清楚。” 震古反应过来,赶紧派人搜索,想要弄清那两个奸细的目的,只是查了半天,也未发现有何不妥,最终只好作罢。 唐小峰与纪沉鱼被风带走,刹那间传送了十几里,停下来时,发现两人都被月亮拉着,落在深山老林。 唐锦心飘在一旁,没有说话。白话则持一木剑,脚踏禹步,见他们已到,这才嘻嘻一笑,扔了木剑。 唐小峰笑道:“任务完成,我们回去吧。” 他们往秦岭赶去,路上时,看到一批又一批的飞龙往终南山、太白山两山飞去。 大战在即…… 第十九章 秦岭大战! 秦岭,榨水,溶洞深处。 唐小峰、徐丽蓉、颜紫绡、芸芝、紫芝、唐锦心、纪沉鱼、白话等聚在一起。 芸芝与紫芝见到纪沉鱼,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想着大哥怎的又带回一个美少女? 徐丽蓉、颜紫绡却看着纪沉鱼,感觉颇有些怪异。 在东海时,颜紫绡断臂、薛蘅香断腿,大家一次又一次地险死还生,跟这姑娘可都是脱不了干系。 只是,气氛虽然有些尴尬,彼此之间却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颇有一些微妙,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回头想想,有些好笑,就好像怎么也想不明她们几人,以前怎会斗得那般你死我活? 纪沉鱼心中忖道:“以前大姊让我们捉花神,锦心姐却说其实我们自己也是花神,现在再看她们几个,倒真觉得像是前世在哪儿见过一般,这难道是心理作用不成?” 外头传来连声轰响,大地不时震动。 紫芝担心地道:“龙族开始进攻了。” 唐小峰道:“放心,战事不会进展得太快,铁龙兵团也不会马上出动。” 徐丽蓉道:“你怎知道?” 唐小峰笑道:“让芸芝分析给你们听。” 众人看向芸芝,芸芝脸儿微红,开始帮大哥解释:“表面上看,龙族势强,秦岭一方势弱。但既然徐将军会成为龙族的眼中钉,龙族大将震古要花费这般多的时间来进行部署,可见秦岭一方也必有一些优势,甚至是有一些杀手锏,令得震古不敢大意。” 白话嘻嘻笑道:“这是当然的,若非如此,秦岭早就被灭了。” 芸芝道:“龙族有三四万之众,徐将军一方只有万余人,数量上居于劣势,但是秦岭山多水少,为神州第一壁,尤其终南、太白两山,高耸入云。徐将军乃防守一方,占据地利。龙族为求稳胜,初始时必是小心试探,弄清秦岭一方的排兵布阵,所以大哥说,战事不会进展太快,铁龙兵团也不会马上出动。”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但是龙族毕竟势强,”芸芝道,“对于徐将军来说,终南山、太白山必须要互为犄角,彼此支援。但是龙族一方,必定会选择其中一山进行主攻,另外一山围而不攻。徐将军不知敌人会选择哪一座山,于是不得不将兵力平分,与卞璧表哥各守一山,这又是防守一方的弱点……” 颜紫绡道:“不是说合则力强么?为什么非得守住两个山头?” 徐丽蓉没好气地道:“稍懂用兵之道的,都知道兵困一处,乃是死局。你合则力强了,敌人数倍于你,又不用担心你有别的兵力进行支援和应变,放手而攻,你岂不只能等死?当年王世充空有洛阳坚城,却不敢出战,等李世民将其它据点全都拔除后,就是这么被困死的。” 颜紫绡揉着衣角……不懂兵法会死啊? 唐锦心道:“徐将军若是将兵力平分,龙族大可令一万只飞龙围住一山,却将其余兵力去攻另外一山,徐将军必败无疑。” 芸芝道:“徐将军的布局若是这般容易被人看透,那也就不是他了。我猜秦岭一方,必定不只这一万人,或是另有伏兵,或是再有援军,又或是别有什么计划。而龙族自然也不相信徐将军会这般老实,所以龙族开始时必定是试探性的进攻。” 紫芝嘀咕:“难道他到底有多少兵力,竟连我们也要瞒着?” 芸芝笑道:“只怕连他自己手下的人都要瞒着,兵者,诡道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的实力与布局被泄漏出去,这战也就不用打了。” 唐小峰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帮他挡住那支铁龙兵团,那只铁龙兵团实力太强,机动太大,对于秦岭一方,根本无法提防。至于其它,交给徐大哥和卞璧他们就是。” 芸芝头疼地道:“但我们要怎么才能在铁龙兵团出动时,选择地点将它们截住?” 唐小峰嘿笑道:“你当我到鄱阳湖一趟,是游山玩水去了?看我的。”蓦地取出一个巨大水晶。 水晶中,竟是幻象丛生,很快,便显现出一个大湖,与许多飞龙。 芸芝紫芝等人见幻象中的飞龙远比寻常虬龙还要巨大,立时醒悟:“这就是铁龙兵团?” 唐小峰道:“不管它们去哪里,那三十六颗小水晶都会绕着它们转,把景象传送到这颗大水晶上。”所以才叫卫星。 白话赞道:“你的花样倒是越来越多了。” 唐小峰道:“还是没有你的多。” 两个人握着手:“过奖,过奖。” 其他人齐齐翻着白眼。 纪沉鱼疑惑地道:“就靠着你们这些人手,真的对付得了那些角龙?” 唐小峰与芸芝、徐丽蓉、颜紫绡对望一眼,道:“能不能胜,就要看这些日子,大家的努力有没白费。” 紫芝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动?” 芸芝道:“必须要等到战局最炽烈,龙族的军团全军投入时,方能出动。” 一波又一波的飞龙冲向终南山,吐雷喷火,各逞异能。 肃杀之气弥漫,幢幢剑影流转,一批批的剑侠祭起飞剑,织起剑网。 后方更有术士祭出法宝和各种术法进行支援。 血,到处都是血。 人的血,龙的血,残肢断骸,满地都是。 龙群杀上山来,又被赶了下去,张牙舞爪,嘶吼连连。 徐承志手持秀霸枪,立在那里,身型挺拔,宛若苍松。 他们,到底要如何挡住铁龙兵团? 即便是一次次地告诉自己,要相信唐小峰他们,然而内心深处,他还是不由得一次次地生出疑问。 真的可以相信他们么? “姑奶奶的”盟人数上虽然多于铁龙军团,但基本上却都是来自下九流的江湖门派,内中并没有多少强手。 而铁龙兵团,却个个都是龙族的精锐,又是虬龙中的长者,单独一支出来,秦岭之上能够战胜的,便已不多。 身后传来急促的风声,他不用回头,便已知道是易紫菱到了。 易紫菱一身的红,这身红并不全是因为衣裳的颜色,亦是因为沾上的龙血。 龙族杀了她的父亲,害死她的妹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那些畜生。 她本已是血战数场,直至筋疲力尽,才被换了下来,略作休息,正要再上战场,却被唤到了这里。 她凝重地道:“不知徐将军有何吩咐?” 徐承志缓缓道:“紫菱姑娘不如多休息一会儿,保重要紧。” 就为了说这个?易紫菱本以为他将自己召来,必是有什么重大任务,却原来,他只是想让自己不要再上战场?少女眸中闪过屈辱的目光,冷然道:“大家都在浴血奋战,为报家仇国恨,小女子死不足惜。” 徐承志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头疼地道:“你要死了,我如何交人?” “交人?”易紫菱睁大眼睛,“向谁交人?你要把我交给谁?” 徐承志轻咳一声:“唐兄弟。” “唐小峰?”易紫菱眼睛瞪得更大,“那个人渣?为为、为什么要交给他?” “紫菱姑娘勿怪,”徐承志苦笑道,“唐兄弟向我保证,会帮我对付敌方最为精锐的铁龙兵团,作为交换,事成之后,我要给他三个人。” 易紫菱小小声地问:“哪三个?” “你、丽楼姑娘、凤雏小姐。” 易紫菱嘴巴张得老大,好一会儿,才无力地道:“所以你就把我们卖了?” “如果紫菱姑娘是我,只要用三个人,就可以换掉敌军最精锐最难缠的兵团,紫菱姑娘会怎么做?”徐承志无奈地道,“紫菱姑娘,为了大局……你就牺牲一下。” 牺牲你个头!易紫菱心怯:“他要把我们拿去做什么?” “放心吧,”徐承志道,“总不会煮来吃!” “你……确定?” “应该……不会!” …… 震古盘着龙躯,守在一处山头。 在他身边的,乃是螭龙巫履。 此时,他座下践蛇子、飞天仞、离封天、伺琅天正各率军团,攻打太白山与终南山。 情报不时从前方传来。 巫履沉声道:“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杀了阴大将的唐小峰,和杀了两位公子的那两名人族少女出现。” 震古冷笑道:“他们若是只守两处山头,我们兵力上占有极大优势,围一攻一,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他们必定还藏有伏兵,好见缝插针,攻我们于不意。那支奇兵,多半便是姓唐的小子跟那什么姑奶奶的盟。” 巫履道:“但问题是,找不出他们的话,就无法全力攻山。” 震古阴阴地道:“传令下去,让践蛇子率他自身军团围住太白山,只围不攻,飞天仞带他所属,调往终南山,助离将军、伺琅将军等全力攻山。” 巫履立时将命令传达下去。 消息继续传来,战场上的形势不断发生变化。 终于有人来报:“有一支敌军从天竺山出现,正赶往太白山。” 巫履道:“多半便是唐小峰所率伏兵,他们是想里应外合,一股歼灭践蛇子,再解救终南山。” 震古森然冷笑:“让铁龙兵团出动……灭了他们。” …… 铁龙兵团以极快的速度往天竺山和太白山之间飞去。 为首的角龙唤作句瞿。 句瞿的心中已是涌起了对杀戮的渴望。 是杀戮,而不是战斗。 因为从来没有谁能够挡得住它们,单方面的杀戮,怎么能算战斗? 而这一次,句瞿的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皆因这一次,它们要杀的不过是些可笑的家伙,什么唐小峰,什么姑奶奶的盟。 他们是来搞笑的么? 它们飞过之处,江多湖多。 再往前飞,江湖渐少,山多岭多。 它们进入山岭,忽然间,周围光影闪动。 句瞿蓦地一惊,急急顿住,群龙立时稳住。 再一看去,竟有近两千名敌人窜出,将它们围住。 竟然会在这里被敌人截住,句瞿颇有一些惊诧,只是再一看去,又觉得好笑。 这些角龙都是身经百战,眼力高绝,看出围住它们的这些人类,绝大多数都是形貌猥琐,玄气稀薄,内中只有那么几个看得过去。 就靠着这些人,就想挡住它们? 这些人果然是来搞笑的。 这些人中,转出一人,乃是前番闯入鄱阳湖,又被他逃了的少年。 句瞿冷笑:“你就是唐小峰?” 少年从从容容地道:“我就是唐小峰。” 句瞿吼道:“杀了他。”龙群急涌而上。 唐小峰却手持一剑,剑光乱划,划出仙篆,云端之上,突然降下三十六颗棱形水晶,棱形水晶暴开,碎散成十颗闪亮光芒。 三百六十道光芒围着铁龙兵团,急旋不休。 这是什么?句瞿目光闪动。 “姑奶奶的”盟却已齐吼一声,急涌而上。 铁龙兵团个个冷笑,不管这些鼠辈有何手段,对着它们,都只能是送死罢了。 它们整齐划一地同时冲向前方的唐小峰。 虽然每一只都是龙族中的精英,战场上却又总是团结起来,这就是铁龙兵团的可怕之处。 在鄱阳湖,唐小峰便已亲身体会过这些角龙的可怕之处,就算任何一只都不是他的对手,但只要有十只将他缠上,他便是必死无疑。 但他却毫无畏惧,只是飘在那里,一声冷笑。 句瞿却开始发现形势有些不对。 它们明明是一起往前冲的,却越冲越散,越冲越乱。 那三百六十道诡异光芒早已混入它们中间,化作幢幢仙篆,竟令得它们方位全乱,越想靠拢,离得越远。 而“姑奶奶的”盟的那些宵小却布成奇妙阵势,将它们切割,包围。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对付不了铁龙军团。 姑奶奶的盟中,论起单打独斗,能够与这些角龙相拼的,也就只有徐丽蓉、颜紫绡、纪沉鱼、宰氏姐妹等少数一些精英。其他的就算以众凌寡,杀得了这些角龙,自己也会损失惨重。 句瞿大吼一声,它心知铁龙兵团已被幻境和阵法所困。 但它全然不惧,铁龙兵团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幻境也好,阵法也好,终究是可以破的,若是会被这些东西轻易克制,铁龙兵团早就不知被灭了多少次。 它连吼几声,正自指挥,突然不知怎的身心一冷,抬头一看,竟有三十六道光芒破空而下。 铁龙兵团虽众,但此时能与它并肩作战的,只有寥寥几龙,其它角龙为幻境所困,怎么也无法接近它。 而这三十六道光芒落在它的身边,化作三十六名天仙般的少女,各挚神兵,杀意一卷。 句瞿惨嘶一声,龙躯分作无数截,血雨纷洒。 所有的角龙都怔住了……这是不可能的。 句瞿是它们的头,是它们的领袖,亦是它们中本领最强的。 这三十六名少女到底要如何个强大,才能在刹那间将它杀死,让它连一点反应都无法做出? 它们愤怒,它们嘶吼,它们不顾一些地向这三十六名少女冲去。 就算是以天罡地煞图所化的天罡三十六星将,面对一整支的铁龙兵团,亦是必死无疑。 但是她们却开始了杀戮。 皆因这数百只角龙,怎么也无法同时冲到她们面前。 散在各处的仙篆和“姑奶奶的”盟布下的阵势,早已将它们分成了许多块,三十六名天罡星少女,每次需要面对的只不过是有限几只。 虽然如此,这些角龙中亦有许多精通阵法和破解幻术之道,它们开始尝试破解周围的幻境和敌人布下的阵法。 只要破了幻境,解了阵法,以它们的强大,敌人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但是它们做不到,皆因这几只角龙方自起念想要破解幻境,马上便有一个穿着黄衫的少女指了过来,然后一个手持双剑的少女和一个火焰腾腾的姑娘,马上便率着敌方精锐杀了过来。这两名少女剑术之精、炎气之盛,竟是强得出人意料。 而周围那些布阵之人亦会群起而攻,于是这些想要破幻的角龙马上便会被杀死,竟无一个例外。 谁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从数百只角龙中找出它们的。 三十六名星将少女锐不可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杀气乱卷,血雨漫天…… 震古龙躯盘在山中,听着一只急急赶来的螭龙传递而来的消息,忽地一声怒吼,冲天而起,直落而下,五爪一抓,山头纷裂:“什么?” 螭龙急道:“铁龙兵团在秦岭边缘,被敌方唐小峰率众围攻,死伤惨重,无法突围。” 震古吼道:“唐小峰的伏兵不是正从天竺山赶往太白山么?” 螭龙颤声道:“消息有误,那是另外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伏兵,正突袭践蛇子将军后方,践将军内外受困,正紧急求援。” 震古怒道:“其它军团都攻打终南山去了,除了铁龙兵团,哪还有后援?” 巫履沉声道:“你是否弄错?就算铁龙兵团被人截住,现在也应该剿灭了敌军,怎可能无法突围?” 螭龙不安地道:“属下赶回来时,句瞿将军已是战死,铁龙兵团死伤近半,现在只怕已经、已经快要……” 震古龙躯一震,巫履亦是瞪着难以置信的龙睛。 铁龙兵团竟要被敌人覆灭?这种事如何可能? 巫履赶紧道:“可要从围攻终南山的诸位将军中调兵,赶赴太白山解救践将军?” “来不及了,”震古冷冷地道,“速速传令,让飞天仞、离封天、伺琅天三位将军加紧攻打,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勿要在践蛇子兵败前攻下终南山。” 命令一完,龙躯一窜,闪电般破空而去,冲向秦岭。 巫履急急传令。 震古挟着滚滚玄气,疾飞间,空间撕裂,雷电乱起。 他竟以极快的速度冲到秦岭边缘,来到铁龙兵团被困之处。 七百多只角龙,竟已被杀得只剩一百多只,就算如此,死伤还在继续,这些角龙受困幻境与阵法,战无法战,逃无法逃。 震古大吼一声,天惊地动,它身子一卷,狂冲而下,云阵翻腾,杀气萧萧。 远处山头蓦地一闪,三道光芒破空而来。 纣绝阴天……三、连、杀! 第二十章 华山之争! 看到那只五爪角龙挟着滚滚玄气从天际破空而来时,唐小峰便已知道那只角龙极是强大,于是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招式。 三道剑光划出弧形光环劈向震古,震古却五爪一抓,同时击出五道玄气,其中三道与唐小峰的三连杀撞在一起,直撞得天昏地暗,光环乱闪,另外两道却是穿云而下,破入人群之中,刹那间将“姑奶奶的”盟杀了几十个。 唐小峰大吃一惊……这只恶龙比阴烛厉害得多。 眼看五爪角龙又往下纵,唐小峰只能倒迎而上。 以它这强大至极的玄气,若让它杀入幻境和阵势,必能以力破会,救出剩下的铁龙。 但只要将它缠住一会儿,等徐丽蓉、颜紫绡、纪沉鱼、天罡星三十六女将剩下的铁龙全都杀光,那这五爪角龙也只有败逃的份。 远处山头,紫芝手中拿着一支大哥给的“望远镜”,看得提心吊胆。 唐锦心、芸芝、白话、月亮也在一旁,白话嘻嘻笑道:“龙族大将震古,果然厉害,大情圣不是它的对手。” 唐锦心淡淡地道:“为何要叫他大情圣?” “不叫他大情圣,难道叫他大人渣、大败类?” “后面两个更贴切些。” 紫芝担心地道:“大哥不是它的对手,那、那怎么办?” 白话道:“没事,紫绡姐姐去助他了。” 唐锦心遥遥看去,见两人一龙在空中战得斗转星移,不由得有些动容。以唐小峰跟颜紫绡两人联手的实力,竟然还无法快速胜出,龙族大将震古确实强悍。 只可惜它虽然强悍,却也破不了唐、颜二人之联手。而天罡星三十六女与徐丽蓉、宰氏姐妹等人合力,已杀光了所有铁龙,又冲向震古。 震古不敢再战,龙躯一甩,破空而去,唐、颜二人缠不住它,只好看着它消失在天际。 虽然留不住震古,但这场战斗,却是以他们的全胜而告终。 卞宝云、章兰芳、孟华芝等三十六女化身星宿战将时虽然厉害,却无法坚持太久,很快就解除了变身效果,一个个累得趴在地上。 唐小峰从阊云花的灵花阁中选出一伙人来,将她们背上,紧接着便派人收集战况,打探消息。 消息不断传来,先是徐承志埋伏在天竺山的伏兵赶至太白山,与卞璧里应外合,大破践蛇子,紧接着两军会合,奔赴终南山。 践蛇子死、铁龙兵团灭的消息也已传了开来,龙族人心惶惶,无心恋战,震古逃回去后,得知践蛇子所率兵团已败,终南山还未攻下,心知再拖下去,损失更大,急命撤兵,徐承志与卞璧士气大振,一路追袭,杀了不少飞龙。 芸芝问:“天竺山的那支伏兵,到底是从何而来?” 俏十三娘道:“那支伏兵有僧有道,具体从何而来,还不知道,但率领作战的却是茅山宗的体玄真人潘师正。” 此言一出,唐锦心、徐丽蓉、生财菩萨、胡家四兄弟等尽皆动容。 徐丽蓉道:“莫非便是茅山宗上任宗师,创出‘三一内丹存守法’的那个潘师正?” 俏十三娘道:“除了那个潘师正,还有哪个潘师正?” 紫芝道:“这个潘师正很出名?” 徐丽蓉淡淡地道:“自然是出名得紧,他本是茅山宗第十一任宗师,传有司马承桢、韦法昭、郭嵩真等诸多弟子,其中司马承桢便是现任茅山宗宗师白云子。潘真人年幼之时,便以孝道闻名,母亲去世后,师从茅山宗第十任宗师王知远,又创出‘三一内丹存守法’,令茅山宗更为光大。高宗皇帝曾为他亲书‘天师’二字,又邀他入朝,他却将宗师之位传给司马承桢,云游而去,有人说他已羽化成仙,有人说他未能度过雷劫,早已死去,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于秦岭。” 唐小峰笑道:“看来,如果我们未能挡住铁龙兵团,接下来出手的就是这位体玄真人和他所率的奇兵。” 芸芝道:“徐将军若是有信心,早便让他们去截铁龙兵团了。徐将军的打算,当是希望我们就算对付不了铁龙兵团,至少也将它们拖住,直至体玄真人与卞璧表哥解了太白山之围,再与铁龙兵团决一死战。” 紫芝嘀咕:“这不是对我们没有信心么?” 芸芝道:“这不是有无信心的问题,兵者,国之大事也,什么样的状况都要考虑得到。不管我们打多少包票,事前谁又相信我们真能灭了铁龙兵团?” 颜紫绡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唐小峰道:“龙族大败,秦岭一方势必要趁着这个机会扩大战果,我们既然不打算加入秦岭一方,那现在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按着我们自己的计划。” 芸芝道:“抢到……” 唐小峰微笑:“华山!” …… 终南山上。 徐承志持枪立在那里,在他身边,乃是一名双手负后,魁梧高大的道士。 此道正是茅山宗上任宗师,体玄真人潘师正。 天空中飞剑来去,云霞乱起。 徐承志道:“幸好有真人赶来相助,否则,此趟绝无这般顺利。” “贫道只是略尽薄力罢了,”潘真人沉声道,“若不是那些人真能除去铁龙兵团,我们也绝无这般顺利。” 徐承志自也知道,若是唐小峰与“姑奶奶的”盟无法挡住铁龙兵团,潘真人与其援军将不得不尽全力与铁龙兵团作战,就算惨胜,亦是来不及解终南山之围。 潘真人叹道:“那唐小峰,果然了得。” 徐承志道:“我原本也只寄希望他们能够挡住铁龙兵团,至少拖到真人救下太白山,却未想到他们竟真能彻底歼灭铁龙兵团,战果之辉煌,令人瞠目。”唐小峰与姑奶奶的盟的大胜,不但令得潘真人与卞璧可以放手救援终南山,且令龙族士气大挫,无心恋战,实为此次大胜之关键。 潘真人蓦一转身:“他们为何不肯加入秦岭?” 徐承志道:“人各有志……” “神州覆亡在即,大敌当前,”潘真人冷然道,“他们在这种时候还要分出你我,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野心。” “唐兄弟,倒不是有权力欲望的人!” “他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么?”潘真人冷冷地道,“就算他现在也不是,他身边的人也不是么?若他是一心抵抗龙族,自然是好,但若只是为了个人野心,想从这场大乱中浑水摸鱼,达成个人野心,那便不可不防。” 徐承志沉吟。 潘真人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唐小峰与姑奶奶的盟若真以抵御龙族为重,实是没有理由不加入秦岭一方。若是他们真有别的野心,利令智昏,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也实难预计。 远处,卞璧率着一众剑侠落下。 “徐大哥,”卞璧拭去剑上鲜血,道,“为何不让我们继续追击?” 徐承志道:“追击敌人虽然重要,但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南边龙族虽然败退,北边敌人犹是虎视眈眈,还请卞兄弟速速带人往北,攻下华山。” 卞璧未想太多,立时领命而去。 潘真人淡淡地看了徐承志一眼。 …… 卞璧率众飞往华山,连番的战斗,令得他与身后一批剑侠全都困乏交加,但是这个时候,犹不能停。 方自飞出秦岭,后方却有三道玄气追来,有人唤道:“卞郎。” 卞璧回头看去,却是他的三位娘子阴妙言、阴雪珠、阴珍珍。 阴家三姐妹虽是阴烛之女,半人半龙,却早已背叛龙族,因担心父亲追杀,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躲着。 阴雪珠道:“卞郎为何往北?” 卞璧将任务简单说出。三女以前本是尊圣门之“三后”,亦精于谋略,互相对望一眼。 阴妙言诧异地道:“震古大将大败,此时应当趁势逼进长江,扩大战果才是,为何反让卞郎去攻华山?黄河流域虽也有敖半蓝及其所率军团驻扎,但他们还要防御北方九遗妖王,河北、关中亦还有残余的抵抗势力。围剿秦岭时,华山是挡住我方北上、限制我方腾挪空间的战略要地,但现在震古大将败逃,秦岭之围已解,对敖半蓝来说,华山立时便成了鸡肋,就算我们不取华山,敖半蓝亦势必要退回黄河。黄河以北未彻底控制之前,敖半蓝无力南下,徐将军在这个时候,让卞郎急取一座已是注定会被我方得到的华山,有何意义?” 卞璧笑道:“徐大哥既是我方主帅,智计也一向远胜于我,他必是有深远用意,我听他的就是。” 三女对望一眼,阴珍珍道:“我们随卞郎一起去。” 卞璧道:“你们本有龙族血统,我与龙族作战……” 阴妙言笑道:“卞郎不用这般见外,我们父亲是龙,母亲却是人类,更何况人也好,龙也好,都不及自己夫君重要。” 卞璧便带着三位娘子、一批剑侠飞往华山。 …… 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 华山,北瞰黄河,南依秦岭,有东、西、南、北、中五峰,其中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峰鼎峙,人称“天外三峰”,又有云台、玉女两峰相辅于侧。 与终年积雪的太白山不同,华山气候多变,随着季节与天气不同,有“云华山”、“雨华山”、“雾华山”、“雪华山”等诸多美影,此外,华岳仙掌为关中八景之一,又是神州九大观日处之一。 卞璧率众方自飞到华山,却见峰头旗帜涌动,内中转出一人:“原来是卞兄弟?” 卞璧一阵错愕,让众人留在这里,自己飞了下去。三后却是对望一眼,紧随其后。 降到落雁峰头,却是唐小峰、紫芝、芸芝等人在这里设宴歇息。 唐小峰笑道:“你难道是为了此山的恶龙而来?不过我们已是将它们赶跑了,早知你们会来,我们也就不费这心。” 卞璧呐呐地道:“徐大哥让我来占此山……” 紫芝杏目一瞪:“我们好不容易打跑恶龙,表哥你要跟我们抢么?” 卞璧道:“我……” 芸芝轻叹一声:“这些日子,多谢徐将军和卞表哥借了南宫山给我们作栖身之用,好在我们也助徐将军灭了铁龙兵团,算是尽了一份心意,华山本为恶龙占据,我们从恶龙爪下夺得此山,打算先在这里歇息,南宫山便还给表哥了。” 卞璧“哦”了一声,便向众人告辞。 回到阵中,卞璧通知一众剑侠回秦岭去,众人颇有些茫然。 路上时,卞璧见众人原本也就伤痕累累,因战斗在即,来时志气高昂,现在知道不用战斗,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于是寻一所在,令将士落下休息,而他自己却来到一条溪边,独自沉默。 身后香风卷过,却是阴妙言、阴雪珠、阴珍珍三女来到他的身后。 卞璧静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我还是不明白……” 阴妙言轻叹一声:“夫君过于正直,总是将人往好处想。其实,唐公子与他身边那些人既然不肯加入秦岭,与我方分道扬镳便是早晚的事,他知道,徐将军也知道,唯独夫君还在抱着希望,总以为大家能够齐心合力。” 阴雪珠道:“龙族势大,要想与龙族作战,再大再坚的城池都是无用,唯有背靠秦岭、五岳这样的高山险地才行。唐公子要想发展,当前唯一能够占据的就只有华山。华山南有秦岭,大敌当前,我们势必不能与他闹翻,无形中便成了他们天然的屏障,北方黄河虽在龙族手中,但只要震古大败一场,黄河流域的敖半蓝便无力南下,此时此刻,华山周围刚好形成一个可以让新生势力发展壮大的空间,唐公子他们只怕在进入秦岭之前,便已瞄好了华山。” 阴妙言道:“况且,华山本为十大洞天中的西玄山,他们手中又有玄天璧,连圆峤秘境都成了他们的战略空间,对他们自是大有用处。” 卞璧喃喃地道:“那徐大哥让我来攻华山……” 阴妙言道:“卞郎刚才也看到了,华山上何曾有战斗过的迹象?只怕唐公子他们方到,敌人便已退却。在长江龙族大败的情况下,敖半蓝除了暂时收兵,别无他法。而对秦岭来说,趁势南下,与茅山、逍遥山彼此响应才是正理,为了一个华山,何需将卞郎派来?徐将军让卞郎攻打华山,便是希望能够抢先一步夺得此山,唐公子与卞郎兄弟一场,要是派了别人,就算占了华山,唐公子也必会用计夺去,但占了华山的若是夫君,他们哪里好意思来跟夫君抢?没有了华山,唐公子他们没有发展空间,在这种非常时期,恐怕只有投向秦岭。” 阴雪珠道:“夫君能够先抢得华山,自然最好,就算抢不到华山,夫君与唐公子经过此事,也难免生出裂痕,夫君乃是徐将军身边得力干将,两边既然分道扬镳,徐将军自然不希望卞郎与唐公子走得太近。” 卞璧沉默。 始终没有说话的阴珍珍慢慢走到他的身后,从后头轻轻地搂住他,低声道:“卞郎,你不是擅长这些算计的人。我知道现在叫你离开,你是不会走的。等战争结束后,我们便找个无人的地方……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吧。” 卞璧茫然地看着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见到卞璧那般离去,唐小峰其实也有些无奈,只不过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这般,谁也没有办法。 “姑奶奶的”盟开始在华山休整,一切正如唐小峰预料一般,黄河一带的龙族开始收缩,长江以南以司马承桢、胡慧超、黄岩大师为领袖的佛道二门也借着秦岭一方的大胜,开始激烈反抗龙族。 这场大胜自然不足于一下子改变龙族势强、人类势弱的处境,却灭了龙族在短时间内横扫神州的打算。龙族要想快速统治神州,本就只有将长江、黄河的势力连成一片,席卷南方,现在既然做不到这点,只好稳扎稳打,而人类一方也有了喘息的空间和时间。 而“姑奶奶的”盟也开始在华山发展,一方面借着唐小峰杀死阴烛的威望,一方面借着他们大破铁龙兵团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开始加入他们。 只不过因为“姑奶奶的”盟里聚集的原本就是神州大陆上的下九流门派,为他们吸引而来的,暂时也就只能是一些平日里不怎么为人注意的小门小派,甚至是邪魔外道,整顿起来,颇有一些麻烦。但或许真是因为王气在他们这边,一切事情做起来,倒还真是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易紫菱、姜丽楼、张凤雏也来到了华山。 对于唐小峰为什么非要向徐将军伸手要她们三个,她们心中颇有疑问。考虑到这人渣身边还真有不少漂亮姑娘家,她们更是怀疑他别有居心,对她们有着什么非分之想,不由得戒心十足。 唐小峰却也没做什么,只是殷勤招待,让她们安置下来,然后在心里嘿嘿地笑。 不知道聚齐百花,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比如出现神龙,可以让我许下一个愿望? 要真有这种美事,我许什么愿望好呢? 嘿嘿嘿嘿…… 第二十一章 姐姐与弟弟 唐小峰将手头上的事情全都交给徐丽蓉、颜紫绡、芸芝,然后便出了大殿。 来到殿外,却看到宰氏姐妹在那等他。宰玉蟾道:“唐大哥,你要离开多久?” 唐小峰笑道:“只是到太行山,把姐姐和书香、红蕖她们接过来,动作快些,十几天也就回来了。” 姐妹两人对望一眼,宰银蟾笑道:“玉蟾想跟你一起去。” 宰玉蟾脸一红,低着脑袋,却未说话。唐小峰笑道:“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吧。” 宰玉蟾一阵心喜。 华山在黄河南边,太行山却是在黄河之北,路上不但有些距离,还因黄河大部分都在龙族控制之下,一路上,自然要飞得隐蔽一些。 好在就算是龙族,也不可能控制住整条黄河,唐小峰有灵郁之气,总能提前发现龙族的关卡和暗哨,倒是没有什么惊险之事发生。 那一晚,他们来到无人山岭,唐小峰烤了一些野味,他自认为烤得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两位美眉现在都是鬼类,食不得人间烟火,他只好一个人独享。 然后,他便抓着两个美眉陪他洗澡,月光之下,水洗凝脂,两位美眉各穿一件心衣,为他搓背。搓着搓着,他心痒难耐,抓了一个过来,抱在怀中,却是宰银蟾。他轻抚银蟾酥乳,百般调戏,又将她按倒池边。 银蟾一声娇喘,却又推着他来,娇笑道:“你先要了我妹妹。” 唐小峰扭头看去,见玉蟾飘在那里,脸儿憋红:“为、为什么?” 银蟾笑道:“因为姐姐要让着妹妹来着。”把妹妹拉了过来。 唐小峰嘿笑一声,又开始欺负妹妹。玉蟾对他早已情迷意乱,哪里禁得起他的挑逗?只是那怀春少女的羞意,却又让她欲迎还拒,更显美丽。唐小峰见她满面嫣红、楚楚可人,竟是不忍吃她。 银蟾却娇笑一声,飘到妹妹后头,竟像婴儿尿尿般托起她来。玉蟾哪里想到姐姐这般捉弄人?似这般张着腿儿,羞人地方全给看到,一阵发臊。 唐小峰逼上前去,搂住她来,进入美丽女鬼稚嫩的蕊儿。 夏夜春宵,一晚快活。 唐小峰发现,与鬼女做这种事儿,跟别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宰氏姐妹乃是聚日月精华而成的鬼灵之身,凝脂似玉,婀娜如风,柔软起来,如水一般,快活之时,如饮甘泉。 当然,因为是鬼身,阴气较重,若是寻常人,是享不了这个福的,只怕一夜缠绵,第二天便成了骷髅。 宰氏姐妹初尝禁果,亦觉快乐,路上自不免缠着他来,耽误了一些工夫。 终于来到太行山,到达五指峡,进入姐姐布在周围的禁制,一眼看到林书香、骆红蕖、红英,以及井尧春、左融春等一些姑娘。 当日被他们救出神国的,虽有四十八名花神,但卞宝云等三十六人为与龙族作战,此时早已到了华山,在这里的,便只有章家十媳,以及章家四姐妹中年纪较小的章琼芳、章月芳等十二人。 林书香知道公子这些日子在外头与龙族作战,心中一直都在担心,现在见到公子,自是心喜。骆红蕖亦问起大哥,才知他们与徐承志、卞璧等人联手,已是大破龙族,又借机占了华山,现在是来接她们到华山去的。 华山本是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中的第四洞天,古时名为西玄山,到了月圆之夜,从那里便可进入圆峤秘境,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好地方。 将其他人留在外头,唐小峰蹑手蹑脚地进入姐姐房中,还未看清,却听到姐姐的笑声:“你这是怕吵着姐姐,还是想要来吓姐姐?” 唐小峰讶道:“姐,你怎么会发现的?”姐姐的感觉竟有这般敏锐? 他掠到床边,见姐姐倚在床头,很是无聊的样子,她穿着一件单衣,毯子半盖腰下,秀发轻披,衣襟叠在鼓起的胸前,颇有一些诱人。唐小山这些日子未见到弟弟,总在替他担心,恨不得他早点回来,现在见他嬉皮笑脸地站在这儿,却又很想赶他出去。 唐小峰见姐姐有些憔悴,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赶紧问她怎样。唐小山无奈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书香什么都好,就是瞎操心了些,总要我躺在这儿静养,其实真的没什么事。”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去年年底开始,就病了好几个月,死了一次,活过来后明明好了的,现在又开始生病,谁都会担心的……你不要动。”伏过身子,缓缓吻了过去,以双修心法,查探姐姐体内元阴。 林书香端着一盘水果进来,忽地睁大眼睛,盘子都差点掉在地上,然后才反应过来,知道公子是在查看小姐的病情。 只是弟弟吻姐姐,感觉还是怪怪的。 唐小峰却是心中疑惑……姐姐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真阴很是虚弱。 这不又回到了她在岭南大病时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嘴儿仍然叠在一起,唐小山通过口舌相接、阴阳交感,觉察到弟弟的担心,笑了一笑,竟调皮地将舌头伸了过去。唐小峰倒没有想到姐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反击了一下,两人的舌头一触即分,仿若触电一般,不知怎的,感觉竟是异常美妙。 只是这种美妙的感觉肯定是不对的,唐小峰赶紧后退站直,轻咳一声。只是他不这样子还好,他这样一来,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弟弟的唐小山脸蛋也马上红了起来,往毯子里一钻,连脑袋都盖了进去。 唐小峰小声道:“姐……” 姐姐却不理他。 林书香看在眼中,见气氛突然一下子变得这般奇怪,不由得忧心忡忡,赶紧捧着水果上前……可不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在来这里之前,唐小峰就为井尧春等铸了一些用于飞天的法宝,她们体内本就有先天灵气,学起来自是极快。 骆红蕖却不打算跟他们一起上华山,而是说要到西海去一趟。 唐小峰道:“你是要去找那三支震天箭?”魔杀告诉过他,射日弓唯有配上震天箭,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而西海极远之处的“幻崆峒”,便藏着三支震天箭。 他道:“西海也在龙族控制之下,你独自前去……” 骆红蕖笑道:“小妹这些日子,若不是呆在安全之处,便是身边有大哥保护。丽蓉与紫绡两位姐姐的本事已是突飞猛进,小妹枉有射日弓,却没有多少进益。此番上路,正好历练一下自己。” 东海“小杨香”既已下定决心,唐小峰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多给了她几样法宝,让她早去早回,然后看着她脚踩滑云板,划空而去。 骆红蕖走后,唐小峰便也带着姐姐、书香、红英、银蟾玉蟾、井尧春等人,昼伏夜行,一路避开龙族,越过黄河,终于来到华山。 唐小峰抱着柔弱无力的姐姐落在落雁峰头,却有一女掠来:“主人、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来的竟是琼英。 唐小峰问起,才知琼英本是一直都在岭南等着他们,后来听得主人在河南一带出现过,又急赶而来,还未进入河南,却听得“姑奶奶的”盟斩杀阴烛,助秦岭大破震古之事,又听得公子现在华山,于是又折到了华山来。 林书香也落了下来,与琼英相见。 另一边,却是唐锦心与纪沉鱼飘了过来。 落雁峰上,本就有徐丽蓉、颜紫绡、廉锦枫、唐锦心、纪沉鱼、易紫菱、卞宝云、孟华芝等四十多位花神,现在又加上林书香、琼英、章家十媳等十几人,自是变得莺莺燕燕,幽香满峰。 大家年纪都相差不多,彼此相见,又觉亲切,竟是打打闹闹,一团锦绣。唐小峰走到这边是美少女,走到那边也是美少女,大饱眼福,心想果然是“红颜莫道人间少”么? 不过像易紫菱、姜丽楼、张凤雏、纪沉鱼等都还未画上天女散花图,他便让秀英的妹妹田舜英、孟家姐妹中的孟瑶芝等几人,帮他补了上去。百花中无一不是才女,精通琴棋书画的自有不少,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其他人都画得,唯有他姐姐却怎么也画不上去,花神中不管找了谁来,要画他姐姐,都是提着五色笔却下不了笔,唐小峰暗自称奇,找了纪沉鱼来,让她试着对姐姐读心,结果却也无法做到。这种“做不到”倒不是因为姐姐使用了什么心法,让她读心无效,而是纪沉鱼从意识深处,就不愿去对姐姐做这种事情,就算强迫自己也是无用。 难道是因为姐姐是百花仙子,其他人只是花神的缘故? 话又说回来,画完这天女散花图,到底会出现些什么? 难道真的会出现神龙? …… 唐小山躺在床上,喝了一碗廉锦枫熬制的药汤,休息了一会儿。 蓦一睁眼,看到窗台上坐着一个小姑娘,于是微微一笑:“白话?” 小姑娘跳了过来。唐小山撑着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再到处乱跑。”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咳! 白话立在那里,两只小手放在身后,看向一旁:“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好起来……” “不要。” “可是……” “那个时候,你是把你的先天元神给了我,所以我才好起来的,”唐小山轻叹一声,“我也知道我的先天元神一直在消耗,你让我对你使用古今颠反如意挂,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让我对你做什么,如果我知道那样子会害死你,让你形神俱灭,我是绝不会那样做的。” “这次不会了,”白话不自在地道,“这一次,只是让小山姐姐你的身体好起来,但是、但也只是这样了……” “是吗?”唐小山微笑,“那就教我吧。” “嗯!” …… 唐小峰来到姐姐房前,琼英却守在那儿,不让他进去,说小姐正在洗澡。 洗澡?唐小峰疑惑地问:“她一个人在里面?” 琼英道:“还有白话来着。” “小月呢?” “没见着啊。”琼英摇头。 唐小峰倒也没有去想太多,就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等姐姐洗完,他来到内头,见姐姐穿着一件翠色衣裳站在那儿,云鬓略湿,幽香满室,脸儿红红润润,美若空山灵雨,白话却从窗口跳了出去,也不知在做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姐姐,唐小山却笑了一笑:“我们走走。” 唐小峰诧异地道:“你的病。” “刚才不知怎的,突然就好了。”姐姐道。 唐小峰更是疑惑,搂住姐姐,便要亲她。 唐小山睁大眼睛,一只手挡住弟弟嘴来。 两人的身体轻轻贴在一起,唐小山的乳儿略抵弟弟胸膛。 唐小峰轻咳一声:“我帮你看看。” 姐姐脸儿飞红:“嫂溺叔才可援之以手,姐姐病了弟弟才可以亲,我既然已经好了,你还想做什么?” 真的好了?唐小峰仔细看去,见她精神不错,血气红润,看上去真的已经恢复健康。 难道是锦枫炼制的药起了作用?早知道应该早点把锦枫送到太行山去。 这样子贴着,实是有些暧昧,他赶紧分开一些,又想着不管姐姐有没有恢复健康,一直卧在床上总是不好,既然她想到外头走走,那就陪她走走。 于是带着姐姐到了外头。 外头下起了雨,雨并不大,唐小峰撑了把伞,与姐姐在雨中漫步。 雨中的华山别具美感,缥缥缈缈,宛若仙山。 来到一处崖上,下方,徐丽蓉、易紫菱正冒着雨,对一批新人进行训练。 唐小峰用五行幻化的剑气挡住风雨,弄干草地,姐弟俩坐在草地上,唐小山问弟弟:“有了华山,人手也开始多了,你打算怎么做?” 唐小峰道:“加入的人虽然多了,但以往都只是些下九流中的江湖人物,与龙族作战,跟江湖纠纷截然不同,所以必须要用军队的办法训练他们,这一点,倒是可以借用秦岭的做法,组织性和纪律性,永远都是军队的首要。但是在保证组织性和纪律性的前提下,兵种和作战方式却可以多样化,要能够适应各种环境下的战斗。所以,只能通过各种演习和训练,让他们做到即便是遇到突袭又或是在其它各种恶劣环境下,也会习惯性地自行组织起来,互相配合,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解释给姐姐听。 唐小山一脸讶异地看着弟弟。 唐小峰知道,这种“现代化”的作战理念,与这个时代的习惯颇有一些不同,姐姐会惊讶也是正常的,他向徐丽蓉、芸芝等人解释时,也花了许多时间。 其实随着时代不同,后世的战斗理念,并不一定适合古代,并不是说一两千年后的作战理念就一定比古时候的兵法更强,皆因时代不同,这些理念根本无法套用。 在消息不畅,士兵又大多没有受过基础教育的古代,去试什么“现代化战争”,不过是搞笑罢了。 在古代,一般认为,能够控制住十万大军而不乱的,便已经算是将才,不但不乱,还能做到“如臂使指”的,已是将才中的将才。 而像韩信那种随手招揽大批降卒和流民,稍加训练,马上便成为精兵的,简直就是千古难遇之名将。楚汉相争时便是这样,刘邦面对项羽,屡屡打得全军覆没,只好把韩信的部队要来,而韩信每次将亲手训练出的精兵交给刘邦,靠着招募流民又或是收拢各处逃亡的残兵败将,转过身来,又是几万或十几万的精兵,别人的部队都是越打越少,韩信在将部队交给刘邦后,却又总能从无到有,再越打越多。 彭城大战时,刘邦率五十六万联军,却被项羽三万人马打得丢盔弃甲,被杀十万,逃亡时自相践踏而死的不知多少,若不是有个韩信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兵力,早不知输哪去了。 即便到了项羽走投无路之时,刘邦亲率二十万人,依旧被项羽打得连连败退,还得靠韩信来个“十面埋伏”。 难怪韩信说刘邦带兵“止于十万”,自己才是“多多益善”。 只可惜韩信也跟项羽一般,军事上的天才,政治上的蠢材,下场并不比项羽好上多少。 一般来说,把“现代化”的作战理念套用到古代,其实是没什么用处的,但这次却是完全不同,皆因这次他们对付的,是能够飞天遁地的龙族,而自己队伍中的,亦是擅长五花八门、各种术法的剑侠又或术士,这样的战争,自九鼎出现以来,在神州大陆就没有出现过,古人所总结出来的寻常兵法,大多数已不适用,反而是后世“混合作战、精确打击”的现代化理念,更能将己方优势发挥出来。 尤其是,与茅山、净明这样的大门大派不同,“姑奶奶的”盟里,各色各样的下九流门派都有,走“兵种多样化”的道路既是最好选择,其实也是唯一的选择,而如何将这样的军队发挥出最大优势,却不导致混乱,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芸芝这个“军师”的能力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是表现得很不错的。 唐小山定睛看着弟弟,神情颇有一些讶异。 唐小峰嘿笑道:“是不是很佩服我?” “嗯,”唐小山没好气地道,“跟你的小聪明比起来,更佩服你的不要脸儿。” 第二十二章 圆月、秘境、小尼姑 姐姐又道:“对宝云她们,你想怎么安排?” 唐小峰道:“我已跟她们好好谈过,趁着北方龙族暂时无法南下,南方则有秦岭帮我们挡着,我想带着她们上圆峤秘境,好好地训练她们一番。这场战争与寻常战事完全不同,普通的战事中,即便是项羽这样的百人斩,其个人力量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很有限,而在人与龙的战斗中,几个大神通者就很有可能改变全局。她们三十六人与天罡地煞图,对我们的帮助实在太大。” 姐姐沉吟道:“那三十六位姐妹中,兰芳与蕙芳二人跟尧春她们一样,面相都不怎么好,并非有福之人,只是当时为了凑足三十六天罡之数,才让她二人加入。现在既有其它选择,你可让丽楼和凤雏两位姐妹换下她们。” 她说的是章兰芳和章蕙芳,在《镜花缘》中,章家的四位小姐、十个媳妇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个唐小峰是知道的。那个时候,在看到卞家、孟家、掌家等三十六位姑娘化作星宿战将现身,而章家的四女十媳却只有两人加入时,唐小峰便在想着,姐姐是否故意这般选的? 现在才知果然如此。 姐姐却又看着他来:“宝云她们虽说福缘极深,但战场之上,总有许多飞来横祸,正是因为三界中总有不当死而死的人,所以阴间才有枉死城。你带她们上战场时,要照顾好她们来。” 唐小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又笑道:“姐,等战争平定之后,我们便全都住到白玉城去,你说好不好?” 姐姐盯着他来:“你想带上多少姑娘家?” 唐小峰轻咳一声:“这个嘛……” “这些姑娘全带上?”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善你的头!” 唐小峰挠着头,呵呵地笑。 细雨渐消,一道彩虹铺上天空。唐小山却抬起头来,看着七色虹光,缓缓地道:“小弟。” 唐小峰道:“姐,什么事?” “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姐姐轻轻地道,“帮我照顾好她们。” 唐小峰蓦地一震,转头看向她:“姐……你在说什么傻话?” 姐姐笑道:“开玩笑的!” 唐小峰一阵沉默。 …… 虽然姐姐看上去确实是已经好了,但唐小峰还是把她送回房中,让她早些休息。 然后,他便满山乱走,来到一处,却是唐锦心与纪沉鱼在那喝着茶,唐锦心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唐小峰问:“有没看到白话?” 堂姐摇了摇头,纪沉鱼却是看着他,蓦地怔了一怔,道:“我帮你一起找。” 唐小峰虽知纪沉鱼多半是读到了他的想法,却也没有心情去想太多。 只是他们找遍华山,都没有找到白话,只找到了月亮。 月亮被廉锦枫牵着,唐小峰问她有没见到白话,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锦枫美眉却道:“她已经走了,她说她要到外头散散心,让我们帮她看好小月。” 散心?她散的什么心? 唐小峰一阵头疼……那丫头,神神秘秘的,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廉锦枫牵着月亮玩去了,唐小峰无奈,颇有些丧气地往回走。纪沉鱼却看着他来:“你不觉得你是在胡思乱想?”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你不觉得偷看别人的想法是很没礼貌的事?” “觉得啊,”纪沉鱼道,“所以我从不随随便便对别人使用读心术,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哪有对别人用过?” 唐小峰奇道:“那为什么动不动就对我用?” “因为你是败类啊,”纪沉鱼嘻嘻地笑,“对败类用读心术,不算不礼貌。” 你才是败类,你全家都是败类。 …… 月圆之夜,很快便要到了。 唐小峰召集众女,将事情交待完毕。 紫芝、芸芝知道他打算带着姐姐和卞宝云等,到圆峤秘境去,心中也想跟去,只是黄河附近的龙族虽然比较安分,但“姑奶奶的”盟正处在发展阶段,紫芝身为“姑奶奶”,需要坐镇山中,而芸芝与唐小峰平日里是拿主意的两个人,自然不能同时离开。 唐小峰上圆峤秘境,一来确实是想到上面看看,二来,卞宝云等“天罡少女”确实是需要锻炼一番,《天罡地煞图》虽可让她们化身天罡战将,但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而她们除了化身星将,根本没有别的自保手段。 唐小峰打算用这一个月时间,为她们铸些法宝,制些符咒,并好好地锻炼她们。 用《天罡地煞图》化身天罡战将时,持续时间的长短,其实跟一个人本身的能力没有太多关系,而是跟她们的意志有关,这就像马拉松一样,平常人想一想,都觉不可思议,但要是真有那个意志,经过锻炼之后,其实是跑得下来的。 这三十六名少女,基本上全是官家小姐,如花再芳、姜丽楼、张凤雏等少数几个,虽不是官家小姐,却也是大家闺秀,千娇百媚,娇生惯养,抓她们去做模特走猫步,她们或许还做得来,要一下子让她们在战场上有坚强意志,实是难为了她们。 即便是这两仗,虽然靠着她们,灭了震氏兄弟两大军团,破了震古的铁龙兵团,杀了那么多飞龙,沾了那么多鲜血,她们事后回想起来,也已是一个个的害怕,有的心里已是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化身天罡星将时,心中的害怕会被压抑,杀人的本事不用记忆便自己涌上心头,但是三卷天书中的《天罡地煞图》虽能给予她们强大的能力,却不能带给她们坚强的意志和信念。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考虑到她们以后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战事,花一个月时间锻炼她们,确实是很有必要。 这一趟,随他一起上圆峤秘境的除了姐姐、从神国救出的四十八位花神,还有替补章兰芳和章蕙芳成为“星少女”的姜丽楼、张凤雏,以及堂姐唐锦心和很想到上面看看的纪沉鱼、廉锦枫,便只剩了月亮。 颜紫绡、徐丽蓉自然要被留下来,他和三十六位“星少女”不在,华山自然非得有她们坐镇不可,好在她们两人的本事,生财菩萨和阊云花等早已见识,都是镇得住场面的。林书香、易紫菱、宰银蟾、宰玉蟾、琼英、红英也会留下来,协助芸芝。 对于圆峤秘境的存在,除了这些花神,唐小峰并没有告诉其他人,他只是找了个借口,告诉生财菩萨和阊云花等人,说他们要离开一些日子。 毕竟,圆峤秘境这种仙境,可是任何修仙之人都不免心存贪念的胜地,不但灵气独钟,且光阴流逝缓慢,哪怕是没有修过任何道法的凡人,在里头都能活到千年以上,更别提那令人垂涎三尺的蟠桃树,虽然那蟠桃树还要几千年才能成熟来着。 去年的十天之会,茅山宗、青城派、隐玄门、燚妖门、五恶佛等等,可是为了玄天璧大战过一场来的。 …… 圆月当空,月色醉人。 唐小峰早已在落雁峰峰头布下了禁制。 众女聚在他的周围,就算有人呆在其他四峰,也无法看到他们,更不会知道他们在内头做了什么。 颜紫绡取出玄天璧,交给唐小峰,唐小峰按下璧上按钮,玄天璧飘起。 随着它的飘起,风云变幻,连月光都开始扭动,如倒泻的天河般,“流”进玄天璧,与此同时,他们脚下亦腾起丝丝星点,星点与月光辉映,将天空拉出一道裂口。 白玉阶梯从虚空中穿出,快速搭下。 这般神奇的景象,让卞宝云等,个个觉得不可思议。 当下,唐小峰便带着姐姐、锦枫美眉、三十六位星少女、章家四女十媳、唐锦心、纪沉鱼、月亮飞上天梯。 徐丽蓉、颜紫绡、宰氏姐妹、琼英、红英、易紫菱、芸芝紫芝等向他们遥遥挥手。 从圆峤秘境回来,是用不着玄天璧的,颜紫绡等他们消失之后,便在下方收起玄天璧。 天梯一闪即逝,所有异象全都消失…… …… 唐小峰等仿佛被月色带着,不停地往上飞。 在他们的前方,闪耀着无数的星辰,在他们的脚下,呼啸着怪异的魔风。 他们被月光保护着,才没有被无尽的魔风所吞噬。 月光扭曲,他们似乎也在跟着扭曲。 呼啸的魔风开始消失,周围是亘古不灭的静谧。 他们看到了月亮。 极大,极圆的月亮,明明是那般的远,却又仿佛伸出手来,便可以将它握在手心。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一座城市……白玉砌成的城。 天上白玉京,五城十二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玉城,传说中乃是远古仙人所居之处,伏羲、女娲、皇天、后土,都曾在这里住过。远古之时,天地虽开,三界未定,许多仙人便是住在这白玉城中。 白玉城之大,竟是超出他们事前的想象,又有一棵苍天大树坐落中央,香气卷满整个白玉城,一眼看去,便是仙气四溢,灵光闪动,显然便是蟠桃树。 他们落在了白玉城中。 这批人中,除了月亮从小便是待在这儿,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看着周围琼花异草、各种神奇事物,俱觉新鲜。 远处有剑光疾掠而来,落在他们面前,现出一名少女,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个女孩儿看到唐小峰,娇躯一颤,扑了过来。 唐小峰将她抱住,笑道:“蘅香,我来找你了。” 这三人,乃是早已进了白玉城的魏紫樱、薛蘅香、姚芷馨。 唐小峰等人从南海救活姐姐,回到岭南后,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三人有心找个无人之处,专心练剑,唐小峰便向她们推荐了圆峤秘境,而她们又邀了颜紫绡。 姚芷馨因对这传说中的神秘地方极是好奇,又拉了薛蘅香与她一同前来,再加上想来这里“看爹爹”的月亮。而唐小峰也因圆峤秘境适合鬼类修炼,便让宰氏姐妹也跟着前来。 到了第二个月圆之夜,颜紫绡练成神华剑气,带着宰氏姐妹、薛蘅香、姚芷馨、月亮下了圆峤秘境,来到罗浮山,等在那里的却不是说过会去迎接她们的唐小峰,而是徐丽蓉和廉锦枫,然后便得到龙族入侵神州大陆,小山小峰姐弟二人不知所踪的消息。 颜紫绡大吃一惊,赶紧趁通天之路还在,将薛蘅香、姚芷馨送回秘境,又与徐丽蓉、廉锦枫、宰氏姐妹、月亮千里寻夫。 而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薛蘅香、姚芷馨五女便被留在了圆峤秘境白玉城中。 但是现在,唐小山、唐小峰却只看到魏、薛、姚三女,详细问起,才知祝题花、印巧文早已下了圆峤秘境。 国之将亡,匹夫有责,祝题花与印巧文虽非匹夫,但人类将亡,她们以美少女……咳,以剑侠自居,怎能够袖手不管?又苦练了一月剑法,便从其它洞天下了白玉城,魏紫樱因自觉剑术不济,继续留在这里苦练,没有跟去。 魏、薛、姚三女见小山小峰姐弟俩带了这么多姑娘家前来,且基本上她们都不认得,于是问了起来,这才知道,自从在岭南分开后,他们姐弟两人竟发生了那么多事。 当下,所有人便在这白玉城中住了下来。 …… 祝题花、印巧文在山岭中飞掠。 天色渐渐晚了,她们找了个地方,停下休息,又吃了些干粮。 这段时间,她们一路行侠仗义,虽然杀了许多恶龙,除了一些妖魔,但大势极为恶劣,她们也无法做得更多。 她们想要去华山。 唐小峰杀死为祸神州的尊圣门圣主阴烛,颜紫绡与徐丽蓉灭了尊圣门娇艳双娘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听说他们在华山搞了个抵抗龙族的“姑奶奶的”盟,盟主竟是那一向话多的紫芝妹妹,所以她们想去投靠,与唐小峰、颜紫绡、徐丽蓉等人一同作战。 天色渐黑,她们继续上路,路过一村,见村中已无人烟,到处一片荒芜。 祝题花轻叹一声,这样的村子,这一路上已是见了太多,这个村子还算好的了,因为看上去并无尸体,估计是村里的人害怕龙族,早已躲进了深山老林,而有些村子,却是尸体满地,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又或是被山洪和泥石流淹没,无人生还。 其实龙族还没有进入这里,但百姓恐慌,妖魔乱舞,死于妖魔和上游洪水造成的泥石流之下的,远比死于龙族爪下的还多,上古之时的“猛禽食颛民,鸷乌攫老弱”,只怕就是这般惨况。 她们飞出村口,印巧文忽道:“题花姐,你看。” 祝题花看去,见地上一路血迹,蜿蜒向前。她心中一紧,本以为这里的百姓早已逃亡,难道并非如此? 她道:“我们去看看。” 二女沿着血迹,向前疾飞。 月色弥漫,星空闪闪。 今晚乃是一个月圆之夜,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循着血迹来到一处山脚,前方忽有女孩哭声。 她们对望一眼,飘了过去,却是一个身穿缁衣的小尼姑伏在那里,抽泣不止。 二女见她孤孤单单,一阵心怜,祝题花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尼姑先是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光光的脑袋反射着月光,模样倒也清秀得很。她抹着泪水:“有、有妖怪。” “妖怪?” “山里来了个黄雄道长,他、他是个妖怪,他抢了我和我师父的尼庵,把我师父吃了,还有山下村子里的人也全都抓去吃了,他把我抓去替他做丫环,我、我逃了出来,刚才摔了一跌,我的脚、我的脚……”小尼姑哭得伤心,她的脚上鲜血淋漓。 “黄雄道长?”印巧文面现怒容,“难道就是那什么黄雄蛇妖?” 这些日子,附近有许多人死于妖怪毒手,听说那只妖怪乃是一只蛇妖,道号黄雄。 祝题花柔声道:“那只妖怪在哪里?你带我们去找它。” 小尼姑吓得呆了:“找、找妖怪?它会杀了你们,连我也会吃掉……” “你这样子逃是没用的,”印巧文道,“这种妖怪,若不趁早诛除,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我们帮你杀了它,替你师父和村子里的人报仇。” 小尼姑咬了咬牙:“好,我带你们去,可是我、我的脚……” 印巧文替她检查一番,发现连骨头都折了,轻叹一声,心疼地道:“我背你。”小心将她背在背上。 小尼姑搓着泪,却怎么也流不完。 她们来到山林深处,一座尼庵坐落在那,发出刺鼻腥味,她们面前还有一个大坑,坑中尽是尸体。 小尼姑颤声道:“黄雄道长就在里面。” 印巧文将她放下,道:“你在这里等我们,我们去去就来。”也不耽搁,立时便往庵中掠去。 祝题花便欲跟上,周围阴风一卷,小尼姑吓得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抱住她的腰来,怎么也不肯放。 印巧文冲入尼庵,果然看到了一只妖怪。那妖怪虽现着人形,却极是丑陋,身穿一件破旧道袍,阴阴冷冷。 在他面前还有一座宝鼎,鼎中也不知在煮着什么,既有香气,也有血腥,混在一起,极是怪异。 印巧文心知对妖怪没有什么客气可说,紫华剑气一闪,便要出手,外头却传来小尼姑的惊声尖叫。 第二十三章 莫见小菩提? 印巧文心中一惊,往回掠去,黄雄却疾扑而来,妖力横扫。印巧文连挡两剑,无心恋战,冲出尼庵,却见祝题花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小尼姑跪她身边,眼带恐惧,尖声大叫。 印巧文掠到祝题花身边,还没来得及查看她是生是死,黄雄便已再次扑到。她咬着牙,回身再挡两剑,试出这妖怪妖力极强,不是她一个人杀得了的,心中思量,要设法带着生死未卜的题花姐和小尼姑逃出深山。 谁知计策还未想好,背上蓦地一痛,她立时栽了下去。 耳边传来黄雄的冷笑,和小尼姑得意的笑声:“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这么容易相信人,你们是白痴么?是白痴么?是白痴么?” 印巧文倒在地上,见祝题花也是全身发软地看了过来,二女相视苦笑,再一闻,地上血泊传来刺鼻辣味……辣椒酱! 黄雄一手一个,把她们抓到庵中,取出几根黑色锁链,将她们绑了起来,扔在地上,然后往宝鼎底下烧三昧真火,很快就烧得热气腾腾。 祝题花与印巧文眸现恐惧……难道他真的是要吃了她们? 小尼姑撑一木杖一拐一拐地进来,得意洋洋。 祝、印二女心中叹息,这丫头实在是演得太像了,尤其是为了博同情,竟将她自己腿骨弄断,她们已不可谓不小心,却是轻易地就被她蒙骗,着了她的暗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这女孩年纪不大,实在是让人无法对她生出戒心。 小尼姑笑道:“不要这样看我,实在是你们太笨,亏你们也是剑侠,本事看起来也算厉害,怎的这般的蠢?” 祝题花道:“你想将我们怎么样?” “练丹,”小尼姑嘻嘻地笑,“其实我早已注意到你们,你们是有先天灵气的,上辈子肯定是什么仙神。我要炼制一颗二十四品三华鬼藏元天丹,什么药材都找好了,就差了先天灵气,把你们扔下去,魔丹必成。” 她取出百宝囊,拿出一些药材,这些药材或带灵气,或涌黑光,也不知是怎么寻来的。 她趴在那儿,小心挑选,一团香气溢出,祝、印二女闻之,竟是心摇意坠。 黄雄看着小尼姑,蓦地咽了口口水,眸现兽欲,一步步向她走近。小尼姑发现有异,错愕回头,黄雄却已扑了上去,将她扑倒在地,撕她缁衣。 小尼姑尖叫一声:“你、你弄疼我了。” 黄雄惊醒过来,忽地跳到一旁,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小尼姑也不生气,爬了起来:“你过来。” 黄雄不敢看她。小尼姑笑道:“我不怪你,刚才是我不小心将千年暖春木的香气放了出来。” 黄雄来到她身边,小尼姑伸出手来,摸着他的脸:“我是喜欢你的,但是,你也不希望娶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孩子吧?等我找到我娘,有她帮我们做主,我就还俗嫁给你,好不好?” 黄雄眸现喜色。小尼姑却又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跟我在一起,忍了很久,如果你真的想要……反正她们也要死了,你可以去要她们,我不会怪你的。”她瞄向祝、印二女。 二女一惊,黄雄也向她们看来,犹豫一下,还未说话。 小尼姑突然大哭:“果然你们男人都是没良心的,还说什么喜欢我,一试就试了出来。” “我没有。”黄雄声音沙哑,急道。 “没有你为什么要看她们?”小尼姑气哭。 “我只是、我只是……”黄雄不知该如何辩解,急得满头大汗。 小尼姑柔声道:“你真的没对她们有非分之想?” 黄雄使劲摇头,竟不敢再看祝、印二女半眼。 小尼姑低着头:“但你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就算对她们没有,对别人也会有的。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忍不住的。” 黄雄道:“我、我……” 小尼姑咬了咬嘴唇:“我决定了,我现在就嫁给你。” 黄雄又惊又喜。小尼姑温柔地抬头看他:“因为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是一个好女孩子,如果不成亲的话,我是不能把身子给你的。但万一你忍不住,跟别的女人走了,那我上哪再找像你这样好的丈夫?” 黄雄欣喜地看着她。小尼姑眸现星光,又道:“我希望我的丈夫是一个有本事的大英雄,虽然我们现在害了很多人,但只要炼成魔丹,你吃了它后,就会一下子变得非常非常的厉害,现在龙族入侵神州,你有了本事,就可以做许多只有大英雄才能做的事,我做了你的妻子,就成了大英雄的妻子,然后我再替你生很多很多孩子,你说好不好?” 黄雄显然拙于口舌,只是看着她,使劲地点着头。 “虽然没有找到我娘,有些对不起她,但我们可以请药师琉璃光如来做我们的主婚,”小尼姑指着庵中佛像,又指着祝、印二女,“还有这两个姐姐,就是见证我们婚事的宾客,你说好不好?” 黄雄道:“好、好……” 小尼姑拉着他,在药师如来佛像前跪下,三拜之后,小尼姑微笑:“既然是新婚,怎能没有酒?我们请我们的客人喝杯酒好不好?” 她取出一个小酒壶和两个小杯子,勾着受伤的那只脚,跳到二女面前,嘻嘻地道:“这可是最上好的女儿红,虽说有些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参加完婚礼后,还是要你们死的,不过你们喝了好酒再死,也许死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 倒满小杯,给她们灌了下去。 祝印二女心中苦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 小尼姑又跳了回去,将小杯倒满,自己一杯,黄雄一杯。两人勾着手儿,小尼姑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喝完这杯交杯酒,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高不高兴?” 黄雄使劲点头:“高兴、高兴。” 小尼姑一脸幸福地将酒喝完,又看着“丈夫”喝了下去。 黄雄扔下空杯,便来搂她,小尼姑却又一跳,跳到远处,嘻嘻地笑着。黄雄突然大吼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脖子,翻来滚去,时而现出蛇身,时而变成人形,又冲着小尼姑,双目涌起血丝:“你、你……” 小尼姑娇笑道:“你以为我真的会将好不容易收集完材料、即将炼成的鬼藏丹交给你么?你也不照照镜子,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黄雄大吼一声,向她扑去,小尼姑身子一闪,灵活地闪了开来。黄雄扑倒香案,不停地喘着气。 小尼姑笑道:“你可是想不通,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同一个壶子里的酒,明明这两个姐姐和我都先喝了,为什么我们却没事?告诉你也没关系,因为酒里放的,是取自灵山的太和雄黄石,虽然只是雄黄石,但因日日听闻佛法,戾气全消,以它磨成的雄黄粉,无形无味,就算是你也闻不出来。对于寻常人,它当然是无害了,偏偏就对你有害,谁让你是蛇精呢?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种东西,藏了起来,就是要用来害你的。” 黄雄倒在地上,蛇尾乱抽了几下,终于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祝、印二女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尼姑方自嫁人,就把她的丈夫害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心毒的小丫头? 小尼姑用木杖在黄雄尸体上戳了几下,见他果然已死,咯咯地笑着,极是开心,又看着二女,笑道:“你们可是在心里骂我歹毒?其实我是为民除害来着。你们可知道这蛇妖为了炼魔丹,到底害死了多少人?单是被他害死的小孩子就不知有多少个,我把它杀了,为那些无辜的人报了仇,你们说我好不好?” 祝题花轻叹一声:“难道不是你让他炼那魔丹的?” “我可没有让他害人,”小尼姑嘻嘻地笑,“我只是这个样子。” 她双手握在胸前,一脸迷离:“我喜欢有本事的人,如果你能炼出魔丹,变成大英雄……可、可害人好像、好像有点不好……” 迷离的表情一下子就散去,小尼姑娇笑道:“你们看,我没有叫他害人吧?” 二女叹气……跟那只蛇妖比起来,这小丫头才是真正的妖怪。 小尼姑道:“你们也不要怪我,其实我看你们也蛮喜欢的,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自己更重要些,等我炼成鬼藏丹……” 暗处突然传来阴阴的冷笑:“你炼不成了。” 小尼姑一惊,蓦地跳过身来,惊疑地东张西望。 那声音忽东忽西,有若鬼魅:“厉害,厉害,不愧是欢喜佛和俏观音的女儿,你的手段,实比你爹你娘厉害了不知多少?” 夜色深沉,唯有宝鼎底下的火光不断闪动,将药师如来的倒影闪得时长时短。小尼姑怔了一怔,脸色微变,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小地藏叔叔?” 随着一声怪笑,门口处多了一个小和尚。 看到那小和尚,祝、印二女心中一惊,想起一个人来。 赤城山,五恶佛,无量小地藏。 赤城山五恶佛,弥勒僧狠,男菩萨神,俏观音美,欢喜佛淫,小地藏毒。 无恶不作的五恶佛,最阴最毒的小地藏。 小尼姑也是一阵心虚,勉强地笑了一笑:“小地藏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地藏怪笑道:“三元成丹,神机鬼藏,恭喜侄女找齐所有材料,即将完成魔道中最是不可思议的鬼藏丹,这么好的事儿,也不通知一下我,让我来看看?” 小尼姑轻叹一声:“原来叔叔一直都在跟踪我们,等我集齐所有材料,又杀了黄雄,这才出现,想要杀人劫宝?” 又甜甜地一笑:“其实这东西,侄女也没那么想要,所有材料都在这儿,连这两个带着先天灵气的姐姐都帮叔叔找来了,小地藏叔叔拿走便是。”身子一窜,便要破顶而去。 小地藏却蓦地一闪,强大佛光将她压住。 小尼姑落在地上,俏脸苍白。 小地藏冷笑道:“这些日子,侄女混得不错啊。江湖上已是有人在说:宁遇五恶佛,莫见小菩提!你‘小菩提’缁瑶钗的大名,都已开始凌驾于我们五恶佛之上了。说实话,你的手段,连我都开始觉得心寒,我既然要抢你魔丹,若不趁着这个机会让你死在这里,日后只怕睡都睡不安稳。” 缁瑶钗低着脑袋,楚楚可怜:“小地藏叔叔,你真的要杀我?” 小地藏道:“你说呢?” 缁瑶钗轻叹一声:“那,在我死之前,小地藏叔叔,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小地藏冷冷地道:“什么事?” 缁瑶钗道:“今天本是侄女儿成亲的日子。” 小地藏道:“所以你很快就会去陪你的死蛇丈夫。” “可是人家还没有洞房呢,”缁瑶钗道,“身为一个女人,最最痛苦的事儿,就是到了死都还是个处女。” 缁瑶钗轻揉衣角:“侄女儿还是处女来着。” 小地藏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小地藏叔叔难道不可以替我死去的丈夫,疼疼人家?”缁瑶钗解开自己腰上的细绦,衣裳滑落,露出可爱肚兜、玉藕般的双臂,又轻轻地脱下袄裤,静静地站在那里,美妙双腿紧紧夹拢,神秘地带被兜角轻掩,又被火光照耀,若隐若现,妙不可言。 小地藏看着她那只着一件亵衣的娇美模样,呼吸急促,眼眸中闪动着无法掩住的渴望。 缁瑶钗羞羞地解开兜绳,却又在肚兜滑落的那一瞬间,将它搂在胸前,露出半截嫩乳,可爱香沟。大半个胴体露在外头,她红着脸儿:“小地藏叔叔,你能不能帮人家洞房?” 小地藏冷笑:“你既然想要洞房,为什么又要毒死你丈夫?” 缁瑶钗蓦地一跪,失声痛哭:“人家哪里知道今天会死来着?如果知道今天会死,人家才不会杀他。我才不想像这两个姐姐一样,死了都还是个处女来着。” 祝、印二人额上青筋跳动……做处女很丢人么? “小地藏叔叔,”缁瑶钗身子后倾,右手搂着肚兜,勉强遮住嫩乳,左手轻轻滑入腹下,缓缓擦动,她身上溢着香汗,脸上是少女怀春的羞意和自抚中带来的快感,又看着小地藏,眸中闪动着更多的渴求,“你、你怎么还不过来?” 祝、印二女看得目瞪口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子? 小地藏盯着她,兴奋的眼神与扭曲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怪异。女孩儿的姿势与动作是那般的惑人,却又因似露非露,让人更想扑上前去,对她折磨虐待。 缁瑶钗羞羞地道:“小地藏叔叔,过来啊。” 小地藏冷冷地道:“你以为这种把戏对我有用么?我若真的就这样过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你害死。” 缁瑶钗忽地一声娇笑:“原来娘说的是真的呢。” 小地藏瞳孔一缩:“她说了什么?” “其实我不该叫你叔叔,”缁瑶钗笑道,“娘说过,赤城山五恶佛,小地藏看上去最小,其实却是最老,我应该叫你小地藏伯伯,又或是小地藏爷爷?” 她吃吃地笑着:“娘还说,你不但是个侏儒,你、你还不是个男人。” 小地藏面容一变。缁瑶钗已是笑得花枝乱颤:“娘说你最喜欢的,就是在妓院里让女人自己摸给你看,因为你不行,你只能看她们摸。娘说你是个不男不女来着,做男人时没用,做女人时又讨厌自己,娘还说你小时候曾被男人……” 小地藏吼道:“住口。” 缁瑶钗抱着肚兜,笑得伏在地上,简直喘不过气来。她这一伏身,背儿微曲,香臀轻翘,反更看得小地藏欲火焚身。她却喘着气儿:“钗儿是逗你来着,钗儿早知道你不行,娘早就说过,赤城山五恶佛,弥勒僧狠,我爹爹淫,小地藏半女不男……” 小地藏大吼一声,冲了上去,双手一推,便欲以强大佛力将她直接击杀。 缁瑶钗却蓦地抬头,妩媚地道:“小地藏叔叔……你中计了!” 轰!强大劲气从侧面击出,硬生生击在小地藏身上。小地藏浑身一震,气血翻涌,虽知已是被人暗算,五内却已尽皆错位,无法再做更多。 缁瑶钗更是蓦地一纵,一柄利刀刹那间刺入他的心口,又向后一翻,翻回原地,笑嘻嘻地看着小地藏。 小地藏喷出鲜血,跌跌撞撞地看着缁瑶钗,以及刚才还是死死地躺在地上,现在却已站起的黄雄,脸色苍白:“你们、你们……” 缁瑶钗嘻嘻地笑着:“钗儿早就知道小地藏叔叔在跟着我们,刚才的戏,全都是演给你看的。小地藏叔叔你本领太高,又太过小心,不让他装死,你怎么敢出来?小地藏叔叔,我聪明不?” 小地藏气得再喷一口鲜血…… 第二十四章 小菩提与鬼见愁 小地藏咳着血:“我明明,我明明……” 缁瑶钗柔声道:“你可是亲眼看到我在酒中放灵山雄黄粉,又亲眼看着他喝下?但你真的确定那是灵山雄黄粉么?” 黄雄冷笑一声,侧过身来,看着娇躯近裸、玲珑可爱的女孩,有些痴了。 缁瑶钗红着脸儿:“不许看。” 黄雄赶紧扭开头去。缁瑶钗却又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勾着他的手掌,脸红红地道:“我们都已经拜了堂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的,何必急这一时?” 黄雄道:“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只是演戏?”缁瑶钗羞道,“人家一个黄花闺女,怎会拿这种事来演戏?你、你怎的这般的傻?” 黄雄柔声道:“我傻,我傻!” 小地藏看着这两个人,悄悄地提着气劲。此时他已是身受重伤,五脏破碎,但他还有一招,近似于魔道中的天魔解体,可以强提佛力,濒死一击。 自己反正已经死定了,怎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小祸害! 他蓦地喷出血来,借着血气,大吼一声,一道佛光冲向缁瑶钗。 黄雄一惊,赶紧将缁瑶钗往身后拉。 只要躲开这最后一击,不用他出手,小地藏自己都会死去。 他没有拉开女孩。 女孩却蓦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一带。 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黄雄被强大佛光击中,向后抛飞,缁瑶钗却又在他背上使劲一拍。 黄雄惨哼一声,反撞向小地藏,两人抱在一起,尽皆惨死。 缁瑶钗拍着手儿:“一个又丑又怪,一个半女不男,两人倒是天生一对,嘻嘻。” 祝题花与印巧文已是完全怔住了。 祝题花怔怔地道:“你早知道小地藏会有这最后一击?” 缁瑶钗笑道:“我刚才给他的那一刀,就是故意刺得偏了,不让他死得太快。他有一招自伤元神的拼命招数,以他那宁死不吃亏的性子,死也要拖人陪他一起死,所以他肯定会用。” 印巧文轻叹一声:“所以你故意去勾你丈夫的手,就是准备好了让他死?” 缁瑶钗失笑道:“他怎会是我丈夫?刚才的那些,可都是演给他看的。” 祝题花、印巧文尽皆心寒……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丫头? 装天真时,娇美可爱。 勾引人时,只要是男人都禁受不住。 抹着眼泪,楚楚可人。 辗转之间,却又笑得跟恶魔一般。 先借着黄雄杀死小地藏,再故意给小地藏最后一击的机会,害死刚才还跟她合作演戏的黄雄。小地藏以为是真,结果是戏,黄雄以为是戏,最后成真,两个人都被这小丫头牵着走。 这般的心机,这样的算计,竟是一环扣着一环,无人不在其彀中。 夜风卷入庵中,二女只觉一阵阵的心寒。 祝题花轻叹一声:“为了这什么魔丹,真的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缁瑶钗道:“你们真以为我是为了这鬼藏丹?这鬼藏丹虽好,但副作用却也一堆,听说还会让人神智错乱,半疯半傻,真正厉害的人,靠的是他的聪明才智,指望这种东西来提升自己本事的,都是笨蛋。” 她笑得可爱:“你看,他们两个的本事比我高,你们两个的本事也比我高,结果他们死了,你们现在也任我宰割,到底是谁更厉害?所以说,什么玄气啊剑术啊,再厉害,也不如一个人的脑袋来得好用。” 印巧文笑道:“既然你不想炼这鬼藏丹,能不能放了我们?” 小尼姑嘻嘻地道:“谁说我不想炼鬼藏丹了?材料都已找齐,不炼岂不浪费?但我炼了以后,自己不用,我拿去害人。看谁不顺眼,我就骗他吃,这种能够大幅提升功力的东西可是很多人都想要的。吃完后,那个人就会变得厉害起来,但又会变得疯疯傻傻,去害更多的人,你们说好玩不好玩?” 祝、印二女苦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丫头? 不知怎的,两个人都想起了那个曾在秦岭骗得她们光屁股的坏蛋……以这丫头的诡计多端和可怕才智,天底下,恐怕只有那个坏蛋才对付得了她。 缁瑶钗跳到她们面前,嘻嘻笑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祝题花道:“为什么?” “是因为你们。” “因为我们?” “你们是好人,杀好人是不对的,”小尼姑道,“我可是出家人来着,善有善报,恶有善报,杀好人我会怕怕的。但是他们两个是恶人,我先杀两个作恶多端的恶人,再杀两个好人,善报和恶报就抵消了,你们说我聪不聪明?” 祝、印二女叹气……这是什么道理? “所以你们死后也不要怪我,”小尼姑嘻嘻地道,“要怪就怪……” 阴风一卷,森森冷冷的声音传来:“她们不会怪你的。” 缁瑶钗脸色一变,蓦一转身,竟然看到小地藏慢慢地站了起来,冲她冷笑。 他的身上尽是鲜血,神情是那般的木然。 阴寒的夜色,摇曳的火花,莫说是缁瑶钗,连祝题花和印巧文都觉得阴森可怖。 缁瑶钗看着小地藏,可爱的脸蛋一下子变得白皙……没理由的,他先中了黄雄暗算,又中了自己一刀,还施出自伤元神的术法,他没有理由不死的。 “她们不会怪你的,因为你会比她们……死得更快!”小地藏睁着惨白的眼睛,拖着僵硬的步子,发出怪异的笑声,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缁瑶钗蓦地一掷,肚兜卷向小地藏,而她就这样光着身子,闪电般一跃,手中多出一只又薄又长的利剑,快速刺向小地藏。 就在刚才,她明明还只拿着一件肚兜,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祝、印二女也不知道她手中的剑是从哪来的。 而她现在一剑刺去,势若蛟龙,快如闪电,亦让二女暗吃一惊……这丫头真正的本事,只怕是不下于黄雄和小地藏。 缁瑶钗当然知道自己比黄雄和小地藏更厉害。 但她却从不肯在人前展现自己的绝招,总是要用其它手段。 如果可以用有趣的手段害死别人,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而且,不亲自动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时间一长,人人都会以为她虽然头脑聪明,亲手杀人的本事却不怎样。 这样的话,在最关键的时候,她突然出手,必会让人防不胜防。 但是现在,她却管不了那么多。 因为她怕了……她不知道小地藏为什么还能活着。 肚兜盖在小地藏脸上,缁瑶钗剑光一追,刺入肚兜,将他的脑袋直接削了下来。 这一招又快又狠,又准又辣。 剑身更是闪着淡淡的绿光,乃是一剑封喉的毒剑。 小地藏的脑袋冲天而起,撞在殿顶,又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滚,从带血的肚兜里滚出来,眼睛依旧是那般的惨白。 缁瑶钗完全怔住了。 有人开始笑,不停地笑,忽而在前,忽而在后。 缁瑶钗光着身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谁?” “我!”佛案上,药师如来的佛像竟然站了起来,沉声大喝,有若狮吼。 缁瑶钗额生冷汗。 印巧文突然尖叫:“原来是他!” 缁瑶钗飘了过来:“是谁?” 祝、印二女颤声道:“是、是……”突然出手,剑光一闪,一个击飞缁瑶钗手中的毒剑,一个点在她的咽喉。 缁瑶钗怔在那里……她们两个,明明已被勾魂索锁住,为什么还能动? 但她本是聪明的人,刹那间明白过来,知道是有人先用小地藏的尸体引开她的注意,然后悄悄放了这两个人。 火光一晃一晃,宝鼎之上,热气腾腾。 祝题花冷笑道:“我看你现在还能……” “我错了,”小尼姑忽地跪倒在地,“两位姐姐,都是我不好,其实我真的很想做个好孩子,但是……” 她嚎啕大哭:“可是人家有个恶爹恶娘,想学好都没人教,如果钗儿早就遇到两个姐姐这样的好人,也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哭着爬过去。 祝、印二女蓦地一退,只以剑气将她遥遥逼住。 缁瑶钗跪在那儿,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不着寸缕的身子儿玲珑而又娇小,小乳微挺,肌肤发颤,豆儿大的眼泪叭叭嗒嗒的往下掉,宛若一只被恶狼欺负的小兔子,直看得祝、印二女一阵头疼……实在是不忍心杀她。 “好姐姐……”小尼姑抽泣着往她们爬。 祝题花厉喝道:“不要过来。” 小尼姑停在那里。 印巧文忽地一笑:“你指甲里有一根针,你先把它扔了。” 缁瑶钗轻叹一声:“姐姐好眼力。”从指甲里抽出一根细得不能再细的针,将它扔得远远。 祝题花却又道:“你大腿底下夹着一柄小刀,你也把它扔了。” 缁瑶钗再叹:“又被姐姐看穿了,不过不是小刀,是大刀来着。”从大腿与小腿之间抽出一柄大大的砍马刀。 二女吓了一跳……这么大的刀,她是怎么藏的? 祝题花流波微动,笑道:“原来是七百年前黑帝辟疆所用的双机斩魔刀,你先将它扔了。” 缁瑶钗道:“姐姐好见识。”将双机斩魔刀扔了。 印巧文冷笑道:“你脐下的那个小点并不是痣,而是氓山姥姥当年杀人无算的劫魂三毒星,三星全都在你身上,脐下一颗,屁股一颗,脚底板一颗,你也将它们扔了。” 缁瑶钗的笑容有些发僵,将三毒星摘了下来,也都扔了。 祝题花接着冷笑:“你左边的乳尖儿稍大了点,跟右边的颜色有些不同,必是贴了一层桃花贴,大慈柔软俏观音的桃花煞,中者无解,你也将它取下扔了……” 两人就这般你一句我一句,直让她扔下十几样东西,然后才笑道:“你可以过来了。” 缁瑶钗却完完全全怔在那里……现在就算让她过去,她也不敢过去了。 刚才虽然不着一缕,她却并不觉得自己赤裸,然而现在,她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脱了个精光,毫无保护地显露在他人面前,这种被人看个通透的感觉,远比没穿衣服还更糟糕。 这两个人,绝没有这样的本事。 缁瑶钗看着二女身后,咬了咬牙,道:“你是谁?” 只听嘻的一声轻笑,一个小姑娘从祝题花身后探出头来。 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女孩子?缁瑶钗呆了好半晌:“你……到底是谁?” “下次可要记得了,宁见小菩提,莫遇鬼见愁!”小姑娘嘻嘻地笑,“我就是鬼见愁!我叫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 …… 圆峤秘境,白玉城。 圆峤秘境与“非人间”不同,非人间虽也勉强可算位于三界之外,其实只是人间界的倒影,只不过是盗用了人间界的五行之气,形成另外一个类似于人间界的天地罢了。 圆峤秘境却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倒是有些类似于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世界。 圆峤秘境的天空,只能看到月亮,无法看到太阳。 月亮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便是一日。近时仿佛触手可及,远时却只见一点余光,整个白玉城都会变得一片黑暗,只在一些小角落里,因某些能够自行发光的琼花异草,略有光芒。 白玉城,中间是一颗巨大的蟠桃树,围绕着这颗蟠桃树,有宫殿,有花园,有山有水有瀑布,还有各式各样的奇妙所在。 唐小山在这里已有三天,又有月亮拉着她四处乱转,都还没有搞懂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 白玉城中,光阴流逝得极慢,天上的月亮一个来去,只是人间界的一天,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过了许多天,再加上灵气极盛,沐浴在月光之下,不用吃喝,自然便是不困不乏,修炼各种功法,事半功倍,难怪为了能够进入这种地方,每过百年,都要举办一次十天之会,只可惜数千年来,玄天璧也就出现过这么一次。 唐小山牵着月亮,四处逛了一番。 在其中一座药室里,廉锦枫正以五精泰煞宗天鼎炼制药丹,章兰芳、章蕙芳、章琼芳、章月芳等章家四姐妹,正替她打着下手。 唐小峰等人,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太久,而将来的战事,需要消耗的丹药自不会少,好在这白玉城中自有许多琼花异草、稀世药材,再加上锦枫美眉自己也藏了许多,自是够用。 再过去一些,有一个瀑布,天水从不可知的神秘空间泻下,形成一个美丽的湖泊,湖泊倒映着月亮,青青莹莹。 唐锦心在城中的山峰上,吸收着月之精华,魏紫樱独自一人,在远处练剑,纪沉鱼却在湖中嬉戏,她竟然是条人鱼,真是大出唐小山等人意料。 再过去,则是一株大得出奇的合欢树,岭南本是最适合合欢树生长的地方,但唐小山出生于岭南,以前也不曾见过这般大、这般美的合欢树。树的周围种着许多花草,薛蘅香与姚芷馨便在这里采着花儿。 花的尽头,有一座孤坟,月亮说埋在那里面的是她爹爹,但墓上空无一字,也不知她的父亲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死在这白玉城中。 唐小山牵着月亮往右拐,来到几座玉殿,里面藏有许多典籍、以及各种不知用途的奇妙事物。 井尧春等“十春”,正在这殿中查看与整理,这是唐小山让她们所做的事,这圆峤秘境里的许多东西都大有用处,花些精力把它们弄清楚来,总是好的,不过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只能先做一点是一点。 另一边,传来少女们呼呼喝喝的声音,唐小山心想,不知弟弟是怎么训练那些姑娘家的? 于是带着月亮到了白玉广场,却看到那些“星少女”们在绕着圈子,不停地跑。 这三十六女中,除了卞家、孟家、掌家等三十位官家小姐,剩下便是姜丽楼、张凤雏、田舜英、花再芳、闵兰荪、毕全贞这六人。 训练她们,是为了让她们以后化身天罡星将时,能够更好、更持久地战斗。 她看到弟弟站在那里,无奈摇头,这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实在是太娇气了,这才跑了多久?一个个的便气喘吁吁。 唐小峰心知,变成天罡星将后的能力,与她们本身的实力没有什么关系,只与她们的意志力有关,这些姑娘家却显然是没什么意志力的。他将她们叫住,先训了一番,说什么人类存亡,全都依赖着你们,你们怎的这般不争气? 星少女们个个惭愧。唐小峰道:“从现在开始,跑到最后的要受罚。” 他点出五位姑娘,俱是刚才跑得最慢的,他一声怪笑,五位姑娘身上的衣裳忽地少了一件。 五女尖叫一声,掩臂捂胸。唐小峰冷笑道:“很害羞么?如果是在战场上,你们的衣裳被敌人割破,你们觉得有时间害羞么?就在你们遮来掩去的时候,你们的战友很可能便已因失了掩护,被你们给活活害死,你们觉是你们真的有空害羞么?” 五女大惭。唐小峰大吼一声:“跑!” 众女赶紧开跑,果然一个个跑得飞快,只是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很快就有人支持不住。 唐小峰嘿笑一声,将手一指。 落在最后的五位姑娘齐声尖叫……她们的裙子和袄裤竟然破了个大洞,雪白的臀瓣都露了出来。 唐小峰拿根竹鞭冲上去。 打屁股、打屁股、打屁股…… 第二十五章 天上的月亮,地上的小月 唐小峰开始对这些姑娘实施“军事化管理”,每天必须准时起来,限定时间上广场,要是来不及穿衣服,穿上多少是多少。吃饭时间固定,睡觉时间固定,长跑的圈数越来越多,一开始时,大家一起跑,跑在最后的几位姑娘打屁股,再后来,便是大家排队一起跑,限定时间内,只要有一人被落下,大家一起打屁股。 初始时,这些姑娘会抱怨,会哭泣,但唐小峰却是不管那么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让她们知道哭泣抱怨不但无济于事,还会换来更多惩罚。 要是在战场上,你还有时间哭泣么? 有的时候,他还会在她们睡觉的时间,直接将她们叫出,青蛙跳、跑啊跑、冷水澡、大声叫。 唐小山发现,弟弟的这一套还是很有成效的,这些姑娘虽然会苦会累,但习惯以后,也就默认了这种状态,抽空还会彼此取笑,今天谁被“教官”打了屁股,谁洗澡洗得太慢,被“教官”闯进去看到乳儿。 而她们的纪律性和意志力也变得越来越强,虽然唐小山很是怀疑,也许弟弟就是想虐着她们玩,因“训练”而产生的正面效果,其实都是附带的。 每天,唐小峰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把这些姑娘交给姐姐。 姐姐便教她们些静修的心法和口诀,引导她们练习,在那个时候,又或是这些“星少女”休息时,他就会用五精泰煞宗天鼎炼制一些飞天遁地的法宝,又或是抽空陪陪蘅香、逗逗芷馨什么的。 此外,他还找了个助手。 月亮见他欺负这些姐姐们,很是好玩,于是天天跟着他来。 每当他看到有哪个姑娘站姿不对、跑得太慢、跳得不高什么的,就将手一指,那姑娘的袄裤立时破个大洞,然后小女孩就会捧着大木棍冲上去打屁股。 章兰芳、章蕙芳、章琼芳、章月芳等“四芳”,以及井尧春、左融春、廖熙春等“十春”开始暗自庆幸,那时候,她们未被选入“三十六星少女”,还觉得很是气馁,毕竟神州大乱,她们也很想尽一分心。 现在她们开始觉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每当看到卞宝云、孟华芝等人被唐小峰、月亮各种虐时,她们就会笑得喘不过气来。 那天傍晚,唐小峰又将这些姑娘交给姐姐,让姐姐教她们心法口诀,自己则牵着月亮来到白玉城中的一座山头。 唐锦心、魏紫樱、薛蘅香、姚芷馨四女早已在这里泡着茶,茶叶用的是圆峤秘境中独有的一株岩茶,水则用的是天上泻下来的清泉。 这水也不知从何而来,从虚无间涌下,注入大湖,又从白玉城的一角流出,流往不可知的地方。 在那煮茶的是唐锦心,唐小峰早已发现,堂姐学到的手艺还是蛮多的,同样的茶和水,泡出来的味道,感觉上就是不同,不是别人比得了的。 纪沉鱼则在山下大湖游着泳儿,从这里看去,见她时而跃起,时而飘游,倒是赏心悦目得很。 如果可以选择,唐小峰倒是很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姐姐和姑娘们,不想走了。 只可惜他总不能扔下外头的紫芝、芸芝和其他人不管? 况且一个人再怎么喜欢自由自在,当整个人类面临危机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只顾着自己。 人类与龙族之间的战争,已经不是国仇家恨的问题,而是整个种族是存是亡的问题。 他们在山头铺了一张麟文席,所谓麟文,乃是“宝贝缀成”之意,是仙家所用的东西。 这也是当然的,谁会用万年云光虹、东极云晶贝等许多宝贝做一张席子,就为了拿来铺地? 人间界那些修仙之人,若是看到这么多他们寻也寻不到的宝贝连在一起,就是为了拿来当草席用,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只能说上古之时,在这里住过的仙人,实在是不拿宝贝当回事。 魏紫樱道:“下一个月圆之夜,唐公子是否就要离开这儿?” 唐小峰道:“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 魏紫樱道:“际此非常之时,自当尽一份力。” 薛蘅香道:“我……” 唐小峰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薛蘅香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唐小峰心想,今晚可要好好地陪陪她。 唐锦心却道:“我跟你一起下去。”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 唐锦心道:“这几日在这里,倒也练了一些功法,虽还无法回复以前,大约还可以应付一番。” 唐小峰知道,连银蟾和玉蟾姐妹两人修成鬼灵之身后,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本事都变得厉害许多,从小在魔门修炼,见多识广的堂姐自然更不用说。 这圆峤秘境似乎尤其适合鬼类修炼,而那些宝殿里找到的一些典籍,亦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奇功异法。 唐小峰笑道:“既如此……”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这尖叫极尽恐慌,乃是女子的声音,却又是他们从来不曾听过的。 唐小峰心中一惊……这圆峤秘境里还有其它人? 他与堂姐对望一眼,身子一纵,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飞而去。 纪沉鱼借着水光追了上来:“出了什么事?” 唐小峰道:“鬼才知道。” 堂姐冷冷地道:“不要总以为鬼会知道。” 三人身子一闪,疾落而下,唐小峰见堂姐明明重修鬼仙之道未久,此时竟能追上自己和纪沉鱼,心中暗自诧异。 落在一个殿顶,三人错愕地抬头看去。 在他们前方,有一个大得出奇的少女,裸着身儿,又惊又恐,眼泪叭叭叭地往下掉,打在她硕大的美胸上。见到唐小峰看来,她吓得赶紧捂胸捂腹:“不、不要看……” 唐小峰与堂姐对望一眼,俱是疑惑。这“少女”一眼看去,颇有些面熟,但她长得实在太高太大,身材比例虽然匀称,却像东海长人国国民一般。 他们本是落在殿顶,这“少女”跪在地上,却比他们还高出一大截,双乳硕圆,肌肤赛雪,又因没穿衣服,极难为情的样子。 低头看去,在他们下方,井尧春、章兰芳两人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远处,姐姐带着三十六名“星少女”和月亮,魏紫樱带着薛、姚二女,还有原本在炼药的廉锦枫,也全都急急赶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块头巨大,又惊又羞的大型美少女。 唐小峰落在井尧春身边:“其他人呢?” “四芳”、“十春”原本都是在一起的,现在却只剩了章兰芳和井尧春两人,其他人难道…… 井尧春指着那少女:“在、在……” 姐姐一惊:“被她吃掉了么?” 井尧春摇头:“不、不是……” 月亮在一旁道:“你们也玩白玉轮么?很好玩的,是不是?” 白玉轮?唐小山仔细看去,见地上果然有一个阵法。 这里原本似乎是个用来作法的祭台,周围画了许多仙篆,旁边还有一座晶壁,晶壁上写满了古篆。唐小山心中一动,仔细看着晶壁上的篆字,心中恍然大悟,还未说话,旁边唐锦心却已道:“原来如此。” 唐小山道:“锦心也认得这些蝌蚪文字?” 唐锦心道:“勉强认得。” 唐小峰听到她们对话,倒也并不觉得奇怪,《镜花缘》中,每个花神都有一个外号,如颜紫绡是“女中侠”,易紫菱是“芙蓉剑”,姐姐是“梦中梦”。 堂姐的外号好象是“蝌蚪书”来着。 卞宝云等星少女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井尧春道:“融春、蕙芳她们在这里玩耍,我都已叫她们不要乱动了,也不知她们到底做了什么,突然的,就跑出这样一个阵法来,然后她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姚芷馨指着巨大美少女,道:“你说这、这这、这就是她们?” 唐小山道:“按着晶壁记载,这‘白玉轮’似乎是一个可以让许多人融成一体,变成一个人的奇怪阵法,她们的身体合成一个,连思维也会混成一体,完全变成一个人。” 月亮道:“嗯嗯,很好玩的,我和白话就玩过。” 众人心想,难怪这“巨大美人”看起来很是眼熟,这不是既像融春,又像熙春,既像琼芳,又像月芳么?只不过她们没有这般大罢了。 唐小山道:“没有什么事儿,到目前为止,这白玉城内都未发现有什么害人的事物,这白玉轮之阵,也是可以逆转的。” 众女这才放下心来,又看着这光着身子的“大美女”又羞又急的样子,笑个不停,卞宝云等星少女更是想着,看你天天笑我们,现在终于遭报应了吧? 唐锦心发现堂弟好一会儿没说话,扭头看去,却见他呆呆地抬头看着这裸体大美人,表情很是怪异,于是没好气地道:“要笑你就笑,又没人拦你,为何这个样子?” 唐小峰却睁大眼睛,看着这羞得一塌糊涂的“大美人”,喃喃地道:“好可爱!” 众女一惊……骗人! 唐小山按着晶壁所教,倒施白玉轮,青光闪过,灵气幻化,左融春、廖熙春、邺芳春、章蕙芳等回复成原来的样子,俱是害臊。 刚才虽是变成一人,现在分隔开来,却是每个人都有着刚才的记忆,又想着自己竟被唐公子和姐妹们那般看着,羞得纷纷避了开来。 唐小山却是心中一动,悄悄拉着月亮到了远处,问她一些事情。 当天夜里,唐小山一人立在峰头,看着天上的那点月光。 此时,天上的圆月已离得极远,白玉城一片寂静,卞宝云等又被小弟操练了一天,累得够呛,正抓紧时间做猪,其他人也已睡着。 白玉城中,有月无日,月亮接近,月光普照之时,便算白天,月亮远去,只余星星般的一点光芒时,便是黑夜。 远处,又有一些奇花,散着五颜六色的幽光,似有若无,如梦似幻。 身后有香风传来,唐小山回过头来,却是唐锦心飘到这里。 唐锦心道:“姐姐怎还未去睡?” 唐小山道:“你怎好唤我作姐?按出生之时来说,你比我和小峰都大一些,我本该唤你堂姐来的。” 唐锦心道:“若按这一世来说,锦心虽为堂姐,但想来姐姐也早已知道,我等都是蓬莱山百花转世,姐姐本是百花仙子,在上一世,你便是我们的姐姐来着。” 唐小山轻叹一声,又抬起头来,看着远处。 唐锦心道:“姐姐在想什么?” 唐小山道:“我只是在想着,小月实是可怜。” 唐锦心错愕地道:“为什么这样说?” 唐小山道:“你可知道山下那座坟墓里,躺的是谁?” 唐锦心道:“是谁?” 唐小山道:“小月睡去之前,曾拉着我到那边的屋子里去,在那里留了封信,那封信,乃是后羿写给百花中的合欢花仙子的,看了那封信后,我才知道,原来小月竟是后羿和嫦娥的女儿,那座坟里躲着的,便是后羿。” 唐锦心愕然,好一会儿才道:“这实是让人意想不到,但后羿怎会死在这圆峤秘境之中?” 唐小山道:“你可知道,制出玄天璧的是谁?” 唐锦心本是天魔宗宗主,而天魔宗占有十大洞天中排名第一的王屋山,对于玄天璧与圆峤秘境的事,她自然知道的比一般人多些。她道:“说起来,为抢夺玄天璧而举办的十天之会,从前到后,共延续了两千多年,两千年前,则并无与十天之会有关的记载。” 又道:“后羿乃是夏朝的第六任君主,算起来,正好是两千年前,莫非这玄天璧的出现,与他有关?” “嗯,”唐小山道,“后羿虽是夏朝君主,但其实并非夏禹之后。当年的夏王本是夏禹之孙、夏启之子太康。太康耽于游乐,后羿乃是东夷族有穷氏之首领,趁机发难,逼死太康,先立太康之子仲康,自己把持朝政,仲康死后,又立了仲康之子相,再废相而自立,这便是史书上的‘太康失国’、‘后羿代相’。” 唐锦心道:“小妹史书读得不多,有关‘太康失国’之事,史书上虽有记载,却似乎并不详细,不知是何原因?” 唐小山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春秋笔法’了。儒家对上古之时的禅让极为推崇,说尧传舜、舜传禹,禹有子贤,便传于子,代代相传,直到殷纣暴虐,复有武王代纣。但是禹有子贤,其孙不贤,为何禹之子复传于子?这个,就连孔圣人也都视而不见了。” 唐锦心道:“原来如此,孔子笔削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虽似无错,但说到底,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又或是为个人观点而对史实删减修改,也就无怪乎后人总是怀疑他著春秋,有为当权者服务之意。” 唐小山道:“太康不但不贤,反因游玩而失国。只是后羿改姓而不改朝,所以夏朝在名义上依旧延续,但改姓不改朝,对儒家来说乃是大忌,所以儒家写到这段历史,总是一笔带过。太康失国,足有一百多年,直到相的遗腹子、亦即太康之重孙重新夺回王位,方才结束。” 又道:“后羿本是嫦娥的丈夫,王母娘娘赐下飞天灵药,后羿却因恋着嫦娥,屡屡不用,结果嫦娥却偷了灵药,独自一人飞升而去。嫦娥离开时,本已替他生了一个女儿。或是因为还想再见到嫦娥,诉说相思之苦,又或是仅仅只是为了要当面问她,为何这般残忍,后羿竟在短短数年里,举全国之力,聚众多奇人异士,以十大名山之灵气造出通往圆峤秘境的玄天璧。皆因对凡人来说,这圆峤秘境,乃是最接近月亮的地方。他想要以圆峤秘境为阶梯,找到通往月宫之路。” 她们抬起头来,看着上空那清清淡淡的一缕月光。 唐锦心道:“原来如此。” 唐小山道:“为了造出通月之路,后羿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他的亲信寒浞更是趁着他的无心政事,借机夺权,率众追杀后羿。后羿抱着当时只有一两岁的女孩,带着一身的血逃入圆峤秘境,只是虽然逃到了圆峤秘境,他却也身受重伤,圆峤秘境再怎么灵气独钟,也已救不了他,他只能勉强写下一封留给合欢花仙子的书信,接着便死在这里,留下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女儿。” 唐锦心道:“合欢花仙子,莫非就是白话?” “嗯,”唐小山道,“白话就是合欢花。” 唐锦心道:“那之后,小月便一直跟她在一起?” 唐小山轻叹一声:“白话找到小月,却只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唐锦心愕然。唐小山道:“这圆峤秘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算是天上仙人也无法找到它来。更何况后羿只是在重伤时踏月色而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了哪里。后羿到底从什么地方知道这圆峤秘境,谁也弄不清楚,而当年他举一国之力造出的玄天璧,也早已化作十只羲和杯,消失不见。合欢花仙子本是后羿的朋友,只是她虽想找到后羿来,却不知上哪去找,一直到一百多年前,她才误打误撞地进入此间,见到了小月。” 唐锦心一惊:“那小月不是……” 唐小山叹道:“她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地方,陪着她父亲的尸体,自己跟自己玩,自己跟自己说话,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了将近两千年……” 唐锦心沉默。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寂寞? 第二十六章 白话与反龙大计 连天上的那缕月光都快要不见,此时此刻,正是圆峤秘境中最黑暗的一刻。 唐小山忽道:“那里有人?” 唐锦心眯眼看去,见有一道剑光掠去,于是道:“是小峰,还有锦枫和蘅香两位妹子。” 唐小山道:“她们去的,莫不是白玉轮的方向?” 唐锦心道:“正是。” 唐小山疑惑地道:“这么晚了,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唐锦心正要说话,却又静了一静,二女对望一眼。 唐小山轻咳一声:“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唐锦心道:“说到小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这里活了两千年……” 唐小山轻轻地“哦”了一声,又道:“其实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在这里,也只能活上一千年左右,但上次圆峤秘境蟠桃成熟,似乎就是两千年前的事。她隐约也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那棵大树上摘桃子吃,很大很香的桃子,我猜就是蟠桃。其实蟠桃也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般,可以长生不老,但普通人吃下后,就算不是在圆峤秘境,也可活个几万甚至十几万年,如果不是白话找上了她,她只怕会一直在这里活下去,直到几十甚至几百万年后老死。” 唐锦心略一点头。月亮进入这里时,只是一个一两岁,连话都刚刚学会说的小孩子,既不知道可以离开这里,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人陪她,也没有人教她什么,就有若一张白纸,除了待在这种地方懵懵懂懂地活着,什么也不会。 唐锦心沉吟道:“既然白话是合欢花,那百花被谪下人间,为何她却会在小月的身体里?” “具体原因,小月说得模模糊糊,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唐小山道,“小月知道有白话,但不知道有‘合欢花仙子’,她只知道一百多年前,白玉城中突然长出了一株合欢树,合欢树还会跟她说话,但并不是时常来。我猜百花都是被管着来的,平日里待在蓬莱山,并不是想离开就能离开。” 又道:“她说,有一天,那棵合欢树突然变成一个姐姐,又拉着她去用白玉轮,说这样子就能一直跟她在一起,陪着她来。那似乎是十几年前的事,我猜,那个时候正是百花被谪之时,白话知道她一旦谪下人间,转世投胎,在重新证回天仙之前都会忘却前世,小月又会变成孤单一人。虽然她也可以帮助小月离开这里,但从来没有离开过白玉城的小月,到了人间会不会被人骗、被人欺负?她肯定也是放心不下的。于是她就骗过天庭,表面上是下界转世,其实却是悄悄溜到这里,以白玉轮将自己的元神与小月合成一体,于是就变得白天是白话,晚上是小月。” 唐锦心道:“所以合欢花,其实并没有转世投胎?” “嗯,”唐小山道,“对于我们来说,前世早已遗忘,最多只能在梦里梦到一些,而对于白话,从某种程度上,倒是类似于夺舍,是有前世记忆的。只是两个人的魂魄在同一个人的身体里待得久了,似乎也会出现副作用。去年的十天之会,白话曾助小峰和丽蓉找到玄天璧,我猜那个时候,她就是想逆转白玉轮之阵,将自己和小月强行分开,只可惜已是迟了,她的魂魄相对于白纸一般的小月过于强势,小月的魂魄已是被她吞噬。直到后来在岭南时,白话让我用古今颠反如意挂颠魂倒魄,杀了‘合欢花仙子’,小月才苏醒过来,白话却又消失。” 唐锦心沉默一阵,才道:“那个时候,我也在百香蘅,亲眼看着白话变回小月后,将你杀了。” 唐小山微微一笑:“是么?” 唐锦心:“嗯……” 上空,那远去的圆月,又悄悄地靠近,月色渐渐地覆上了白玉城…… …… 在姐姐和堂姐在山头谈话的时候,唐小峰正搂着一位美眉不断调戏。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他道。 美眉偎他怀中:“奴家锦香,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锦香?竟自己在“锦枫”和“蘅香”之间取了个名字?既自称“奴家”,又唤他“大哥”。有点像记忆错乱的样子。 这白玉轮果然很有意思。 其实每个人的意识深处,都会有不同的人格,只是有些人格比较强,有些人格比较弱,所以显露出来的往往只是其中一面。 而白玉轮,竟是真的可以将不同人的身体和性格“融”成一体。 他摸着怀中美眉滑嫩的身体,这美眉既像锦枫,又像蘅香,她们两个若是一男一女,生下一个女儿来,想必就是这个样子。 而两个美眉都喜欢他,所以融成一体后,也还是喜欢他。 唐小峰将锦香百般欺凌,欺负得一塌糊涂,连菊花都不放过,又看着天快亮了,才用白玉轮将她逆转,变回两个。 两个美眉都有些害臊,这坏蛋怎的就这么喜欢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唐小峰又笑着把她们搂过来,说了许多甜蜜话儿。这两个丫头,其实一直都是不怎么合得来的,锦枫比较小心眼,蘅香的性子更是别扭,能跟她相处的人实在不多,对锦枫来说,当年在长生宫时,正是蘅香的出卖差点害死他们,她心眼小,比较记仇,又觉得蘅香是要来抢她的小峰哥哥,对她自然看不顺眼。 而对于蘅香来说,她性子别扭却又敏感,知道锦枫比自己漂亮,又比自己有人缘,而大哥显然更喜欢锦枫,心里不免有些自卑,而自卑的另一面却是自傲,于是也就从来不曾理睬过锦枫。 以前在东海时,两人就不怎么合得来,而离开东海后,唐小峰更是从来不曾见她们互相之间说过话儿。 但就在刚才,她们变作一人,被这混蛋一起欺负,现在虽然分开,但同样的喜悦和害臊都还留在心头,感觉上倒是亲近了些。 唐小峰见时间差不多了,放过她们,又嘱咐她们好好相处,然后才离开,继续虐那三十六名“星少女”去了。 …… 待他一走,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怪异起来。 锦枫扭过头去:“哼。” 蘅香想,哼就哼,我不会么?正要哼上一声,忽地睁大眼睛,看着锦枫身后:“鬼、鬼……” 锦枫心中冷笑……这种小把戏也骗得了我? 蘅香颤声道:“真、真的是鬼,骗、骗你是小狗。” 见她脸色苍白,甚至发起誓来,锦枫美眉也不由得被吓住了,赶紧回过头去……果然是鬼! 唐锦心正从另一边飘过。 还未等她着恼,薛蘅香已是在她身后笑得喘不过气来…… …… 东海海边。 一个小姑娘,两名少女,一个小尼姑疾落而下。 这四人,便是白话、祝题花、印巧文、缁瑶钗。 在那里,又有三名女子等着她们,其中一名身穿紫裳,两只袖子空空荡荡,竟是双臂已断。 白话介绍道:“这位姐姐姓燕名紫琼,乃是中原第一剑侠世家现任家主。” 祝、印二女自然早已听过燕家名头,当年彭岭出现恶虎,官府便是去请燕家剑侠前来除妖,结果却是唐小峰与颜紫绡将虎除去,却惹来了虎妖流离多,生出好多意外。 二女自然不知道燕紫琼与唐小峰、颜紫绡之间的许多纠葛,只是听到她的名头,不免生敬,又见她双手已残,心生同情。 白话又道:“这两位,乃是曼珠沙华姐姐、曼陀罗华姐姐。” 印巧文笑道:“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不是佛经中的彼岸花么?两位姐姐好名字。” 曼珠沙华与曼陀罗华福道:“姑娘客气了。” 白话嘻嘻笑道:“彼岸花乃是冥界之花,只有红白两色,又称龙爪花,石蒜花。听说蓬莱山红颜洞百花仙子座下,有九十九位花神,这九十九朵花中,其实是没有彼岸花的。” 祝题花诧异地道:“我本以为彼岸花便是曼陀罗。” “当然不是。”小姑娘嘻嘻地道,“九十九位花神各司一花,但世上的花当然并不只有这九十九种,只不过相对于这九十九花,其它花都只是‘杂花’罢了。在许久以前,有天有地,有日有月,有草有木,却无花无人。然后,先有百花仙子出现,再有九十九位花神,接下来出现的,才是那些‘杂花’,杂花之多,数不胜数,但相对于这九十九位花神,却全都是下位花。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都是曼陀罗仙子的下位花,连她们的名字都是曼陀罗帮她们取的。” 印巧文诧异地看向曼珠沙华、曼陀罗华二女,见她们灵郁逼人,非人非妖,道:“那她们……” 小姑娘笑道:“她们两个也是花神来着。曼陀罗仙子造出红白两色的龙爪花,两色花在人间、地狱久了,又有佛经记载,人人皆知,时间一长,禀灵气而成真,世间便多了两位花神。不过她们是下位花,未得天帝册封,上不了天界,曼陀罗造出这两色花时,又是瞒着百花仙子的,所以她们也去不了蓬莱。” 祝题花道:“为何要瞒着百花仙子?” 小姑娘轻叹一声:“百花仙子本是不允许一众花神造出下位花的,只是大家胡闹,总是瞒着她来,造了许多花儿。所有杂花,全都是这九十九位花神所造,因皆这世上本是没有花的,就像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人一般。只是杂花虽多,大部分却无人关注,能够禀灵气而成真的,也就只有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 缁瑶钗笑道:“天地间多几种花儿,岂不更是好看?百花仙子怎连这个都要管着来?” “是啊,”小姑娘抬头看着天空,喃喃地道,“那个时候,大家也都是这般想的,所以总是不当作一回事。其实现在想想,大家做了那么多胡闹的事,百花仙子何曾真的管过大家?百花仙子对这些花神……实在是太宠了些。” 燕紫琼沉默不语。 小姑娘用双手拍拍自己的脸,笑道:“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说我们的反龙大计。” 祝题花与印巧文对望一眼,祝题花道:“你前番说的,可以重建神州结界的事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小姑娘道,“要想重建神州结界,至少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五色笔,当然,单有五色笔还是不够,还得有精通仙篆的人,五色笔和仙篆原本就是配合使用的,所以是一回事。还有一个,就是归墟深处的‘造化之根’。那个时候,龙族为了破除神州结界,欲夺五色笔,却被唐小峰抢了去……嘻嘻,这里好像每个人都认得他?” 缁瑶钗笑道:“原来你们全都认得我爹爹?” 你爹爹?所有人的眼睛“刷”的一下,移到了她身上。 缁瑶钗嘻嘻地笑着,却也并不解释。 白话继续道:“龙族虽然没有抢到五色笔,但是有人帮它们毁掉了用以构建神州结界的造化之根,若非如此,它们根本进不了神州。龙族势大,要想救亡神州,最好的办法就是重建神州结界,五色笔在小山姐姐那,所以我们现在只要找到造化之根就可以了。” 缁瑶钗道:“这造化之根在哪里?” 白话道:“四海之极……归墟!”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缁瑶钗道:“归墟那种地方,也是可以去的么?” 小姑娘嘿笑道:“别人不行,但是我可以,只是那里危险得很,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把你们找了来,你们跟不跟我去?” 缁瑶钗笑道:“也罢,就算去玩玩也是好的。” 燕紫琼淡淡地道:“若真能阻止龙族入侵神州,我自然会做。” 曼珠沙华、曼陀罗华笑道:“我二人全都听白话小姐的。” 祝题花正要说话,印巧文却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我们真的要去?” 祝题花道:“若真能拯救神州,免去苍生苦难……” 印巧文道:“但你不觉得,白话小妹的话有些不尽不实?还有那个燕紫琼也有些奇怪!” 祝题花沉吟道:“虽然如此,但她们自身也是人类,总不会去帮龙族?而那燕紫琼,不管怎么说也是燕家家主,应当是信得过的。”又轻揉太阳穴,头疼地道:“要是亚兰在这里就好了。” 以苏亚兰的聪明和心细,必能给她们更好的建议。 “算了,就跟她们去吧,”印巧文看着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说着话儿的白话和缁瑶钗,苦笑道,“虽然我觉得……我们肯定会被她们两个卖掉。” 说不定还会帮她们数下钱…… …… 不知不觉,唐小峰等人便已在圆峤秘境里待了二十多天。 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只有有限的几天时间。 卞宝云等星少女经过这二十多天的受虐……咳,经过这二十多天的锻炼,精气神已是有了很大的提升。 她们原本就是花神转世,前一两年里又修炼过女大金丹诀,又有唐小山的指点和教导,再加上唐小峰送给她们的一堆法宝,就算不用天罡地煞图,也有了一定的战斗能力,与普通的龙族作战并没有问题。 唐小峰让卞宝云任“天魁星”,为三十六女之首。 那天,三十六名星少女化身天罡星将,彼此对练,竟战了近一天时间才开始觉得劳累。 她们自是又惊又喜,皆因她们在登上圆峤秘境之前,用上半个时辰便已开始坚持不住。 这些日子,唐小峰时不时地对她们泼冷水、打屁股,但是到底有多少用处,她们自己心里也没数。 现在发现效果竟是这般的好,自是惊喜过望,只觉这些日子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唐小峰发现自己终于犯了一次大错。 他让这三十六名星少女跟他对练一番。 其实他也就是想看看,当她们化身天罡星将时,自己一个能应付得了几人。 结果她们却一拥而上,使劲揍。 他大声喊着:“停、停……” 所有人都装没听到。 直到这混蛋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唐小山又刚好出来喊大家吃饭,众星少女方才谈笑风生地吃饭去了。 唐小峰倒在地上,满脸是泪……她们这是报复。 她们肯定是在报复。 他瞅向旁边的月亮……也不救我。 月亮却是睁大眼睛飘在那里,被吓得呆了……她这几天经常帮着大哥哥打那些姐姐屁股来着。 纪沉鱼、魏紫樱在远处拼命地笑,唐锦心则是很没好气的样子……自作自受。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小峰再也不敢放肆……还是不要得罪她们的好。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这些星少女们锻炼得差不多了,上一辈子的慧根和体内的先天灵气摆在那里,不管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更何况她们自己也知道,既已决定了要上战场,那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锦枫美眉在这二十多天里,已是炼制了许多丹药。 唐小峰又将泰煞鼎要来,让众女帮忙,竟是铸了一百多个炉鼎出来。 唐锦心诧异地道:“你有五精泰煞宗天鼎,还要这些做什么?” 唐小峰嘻嘻一笑,却不答话。 不知不觉,分别的日子就要到来…… 第二十七章 缘来缘散?再会华山! 就跟他们登上圆峤秘境白玉城的那天晚上一样,这一日的月亮,大得仿佛触手可及,月色覆满了整个白玉城,将冰晶制顶、白玉为殿的白玉城染得有若覆上白雪。 唐小峰来到池边,见姐姐独自一人立在那里,看着流水。 唐小峰蹑手蹑脚来到她的身后,想吓她一跳,姐姐却已没好气地道:“又要弄什么鬼?” 唐小峰讶异地道:“姐,你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这样都瞒不过你。” 唐小山笑道:“并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瞒得过我的五观六感,却瞒不过我的‘识’,识善识恶,万法唯识,任何心法,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都是同源合流,道家说这就是‘道’,佛家说这是阿赖耶识,其实它叫什么都不重要,总之它就是在那里。” 唐小峰兴奋地道:“姐,你教我。” 唐小山没好气地道:“你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教不来的。” 唐小峰:“酱紫啊……”姐,你果然就是个变态,这种“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的东西,你居然也会? 唐小山抬起头来,看着那巨大的蟠桃树:“小弟,你带我到上面看看。” “嗯。”唐小峰牵着姐姐,化作剑光,往高处飞去。 越往上飞,压力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挡着他们。 最后,他们飞到蟠桃树的最高处,抬起头来,顶上是呼啸的风沙,底下则是变小了的白玉城。 这蟠桃树之高,令人咋舌。 只是,在白玉城中抬头看去,只觉圆月极是巨大,现在飞到高处,反而看不到它的影子,显然,空间在这里出现了断层。 唐小峰道:“不知道穿过风沙,会到哪里?” “你千万不要去试,”姐姐肃容道,“这是连大罗金仙都会刮得支离破碎的魔风,乃五行之极致,先有魔风,后有五行。而且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这白玉城在魔风中似乎是一直都在飘游的,上古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之大,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就算你能穿过去,只怕也会迷失在哪个不可知的角落里,谁也找不着你。” 唐小峰道:“但是白话似乎是不靠着玄天璧就进来过的。” “嗯,”唐小山道,“白玉城的飘游,肯定还是有什么规律的,只是我还在研究,这城里有许多东西,到现在都还没能弄个明白。” 唐小峰扭过头去,见姐姐穿着一件桃红色的衣裳,外罩葱绿半臂,内衬精美亵衣,腰间系着宫绦,结的是吉祥如意挂,头上梳着宫髻,乃是当年汉宫仿仙人而梳的飞仙髻。 她立在一片叶子上,抬起头来,仿佛在深思着什么。 他轻叹一声:“姐,我等下就要走了。” 姐姐“嗯”了一声。 他笑道:“你就不说点什么?我这一离开,只怕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上来。” 姐姐看向他,沉吟片刻,道:“你回到神州后,要记得找到那位萃芳姐姐,她对你真的不错,你不要辜负了她。” 唐小峰笑道:“这个不用你说。” 唐小山又道:“找到她后,让她到这里来一趟,姐姐有些事儿要她帮忙。” 唐小峰道:“就这样子?” 姐姐道:“如果有时间的话,把婉如、红红、良箴等几位姐妹也全都带过来。” 唐小峰道:“还有呢?” 姐姐道:“你把天女散花图和五色笔也带上,找到那些剩下的花神,把她们全都补上去吧。” 唐小峰道:“哦……没有了么?” 姐姐没好气地道:“你还要我说什么?” 唐小峰笑道:“马上就要分开了,你也不吻别一下什么的?” 姐姐脸一红,啐道:“死小弟,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小峰却盯着她来,忽地强搂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吻了上去。 唐小山使劲挣扎,却哪及得上弟弟的力气,竟是挣脱不得。更过分的是,弟弟不但强吻着她,还用可恶的舌头硬生生撬开她的皓齿。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任命一般,任由弟弟“欺负”。 唐小峰搂着姐姐,沉默许久,然后才慢慢地将她放开:“姐……你的病根本就没好。” 不但没好,元阴反更加的虚弱了。 他缓缓地道:“姐,我还是留在这里……” “傻瓜,”唐小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留在这里,紫绡和丽蓉、紫芝、芸芝她们怎么办?可并不只有姐姐一个人需要你陪着。” 唐小峰苦笑道:“姐,我是不是个人渣?” 唐小山睁大眼睛,惊讶地道:“你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呃…… 姐姐笑道:“就算你是人渣,那也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是不会看不起你的。” 泪目,姐,你就是这样说你的弟弟么? “小弟,你可知道?”姐姐微笑着,“佛祖说过,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一直相信,你今生会成为我的弟弟,绝不是没有理由的。这就是你和我的缘,也是你和萃芳、紫绡、锦枫她们的缘。” 你还敢说?你本来是要别人做你的弟弟来着。 “不要担心姐姐,”唐小山看着他,“姐姐不会有事的。” 唐小峰狐疑地看她一眼,却又道:“既然这样,那就把你自己也画到天女散花图上,其实我以前是让题花和秀英她们画过你的,但是她们画不了。” 姐姐轻叹一声:“她们当然画不了,因为天女散花图,原本就是用来画九十九位花神的,除了她们,其它谁也画不上去。” 是这样的么?唐小峰有些发怔。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姐姐已是笑道:“我们下去吧,她们都已在等着你呢。” 唐小峰无奈,只好带着姐姐,往下方飞去…… 白玉城其中一角,有一座天柱宝玄阁,宝玄阁内,有十根青色的透明柱子。 这十根柱子,便是通往下界十大洞天的玄天柱。 天柱宝玄阁会一直吸收月光和圆峤秘境内无处不在的灵气,当人间界在月圆之夜时,启动这十根柱子的任何一根,便可打开天梯,将人直接送往十大洞天的其中一座。 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魏紫樱、天罡三十六星少女,向唐小山、廉锦枫、薛蘅香、姚芷馨、四芳十春、月亮等人告别。 月亮本来是想跟他们一起去的,她说她要去找白话,唐小山却把她留了下来,不让她到处乱跑。 月亮虽然喜欢乱跑,却也喜欢跟着唐小山,而且她现在看到卞宝云她们就怕,生怕她们把她的屁股打回去,于是她就留了下来。 唐小峰搂了搂锦枫和蘅香,又向姚芷馨伸出双手,姚芷馨吓得躲了开来。 然后他才嘿笑一声,踏入通往华山的玄天柱。 唐锦心、纪沉鱼等人也都跟了进去。 唐小山看着他们消失不见,心里轻轻地叹息一声。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缘分来时,一切都水到渠成。 缘分散时,挡也是挡不住的…… …… 唐小峰等人进入玄天柱,踏着那通往下界的月光之路,终于来到了华山。 抬起头来,圆月当空,月色醉人。 另一边,芸芝和紫芝向他奔来,姐妹两人一同扑入他的怀中。 还有颜紫绡、徐丽蓉、宰氏姐妹、易紫菱,以及林书香、琼英、红英这三个丫鬟也都围了过来。 众女会在一起,莺莺燕燕,琼英和红英还不曾去过圆峤秘境,极是好奇。 易紫菱问起姜丽楼、张凤雏等“星少女”这些日子在白玉城上训练成果如何,结果不知为何,众女都又是脸红又是好笑的样子。 其他花神在花间摆下宴席,互相闲聊。 唐小峰则与芸芝、紫芝、颜紫绡、徐丽蓉、唐锦心等人在一秘殿,讨论神州当前的战况。 唐小峰问:“现在局势如何?” 芸芝轻叹一声:“一塌糊涂。” 唐小峰道:“一塌糊涂?” “实在是太乱了,谁也看不清楚,”徐丽蓉代答道,“一方面,龙族自秦岭之战受到重挫,旧的战略被摧毁,新的战略显然还未形成,有的地方打得轰烈,有的地方稳着阵脚,并不妄动。这个时候,本是进攻龙族的最好机会,但是神州上的各个势力也是一团的乱,根本无法协调作战。” 芸芝道:“那时候,龙族准备经年,一窝蜂地冲了进来,人类残存的势力被分成了不知多少块,现在才刚刚得到了一些喘息之机,有的想要保存实力,有的跟我们一样,想要自行发展,互不归属,彼此防范。其实人类各方势力就算团结起来,也不及龙族,现在这一团混乱,如果不是龙族因秦岭之败,不得不重新调整战略,早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唐小峰苦笑……“姑奶奶的”盟就是因为不想寄人篱下,这才离开秦岭,选了华山。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都在反抗龙族的战斗中,千辛万苦发展起来,谁又想把自己的势力交给别人,去听他人号令? 芸芝道:“佛道二门,显然也认清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正四处发帖邀请各方人马派出使者,共赴茅山之会,欲像当年轩辕黄帝对付蚩尤时一般,缔结神州之盟,选出盟主,让大家能够齐心合力,共抗龙族。秦岭已是收到请帖,我想我们也会收到。” 紫芝哼了一声:“他们要是不发,我们就不去。” 徐丽蓉笑道:“他们不可能不发的。就算秦岭之战,我们只是协助,功劳是算在秦岭一方头上,但两次灭了尊圣门,却是让谁也不敢小觑我们。更何况我们现在发展得很好,尊圣门为龙族先锋,数月以来,已是灭了不知多少门派。尊圣门两任圣主、两皇四圣、娇艳双娘、鬼神七子,基本上都是死在我们手中,单是这点,便已让我们声名鹊起,许多人前来投靠。” 唐小峰点了点头。徐丽蓉却又道:“虽有很多人来投,但在是否收留这些人的问题上,紫芝和芸芝却是吵了起来。”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孪生姐妹两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姑奶奶的盟的盟主,一个是姑奶奶的盟的军师。 紫芝知道自己除了口才了得,其它事一窍不通,基本上什么事儿都由着芸芝做主,她们俩怎么会吵起来的? 芸芝脸色微红,福了一福,道:“小妹是觉得,兵贵精而不贵多,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发展,人只数千,地只华山。原本的人马,都是跟着我们从泰山起事,经过连连奋战,团结一心,虽然人数不多,但因几次三番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不但锐气极盛,亦已训练有素,已是精锐之师。而新来的那些人,虽多虽众,但太杂太乱,若是全部加入,大多数人本领不济,在与龙族作战时帮不上忙,反成累赘,再加上人数一多,总是不免结党,又会影响到旧人的士气。倒不如只选出其中精英来予以接纳。” 唐小峰沉吟一阵,觉得很有道理。 军队这种东西,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当年,刘邦集结各路盟军,合六十万人之众进攻项羽,项羽却只选出三万精兵,便打得刘邦落花流水。 淝水之战时,苻坚号称百万之师,投鞭断流,志高意满,却未想到自己人数虽多,却是太乱太杂,结果面对着谢玄的八万北府兵,被谢玄稍一用计,未战先乱,一败千里。 “姑奶奶的”盟里的人原本就杂乱得很,盲目扩大,只会自乱阵脚。 紫芝却双手叉腰:“别人来投我们,我们却不收,这是什么道理?你一个不收、两个不收,这不是瞧不起人么?以后别人干嘛要来给你受气?我看嘛,就是要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到时漫山遍野都是我的人,看着也威风。” 芸芝没好气地道:“这是用来耍威风的么?” 唐小峰却寻思着:“紫芝这话看似蛮不讲理,其实也有些道理。虽然华山现在发展还算顺利,但论起势力,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有数百年积累的佛道二门,以及因秦岭一战声望大胜的徐大哥一方。现在就开始挑三拣四,别人有更好选择,以后谁来投靠?况且人嘛,其实也是多多益善的。” 战争这东西,有时候真是没有道理可说。项羽以精胜多,固然是一个例子,但是韩信用兵,却是流民降卒全都肯收,全都敢用,结果就是人越打越多,越打越强。同样的例子,还有国共内战时的林彪,那也是什么人都敢要,敌人败逃时,大批地投降,他就大批地收,这些人有的时候都是投降来投降去,时而当国军,时而当共军,共军比较穷,有时候国军大批投降,没有军服可换,扎条红带就是共军了,他也无所谓,结果也是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反而是老蒋一方,一直想保护好他的王牌军来,不断地把不属于他嫡系人马的杂牌军派去送死,结果就是到了关键时候,他那装备着美械的“精锐之师”,虽然装备够好,字面上实力极强,却因平日里被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面对着大批装备又差又乱、个个面黄肌瘦的“共匪”,根本就发挥不出多少实力。 芸芝和紫芝的意见都有一些道理,却又差别极大,这一下,连唐小峰都开始头疼起来。 所有人却又在等着他来,他苦笑了一下,看向旁边,想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锦心堂姐却是淡淡地道:“这是很简单的事儿,若是只以局部进行考量,目的只是为了求稳求存,并协助各方给予龙族打击,那自然该走贵精不贵多的路子。但若是要以天下为目标,不但要抵御龙族,还要一统神州,那听紫芝的话,才是唯一正途。” 唐小峰立时也醒悟过来……堂姐果然是一语中的。 如果没有什么野心的话,芸芝的选择无疑才是最好最稳妥的。但是如果志在天下,那就要展现出来者不拒的宽容和有才必用的胸怀。就比如曹操,张绣降了之后,再次反叛,又杀了曹操长子,后再次被逼得走投无路,率众投降,曹操居然也真的接受,还与张绣结成亲家。 而项羽虽然在兵法上有着不可思议的才能,但大业未成,便杀了楚怀王,又杀降卒降将。而刘邦却是将姿态做得极好,结交诸侯,英布归汉后,甚至将自己的士卒都划出部分给他,也正是因此,虽然自己对着项羽总是打得一塌糊涂,却总是能及时得到各种支持。 唐小峰笑道:“既如此,首先,我们要做到来者不拒,有贤必用。然后,便是要定下法度,人太多太杂,就只有通过远大的目标和强大的组织力和纪律性来约束。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目标就是要赶走龙族,龙族在神州早已惹得天怒人怨,又事关人类存亡,所以,加入我方的,都要有着救亡神州的觉悟。然后便是以严明的纪律和刻苦的训练进行整顿,我们虽然来者不拒,但是吃不了苦的,我们也任其离去,绝不阻挡……” 他将自己的见解说出,其他人听得连连点头。 第二十八章 轰天炮!李含光! 会议开完时,天色已开始微微的亮。 唐小峰知道其他人为了等他,已是在落雁峰头守了一夜,于是让大家休息。 唐小峰正自走着,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蓦一回身,追来的女孩收不住势头,撞怀而入,被他搂在怀中。 这个女孩却是芸芝。 他笑道:“怎的,要大哥陪你睡么?” 芸芝红着脸儿,瞅他一眼。 唐小峰抱起她,掠到自己房中,将她放在床上。 芸芝咬了咬嘴唇:“大哥,我问你一件事儿……你真的要让紫芝去做女皇帝吗?” 唐小峰笑道:“也没什么不好的。” 芸芝忧虑地道:“她哪里适合当皇帝了?” 唐小峰取笑道:“她不适合,还有你呢,怕什么?等她当了皇帝,你去做她的女大臣,我给你当小妾。” 芸芝道:“人家跟你说正事儿。” 唐小峰肃容道:“这其实不是我们想不想让她当的问题,就算我们不想让她当,她体内的五德之气也会推着她走,直至她成为帝王为止。我们若是想要阻止,那是逆气运而行,不但会害了她,也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 芸芝怔了一怔。唐小峰道:“五德之气既然已经在她的体内,要想抽离出来,那就只能像武媚娘用游仙枕、微微杀武则天一样,但是被夺走五德之气的人是活不久的,难道为了不让她当上帝王,你要杀了她不成?” “这个……” “芸芝,”唐小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千万不要小看了王气,如果只有离开我们,她才能当上帝王,那五德之气必定会推着她,让她这样做的。与其让她离开我们,倒不如我们帮着她来,你说是不是?” 芸芝轻叹一声……看来真是没有办法。 只是总觉得自己那话儿虽多,其实懵懵懂懂的妹妹真要当了帝王,肯定是天下大乱。 弄不好每次开朝会,都是她一个人在那里说着话儿,其他人听得昏昏欲睡。 唐小峰看着这忧虑与不安的义妹,不知怎的,她这样关心与担忧的表情,看上去很是美丽,让人很想把她画下来。 他低声道:“芸芝!”芸芝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却跳上床去,解开裤头,按着芸芝的脑袋,让她往自己的腹下移。 芸芝吓了一跳,睁着大大的眼睛……这种事儿,她可还没有做过…… 天色终于大亮,唐小峰牵着义妹到了外头。 紫芝、林书香、宰银蟾、宰玉蟾早已等在那里。 唐小峰与温柔丫鬟在那说话,紫芝却在一旁埋怨姐姐:“死芸芝,你刚才到底在偷吃什么东西?弄得人家嘴儿也麻麻的,喉咙难受得死。” 芸芝的脸蛋一下子就憋得红了。 宰氏姐妹见她表情可疑,又想到她是跟坏蛋一起出来,隐隐地猜了出来,俱是偷笑。 林书香则是告诉唐小峰,说有一新加入“姑奶奶的”盟的女子想要见他。 唐小峰想,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好像总是有女人跑来找我。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的天赋? 唐小峰道:“是谁?” 林书香苦笑:“大慈柔软俏观音。” 唐小峰发了好一会儿怔:“她女儿也在?” 林书香道:“她就是来找女儿的。” “是么?”唐小峰又问了一番,到了另一峰头,果然见到了俏观音。 俏观音身穿白衣,看着唐小峰,一时倒也不知道该拿他怎办。这少年并不比她的女儿大上多少,却几次三番将她和瑶钗擒下,欺凌个够,再想到他当着女儿的面凌辱自己,实是可恶。 唐小峰却是笑道:“你女儿呢?” 俏观音轻叹一声,无奈地道:“我也正在找她,我本以为她会跟唐公子你在一起,她本是说要来找你来着。” 唐小峰道:“找我干嘛?” 俏观音脸一红……女儿说要给她找个新的丈夫,然后就跑掉了。 俏观音虽然找到这里,唐小峰却也不知道她女儿跑哪去了。无奈之下,俏观音也只好留在华山,加入“姑奶奶的”盟,等着女儿。 不过赤城山五恶佛的名声极是不好,而她也不想再谈起以前的事,于是用起了她的本名,虽也有人怀疑她就是大慈柔软俏观音,她却并不承认。 而唐小峰更是发现,她现在跟以前真的是大不一样,不但变得温柔善良,对谁都是和和气气,在人前更是端庄稳重,简直就是另一个林书香。 看来她真的已是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唐小峰开始怀疑,弄不好缁瑶钗就是因为她母亲现在“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才跑掉的。 跟俏观音比起来,她的女儿小菩提,才是真正的坏到了骨子里。 接下来的数天里,唐小峰与芸芝开始着手制定制度,整顿军纪,其实制度这种东西大同小异,但是要真正做到“令行禁止”却不容易,必须从一开始就不作任何通融。可以通融的法纪,就不是真正的法纪。当年商鞅变法,法本身的改变倒在其次,更重要的却是法度之严,绝不允许出现“有法不依”的情况,固以秦法之苛,竟能一统天下。 有些事情,必须要从一开始就做好,若到积重难返时再去改变,那将变得极是困难。 像公信力、威望、声望这类东西便是如此,要想毁去轻而易举,但要想重建,往往费去百倍之功而不可得。 在制定制度,整顿军纪的同时,唐小峰又找来一批长于铸宝炼器的人,建立“军械部”。 华山现在龙蛇混杂,坏处是,在建立良好的制度之前,管理困难,好处却是各形各色的人才都有,铸宝炼器的自不用说。 “军械部”又分成两组,一组专门制符,一组则是练器。 茅山宗之所以能够在后汉时从无到有,一飞冲天,现在更是隐隐为道教之牛首,便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许多不为外界所知的符箓之术,同时更是创出“三清奉符”这一奇特用法。 东汉之前的术士,一般都是取一符箓,斋直跪拜,小心祭出,呼风唤雨又或是招鬼招神,用起来极是麻烦,且无法随手用出。 茅山宗却是最早创出“三清奉符”这一理念,后世的电影里经常看到有道士取一木剑,比来划出,念念有词,然后就有术法出现,其实这个的源头就是茅山宗的“三清奉符”,在明清之后虽是非常常见,在神州大陆上,最早却是由茅山道士用出。 而茅山宗所秘藏的符咒,远比其它门派要多得多,也正是靠着这些符咒,才使得上清派茅山宗,渐渐取代神霄派成为道门最大门派,以至于一提起“三清弟子”首先想到的就是茅山道士。 当然,两千年后,人们一提到茅山道士,想到的却是那种装神弄鬼到处骗钱的无赖,那只能说是茅山宗以前的名气太大,很多人都想借着这个名头骗钱骗财,跟这个时代的“茅山宗”真没有什么关系。 所谓符箓,其实便是仙篆,上古之时,古人模仿仙家所用的篆字,发现有各种异象出现,于是小心记下,这就是“符”的出现。但是大多数人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有符,不知道符为什么是符。 但自从姐姐解出“五字天书”后,唐小峰便已能够自创出各种他人见也不曾见过的符咒。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手,万化生身。 仙篆乃是符咒之本,“天之五贼”又是仙篆之源。如果说符咒是一首首已经成形的诗词,那仙篆便是组成这些诗词的华丽文字。 唐小峰将一张张他人从未见过的符咒取出,让制符组的那些人模仿制符,等那些人弄清这些符咒的奥妙,竟是一个个的目瞠口呆。 就算是“天下道学之所宗”的茅山宗,像这般神奇的符箓,只怕也没有几张。 唐小峰却告诉他们,这只是第一批,让他们先制个几千张出来,应急一下,下一批再让他们画些更复杂、效果更好的。 他们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指导完符箓后,唐小峰又带着炼器组到了华山外的一座山头。 掌管炼器组的却是生财菩萨,同时也是整个军械部的部长。生财菩萨本是天台山名僧,却不修佛法,以前专门干些杀人劫宝的勾当。 他不但眼力极好,同时也精通炼宝之术。 唐小峰道:“我要你们大批量地生产一样兵器。” 生财菩萨领着那批铸炼师,道:“不知唐兄弟要铸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唐小峰取一金属长管扛在肩上,对着远处山头扣动,有什么东西从管口冲了出去,轰在山头,只听一声震响,山头炸开。 生财菩萨道:“这个是……” “这个叫轰天炮,”唐小峰道,“它虽是以铸宝的方式铸出,采用的却是机关术的结构。” 他取出一张图纸,道:“你看这个,它的炮管乃是以灵山金刚石和三精虹炼成,炮弹则类似于我以前炼出来的子母雷珠,放在后头的这空间匣中,可以放入七七四十九个之多,用完后可以马上换匣。发射炮弹的能量来自这颗风玄晶,风玄晶的铸炼方法在这……” 唐小峰详细讲解完毕,又道:“这轰天炮最大的好处就是,哪怕是个普通人也可以拿来使用,最多就是准或不准的问题。” 生财菩萨大讶:“这是唐兄弟你自己设计出来的?”如果不是同时精通铸炼之术和机关术,根本不可能设计得出这样的东西。 唐小峰笑道:“心血来潮,偶尔想出的东西。”其实就是将后世制造枪炮的原理以炼宝的方式进行改良罢了。 生财菩萨看着这张图纸,极是兴奋,与龙族作战,最大的问题就是人类虽众,但普通人不但帮不上忙,反会成为累赘。就像现在,许多人聚集而来,但大部分在与能够飞天遁地的龙族的战争中,根本就帮不上忙。 但是有了这个轰天炮,再配上能够飞天的符箓,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与龙族作战。 只是想了一想,他又苦笑道:“材料本身不成问题,在与铁龙兵团战斗时,秦岭送来的那些材料实是多得令人咋舌,但是剑炉……” 唐小峰道:“我这里有一些。”将手一招,竟有一百多座炉鼎飞出,金光四射。生财菩萨看得瞠目结舌,他的眼力极好,一眼看出这些炉鼎俱是不可多得的炼宝法器,这般好的炼宝法器,连他也不曾见到过,也不知唐小峰是从哪弄了这么多来。 生财菩萨兴奋地道:“既如此,我现在就带着他们去炼,争取在一个月里将第一批炼出来……” 唐小峰道:“太慢了,十天里就要出第一批。” 生财菩萨错愕:“这怎么可能?你这轰天炮结构极是复杂,就算是我,只怕也要用二十天时间才能铸出一个……” 唐小峰定睛看他:“为什么要一人铸一个?” 生财菩萨怔在那里。唐小峰道:“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身后的这些人分成几批,有的专门铸管,有的专门炼珠,每批人都只负责一个零件,这样不但可以加快速度,且不用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去学。最重要的是规格和尺寸,同一部位的零件,大小要完全相同,能够互相替换,这样,当成批的零件铸出来后,只要将它们组装起来便可以了。” 生财菩萨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虽然这轰天炮看着复杂,其实每个零件都极为精简,就算是最普通的铸炼师也可铸出。他原本也就在想,反正是炼宝,为何要弄出这么多的小部件来?毕竟对于真正高明的铸炼师来说,练出一个完整的法宝,比练出许多的小零件再将其组装,实要简单一些。 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唐小峰的用心,将轰天炮拆成简单的小零件,那就算是一群新手也可以轻易铸出,而不需要去找什么“高明的铸炼师”。 “若只是炼出这些小零件,再进行组装,第一批倒是可以很快出来,”生财菩萨笑道,“不过,若只是铸炼这些小零件,实是用不着你这一百多座上好剑炉,练器组的这些人也有些大材小用了。” “铸出第一批,只是给他们一个熟悉的机会,”唐小峰道,“我真正要你们做的,不是铸这轰天炮。” 生财菩萨再次错愕:“那是要我们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在你们掌握了它的制作和组装方法后,剩下的,就是用这一百座炉鼎铸出更多的鼎来,然后由你们担任师傅,每人负责一块,教出更多的学徒来。我们不要求那些新人都可以铸出厉害法宝,只要求他们可以做到在你们的监督和指点下制造出大批量的、单一格式的小零件。等新人成为老手后,又让他们去带更多的新人,将这轰天炮的制造和组装规模化、扩大化。” 他看着生财菩萨:“你要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一批两批绝世神兵,而是千千万万支能够将普通人武装起来,与龙族作战的利器。” 生财菩萨一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唐小峰又笑道:“等轰天炮的制造规模化后,还有其它一些东西,也要交给你们,我这还有张飞天战甲,你看……” …… 指点完生财菩萨等铸炼师后,唐小峰回到落雁峰,却见琼英和红英迎了出来。 琼英道:“主人,茅山宗派使者前来,紫芝、芸芝两位小姐正在殿中等着主人。” 唐小峰点了点头,来到主殿,见紫芝坐在椅上,芸芝和颜紫绡伴她身边,殿中还有一名年青道士。 芸芝代为介绍后,年青道士施礼道:“茅山宗白云宗师座下弟子李含光,奉家师之命,邀‘姑奶奶的’盟盟主紫芝与唐少侠,齐赴茅山之会,共商大事。唐少侠之名,在下闻名已久,今日一见,实是幸会。” 唐小峰心想,果然来了。于是微笑道:“李兄不用客气。” 紫芝却哼了一声:“据本姑奶奶所知,其他人早已收到邀请,你们却拖了这么久才来华山,看不起本姑奶奶么?” “不敢,”李含光拱手道,“家师早有交待,紫芝小姐与唐少侠乃是此番茅山大会必邀之人,勿让在下陪着两位,一同前往茅山。在下先赶到其它各处,送完请帖后才至华山,就是为了能亲身给两位作向导,以示我宗对紫芝小姐和唐少侠之重视,来得迟了,还请紫芝小姐见谅。” 紫芝喜笑颜开,芸芝却是微微一笑,心想这人很会说话,明明就是最后一个通知华山,再顺路搭伙,被他这么一说,死的直接就成活的了。 几人客气一番,芸芝让人先给李含光安排住处。 琼英领着李含光出了主殿,迎面行来两名少女,却是唐锦心与纪沉鱼。 李含光见她们灵郁逼人,暗自诧异,想着华山之上,倒是颇多奇女子。 他向二女揖了一礼。二女淡淡还礼,进入殿中。唐锦心道:“刚才那个,可是茅山宗白云子的得意弟子李含光?” 第二十九章 鬼门之关!天魔解体! 芸芝讶道:“莫非他很有名气?” 唐锦心道:“他的名气,只怕不比唐小峰唐少侠差上多少,上茅山之前就是有名的孝子,年幼之时,一手篆字写得漂漂亮亮,就因为有人夸了一句‘胜于乃父’,便再也不写篆字。父亡之后,被司马承祯看中收作徒弟,天分之高,令人咋舌,年纪虽轻,却已被人默认作上清派茅山宗之下任宗师。” 颜紫绡道:“小峰,你可要去茅山?” 唐小峰笑道:“自然要去。” 颜紫绡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小峰虽想答应下来,但这华山之上,本事最高的就是自己和她,她与徐丽蓉一同留下,坐镇华山,更让人安心一些。看着她那一脸期待的样子,他只好搂住紫绡姐,让她留在这里,并保证回来后会多陪陪她。 颜紫绡无奈作罢,心里却是一阵郁闷,这几个月里,唐小峰去南海,她是缀着尾巴去的,唐小峰去神国时,她上了圆峤秘境,等唐小峰登上圆峤秘境,她却又留在华山,竟是会短离长。 唐小峰虽然知道她的心意,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陪了一些笑脸,将她哄了几下。 从华山到茅山,路途其实是有些远的,但这场盛会确实是事关重大,说它决定着神州的未来,亦不过分。 当下,唐小峰便带上紫芝,以及书香、琼英、红英三个丫鬟,跟着李含光一同前往茅山。 唐锦心与纪沉鱼闲着无事,便也跟着他们,这一人一鬼在华山上,原本也就没什么具体职务,倒像是客卿一般,也没有去问唐小峰肯不肯带上她们,直接跟着便是。这倒让颜紫绡一阵郁闷,果然人老实就要被欺负么? 唐小峰与紫芝一同离开,身为军师的芸芝自然只好留下,再配上颜紫绡、徐丽蓉、天罡三十六星少女、魏易樱、易紫菱、宰氏姐妹等,倒是没有什么让人不放心的。 唐小峰等人方走半日,芸芝正与“姑奶奶的”盟里的几位骨干讨论接下来的事务,外头先是有人说话,紧接着,宰氏姐妹便急急飞了进来,神情有些古怪。 芸芝道:“出了什么事么?” 宰银蟾看上去也是颇为不解的样子:“茅山派白云子座下弟子李含光,在山下求见。” 芸芝怔在那里,颜紫绡、徐丽蓉等人则是互相对望一眼,尽皆错愕。 唐小峰带着紫芝,与堂姐、纪沉鱼、林书香、琼英、红英、李含光虽只飞了大半日,但以他们的速度,很快便已穿过秦岭,沿低飞掠。 傍晚时,李含光拱手道:“众位可否拐些道儿,在下想顺路到家父坟前上一炷香。” 紫芝哼了一声:“既要拐道,那就不是顺路,既说顺路,那又怎的还要拐道?” 李含光一脸歉意:“抱歉,在下……” 唐小峰笑道:“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又不是赶着去投胎,拐点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含光感激地道:“多谢、多谢。” 于是,几人便随着他,绕了一点远路。 …… 芸芝与颜紫绡、徐丽蓉等,等在主殿,不一会儿,便有一名年青道士被宰氏姐妹带着,进入殿中。 众人看去,见这道士与昨日到达华山的那个“李含光”看上去虽然极为相似,却还是有些不同。 年青道士稽首道:“贫道李含光,奉家师白云子之命,前来邀请贵盟盟主紫芝小姐与唐小峰唐少侠,一同前往茅山,共商大事。” 徐丽蓉盯着他来:“茅山之上,到底有几个李含光?” 年青道士错愕地道:“茅山之上,姓李名含光的,只有贫道一个。” 芸芝看着这人,心念快速闪动:“只怕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李含光,现在回想一番,昨日那人确实有些可疑,明明是个道士,却拱手施礼,自称在下,有若儒生一般。” 她正自在这想着,颜紫绡已是急不可待:“昨天就已经到了一个李含光,小峰跟紫芝都已随他去了,难道,难道……” 年青道士大惊:“竟有这种事?那个必是假的。” 诸女对望一眼,俱是心惊,若是那人真是假的李含光,唐小峰和紫芝跟着他来,只怕是危险重重。芸芝越想越急,赶紧算了一卦,卦象却极是模糊,难以看清。 李含光亦是焦急:“唐少侠连杀尊圣门两任圣主,又协助岭南,大破震古座下铁龙兵团,龙族早已将他视作眼中钉,这次只怕是龙族搞鬼。” 颜紫绡急急跳起:“我去找他。” 李含光亦道:“我与姑娘一同前去,好与那人当面对质。” 颜紫绡生怕小峰出事,不再犹豫,竟是剑光一闪,载着他穿殿而出,掠往天际。徐丽蓉等知道她已修成神华剑气,剑遁极快,又靠着那本《救姻缘》,总能找到唐小峰,于是放下心来。 芸芝却是在那发了半晌怔,忽地一惊,失声道:“紫绡姐姐……” 魏紫樱在一旁道:“她已经走了。” 芸芝急道:“刚才那个才、才是假的……” 徐丽蓉怔道:“你怎知道?” 芸芝急得一塌糊涂:“你们想啊,大哥那般聪明,锦心姐见多识广,沉鱼姑娘又有读心之术,昨天那个李含光如果是假,他们怎会看不出来?就算那李含光真的作假,昨天一时瞒过他们,今日他们一同离开,那李含光用的是不是茅山道法,难道还能瞒得过锦心姐的眼睛?况且这第二个李含光,早不到晚不到,只等大哥他们一走,这才出现,且骗了紫绡姐姐后,马上离去,仿佛多待一会儿都有危险,他不是假的才怪。” 徐丽蓉等立时醒悟过来,刚才她们还在替唐小峰和紫芝担心,现在却为颜紫绡担心起来。然而颜紫绡剑遁极快,以她们的本事,实是无法将她追上,只是不追自然也是不行,没奈何,只得让宰氏姐妹、紫樱、紫菱四人结伴追去。 徐丽蓉则是考虑到唐小峰已是离开,颜紫绡也被骗走,说不定有人会借着这个机会暗袭华山,只好留了下来,又让卞宝云等三十六名星少女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颜紫绡与“李含光”在空中快速飞着。 一想到唐小峰很可能已是被人所害,她自是心急如焚。 似这般飞了许多,忽有黑风卷来,李含光低声道:“姑娘小心,这风鬼气森森,必有邪异。” 就算他不提醒,颜紫绡自也看得出来。 黑风涌动,邪气冲霄,周围燃起幢幢鬼火,紧接着便是两排大红灯笼挂去。 一座魔殿从虚空中镇下,挡在他们面前,内中传来诡异声音:“尔等何人,竟擅闯鬼门之关?” 李含光冷笑道:“装神弄鬼,这里怎么会是鬼门关?” 那人冰冷地道:“尔等擅入鬼门之关,竟不自知?念尔等无知,速速离去,暂不加罪。” 难道真是误闯了鬼门关?颜紫绡又惊又疑,道:“我们追人而来,前方……” 那声音忽地大笑:“你们要追的,可是那新死的唐小峰?他不敬天地,不拜仙佛,先犯渎神之罪;自诩聪明,坑蒙拐骗,再犯拔舌之罪;欺凌少女,昼夜宣淫,又犯淫欲之罪。他罪孽深重,当入大叫唤地狱,先投热镬煎煮,再驱火室焚烧,钳开其口,拔舌灌铜,碎其肉,摧其魂,以为后人之戒。” 颜紫绡冷笑道:“天地不仁,自在自生,凡人敬或不敬,于它皆无妨碍。仙佛若因人不愿拜他而降罪,那这样的仙佛不拜也罢。小峰虽然不正经,但也是别人先来坑他,他再去坑别人。至于什么欺凌少女,昼夜宣淫,他又没强迫过谁,我们自愿给他欺负,任他宣淫,又关了别人什么事?你们既然要找麻烦,那摆出道来便是,不要在这里假天地仙神之口。” “大胆!”殿中传来凌厉大喝,上空现一天神,浑身是火,炎气逼人。 天神喝道:“万物皆由火而生,由火而灭,颜紫绡,火天神已至,你还不跪拜?” 颜紫绡冷笑道:“没听说过什么火天神!” 李含光低声道:“姑娘小心,这是火袄教,又称拜火教,南北朝时传入中原,教中颇有一些邪气。” 颜紫绡哼了一声:“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小丑罢了,怕他作甚?” 那天神大喝一声:“狂妄!”火刀一斩,如霹雳般疾斩而下。 颜紫绡双剑一截,截住火刀,只听轰然一声震响,剑气凝滞,焰光四散。 “李含光”却在她身后露出诡异笑容,忽地祭出一样法宝,疾轰少女后背。 颜紫绡全力截住火刀,背后却被人偷袭,按理说是必死无疑。 却见空间一扭,阴阳倒转,火刀与法宝全都劈空,紧接着便是血光溅出。 “李含光”低下头,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凤霄双剑,嘶声道:“你、你……” 颜紫绡冷冷地道:“不要把人当成傻瓜。”双剑一抽。 “李含光”惨叫一声,坠了下去。那全身是火的“天神”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早知道他是假的?” 颜紫绡哼了一声:“很难猜么?” 每当与唐小峰在一起时,她总是显得不够聪明,皆因她本就是直爽的性子,有一个聪明的小峰在身边,她自是懒得多想,一切事儿都让小峰来拿主意,自己听他的便是。 但是身为蓬莱山红颜洞天仙降世,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屡屡凭着个人悟性自创奇招的凌霄花仙子,她怎可能真的那般愚蠢。 若说这“李含光”初上华山时,她担心唐小峰安危,心中焦急,一时还会被他所骗,那在路上,她早已对这人生出疑心,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在弄什么鬼。 杀了“李含光”,颜紫绡定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天神:“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出来。” “天神”崩开,窜出二男二女,俱是碧眼白肤,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士。唐初乃是天朝文化最盛之时,外邦的景教、拜火教等等也都在这个时代传入中土,这四人虽是外邦人士,颜紫绡却也并不觉得有何稀奇,在东海,更稀奇的人可都有呢。 她哼了一声:“你们到底是谁?” 其中一男阴阴道:“吾乃摩火教明尊座下罕木耶。” 另一男道:“努尔奂。” 两女道:“天耶、摩罗枫叶。” 颜紫绡冷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怪名字。” 罕木耶森然道:“尔等得罪火天神,现在束手就擒,到火天神像前请罪,还有一线生机,莫要怪我等言之不预。” 颜紫绡哼了一声:“你们现在给我滚,我还会饶了你们,莫要怪本姑娘言之不预。” 四使大怒,围着她来,口中念念有词,有若苍蝇一般嗡个不停。颜紫绡听得心烦,双剑一划,疾轰而去,却听一声震响,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墙挡在那里,将她的双剑弹回。 颜紫绡暗吃一惊,这几人只怕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对付。 两男使、两女使同声怒吼,焰光冲天,强大气劲狂压而来,内中风火交加,雷电万千。 颜紫绡开始旋转,双剑旋成剑的旋风,娇躯看似未动,却又若有若无,玄之又玄。 四使各出绝学,却是战这少女不下,心中亦极是惊异。他们在摩火教中本就地位尊贵,自入中原以来,少有敌手,现在四人战这少女,竟未能占到上风,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罕木耶大吼一声:“请魔神。” 四人齐声念咒,四道电光疾射而下,窜入他们体内,紧接着,他们的身形就变得高大起来,玄气亦是成倍增加。 这是什么?颜紫绡心知不妙,这四人术法怪异,别出心裁,现在更不知弄了什么古怪,一下子变得极是厉害。 四人有若魔神一般,或拳或术,颜紫绡已是无法抵挡,只能以极快速度在他们之间飞来窜去。身边魔火烧尽空气,万千闪电撕裂空间,任何一招落在她的身上,她都将粉身碎骨。偏偏她却仗着那奇快无比的剑遁和以无制有的身法,总是能抢先一步将它们避开。 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四使越战越是心惊,他们已是请得欲界第四天天魔下界,将自身实力提升数倍,明明任意一招都可将她击杀,偏偏却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颜紫绡却也心道不妙,这四使将她困在中央,她逃无可逃,更糟糕的是,她现在毫无反手余地,只要稍有差错,马上便是香消玉殒。若用四个字来形容,她现在就是“困兽犹斗”,再怎么斗,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只是,虽然完全没有办法,她却也毫不心急,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冷静。身为凌霄花仙子转世后的剑侠少女,她深知这种时候,却是心急越是无用,只是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与身法,不让自己有丝毫延误。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 终于,连她也开始吃不消,这种吃不消的感觉不但是体力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几个时辰下来,精神崩得太紧,时间一长,脑子里的那根弦就仿佛随时都要崩溃一般。她紧咬牙关,想要强迫自己继续下去,但这种“强迫自己”的念头方自生出,身形就已是顿了一顿,皆因当一个人想着要“强迫自己”时,其实内心已是开始动摇。 这一滞,眼看她便要死在这里,四使却大叫一声,纷纷坠下。 这一下,连她也怔在那里,想着他们莫非又在弄什么诡计。 周围风消云散,她仔细看去,见四使直落而下,撞在底下山头,或死或残。她立时醒悟过来,猜到必是他们召唤鬼神附身的方式极耗心神,时间拖得久了,自己固然支持不住,他们却也好不了多少,而现在,不知是玄气耗尽还是鬼神反噬,他们已是到了极点。 远处飞来四道光影,却是魏紫樱、易紫菱、宰银蟾、宰玉蟾四女,四女见她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她们落了下去,此时,天耶与摩罗枫叶、努尔奂已是惨死,罕木耶也是奄奄一息。颜紫绡见他们身上血肉像是被蚂蚁啃食过一般,竟无一处完好,暗自心惊,又想着他们难道是傻瓜不成?这召唤鬼神的方法如此自残,他们刚才杀不了她,不会赶紧把鬼神送回去么? 她却不知,这些人召唤的并不是普通鬼神,而是欲界第四天之天魔。 天魔既已应召而来,若不沾血光,绝不肯走。按四使原本想法,他们四人合力,与这丫头势均力敌,那唤来天魔,解决她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却没想到颜紫绡虽然不是他们对手,但仗着神华剑气之飞快和“星空倒转”之神奇,竟是意外地持久,到了后来,天魔在他们体内待得太久,他们的凡人之躯已是无法将其束缚,使得天魔反噬,还未杀死颜紫绡,自己便已坠了下来。 罕木耶惨嘶道:“你们不要得意,你们得罪了火天神,明尊已至,唐小峰很快就会死,你们、你们也是一样……”喷出一口鲜血,惨死当场。 第三十章 开什么国际玩笑? 颜紫绡皱紧眉头……明尊是谁?还有那火天神,又是什么东西? 魏紫樱道:“这些人到底是谁?难道他们跟尊圣门一样,也是龙族奸细?但看他们,虽然长得与我们不同,却又分明都是人类。” 颜紫绡摇了摇头:“我也弄不清楚,他们说他们是来自什么拜火教,但我可不记得我和小峰有得罪过什么拜火教。”其实四使说的是“摩火教”,只是颜紫绡根本弄不清拜火教和摩火教有什么区别。 易紫菱道:“拜火教源自波斯,最近才传入中土,与道教和佛教完全不同,倒如同样是这几十年才传入中原的景教一般,只敬拜一位神灵,这几人明显来自外邦,若无深仇大恨,怎会千里迢迢跑来找麻烦?”景教其实就是基督教,唐初曾传入天朝,武则天时期,在中土的发展势头本是不错,但是后来唐武宗灭佛,将景教也顺手灭了,佛教在中土已有数百年根基,灭而犹存,景教根基不深,灭了自然也就起不来了,再次进入中国,乃是清末以后的事。 颜紫绡也觉大有道理,若无重大过节,这些人何苦千里而来,为了杀她,连这种自残的手段也用了出来?但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与小峰,和这什么拜火教摩火教的有啥子过节,若来找她麻烦的是藏地密宗,倒还解释得通,毕竟身为藏密之首的桑耶寺寺主寂护连的六个师弟,倒是死在她和小峰、燕紫琼剑下。 但这几个人,怎么看都跟密宗没有什么关系,况且密宗敬拜的主佛是大日如来,可不是什么火天神。 颜紫绡咬了咬牙:“我要去找小峰!”这四个人便已如此厉害,而听上去,那什么明尊比他们还要厉害,甚至有可能是寂护连那一级别。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峰根本不知道有人千里迢迢跑来找他麻烦,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宰氏姐妹对望一眼,齐声道:“我们也去。” 当下,颜紫绡便带着银蟾、玉蟾两位姐妹继续往南飞去,魏紫樱、易紫菱则赶回华山,将情况告诉徐丽蓉、芸芝等人。 …… 唐小峰等,自然不知道颜紫绡她们所遭遇到的事。 因离茅山之会还有些日子,加上李含光想要顺路祭拜亡父,他们便绕了些路,等李含光上了香、扫了墓,他们又继续往茅山飞去。 紫芝喜欢说话,再加上路上反正无事,便开始逗红英:“我让你猜个谜儿,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猜三个字!” 红英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紫芝道:“这么简单的……‘两只鸡’呗!” 又道:“再让你猜,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猜五个字。” 红英道:“啊?是、是……” “还是两只鸡!”紫芝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次更简单。一只公鸡和一只母鸡——猜七个字。” 怎又成七个字了?红英想啊想。 “笨蛋!还是两只鸡!”紫芝捂着肚子笑。 “‘还是两只鸡’才、才五个字!” “要把‘笨蛋’加进去。” “哦……”红英被她弄得一脑子浆糊。 林书香叹一口气……这得把玉英找来才行,红英哪里是她对手? 唐小峰也是翻个白眼……紫芝这丫头,柿子找软的捏。 为防意外,他们走的都是荒山野岭,这一日,路过一个村子,村里的人早已逃荒而去,整个村子空空荡荡。因天色渐黑,他们便在村子里歇息。 唐小峰抓着紫芝洗澡去了,林书香却带着琼英,红英到村子周围转了一圈,找到一片果园,树上结了许多桃子。桃树方熟未久,村民便已逃了个干静,可想而知他们对龙族有多恐惧。 林书香摘了一些上好果子,让琼英,红英捧去给公子和紫芝小姐作点心,两个丫鬟来到公子房前,却听里头传来紫芝小姐舒舒服服的声音,两个丫鬟立时红起了脸。 公子的声音却又传了出来:“你们在外面作什么?进来吧!” 两个丫鬟你推我我推你,红英终是推不过琼英,只好羞羞怯怯地进去。琼英在外头等她,没等几下,却听红英舒舒服服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主人,轻一点,啊,啊……呀!” 公子:“这么轻可以么?” 丫鬟:“好、好舒服!” 紫芝:“我还要,我还要……” 公子:“嘿,等一下再给你。” 红英:“啊、啊……” 琼英听得心跳加快,俏脸憋红……笨红英,你怎把自己也陷进去了? 她既是想听,又是害臊,忽见远处有人飘来,吓得赶紧逃走。 林书香飘了过来,见她落荒而逃,心想她这是怎么了?进入房中,却见紫芝和红英穿着衣裳躺在床上,公子却在给她们揉肩捶背。 唐小峰道:“琼英呢?叫她也进来,我帮她按摩。”他心情好得很。 林书香:“她逃走了。” 唐小峰:“啊?” …… 茅山又名句曲山,乃是神州大陆第八洞天之“金坛华阳之天”,山上有华阳天宫,欲上华阳天宫,需先寻九转溪流,再登石阶九百九十九节半,又有星辰之门,纵是白昼,亦可于此门之下,看到星移斗转。 除华阳天宫外,山中又有崇禧万寿宫、九霄万福宫、元符万宁宫、德佑观、仁佑观等名胜古迹。 山下有繁华都市,龙族虽肆虐神州,但此处有茅山宗坐镇,为保平安,许多人云集而来,让茅山山下更显繁华。 李含光本欲领紫芝和唐小峰等上山,紫芝却因这山下人多热闹,并不急于上山。这些日子,他们所过之处,大多已是凄凉一片,像这般繁华的地方已是少见,反正还有时间,他们便先在山下寻一客栈,暂且住下,李含光先回茅山覆命去了。 紫芝要去逛街,唐小峰便让林书香、琼英、红英陪着她来,自己与堂姐、纪沉鱼在茶楼喝茶。 反正这里是茅山脚下,妖魔鬼怪不敢作乱,龙族也未杀到,再加上罗浮山十八寺主、净明宗、青城派等也云集而来,齐赴盛会,也不用担心她们会遇到什么麻烦,且林书香的本事亦是不低,又持有六道转轮塔和十八般佛宝,一般的强手她也尽可应付。 唐小峰坐在窗边,喝一口茶,看着外头白云,叹道:“天气真好。” 纪沉鱼亦喝一口茶,跟着道:“那人真黑。” 唐小峰瞅她一眼:“我说天气真好。” 纪沉鱼道:“我说那人真黑。” 唐小峰道:“你就算要跟我对对子,也要用好一点的吧?那人真黑?黑你的头。” 纪沉鱼道:“那人连头都是黑的。” 唐小峰道:“这句却不好对。” 唐锦心没好气地道:“你们没事做了么?” 纪沉鱼嘻嘻笑地指着窗外:“我只是说那人真黑,鬼才跟他对对子。” 唐小峰往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黑黑嫩嫩、书卷气十足的小姑娘,不由朝窗外唤道:“这边这边……” 黑姑娘与她身边几人抬起头来,俱是又惊又喜。那几人竟是亭亭、红红、阳墨香、兰英、玉英、秀英六女,以及一批女儿国的金凤骑。 金凤骑守在楼下,六女上楼,因黑齿国的人在天朝实是少见,红红与亭亭自不免惹得楼中人人侧目。阳墨香、兰英、玉英、秀英见到主人,上前福了一福,唐小峰笑着说你们早来一步,就能见着书香她们。四个丫鬟得知书香姐和琼英、红英也在这里,更是惊喜。 唐小峰看着亭亭与红红,笑道:“你们难道也是为参加这次的茅山之会而来?” 亭亭笑道:“这次的茅山之会,实有可能决定着神州未来,神州能不能抗住龙族,直接关系到东海的安危,若花姐自然不可能不关心,恰好茅山宗也给我们送了邀请帖,若花姐坐镇东海,没有空儿,我们只好代她来了。” 红红黑着脸儿:“唐大哥与紫绡姐、丽蓉姐再次剿灭尊圣门的事,我们在东海可都知道呢。”黑齿国的姑娘,羞起来时,脸蛋反而更加的黑,她只是想跟唐大哥说说话儿,有些没话找话。 唐小峰又跟她们介绍了堂姐和纪沉鱼,亭亭与红红听到“纪沉鱼”这个名字,都有些发怔。唐小峰笑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她现在是我们的人。” 纪沉鱼道:“天气真好,嘻!” 亭亭与红红继续发怔…… 紫芝与林书香、琼英、红英到处乱逛。 大街上,参加茅山盛会的门派又或豪强一批又一批的,来来去去。 紫芝生着闷气:“我就说要多带些人来嘛,你看他们,走过来一大伙,走过去一大伙,我们却只这么几人。早知道就带个几百人来,看谁威风。” 林书香听得好笑,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也想过多带些人来,只是一来,华山正处在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正值用人之际,低手带来无用,高手本就紧缺,况且从华山到这里,路程较远,人太多了,不利于隐蔽,容易被龙族盯上,生出是非。 原本就是来开会的,又不是来打架的,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再说了,公子与沉鱼姑娘两人加在一起,也不知抵得多少个人,而锦心姑娘虽死过一次,重修鬼身,但近来本事也是突飞猛进,再加上她见多识广,谋略过人,在天人境时,可是连神皇都被她算计过。 紫芝姑奶奶觉得自己太不威风,越逛越是没劲,便要到茶楼找大哥去。林书香却是还想买些东西,于是让琼英、红英陪她过去,自己则又转了一番。 转到菜场,林书香忖道:“到处都是荒荒凉凉,唯有这里还能找到些好的食材,倒不如买些回去,等会儿为公子做些他喜欢吃的菜儿。” 买完食材,正要回去,又见前方有一书摊,继续忖道:“小姐喜欢看书,也不知圆峤秘境上是否有书看,倒不如帮她买上一些,下一个月圆之夜,帮她送去。”于是又买了些书。 买完书后,又想着这个是妹妹喜欢的,那个是红英喜欢的,还有那个那个,记得是谁谁喜欢的,不知不觉,又逛了半个时辰,这才心满意足。 方要到茶楼去找公子,忽见大街上,有一队穿着奇装异服的怪人经过,明明是光天化日,这些怪人却都持着火把,再一看去,一个个碧眼白肤,显然都是异邦之人。这群怪人之间,却又抬着一个轿子,轿上坐着一个女孩,女孩一身的红,红得像火,脸上却又蒙着红纱,也看不出是什么样子。 林书香虽觉这些人有些怪异,但这世上怪异的人多了去了,尤其现在,各门各派聚集于此,有些门派行事作风与世俗截然不同,也不奇怪。 事实上,这里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参与此会的,大多都是一些名门正派,在华山,加入“姑奶奶的”盟里的那些下九流,才真正的是千奇百怪。 只是,方自沿着街边,与这些人错身而过,才走了几步,她却又忽地回头,看着那一动不动、仿若泥菩萨一般的女孩,怔了一怔:“那不是……” 这女孩虽然蒙上了脸,但林书香此时看她背影,却只觉分外眼熟,然后很快就想起一个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来。 就在这时,旁边却也有人议论:“那些人怎的那么奇怪?大白天的,点什么火把?” “这你就不知道了,”另一人道,“那些人都是来自拜火教,这个教有些奇怪,总说什么万事万物由火而生,由火而灭,创出天地的,乃是什么火天神。而刚才那个女孩,就是他们的圣女来着。” “圣女?” “圣女这个名字只是叫的好听罢了,”那人低笑道,“先是选出身心纯洁的处女,然后在祭祀上,所有参加祭拜的男子将她奸淫,再把满载生命种子的圣女活活烧死,献祭给火天神。看他们刚才那个样子,只怕就是要到哪个地方献祭去。” “在茅山脚下做这种事?” “他们烧他们自己的圣女,谁还管得着……” 两人在那说着,林书香越听越是心惊,眼看那些奇装异服的怪人便要消失在街头,她赶紧追了上去。 等她一走,那两个说话的人却全都停了下来,阴阴地笑着。 唐小峰与堂姐、紫芝、阳墨香等,在茶楼等了许久,却未等到林书香出现,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林书香天性温柔,总是习惯替人着想,若是没有出什么事,绝不会这么久不回来,让人替她担心。 唐小峰蓦地站起,让阳墨香等陪紫芝先上茅山,自己去找林书香。 唐锦心却沉吟一阵,道:“我陪你一起去。” 纪沉鱼娇笑道:“我也去。” 其他人无奈,当下,紫芝便与亭亭、红红结伴,在隐玄七女的其他六女和金凤骑的陪伴下,一同上了茅山。 唐小峰却带着堂姐和纪沉鱼到处寻找林书香。 走了一段,纪沉鱼忽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唐小峰“嗯”了一声:“我们一离开茶楼,他们就已经在盯着了。” 三人七拐八弯,拐到无人角落,一闪而逝。过一会儿,有两人掠了出来,其中一人低声道:“人呢?” 另一人道:“怕是……” 身后转来冰冷冷的声音:“在这里。” 两人一惊,蓦一转身,唐小峰与唐锦心却已各自出手,刹那间将他们击倒。 唐小峰见这两人看似朴实,有如寻常农夫一般,浑身却透着邪气。他冷冷地道:“我有一个丫鬟不见了,你们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香气飘出,纪沉鱼娇笑道:“他们知道,就是他们把你的丫鬟骗走,要把她捉去做圣女来着。” 唐锦心皱眉:“圣女?莫非是拜火教?” 其中一人大声道:“不错,我们就是拜火教的,她已被火天神看中,马上就要被当成祭品,献祭给火天神……” 纪沉鱼冷笑道:“他口中说的是拜火教,心里想的却是摩火教。” 两人脸色大变。 唐锦心却道:“原来是摩火教的,摩火教乃是拜火教的分支,与拜火教教义基本相似,但供奉的火天神却是不同。因两教拜的都是唯一神,故而虽是同源,却势不两立。” 唐小峰冷冷地道:“天底下有这么多人,你们为什么却要抓她?” 两人还未有任何反应,纪沉鱼却又说道:“是因为你和你身边的所有女人,包括你的丫鬟,全都得罪了火天神。抓走书香只是开始,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把你和你身边的女人全都害死。” 两人脸色变得益发难看,唐小峰一问,他们心中方自浮出答案,这黄裳少女就替他们答了出来。这丫头显然精通读心之术,这样的人实是可怕。 唐小峰却紧皱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火天神?这什么狗屁神听也没听过。” 唐锦心却道:“你可知道,摩火教敬拜的火天神到底是谁?” 唐小峰见她问得这般认真,仿佛真有这神,不由也惊诧起来:“是谁?” 唐锦心道:“所谓摩,即是摩罗,也就是佛经中所说的‘魔’。摩火,便是摩罗之火、魔罗之火。摩罗乃是欲界的第六天,住在摩罗天上的,俱是天魔。摩火教供奉的,便是出生于摩罗天的魔界公主黑绳,八热地狱中的黑绳地狱便是以之为名。这位黑绳公主又是阴曹地府十殿阎王中卞城王之妻,宗灵极乐城极乐鬼王之母。” 唐小峰脸色微变……开什么国际玩笑? 第三十一章 丫鬟的丫鬟! 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背对茅山,急速飞掠。 此时,唐小峰已是知道,林书香是被这供奉摩罗天黑绳公主的摩火教诱走的。 摩罗天,乃是佛经中欲界第六天,住在里头的,全是魔民。 “魔”有许多种,如心魔、阴魔、色魔、烦恼魔等,大部分都是内魔,无形无质,用尽各种方法进驻人心,破坏一切圣贤不生不灭之道。 然而住在摩罗天上的,却与其它的魔不同,乃是“天魔”。天魔本是外魔,乘空往来,无量无边,长居于欲界第六天,随时准备着要用万劫之火烧尽色界。 天魔用尽一切手段与仙佛作对,却又无法战胜仙佛,只能守着摩罗天。而由于天魔无量无边,仙与佛也无法将它们铲除,故而默认了它们的存在,只不许它们踏足人间界。 那个时候,虽然杀了阴间卞城王之子,唐小峰其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十殿阎王管得了阴曹地府,却管不了人间界。不管怎么说,也是极乐鬼王作恶在先,仙神人鬼妖,万类有序,卞城王乃是有仙职的人,难道还敢将他的阴兵阴将派到人间界来? 却没有想到,极乐鬼王不但有个不得了的老爹,更有一个惹不起的老娘。 似这般追了数十里,他们看到前方有一黑色大门,这黑色大门凭空而现,阴气森森,仿佛是在等着他们。 唐小峰担心林书香安危,咬了咬牙:“进去。” 纪沉鱼道:“就这么闯进去?” 唐锦心淡淡地道:“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魔罗天与仙、佛二道早有定约,任何外魔都不得以本体进入人间界,黑绳虽是摩罗天之公主,但供奉她的摩罗教里,却都只是些凡人。只是像这种供奉邪魔外道,不怎么为世人所知的邪教,多半都隐藏着什么奇奇怪怪的术法,小心一些就是。” 三人将身一纵,飞入黑色大门。 黑色大门一闪而逝。 黑色大门消失未久,却又有一名红衣少女、两名女鬼飞了过来。 其中一名女鬼道:“他真的在这?怎的不见人影?” 红衣少女盯着手上一只从来没有其他人看到过的蝴蝶,犹豫道:“刚才肯定是在这儿,现在却不知上哪去了。” 那两个女鬼自然便是宰银蟾和宰玉蟾,宰银蟾看着远处高山,道:“那里便是茅山,或许唐公子就在那里,我们先去看看。” 三人往茅山飞去,飞着飞着,红衣少女却又扭头看向宰氏姐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们跟小峰也已是那种关系了,为什么还叫他唐公子来着?” 宰银蟾笑道:“问题是,不叫唐公子,却是该叫什么?叫他夫君,我们可都还没有嫁给他。其实我倒是想叫他唐郎来着,就只是听着别扭。” 红衣少女哑然失笑,宰玉蟾更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螳、螳螂…… 方自飞入黑色大门,周围蓦地一暗,紧接着,便燃起熊熊烈火。 仿佛要烧尽人世间万事万物的烈火。 唐小峰身子一旋,阴幽戾气卷出,将自己与堂姐、纪沉鱼护住。 紧接着,周围便窜出许多人来,这些人踩着火焰,布成大阵,将他们围在中央。火焰熊熊,时腾时灭,他们便随着火焰跳动,怪异莫名。 纪沉鱼笑道:“这是什么‘十天万劫纣法无光乾坤幻灭摩罗阵’来着。”她用读心术,直接将这大阵的名字从这些人心中读了出来。 唐小峰道:“十天……无光……什么什么阵?” 纪沉鱼道:“十天万劫纣法无光乾坤幻灭摩罗阵!” 唐小峰道:“这么难记的名字,你就不要说了。” 纪沉鱼怒道:“那你还问。” 远处转出一人,大喝道:“唐小峰,你可知罪?” 唐小峰笑道:“你又是谁?” 那人喝道:“本尊乃摩火教明尊晦晦穆尔,尔等得罪火天神,天神怪罪,欲以万劫之火烧尽婆娑世界,尔若是束手就擒,交由天神处置,天神息了怒火,婆娑世界方才有救,你还不照做?” 唐小峰耸了耸肩,又看向纪沉鱼:“你刚才说这阵叫什么来着?” 纪沉鱼娇笑道:“你不是说它难记么,为何又问一遍?” 唐小峰道:“它虽难记,却比这人的名字好听得多。” 唐锦心淡淡地道:“不要小看这人,他只怕不好对付。” “嗯,”唐小峰道,“他身上邪气极重,不是普通人。” 晦晦穆尔见他们自说自话,勃然大怒:“唐小峰,你的丫鬟已落在我的手中,你若不立刻自缚请罪,我现在就让人将她烧死。” 唐小峰目光一闪,冷冷地盯着对方:“她要是出了半点意外,我管你什么摩火教拜火教,必会杀得你们一个不剩。” 随着他那森冷的声音,阴幽戾气蓦地一闪,寒气如海一般卷过,周围那些摩火教教徒尽皆心惊。晦晦穆尔死死地盯着他:“那就看看,到底是谁死得更快!杀了他们!” 大阵开始流转,强大压力不断涌来。晦晦穆尔却将身一退,消失不见。 唐小峰看着摩火教明尊消失的方向,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有没什么问题?” 堂姐淡淡地道:“你去就是。” 纪沉鱼笑道:“我帮你。” 身子一闪,御着一条飞绫穿火而过,竟是直袭阵眼。 那些人没有想到如此大阵,竟会被人轻易看破,大吃一惊,赶紧变阵。他们却不知道,纪沉鱼并没有直接看穿阵眼的神奇本事,但她不需要看穿阵眼,只需要看穿人心就成,除非这“十天万劫纣法无光乾坤幻灭摩罗阵”的阵眼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又或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不被纪沉鱼读心,否则,这什么阵不阵的,对她来说全是笑话。 这些人仓促变阵,自是不免生出破绽。 唐锦心更是身形一闪,四面八方竟全是她的身形,刹那间便杀了二十多人。 这些摩火教教徒个个心惊,这姑娘身法诡异,出手狠辣,竟是他们生平所未见。 唐小峰却对这些人毫不理会,趁着这些人在二女的合力下乱成一团,纵起剑光,闪电般穿阵而出…… 唐小峰穿过大阵,周围鬼火不断,阴森诡异,虽有许多人杀来,却无法阻他分毫。 前方传来佛光,唐小峰一眼认出那是林书香的大雷音破瘴佛光,他加快剑遁,急赶过去,果然看到一伙摩火教教徒正在围攻林书香。 林书香祭起六道转轮塔,又化身三目十八手之天人丈夫观音,十八般佛宝围在身周,形势虽然不妙,却也还可支持。 摩火教明尊看到唐小峰赶来,大吃一惊,十天万劫纣法无光乾坤幻灭摩罗阵乃是摩罗天传下的奇阵,这人被困在大阵之中,为何竟这么快就脱身而出? 眼看唐小峰冲上前来,要救林书香,他抢先一步,挟着强大玄气卷向林书香。 唐小峰担心书香安全,大吼一声:“晦晦蘑菇!” 剑气暴涨! 明尊身心一冷,立知自己已被对方锁魂定魄,若是强攻这女人,对方挟杀气而来,自己亦是必死无疑,于是扔下林书香,怒道:“晦晦摩尔。”朝唐小峰反冲而去。 唐小峰大笑道:“晦晦蘑菇,看剑!”长生剑一闪,急劈而下。 剑气与玄气撞在一起,震响连连,周围鬼火幻灭,气浪狂卷。晦晦摩尔倒飞而回,定在空中,惊疑不定。 唐小峰却已是斜冲而下,杀散林书香身边敌人,将她救下。 林书香香汗淋漓,唐小峰一把将她搂住,吻了过去,以欢喜禅助她恢复元气。 两人分开,林书香一脸歉意:“公子……” 唐小峰教训道:“以后不要到处乱跑。” 林书香歉意更深:“让公子担心了。”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为他人做再多都是应该的,但若让别人替自己担心,心里便不自觉的就会生出不安。 这通房大丫鬟也实是太温柔了。唐小峰牵着她手:“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林书香道:“公子,你看那儿。” 随着她指去的方向,唐小峰看到晦晦摩尔身后有一诡异山峰,峰上有一祭坛,坛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周围还围着一批身穿白衣的妖术师。 林书香低声道:“那是我以前的丫环,她原本姓崔,唤作小莺,从三岁多时便已在我身边,直至我文家遇难,家破人亡时,与我失散,想不到却在这儿遇到她。” 丫鬟的丫鬟?难怪书香会被这些人诱来。 他没好气地道:“就算要救人,也可以先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来。” 林书香不安地道:“本是不想麻烦公子的,结果还是让公子担心了。” 另一边,晦晦摩尔见这两人已是会在一起,脸上亦是阴晴不定。 林书香以为自己只是在茅山脚下偶然遇到崔小莺,却不知摩火教从一开始就是在设计害她。晦晦摩尔本是想以崔小莺诱来林书香,再以林书香威胁唐小峰。 只是没想到唐小峰来得太快,林书香还未擒下,唐小峰便已赶了过来,将她救下。 而刚才的玄气对撞,已是让他知道这少年的实力,比他原本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在这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十几岁的少年,其剑气之盛竟能到如此地步。眼看计划不成,他咬了咬牙,回头低喝:“献祭!” 那诡异山峰之上的白衣教徒立时开始手舞足蹈,再念出古怪梵语。女孩本是被绑在布置奇怪的木堆上,随着他们的祭神之舞,发出梦呓般的痛苦声音。 林书香惊道:“公子……” 唐小峰不是坏人,却也很难说有多好,若是其他人求他,他或许还会犹豫一下,但是看着这平日里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温柔丫鬟哀求的眼神,他如何还能硬得下心来?于是道:“我们一起救她。” 林书香嗯了一声。 两人手牵着手,以“九天星月轮”让阴阳之气彼此交感,旋风一样冲向晦晦摩尔,欲将他直接击杀,救下崔小莺。 晦晦摩尔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乱划,紧接着大吼一声,一道电光破空而下,直接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唐小峰心中诧异,想着这人莫非术法出错,召了雷来却劈了自己,又或是恶贯满盈,受了天诛? 却见被天雷劈中的晦晦摩尔不但无事,反而魔气一卷,强大气劲如海浪般卷来。 唐小峰、林书香大吃一惊,两人快速搂在一起,身上佛光一卷,形成圆满佛光。 巨浪般呼啸而来的魔气轰在他们身上,他们被震得倒飞半里,方才定住身形。 唐小峰定睛看去,见明尊身上黑气腾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暗吃一惊。他刚才已是跟这家伙硬撞一招,这家伙的实力显然及不上他。 按他原本所想,他与书香两人联手,阴阳交感,两三招便可将这家伙解决掉,却没想到这家伙召了天雷,在他自己天灵盖上劈了一下后,实力竟是翻了十倍不止,刚才那一下,若不是他与林书香两人合力使出“大日如来无畏镜”,现在早已被那强大魔气撕成碎片。 晦晦摩尔发出兽一般的巨吼,整个人变得顶天立地,手中魔气凝聚,变成一柄巨大的青龙偃月刀。他一步踏到唐、林二人面前,青龙偃月刀疾斩而下,唐小峰不敢硬挡,拉着林书香身子一扭,脱身而去,绕着晦晦摩尔乱飞,晦晦摩尔魔刀乱斩,空间撕出道道裂痕。 唐小峰屡屡遇险,越战越是心惊……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沉鱼的声音却在他心头响起:“锦心姐让我告诉你,这人已召唤天魔附体,凡人之躯是无法承受天魔的,你们若坚持够久,他自己就会被天魔反噬。” 唐小峰赶紧回应:“还不过来帮我?” 纪沉鱼嘻嘻地道:“锦心姐说,我们上去也只是跟着一起送死,倒不如在这看着。” 唐小峰正想问要坚持多久才成,魔刀忽地一转,转到他们面前,他赶紧搂着林书香,再施“大日如来无畏镜”。 魔刀劈在圆满佛光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大日如来无畏镜”竟然崩裂开来。唐、林二人翻滚而下,气血翻涌。 本是坚不可摧的“大日如来无畏镜”竟被晦晦摩尔一刀击碎,令得唐小峰大惊失色,眼看晦晦摩尔又是一刀劈来,而他与林书香竟是来不及再做什么。 “大日如来无畏镜”本是极耗佛力,唐小峰虽能让自己的玄气源源不绝,但纵连长江黄河都有断流的时候,刚才那一刀威力实是太大,他旧力已散,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跟着林书香一同惨死于魔刀之下。 就在这时,周围空间一扭,竟变出许多个他与林书香来。 晦晦摩尔一刀劈落,斩在二人身上,二人却如气泡一般消失不见。 幻术?晦晦摩尔看着周围那不知多少的唐小峰与林书香,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只好魔刀再卷,将这些幻影一波波地毁去。 只是不管他如何杀如何劈,竟是再也找不到唐、林二人…… …… 茅山。 天色已黑,颜紫绡、宰银蟾、宰玉蟾、阳墨香等人急不可耐。 唐小峰与林书香、言锦心、纪沉鱼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紫芝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几个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出事?”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但也可能是书香姐出了事,公子到现在都还在找她。” 阳墨香气得跳脚:“乌鸦嘴,死玉英你从来就不说好话。” 亭亭道:“我们再将整件事理一理,从在山下打听到的那些线索来看,当时山下有拜火教的人经过,书香姐姐是追着拜火教的人去的。紫绡姐又说,拜火教的人曾在华山附近为难过她,若是这样的话,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故意将书香姐姐诱走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得罪的这拜火教?” 众女互相对望,然后一同摇头……他们确实不记得跟拜火教之间,有过什么过节。 红英小小声地道:“拜火教跟密宗有什么关系?” 玉英没好气地道:“锦心姑娘的天魔宗,倒是跟密宗有深厚渊源,至于拜火教,跟密宗那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颜紫绡道:“不过他们当时提到的,好像又不是什么拜火教,而是摩火教……” 玉英使劲一拍掌:“呀,摩火教?” 众女赶紧看她,等她说出这摩火教的来历。 玉英面无表情:“更不曾听过!” 所有人都想揍她…… 玉英道:“我虽不曾听过这什么摩火教,但我却有个疑问。” 紫芝哼了一声:“你说?” 玉英道:“书香姐从来都是最不肯让别人替她担心的,然而从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当时在镇子上的那些拜火教教徒并未找她麻烦,是她自己追着拜火教而去。那些人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她给诱走的?” 几人正自商量,却见兰英飘了进来:“紫芝小姐,卞璧卞公子在外头,想要见你跟主人。” 紫芝讶道:“这么晚?” 芸芝与唐小峰这拿主意的两个人都不在这,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玉英。 玉英心想,你们看我作甚?她沉吟一阵,道:“明天便是各方豪雄会在一起,共商大事的日子,依奴婢看来,卞公子这种时候来找主人与紫芝小姐,必是与明日的盛会有关。反抗龙族的势力虽有不少,但是太散,人人都知道,必须要选出一个号令群雄的盟主出来,才不至于龙族未灭,自己便乱成一团。秦岭一方,对这盟主之位必定早有人选,卞公子此来,必是为了这事。” 亭亭道:“玉英必是猜着了。” 第三十二章 黑绳公主 宰银蟾看向亭亭:“对这盟主之选,不知东海有何见解?” 亭亭道:“这件事,我们只是旁观罢了,毕竟现在与龙族作战的是神州大陆上的各路人马,我们并未参与其事,也不好进行干涉。若花姐早已作出决定,不管是谁做了盟主,我们都会跟他拉好关系?” 紫芝抿着嘴:“若是选了别人做盟主,我们难道还要听他号令?” 玉英道:“秦末之时,项羽为反抗暴秦之盟主,各方豪雄莫不听命,终令暴秦二世而亡。其后,项羽刚愎自用,杀楚怀王,失了大义,刘邦又举起反楚大旗,为各路诸侯之盟主,终于逼得项羽四面楚歌,乌江自刎。汉末时,董卓专权,袁绍四世三公,被天下英雄举为反董盟主,实力发展极快,但董卓被灭后,袁绍未能听从许攸建议,被曹操抢先迎走汉献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终以宦官之后,而成天下霸主。” 她轻叹一声:“盟主本身,也许只是一个虚名,但却代表了天下大义,毡旗所至,敢不听从者,皆是叛逆,因而决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颜紫绡道:“但是小峰和芸芝都不在这里,这种事原本都是他们拿主意的。卞公子深夜前来,必是想得到答复,我们却该怎么做?” 玉英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卞公子是个老实人,我们只要跟他多绕几圈,他自然没有什么办法。但明天的盛会,盟主却肯定是要选出来的,我们倒是可以探听一下,秦岭一方支持的到底是谁。” 紫芝跳了起来:“走,我们一起去。” …… 唐小峰、林书香、唐锦心、纪沉鱼一同看着远处。 在那里,晦晦摩尔魔刀乱斩,将无数个“唐小峰”、“林书香”斩成碎片。 境中藏境,境中有境。 晦晦摩尔空自召唤天魔下界,却无法看破唐锦心布下的幻境,徒自焦急。 召来天魔,却不能杀死敌人,时间一长,便会惹得天魔反噬,杀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晦晦摩尔在那边一片焦急,唐小峰却也是抹了一把冷汗。 刚才如果不是堂姐及时布下幻术,他和书香现在早已死了。 书香乃是花神转世,死了说不定还能进入天女散花图,再修鬼身。 他可是凡夫俗子一个,死后直接进入阴曹地府,那可真是免不了要落在卞城王手中,三涂五苦估计还是轻的。 天昏地暗,鬼火幢幢。 万千鬼火随着魔刀的舞动四处乱飞,到处都是。 晦晦摩尔额生冷汗……这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他借助火天神之力开辟出来的灰界,乃是非阳非阳的异度空间,他们既然已经进来,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他们能够逃到哪里? 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只能大吼一声,纵到峰头祭坛,魔刀乱劈,刹那间将那些白衣教徒杀了个干净。 纪沉鱼无法读到他的想法,惊道:“他疯了么?” 唐锦心淡淡地道:“他没有疯,天魔下界,若不杀人,必会噬主,他只是杀一些人来缓解体内天魔的狂躁。” 纪沉鱼笑道:“原来如此。” 晦晦摩尔杀光教徒,借着血气控制住体内天魔,心知再不送走天魔,自己只怕连魂魄都会被天魔吞噬,只好咬一咬牙,将天魔送走。 他方自送走天魔,身上魔气一散,天空中剑光一闪,唐小峰破空而下。 晦晦摩尔大惊失色,他无法在这灰界中找到唐小峰,实以为他必有什么办法能够脱出灰界,早已逃走,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天魔已经送走,短时间内,他也没有能力再召天魔,大惊之下,将身一纵,便欲脱身逃走。一条飞绫却疾飞而来,将他拦住,让他逃无可逃。无奈之下,他只好回身一挡,强行截住唐小峰剑光,只听一声震响,唐小峰落在峰头,一声冷笑,晦晦摩尔却是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又被飞绫快速一绞,绞住脖子。 晦晦摩尔不断挣扎,唐小峰却道:“先不要杀他,我还要问他话。” 纪沉鱼娇笑一声,落了下来,先用飞绫将晦晦摩尔抽得奄奄一息,这才把他扔在地上。 唐锦心与林书香也一同落下,林书香见崔小莺依旧被绑在那里,赶紧奔了过去,要将这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救下。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眼看书香便要放下崔小莺,崔小莺却蓦一睁眼,眸中闪过可怕杀意。 “小心!”他身子一旋,风一般贯向崔小莺。 崔小莺身子一转,一掌拍飞林书香,林书香听到公子提醒,已是下意识地用出“大日如来无畏镜”,崔小蓉却直接拍散她的圆满佛光,拍在她的胸口。 林书香惨哼一声,喷血倒飞。唐小峰大怒,长生剑连劈三下,纣绝阴天三连杀疾斩而下。 崔小莺却穿剑气而过,一指点中他的长生剑。 唐小峰浑身一震,血气翻腾,喷血抛飞。 唐锦心、纪沉鱼大惊失色,同时出手。唐锦心化出无数分身,纪沉鱼飞绫一闪,两人联手,玄气冲霄。 崔小莺却双手一拍,随着一声脆响,魔气乱闪,纪沉鱼飞绫碎散,身隐绝境,唐锦心分身被杀大半,眼看便要被杀个干净。 总算是唐锦心见势不妙,拉了纪沉鱼抽身便退,两人才保无事。 另一边,唐小峰强行运气,双腿一蹬,冲向断线飞筝一般的林书香,将她接住,体内还源仙气急速流转,并赶紧吻了上去,一边治疗自己,一边与林书香阴阳交感。两人元阴元阳一个交换,本是奄奄一息,即将垂死的林书香伤势立时好转。 唐锦心拉着纪沉鱼疾退到他们身边,身子一旋,花飞雾起。 花非花,雾非雾。 境中藏境,境中有境。 崔小莺却冷笑一声,妖妖娆娆地旋了一下。 花散雾消,幻境全失。 唐锦心脸色大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简单地破了她的幻术。 林书香慢慢苏醒,抹去嘴角血丝,看着那缓缓逼来,一脸杀意的女孩:“小莺……” 晦晦摩尔却向女孩艰难爬去,脸上是狂热至极的崇拜:“火天神、火天神……” 崔小莺冷冷地道:“这点事都办不好,废物!”袖子一拂,晦晦摩尔无火自燃,在火中惨叫几声,倒在地上,化作飞灰。 唐锦心轻叹一声:“乘空往来,无量无边;万劫之火,焚尽色天……你是黑绳公主?” 唐小峰苦笑……他早该想到,摩火教将这女孩绑在祭坛上,并不是为了要将她当作祭品献给火天神,而是要将她当作炉鼎,召唤火天神下界。 摩火教所拜的火天神,乃是掌理大海之底、正北方沃焦石下大叫唤大地狱的卞城王之妻,亦是欲界第六天、摩罗天之黑绳公主。 他看着黑绳公主,苦笑道:“你本来是想以我的丫鬟书香为鼎,借书香的手来杀我?” 黑绳公主冷笑道:“我不但要杀了你,更要杀了你姐姐,以及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我要让她们一个个地死在你面前,这才消我心头之恨。只是这些废物办事实是不力,上次没有抓到那姓颜的丫头,这次方自把你的大丫鬟骗来,却又被你追到,果然是一群蠢货。” 姓颜的丫头?她说的难道是紫绡姐? 纪沉鱼举着手:“杀你儿子的是他们,能不能放我们走?我们可没有跟你作对。” 黑绳公主冷冷地看着她。纪沉鱼耸肩:“不肯就算了。” 黑绳公主阴阴地道:“若不是有百花仙子以古今颠反如意挂在南海助他,他也杀不了吾子,你们这些花神,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你们全都形神俱灭,万劫不复,让世间再无一朵花。” 魔气一卷,整个山峰腾了起来,往高处急速飞去,要将他们扯入未知的世界。 唐小峰与三女对望一眼,都知道此番绝不可能轻易作罢,他们与这魔界公主有杀子之仇,黑绳公主没有直接杀死他们,只是为了要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对付他们。既无法逃,就只能战……不战都不成。 唐小峰身子一闪,变出三头六臂,分持长生剑、制神绦、五色笔、泰煞鼎、煞巫剑,空出一手暗掐佛印,旋风般卷向黑绳公主。 唐锦心、纪沉鱼同时腾起,各出绝招。 黑绳公主冷笑一声,小小身子滴溜溜地转,逼得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尽在外围,无法靠近。 林书香虽知藏在女孩体内的乃是魔界公主,而崔小莺本身却是无辜的,然而看到公子屡屡遇险,也无法再思考太多,十八般佛宝同时祭出,六道转轮塔也镇了下去。黑绳公主闪电般拍散十八般佛宝,对六道转轮塔却颇有一些顾忌,身子一飘。 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趁机追袭。 黑绳公主却将手虚虚一抓,唐小峰与堂姐、纪沉鱼、林书香忽地定在那里,额生冷汗,无法动弹。 唐小峰大吃一惊,这种全身麻痹,心跳停竭的感觉他以前也曾有过,在东海时,月亮就曾经对他用出。 月亮那丫头奇奇怪怪,精通许多乱七八糟,也不知从哪学来的魔道奇术,黑绳公主现在所用的,就是她曾经用过的那招。 但同样一招,黑绳公主用出时却是更加厉害,那个时候,他虽是被月亮制住,却靠着逆转体内五行,强行用出“星空倒转”,勉强脱身。而现在,他的本事早已不是当时可比,却是真的无法脱身。 唐锦心却身子一闪,以奇诡身法从侧面袭向黑绳公主。 黑绳公主这招,乃是魔道中的“劫魄摄魂术”,仅仅凭着意念便可强行压制他人体内的五行之气,锁魂定魄,乃是一种奇妙无比的定身法。 但是唐锦心乃是鬼身,身体是聚日月精华而成,并无五行之气。 黑绳公主穿云一掌,魔气轰在唐锦心身上,又强灌而入,唐锦心惨哼一声,抛飞坠地。 唐小峰却借着这个机会身子一扭,纵到空中,长生剑突然幻大,聚出蓝色火球轰向黑绳公主。 蓝色的火球,冰冷的火球。 阴烛若是死而复生,必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唐小峰此时此刻用出的,竟是“诛日太生法”。 天常乖张,地藏发泄;仙神有罪,诛日太生! 唐小峰明明没有学过这招,此时此刻,为何却能用出这招? 谁也无法知道。 冰冷的火球疾轰而去,黑绳公主面容微变,素手一拍,竟轰散了蓝色火球。 寒气四散,疾光乱闪。唐小峰心中更惊,这女人竟如此简单地就破去了“诛日太生法”? 乘空往来,无量无边;万劫之火,焚尽色天! 果然不愧是欲界第六天,摩罗之公主! 虽然轰散了“诛日太生法”,黑绳公主却也还是滞了一滞。就在她这一滞之间,纪沉鱼疾冲而去,现出人身鱼尾、脸长青鳞的奇怪模样,疾飞中,七道疾光撕天裂地地斩向黑绳公主。 此为后土之母传下的“杀生七戒”,斩仙杀魔,无所不能。 黑绳公主暗自诧异,虽说她只是靠着魔魂附体来到人间,无法像在摩罗天一般,发挥出自己全部实力,但这些人的本事还是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厉害许多。眼看“杀生七戒”乱闪而来,她强运魔气,轰散疾光。 纪沉鱼喷血而退。 一座佛塔却已狂撞而来,轰在黑绳公主身上。 黑绳公主喷出鲜血,双手一推,佛塔倒退,反撞在林书香身上,林书香咬牙收塔,她原本便已受伤,此时更是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黑绳公主却也飞退数丈,俏脸闪过一丝苍白,林书香的六道转轮塔乃是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佛宝,纵然是她也禁受不住,若不是硬受一击后,及时推开转轮塔,此刻只怕已是被收入塔中,受六道轮回之苦。 山峰带着他们,依旧在不断地往上飞,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周围阴风呼啸,阴冷诡秘。唐小峰身子一旋,人与剑刹那间合成一体,快速旋转,势不可挡地轰向黑绳公主。 这个魔界公主确实是太过可怕,他与堂姐、纪沉鱼三人合力,才给了林书香趁隙一击的机会。而她硬生生挨了六道转轮塔一击,竟只是伤而不退。 但是不管怎样,她现在已经受了伤,若是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他们将会一起死在这里。 人剑合一,如钻头一般钻入黑绳公主魔气之中。 黑绳公主却蓦一伸手,玉手如梭,破入唐小峰剑光,竟从那合成一体的人与剑中找出唐小峰的本体,闪电般刺入他的胸膛。 如此可怕的眼力,如此惊人的玄功,实是让人无法抵挡。 唐小峰却不管不顾,剑光一闪,竟将女孩的手砍了下来。 黑绳公主面现冷笑,就算这个女孩被千刀万剐,死的也不会是她,皆因这只不过是“崔小莺”的身体,而她本体仍在摩罗天中。 唐小峰却又忍痛祭绦,凤凰折翅制神绦刹那间缠住女孩。与此同时,林书香咬紧牙关,艰难祭塔,六道转轮塔罩向黑绳公主。 黑绳公主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让这个身体用出玄气,眼看六道转轮塔镇来,心知自己若是被收到转轮塔中,难以讨好,竟是元神一窜,飞了出去。 崔小莺身子一软,倒在唐小峰怀中。与此同时,天空中黑气汹涌,传来黑绳公主疯狂的笑声:“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能逃得掉,这弥陀山位于灰界之中,现在已是飞向摩罗天,等你们到了摩罗天上,到处都是我的子民,你们就会知道,三涂五苦对你们都还是好的了。” 唐小峰胸膛已被黑绳公主魔手刺穿,只是靠着一点本能才强行避开心脏,而他虽然有返本还源的仙气,但胸膛上的血洞,竟是闪着黑色魔气,让他的伤口难以愈合。眼看好不容易将黑绳公主从崔小莺体内逼出,但听这话,就算现在无事,他们也还是会跟着这弥陀山一同进入摩罗天,到那时只怕是想死都死不成,不由得喷出一口鲜血。 “公子!”林书香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将他搂住,两人吻在一起,阴阳交感,林书香虽然好了一些,唐小峰却依旧重伤,只是靠着林书香度过来的元阴勉强保持一丝生机。他惨然看去,见纪沉鱼人身鱼尾趴在地上,连呕鲜血,堂姐却是倒在地上,身上黑气涌动,生死未卜。 上空的黑气飘来涌起,黑绳公主的笑声得意而又疯狂。忽然间,整个弥陀山震了一震,有道佛光破空而下。 紧接着便是节节花开,一朵巨大的十六品莲花托住弥陀山,弥陀山摇摇晃晃,时飞时止。 黑绳公主怒道:“什么人?” “阿弥陀佛!”虚无中传来一声佛号,“贫僧玄奘!” “玄奘?”黑绳公主冷冷地道,“不曾听说。” 玄奘道:“贫僧只是下界一小僧,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听说。这些人虽然得罪公主,但却也是令郎作恶在先,自有取死之道,恶贯满盈,他们不过是人世间小小蝼蚁,公主何必如此动怒,竟亲下人间,寻他们麻烦?” 第三十三章 龙虎济会,风起茅山 “恶贯满盈?”黑绳公主失笑道,“我摩罗天诸魔,有谁不是恶贯满盈?这小子与百花仙子害死吾子,我若不杀死他们,难解心头之恨。这弥陀山本是摩罗天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峰之一,误坠人间,现在受摩罗天所招,即将飞回摩罗天。我现在虽杀你们不得,却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何本事,可以将它挡住?” 十六品莲花虽将弥陀山硬生生拉住,却是光芒渐消,显然如黑绳公主之威胁,就算是以玄奘法师的无上佛力,也无法阻止它飞天。 玄奘法师长叹一声:“有一好友得知公主意对唐檀越和群芳不利,令贫僧赶来通知,却不想贫僧仍是迟来一步。那名好友唤作魔杀,万年之前,本是天庭神将,其名为羿,公主可否看在他的份上,将这几人暂且放过?” “羿?他竟然还活着?”黑绳公主冷笑道,“只可惜,万年之前,他若是答应娶我,看在夫妻之情的份上,我或许还会答应下来。至于现在,哼,就算九天十地十万魔神俱皆跪在这里,也别想让我不报这杀子之仇。” 玄奘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好在贫僧虽无法阻止这弥陀山飞往摩罗天,但来此之前,却也借了一样东西,勉勉强强,也可救下他们。” 一柄金色大斧从天而降,蓦地一劈,竟将灰灰暗暗的空间劈出巨大裂痕。 黑绳公主怒道:“盘古斧?” 玄奘的声音传入唐小峰心头:“你快带她们离开这里,你伤口魔气,可让菊花仙子用欢喜禅替你驱除,魔气一除,以你的本事自然能够恢复。倒是青囊花仙子麻烦一些,魔气已混入她的体内,她本是鬼灵之身,魔气混入鬼身,一不小心便会成魔。她本是天仙,若入魔道,那真的是万劫不复。好在她修的本是天魔宗,天魔宗用的虽是魔道手段,目标却是仙佛之道,与密宗同源。你恢复元气后,可用九天星月轮替她将魔气驱除。” 唐小峰心想,菊花是林书香,青囊花是指唐锦心么? 不过九天星月轮是双修之术,她可是我堂姐啊我堂姐! 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他吻着林书香,仍然保持着阴阳交感,剑光一闪,将堂姐、纪沉鱼、崔小莺全都载上。 “大师,你呢?”他飞往玄奘法师以盘古斧劈出的空间裂缝,同时在心头问道。 “小施主放心便是,这里不是摩罗天,她本体不在,贫僧又有盘古斧在手,她留不住贫僧。”玄奘道。 “多谢大师!”唐小峰穿隙而过。 在他身后,传来黑绳公主抓狂般的怒吼。 …… 茅山之上,紫芝为首,颜紫绡、宰氏姐妹一左两右,带着隐玄七女中的其他六女在茅山弟子的引导下,登上石阶九百九十九节半,穿过观星之门。 明明是白天,立于观星之门下方,抬起头来,竟可看到银河幽明,颇为神奇。 穿过星门,茅山弟子报道:“‘姑奶奶的’盟盟主孟紫芝孟小姐到!” 前方便是坐落于茅山山顶的华阳天宫,华阳天宫即高且大,宫前的白玉广场亦是占地宽广。 白玉广场上,原本也就聚集了各路豪雄,听到这“姑奶奶的盟”几字,有的哄笑,有的摇头,直想着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颜紫绡倒是很能体会他们的感觉,皆因这名字,她自己都是听到一次笑一次。 还未穿过白玉广场,便先看到亭亭、红红、以及她们所带的金凤骑,亭亭虽是迎了过来,却是颇有一些气恼。 她带着阳墨香、兰英、秀英、玉英前来茅山,本是因她们本领也都不错,又熟悉中原之事。谁知阳墨香等到了这里,见着琼英、红英,得知主人和书香姐在华山建了“姑奶奶的”盟,秀英更是知道妹妹舜英也在华山,都有一些犹豫,紫芝趁机收买,她们立时便弃明投暗,跟上了紫芝。 亭亭气苦地想:“东海原本就人手不足,我没把他们的人拐过来,反把自己的人赔过去,回去后,这可怎么向若花姐交待?” 亭亭与紫芝并肩往华阳天宫行去,亭亭趁机挖人,说你们待在华山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这“姑奶奶的”盟解散了,全都到东海来,一团热闹。紫芝直接反击,说东海化外之地,没啥意思,不如你们过来,跟我们一起横扫天下,我要是当了女皇帝也让你做宰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初时还好来好去,说得久了,竟开始吵了起来,颜紫绡、红红等人在后头听着好笑。 她们在这里斗嘴,周围许多人看着,却俱是稀奇,在这之前,许多人都以为“姑奶奶的”盟里的姑奶奶必是什么前辈高人,毕竟人人皆知,数月来连灭众多门派的尊圣门可是被这“姑奶奶的”盟给除掉的,虽然加入此盟的都是一些下九流,但那么多的下九流门派既然都肯听从那位“姑奶奶”的号令,那“姑奶奶”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 但是现在看去,才知这位“姑奶奶”不但真的是个小丫头,而且比他们原本想象的还更小些,竟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除了模样好看,也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不由得一个个瞠目结舌。 如果说这“姑奶奶的”盟听上去就很胡闹,盟主是一个小丫头也就算了,那东海派来的使者,竟也是一个小丫头,而且这黑不溜秋的小丫头听说还是女儿国的宰相,更是令得人人哑口无言,直想着东海果然是化外之地,什么怪事都有,甚至有人觉得,或许称霸东海的女英雄阴若花,根本就看不起这场盛会,随便派了个小姑娘来应景。 华阳天宫前有九级阶台,一名道者拾阶而下,施礼道:“诸位姑娘千里而来,贫道白云子,有失远迎。” 亭亭与紫芝立时知道这位便是茅山宗宗师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道号白云子,精于书法,自创的“金剪刀书”令得天下人人效仿,手著《坐忘论》、《天隐子》、《服气精义论》等许多道家经典,并首次将修仙过程分成“五渐门”、“七阶次”,后世对修真过程中之境界的分级,便是由他而始。 司马承祯之名流传后世,与陈子昴、卢藏用、宋之问、王适、毕构、李白、孟浩然、王维、贺知章并称“仙宗十友”,茅山宗虽是起始于三茅真君,开创于陶弘景,却是在王知远、潘师正、司马承祯、李含光这四代手中发扬光大。 自南北朝起,茅山便是人才辈出,不但将道教各种典藏丰富与完善,亦创出许多为其它各派争相学习的修真心法,王知远著《易总》十五卷,潘师正创“三一内丹存守法”,司马承祯更手著道书多卷,各门各派莫不争相传抄,“茅山为天下道学之所宗”,并非只是说说。 当然,这个时候,“仙宗十友”里的好几位都还不曾出生,李含光也仅仅只是拜师未久。 亭亭见司马承祯身穿道袍,却是儒家作风,她与唐小山一般,都是见书则喜,又精于书法,司马承祯所著道书她读过几本,又学过他的“金剪刀书”,现在见他为人谦和,倒是更多敬仰。紫芝却既不学道,也不练书法,书倒是读了不少,但都是为了让自己跟人斗嘴时可以更加厉害,司马承祯之名她虽然听过,倒是没有太多感觉。 司马承祯却也看着诸女,心中暗暗称奇。 其他人看到东海派来的是两个黑不溜秋的小姑娘,华山来的也都是一些女孩子,大多都是当作笑谈来看。 司马承祯却是一眼看出这些女孩子都不简单。为了邀各路英雄前来赴会,他将自己的得意弟子李含光派出,以金光纵地、缩地成寸之法来去各山,李含光回山之后,他曾详细问过李含光,可曾遇到什么非常之人,见到什么非常之事? 李含光沉默片刻,道:“弟子在东海时,曾与女儿国宰相卢紫萱卢姑娘谈经论文,又斗过易理。” 司马承祯笑道:“那位姑娘的本事,可到你几分?” 李含光苦笑:“弟子对她,心服口服。” 司马承祯当时便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道:“难道是那位姑娘太过漂亮,你与她斗文,无心恋战?” 李含光沉吟道:“那位卢姑娘漂不漂亮,弟子倒是不敢妄言,毕竟她本是黑齿国人士,弟子初见她时,只是想着,天下怎有这般黑的人?及至辩完经文,斗完易理后,弟子心中便只剩下了四个字。” 司马承祯道:“哪四个字?” “自惭形秽,”李含光道,“初见她时,弟子虽然礼貌不减,心中却不免想着,这般黑的姑娘,谁敢娶她?辩完文后,弟子再看她时,却只觉越看越是漂亮,然后想着,这般美丽的姑娘,哪个才配得上她?” 司马承祯一阵错愕,皆因他深知自己这弟子不但事亲至孝,且博古通今,文采了得,为了收下这个弟子,他曾找上门去,与李含光整整谈了三天三夜,这才令其心服,答应做自己弟子。而那位卢姑娘不只令自己这得意弟子心服口服,简直是让其自愧不如了,那位姓卢名紫萱,又唤作亭亭的卢姑娘,其学识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 或许是因为“先听为主”,现在司马承祯亲眼看到亭亭,虽觉这姑娘果然是黑,却又书卷气十足,秀外慧中,黑得美丽,果然不是寻常姑娘。 如果说对亭亭,司马承祯不敢有任何小窥,那对紫芝与颜紫绡等人,他亦不敢有丝毫轻视。 在李含光出门前,他便特别交待,让他多注意下华山的这些人。毕竟华山之上,有连杀尊圣门两任圣主的唐小峰,杀了娇艳双娘的徐丽蓉与颜紫绡,又大破震古的铁龙兵团,助秦岭一方大破龙族。 李含光回来后,他自不免问上几句。李含光却道:“不好说,若非要让弟子对‘姑奶奶的’盟进行评价,弟子有九字。” 司马承祯道:“哪九字?” 李含光道:“很厉害,很胡闹,很可怕。” 司马承祯道:“此话何解?” 李含光道:“华山的紫芝姑娘身边,有一文一武,所有事务莫不取决于这两人。文者孟芸芝,我曾在华山见她排兵布阵,竟有鬼神莫测之机,她所布之阵,暗合太乙、六壬、奇门之精要,更重要的是随心演变,不拘一格,唯有将天地之数研究到极致者,方有可能做到这点。若说对天地之数的了解,弟子此生所遇之人,恐怕也只有亭亭姑娘能与之相比。” 茅山本身就是道门之所宗,对奇门遁甲之数亦有极深了解,但他这话,却分明是说,至少茅山之上,在这方面根本无人比得这两位姑娘,令司马承祯苦笑不止。 李含光又道:“武者唐小峰,弟子不曾见他动手,但能连杀尊圣门两任圣主之人,弟子也不敢跟他交手。但在华山之上,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创举,俱是出自唐少侠之所创,也不知他是如何想出来的。加入华山的本是形形色色的下九流,若是寻常人,这些人只怕管都管不过来,但在唐小峰与孟芸芝这两人的指挥下,竟能做到军纪严明却又各展所长,在华山住了两日,我便知道,他们自从在泰山创盟以来,能对龙族连战连捷,绝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弟子说他们很厉害。” 司马承祯道:“那这‘很胡闹’,又是怎么回事?” 李含光道:“不管是华山的盟主紫芝姑娘还是唐小峰,给弟子的感觉,与其说他们是在为了某个远大的目标而战斗,倒不如说他们是在玩儿,而华山上的许多事,亦是前所未见,胡闹得紧。” 司马承祯道:“那为何又说‘很可怕’?” 李含光缓缓地道:“一批人聚在一起,有着超凡的手段,不可思议的能量,却又无可捉摸,把一切都视作儿戏,谁也不知道他们最后会做些什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司马承祯沉吟许久,然后才点了点头。 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子有着非凡的眼力,他若说这些人很厉害、很胡闹、很可怕,那只怕是真的很厉害、很胡闹、很可怕。 亭亭、红红将带着的金凤骑留在宫外,在司马承祯引导下,与紫芝、颜紫绡、宰氏姐妹、阳墨香、五英一同进入华阳天宫。 外头诸人见茅山宗宗主白云子对这几位小姑娘竟是如此重视,暗自惊奇。 茅山宗乃是上清派,上清派与灵宝派最主要的区别,就是上清派乃是以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为至尊,灵宝派却是以灵宝天尊为至尊。 华阳天宫内,摆着三清神像,乃是元始天尊居中,太上老君居左,灵宝天尊居右。 天宫之大,令人咋舌。 殿中早已聚集了各路英杰,秦岭一方派来的则是卞璧和终南剑派派主元昊一。在这里,司马承祯又为她们引见了罗浮山十八寺主之首的“正性僧”黄岩、净明宗洞真天师胡慧超、青城剑派之主紫玄真人。 胡慧超仙风道骨,若说司马承祯穿着道袍,给人的感觉却是儒者,那胡慧超则是真正的道家风范。茅山为天下道学之所宗,而净明宗在道门虽可排在第二位,但这第一和第二,声望上其实便差了许多。 净明宗首任宗师乃是仙人许逊,许逊被天帝召上天庭,为天庭御史之前,便时常带着座下十二弟子济世救人。 净明宗虽然也尊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为至尊,但其教义与上清派“存神”的理念并不相同,倒是更接近于灵宝派的“斋直”,且极重孝道,认为每个人能够出生于世,皆是受了父母之恩,若是不孝父母,成仙成圣又有何用?所谓“存心不善,风水无益;父母不孝,奉神无益;兄弟不和,交友无益;行止不端,读书无益。”故又被称作“忠孝净明道”,即“大忠者一物不欺,大孝者一体兼爱”。 净明宗虽创于许逊,但许逊本是谦恭之人,在世时并不怎么为人所知,直到胡慧超接掌净明宗后,向唐高宗与武则天进献《真君传记》,讲解净明教义,高宗李治本是至孝之人,净明宗提倡孝道之举深得其心,故得到重视,这才开始发扬光大。 而净明宗真正的鼎盛时期,却是元朝以后的事了。 青城剑派、罗浮山十八寺主,与“姑奶奶的”盟其实都有一些过节,当日为抢玄天璧,紫玄真人曾亲身追杀过唐小峰和徐丽蓉,而唐小峰与颜紫绡等人,在罗浮山则是跟十八寺主中的黄虎、黄用等僧起过冲突。 但是大敌当前,以前的过节自然也被放下,况且十八寺主中的“杀生僧”黄虎虽然脾气暴躁,“正性僧”黄岩却是德高望重、性情谦和之老僧,对岭南百姓有救济之恩,颜紫绡自己是岭南人士,对这高僧自然也极是敬重。 众人正自客气,外头有茅山弟子唱喏道:“天魔宗宗主悟仙妃子到。” 第三十四章 你无耻呗! 司马承祯、黄岩大师、胡慧超、紫玄真人等尽皆动容。 天魔宗虽然只是魔门的其中一宗,近来却连灭诸多魔门,连声势原本不弱于它的阿修罗宗都为其所灭,一统魔门,声势大盛。 五胡乱华,乃是魔门最胜之时,佛道二门被压制到极点,但是魔门自身内争不止,自相残杀,才给了佛道二门重新振作的机会。而现在魔门再次一统,自是令得佛道二门的这些领袖极是担心,最近更有天魔宗即将改宗为道,将魔门各宗宝典合源归流,并于一道之说,若是真的让魔门完成这一壮举,当年五胡乱华时的惨况,真有可能再次出现。 只看年初时天魔荧惑三花船沿漓江而下,罗浮山十八寺主竟是如临大敌,“正性僧”黄岩亲率其中十大寺主拦江截船,宁可死战也不让三花船进入岭南,便可知道佛道二门对天魔宗之重视。 胡慧超低声道:“天魔宗之公主,不是那位心梦妃子言锦心言姑娘么?这两年带着天魔宗一统魔门的,可都是那位心梦妃子。” 司马承祯犹豫道:“魔门行事,一向神秘莫测,也许是天魔宗又有什么内斗,换了宗主……” 紫芝却在一旁嘻嘻地笑:“你们还不知道么?言锦心已经离开了天魔宗,加入了‘姑奶奶的’盟,她现在是我的手下来着。” 众人发怔…… …… 荒郊野外,某处渊底。 唐小峰盘膝而坐,林书香分开双腿,跨坐在他的身上。 两人采用的是欢喜佛的姿势,欢喜佛本是双佛,一男一女,男的称作明王,女的称作明妃。明王外镇妖魔,内驱孽障,明妃温柔妩媚,施舍肉身,为明王化解一切的恶,这双佛,一个代表“欲天”,一个象征“爱神”。 法乃天地之象,佛是欢喜之心,所谓佛法,便是大欢喜。 林书香温柔起伏,主动迎合,以她的温柔和善良引导公子。 唐小峰在她的帮助下乐空双运,终于将伤口上的魔气化解,魔气消失,以他自身的还源仙气,自然一下子就让被洞穿的伤口自行愈合。 纪沉鱼趴在地上,双手撑颊,鱼尾摇来摇去,不害臊地看着。 唐小峰被她看着,不知怎的更兴奋了,差点无法保持住“乐空双运”,要将林书香推倒,当着这姑娘的面大闹一场。林书香感受到他的欲火,脸红红地道:“公子,锦心姑娘……” 唐小峰轻咳一声,现在果然不是做别的事的时候。 两人分开,整整衣裳。唐小峰先来到崔小莺身边,崔小莺一只手在被黑绳公主附体时,被他斩下,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唐小峰见书香一脸担心,于是便吻上崔小莺,替她治好手臂,将其交给书香照顾。 再来到堂姐身边,堂姐却是倒在地上,身上黑气涌动。 唐小峰将她娇躯抱起,吻了上去,却是毫无用处。他的还源仙气虽有返本还源、续人肢体的奇效,但只对凡人肉体有用,堂姐本是鬼灵之身,乃是聚日月精华而成,还源仙气对她并无用处。 而魔气对堂姐的伤害,却显然比对他的伤害更大。 仙气与魔气一个代表了生,一个象征着死,天然对立,故而会阻止他还源仙气的自愈作用。而堂姐原本就是鬼类,时间一长,魔气便会将其同化,令其化身为魔,后果难料。 难道真的只能使用欢喜禅?首先不考虑她是自己的堂姐,也不考虑她现在是在昏迷状态,愿不愿意,毕竟嫂溺叔可援之以手,姐姐病了弟弟可援之以嘴,堂姐快死了,堂弟当然可援之以那个那个。 问题在于……唐小峰完全没有信心帮堂姐做到“乐空双运”。他可不是林书香,有那般的大温柔和大智慧,虽然他与书香同修欢喜禅,但真正在修的从来都是书香,毕竟他自己又不想做和尚,万一修着修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头一起,出家当了和尚,那紫绡姐怎么办?锦枫和蘅香她们怎么办?姐姐怎么办……等下,关姐姐什么事? 他硬着头皮解开堂姐衣襟,那晶莹而又有致的一对美胸显露在他的眼中,完美得有若玉雕,沿坡而下,是纤细的柳腰,可爱的肚脐,再往下,那奇妙的三角地带……仅仅只是看着,就已是欲念丛生,若是真的进入堂姐体内,那还如何保持住心头空明? 若是无法做到空明,就不可能以欢喜禅助她乐空双运,驱除魔气,那就不是帮她,而是害她了。 他无奈地看向一旁,见纪沉鱼趴在那里,挥了挥手……你继续,你继续啊,我就看看,我不说话。 林书香却是瞪着他,很没好气的样子:“公子,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头疼地道:“玄奘大师的话你没听到么?要帮她化解魔气,只能用欢喜禅……唔!”好像自己哪个地方弄错了。 通房大丫鬟很是无奈:“玄奘大师说的是‘九天星月轮’,‘九天星月轮’啊,公子。” 唐小峰干咳一声……果然弄错了。 九天星月轮虽然也是欢喜禅的其中一种,但却是“隔体双修”,乃是一种最上乘的双修术,不需要过多接触便能阴阳交感。为什么以自己的聪明,明明玄奘说的是九天星月轮,自己下意识地却往那个那个去想? “因为你无耻呗!”纪沉鱼在他的心里头帮他回答。 呃…… 使用欢喜禅时,一方要有爱无欲,另一方则是有欲无爱,两方合在一起,便是“爱神”与“欲天”。欢喜禅的起源,乃是观世音菩萨化作女身施舍肉体,引导杀人成性的婆罗门国王“毗那夜迦”顿悟成佛。 唐小峰不修佛法,更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不但美少女坐怀,他肯定要乱,而且是大乱特乱,玄奘自然不会指望他真能用欢喜禅引导唐锦心乐空双运,只不过是点出另一方法,让他用九天星月轮将堂姐的魔气导向自己,然后让林书香来帮他化解罢了。 当下,唐小峰先吻住堂姐,催动她体内真阴,与自己隔体交感,再以自己为月,以她为星,星随月轮,魔气源源不断地涌到他的体内。然后他便摆好姿势,让昏迷的堂姐从后头抱住他来,林书香再次跨坐上去,助他乐空双运。 唐锦心身上的黑气随着交感的真阴真阳进入他的体内,又被林书香以强大慈悲化解。渐渐的,唐锦心也醒了过来,见自己裸胸贴在堂弟背上,堂弟却在跟他的丫鬟做这种事儿,一时也有些发怔。 不过她本就是来自魔门,见多识广,而天魔宗又与密宗同宗同源,她也很快就明白堂弟和书香在做些什么,于是很淡定地打个呵欠,继续伏在堂弟背上,沉沉睡去。 …… 司马承祯将悟仙妃子迎了进来,紫芝看去,见悟仙妃子体态婀娜,却又蒙着面纱,也不知道到底长得怎样。 天魔宗乃是魔门,对许多人来说,连听也不听曾过这个门派,亦不知道有魔门的存在。但是能够在这华阳天宫内的,自然不会是那种凡夫俗子,魔门之阴险与可怕,此处无人不知,而天魔宗最近更是一统魔门,眼见悟仙妃子到达,自是悄悄议论。 而天魔宗,却也只来了悟仙妃子一个,凌紫和香雨皆未出现。 紧接着,又三三两两来了些人,卞壁也已到达,就在这时,外头忽又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有茅山弟子唱喏:“塞外九遗妖圣、燚妖门门主司天恶、西城山玉家家主玉如来到。” 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等人再次对望一眼,神情都有一些凝重。 这次盛会的目的,本是为了对抗龙族,能够联合魔、妖二道自然最好。但是魔门原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而妖类自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九遗妖圣后,天下群妖纷纷依附,连以前一向互不对眼的燚妖门与玉家都同时投其帐下。 对这九遗妖圣的来历,他们到现在也未能弄个清楚,但能让天下群妖尽皆归心,那就必定是有来由的。 对抗龙族的力量自然是越大越好,所以他们确实也给天魔宗与九遗妖圣下了请柬,若是他们能给个面子,派些人来,那自然是好。但是现在他们不但给面子,而且是太给面子,已经隐隐成为魔门领袖的天魔宗新任公主悟仙妃子,以及已是一统妖类的九遗妖圣同时出现,要说没有什么更深的目的,实是难以让人相信。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也不能怠慢,于是一同迎出,竟比悟仙妃子到时还要隆重。 而其他人也想看看这神秘莫测的九遗妖圣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于是一同涌出。 紫芝、亭亭、颜紫绡等自然也跟着去凑热闹,来到外头,却见从星门进来一批怪模怪样的家伙,有的似人,有些像兽。 为首的却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群雄之中,有许多人见识不凡,见这青年身后一人一妖,那人形样苍老,正是闭关三十年,最近才重现神州的玉家家主玉如来,许多年轻人都只知道玉家有三老双柱,却不知玉家家主的名头,当年远远大于三老双柱,只是许久不曾出现罢了。 而玉如来旁边一妖,形样丑陋,巨大如山,认得的人就更多了,他正是委羽山燚妖门门主司天恶。 以玉如来和司天恶的身份地位,竟然侍在那青年身后,仿佛侍从一般,那青年毫无疑问就是神秘莫测的九遗妖圣,既称妖圣,又为群妖之首,其本身自然也是妖怪,不可单用外表来看。 司马承祯等暗施法眼,虽看出这青年邪气极重,却是无法看穿他的真身。 九遗妖怪、玉如来、司天恶等,身后又跟着大批妖魔,如果说,天魔宗只来了悟仙妃子一人,来得少了,那这些妖怪阵仗极大,却是来得多了。 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下阶相迎,与九遗妖圣相见,九遗妖圣虽一身邪气,却又风度翩翩。司马承祯等试图探出他的来历,他却只是含着笑容,东扯西扯。司马承祯等暗自警惕,知道这青年妖怪不好对付,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龙族虽然要对付,妖类却也不得不防,于是小心应付。 与九遗妖圣一番客套,又与玉如来、司天恶相见,司天恶却将周围扫了一眼,忽地一声大喝:“颜紫绡那贱人是哪个?” 颜紫绡大怒,跳上前去:“你才是贱妖。” 司天恶本是神州大陆上有名的凶妖,他这一喝,连茅山都震了一震。颜紫绡却是女中英杰,叱声不下于他,两人这一喝一叱,自是惹得人人注目。 有人问:“这颜紫绡是谁?为何司门主一来就找她麻烦?” 另一人道:“颜紫绡你都不知道么?最近风头正劲的女中侠……” 那人大惊:“难道就是杀了尊圣门娇艳双娘中那喜吃小孩肉的乙娇的颜紫绡?” “你才知道么?乙娇本是阴烛师妹,自入神州以来,也不知干了多少坏事,吃了多少小孩子肉,连婴儿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吓得夜啼立止,结果却死在这位女中侠剑下。”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传说中,这位女中侠可不是长成这个样子。听说她满身横肉,一脸凶相,乙娇一看到她便吓得双腿发软,更有人说她双腿如柱,蛮腰如山,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 “那是水桶吧?” “传说嘛,当然是夸张一些,不过她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家,倒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看她年纪轻轻,竟能杀了那让多少人闻风丧胆的乙娇,也不知是怎么练成的这一身本事?” “听说她学的是家传剑术,她本是北齐颜之推后人,颜家不但有《颜氏家训》,还秘传了一本《紫歌剑术》!” “原来如彼,原来如彼。这般漂亮的姑娘,如此了得的剑侠,又是名门之后,不知可曾嫁人?要是能够……” “你就别妄想了,听说她已名花有主,她的心上人便是连杀尊圣门两任圣主的唐小峰。” “那个人渣?” “唐少侠两次灭了尊圣门,为神州除去大恶,怎就是个人渣?” “虽然如此,但听说他专门拐骗良家少女,只要是漂亮姑娘,势必勾到手中。又听说他为人极是花心,见一个爱一个,那些被他乱而后弃的姑娘家往往都要千里寻夫,更有人说,每次看到他,他身边都有着不同的姑娘家,且个个美得跟天仙似的。有人作证说,他在泰山时,就有五位姑娘家千里寻夫寻上他,到了华山,一下子又带了四十多个,其中两个小女孩连十岁都不到……” “靠,人渣!” 司天恶与颜紫绡本有杀子之仇,他的儿子流离多,当日便是死在颜紫绡与唐小峰合力之下,但因对细节不甚了解,这笔账一直都是算在颜紫绡一人身上。而颜紫绡在东海时,祝题花等又冒她之名,跟燚妖门作对,仇恨更深。 司天恶虽是第一次见到颜紫绡,却是恨她入骨,怒吼一声,便欲纵上前去。 “正性僧”黄岩却念声佛号,佛光一闪,挡在司天恶面前:“阿弥陀佛,此次大家聚成一堂,只为共商大事,前仇旧恨,何不等将龙族逐出神州之后,再行结算?” 司天恶冷笑道:“杀子杀孙之仇,岂能等待?” 黄岩大师自己也是来自岭南,虽然罗浮山与循州相隔甚远,但自颜紫绡声名渐起后,对她与燚妖门之间的过节,也已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再念佛号:“令孙先于彭岭作恶,颜姑娘杀令孙,汝子复仇,又灭平安村全村,颜姑娘复杀汝子,且不说此仇根源,在于令孙先于彭岭作恶,便是平安村一村百姓与死于汝子之手的祝县令,岂非也是被汝子无辜杀死?这般杀来杀去,除了结下更多业力,有何益处?门主不如放下仇怨,另结善缘……” 司天恶冷笑道:“黄岩秃驴,跟我说禅,你还不够资格。” 骤然一冲,强大妖力轰向“正性僧”黄岩。 黄岩大师暗吃一惊:“这厮妖力,竟是远胜从前。”大日如来三昧印快速施出,与扑面而来的妖力一撞,只听轰然一声震响,黄岩大师连退三步,司天恶却只是摇了一摇,一脸冷笑。 司马承祯见黄岩大师输了一招,而司天恶似乎还留有余力的样子,心中亦是惊讶,茅山、罗浮山、委羽山都为神州大陆十大洞天之一,去年还一同参加过十天之会,为了玄天璧打上一架。虽然最终夺得假玄天璧的是司天恶,但那时的司天恶与黄岩大师之间的实力,绝不会相差多少,甚至是略输一些。 仅仅只是过了一年,司天恶的妖力进益竟是如此之快? 九遗妖圣向司天恶挥一挥手:“黄岩大师说的亦有道理,就算要寻仇,至少也要等离开此山再说。” 司天恶怒视颜紫绡一眼,束手退下。 司马承祯与胡慧超再次对望,俱有忧色……以司天恶这般的实力和他一向睚眦必报的暴躁性子,竟对这九遗妖圣如此服贴,这九遗妖圣,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 第三十五章 盟主:一团乱局! 司马承祯请九遗妖圣、玉如来、司天恶入华阳天宫。 九遗妖圣淡淡地道:“既是要讨论抗龙大计,自当群策群力,又何必关起门来?倒不如就在这外头,人多热闹。” 群妖纷纷起哄,连守在外头的群雄也不由得赞同起来。 茅山宗请了各门各派,但能够进入华阳天宫的,自然只会是其中一小部分,有些门派只有几名精英入内,更有些小门小派,连进入的人都没有,自是不免觉得被看轻。 其实司马承祯的想法也很简单,讨论的人越多,便越容易陷入僵局,而龙族势大,若不能尽快形成共抗龙族之联盟,很容易就被龙族各个击破。 将主要势力的几名精英请入华阳天宫,可以更快达成默契,而他们原本就是各门各派、各方势力的代表又或重要人物,会议结束后,将形成的决议传达下去,其他人也就只有接受的份。 但被群妖这么一闹,许多人也不由得跟着起哄,毕竟驱逐龙族的战争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死存亡,所有人都想知道这场大会是怎么开的,尤其是一些小门小派,既没有被邀请进入华阳天宫,又担心自己的利益会在这些大门派、大势力的争吵与妥协中受到损害,早已在担心与不安,现在既有妖族出头,虽知它们非我族类,只怕是不安好心,这时候却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纷纷赞同起来。 司马承祯仍是有些犹豫,玉如来却已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是与所有人生死存亡相关的大事,难道还要关起门来才敢讨论?还是说,关起门来,不只要讨论抵抗龙族,还要商量一下,打完龙族之后,怎么瓜分地盘?” 司马承祯脸色微变,玉如来既已说出这番诛心之言,想要再进华阳天宫,已不可能。果然一眼看去,有些人已在底下窃窃私语,生出疑虑,只好念声“无量寿佛”,施礼道:“既如此,便应诸位之请。” 于是命茅山弟子将桌椅摆出,由于人太多,桌椅不够,反正这里大多都是修仙修道、神通人士,于是许多人便各施道法,或是变出大树坐在枝上,或是祭着法宝飞在空中。 亭亭轻叹一声:“这场盛会,只怕是难有结果。” 紫芝道:“这般热热闹闹,不是更好么?” 亭亭道:“做事的时候,或许人多力量大,但商量事情,人越多,往往效率越低。若是几位大派派主聚于一堂,达成共识,再出来宣布,大家自然只能遵从,纵然有人在结盟时吃些小亏,也只能咽下。现在这个样子,人多嘴杂,一有意见,便极容易形成争吵。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决策,总会有人受到损害,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这位九遗妖圣既能统率群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明明知道孰好孰坏,他却还要这样做,那他不是故意搅局,就必是另有所图。” 颜紫绡、宰银蟾、宰玉蟾等知道亭亭虽然看上去有些书呆子气,却是阴若花身边最重要的大臣与谋士,阴若花自己比较随性一些,许多时候,都是把朝中要事交给亭亭来做,就比如她们前往南海寻还魂仙草救唐小山的那次,阴若花知道亭亭马上回来,竟把东海诸多要事扔下不管,直接跟他们去了。 其他人只看到东海派了两个黑黑嫩嫩的小姑娘来,以为东海对神州大陆的这场盛会毫不重视,颜紫绡等人却是知道,在东海亦是一团乱麻的情况下,阴若花还把亭亭派到这里,由此可见她对茅山上的这场盛会,重视到何种程度。 现在听到亭亭这样说,她们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这场盛会的走向,直接关系到神州大陆的未来。 司马承祯作为地主与邀请人,先在阶上讲了一些客套话,也就是开场白,然后便直接进入正题:“自龙族进入神州,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以龙族之野心,必要将我等或杀或掳,令所有人都成龙族之奴仆,更有甚者,便是将异于龙族者尽皆杀戮,皆有可能。有道是合则力强,分则力散,龙族势大力强,又彼此团结,我等若各自为战,难免被龙族各个击破,贫道邀请众位,便是希望能重结上古之时的神州之盟,共抗龙族,救亡神州。” 山中所有人都知道,要想驱逐恶龙,势必只有结成联盟,一同作战,但这个盟如何个结法,却是每个人都关心的事,于是人人倾听。司马承祯道:“以贫道之意,距离较近的门派又或豪雄,都当联合起来,选出领袖。先是两河、五岭、藏地、塞外等地形成大的势力,再由几位领袖共推盟主,协同作战,不知大家以为可否?” 胡慧超忖道:“这可说是最简单最松散的联盟了,与我几人事先商量的有些不同。但这些妖类,摆明了是要来闹事,况且现在人多口杂,恐怕只有这最低限度的联盟才可让所有人都接受。先联成几股大的势力,再在几名领袖之间进行讨论,总比现在就开始争吵要好。”立时赞同起来。 司天恶却冷笑一声:“本以为茅山宗白云子有何高见,原来也只是这般?且不说这样的联盟过于松散,对付龙族时有何用处,实难肯定。似这般,结果还是各自为战,万一某些势力别有用心,或是暗中投靠龙族,或是只顾自己保存实力,不听盟主号令,关键时刻甚或做出为发展自己而拖他人后腿之事,那又如何。” 群雄原本也觉司马承祯所建议的“结盟”比较自由,也不容易生出争执,但听司天恶这么一说,却也开始觉得龙族势力胜于神州,单靠这样的联盟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司马承祯却是微微一笑:“司兄有何建议?” 司天恶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神州若亡,安能有家?这种时候若还拘泥于门派之分,等神州覆亡,只怕是后悔莫及。莫若先选出盟主,再选出各方领袖,且选出之人必须由盟主指定或认同。还必须要抛弃门派之见,人妖之分,各方领袖以有才有贤者居之,绝不拘泥于大门大派、门阀世家。为抗龙族,盟主号令之下,所有人都必须遵从,若有违者,天下共讨之。” 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等人对望一眼,他们自也知道,先选出各方领袖,再选盟主,与先决定盟主,再由盟主指定各方领袖,看似只是先后之分,其实却完全不同。 前者只会推出一个类似于楚怀王这种只有大义名分、其实没有太多作用的“天下共主”,而后者,决出的将会是刘邦、项羽、袁绍、曹操这样的人物。 当然,在与龙族的作战中,后者实是更有效率。项羽乃是反秦义军之盟主,刘邦集结诸侯,则是为了剿灭因杀楚怀王而失了大义名分的项羽,袁绍乃是反董联军之盟主,当他反董之时,曹操、孙策、刘备等各路人马皆听其号令,而曹操直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虽说他们的下场各自不同,但他们会盟的目的,的的确确都有达成。 但司天恶这句“绝不拘泥于大门大派、门阀世家”显然是别有目的,若从声望上,茅山为天下道学之所宗,若从势力上,司马承桢集合佛道二门,声势最盛。司马承祯等原本也就是希望结成一个以茅山为领袖,号令群雄的抗龙联盟,但是他们虽有此心,这话却不能自己说出,以免落下借此机会并吞其它各派的口实。 卞璧踏步而出:“既如此,我秦岭愿举茅山宗白云子道长为盟主,盟主所命,我秦岭上下必定听其号令。” 秦岭一方在此次与长江一带之恶龙作战时立下大功,若不是有徐承志等人大破震古之举,龙族将两河流域与整个中原联成一片,此刻已是横扫神州,也就没有这次的茅山之会。 卞璧此言一出,分量自是极大。 玉如来却冷笑一声:“司马道兄书法之好、道学之精,自是人人敬仰,只是大家是要跟着行军打仗,又不是要跟着出家做道士。”身后群妖纷纷起哄。 群雄立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有的认为单凭茅山宗的名号,便足以号令天下,有的却觉得正如玉如来所言,行兵打战与道学并不是一回事。说话的人多,意见自然也杂,再加上那些妖怪趁机起哄,竟是一团混乱。 神州大陆上,哪门哪派没有仇敌? 许多人彼此之间本有过节,更有极端者,像司天恶与颜紫绡一般有着杀亲灭友之恨,只是大敌当前,不得不强压下来,现在一乱起来,争执自然不止,一下子就变成意气之争。 黄岩大师最不想见到的,便是这般情形,于是念声佛号,佛号中暗含狮子吼,蓦地扩散开来,虽不像司天恶那声大喝般,震得茅山都颤了一颤,却是直摄人心,令得众人安静下来。 黄岩大师道:“却不知玉施主有何见解?” 玉如来道:“司门主刚才所言,甚合老夫之意。这种时候,若还拘泥于门派之分,等神州覆亡,后悔莫及。茅山虽为天下道学之所宗,但我们要选的乃是救亡神州之盟主,不是成仙成圣的引路人。要想成为盟主,自当证明他有救亡神州的本事,倒不如定下规则,或是文比,或是武斗,选出众望所归之真正强者,方可服众。” 黄岩大师忖道:“他们果然是为这盟主之位而来。”正欲说话,旁边有一女子已阴阴地道:“玉老前辈之言,甚合妾意。” 玉如来道:“这位夫人是……” 司马承祯道:“这位乃是天魔宗新任宗主悟仙妃子。” 玉如来与司天恶同时一凛,天魔荧惑,三花聚灾,天魔宗近日一统魔门,三花船所过之处,群魔伏首。 只是天魔宗之公主难道不是那位被誉作魔门不世出之奇女子的心梦妃子? 怎又成了前任宗主之师妹,已消失多年的悟仙妃子? 魔门神秘莫测,各种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但是另一方面,魔门始终内斗不止,故自南北朝后,便始终一蹶不振,玉如来与司天恶猜想天魔宗必是又有一场内斗,这才换了宗主。但是不管怎样,魔门与他们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不愿见佛道二门坐大。 茅山连续几代人才辈出,已为天下道学之所宗,若再被其当上神州之盟的盟主,号令天下英雄,魔、妖二门哪里还有混下去的余地? 悟仙妃子冷冷地道:“我天魔宗只是无人知晓的小门小派,小小意见,自不足为诸位英雄看重。虽然如此,妾身却也有一句话要说,若是以比试的方式选出能让妾身心服口服的英雄人物,我天魔宗自然伏首听命,若有谁仗着人多势众排资论辈,就算成为盟主,我天魔宗也绝不听其号令。” 她虽把自己的天魔宗说成“小门小派”,群雄中,确实也有许多根本不曾听过天魔宗之名头,还在打听这女人到底是谁。但真正有见识的人都已知道,现在天魔宗代表的乃是整个魔门,谁敢把她的话当成是“小小意见”? 掌声忽地响起,拍掌的却是九遗妖圣。 九遗妖圣拍得很轻,很有节奏,但随着他的拍掌,天空中风云变幻,光霞万千。 识货的人,俱是暗自心惊。 此妖本事,只怕是远在茅山宗宗师白云子与净明宗洞真天师胡慧超之上。 九遗妖圣看着悟仙妃子,赞道:“妃子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在下亦效妃子之言,茅山之上,若是有能让在下心服口服的英雄人物,在下必定听其号令,共抗龙族,否则的话,在下宁可回塞外去,自行与龙族作战,亦不听那些空有虚名,其实无用之人的号令。” 一统魔门的天魔宗之公主,与群妖伏首的九遗妖圣皆发出此言,再加上“有贤者居之”确实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时之间,竟无人提出其它意见。司马承祯暗道:“他们虽是各怀野心,但以他们的身份,既已说出这话,若真能在这茅山之上选出盟主,佛、道、妖、魔诸门莫不听从号令,那与龙族作战,胜算自然大增。” 其实,不管是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还是悟仙妃子、玉如来、司天恶等,有一个认知都是相通的,那就是这场茅山之会,必须要选出盟主。 龙族天生神通,又积了数千甚至是上万年之野心。而人类一方,人数再怎么多也是无用,有本事与龙族作战的其实有限,至于妖族其实还更糟,大多数的妖族都是由兽类吸收日月精华,借由各种奇遇而成妖,像玉家这样的妖族世家实是少之又少,而龙族视人类如蝼蚁,却更加看不起妖族,一旦龙族一统四海九州,人类还有成为奴隶的可能,妖族却是别想生存。 大家都是非凡之人,自不甘心去给龙族做奴隶,更不是那种心存侥幸的人,深知大家纵然团结起来,对着天生便会各种神通的大批龙族,亦是难有胜算,若再不齐心,只会被分批歼灭。 这些能够成为宗师、门主、派主的人物,自然都不是普通人,大局感极强,深知神州之盟势在必行,乃是救亡神州的唯一手段。 但神州之盟虽然势在必行,谁是盟主,这个却是关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自然不愿听妖族号令,妖族更是信不过人类。魔门不希望数百年来一直压制他们的佛道二门更加势大,佛道二门却又哪里敢让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门,成为号令天下之盟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黄岩大师念声佛号:“却不知这盟主之位,要如何选出?” 玉如来淡淡地道:“能在这里相会的,莫不是修真门派、神通人士,若用其它法子,总会有人不服,莫若大家斗术法、拼神通,就如大荒之前一般,唯大神通者居之,谁也无话可说。” 卞璧道:“但若有人自己不想做盟主,是否可为他人参战?” 玉如来道:“自然,若是有人一路胜出,却奉他人为盟主,那他所奉之人,想必也是德高望重,众望所归。” 群雄中有人道:“这山中有这么多人,打来打去,如何能完?” 司天恶一声冷笑,厉声喝道:“我司天恶愿为先驱,第一个上,看看有多少人站出?” 那人立时哑口无言……燚妖门门主司天恶直接出场,有实力与他交手的,无非就是各大派的派主、长老,又或是一些名震江湖的杰出人物,虽未必是屈指可数,却也绝对不多,怎么也不可能没完没了。 人群中忽有一僧跳了出来,大声道:“不妥,这个法子实是不妥。” 第三十六章 盟主:紫绡出剑! 司天恶冷笑道:“有何不妥?” 那僧道:“大家来此之前,本以为只是共推盟主,若早知道是用这种方法,我吐蕃桑耶寺寺主亲至,老子就不信天下还有谁胜得过他?” 众人见他明明是僧,却自称老子,本是好笑,但听他一说,却也觉得有理。 赴会之前,本未说清挑选盟主是用这种方法,许多强手都还在各地与龙族奋战,派来的只是一个代表,虽说那些人就算到此也未必就敌得过司天恶,但不管怎样,总是有些说不过去。况且桑耶寺寺主名头极大,若说他比不上司天恶的本事,只怕没人会信。 司天恶冷冷地道:“你藏地密宗,也不过就是在吐蕃威风,令寺主亲至,在天朝也未必威风得起来。” 藏僧大怒,心想你不过就是趁着寺主不在,才敢说出这话。只是他怒归怒,桑耶寺寺主确实不在这里,而他自己却没有与司天恶交手的信心,只好咽下气来。 司马承祯却在心中忖道:“单凭司天恶刚才与黄岩大师硬碰硬的那一招,便可见其厉害,胡道兄与黄岩大师只怕都不及他,我或有一些胜算,但看这架式,群妖之中,九遗妖圣与玉门主的地位显然都在其之上,以司天恶过往的暴躁脾气,绝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屈居他人之下,这九遗妖圣既将局势往此方向推,只怕是觉得茅山之上,根本无人是他对手。” 于是道:“贫道倒是有一见解,以武会友固然是好,但若无规则,徒伤和气。况且若是有人连胜几场,玄气耗尽,后人继续挑战,岂非占了便宜?不如选出五个席位,若是有人连胜两场,便可入席,五席决定之后,再由这五人推出盟主。” 司天恶道:“若是这五人意见不一呢?” 司马承祯微笑:“五人之中,若是有三人所推盟主相同,那另外两人想必也无话可说。若是无人能得三人共推,那就由这五人继续比试,直到变成三人、一人,最后胜出的,自然是想推荐谁便推荐谁。” 胡慧超忖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就算这九遗妖圣实力强劲,能够占得其中一席,但我佛道二门只要占了另外四席,这盟主之选,也就由不得他来做主。”于是大声赞同。 此处乃是茅山,佛道二门众多,再加上茅山宗宗主此话亦让人无话可说,于是纷纷赞同,声势浩大。 玉如来暗骂一声老狐狸,看向悟仙妃子:“妃子有何意见。” 悟仙妃子略一沉吟:“妾身亦是认同司马道长所用之法,毕竟我等要决出的,乃是号令天下之盟主,不是神州第一高手。” 掌声再起,节奏有致,却将众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九遗妖圣淡淡地道:“连妃子都这般说,那便依妃子之言。只是有一点,若有人站在台上,那同门同派者不得上去挑战,就算非要上前挑战,胜场也不得算在这两场之中。” 群雄一想,这话倒也没错,若是一人在台上,同门师兄弟故意挑战,连输两场,将他送上五席之位,岂非让人不服? 司马承祯却是微微一笑:“这里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家一同看着,自不会让人钻这等空子。” 九遗妖圣道:“那就好。” 司天恶跳上前去,大吼道:“刚才本妖已是说过第一个上,谁要来与我一战?”妖力一卷,惊天动地。 颜紫绡见他口发狂言,眼睛却是瞪向自己,也不由得大怒,跳上前去:“你要第一个上,本姑娘就让你第一个死,看谁怕谁。” 群雄见一开始就是这般血气,俱是起哄,纷纷散开,让出地盘。 司天恶块头巨大,形样丑陋,看着便让人心惊,颜紫绡飘在他的身前,却是娇小苗条,一妖一人,极是悬殊,本已形成强烈的对比。 司天恶却又将身一涨,化作吊尾巨虎,朝颜紫绡狂吼一声,单是听着那撕人心裂人肺的震天之吼,便已有人坚持不住,蓦地倒了下去。 许多人都已开始担心,想着那年轻貌美的红衣少女,怎可能会是委羽山之主、修炼已近千年的虎妖司天恶的敌手? 司天恶因杀子之仇,早恨颜紫绡入骨,也不多话,妖力一闪,排山倒海般轰向颜紫绡。这一击之威,纵连司马承祯等也不由得看着色变,这恶虎以前绝无这般厉害,在他消失的这一年里,到底是去了何处修炼,竟能这般突飞猛进? 妖力轰在颜紫绡所立之处,空间撕裂,疾光乱闪。群雄俱是心惊,虽然知道司天恶极是厉害,但众人还是希望那红衣少女能够将他击败。 然而现在,妖力已是将她淹没,而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大象扑向了蚂蚁,蚂蚁虽试图抵挡,但它的那点反抗在大象眼中不过是个笑话。 那个少女,难道就这样死在了司天恶的虎威之下? 在众人一阵疑虑的时候,九遗妖圣却蓦地眯起了眼。 唯有他,看到了在司天恶强大妖力之下的那道剑光,忽地扭了一扭,紧接着便脱身而出,直上云霄。 司天恶心中一惊,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这全力一击,并没有杀死颜紫绡。 而上方却有呼啸的剑气传来。 他凭着感觉蓦一抬头,祭出一宝,乃是一块金光四散的金砖。 只听一声锵响,红衣少女双剑一绞,击在金砖上,金砖轰然炸开,红衣少女却也被震飞半丈。 司天恶脸色再变,他祭炼多年的护身法宝,竟然就这样被这丫头击了个粉碎? 颜紫绡虽然破去对方的护身法宝,却也是双臂发麻,见司天恶怒吼扑来,她双剑一掷,漫天都是她的剑影。 旋风一般的剑影交错、切割,华丽得像绚丽的烟花,直看得人如痴如醉。司天恶被困在剑影之中,左突右闯,竟是无法脱身。 玉如来低声道:“天恶不是这丫头对手。” 九遗妖圣冷冷地道:“你当我看不出么?” 玉如来赶紧噤声。司天恶这一年多里,与他一样,在九遗妖圣的帮助下经历过极是可怕的修炼,他深信就算是茅山宗宗师白云子也已不是司天恶的敌手,然而想不到的是,司天恶苦练一年,本以为能轻轻松松报了杀子之仇,结果惹上的却是一个如此麻烦的丫头。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身为凌霄花仙子转世的颜紫绡,幼谙剑侠之道,长通元妙之机。别人练剑只炼其形神,她却是直接看穿其中根源,所用招式,皆是其自创。她刚一练就紫华剑气,便自创出“星空倒转”、“风华剑舞”这等奇招,唐小峰便是靠着她所教的“星空倒转”,屡屡保住性命。 而在圆峤秘境苦练一月,习成神华剑气后,她的本事更是突飞猛进。别人虽知她杀了娇艳双娘中的乙娇,却并不知道,其实娇艳双娘中的任何一个,实力都远不如她,只不过那时候,娇艳双娘是领着整个尊圣门的兽化之龙和上千飞龙,才使得她与徐丽蓉不得不一路逃亡。 而她与徐丽蓉设下埋伏,逮到机会,各自挑战一人,她便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杀死乙娇,即便是乙娇逃回敌阵,都未能挡住她的飞剑。 而杀死阴烛,更有她的一份功劳,唐小峰与阴烛实力本是相当,唐小峰虽然也曾靠着自己击败阴烛,却是在苦战之后,靠着魔杀教他的秘传心法,玄气源源不断,让阴烛意识到再战下去不能讨好,提前脱身罢了。 唐小峰与阴烛本是相当,多了颜紫绡一个,阴烛立时就被瞬杀。颜紫绡真正的实力,其实还在唐小峰和阴烛之上,只是不像唐小峰那般爱炫罢了。 司天恶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杀死颜紫绡,却没有想到自己反而困在她的剑网之内,怎么也无法摆脱。偶尔找到机会,拼死一击,颜紫绡却绝不冒险,直接闪开,双剑再缠。 颜紫绡的作战方式,与喜欢别走奇径、诱敌惑敌的唐小峰不同,也与仗着血气宁死不退的燕紫琼不同。那个时候,她与唐小峰、燕紫琼三人同时挑战桑耶寺六大护法,每个人都以一敌二,其他二人虽然胜出,却是一身是伤,唯她连衣角都不曾破上一点。 皆因她每次作战,都是仗着轻灵至极的身法,腾挪闪避,稳扎稳打,又总能看穿敌人绝招,找到最佳机会。自从练成紫华剑气以来,可以说,除了在东海面对神秘莫测、精通奇门遁甲和各种魔道秘术的小月时曾断过一臂,其它时候,哪怕面对再强的敌人,她也不曾受过半点儿伤。 又比如摩火教四使召来天魔附体的那次,明明四使中的任何一个,天魔附身之后,实力都已强得能够将她随手掐死,四人联手,却硬是被她那玄之又玄的身法和快至极点的剑遁拖了几个时辰,直至天魔噬身,她还无事,四使自己便死于非命。 此时此刻,司天恶明明块头是其数倍,在众人眼中,却像是被猫儿戏弄的老鼠一般,怎么也无法将她摆脱。司天恶本是凶残成性,哪里忍受得住这番屈辱?竟是大吼一声,身型再次变大,顶天立地般冲向颜紫绡。 群雄被他吼得头皮发麻,又见他模样极是凶残,都不由得替颜紫绡担心起来。 九遗妖圣却是阴阴冷冷地哼了一声……蠢货。 只见剑光一闪,颜紫绡与司天恶错身而过,司天恶滞在那里,摇了一摇,栽倒在地,庞大的虎躯将大地震了一震。 颜紫绡却是对他看也不看。 群雄沉默许久,然后才反应过来,掌声如雷,震耳欲聋。如此精彩的战斗,如此奇妙的剑法,他们以前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九遗妖圣与玉如来身后群妖都没有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一阵沉默。颜紫绡双剑还鞘,红衣红裙红贴花,分外娇美。 司马承祯轻咳一声,先让人将司天恶尸体抬走,道:“此仗乃紫绡姑娘获胜,不知还有谁愿向她挑战?” 周围人与妖一阵沉默,就算有人对这盟主之位有所企图,亦是想着,反正共有五个席位,就算被这姑娘占了一席,亦还有四席,实是没有必要为了这一个席位,与这个丫头交手。 而最关键的,其实还是颜紫绡杀了司天恶后,脸不红,气不喘,看不出剑气消耗的样子。 而她与司天恶一战,从头到尾就没有让司天恶威胁到她一丁半点,虽然她当众战了一场,但她的顶点在哪里,场上却是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每个人都要赢上两场才能入席,场上纵有强手,亦没有把握与她交战胜出却不受丁点伤害,若是为了与她一胜而玄气耗尽又或受伤,被其他人捡了便宜,那就是得不偿失。 司马承祯再问三遍,于是道:“既是无人愿与紫绡姑娘交战,那便算她胜了两场,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九遗妖圣淡淡地道:“自无意见。” 司马承祯早设好五张玉椅,便请颜紫绡入座。 另一边,紫芝大叫:“可惜,可惜。” 红英怯怯地道:“可惜什么?” 紫芝道:“可惜大哥、锦心姐姐和沉鱼都不在这里,要是他们都在这儿,加上紫绡姐的这一席,这五个席位,我们至少能夺个三席下来,盟主之位就是我们的了。” 众女一想,果然是可惜得很。 玉英却道:“幸好,幸好。” 紫芝道:“幸好什么?” 玉英道:“若是我们夺了盟主之位,让某位小姐当上盟主,也不知会弄出多少花样,那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幸好,幸好。” 亭亭、红红、阳墨香等一想……不愧是玉英,一针见血,果然是幸好。 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林书香自然是赶不上这场茅山之会。 皆因他们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们本是进入灰界,又被弥陀山带着飞了一阵,然后玄奘法师劈开灰界,将他们放了出来,此时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若是有唐小山、芸芝在这,掐指一算,或能知道该往哪飞,他们却没有这个本事。 而周围又是荒无人烟,想找人问都不知上哪去找。 他们找了条溪流,烤了些野味。崔小莺昏睡许久,终于醒了过来,看到林书香,睁大眼睛,只觉是在做梦一般。 林书香轻叹一声:“小莺……” “小姐、小姐……”崔小莺扑到她的怀中,失声痛哭。她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却是从小待在文府,伴着小姐,小姐性子极好,待她实如姐妹一般,不但教她读书认字,且从不责骂。 直到文家出事,众人失散,她流落在外,虽吃了不少苦,每每想起小姐不知是死是活,总是落泪,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小姐。 林书香性子温柔,将崔小莺搂在怀中,一阵宽慰。 好一会儿,崔小莺才缓过气来,抬起头,想多看看小姐,却又疑惑地问:“小姐,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弄得跟丫环一般?” 林书香梳着双鬟,穿着青衣,正是丫鬟打扮。她微微一笑,道:“文家已是没了,你也不再是我的丫鬟,就像玉英她们一般,唤我一声书香姐吧。我现在也是丫鬟呢,这位是我家公子……” 林书香正要向崔小莺介绍一下公子,崔小莺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忽又扑倒在书香怀中,失声痛哭……这般温柔善良的小姐,竟然会沦落到给别人做丫鬟的地步,这种事她怎么也不能接受。 林书香无奈地看着公子,一脸歉意。 唐小峰却只是笑了一笑,又在心中暗自一算。 加上这个崔小莺,百花仙子和九十九个花神……自己应该是差不多都见过面了吧? …… 茅山之上,此时正在交手的,乃是茅山宗的青凌道长与终南剑派的元昊一。 不像颜紫绡与司天恶,这两人之间并无仇怨,甚至目标相同,下手自然不至于太重。 只见剑光飞掠、水火乱起,终南剑派的步甲乾坤剑与茅山宗的三清奉符之间的斗法,虽然亦是华丽,但在众人眼中,总不如上一场那般刺激。 元昊一乃是终南剑派之主,青凌道长却要差些,半炷香过后,青凌道长终于输了一招,弃剑认输。 玉如来忖道:“终南剑派此时早已并入秦岭,由徐承志统率,而秦岭刚才已是摆明姿态要奉茅山为盟主。这两个人斗剑,虽未违背同门之间不得挑战这一规矩,暗地里却未必不存了互捧之心,若是再来一人将元昊一送上去,茅山一方等于是平白捡了一席。” 正要说话,旁边九遗妖圣已道:“你去。” 玉如来正等着这话,立时踏步而出。 元昊一见玉如来已是出战,心中一惊。 玉家本是妖族世家,其三老双柱,已是足以跟各派派主相抗衡的强手,而玉家家主玉如来以前便是名震神州的玉家第一高手,又闭关三十年,现在的修为,只怕是更甚从前。 对上这位玉家第一高手,元昊一实是没有多少信心。 眼见玉如来一步一步踏来,那强大的杀气,冻得人人发慌。 群雄中却传来温和的老者声音:“昊一贤侄何不退下,这一战,便交给我这略有些手痒的老不死好了。” 众人错愕看去,见有个一身邋遢的老道缓缓走出。司马承祯与胡慧超对望一眼,又惊又喜,心里想着原来他早已到了。 元昊一先是疑惑,又见这老道看似邋遢,却又仙风道骨,颇有些闲云野鹤的样子,心中一惊……难道是他? 纵连天魔宗悟仙妃子藏在面纱后的脸,也微微地变了一变。 群雄中却有人窜了出来,在老道面前下拜,喜道:“师父。” 紫芝、宰氏姐妹、颜紫绡等见窜出来的这个少年竟是卞璧,心里想着原来这老头就是卞璧的师父? 玉如来却是动容:“伍柳仙宗宗主,夷微子?” 第三十七章 盟主:金鹏展翅! 群雄中,大部分人见这老道代元昊一出战,而白云子与洞真天师皆露喜色,都知道这老道绝不是普通人物。 但这被唤作夷微子的老道到底是谁,知道的人却极是有限,就算是伍柳仙宗,许多人也只知道神州道门有这样一个门派,而秦岭第二号人物卞璧便是伍柳仙宗的弟子,但大多数人知道的,也就仅限于此。 玉如来却是知道,夷微子现在虽已渐渐被人忘却,但在刘宋时,他却是领着佛道二门大破魔门的传奇人物。那个时候,魔门势力极大,不但挑起八王之乱,连五胡乱华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那个时候的道门被压制到极点,佛教则是方入中土未久,仍在发展阶段,魔门趁势打压,几乎将佛道二门从中土连根拔起。 而夷微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借着魔门内斗的绝佳机会,带领佛道二门趁隙反击,令魔门从此一蹶不振,到现在都还不曾翻身。 事前,玉如来怎么也没有想到,夷微子这当年的传奇人物不但没有羽化,且被司马承祯与胡慧超请了出来,难怪这两个家伙一直都是从从容容的样子,显然也是早就做好准备。 玉如来冷冷地道:“想不到这场盛会,连前辈都惹了出来,真是幸会。” 夷微子微笑:“玉家虽是妖族,却亦有人族血统,玉兄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玉如来道:“人视我为妖,妖视我为人,人人妖妖,我玉家早已看得轻了。不管是人是妖,谁能救亡神州,令我等不至于沦为奴仆甚或是遭灭门之祸,我便帮谁。” 夷微子轻叹一声:“说的也是。” 两人彼此对峙,玄气乱起,众人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寻常人物,纷纷散开,给他们让出空间。 玉如来暗中忖道:“这老道当年便已是道门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消失了这么多年,想必是躲在什么地方继续修炼去了,此时的他,想必至少也是地仙境界,若是跟他打持久战,必败无疑,倒不如一开始便以绝招致胜。”身子一拔,冲天而起,双臂一展,化身火翅,挟着风与雷两道玄气疾轰而下,妖身未至,风雷二气便先旋成一体,化作太极图案。 茅山之上,许多人虽知玉家乃是妖族,但他们真身是什么,其实知道的不多。现在见玉如来一出手便现出真身,乃是一只巨大的孔雀,且一出手就是玉家秘传杀招“破凰夺命连环罩”,立时知道他是要速战速决。 夷微子却取一芦苇,轻描淡写地挥动着,虽是芦苇,闪过的却是道道剑光,风雷二气形成的太极图案竟被挡在天空,无法罩下。 卞璧暗自佩服,心中想着:“师父不用飞剑,不用罡气,纯凭丹霞七剑的剑意便挡住了对方这般凶猛的杀招,正是伍柳仙宗‘道本无形,万象之先,太虚太无,太空天玄’的最高境界,也不知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修到这种境界?” 另一边,颜紫绡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孤陋寡闻,见识并不太广,以前也不曾听说过这位伍柳仙宗宗主的大名,但是对方剑术之精,道法之强,她却是看得出来,不由在心中想道:“神州大陆上果然是有许多奇人异士、前辈高人,他手中无剑,剑却无处不在,虽未用气,气却浩然壮阔,远比我‘以无制有’的境界要高出不知多少,竟是无为而动、以意制敌,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玄奇奥妙的剑术。” 玉如来现身为孔雀,眼见“破凰夺命连环罩”无法罩住夷微子,羽屏一张,射出五色光环,内中又有万千神石轰下。 夷微子微眯着眼,剑意忽变,玄之又玄。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紫玄真人见夷微子竟纯凭一根芦苇挡住玉如来的“破凰夺命连环罩”与五色神石,极是佩服。 只是夷微子作为前辈高人,道行之高,乃是理所当然。 玉如来虽然闭关三十年,此刻实力之强悍,却是大出他们意料。 夷微子见玉如来越战越是凶悍,却也越战越是狂躁,长叹一声:“玉兄与司门主,莫非都服用了二十四品三华鬼藏元天丹?不知两位到底害了多少人命才炼成此丹,只是此丹虽能大幅提升功力,副作用却也极大,玉兄真是何苦来着?” 司马承祯等立时醒悟过来,难怪司天恶以前的实力并不比他们差上多少,现在却会这般突飞猛进,而玉如来更是越战越强,原来他们竟是服用了以许多人精血和各种稀世药材炼制而成的鬼藏丹? 听说这鬼藏丹不但材料难寻,炼制之时,还需混入先天灵气又或先天魔气,服完之后,玄气可以提升数阶,却也容易迷失本性。 玉如来久战夷微子不下,身上开始裂出道道血口。 夷微子对上他益发凶猛的玄气,却也不敢有任何轻视,芦苇一掷,破去“破凰夺命连环罩”,袖中更是飞出一柄短小飞剑,破入五色光环,直接刺入玉如来妖身。玉如来大吼一声,负痛而下,硬生生击在夷微子身上,夷微子摇了一摇,玉如来却是抛飞开来,坠在地上,奄奄一息。 司马承祯轻叹一声:“胜负已分。” 玉如来浑身是血,爬到九遗妖圣面前,惨然道:“属下无用!” 九遗妖圣淡然道:“会遇到如此强敌,不能算你的错,你玉家后人,我自会照顾,你安心去吧。” 玉如来大吼一声,身体暴开,满地血肉,一颗散出光华的珠子浮了起来。众人见他死时还要自爆妖身,现出内丹,都有些不解。 九遗妖圣却是冷然道:“小罗!” 只见一道黑影蓦地飞出,将日月珠一口吞下,又冲天而起,振翅而下。司天恶的尸体本放在远处,那黑影闪电般一抓,立时便将司天恶的头颅剖开,连它的内丹也吞了下去。 司马承祯色变:“迦楼罗?!” 众人哗然……竟是传说中,与应龙一般数万甚至数十万年才出一只的迦楼罗? 迦楼罗振金翅而飞,双翼一拍,遮天蔽日,又身子一旋,落在地上,化作一个全身黝黑,满身纹痕的少年。 紫芝低声道:“是他?”这少年她倒也见过一次,那时他们刚刚逃出洛阳,言锦心率天魔宗以“六九残红天魔阵”困住这少年,却是她多事,让芸芝想出破阵之法,将这少年救出,而在她被黄天道妖术师追杀时,这少年却又回过头来救了她一次。 少年落在地上,如野狼一般,冷冷盯着夷微子。 九遗妖圣取出一扇,随手抖开扇了一扇,含笑道:“伍柳仙宗夷微前辈果然不凡,接下来这一战,便由我这位小罗兄弟讨教一番,前辈若再胜一场,自可占一席之位。” 夷微子将手一招,短小飞剑飞了回来,收入袖中,微笑道:“既如此,贫道也只好接招了。” 小罗绕着夷微子慢慢转圈,那凶残的眼神有若恶狼,看得人人心惊。 司马承祯与胡慧超等对望一眼,九遗妖圣明明亲眼见到夷微前辈从容击败玉如来的本事,还敢让这迦楼罗化身的少年上场,这少年,只怕并不容易对付。 夷微子微眯着眼,看似悠闲,却比适才面对玉如来的全力攻击时还要谨慎。 迦楼罗,又名大鹏金翅鸟,以龙为食,数十万年才出一只,乃是佛经中八部众之一。传说中,最早的那只迦楼罗曾将佛祖吞入肚中,佛祖破其肚而出。 因从其腹而出,故将迦楼罗奉作佛母,为灵山护山之神。 迦楼罗似妖而非妖,乃是真正仙灵,又可吞食妖怪内丹。虽然普通妖怪也有互抢内丹之事,但那只是因吸收日月精华本是一件耗时耗力之事,直接抢来他人内丹,可减少吸收日月精华的时日。 而迦楼罗却可直接将吞食掉的内丹化作自身功力,自己不需修炼,便可越来越强,故要杀迦楼罗,一定要在它年幼之时便尽早除去,等到它吞食的内丹越来越多,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夷微子不知道这少年到底吞食了多少日月珠,但就在刚才,他便当众吞食掉玉如来与司天恶两妖之内丹,夷微子自然不敢轻敌。 文身少年双臂一振,忽地飞起,立于空中,双手一举,一根纹痕沿臂而上。他身上妖力席卷,很快就形成一团蓝色火球,明明是火,散出来的气息却是意外的森寒与冰冷,蓝色火球不断旋转,内中电闪雷鸣,轰雷不断。 群雄中有人失声道:“诛日太生法?” 天常乖张,地藏发泄;仙神有罪,诛日太生?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当年斩蚩尤、杀夸父之龙神应龙的秘藏绝技,尊圣门圣主阴烛仗之一举破掉峨嵋仙剑派掌门和翠虚九子布下的“长耀宝光十绝阵”的可怕杀招,为何会在这少年手中出现? 夷微子脸色亦是一变,若是被这少年将诛日太生法轰下,茅山之上,必定要死伤一片。 他拔身而起,手持短剑,刹那间抖出六道剑光,剑啸如虎,闪亮如龙,龙虎际会,丹霞漫天。 诛日太生法疾轰而下,漫天丹霞快速聚成一线,倒迎而上,只见光环乱闪,气象万千,天空撕开道道裂口,万千霹雳交错而下。 夷微子蓦地一震,身形滞了一滞,文身少年却是凌空一翻,化身孔雀,挟风雷二气疾扑而下,风雷回旋,形成太极图案罩住夷微子。 司马承祯等尽皆错愕:“破凰夺命连环罩?!” 破凰夺命连环罩罩住夷微子,文身少年穿云而下,强大妖力轰在夷微子身上,夷微子喷出鲜血,倒撞在地,尘土飞扬。 卞璧惊叫一声“师父”,扑了上去,将其师扶住,暗处却又飞来三女,护在他的身后,却是悄悄随他而来的阴妙言、阴雪珠、阴珍珍。 夷微子坐起,连喷鲜血,惨然一笑。文身少年却只是翻了一翻,落在地上,木木然然。 夷微子叹道:“多谢留手。” 小罗冷冷地道:“你本已受伤。” 卞璧这才知道,原来师父硬挨玉如来最后那不顾性命的拼死一击,并不像别人从他外表看去的那般安然无事,而这迦楼罗化身的少年既知夷微子交战前先已带伤,于是便不肯痛下杀手,倒也让他多了一些好感。 卞璧带三位妻子将师父扶到下方休养,紫玄真人在司马承祯身边低声道:“他身边那三女不是尊圣门的三后么?” 司马承祯道:“正是,这三位姑娘既有龙族血统,亦有人类血脉,卞公子上山之前,早已将她们的身份告知贫道。”又看着那木木然然立在那里的文身少年,长叹一声:“夷微前辈竟然会在这里败北,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胡慧超、紫玄真人、黄岩大师等尽皆沉默。 文身少年立在场中,却已无人敢上前挑战。 对于这个能用出诛日太生法和破凰夺命连环罩,连当年领袖佛道二门的伍柳仙宗宗主夷微子都败在他手中的少年,谁也没有信心胜出。 颜紫绡虽然也没有多少自信,却很是手痒,只是她虽想下场挑战,却显然不合规则。司马承祯无奈之下,将文身少年引入五席。 颜紫绡扭头看去,见这文身少年脸庞虽是木然,眼光却是灵动,这种木然的表情与其说是他的天性,倒不如说是对这无奈世事的一种抗拒。 司马承祯环视一圈,道:“还有哪位高人想要上场?” 群雄你看我,我看你。 决定盟主人选的五个席位现在只剩了三个,虽然人人都想占有一席之地,但看了颜紫绡、司天恶、夷微子、玉如来、小罗这几个妖与人之间的恶战,哪个还敢轻易上场? 九遗妖圣冷笑一声,正欲踏出,忽地香风一卷,悟仙妃子飘上前去:“妾身暂且一试。” 九遗妖圣见悟仙妃子上场,微微一笑,收起脚步。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大师对望一眼,俱有忧色。 悟仙妃子轻轻盈盈地旋了一下,面纱飘动,娇容半露,竟是千娇百媚,婀娜可人。对天魔宗了解不多的,俱是看得赏心悦目,直想着这样妖娆的女子,谁愿跟她交手?对天魔宗有些了解的,却赶紧凝神静气,天魔宗女子隐身青楼,俱学有惑人之术,敢随随便便看她的,都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悟仙妃子娇媚地道:“不知哪位英雄愿意上场,疼疼妾身?” 那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英雄”听着她甜甜蜜蜜的声音,连骨头都开始酥了,一个个的抢着要上场,被她踢个两脚都是好的。 司马承祯等俱是苦笑,被这些人上场,别说悟仙妃子只需赢个两场,就是十场她也不在话下。 就在这里,角落里忽地传来沉浑声音:“就让贫道,讨教一下妃子的魔门秘技。” 那些“英雄”明明已经冲来,却被这声音一震,顿了一顿,还未还过神来,一名道士已从天而降,挡在他们面前。 悟仙妃子看着这名道士,流波微动:“潘、师、正?” 群雄一惊……竟是茅山宗上任宗师潘师正? 紫玄真人、胡慧超、黄岩大师等对望一眼,放下心来。悟仙妃子虽是天魔宗之公主,但有潘真人出场,当不至于让她讨到便宜。 五席之位,华山占了一席,妖族占了一席,若再被魔门夺去一席,又有一个不知实力到底如何,但肯定极难对付的九遗妖圣等在后头,那这盟主之选,只怕是很难落到佛道二门身上。 悟仙妃子看着潘师正,含着笑容福了一福:“妾身残花弱柳,能得真人垂怜,实是妾身之幸。”她的声音极是动听,简直就像是在邀人上床。 潘师正却是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姑娘客气了。” 众人屏息静气,俱想着一统魔门的天魔宗公主,与“天下道门之所宗”的茅山派上任宗师之间的斗法又会是怎样一个精彩? 悟仙妃子却是微微一笑,缓缓走近潘师正,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潘师正面容微动,沉默片刻,忽道:“我输了。” 司马承祯、胡慧超等面面相觑,群雄更是哗然。潘师正方自上前挑战,两人还未动手,他便突然认输,如此的峰回路转,让人目瞪口呆。 魔道二门势不两立,若不是有龙族这个更大的敌人在那,根本就不可能聚在一起,群雄自然知道潘师正绝不可能故意认输,送悟仙妃子一场胜利,于是都在想着悟仙妃子刚才到底对潘师正说了什么,竟让这名扬神州的茅山宗上任宗师主动认输? 由于没有半点线索,想象空间自然极大,有说潘师正以前做过什么丑事,被悟仙妃子抓到把柄的,有说悟仙妃子对他说“晚上跟你上床”的,还有的偷笑着猜她说的是“我知道你不行”,潘真人大是惊恐,怕她把自己不行的事宣扬出去,赶紧认输。 潘师正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虽知许多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竟是毫不关心。 悟仙妃子却又开始用她那酥死人的声音邀请“英雄垂怜”,那些受不住魔音诱惑的“英雄”再次往前冲,冲在最前方的那个直接被她一脚踢了下去,半身不遂,于是悟仙妃子轻轻松松赢下第二场。 五席之位,已去其三。 九遗妖圣冷笑一声,飘上前去。 第一个上前挑战的,却是天台山普贤寺名僧戒光。 戒光大师,乃是神州大陆上佛门中有名僧人,出家之前,便已是著名游侠,出家之后,隐隐为佛门天台宗之首。天台宗以《法华经》为主要教义,以龙树为初祖,以慧文为二祖,乃是佛门中著名显宗。 佛道二门,源远流长,又正值大盛之时,前辈高人自有不少,这戒光大师便是佛门中的领袖人物。 在九遗妖圣与戒光大师交手之时,星门处却又传来一声唱喏:“大唐镇国升平公主到!” 第三十八章 盟主:要忠君爱国哟! 大唐升平公主,自然便是原名武瑞徵的微微。 微微驾到,却没有人热烈欢迎,这让她很是不爽。 在她身边,伴着一名少女和一个女孩,颜紫绡坐在远处的玉椅上,一眼认出那少女竟是她在宗灵极乐城见过面的师兰言。 那个女孩却是提着花篮,清清秀秀的样子,她并不认得。 微微身后,还跟着一批大唐将士,只是这些将士较为散漫,又各具奇相,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两名侍女抬来花椅,微微穿着漂亮衣裳,翘着二郎腿坐在长长的花椅上,悠悠哉哉地抬头看着。 九遗妖圣与戒光大师已战至天空,华阳天宫前,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看着,自无人关心她的到来。 微微动容道:“兰言姐,那妖怪是谁?他明明未出全力,大和尚就已不是他的对手。” 师兰言道:“那位僧人手捏普贤法印,又持三宗大智慧宝相佛光,必是天台宗大德高僧戒光。以戒光大师降妖伏魔之佛光,竟拿那妖毫无办法,那位只怕就是最近一统妖族的九遗妖圣。” “原来他就是九遗妖圣,”微微冷笑道,“兰言姊,你可看出他的真身?” 师兰言双目闪过青色光芒,沉吟片刻,道:“以戒光大师的实力,竟无法逼出这妖怪的妖身,也无法让他认真起来。再加上这妖怪刻意隐藏,连我也无法看出它的本尊。” 只听轰的一响,九遗妖圣一指点出,戒光大师抛飞在地。 九遗妖圣落了下来,潇潇洒洒地拍拍尘土。戒光大师被人扶了下去,司马承祯、胡慧超等面有忧色,这妖圣实力只怕还在那迦楼罗化身的少年之上,以戒光大师的能耐,都无法逼出他的妖身,此刻的茅山,只怕已无人是他对手。 事到如今,司马承祯已是无可奈何,只得虚应故事地发声询问,看还有谁要上前挑战。 群雄一阵沉默,却听一声冷笑:“你们这些人,是在这里演戏么?” 这声冷笑清清脆脆,传遍全场,声音中又带着鄙夷,众人不由扭头看去,见星门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缀满鲜花的华丽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架子极大的少女。 微微虽然到了一会儿,但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有空注意到她,一些人悄悄打探,才知道原来是太平公主之女、大唐升平公主,俱是好笑。 虽然名义上,大家都是大唐子民,但此时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的,莫不是修仙修佛的神通人士,平常就未将朝廷放在心上,这种时候,更不会去指望朝廷。有人大声道:“公主殿下,到处都是恶龙,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你要是被恶龙给抓了,可没有人跑去救你。” 群雄哄笑。微微却是冷冷地道:“这些人竟敢对本公主不敬,丽娟,你把那些在笑的,每人给我摔一耳光。” 只见光影一闪,她身边那提花篮的女孩子化身无数,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响,等大家还过神来,许多人已是捂着通红的脸又惊又怒,而那女孩子却依旧提着花篮立在那里,仿佛动也未动。 九遗妖圣微眯着眼,盯着那小女孩。 悟仙妃子却是低声道:“九天十地,十万化身……无象天魔舞?” 发出笑声的本有数十人,这唤作“丽娟”的女孩子耳光摔去,不但一个不漏,且是在同一时刻打在他们脸上。 这一掌之威,立时震慑全场。 微微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未得朝廷同意,擅自聚会,已是犯禁,本公主未到,你们便要自选盟主,你们这是要谋逆么?司马承祯、胡慧超,你们可不要忘了,你们都是受过朝廷册封的。” 司马承祯与胡慧超对望一眼,都有些弄不清这丫头的来意。 说他们受过朝廷册封,理论上自然没错,自刘宋时起,茅山宗历代宗师都有接受朝廷金册,胡慧超亦曾奉诏进宫,为唐高宗与武则天除妖,这“洞真天师”之名号还是唐高宗所赐。 但这册封只不过是一种名义,不管佛道二门自身拥有多少神通,要想让自己的教义为世人所知,发扬光大,借助朝廷之力都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固任何宗派,都不会刻意跟朝廷作对。就如密宗,之所以能够成为吐蕃国教,首先便是得到了吐蕃历代王公的支持,而唯识宗能够以极快速度让自身教义为世人所知,也是与唐太宗对玄奘法师之礼遇有关。 玄奘法师取经归来,唐太宗李世民率群臣相迎,单是此点,便已让玄奘法师名满天下。 否则的话,就算玄奘法师本身道行高深,天下又会有几人知道?而唯识宗作为佛门新学,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与天台宗并列之著名显宗。 茅山宗历代宗师,确实是都受过朝廷册封,但要说茅山宗听命于朝廷,自然是一个笑话。但微微抓住这点说事,至少在道理上并没有错。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理论上也是没错的。 司马承祯忖道:“就算是违禁聚会,我等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将龙族逐出神州,以朝廷的立场,应当是乐见其成的。倒是听说这位升平公主平日里便极是胡闹,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来闹事的。” 又忖道:“五席中,妖族与魔门都已占了一席,眼见这九遗妖圣已是无人可敌,让她胡闹一番,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当下便含笑上前,将当前状态详细解释一番。微微打一响指,一名侍卫趴在席前,她一只腿架其背上,另一只腿也叠了上去,嚣张地道:“这盟主之位还用选么?就由本公主担当就是。” 群雄自不免嗤之以鼻。群雄中有人叱道:“真以为是个公主就了不起了?就算是大唐皇帝到了这里,也别想说得上话。” 微微身后飘出一女,娇笑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再说一遍看看。” 那人冷笑道:“说就说,别以为是个公主,借着朝廷撑腰就了不起,在这里……” 血光一闪,人头抛飞。 那少女手指轻举,人头落在她的指尖,滴溜溜地转。群雄眼见这少女动辄杀人,还将人头当球玩弄,勃然大怒,便要冲上前去。 司马承祯与胡慧超却是看着这个少女,脸色大变,人群中更有人失声道:“黑杀天女?!” 群雄立时震慑在那,一片噤声。 司马承祯冷冷地道:“原来谢姑娘已修成鬼灵之身,重回阳间,真是可喜可贺。” 与胡慧超率两派弟子将她团团围住。 谢文锦笑道:“你们两个上次带了几大长老,众多弟子前来杀我,长老被我杀了一半,弟子死伤更多。你们现在又摆出这番架式,却不知还想再死多少人?” 司马承祯与胡慧超一脸难看,当日他们合两派之力,联手追杀黑杀天女,死伤惨重,终于将她成功击杀。虽说她重修鬼道,未必会有当年实力,但哪怕她只恢复到以前一半水准,要想杀她已不容易。 潘师正踏步上前,冷冷地道:“文锦姑娘既已死过一次,当更自珍自爱,何必要再出来惹事?” 谢文锦娇笑道:“你怎就肯定小女子来到茅山,就一定是来惹事的?这里各门各派会聚一堂,他们来得,小女子来不得么?” 潘师正道:“姑娘到底是为何而来?” 谢文锦掩口笑道:“刚才升平公主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女子早已弃暗投明,现正为朝廷效力。”将手中人头一抛:“天地君亲师,此乃礼乐之教化,大家记得要忠君爱国,好好报效朝廷哟!” 群雄狠狠地瞪着她,却没人敢上前找她麻烦。 紫芝心里想着:“她比我这姑奶奶威风多了。” 颜紫绡、宰氏姐妹等却是想着:“这姑娘是来开群嘲的。” 悟仙妃子飘了上来,娇笑道:“就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在这王土也大多都落在了龙族爪下。不管是升平公主还是文锦妹子,要想当这盟主,还是证明一下两位的实力好些。五席之位,已去其三,这位妖圣公子刚刚又胜了一场,不如……” 司马承祯等心中一动,知道她这是在挑拨黑杀天女去战九遗妖圣,又想着这两人一个是妖族领袖,一个是手上沾了不知多少鲜血的女魔头,让他们战上一场,不管哪个死了都好。于是一个个或是微笑,或是冷语,都顺着悟仙妃子的话往下说。 天魔宗灭了阿修罗宗,一统魔门,谢文锦却是修罗七杀里的“黑杀”,悟仙妃子看到谢文锦突然出现,自然也是暗吃一惊。 谢文锦却看着悟仙妃子,忽问:“锦心在哪里?” 悟仙妃子淡然道:“自天人境祭天之舞失败后,便未曾再见到心梦,有人说她被贵宗的魔杀所杀,又有人说她找到如意郎君,嫁人去了,谁知道呢。” 谢文锦哼了一声,不再多话,退到一旁。微微娇笑道:“也罢,你们既有这意思,本公主就让你们心服口服。” 众人让出场地,九遗妖圣却始终只是负手立在那里,仿佛只是在看着热闹。 众人都在等着谢文锦上前挑战九遗妖圣,却见清风拂过,从升平公主身后又窜出一人,与九遗妖圣面对着面。这女子体量苗条,却是秀发皆白,神情恬静中带着哀伤,黑色绡衣随风而动,仿佛随时都要带着她飞天而去。 上场的居然不是黑杀天女,群雄颇是有些意外。九遗妖圣却盯着这白发女子,道:“这位姑娘是……” 白发女子淡淡地道:“小女子姓哀,名萃芳。” 如果说黑杀天女的名字,场上无人不知,哀萃芳这个名字,却是没有几个人听闻。真正心中震动的,唯有颜紫绡、亭亭、红红她们这批人,亭亭、红红看着白发少女,心里想着:“原来她就是哀萃芳。” 颜紫绡却是看着她的满头白发,想着:“她是为了小峰,才一夜之间白了头的。” 九遗妖圣看着哀萃芳,见她飘飘忽忽,在那里,却又似不在那里,心中暗凛:“神州大陆上,高手却要比我原本以为的多上许多。”他道:“此处太窄,我们到上方去。” 哀萃芳道:“好!”身子一旋,方自消失,便已出现在空中。 九遗妖圣拔身而起,哀萃芳冷冷地道:“开始了。” 只见她手心一握,一团白光直冲而去,内中又射出万千兵刃。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无数兵刃,九遗妖圣冷笑道:“森罗万象玄兵舞?”正欲以强大术法将这些兵刃破去,清风刮过,一道俏影竟越过兵刃,直袭而来。 九遗妖圣冷叱一声,双手乱划,一道圆形光环将俏影挡下。哀萃芳一击不成,却不退去,身后万千兵刃划出道道华丽轨迹,以各种角度轰向九遗妖圣。 九遗妖圣暗吃一惊,这少女先用绝招,自身却又先于绝招而至,身法之诡异,纵是他也闻所未闻。他大吼一声,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万千兵刃同时碎去,他又将手一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挖向少女心口,要将其心掏出。 哀萃芳却是身子一幻,刹那间又到了远处,凝神看着九遗妖圣,心中忖道:“这厮不好对付。” 九遗妖圣冷冷地看着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人能够练成绝恋心法。” 地面上,潘师正、司马承祯、胡慧超、黄岩道长等人一同看着。胡慧超长叹道:“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来历,出自哪门哪派?” 其他人俱是摇头,竟无一人知道。潘师正淡淡地道:“天地之大,奇人异士,原本也就数不胜数,不足为奇。” 另一边,师兰言亦在抬头看着,忽地笑道:“原来是那位有翼之虎,难怪自称九遗妖圣。” 其他人听到她无端端冒出一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天空中,九遗妖圣却是心中一惊,方才哀萃芳结合森罗万象玄兵舞和绝恋心法,强力一击,他为杀哀萃芳,不得不现出部分妖身,欲以兽爪强杀哀萃芳。他本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又是刹那间的事,绝无人能借此看破他的妖身,却没想到下方突然有人将他真身说破。 哀萃芳身形一飘,绕着九遗妖圣转了半圈。 九遗妖圣却略作沉吟,忽道:“在下认输。” 哀萃芳也不多话,就这般落了下去,群妖却尽皆错愕,实未想到他们的妖圣为何突然服输。潘师正等俱是想着,只怕是跟他的真身被人说破有关,但就算是他们,单从“有翼之虎”、“难怪自称九遗妖圣”这两句话,还是无法推断出九遗妖圣的本尊。 哀萃芳胜了一场,等人挑战,众人见连轻松击败戒光大师的九遗妖圣都主动认输,哪个还敢上场?自然被她夺得一席。 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大出众人意料。司马承祯忖道:“五个席位,华山占了一席,朝廷占了一席,妖族与魔门各占一席,接下来不管被哪方再夺一席,都凑不够三席之数,这盟主之选,只怕没有这般容易决出。” 这边还在想着,那边,黑杀天女谢文锦已是飘了出来,娇笑道:“这最后一个席位,本姑娘就先上场了,大家一定记得要忠君爱国哟!” 佛道二门诸位领袖额上黑线涌动,哀萃芳、师兰言、微微等俱是很没好气的样子,紫芝、亭亭等都在掩嘴偷笑。 这姑娘果然是来开群嘲的。 黑杀天女以前杀人无数,死在她手中的就算没有上万,起码也是大几千,群雄中跟她有仇的自有不少,单是茅山宗和净明宗,就有许多人因她而死。 只是她的名头实在太大,当年茅山、净明两宗集两山十几名长老、众多弟子围攻,尚且被她杀了许多,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谁敢上场? 众人面面相觑,俱是无奈,却听一声大喝:“老子来。” 竟是那名来自桑耶寺的藏僧! 这藏僧亦是密宗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次奉桑耶寺寺主之命前来,本打算以观望为主。 藏地乃是高原,虽未能完全像东海一般置身事外,所受到的压力却要比大唐好上很多。 藏地地势奇高,江少湖少,完全不适合龙族作战。但寂护连亦与阴若花一般,深知以大唐的人材济济,若都无法挡住龙族,藏地也好,东海也好,都不会有半点希望,因此对大唐与龙族之间的战争,极是关注。 这藏僧原本也是与亭亭一般,抱定着只观望、不惹事的主意,现在知道盟主是这般选的,心思倒活了过来,直想着若能帮寺主夺得盟主之位,岂不是好?哪怕是夺不到盟主,在这五席中占上一席,吐蕃密宗也不至让人小瞧。 他本非中土人士,以前并不曾听过黑杀天女的名头,又见谢文锦分明是个鬼类,心中好笑,只想着一个女鬼就将大家吓成这样,原来中原人士如此胆小?忍不住便纵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唐小峰与堂姐、林书香、纪沉鱼、崔小莺,也终于到了茅山…… 第三十九章 盟主:紫芝姑奶奶! 唐小峰等到了茅山脚下。 崔小莺还在瞪着他。 这一路,崔小莺见小姐也会这种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的本事,极是敬服,再看到小姐以丫鬟的身份照顾着这个家伙,又不免替小姐难过和不值,心里一阵酸楚,总在想着小姐怎会落到这种可怜地步? 茅山周围存有禁制,若不通过观星之门,无法直接登上顶峰的华阳天宫。 到了山脚,许多人等在那里,热闹非凡。能够登上华阳天宫的,自然都是受到邀请的名门大派又或是有身份有势力的人物,但还有更多的人在这里等着消息。虽然不知道盟主之位最终花落谁家,但茅山时不时地震上几震,谁都知道必是争得极为激烈。 有人已将消息传了下来,众人一边等一边议论,讨论着决定盟主之位的“五席”会被哪五位高手占去。 既是在谈五席之位,自然免不了要提到颜紫绡与司天恶的第一战。 有人问道:“这位紫绡姑娘到底是谁?竟然连燚妖门门主都不是她的对手?” “颜紫绡你都不知道?”另一人嗤之以鼻,“她可是杀了尊圣门娇艳双娘之一的神秘少女,以前就听人说,她一身横肉,满脸凶相,娇艳双娘一看到她就吓得腿都站不稳。山上可是有人亲眼见到她的模样,说她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 那是水桶吧?唐小峰没好气地想。 正要上山,就在这时,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同时生出感应,林书香则是慢了他们一步。 他们抬起头来,看着茅山上空突然出现的巨大黑球,那黑球快速旋转,竟将周围光线全都卷了进去。 纪沉鱼惊道:“锦心姐,那个是……” “嗯,”唐锦心淡淡地道,“文锦在山上。” 巨大黑球骤然冲下,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山顶蓦地炸开,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周围众人直以为天降异象,人人色变。崔小莺亦是吓得想要找个地方钻,还是林书香将她搂住。 唐小峰与堂姐对望一眼……出了什么事? …… 潘师正、司马承祯飞在空中,看着已被完全毁去的华阳天宫和半个山头,一脸难看。 群难亦是一个个散在远处,直恨得咬牙切齿。 司马承祯看着飘在远处的黑杀天女,冷冷地道:“以姑娘之能,要杀他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何需用到‘走符摄录,绝断鬼门’?” 谢文锦掩口笑道:“那秃驴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小女子好怕怕哟,一不小心毁了道长的华阳天宫,道长大人有大量,勿怪勿怪。这里有些小钱钱,算是给茅山宗重建华阳天宫的花费。”取出三文铜钱扔了过去。 司马承祯怒容满面,正欲发作。 潘师正却随手一卷,三文铜钱入其袖中,淡淡地道:“多谢姑娘。” 谢文锦笑道:“潘真人不用客气。” 潘师正道:“若是姑娘能将此等杀招用在龙族身上,会更好些。” 谢文锦道:“小女子考虑考虑。” 潘师正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司马承祯一眼。司马承祯强忍怒气,环视群雄:“文锦姑娘已胜了一场,哪位英雄还要挑战?” 群雄看着彻底毁去的华阳天宫和崩陷的半个山头,俱是沉默,连九遗妖圣与悟仙妃子亦是动容。刚才那一招,表面上是为了杀那藏僧,其实根本就是冲着华阳天宫去的,也幸好如此,若它直接落在人群中,这茅山之上,不知要死伤多少。 司马承祯落在那未被损坏的半座山头,微微依旧坐在华丽的花椅上,嘻嘻地看着。司马承祯道:“既如此,第五席便由文锦姑娘夺得。却不知五位,可有统一的盟主人选?” 微微娇笑道:“莫要忘了,至少要有三人选出同一位,这盟主之位才能决定。” 群雄一同看着颜紫绡、文身少年小罗、悟仙妃子、哀萃芳、谢文锦五人。 颜紫绡笑道:“我自然选我家姑奶奶。” 紫芝得意洋洋,虽然只得了一个席位,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总算是现了一下,也算威风。 文身少年则是指向妖圣。悟仙妃子方自沉吟,微微已是娇笑道:“只要你选了我,我必让你天魔宗成为大唐国教。” 司马承祯、胡慧超等脸色微变……这种事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么? 悟仙妃子若也选了升平公主,再加上哀萃芳、谢文锦两人的支持,自然可以成为盟主,她背靠朝廷,又可以号令群雄,一旦以天魔宗为大唐国教,天魔宗势力发展极快,到那时,佛道二门为了压制魔门,势必只能与朝廷决裂。 这位升平公主,简直就是不计后果的胡闹。 悟仙妃子微笑沉吟,司马承祯、胡慧超自然不指望她会放过这绝好机会,都在想着无论如何要阻止此事。潘师正却淡淡地道:“妃子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可莫要反悔。” 悟仙妃子笑道:“能够成为大唐国教虽是绝好事儿,可惜妾身适才已答应潘真人,只要他主动认输,妾身便全力助茅山宗当成盟主,且在龙族退出神州前,绝不与茅山作对。” 群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刚才与潘真人神神秘秘地说的,竟是这个? 所有想歪了的一个个开始面壁。 不过潘师正涵养也确实了得,明知道悟仙妃子故意摆出那种姿态,他若突然认输,对他的声誉影响极大,为了大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确实,既然悟仙妃子赢下来后仍是支持茅山,那他就实是没有必要与其恶战一场。 悟仙妃子道:“妾身便支持茅山宗宗师白云子。” 微微哼了一声:“就算这样,我也有两席,比起你们还是多了一席……” 紫芝在外头叫道:“赢下来的又不是你,这里还没人选你呢。” 微微瞪她一眼,道:“萃芳姊、文锦姐……” 哀萃芳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另一边却传来又惊又喜的声音:“萃芳?” 哀萃芳错愕回头,一个少年已是掠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显然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哀萃芳看着他来,心中一暖。两个人四手紧握,视线交织,仿佛要将对方融化一般。 颜紫绡看得一阵醋意,紫芝却是眼轱辘一转:“大哥,你让萃芳姐姐选我当盟主。” 唐小峰道:“萃芳,你就选紫芝吧,你到华山来,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 哀萃芳:“啊?好……” 微微跺脚:“萃芳姊!!!” 哀萃芳:“什、什么?” 微微暗道:“糟糕,糟糕,这臭小子怎么说到就到?你说萃芳姊平日里多聪明多能干的一个人儿,怎的一遇到这家伙,智商就哗哗哗地往下掉?她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臭小子的?” 唐小峰道:“别管他们,我们到那边说话去。”竟拉着哀萃芳走了。 微微叫道:“哀萃姊,你还没选呢。” 紫芝笑道:“她不是选了么?我大哥说‘萃芳,你就选紫芝吧’,萃芳姐姐说‘啊,好’……大家都听到了。” 微微怒道:“油嘴滑舌,我早晚拔了你的舌头。” 紫芝吐着舌头:“别以为是个公主就了不起,我让我大哥脱了你的衣服,把你扔到街上去。” 两个丫头在那你一句我一句,俱是口快,互相对骂起来,看得群雄好笑。 好端端的一个盛会竟会变成这个样子,司马承祯不由得一阵苦笑。看着这吵嘴吵得连袖子都卷了起来的两个丫头,他心中忽地一动,暗用术法一看,这才注意到紫芝头上五色之气涌动,先是一惊,却又忖道:“虽说这两位姑娘都有些不靠谱,但孟姑娘既有王气附身,怎么也比这位升平公主靠谱一些。” 于是微笑:“适才唐少侠劝萃芳姑娘选孟姑娘为盟主,萃芳姑娘确实是说了个‘好’字,大家可都听到的。” 群侠看这位升平公主原本就极不顺眼,立时纷纷点头,微微虽然气得跺脚,但这确实也是事实,让她毫无办法,只能再哼一声:“就算这样,华山也只有两票,不够三票之数。” 悟仙妃子道:“文锦妹子还未选呢!” 谢文锦笑道:“若是这般轻易地决出盟主之位,实是无趣,我支持升……” 另一边有人淡淡地道:“你支持孟紫芝孟姑奶奶。” 谢文锦道:“好吧,我就支持一下紫芝妹子。” 群雄见她刚才明明差点说出“升平公主”四字,却又突然改口,俱有些错愕。微微大怒:“谁?什么人在那搞鬼?出来。” 一个少女飘出,冰冰冷冷地道:“我出来了,你想怎的。” 微微咽了口口水:“锦心姐?小、小妹没想怎的……” 谢文锦看着唐锦心,笑道:“我本以为你已经死了。” 唐锦心淡淡地道:“原本也就死了一次。”又道:“你何必跟着这丫头瞎混?” 谢文锦掩口笑道:“本就是无事可做,跟着她凑凑热闹。” 纪沉鱼也飘了过来:“我和锦心姐现在都在华山,你也来吧。”姹女会中,她与微微最不对路,竟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谢文锦道:“好。” 微微叫道:“兰言姊,你说句话啊。” 师兰言轻飘飘地道:“那是你们的事儿!”竟然就这样飘身而去。 那提花篮的女孩姓白名丽娟,亦是姹女会之一,飘上前来,低声道:“锦心姊。” 几位美眉在这边说话,另一边,紫芝已双手叉腰道:“本姑奶奶已得了三票,哪个还有意见?” 司马承祯忖道:“反正都已是这个样子,再争下去也是无益。华山这些人虽然看着不正不经,却是先灭尊圣门,为神州除一大患,再大破铁龙兵团,助秦岭收复长江,使得龙族横扫中原、短期内一统神州的美梦成为幻影,也是有大功的,盟主之位落在华山,对大局亦没有什么不好。” 于是道:“我茅山宗愿奉这位孟姑娘为神州之盟盟主,诸位若有见解,请现在提出。” 九遗妖圣、悟仙妃子亦是忖道:“龙族未灭之前,佛、道、妖、魔各方合力,也是无奈之举,由这位孟紫芝担任盟主之位,虽非最好的结果,却至少是最不坏的结果,总比落在佛道二门掌中,让原本就势大的佛道二门继续坐大好上许多。” 于是纷纷赞同。 群雄见盟主之位已定,虽说这结局实是出人意料,但总算是件好事,于是齐声喝道:“孟紫芝、孟盟主、孟紫芝、孟盟主……” 孟紫芝大声道:“叫我孟姑奶奶!” 紫芝模样娇小可爱,原本就给人许多好感,群雄见着有趣,于是改喊“孟姑奶奶”,漫山遍野,声势震天。 亭亭、红红、宰氏姐妹、阳墨香等看着极是好笑,于是跟着摇旗呐喊。 玉英抚额长叹,怎会被这丫头当了盟主? 孟紫芝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极是威风! 微微气得连连跳脚,只是大局已定,她已是毫无办法…… …… 崖上,唐小峰正坐在草地上,哀萃芳偎他怀中。 轻轻抚弄着她那白皙的秀发,唐小峰一阵心怜,又低声道:“你怎不去华山找我?” 哀萃芳轻叹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人之间情爱纠葛,而她一遇到这方面的事儿,不自觉的就乱了方寸。 唐小峰道:“你也到华山来吧,锦心和沉鱼都在。” 哀萃芳奇道:“她们怎么会跟着你来?” 唐小峰笑道:“锦心本是我堂姐来着。”稍稍解释了一下。 哀萃芳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极是诧异。 唐小峰轻轻抚着她的腰肢:“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哀萃芳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边喁喁细语,另一边却极是热闹。唐锦心、纪沉鱼、谢文锦、白丽娟会在一起说话,崔小莺却在那一阵抽泣,她见到墨香二小姐和兰英等五位小姐原本极是高兴,结果得知连二小姐和五位小姐也都成了丫鬟,忍不住又哭了。 阳墨香和五英倒是一阵好笑,虽说以前一个个的都是官家小姐,不过现在做了这么久的丫鬟,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过来安慰小莺。 小莺见她们反笑个不停,直想着她们必是苦中作乐,立誓一定要把她们救出来。玉英道:“别,我们那时候就是为了救书香姐,一起跟着跳火坑的,你别把自己也坑了。” 红英怯怯地道:“其实也没、没什么不好。” 玉英道:“确实是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准少奶奶多了点,徐少奶奶、颜少奶奶、宋少奶奶、孟家两位少奶奶、宰家两位少奶奶……这都还没完没了呢,你看,这马上又出了一个哀少奶奶,少奶奶比丫鬟还多,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琼英头疼地道:“说的也是,你说怎么办?” 玉英道:“还能怎办?赶紧也变成少奶奶呗。” 诸丫鬟齐齐翻着白眼……馊主意。 小莺哭得更伤心了……可怜的小姐们! …… 尘埃落定,当日傍晚,各大势力的几位重要领袖便聚在一起,共商大事。选出盟主只是其中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互相配合和势力划分才是真正要点。 好在与选盟主时的一团乱不同,聚在这里的,大多是有识之士,很快就达成共识,最多在一些小处争论几句。 九遗妖圣并未参加此会,只是派了手下一名大将,对此,司马承祯等倒也不以为意,只要他派出人来,便已等于是默认了这次盛会的结果,人类与妖族之积怨,自不是一日两日便消解得了的,现在的联手,也不过是因为大敌当前,唇亡齿寒罢了。 …… 第二日一早,亭亭要回东海去了,唐小峰等人前来送她。 对于这趟茅山之行,除了因唐小峰等人与女儿国关系不错,紫芝能够当上盟主,对东海亦有极大好处这一点外,亭亭可说极是郁闷,皆因她带到这里来的阳墨香、兰英、玉英等都想要跟着她们的书香姐一起上华山,连红红都因想陪着她的唐大哥,不想回东海了。 昨晚亭亭拉了一个晚上的皮条……咳,拉人,结果什么人也没有拉到,这样子回去,可怎么向若花姐交待? 颜紫绡道:“茅山到东海虽不算远,不过还是小心些好,我送你们到东海吧。” 亭亭赶紧拉着她:“不如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颜紫绡瞅了唐小峰一眼,见唐小峰依旧在那与哀萃芳喁喁细语,嘴儿一抿:“好,我不回来了。” 唐小峰惊道:“紫绡姐……” 颜紫绡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亏你还听得到。 诸女掩嘴失笑,亭亭一阵郁闷,心里想着:“说到底都是为了唐大哥一人,他到哪里,这些姐妹就跟到哪里,大家都欠了他的么?” 红红一阵愧疚:“亭亭……” 亭亭无奈,拉着她来:“天朝不比东海,你也要小心一些。” 她们自然知道,这次分别,若是神州被龙族霸占,也许以后两人就再没有见面的机会。红红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形势终究会如何发展,这个时候,才分外想陪在唐大哥身边。 唐小峰却又让银蟾、玉蟾两姐妹也跟着颜紫绡,又告诉颜紫绡,姐姐说过,如果有空的话,最好把林婉如、宋良箴她们也接到华山来,让她们上圆峤秘境去。 姐姐特意提到过这件事的。 众人便在这里分开,亭亭在颜紫绡、宰氏姐妹的护送下,带着那批金凤骑,乘着她从女儿国带来的飞船,往东海去了。 唐小峰道:“我们也走吧。” 阳墨香道:“去哪里?” 唐小峰道:“回华山啊,笨。” 阳墨香道:“哦。” 唐小峰道:“丫鬟,我累了。” 阳墨香又哦了一声,变成狐狸让主人骑。 崔小莺抽泣……好可怜的二小姐。 第四十章 修罗场:魔音初现! 隋唐大运河,以洛阳为中心,南起杭州,北至幽州,全长五千多里,纵贯东南沿海与华北大平原,通达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海河五大水系,为隋唐时南北交通之大动脉。 大运河乃是人工之河,始建于吴王夫差,隋朝时,杨广又发大量人力物力开通济渠,连结洛水、黄河、汴水、泗水达于淮河,大运河在隋唐之后的一千多年里作用极大,所谓“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此路”便是大运河。 大运河乃是炀帝杨广留给后人的财富,即便是一千多年后,仍有许多人受益于此,但在当时,为在短时间内开济渠,引黄河,却害得天下百姓不堪其扰,本该是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来慢慢完成的好事,杨广非要在短短几年内将其完成,自是弄得民不聊生,这功在千秋的不世功绩,也成了隋朝二世而亡的重要原因。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大运河本身,确实是足可比得大禹治水的不世功绩,只不过杨广好大喜功,完全未考虑到当时的人力物力和百姓休养,大运河的修建乃是后世之幸,却是当时生活在杨广治下的神州百姓之不幸。 大运河与黄河交会之处,乃在冀州与郓州之间,此刻,龙族大将敖半蓝正率领龙群驻扎于此。 一名螭龙疾飞而来,伏道:“大将,华山那些人已是中计,正全力赶往漳水。” 敖半蓝座下,又有两名得力手下,一名蜮封,一名蜮木行。蜮木行沉声道:“那唐小峰诡计多端,那伙人中又有许多人擅长幻术,你可弄清,他们确实是全军离开华山?” 螭龙道:“有翼望山颧大师的破幻之眼相助,绝无差错。敌方中唐小峰、徐丽蓉等重要人物尽在其中,还有那三十六名能够化身天罡星将的少女和七千多名将士。” 蜮木行大喜:“这已是他们的全部战力,看来他们确实已是中计。” 自茅山之会,神州大陆上各方势力结成神州之盟,龙族深以为惧,又得知神州之盟的盟主乃是华山“姑奶奶”紫芝,于是想要尽快将其拔去,大挫神州之盟的锐气。敖半蓝设下陷阱,面对塞外妖族时故意输上一场,退至漳水休息,给华山偷袭之机,自己却率着主力悄悄迁至大运河。 蜮木行道:“华山虽是领袖神州,但本身实力并不太强,他们既要突袭漳水,势必要让主要战力举山而出。我们这个时候派兵暗袭华山,必能攻下华山,杀死那个孟紫芝。其实不管是华山还是孟紫芝都不重要,但他们方自结成神州之盟,我们马上便杀了他们的盟主,于我方自是士气大胜,于他们,却必定是士气重挫,再陷乱局。” 敖半蓝自也知道这是绝佳机会,下令道:“蜮封,你便率你属下兵团沿黄河而上,攻取华山,路上只可在水中赶路,不可露出水面。华山遇袭,唐小峰既知中计,必定要急急赶回,我便率主力中途袭击,勿要让他们全军覆没于此。” 蜮封奉命,带着四千多只飞龙逆黄河水而上,悄悄潜至华山。 蜮封进入五峰之间,见下方人群如蝼蚁一般涌动,心中冷笑。华山自取得盟主之位后,发展极快,竟是来者不拒,只是人虽然越来越多,能够飞天遁地,以各种神通与龙族作战的,终究只有那数千人罢了。 那唐小峰空有许多计谋,却终究不是将才,竟不知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招来的大部分人,连飞上天空都做不到,徒然成为累赘,他难道还以为这是人族以前那拿根矛骑匹马便可作战的可笑闹剧? 蜮封心中冷笑。 人群中有人恰好抬起头来,看到云阵涌来,飞龙数千,惊声大叫,纷纷逃散。蜮封冷笑道:“杀了他们。” 群龙张牙舞爪,疾掠而下,却听齐声一吼,落雁峰、朝阳峰、玉女峰三峰之上,涌出上万壮丁。蜮封先是暗吃一惊,心想难道是中计不成?但唐小峰、徐丽蓉分明已率着七八千人飞往漳水,这些日子,他们对华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华山之上能够战斗的就是这么多人,怎可能还有兵力设下埋伏? 再一看去,这些人却都是蝼蚁般的寻常壮汉,无一人身带玄气。蜮封心中失笑,想着难道这些蠢货以为这样吓上一吓,就能将敌人吓退?于是发出一声龙啸:“上。” 群龙扑去,那些壮丁却齐齐扛上一根古怪铁管,万炮齐发,无数炮弹飞来,竟将群龙轰得死伤惨重。 蜮封大吃一惊……那是什么? 像这种毫无玄气,连寻常法宝都用不来的人,以龙族的天生神勇,一百只蛟龙便可随随便便杀死数万,然而现在这些人虽然不会玄气,但手中所持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威力极大,密密麻麻轰来,竟让人无法躲避。 “到高处。”蜮封喷出疾风,吹飞轰来的数十枚炮弹,率众飞天。这些凡人所用的,显然只是某种以机关术原理制成的机关武器,只要飞到一定高度,这些炮弹就无法打到。 落雁峰头,却有人将旗帜一展,那些明明连玄气都没有的壮丁竟也全都飞了起来。只见他们穿着厚厚装甲,甲上画有古怪的蝌蚪文字,又自行生出风雷二气,带着他们飞到高处。 他们结成阵势,彼此支援,又杀了一批飞龙。 蜮封却率众强攻,这些身装战甲、肩扛大炮的壮丁一下子就乱了起来,纷纷坠落。 蜮封放下心来,这些人虽然穿着能够飞天的战甲,但一飞到高处,就无法维持阵形,未战先乱。他看着坠落在地的同伴尸体,怒气上涌,一声狂吼,直吼得人人心惊。 他疾冲而下,所向披靡。 就在这时,却有一团白光呼啸而来。 白光中,又涌出万千兵刃,蜮封心中一震,自知不敌,仓皇要逃,那万千兵刃却实在太快,刹那间,便有数十支利器将他刺中,与他一同坠落的还有上百只飞龙。 群龙见将军战死,大惊失色,人类一方精神大振,重新组织起来,布成阵势,大肆杀戮。 落雁峰头,一个白发灰衣的少女静静地立在那里。 在她身边,又聚着紫芝、芸芝、唐锦心、林书香等人。 紫芝哼了一声:“这些人实是没用,差点就要败了。” 芸芝道:“他们第一次上战场,虽有大哥设计出来的轰天炮和飞天战甲,能够战成这样子,却已是不错的了。事前谁能想到,就凭着这些人也能对付得了这么多的龙族?” 宰银蟾道:“我却想着,人类数量其实远胜于龙族,若是每个人都能像这般武装起来,哪还有龙族什么事?” 芸芝道:“大哥已将轰天炮和飞天战甲的制作图纸交给了秦岭一方,有简老在那,他们应当也可像华山一般,尽快实现量产。只是就算这样,也只能将许多本是强壮却无法飞天、又或是就算能够飞天却没本事与龙族作战的人武装起来,要想普及到整个神州,暂时却不可能。况且你们也看到了,他们训练时虽还有些模样,真正上了战场,却还是一团的乱。” 哀萃芳淡淡地道:“以前毕竟只是些寻常百姓,不能要求太多。” 又沉吟道:“其实真正训练有素的,还是朝廷的军队,若能用这轰天炮和飞天战甲将朝廷的军队武装起来……” 一个提着灯笼的半透明女孩忽地出现:“唐公子与敖半蓝两队人马已在交战。” 芸芝赶紧问:“战况如何?” 半透明的女孩乃是白丽娟,她用的乃是无象天魔舞,九天十地,化身万千。白丽娟道:“龙族偷袭不成反被袭,不过唐公子亲自对上敖半蓝,虽占上风,未能取胜。” 唐锦心道:“敖半蓝乃是阴烛那一级别的龙族大将,虽还比不上震古,却也不容易对付。” 众人在那等着,白丽娟不时将消息传来,终于道:“敖半蓝负伤,率众逃走,唐公子担心另有伏兵,不敢追杀,已率众回山。” 芸芝吁一口气,这一战,除了削弱黄河一带龙族的兵力外,主要目的便是锻炼这些装备了轰天炮和飞天战甲的玄甲兵,毕竟实战才是检验战斗力的唯一标准,现在目的已经完成,自是没有必要冒险。 到了傍晚,唐小峰、徐丽蓉等率众回到华山,“姑奶奶的”盟此次击杀龙族将军蜮封,再胜一场,自是兴高采烈。紫芝论功行赏,先将那上万玄甲兵狠狠夸赞一番,虽说若无哀萃芳相助,他们只怕难以取胜,但上万名从普通百姓中挑选出来的壮汉,装备玄甲后竟能灭掉四千多只飞龙,已是令人刮目相看,大大超出众人预期。 而白丽娟则是借着她的无数化身来去千里,将秦岭、长江、茅山、五岭等处的消息不断收集而来。唐小峰深知,战略上的成功往往要比战术上的得失重要得多,就比如当年的楚汉相争,项羽对上刘邦,刘邦身边有张良、萧何替他出谋划策,项羽空有范增而不知用,虽然军事强悍,但不用谋士,战略上屡屡犯错,最终失了天下。 这也是许多人看着这段历史,总不明白项羽明明屡战屡胜,为何地盘却越打越小的道理,战略如澎湃的大江,战术是江水与岩石之间的对撞,若是战略出错,就算沿途击碎再多的岩石,流向的也许不是大海,而是沙漠。 华山既已夺得盟主之位,自该承担起统筹全局、号令群雄的重责。 …… 傍晚时,唐小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路上一边走着一边沉思。 今日那一仗,自己虽然击伤敖半蓝,不过那敖半蓝确实也不好对付,见隙就走,谢文锦本是躲在暗处想找机会以“绝断鬼门”将其直接击杀,结果却是没有找到出手机会,就被敖半蓝逃了。 龙族中,确实有不少强手,不过这也是当然的事,龙族天生神通,又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命可以修炼,本身就高,修炼时间又长。像敖半蓝这种实力,在人类中已是顶尖高手,但在龙族中应该还有不少。 相信自己以后还会遇到更厉害的敌人,看来真的是要花点时间好好修行了。 其实登上圆峤秘境的那一个月本是绝好机会,堂姐修成鬼灵之身后,就是在那里突飞猛进的,只可惜那一个月里他基本上都在虐待……都在训练卞宝云等星少女,偶有一些时间,也用来调戏锦枫和蘅香去了,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正自走着,迎而行来两个丫鬟,但不是他的丫鬟,而是本为东海十二花之一、却被哀萃芳带到中原的尹红萸,以及书香的丫鬟崔小莺。 落雁峰上,小姐众多,芸芝、紫芝、哀萃芳、卞宝云、孟华芝等以前无一不是千金小姐,都是不怎么做得来杂事,但是丫鬟却少,卞宝云等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亵衣什么的交给那些男兵去洗,于是这有限的几个丫鬟不免累死累活。 崔小莺每次看到唐小峰,都跟看大坏蛋一般,她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自家的两位小姐给别人做了丫鬟这种事。 唐小峰先是冲着崔小莺嘿笑,又见她们两人手中各捧着几件干净衣裳,于是问她们去哪里?尹红萸福了一福,说是小姐想要洗澡,自己为她准备衣裳。 唐小峰道:“洗澡好,洗澡好。”拿过她们手中的衣裳,非要帮她们送去,然后跟萃芳姐姐一块洗。 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不妥,不妥,我不是下定决心今晚要好好用功的么?虽然在萃芳身上用功更加有趣,但自己定下的计划总不能乱改啊。”于是走了回来,又把衣裳还给她们,飘然而去,倒把两个小丫鬟弄得莫名其妙。 回到自己房间,居然看到阳墨香在那里,阳墨香看到他回来,睁大眼睛,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唐小峰奇道:“丫鬟,我得罪你了?” 阳墨香抿嘴:“姐姐让我等在这里,她说天气极热,主人你忙了一天,等你回到屋里,让奴婢帮你准备洗澡水和换洗的衣裳。” 唐小峰心想,真不愧是书香。 书香原本就是一个温柔体贴,面面俱到的人儿,这些日子比谁都忙。卞宝云等三十六女现在时常跟着奔赴战场,许多日常上的事儿,也都指望着林书香等几个丫鬟,大家都在跟龙族作战,但始终都在华山的书香其实才是最忙的一个,就算这样,她也总是惦记着公子,就算人不在,也把事儿安排得极是妥当,让唐小峰时时感到温暖。 唐小峰想,有一个这样善解人意的通房大丫鬟,真是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阳墨香又嘀咕道:“不过姐姐也说了,若是主人你没回来,那肯定是跑到哪位小姐那洗去了,就让奴婢不用管你了……主人你回来作啥?” 呃…… 难怪这丫头一脸郁闷的样子,原来是想偷懒来着。不过自己确实也差点跑去跟萃芳洗去了,通房大丫鬟果然是善解人意…… 丫鬟准备好洗澡水,唐小峰见她也是一脸困乏,显然是累了一天。于是嘿笑一声,一把将她抱起:“跟我一起洗。” 阳墨香大叫道:“我不……” 唐小峰却直接用他五行幻化的剑气把她身上衣裳变光,只让她穿着一件亵衣,抱着她跳入澡桶。阳墨香吓得摇身一变,变成小狐狸。唐小峰失笑,将沉水的小狐狸从水中捞起,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狐狸吱吱地叫着。 唐小峰也不管那么多了,将小狐狸搂在怀中,帮她洗啊洗,小狐狸两颊嫣红,变成了可爱的小狐狸。 把小狐狸洗得干干净净,自己也洗得干干净净,唐小峰沉吟道:“丫鬟……” “什、什么事?” “我想吃奶!” “呀!”小狐狸身子一窜,从他怀中窜出,一溜烟地跑了。 唐小峰嘿笑一声,这才擦好身子,穿好衣裳,就在床上打坐运气。 剑气在体内不断流转,不知怎的,突然幻相丛生,他看到九十九位花神绕着他载歌载舞,一个个宽衣解带,媚相丛生。 她们肌肤赛雪,旋转间乳摇臀晃,春满人间。他心摇神坠,难以自持。 又见一顶流苏小轿抬了过来,一名少女移步而下,小扇遮面,仿佛绝色,又轻轻一转,体态轻盈,她莲步而近,衣裳滑落,心衣勉强遮住雪乳与小腹,上面绣着“三多之相”。 唐小峰看着她,口舌咽干,虽知是幻,却又很想看看她小扇后面的模样、与心衣深处的美丽。 少女移近,将他推倒,跨坐其上,两人小腹微贴,少女伏身而下,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想不想要我?” 动人的呢喃,熟悉的声音。唐小峰心中一惊,想要将她推开,她却已摇动香臀,那柔软的臀瓣在他的敏感部位不断摩擦。 精美小扇缓缓移开,却是姐姐模样。 唐小峰大惊,想要从幻象中醒来,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远远近近,传来靡靡魔音,靡音背后,是黑绳公主凄厉的笑声。 第四十一章 修罗场:走火入魔! 他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少女,她一忽儿是姐姐,一会儿是黑绳公主。 血气翻腾,五行俱乱,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心灵更像是早已陷入无间地狱。 耳边忽地传来焦急的声音:“公子、公子……” 他蓦地惊醒,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睛,却见林书香一脸担心地将他扶住,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阳墨香四人也在这里。 天色已是深沉,桌上烛火摇动,唐小峰不断地喘着气,额上尽是冷汗,嘴角还溢着血丝。 林书香将他扶住,阳墨香亦坐在另一边床头,极是不安。 唐小峰强运还源仙气,却连体内的还源仙气也是一团紊乱。 唐锦心忽道:“你不要动。”移步上前,托着他的下颚,吻了上去。 双唇分开,唐锦心眸光流动。纪沉鱼笑道:“他这是怎么了?” 唐锦心道:“修炼时心魔焚体,走火入魔,他体内气脉已是乱成一团,受伤极重,连像平时一般自疗都无法做到。” 谢文锦讶异地看着唐小峰,道:“你难道正值剑气突破又或是心法闯关的阶段?在这种时候,你竟然也不找人护法,又或是寻一无人所在,闭关修炼?你这也实在是太大意了。” 唐小峰苦笑道:“我没有,我只是像平常一样运气用功,只是转了几个大周天,别的什么也没做。” 纪沉鱼笑道:“那必是你修的功法原本就有问题,现在才发作罢了。” 唐锦心却是目光闪动:“不是……他只是中了魔。” 谢文锦一惊:“难道是……” 唐锦心缓缓地道:“黑绳公主。” 阳墨香吓得跳起:“黑绳公主在哪里?她在哪里?”一阵紧张。 唐锦心却道:“所谓魔,又分两种,一为外魔,一为内魔。内魔无形无相,用尽一切手段破坏圣贤不死不灭之道。所以,但凡厉害的仙家法宝出炉,又或是想要肉身成圣的人在境界上即将突破时,都必有魔头入侵。” 唐小峰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自己本是铸炼师,铸剑炼宝时的“护鼎”就是为了防止鬼神相忌、魔头侵扰。 他道:“但我刚才确实只是像平常一样运气,我的剑气虽然跟别人不同,但却是以紫歌剑术为基础,又经过我姐和魔杀的指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唐锦心道:“嗯……但你可知道,天魔虽是外魔,但像黑绳公主这样的魔界贵族,却可以号令天下所有内魔?她若是号令所有魔头来对付你,你莫说打坐用功,哪怕只是睡上一觉,做个梦都有危险。内魔无形无相,原本就是防不胜防,刚才若不是墨香发现你样子不对劲,急急跑去把我们叫来,又有书香用佛门功法将你叫醒,你现在只怕已是心火焚体,魂飞魄散。” 唐小峰感激地看了阳墨香一眼,阳墨香呐呐的,显然是想说你没事就好。 那个时候,她虽被吓跑,却还是想着公子或许饿了,给他端了些点心来,却看到唐小峰坐在床上不断发颤,仿佛做着恶梦一般。她看着害怕,赶紧把唐锦心和姐姐叫来,却原来公子真的是走火入魔? 唐锦心道:“你受伤虽重,但好在未死,可以让书香以欢喜禅助你乐空双运,重新调整乱了的气脉。但为防意外,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打坐,连觉也不要睡,以防魔头借梦魇入侵。好在黑绳公主再怎么厉害,有仙佛二道的约束,她的本尊也不敢下界,只能用无形无相的内魔来对付你,只要防住内魔,她拿你也没有什么办法。” 唐小峰却是一惊:“她恨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姐姐跟我身边的所有姑娘,毕竟那时候,害死他儿子的可不止我一个。” 谢文锦笑道:“是了,那时候我也在呢。” “若说我们,倒是不用担心,”唐锦心道,“且不说姐姐在圆峤秘境上,那种地方,连魔头也别想找到。就算内魔想要对付我们亦是不敢,你难道还不曾发现?我们原本就是天仙下界,突破境界时,从来就不用担心魔头干扰。” 唐小峰自然早已知道这点,他身边的这些姑娘,练起功法来一个个跟坐火箭似的,轻轻松松的就比得其他人百倍千倍的用功,除了她们天生慧根,自带先天灵气之外,跟她们从来不用担心走火入魔这一点,也有着很大关系。 魔,无形无相,无量无边,用尽一切手段破坏圣贤不死不灭之道,所以但凡修仙修圣者,无不需要小心翼翼,一旦入魔,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而“闭关”、“护法”都是为了在境界即将突破的重要关头,用来防范魔头干扰的重要手段。 魔头干扰对寻常的修炼之人乃是常事,但这些天仙下界的姑娘却从来未曾遇到这种麻烦,修炼起来,自然要比普通人简单得多。 而唐小峰,不管他的天份有多高,说到底,却也仍然只是一个凡人,若黑绳公主真的号令三界所有魔头前来害他,那就真的像唐锦心说的,连睡个觉都有危险。 只是,遇到外魔,大家还能咬着牙帮他对付,像这种无形无相的内魔,却是谁也帮不上他。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唐锦心说是要再想想办法,拉着谢文锦去了,纪沉鱼则打着呵欠回房补觉。唐小峰让她们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徐丽蓉、哀萃芳她们,免得大家担心。唐锦心只是轻淡淡地嗯了一声,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林书香留在那里,以欢喜禅助公子乐空双运,回复心头空明。 阳墨香守在门口,终是忍不住,悄悄往里头看去,见姐姐坐在主人身上,光着身子上下起落,主人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还用舌头挑弄姐姐的嫣红峰头。 这般淫荡的姐姐,她可是从来不曾见过,直看得眼睛睁大,面红耳赤,赶紧扭过头去。 却终又忍不住悄悄回头。 偷看…… …… 天快亮时,林书香就离开了。 她虽然想多陪陪公子,但华山之上,实是少不了她。 唐小峰自然知道,紫芝也好、芸芝也好、那些星少女也好,全都是华山的重要人物,但若说华山之上有哪个人是离不开的,那个人却是林书香。 正是有林书香将她们的日常事务照顾得妥妥当当,她们才可以全心投入自己所做的事,不用担心太多。 这世上有一种人,做的从来都是琐事、小事,仿佛可有可无,平日里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功劳也算不到他们头上,但事实上,却是谁也离不开他们。 林书香就是这样的人。 林书香走后,阳墨香却又来到这里。 唐小峰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阳墨香嘀咕:“姐姐说你现在不能睡觉,必定无聊得很,让我来陪你……姐姐也真是的,有必要对……这么好么?”嘀咕声越来越小,嘴儿却抿着越来越厉害。 唐小峰把她拉过来,嘻嘻道:“那你给不给我吃奶?” 坏蛋坏蛋坏蛋!阳墨香憋红着脸:“只、只能一下下……” 唐小峰嘿笑着解她衣裳,露出亵衣,先在那饱满的胸脯上揉了几下。俏丫鬟嘴儿虽翘得厉害,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方自要把心衣扯下,外头却传来清脆脆的声音:“唐大哥,你在吗?” 阳墨香吓了一跳,衣襟一拽,方一合紧就往外头闯。红红刚好进来,差点被她撞上:“怎的了?” “他要吃奶!你、你喂……”阳墨香把红红往里一推,掉头就跑。 红红错愕地看着唐大哥,一头雾水。 唐小峰却盯着她的胸脯,邪恶地笑着。 说起来,书香和墨香姐妹两人虽然酥胸发育得都很不错,但这华山之上,胸儿最大的居然是岁数比她们更小的红红。他怪笑着把红红拉了过来,按倒床上。红红一阵害羞,却听唐大哥道:“我饿了,我想吃奶,你喂我好不好?” 红红亦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羞黑了脸:“嗯……” 唐小峰轻轻解开她的衣裳,黑玉般的双峰露了出来,大而饱满,虽是躺在床上,却因青春年少,意外的挺拔和耸立。 红红双手抓着床沿,羞羞的不敢看他,好不容易瞄上一眼,却看到唐大哥在脱裤子,一时吓得睁大眼睛。唐小峰轻轻压坐着她的肚皮,将某样事物夹入她的乳间:“其实是它饿了,可以么?” 红红羞羞地“嗯”了一声,唐小峰开始揉动她的软峰…… 天方一亮,哀萃芳就来到唐小峰房中,方一进来,忽地便怔在那里。 唐小峰却是快感最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红红乳间涌出,打在她的脸上。 哀萃芳虽知这家伙花样百出,却没想到还能这个样子,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微耸的胸部,颇有一些忧郁。 红红却是臊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紧接着,却是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一同飘了进来,唐小峰无奈,只好冲她们摆摆手,“嗨”了一声。 唐锦心颇没好气的样子,谢文锦摇头失笑,纪沉鱼道:“嗨你个头。” 床上两人七忙八乱地收拾一番,红红臊得跑了出去。 唐小峰道:“你们找我有事?” 纪沉鱼笑道:“锦心姐担心你,一个晚上都在替你想办法,你却在这快活,跟没事一般,早知道是这个样子,还不如由你去死。” 唐小峰见哀萃芳一脸担心,看来是连她也知道了,于是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不眠不睡不用功罢了。” 谢文锦笑道:“我们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不过要你闭关十天半月,你最好把手头上的事都交待一下。” 唐小峰讶道:“这种时候?” 谢文锦道:“性命重要,还是其它事儿重要?” 唐小峰道:“但战事方起……”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谢文锦道,“神州大陆上的各路人马早已按着你的计划开始调动,你的战略原本就无错可挑,再加上丽娟无象天魔舞的千万化身正以紫芝的名义协调各路人马,这个时候,已不需要你再做别的事了。” 唐锦心淡淡地道:“以正合,以奇胜。别说龙族还没有意识到不妥,就算他们完全弄清你的战略,也绝来不及做任何事。”敖半蓝只知道他昨日中计,损失了部分人马,却不知道针对神州大陆上所有龙族的反攻大计已经展开,昨天那一战只不过是个导火索,星星之火已经点燃,接下来将会是谁也无法阻止的燎原之势。 正如唐锦心所说,此时此刻,唐小峰以紫芝名义所安排的整个计划已经启动,就算是他自己也已无法改变大势,接下来要等的只是结果。 谢文锦道:“更何况,就算你闭了关,我们可也不是吃素的。你可不要忘了,萃芳姊和沉鱼可是两个人就闹得东海一团乱呢,再加上芸芝那丫头在谋略上绝不比你差,你就安心地去吧。” 什么叫安心地去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不过她们说的也有道理,战事重要,自己的性命也重要,不眠不睡,三五天还支持得住,时间一长就算是自己也受不了。况且难道就一直这样,连打坐用功都不敢?那自己的剑气岂不是永远停滞在这,甚至不进反退? “好。”唐小峰跳下床,先去找上其他人,告诉他们自己剑术上面临突破关口,需要闭关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都由军师芸芝和哀萃芳二人做主。 紫芝、芸芝、徐丽蓉等见他这般急,也只好由他,好在华山的一切原本就已开始走上正轨,而哀萃芳、言锦心在谋略上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而在武事上,新到华山未久的哀萃芳和谢文锦,更是比唐小峰还强。 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后,唐小峰回到自己房间,堂姐与谢文锦、纪沉鱼却已不在,只余下哀萃芳一人。哀萃芳牵着他的手,两人逛了一会儿华山,又飞到外头,游玩一圈。 中午时,他们寻一草地,唐小峰以哀萃芳双腿为枕躺在地上,两人说说笑笑。 唐小峰笑道:“你们到底想了什么办法?” 哀萃芳低声道:“首先,你千万不要小看了黑绳公主的能耐,她的能量绝不是十殿阎王可以相提并论。你与她有杀子之仇,她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唐小峰道:“这个我知道。” 哀萃芳道:“她以万千内魔对付你,内魔本是无形无质,要对付一人,主要靠的是激发人体欲望的各种幻象,而这些幻象,笼统地说,不过就是酒、色、财、气四字。” 又道:“以你来说,你既不好酒,也不好财,再加上本是聪明之人,绝不会轻易地让怒气控制你的行为,酒、气、财三字难不住你。你最大的问题,却是一个‘色’字。我问你,昨日你走火入魔时,看到的幻象可是与色有关?” 唐小峰嘻嘻笑道:“我见到你脱光衣服来勾引我,我忍不住就扑了上去,结果走火入魔了。” 哀萃芳脸儿一红,啐道:“你自己脑子里的事儿,谁知道你当时念着的到底是哪个女孩子?” “真的有你,我发誓!”唐小峰举起手。虽然当时幻象里出来的是九十九个花神和跑出来勾引他的姐姐,但不管怎样,她总是在九十九个花神里,所以也不算骗她啦。 用来发誓的手忍不住滑入哀萃芳的衣襟,摸啊摸。 哀萃芳道:“锦心说,你心性太杂,全无定性,到现在都还不曾走火入魔,纯属命好。你虽也修过欢喜禅,但纯粹是靠着书香助你。要想对付魔头,你只有靠着自己摒弃杂念,真正做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等你能够万念归于一念,魔头再怎么挑逗都不起杂念时,这些内魔自然拿你毫无办法。” 唐小峰惊道:“你们不会是要我去做和尚么?” 哀萃芳微笑:“让你去做和尚,我也舍不得呢。” 唐小峰嘻嘻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一反身,将哀萃芳扑倒,吻她嘴儿。 哀萃芳推他:“你先把这个喝了。”取出一个小瓶子。 唐小峰也不多话,直接喝了。哀萃芳眸中含笑:“你也不怕我害你?” 唐小峰嘿笑道:“我才不……这、这到底是什、么?”他倒在哀萃芳怀中,开始艰难喘气。 “你以前喝过的东西,”哀萃芳低声道,“阴魅蚀魂水!” “竟然……又给我喝这个……”唐小峰昏昏沉沉。 哀萃芳搂住他来,任他瘫在自己身上,道:“虽然大姊做的许多事儿,我无法认同,但她在我们幼时训练我们的方法,却还是很有效的,所以锦心、文锦、沉鱼她们打算用同样的方法训练你,苦是苦了些儿,却也是为了你好。最多等你出关之后,人家好好让你欺负就是……你可不要怪我。” 喂喂,你们到底要……做……神马…… 唐小峰晕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修罗场:皆杀?! 再次醒过来时,唐小峰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牢里,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根本弄不清楚,不过有床有椅,倒也华美,壁上居然还挂着很多春宫图。 他试着运气,体内剑气早已被阴魅蚀魂水灭了个干净,他想用“不在五行中”的灵郁之气解开被封闭的大穴,却发现连体内的灵郁之气也消失不见。 光影闪动,他抬头看去,却是纪沉鱼飘了进来。 纪沉鱼模样娇美,竟然只穿着一件翠绿短裙,一件精美亵衣,裙下空空,若隐若现,亵衣轻鼓,体态窈窕。 唐小峰笑道:“你们不是要助我闭关修炼么?难道是要帮我修欢喜禅来着?不过这好像也没必要把我的剑气全毁了吧?” 纪沉鱼嘻嘻地道:“毁了你的剑气,也是为了保护你,修仙修圣者才会走火入魔。所谓入魔,乃是形形色色的魔头闯入你的心灵,令你五内俱焚、神智错乱,以你自身玄气来伤害你自己,所以神通越高,走火入魔时越是危险,但你要只是一个普通人,它们也就不能拿你怎样。” 唐小峰叹气:“有道理……来吧。”向她伸出手。 纪沉鱼道:“来什么?” 唐小峰嘿笑:“不是要修欢喜禅么?” “想得美。”纪沉鱼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又用纤细而又滑嫩的美腿踩着他,取出鞭子乱抽。 唐小峰大叫救命,纪沉鱼得意地笑:“你叫吧,告诉你也没关系,这里根本不是华山,外头只有锦心姐和文锦,唯一会心疼你的萃芳姊已经被我们赶走了,所以你现在就算叫破喉咙……也是没用滴!”鞭子继续抽。 “救……命……啊……” …… 哀萃芳驾着一片云雾,飞往华山。 途中又忍不住停了下来,有些犹豫……真的应该把他交给她们吗? 锦心出身青楼,似有情而无情,文锦本质上比微微还胡闹,以她的聪明和一身本事,竟会惹得道门最大的两个宗派联手追杀,惨死于中原,可想而知她做事有多不计后果,沉鱼其实也是一个爱玩的性子。 落在她们手中……他到底能不能活得下来? 紧接着又叹息一声,算了,还是交给她们吧。 锦心说的也没有错,得罪了魔界公主,以后黑绳公主还不知会想出多少办法前来害他。他虽有才智,但是定力不够,心志不坚,这样下去,只怕黑绳公主自己不用出手,就能派各种无形无相的魔头将他害死。 对不起了,小峰……最多以后人家随你欺负就是…… 化作青烟投往华山。 …… 纪沉鱼左手拿着蜡烛,右手拿着皮鞭,嘻嘻笑地向他接近。 少年缩在角落里,全身鞭痕,惊恐地道:“你还要做什么?”身上是火辣辣的痛,没有剑气,没有灵郁之气,连还源仙气都找不出来,结果就只能硬生生承受被油浸过的鞭子。 纪沉鱼娇笑道:“对付内魔最好的办法,就是色空双运,心无杂念,外色而内空,外魔而内佛。从现在开始,我会时时窥视你的心灵,只要你心中稍有杂念,我就会用鞭子抽你,用蜡烛烧你,你最好好自为之。” 唐小峰冷笑道:“就这么小看我么?色空双运,心无杂念,对我来说其实简单得很。”收敛心神。 纪沉鱼微笑伏身,自抚酥乳:“你想不想摸?” “我……啊!”惨叫。 “你看哟,人家把裙子都掀起来了哟!” “啊!!!”惨叫。 “啊、啊、好、好舒服……” “啊!!!”惨叫。 …… 唐锦心与谢文锦在外头喝茶,看着远处哗哗的瀑布。 身后惨叫连连。 谢文锦道:“天气真好。” 唐锦心:“……” 两人在这聊着天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纪沉鱼飘了出来。 唐锦心讶道:“结束了?” 谢文锦道:“倒是比我想的更快一些,我本以为,以他的性子,起码也得大半天才能做到心无杂念。” 唐锦心沉吟道:“看来他还是蛮有天分。” 纪沉鱼嘻嘻地笑:“你们也太看得起他了,不是已经结束,而是他身上已被抽得没一块是好的,再打下去他可就要死了。” 唐锦心:“……” 谢文锦:“……” 纪沉鱼道:“我倒是越来越奇怪了,道法自然,自然者,内无自性,外绝因待。不要说是剑侠,哪怕只是一个寻常武者,气合丹田,抱元守一,不思不想坐上几个时辰都是常事。我看他的本事不错啊,以他的这种定性,到底是怎么练到这种地步的?” 唐锦心淡淡地道:“只有两个原因。” 谢文锦道:“哪两个原因?” 唐锦心道:“足够的聪明,再加上绝顶的运气。”她道:“一遇到难题,他七拐八弯,总能想出莫名其妙的办法将它解决,就比如学剑,他学的本是紫歌剑术,按紫歌剑术,要从紫华剑气突破到神华剑气便是极难,纵连颜紫绡那样的天分,亦是在圆峤秘境中苦苦修了一月,更不用说这之前为其付出的努力。小峰畏艰怕难,叫他去学紫绡那般冥思苦练,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于是便自己乱想,结果不知是他太过聪明还是误打误撞,竟也被他炼成了前所未有的紫幽仙气。” 谢文锦笑道:“这般瞎练,竟然也可以一路走来,到现在都还无事,果然是绝顶的运气。” 唐锦心道:“修仙修圣,本该有愚公移山的毅力,他遇山则绕,还总被他绕了过去,虽然靠着聪明和运气一直走到现在,修行的速度远胜于普通人,但在定力与意志这一块上,连普通武夫都未必比得。在圆峤秘境上,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去训练卞宝云她们,其实他自己何尝不用特训?只看他到了圆峤秘境那种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也不曾用过一刻功,便可知道他的心性。” 纪沉鱼一手拿鞭子,一手拿蜡烛:“没事,我会帮他定性的……嘻。”又进去了。 唐锦心道:“给他喂些丹药,可别让他真的死了。” 纪沉鱼头也不回:“知道。” 谢文锦道:“为什么会有蜡烛?” 唐锦心娇媚地耸了下肩……谁知道。 似这般又过了几个时辰,纪沉鱼再次出来。 唐锦心道:“怎样了?” 纪沉鱼道:“还成,他已能做到心无杂念。” 谢文锦道:“锦心,该你上场了。” 唐锦心淡淡地嗯了一声,飘了进去,来到地底,见堂弟盘膝坐在床上。 唐锦心唤他一声,唐小峰双手合十,睁开眼睛,面容祥和:“阿弥陀佛,女施主有何贵干?” 唐锦心:“……” 唐锦心将手一招,挂在壁上的一张春宫图飞了过来,落在她的手上:“你看,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唐小峰念声佛号:“他们是在做什么呢?阿弥陀佛。” 唐锦心将画扔开,把他推倒,半趴过去:“小峰……你想不想要堂姐?” 唐小峰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自重……喂喂,堂姐,你这也太赖皮了。” 堂姐已将手伸入他的裤裆,摸啊摸。 唐锦心妩媚地道:“舒不舒服?” 喂喂,你是我堂姐啊……唐小峰想不生出反应都难。 唐锦心道:“你刚才真已做到心无杂念?” 唐小峰道:“当然。” 唐锦心注视着他的眼睛:“你骗得过沉鱼,难道还骗得过我?沉鱼的读心术虽然厉害,但只要找到窍门,其实是可以避开的。要想做到心无杂念,就算是得道高僧也要经过刻苦修行,短短几个时辰,你怎可能做到?你只是找到了让沉鱼读不出你心中杂念的窍门罢了。” “不愧是堂姐,果然是天仙下界,菩萨转生,天生丽质,冰清玉洁……” “其它也就算了,身为天魔宗之人,从小待在青楼那种地方,纵然守身如玉,却又怎可能真的冰清玉洁?”堂姐看着他,“天魔宗本是缘于天竺密宗,当年,一位密宗大德高僧收了许多美丽的女弟子,日日夜夜,让这些女弟子诱他惑他,而他却视美女如骷髅,始终不为所动。所以,每个天魔宗女弟子都是从小便习有惑人之术。” 又道:“那些女弟子本是那位大德高僧用来修习佛法的踏脚石,虽然貌美,却无法外出,又被这高僧视若无物,时长日久,怨气自生,终于联手杀了高僧,逃出天竺,在中土创了天魔宗。她们在高僧身边待得久了,多少有些佛性,亦渴求仙佛之道,所以天魔宗修的虽是魔道,求的却是不死不灭之道。” 唐小峰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唐锦心道:“黑绳公主绝不会放过你的,对付天魔,最好的法子本是以佛制魔,但你本无佛性,也不想成佛,所以我要教你一个法子……以魔制魔。” 唐小峰道:“以魔制魔?” 唐锦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为百姓为刍狗。佛家修一念,那一念乃是‘空’字,万事皆空。魔道修一念,那一念却是一个‘杀’字,无人不可杀,无物不可杀。小峰,我问你,你走火入魔的时候,梦到了谁?” 唐小峰道:“我姐姐……” “那就……杀了她。” 周围突然生出幻境,唐小峰发现自己身处温柔之乡,身边有不知多少的姐姐,她们或温柔,或凶恶,神情各异,媚态万千。 堂姐的声音从虚无之间传来:“内魔虽然众多,最可怕的却是阴魔,阴魔又分色魔、心魔二种,这二魔颠倒众生,但凡迷着无情虚幻的俗人,迷着有知妄想的痴人,莫不受其所害。以魔制魔,那便只有一字,任它是善是恶,是好是坏……杀!” 众多“姐姐”扑了上去,对唐小峰撕咬殴打,明明知道全是幻象,不知为何却是阵阵发痛,分外阴冷。 “你若以为她们全是幻象,那就错了,天魔宗修行的手段之一,便是可以召来各种阴魔考验自己,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这才是天魔之道,阴魔虽无法杀你肉身,但在我的‘修罗场’中,却可以啃食你的魂魄。你的魂魄一亡,它们就会占你身体,害你亲人,你魂魄将亡,亲人将死,为何还不杀?” 长生剑破空而下,落在唐小峰身前。 唐小峰蓦地拔剑,见人就杀,这些“姐姐”或是惨叫,或是哀哭,楚楚可怜,诱他停手。 他无法停手,只能杀,不停地杀,直杀得周围一个不剩,这才跪倒在地,连呕了几口鲜血,苦笑道:“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 唐锦心冷冷地道:“这还是我,若是黑绳公主对你用了同样手段,就凭你刚才的那一番犹豫,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你若能见幻就杀,破假破幻,昨夜又怎会走火入魔,要别人来救你?” 唐小峰无奈苦笑……说的也是。 唐锦心道:“再来。”更多的幻象出现,有颜紫绡、有哀萃芳、有红红、有亭亭、有紫芝、有芸芝…… 看着这些温柔可人,千娇百媚的女子,唐小峰缓缓提起了剑。 唐锦心冷冷地道:“剑者,金精之气也,金者,肃杀之气也。见一人,杀一人,见百人,杀百人,食其肉,饮其血,固御剑之道,便是肃杀之道。手中持剑,那便要杀。佛要杀,魔要杀,仙要杀,神要杀,但凡与我为敌,图我害我者,管他是好是坏,化亲变友……皆、可、杀!” 剑气万千,血染幻境,满地尸体,层层叠叠。 杀戮,杀戮,不停地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 天可杀,地可杀,万事万物,图我害我者…… 皆、可、杀! 瀑布前,秋枫落。 那一片片的秋枫,落在水面,随着激流不停地打转,再顺流而下,也不知要通往何处。 近圆的月升了起来,月色覆上湍流,光影粼粼,分外美丽。 谢文锦与纪沉鱼一同坐在溪边,对月赏枫。 “马上就是中秋了,”纪沉鱼道,“那臭小子跟着锦心姐进入修罗场已有十天……这样真的没有问题么?” 谢文锦道:“谁知道呢。” 纪沉鱼忽地扭头看她,谢文锦没好气地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纪沉鱼笑道:“我只是一直没有弄明白,你跟锦心姐关系怎会这般的好?你们一个是修罗宗,一个是天魔宗,天然的便是势不两立,以前你们两个在一起时,也从来都不对付,连话都不曾说过。更何况,把你的行踪出卖给道门的可是她来着,我一直以为你回到阳间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她报仇来着。” “是吗?”谢文锦轻叹一声,看着流水,“以前我确实是很讨厌她,怎么看她都不顺眼。明明是个出身青楼的贱女人,不知道怎的,给人的感觉却又是那般奇怪。人家说婊子装正经,她就是一个喜欢装正经的婊子,但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真的是个好人来着。” “好人?”纪沉鱼失笑道,“出身于魔门,手中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你竟然说她是好人?” “是不是很可笑?”谢文锦也笑道,“说起来真的难以让人相信,出身青楼、一统魔门的天魔宗公主竟然是个好人,这岂非是个笑话?但她就是那样子的一个笑话,莫说你不信,连我都不信来着。” 纪沉鱼道:“就算锦心姐是好人,你又不是好人,难道你还会因为这个对她好?” 谢文锦沉默一阵,道:“你可知道,当我第一次进入修罗场的时候,锦心曾突然跑来,劝我不要进去?” 纪沉鱼讶道:“还有这样的事?” “嗯,”谢文锦道,“修罗场乃是一个阴魔万千,极是可怕的地方,你只有杀尽所有阴魔才能出来。在那里,一个人的实力确实可以突飞猛进,意志更是可以得到极大幅度的提升,皆因在那里,你只能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杀……不停地杀。” 纪沉鱼道:“以前我也想进修罗场,但萃芳姊却说我要是敢进去,她就打死我来着。” “进入修罗场后,实力虽能得到极大提升,却也极容易陷入修罗魔道,”谢文锦道,“在那里面,阴魔会以各种假象来诱你骗你,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杀,不管是亲人朋友,恋人爱人,见之则杀,唯有杀才能活得下来。杀到后来,心中再无情感,除了一个杀字,再无它念。我在里头练成了绝断鬼门,但是出来后,却已是无法控制自己,我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亦无法压抑自己的杀心,短短一个多月,便杀了上万人。” 纪沉鱼道:“难怪那个时候,黑杀天女突然便成了神州大陆的公敌。” 谢文锦道:“锦心出卖我,其实是救了我,皆因那个时候我如果再杀下去,除了迷失自己,化身为魔,再无其它可能。锦心虽设计让茅山、净明两宗围攻我至死,却也助我保住魂魄,重修鬼仙之道,让我冷静下来。” 纪沉鱼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害我一直觉得奇怪,弄不清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却又惊道:“修罗场既是那样一个地方,锦心姐还把那臭小子放进去?” 谢文锦笑道:“锦心当有她自己的想法。” 两人正自聊着,远处却有人飘来,她们看去,见来的是白丽娟,白丽娟提着花篮,又用玄气载着一个少女,少女左看右看,满是疑惑的样子。 唐锦心飘了出来,把白丽娟带来的少女接了进去。 白丽娟消失不见,谢文锦与纪沉鱼却是面面相觑。 纪沉鱼道:“锦心姐这样子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谢文锦道:“她、肯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不过确实太过分了……” 第四十三章 温柔乡:表姐? 杀,无止境的杀。 唐小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修罗场中待了多少天,又杀了多少魔。 这些魔变成他的亲人、好友,以各种方式前来害他,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杀,杀到后来,他已无法弄清谁是谁,见人就杀,见影就杀。 天可杀,地可杀,亲可杀,仇可杀。 所有的人都可杀。 “小峰。”有人在万千幻影中呼唤他,向他扑来。 唐小峰一声冷笑,这些日子,这种情景他已实在是见过太多次。 剑光一闪,刹那间刺入来人的胸口。 “小、峰……”少女带血倒下。 唐小峰蓦地一惊……这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表姐???!!!”他赶紧将少女搂在怀中。 鲜血不停地淌入他的怀中,无休无止。 这是不可能的,表姐明明是在东海,不可能会在这里……这是不可能的。 “小峰……”林婉如虚弱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睛,与满是怨毒的脸庞。 唐小峰一声嘶吼……这是不可能的。 阴暗处,传来唐锦心阴阴冷冷的声音:“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怒道:“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唐锦心冷冷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在最后一刻,发现她不是魔?” 唐小峰低头看去,林婉如胸口溢血,但却是伤而不死,在最后的那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及时避开了她的心脏。 唐锦心道:“以前从来不曾有人,在修罗场里待了十多天后,还能停止杀戮,辨清真假。文锦做不到,以前在修罗场里待过的其他人也做不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冷笑道:“这不是废话么?天可杀,地可杀,亲可杀,仇可杀,图我害我者皆可杀……但若是她不图我不害我,我杀她做甚?”在那一刻,他并没有看出眼前的表姐是真是假,他只是在即将杀她的那一刻,看到她那关切与担心的眼神。 唐锦心沉默片刻,忽地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唐小峰怒道:“但我却看错你了,万一我真的把我表姐杀了怎么办?” 唐锦心笑道:“你再看看她。” 唐小峰低头看去,见表姐虽是担心地看着他,胸口溢血,却不像是很疼的样子。 唐锦心笑道:“我可不想被自己的堂弟恨一辈子,她确实是你表姐,但她的身体是萃芳姊制作出来的人偶,魂魄则是我用移魂大法移过去的,说起来,倒是有点像你的玄关化体之术,莫说你这一剑刺得歪了,就算真的刺中心脏,她也死不了。” “原来是这样子?”唐小峰在表姐胸上摸啊摸,“嗯,果然有点不同……这人偶还会脸红?不错不错。” 林婉如臊得想往地下钻。 唐锦心在暗处打一响指,“林婉如”沉沉睡去,再无生命迹象。过一会儿,周围忽地出现许多个“林婉如”,俱是光着身子,羞羞答答,千娇百媚。 唐锦心道:“这里只有一个是你表姐,其他九十九个全是阴魔,把所有阴魔全杀了。这次的可是真身,你要是杀错了,可不要怪我。” “小峰,我才是真的……”所有的“林婉如”都叫了起来,一个个向他扑来。 喂喂,死堂姐,你到底有多少手段来折磨人? 唐小峰东张西望,蓦地冲了上去,将其中一个抱入怀中,再用剑杀来斩去。他体内剑气已失,杀起人来有如凡人一般,好在阴魔本是无形无质,只能通过各种欺骗手段进驻人心,啃魂食魄。 把其它的“林婉如”杀个干净,他也跪倒在地,不停喘息。 仅剩下的那个光着身子,捂胸掩臀,在他怀中抬起头来,羞怯地道:“小峰……” 唐小峰苦笑:“表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婉如道:“我和淑媛、良箴、小春、凤翾都到了华山,不是你让紫绡把我们接来的么?” 唐小峰算一算,颜紫绡和银蟾、玉蟾去了东海,果然是差不多该回来了。不过锦心堂姐还真是黑啊,竟然把她给拉了进来,自己潜意识里以为表姐还在东海,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林婉如见表弟累得够呛,不好意思再偎他怀中,起身扶他。唐小峰却蹲在那里,盯着她的腹下。 林婉如虽是答应帮唐锦心的,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光着身子,见表弟盯着自己的羞人地方,下意识地就要用手去遮,唐小峰却抢先一步,用手指轻轻点住那小小的缝儿。林婉如娇躯一僵,表弟却将手指轻轻勾了进去,她吓得双脚掂起,表弟居然不放过她,手指儿跟着往上勾,直至遇到那层轻薄阻碍,方才停下。 “小峰你、你做什么?”林婉如僵在那里,双手遮胸,掂得脚尖都酸了,却又不敢放下来,这一放下,身子下沉…… 唐小峰嘻嘻地道:“我只是要看看,表姐你是不是真的,这些日子可是有好多魔头冒充你来骗我呢。” 林婉如道:“我、我……” 唐小峰站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过现在我终于放心了,这么可爱的表姐,肯定是真的。” “死、死小峰!你、你还不把手……” 唐小峰嘿笑一声,将表姐一把抱起,转了个圈,却又因实在太累倒了下去,然后便搂着表姐笑个不停。 林婉如实在是拿他毫无办法。 唐小峰搂着表姐,大声道:“我过关了没有?” 唐锦心道:“若再有阴魔像那晚一般诱你惑你,你可能自恃?”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不管有多少阴魔跑来害我,我都先杀再说,绝不会给它们机会。” 暗处传来一声响指,周围情景变化,一下子明亮起来。 香帐婆娑,檀香缭绕,仙音靡靡,色彩万千。 单是处身其中,便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唐小峰发现自己正搂着表姐躺在一张床上。 唐锦心道:“你已经过了修罗宗的‘修罗场’,这个却是我天魔宗的‘温柔乡’。”又道:“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你就带着你表姐温柔一番,两个时辰后我再来。”声音渐去。 原来还有中场休息啊?唐小峰翻过身来,看着表姐。 林婉如红着脸:“你、你想做什么?” 唐小峰笑道:“反正你也嫁不出去了,只能嫁给我,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圆房?” 林婉如羞羞气气:“谁嫁不出去了?” 唐小峰在表姐唇上吻了一下,抚她小腹:“你看,你现在亲也被我亲了,摸也被我摸了,连这儿都被我碰过了,谁还敢娶你?” “死小峰……” “表姐!”唐小峰搂着表姐窈窕而又娇美的胴体,在床上滚了一滚,轻揉慢抚。 香帐飞舞,檀香卷荡,一声声的娇喘,一阵阵的冲荡! 花儿绽放,蕊儿开合,数点殷红落下,无数温柔攀起。 云散雨霁,唐小峰搂着表姐,舒舒服服地吁了口气。这几天,被那无数阴魔缠着脑袋发胀,简直就像是做了无数恶梦一般,更糟糕的是,这些阴魔总是变作他身边亲近的人,萃芳、紫绡、芸芝、紫芝、姐姐、表姐等等,他又不得不将“她们”狠心杀死,虽然知道除掉的全都是魔,但那种压抑感总是免不了的。 现在搂着实实在在的表姐,又在她身上发泄一番,心中阴霾一扫而光,总算是舒服了许多。 林婉如初尝禁果,极是害羞,缩在表弟怀中,小腹还残留着那暖暖的感觉。她小小声地道:“你原本就有了良箴和丽蓉姐,万一姑丈不肯让你娶我,那、那怎么办?” 唐小峰笑道:“你想太多啦,就算我爹不肯,我娘可是巴不得的。”再说了,老爹对礼教这种事虽然很看重,但对每次回家都要带上好几个美少女的他早已绝望了,估计是不会管了。至于他母亲肯定是乐开了花,她自己姓林,婉如也姓林,林家的女儿与其送给别人,不如留给自己的儿子。 至于舅舅、舅妈那就更好说话了,林之洋本是商人,在这个时代,商人地位极其低下,唐小峰自己当然不会在乎这个,他爹唐敖虽然看重礼教,但某些观念却是意外的超前,不但不会看不起商贾,甚至还提倡“一夫一妻”。 但是林之洋自己却总觉得读书人很了不起,虽然林家比唐家富了不知多少,但唐家乃是书香门第,世世代代的读书人,女儿能够嫁到唐家,哪怕只是做妾,他也会笑不拢嘴。 这些日子在“修罗场”中实在是压抑太久,现在终于松了弦,他忍不住又将表姐欺负一番。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便已过去,周围情景开始变幻,林婉如消失不见。 唐小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皇宫,周围许多嫔妃,无数宫女,对他百般调戏,千般温柔。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愚夫;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唐锦心的声音虚虚渺渺地传来,“阴魔本有色、心二种,修罗场中尽是变化万千,扰人神智的心魔,温柔乡的这些,则是令一切众生迷着无情虚幻的色魔。她们会用无数方式来勾引你,你若禁不起诱惑,与她们苟合,马上便会被她们吸干精血,气亏而亡。” 唐小峰道:“我便学修罗场里一般,见之则杀?” 唐锦心道:“修罗场中,名为杀魔,实为斩念。经过修罗场里的那番历练,想必你已能做到不起杂念。但食色性也,色乃是人的本性,你斩之不尽,杀之不绝,除非能够做到四大皆空,又或是视天下所有美女尽如骷髅……” “喂喂,我不想做和尚。” 唐锦心笑道:“我却也不想将一个这般有趣的堂弟变成和尚。” 又道:“让你去学禅宗的四大皆空,又或是密宗的视美女如骷髅,实是为难了你。然而,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不能过了色欲关,魔头便总有办法害你。其实不管是禅宗还是密宗,其‘四大皆空’又或是‘视美女如骷髅’都并非修行的目的,只不过是用来对付色魔的手段,既然难以分清美女与魔头,倒不如将其一股子视作魔障,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自不会为魔头所害。你既然做不到视美女如骷髅,倒不如去学唯识宗的‘万法唯识’,事事看穿,自然事事空明,若能直接看穿美女是美女,魔头是魔头,又何必非要将美女视作骷髅?” 唐小峰笑道:“有道理。” “所以,在这温柔乡中,不但这些色魔会来惑你,我亦会时不时地把芸芝、紫芝、书香、婉如等一个个地放进去,我会用幻术变换她们的形貌,让你认不出她们,再给她们种下桃花毒煞,若是未得男子抚爱,必会毒发而亡。”唐锦心道,“你若不能及时从身周无数美女中找出她们,给她们慰藉,她们会死,你若是找错了,将魔头当作她们与之苟合,你自己会死……你好自为之。” “喂喂,”唐小峰大叫,“这会不会太过头了?” 唐锦心不管他的抗议,直接道:“你需要记得,自然者,内无自性,外绝因待,不可以自他分其内外,不可以有无定其形质,不可以阴阳定其气象,不可以因缘究其根叶,唯有包容万物,体洞虚无,方得其道。唯识宗说这是‘万法唯识’,道家说这是‘道法自然’,看似不同,其实一也。” 唐锦心声音渐去。 唐小峰一阵紧张,却又一阵期待。 她最先放进来的会是谁?紫芝?芸芝?如果是墨香、兰英、玉英、红英她们也可以,要是卞宝云、孟华芝、孟芳芝她们,那也蛮好的。 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 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林婉如在外头饮茶聊天。 林婉如时不时地往洞口看去,表弟真的没事吗? 谢文锦看着唐锦心,道:“你怎知他可以安全度过修罗场,而不会被杀心控制,化身成魔?”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唐锦心淡淡地道,“修罗场可以快速提升一个人的实力和意志,但因在那里头,除了杀念再无其它,所以出来后,往往也会变得杀戮成性,分不清现实与幻境,除了杀,心中再无其它。但他却不同,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为什么要变强,当一个人杀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时,不管修罗场如何可怕,都无法磨灭他的内心,让他为杀而杀。” 谢文锦道:“他竟有这般的大智慧?” “他没有,”唐锦心缓缓地道,“这只是他的天性罢了。” 谢文锦笑道:“你对他还真是放心。” 唐锦心轻轻淡淡地喝了杯茶。 也许,这并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这只是了解不了解的问题,他是她的堂弟,他们有着同一个家庭的血液,所以她知道他一定能够做到。 纪沉鱼笑道:“不过我觉得,要他过修罗场容易,要他过温柔乡,只怕却难……那家伙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欺负女孩子。” 唐锦心道:“若在青楼待过,你便知道,其实天底下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看那些帝王,一旦有权有势,可以选天下美女入宫,有哪个不荒淫成性?只不过是好上一些的,还可以自控,稍无自制力的,不就是夜夜笙歌?小峰原本就是血气方刚,正值少年,再加上运气极好,身边总有许多顺着他的心意,任他胡来的姑娘,再加上他本是没有什么大的野心的人,饱暖而又淫欲足,对他来说已是神仙日子,不再奢求其它,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正常得很。” 纪沉鱼笑道:“说的也是,其实他还是好的了,有许多道貌岸然的家伙,心里比他还意淫得死,其实真正龌龊的就是那种明明心里想得死,却还要装正经的人,原本是怎样就是怎样,何必装来装去的呢?孔圣人不都说食色性也么?” 又道:“锦心姐,你不是跟那臭小子说,要把其他女孩子一个个放进温柔乡的么?怎么还不开始?” “想得他美,”唐锦心悠悠闲闲地喝了口茶,“我故意说要把那些姐妹放进去,他就只好打起精神,要从阴魔变幻的万千美女中找出那些姐妹,一刻也不敢松懈,但他左找右找,却怎么也无法找出,皆因我根本就没放进去,时间一长,他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担心是自己未能看穿幻术,将真作假,于是会变得不安,变得沮丧,变得心力交瘁。” 又道:“我还告诉他,放进去的姐妹都被种了桃花煞,若不能得到他的云雨,就会毒发而死,他提心吊胆,却徒自抓狂,他磨枪霍霍,却无用武之地。似这般一天一天地过下去,精神上,他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多,总担心已有人死在温柔乡中而他却未能发觉,肉体上更是憋得难受,又不敢去碰那些魔头幻化而成的美女。精神与肉体双重的折磨,最终会让他心理崩溃,万念俱灰,再从这一片灰暗中悟出光明,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所有美女都是虚无的道理……” 林婉如张大口儿,哑口无言。 纪沉鱼亦是瞪大眼睛:“锦心姐,你真的是……” 谢文锦道:“……太、卑、鄙、了!” 唐锦心轻描淡写地喝了口茶,看着枫叶和瀑布……天气真好! 第四十四章 温柔乡:堂姐! 华山。 紫芝、芸芝、颜紫绡、徐丽蓉、哀萃芳,与秦岭一方的徐承志、卞壁、元昊一、华山的生财菩萨等重要将领聚成一堂。 芸芝、哀萃芳等虽然都是女子,徐承志等对她们却已是不敢有任何小看。 这些姑娘展现出来的才智与本事,实是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莫说华山,就算是整个神州大陆,只怕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了。 芸芝道:“震古、敖半蓝,加上龙族其它几大主力都已云集到黄河附近,各路龙族在神州之盟的配合下连战连败,只能寄希望于在黄河来上一次大胜,稳住稳脚,我们的压力空前巨大。” 哀萃芳淡淡地道:“这一战,只怕将成为人龙两族的分水岭,丽娟已是探得消息,北海龙族派出他们的龙太子敖歌亲自督战,务求来场大胜。” 芸芝道:“我们的目标,就是在茅山、朝廷、妖族等各方势力将他们面对的龙族分割包围、歼灭,并逐批赶到这里之前,一定要顶住龙族的压力,可以失了华山,但绝不可失了秦岭。龙族为了夺得秦岭,必定也会不断增援,将扩散的兵团聚集于黄河,又从北、西、南三海调兵。” 又道:“不过东海的若花国君也会出兵,助我们拖住南海的龙族兵力。” 紫芝抿嘴:“我就不明白了,上次收复长江靠的是我们,现在硬抗龙族主力,为那些秃驴、道士、妖怪什么的争取时间也靠我们,我们欠了他们么?” 芸芝道:“紫芝你也真是的,这不是为了大局么?” 紫芝道:“道理我是知道,就是不爽。” 徐承志长叹一声:“这也是由我们所占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秦岭俯视中原,遥遥控制着两河流域,为兵家必争之地。兵法有若棋道,金角银边草肚皮,龙族大举入侵神州时,神州各门各派纷纷覆灭,妖族扔下西城山、委羽山,齐聚于被龙族忽略的沙漠戈壁,佛道二门大幅收缩,而作为天下道门之所宗的茅山又正好左靠五岭,右倚东海,朝廷一发现形势不妙,直接便逃入巴蜀,这三方势力都是从一开始就选择避开龙族,这才得以保留,未像其它各门各派一般覆灭。” 哀萃芳道:“但他们虽然保存住实力,胜负的关键却还是要看中原。中原若失,任你塞外、巴蜀、茅山如何坚持,最终都只有被灭的份,最多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就如同三国时魏国占据中原,吴、蜀两国被灭,其实只是时间问题,诸葛亮六出祁山都是无奈之举,皆因拖的时候越长,对于占据中原广阔大地的魏国越是有利。所以龙族举兵而下,却未能攻克秦岭,对他们的战略影响极大。而现在,龙族其它地方虽然在各方合作之下不断败退,但他们也深知一点,只要灭了秦岭,控制两河流域和整个中原,剩下的就都只是疥癣之患。” 徐丽蓉轻叹一声:“夫君布下整体战略,协调各方作战,效果已是开始显现,各地都在反守为攻,龙族势大的局面已是开始逆转。只是夫君的战略虽是好棋,但逼得龙族在黄河决战,却也是一步险棋,只是事态既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是谁都无法改变。” 紫芝双手叉腰:“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些恶龙来多少我们就灭多少,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本姑奶奶厉害。” 徐承志忽地起身,率本队将领拜在紫芝身前,道:“我等愿加入贵盟,自今日起,听从孟姑娘调度,宁死无悔。” 其他人俱是怔了一怔,皆因事前都没有想到徐承志会摆出这种姿态。紫芝虽是神州之盟的盟主,拥有号令天下的大义名分,但徐承志这一跪,等于是奉紫芝为主,从此以后,秦岭一方,不再是一方豪雄,而是成了“姑奶奶的”盟的一份子,甚至可以说是紫芝的私兵私将。 紫芝大喜,喜笑颜开:“好、好。” 哀萃芳、芸芝对望一眼,却是比紫芝更明白徐承志这一拜的重要性。 紫芝只是觉得自己的手下越来越多,极是威风,芸芝却深知,随着秦岭一方彻底并入华山,原本就拥有盟主名分的紫芝,将不可避免地站在历史洪流的中心。 从大局上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从私心上,她却真的不希望紫芝被王气给推着走。 紫芝兴高采烈地扶起徐承志,外头,两道剑光落下。 宰玉蟾飘了进来:“紫樱、紫菱两位姑娘等在外头。” 芸芝忖道:“魏紫樱、易紫菱两位姐姐都带队在外头打探消息,她们急急回来,必有重大事情。” 紫芝让她们进来。 魏紫樱、易紫菱飞掠而入,魏紫樱道:“盟主,这是北海龙族龙太子发出的檄文。” 紫芝错愕接过,摊开一看,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芸芝知道自己这妹妹虽然当盟主当得威风,对整个局势却根本没有多少了解,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紫芝将檄文递给姐姐:“这是啥子意思?他们要打就打呗,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 芸芝将檄文接过,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微变,又将檄文交给哀萃芳。 哀萃芳先行看完,随手交给徐承志,徐承志看完后一脸难看,又传了下去。众将有的像紫芝一般,完全没弄明白其中的重要性,有的脸色凝重。 徐丽蓉冷然道:“那龙太子竟然玩出这一手来,只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卞璧愤怒握剑:“李素……那时候真应该杀了他。” …… 唐锦心飘进了温柔乡。 香气袅袅,宝帐婆娑,各种阴魔变幻而成的美女消失而去。 唐小峰躺在华丽无比的大床上,看着她来,双目无神,面容憔悴,颓废到了极点。 唐锦心吓了一跳,来到床边:“你……” 唐小峰抓住她:“你有没有把紫芝她们放进来?你不要骗我,你到底有没有……” 唐锦心摇头:“没有,一个都没带进来。” 唐小峰扑到堂姐怀中,嚎啕大哭……不带你这么骗人的。 呃,好像确实过分了点。唐锦心赶紧将堂弟搂着,细心安慰。 “我一直担心她们进来了,我一直害怕她们已经死了,”唐小峰哭得像个孩子,“我睡又不敢睡,眨都不敢眨,整天看啊看,现在你说你骗我……你说你骗我……” 他悲极而怒,抱住堂姐将她扔到床上,扑了上去,撕她衣裳。 唐锦心轻叹一声,自己也觉得做得太过,又担心他得不到发泄,精神崩溃,只好由他欺负。 唐小峰握住锦心堂姐美乳,握得她一阵发疼,又埋头在她胸脯,一边抽泣一边吮吸。 唐锦心咬了咬嘴唇,忽地将他推开,盯着他的眼睛。唐小峰泪水汪汪,极是可怜,唐锦心蓦地将他推倒,按住他来,往他腹下摸去,握着那胀胀的东西,没好气地道:“还很有干劲嘛。” 唐小峰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住堂姐,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害得我多惨?” 唐锦心道:“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是在骗你的?” 唐小峰苦笑道:“我一直在这等啊等,看啊看,看到的却全都是阴魔,我开始怀疑自己本事不够,根本无法看穿是幻是真,说不定芸芝、紫芝又或者是其他人早已被送了进来,死在我的面前,我却把她们当成阴魔。” 唐锦心道:“然后呢?” 唐小峰嘻嘻地笑:“然后,我又想,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堂姐你绝不会真的把她们害死,因为你是我堂姐,我知道你是不会真的让我伤心的。” 唐锦心看着他来,心中蓦地涌起暖意。 唐小峰将她翻了过来,压在她的身上:“但你还是把我害得好惨。”虽然知道堂姐不可能真的会把他身边的人害死,否则的话,在修罗场的时候也不用对婉如表姐使用替身人偶,但想要不紧张却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方面,这温柔乡里的各种色魔实在是变幻无穷,以各种美女幻象迷惑人心,激发男人最深处的欲望,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真是需要堂姐放几个美眉进来,让他发泄一下被激发出来的情欲。 看着堂姐那衣裳解开后,裸在外头的羊脂般的一对美胸,他口舌干咽,体内热流涌动,忍不住隔着裙子,在她腹下轻轻摩擦。 唐锦心看着他那带着兽欲,却又歇力克制的眼神,先是一叹,又是一笑。 先是修罗场,再是温柔乡,以前从来不曾有人连过这两样魔门秘境。 只看谢文锦天仙转世,在修罗场中走了一遭,出来后便本性迷失,杀戮成性,最终落得惨死的下场,便可知道它的可怕。 而温柔乡更是每个男人的葬魂场,自从有它以来,已不知有多少男人身陷其中,被各种美女幻象所迷,最终精尽人亡,连魂魄都无法离开。 堂弟能够在这两个魔境中支持这么多天,直到现在都还心如明镜,确实是难能可贵。当然,就算是他,这么多天积累下来的压抑,也已经让他到了极限,若再不给他一些补偿,他只怕真的会精神崩溃。 “你不要动!”唐锦心将他推翻在床,替他温柔按摩。 唐小峰深深地吁了口气,堂姐的手法实是有些奇妙,每一压每一揉,俱是让人骨头发酥,从里到外的舒服。 堂姐伏下身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天魔宗的女子,一向都是在乌烟瘴气中守身如玉,以魔的方式,求圣贤之道。虽然守身如玉,但毕竟也是出身青楼,学了许多服侍男人的本事,甚至可以说,为了能够以幻术迷惑男人,以淫思击败对手,在这方面的知识和智慧,就算是再出色的青楼女子也比不了……你想不想要堂姐服侍你?” 唐小峰伸出手,轻抚着她的一对软峰,用实际行动来回答。 唐锦心注视着他:“虽然我以前从来不曾让别的男人碰过我,但我毕竟是个妓女……这也没有问题么?” 唐小峰看着她:“我只遗憾一件事……没有在你小的时候就认识你。” 堂姐弟两人互相对望,终于,唐锦心慢慢地露出笑容,眼眸却闪动着凄美而又幸福的泪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拥有着本是书香世家的唐家血脉,对于自己的身份,她一直都无法不去在意,她出生于魔门,却又一向都向往着美好的事物,她成长于天魔宗,却又从来不曾放弃过离开天魔宗。 谢文锦说她婊子装正经,实是没有说错,皆因她原本就只想做一个寻常女孩,一个在平平静静的家庭中,平平静静地长大的寻常女孩。 她伏下身子,吻着堂弟的身体,她的动作是那般的优雅与美妙,有若弹琴一般。唐小峰的身心开始陶醉,这美妙的感觉不断拍打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要融化一般,唯独那最敏感的所在,却没有被碰触一下。 唐锦心在学有惑人之术的天魔宗长大,深知男人越是被压抑,暴发出来时的快感便越是强烈,于是通过各种方式让他的身体调整到最舒适的状态,却又因最原始的欲望不曾得到缓解而激昂。 唐小峰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极端舒适与极度压抑的双重折磨,不顾一切地将堂姐扑倒。 欲迎还拒,娇媚多姿。 唐锦心抚着他的胸膛,绵绵情意却又各种扭动,直至堂弟的眼神充满了渴求,才略有些羞涩地,被他压倒身下,承受着不曾有过的痛楚与撞击。 …… 瀑布下,枫林间。 哀萃芳忧心忡忡,锦心进去已经一天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婉如早已坚持不住,趴在草地上沉沉睡去,纪沉鱼现出鱼尾,在瀑布下冲着澡儿。 哀萃芳怨道:“先是修罗场,再是温柔乡,什么样的人也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 谢文锦道:“你莫要怪我,都是锦心的主意。” 哀萃芳道:“她怎么还不出来?” 谢文锦笑道:“怕是唐小峰已死在里头,她不好意思出来见你。” 哀萃芳一惊,直想着是否应该闯进去看看,却又终是忍住。 纪沉鱼飞了过来,坐在溪边,鱼尾拍着水花,笑道:“萃芳姊你就放心吧,锦心姐说那小子命大得很,没有这般容易死的,倒是锦心姐花样百出,或许又想出了什么法子折磨他,大有可能。” 哀萃芳一阵忧郁……她可不要做得太过火了。 过火,真的很过火。 唐小峰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堂姐的千娇百媚,各种服侍,竟是让他流连忘返,明明也是第一次真正做这种事儿、却又从小待在青楼那种地方的堂姐,竟比熟女还要熟女,酥酥媚媚,各种妖娆,竟让他再也不想离开这里。 其他美眉虽然也很不错,但在这种事上都没有什么经验,显然比不了极是放开的堂姐,再加上各种惑人媚相,合欢心法,若说堂姐怀中不是天堂,这世上哪里还有天堂?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愚夫。 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 果然是青囊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堂姐又教了他许多千奇百怪的手法,这些手法竟比彭祖传下的双修之术又或是密宗的欢喜禅还要神奇。 双修术又或欢喜禅本意还是为了成圣成佛,欢喜和双修只是手段,堂姐教的这些却纯粹是为了欢喜而欢喜,施展开来,两个人欲仙欲死,再也不舍分开。 唐锦心变出宛若少女闺房的幻境,对镜而坐,唐小峰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又搂着她来:“真的要这么急着出去?” 堂姐媚眼含波,从镜中看他:“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唐小峰嘻嘻地笑:“我们行周公之礼的好日子。” 唐锦心道:“那是昨日。” “就过了一日么?”唐小峰笑道,“这也太快了。” “今天是中秋节,”唐锦心道,“我虽想将你留在这里,但想要与你过节的,可是不止我一个来着。况且萃芳和婉如、淑媛她们今晚便要到圆峤秘境去,你难道不去送送她们?” 唐小峰大惊:“中秋节到了?” 唐锦心道:“瞧你过的神仙日子。” “堂姐,”唐小峰吐槽,“我只有今天才过的神仙日子好不好?前面的日子,被你折磨得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唐锦心道:“这不是苦尽甘来了么?” 唐小峰抱起她:“甘还不够呢。” “你总是不会够的。” “等我嫌够的时候,那我还是男人么?” 两个人倒在床上,又是一番恩爱。 虽然很想跟堂姐一直在这里恩爱下去,但唐小峰却也不能真的放着外头的其他人不管。 唐锦心解除幻境,唐小峰来到外头,一眼看到哀萃芳,扑她怀中,失声痛哭。哀萃芳见他这般可怜,一阵心疼,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心想早知道就不把他交给锦心她们。 连谢文锦也在想着,这一天里锦心到底又对他做了什么? 纪沉鱼试着读心,却是什么也没有读出来,读到的只是唐小峰偷偷放给她看的小电影。 第四十五章 替天行道?拜堂成亲! 哀萃芳以灵郁之气助唐小峰解除阴魅蚀魂水的效果,此时已是下午,两人也没有时间多聊。唐小峰抱起盖个毯子,在地上睡得昏昏沉沉的表姐,林婉如迷糊醒来,见自己被他抱着,一阵羞怯。 几人一同回到华山,先是颜紫绡飞了出来,怨道:“死小峰,早不闭关晚不闭关,这种时候闭什么关啊?” 唐小峰泪目:“你怪她们,你怪她们去。” 紧接着跟出来的是林书香、阳墨香、五英和唐淑媛,跟在她们身后的居然是秦小春和田凤翾。 秦小春和田凤翾蹲在角落里嘀咕:“人渣回来了,人渣终于回来了。” 林婉如心想,你们不要这样子啊,他总是我表弟来着,其实也不只是表弟,都已经是、是……其实他也不是很人渣啦,他只是有一点点人渣啦。 唐小峰想着,宋良箴不是也到了华山么?那可是他明媒正娶的未婚妻呢。 正想问她在哪里,宰氏姐妹却找了过来,让他赶紧到偏殿商量要事。 唐小峰来到偏殿,见芸芝、徐丽蓉、徐承志、卞璧等几位主要将领都在这里。 他问:“可是黄河流域的龙族威胁太大?” 芸芝摇了摇头:“敖半蓝、震古不但没有逼近华山,反而后撤到了漳水附近。” 唐小峰一阵错愕,按他原本设想,龙族知道神州之盟已成,必会尽全力攻取华山,此时当是华山所受压力最大的时候,却没想到事情竟然不是这个样子?他心中一震,赶紧问:“难道是茅山又或塞北的九遗妖圣没有响应我们,整个战略出了问题。” 芸芝轻叹一声:“战略确实出了问题,但不是出在他们身上,而是出在李素身上。” 唐小峰怔了一怔:“李素?” 从某个角度来说,李素本是他的大舅子,甚至比徐承志这个大舅子更正式一些,毕竟徐丽蓉与他只是私订终身,宋良箴与他却是有着父母之命。 徐承志低声道:“李素投靠了龙族。” 唐小峰愕了一愕,皱眉道:“那又怎样?那个时候的洛阳之战,若不是他那蠢货派人行刺中宗,我们也不会被桓彦范利用陷害,现在他也不过就是多做了一件蠢事。” 此时,哀萃芳、唐锦心、紫芝也已一同来到这里。 芸芝道:“李素虽做不了什么,但他毕竟是太宗皇帝之孙、忠勇王李贞之子,龙族以他的名义通告天下,说大唐本有数百年之国运,但至武后始,屡有人逆天而行,龙族之入神州,乃是受李素所邀,欲扶正天命,一匡神州。” 唐小峰冷笑道:“武后已死,中宗李显原本就是顺天承命的正统,哪里轮到他来扶正天命?” 芸芝低声道:“中宗虽仍在位,但李素在檄文中明言,李家气运已被人夺走。” 唐小峰一震,终于明白问题的关键。 芸芝道:“李家气运被夺,普通人自然看不出来,如佛道二门又或是其它一些精通望气等异术的人,却是早有觉察。李素若只是胡言乱语倒还算了,但他说的却是事实。龙族通告天下,说他们进入神州是要代天行道,此次王气迁移乃是逆天而行,龙族更言,天不变,道亦不变,王道之大纲,可求于天。所谓君权神授,正是有人逆天而行,上天才借龙族之手,替天行道。” 唐小峰冷笑道:“这不过是把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和‘天遣论’改头换面,给自己一个大义名分,傻瓜才信。” 芸芝、徐丽蓉、徐承志等全都看着他。 唐小峰面无表情:“你们不要这样看我,我也知道傻瓜很多。” 紫芝双手叉腰:“他们说什么王气到了华山,我就奇怪了,王气在华山,我这华山姑奶奶怎么不知道?谁谁,你们谁抢了王气,快点说出来。” 所有人全都看她。 紫芝瞪眼:“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不肯说是不是?不肯说就算了啊,也不要盯着我来啊。” 唐小峰沉吟:“龙族借李素这太宗之孙的名义,将董仲舒的天遣论改头换面,最多是给他们进入神州找到借口,骗骗那些凡夫俗子,但这场战争,那些凡夫俗子原本也就指望不上,佛道二门不会真的在乎谁做皇帝,妖族更不会在乎,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朝廷那方面。” 哀萃芳道:“按照你原本的战略安排,黄河决战之时,佛道二门与东海阴若花两方势力从东面策应,九遗妖圣和朝廷两方势力则要从巴蜀出击,于西面策应,现在朝廷一方不但犹豫不决,甚至不允许妖族通过他们的地盘。而无定河、洛水一带都已被龙族封住,妖族一方若不能穿过巴蜀,根本无法参与这场大战。” 紫芝气道:“那些人怎这般的蠢?难道他们还真的相信龙族进入神州是为了帮他们?” “永远不要去指望某些人的智商,尤其是涉及到权势利欲的时候,”哀萃芳淡淡地道,“那些人既已知道王气在我们这边,自然会患得患失,我们已夺得号令天下的盟主之位,再加上王气,他们知道就算赶走龙族他们只怕也会失了天下,自然不愿再助我们。而‘龙’原本就是中华之图腾,龙族以代天行道,助李唐夺回王气为名,那些人自然不可能不寄予希望。” 芸芝道:“更何况他们对抵抗龙族原本就不抱信心,若是龙族一统神州后,依旧扶持他们,他们为何要冒着灭门之祸去跟龙族战斗?更何况,就算勉强击退龙族,王气流转,他们也终要失去江山。” 唐小峰苦笑,这种心态与清末时慈禧的“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如出一辙,而龙族也是意识到神州之盟威胁太大,于是跟二战时的小日本一般,想要先搞一个“满洲国”。 这种情形,历史上本就不断出现,南北朝时,尉迟炯引胡人入周,隋末时,李渊向突厥称臣,刘武周引突厥攻隋,南宋时,诸将对金开始连战连捷,宋高宗却一心只想求和,岳飞兵锋都已直指开封,却在最关键时刻连发十二道金牌将他召回,相比之下,吴三桂引清军入关都是小儿科了。 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历史总是在一遍又一遍地重演。 永远不要去指望某些人的下限,皆因在权势利欲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下限。 紫芝道:“但我却是不明白,你说那些龙那般可恶,为何我中华却是以龙为图腾?皇帝睡的叫龙床,皇帝坐的叫龙椅,皇帝穿的叫龙袍,连皇帝自己都被称作真龙天子?” 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解,数千年来,中华都是以龙为图腾,大家都已习以为常,但要问起为什么,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唐锦心却道:“这乃是大荒时期的事,当年黄帝本是以云为图腾,炎帝则是以火为图腾。黄帝打败炎帝,自己也元气大伤,又遇蚩尤,蚩尤本是战神,黄帝不敌,与龙族结盟,并答应在一统大荒后,以龙为图腾。应龙助黄帝杀夸父、斩蚩尤,在龙族的协助下,黄帝一统大荒,终成天下共主。但黄帝一统大荒后,却又暗施诡计,以轩辕剑逼迫龙族签下神州契约,又建神州结界,令龙族无法进入中原,然后才按着事先约定,弃云而用龙,试想,龙族都被逼得无法进入神州,那以龙为图腾又有何关系?” 又道:“黄帝以龙为图腾,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因其背誓而愤怒的龙族,反正只是一种象征,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但是千百年后之帝王为了证明自己继承的乃是黄帝传下的正统,也屡屡使用龙为图腾,甚至将龙的地位越捧越高,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见过龙,直以为龙凤都只是虚构之物,更不会想到日后真有一天,神州会面临龙族之威胁,于是也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紫芝嘀咕:“原来勾结外族打自己人,是从老祖宗开始的?” 唐小峰道:“李渊父子不也曾向突厥称臣,取得天下后,又大破突厥,终令西突厥亡国?” 芸芝怯怯地道:“高祖陛下至少没像刘武周一般,引突厥南下。” 唐小峰耸了耸肩……没那机会罢了。 他沉吟道:“不管怎样,龙族利用神州数千年来对龙图腾的盲目崇拜,又挑拨朝廷一方背弃茅山会盟,一方面给予自己大义名分,另一方面使得妖族无法借道巴蜀,确实是步好棋。这如果是那位龙太子敖歌自己想出来的,那那位龙太子只怕是不好对付。” 哀萃芳道:“龙族已在不断向黄河派兵,东面,佛道二门与若花都已做好准备,若是西边九遗妖圣无法如计划而至,这场决战我们只怕会大败亏输。” 唐小峰道:“明天我无论如何都要亲到益州一趟。” 唐锦心淡淡地道:“我与你一起去。” 芸芝道:“那位升平公主可会向着我们?” 哀萃芳面无表情:“微微那丫头,小事上极其聪明,诡计多端,大事上一塌糊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太指望她。” 唐小峰道:“她的脑袋就是被驴踢过的。” 哀萃芳与唐锦心一同点头。 开完会后,唐小峰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宋良箴。 见到她时,宋良箴正独自待在一间竹屋,暗自垂泣。 唐小峰知道她必是已经知道她哥哥李素投靠龙族之事,伤心难过,于是将她搂住。 宋良箴终于见到他,心中更是凄楚,她虽为龙子凤孙,李唐郡主,但却是从小逃亡,藏于深山,大了之后,虽由师父做主,有了一位夫君,但她自己不会任何术法,无法像颜紫绡、林书香等人一般,时常陪着他来,竟是会短离长。 龙族入侵神州,夫婿是要做大事的人,她自然也不敢拉着夫婿不让他走,但心中凄苦却是免不了的。 而自己本有一个哥哥,他乃是自己唯一亲人,心中总想着要见上一面,结果面还未见着,现在却又传出他投靠龙族的消息,竟是一个无耻之徒。别人自然不会怪到她的头上,但她从小青灯古佛,也不擅与人交谈,又心中难受,总觉得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怪的,心中有如刀绞,也不敢再出去见人。 唐小峰见她这般神情,也不由得暗责自己,对于这个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未婚妻子,他实是亏欠太多,只是这种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得了的,只好搂着她来,喁喁细语,说一些甜蜜话儿。 傍晚时,华山张灯结彩,过了一场热热闹闹的中秋宴。 哀萃芳将唐小峰拉到一边,道:“这种时候,你真的要我到圆峤秘境去?我留在这里,也可以帮你许多。” 唐小峰笑道:“我也舍不得你呢,但姐姐特意交待过,让你到圆峤秘境见一见她,她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你做呢,只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哀萃芳无奈,只好答应下来,没过多久,林婉如与红红却也找了过来,却是都不想去圆峤秘境。 红红没有跟着亭亭回东海,就是想陪在他的身边,结果到了这里,却又要被他送到圆峤秘境去,哪里肯去?林婉如方自被表弟破了身子,妾意正浓,自是分外舍不得他。唐小峰无奈,将她们一同搂住,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呢,但我马上便要到巴蜀去一趟,就算你们留在这里,我一时也没空陪着你们,况且大战在即,你们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他又哄又骗,表姐与红红却终是不肯。 哀萃芳见他为难,拉过林婉如和红红,微笑道:“就算分开,也不过就这一两个月的事,这场大战之后,人龙两族形势已定,龙族若是失去黄河,华山便再无威胁,你们随时都可以从圆峤秘境下来。” 林婉如担心地道:“但如果我们败了……” “你看他,”哀萃芳指着嬉皮笑脸的唐小峰,“他像是会出事儿的样子么?若是真的败了,你们留在这里,反不利于他脱身,何不先到圆峤秘境去等着他?” 林婉如与红红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当天夜里,圆月升上高空,唐小峰与诸女一同聚在落雁峰头,还未用玄天璧打开通往白玉城的通道,却有一道光束散下,居然是姐姐与廉锦枫、薛蘅香、月亮等诸女跑了下来。 中秋之夜,月圆之夜,姐弟相见,俱是高兴。 只是虽然相聚,却也无法聚太久,不免有些唏嘘。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忽地拉上宋良箴,一同跪在姐姐面前。 唐小山见他突然变得这般正经,一阵惊讶,想着小弟是不是吃错了药?想要摸他额头,看他有没发烧。 唐小峰却是笑道:“姐,细算起来,我与箴姐姐定婚也有几年了,我却是东跑西跑的,也没有空闲好好陪她,甚至连完婚的日子都等不到。现在到处都是战事,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孔圣人也都说过,礼乐之事,事急从权,更何况箴姐姐原本就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不如你就代替爹娘主婚,让箴姐姐嫁给我吧。” 宋良箴红起了脸,又惊又喜。 卞宝云笑道:“中秋原本就是佳期,这日子果然是不用选了,不如我来做你们的司礼好了。” 唐小山忖道:“小峰这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良箴,才突然生出这个主意。不过这也是件好事,不管怎么说,良箴总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于是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如热闹一些,你就将紫绡、锦枫、蘅香、银蟾和玉蟾也都一起娶了吧。” 纪沉鱼推着哀萃芳:“这还有一个呢。” 哀萃芳本是江湖儿女,对名分这种事倒并不是如何看重。唐小峰却想着既然要成亲,那干脆就多多益善,于是又把哀萃芳和林婉如拉了出来,原本是要去拉唐锦心的,唐锦心却一闪而逝,让他拉了个空。 唐小山看着林婉如,发了好一会儿怔,把弟弟拉到一边:“你也不问过舅舅,怎就把婉如也拉了进来?” 唐小峰道:“现在问也来不及了啊,做都做了……” 做都做了?唐小山看着林婉如,见她一脸晕红,果然也是很想成亲的样子,看来真的是被弟弟给煮成了熟饭,不由一阵头疼。 秦小春和田凤翾却是躲在一旁嘀咕。田凤翾道:“果然是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小春道:“人渣人渣人渣……” 当下,唐小山代父代母,唐淑媛代表亲戚,卞宝云与谢文锦为司礼,其他人为宾客,唐小峰便在圆月之下,落雁峰头,与哀萃芳、颜紫绡、宋良箴、廉锦枫、薛蘅香、林婉如、银蟾、玉蟾八女成亲,拜着拜着,不知怎的却又多了一个小丫头,众女一看,居然是小月藏在了里头,大约是见着有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就跟着一同拜了。 卞宝云等俱是好笑,想要拉她,却是拉不出来,于是唐小峰便又多了一个小小老婆。 紫芝拉着芸芝,偷偷问:“我们不跟着一起么?” 芸芝悄悄往在另一边盯着她们,生怕她们也学月亮一样往里钻的孟华芝指了指:“你想让二姐打死你么?” 易紫菱问徐丽蓉:“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在东海时便已成过亲的徐丽蓉,很淡定地照着镜子,轻抚着自己的脸,暗赞一声,才道:“我做大,她们全是小。” 易紫菱想,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么? 原本就是一团热闹,再加上诸女俱觉有趣,不断起哄,落雁峰头,欢笑不断,莺莺燕燕的你推我我推你,直看得人赏心悦目。 第四十六章 渤海之东,有大壑焉 热闹过后,眼见圆月即将落下,唐小峰便用玄天璧打开通天之路,姐姐等人重返白玉城,哀萃芳、林婉如、红红、唐淑媛、秦小春、田凤翾、尹红萸亦随她们而去,林书香让自己的丫鬟崔小莺也跟了上去,无事时可以帮她照顾小姐。 几个方自成亲的美眉自不免有些惆怅,唐小峰却笑道:“战事结束后,我会永远陪着你们,再也不分开。” 唐小山笑道:“也许不用那么久。” 唐小峰心中错愕,想着这是什么意思?姐姐却是笑了一笑,也不解释,反让唐小峰一头雾水。 唐小山等踏上通天之路,月亮却又不肯上去了,她在白玉城上待得无聊了,又说要去找白话,唐小山无奈,只好把她留了下来,让她跟着弟弟。 姐姐与萃芳、表姐等人消失后,圆月坠下,旭日未升,唐小峰便抓着紫绡姐、银蟾、玉蟾这三位新婚妻子圆房去了,其实以前也是圆过的,但不妨碍再圆一次,何况以前是分开来圆,现在是一起圆,还是很不一样的。 卞宝云却又去逗月亮:“你不去么?你也成了亲,怎的还不跟你夫君去?” 小女孩睁大眼睛,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唐小峰与紫绡姐、银蟾、玉蟾一番鬼混,又暗用堂姐教他的御女之术,让三女一阵欢愉,难以自制。 事了之后,颜紫绡与宰玉蟾一左一右,卧他胸膛,宰银蟾搂着妹妹的腰,在妹妹身上摸啊摸。其实唐小峰早就觉得,银蟾与其说是恋他,不如说是恋妹,最喜欢看着妹妹被他欺负的样子。 颜紫绡道:“小峰……” 唐小峰嘻嘻地道:“要叫我夫君了。” 宰银蟾探过头来,半压在妹妹身上:“叫夫君多没有趣儿,不如叫唐郎吧。” 螳、螳螂……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唐小峰翻身而起,把银蟾抓来打屁股,宰银蟾一阵娇笑。 起床后,三女正自打扮,唐小峰先到外头,与芸芝等人相见。 芸芝道:“此次前往益州,不知大哥有何打算?” 唐小峰知道这个义妹在大局上极为聪明,于是道:“你有什么主意?” 芸芝道:“朝廷表面上是一体,其实却是内斗得厉害。此时,蜀地大体上有三股势力,其中一股自然是朝廷自身招募的,由各方奇人异士组成的力量,毕竟朝廷本身的号召力是不可轻视,不过这股力量明归朝廷,其实却被韦后和武三思所控制,武三思手中原本就控制着一批当年由黄天道训练出来的妖术师,韦后则是借助了一位名为惠范的僧人,这僧人乃是圣善寺的寺主,也不知有何来历,神通广大,为韦后招募了许多神通人士。” 又道:“另一股势力却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因洛阳兵变时有杀二张、扶中宗之功,又被封作镇国太平公主,中宗陛下性子懦弱,刚登基时,权势全都掌握在太平公主手中,连写诏都不用给陛下过目。但自武三思与韦后结成一气,又有僧人惠范替韦后出谋划策,太平公主的势力已是被不断压缩,她本是有野心的人,自然是很不甘心。太平公主本身谋略过人,而她的主要势力,却是她的女儿升平公主所率的黄天道,不过自武后死后,黄天道亦是分裂,其中一批为了保住自己,随着武三思一同投靠韦后,太平公主的实力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强大。” 唐小峰道:“第三股势力可是李隆基?” 芸芝讶道:“原来大哥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妹本还想向大哥多加解释呢。李隆基在朝廷迁都时,全力保得将士不乱,洛阳百姓亦尽皆疏散,立有大功,固由临淄郡王升作楚王,楚王在三股势力中,实力最弱,但却最得人心。他所控制的,乃是一批慕名而投的剑侠,唤作玄铁军,为他训练玄铁军的则是他的得力干将陈玄礼。” 又道:“只是楚王虽得人心,韦后与其女安乐公主、武三思却是对他处处压制,几次三番想要害他。若不是太平公主因担心楚王有失,自己更加孤掌难鸣,暗中拉他一把,楚王只怕已被韦后所害。只是太平公主帮着楚王,却又防着楚王,既不让楚王倒下,却又时不时地帮着韦后和武三思压制楚王。” 唐小峰心想,看来历史这东西真的说不清楚,绕着绕着,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或是这些人的气量与格局就注定了他们的走向,别说只是迁都益都,就算是迁到外太空去,也仍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问:“你有什么建议?” 芸芝道:“中宗陛下对神州之盟会如此犹豫,主要还是因为他性子本就优柔寡断,懦弱成性,万事都由韦后和他的女儿安乐公主做主。韦后虽然掌控朝政,却不是有大见识的人,镇国太平公主虽有见识,但一来她已渐渐失势,二来她野心太大,自武后还在时,便用尽心事想要成为皇太女,她既知王气已落在华山,只怕是难以妥协。大哥此去蜀中,不如暗中结交楚王,让楚王帮忙说项。” 唐小峰心想,你哪里知道,紫芝真正夺去的不是别人的王气,正是楚王李隆基的王气?皆因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成为皇帝的正是李隆基,其他人都只不过是李隆基的踏脚石。李隆基既已开始结交奇人异士,弄不好已是知道,李唐宗室失散的,乃是本该聚在他身上的五德之气,这样的话,就算他再怎么豁达,也不可能全不介意。 芸芝道:“朝廷的三股势力若能整合起来,共抗龙族,实是我们的一大助力,问题只在于他们各怀心思,无法团结一心,大哥你此次赴蜀地,只怕是很难完成任务。” 唐小峰苦笑:“那也是非去不可,而且还不能拖延。”昨天乃是中秋节,其实已是拖了一天,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上路。 芸芝自然也知道,若是朝廷无法团结于神州之盟,失去一大助力还是小事,更糟糕的是妖族无法过蜀地,整个战略都会受到影响。 她却又道:“大哥,你到蜀地去,还有一件事情,小妹想要拜托大哥……” 唐小峰正想问是何事,另一边,紫芝与孟华芝、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几位姐妹也一同走来。孟华芝福了一福,道:“唐公子此次到益州去,可否帮我们打听一下家人消息?” 唐小峰这才知道她们要自己做什么,说起来,她们的大姐孟兰芝可也是位花神,以前在洛阳还跟自己见过几面,洛阳覆灭,官民兵将全都逃往蜀地,但蜀路之难,难于上青天,死在路上的不知多少,她们自然放心不下。 唐小峰当然答应下来,另一边,颜紫绡与宰银蟾、宰玉蟾也已梳洗完毕,飘了出来,一路上见众人盯着她们笑,都有一些脸热。 谢文锦、纪沉鱼、徐丽蓉、林书香等也一同过来,唐小峰笑道:“虽然我会尽快回来,但万一在这段时间里黄河一带的龙族有什么动静,就靠你们了。” 林书香犹豫道:“公子,可要奴婢在路上陪着公子?” 唐小峰笑道:“我与锦心两个人也就够了,有什么事情,锦心会让玉娟将消息传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还是想把精通读心术的纪沉鱼带上,只是前往蜀地虽然重要,但这里才是他们的大本营,龙族越是不动,一旦动作起来,便越是危险,纪沉鱼留在这里同样也大有用处。 当下,唐小峰便与堂姐离开华山,往蜀地飞去。 ……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西海之极,有一所在,光霞万千,气象非凡。此时此刻,有七道光影疾飞而来,落在海面上,这七人,乃是曼珠沙华、曼陀罗华、祝题花、印巧文、燕紫琼、缁瑶钗、白话。 祝题花疑惑地道:“归墟乃四海之极,从东海便可以进入归墟,我们为何先要到西海来?” 白话嘻嘻地道:“虽然直接进归墟也好,但在这崆峒印中,却有许多仙家宝贝,其中更有三支震天之箭,若是能取到手中……咦?” 远处光霞乱搅,一道箭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便是神魔乱舞。 缁瑶钗笑道:“你的宝贝好像要被人抢了。” 却见一个少女踩着滑云板,从诸多神魔中急飞而出。白话立时扑了上去:“骆姐姐骆姐姐骆姐姐……” “姐你个头!”少女忍不住便一脚将她踢飞。 祝题花与印巧文又惊又喜:“红蕖?” 骆红蕖看到她们,亦是一阵惊讶,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只是叫上一声“快逃”,踩着滑云板从她们之间疾穿而过。眼见众多神魔紧追而来,祝题花等赶紧掉头,白话踩着水花,居然比骆红蕖的滑云板还快,她嘻嘻地道:“骆姐姐,你难道拿到了震天箭?” 骆红蕖将手一晃,三支金光闪亮的箭握在她的手中。 七女落在一处海岛,白话向她介绍其他人,骆红蕖并不认得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只是想着这两人怎是以地狱花为名? 但燕紫琼的名字,她显然是听过的,见燕紫琼双臂已断,清清冷冷地立在那里,不由忖道:“她的双臂似乎就是断在天人境里的。” 骆红蕖问她们为何会在这里,白话将“寻找造化之根、重建神州结界”的事又说了一番,骆红蕖却不理她,先将祝题花、印巧文拉到一旁:“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你们真的信她?” 祝、印二女对望一眼,祝题花道:“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大有道理,若真能重建神州结界,将龙族赶回四海,也可以避免许多灾难。” 小姑娘跳了过来,嘿嘿地道:“这里离归墟已是极近,骆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骆红蕖盯着她:“你去找造化之根,真的是为了重建神州结界?” 小姑娘伸出手:“我发誓,造化之根真的可以重建神州结界。” 骆红蕖忖道:“单是这句话就已是答得大有问题,造化之根可以重建神州结界,但她寻来造化之根,却未必就是用于神州结界。这造化之根,似乎有些耳熟,一时间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 又想着:“她们既已到了这里,想必也不会就这般回去,就算我不跟去,她们也是要去的,我倒不如跟着她们来,也好看住白话,况且,若真能重建神州结界,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答应下来。 八女一同远离崆峒幻,继续往西飞去,一直来到西海之极。 在这里,海水不再发出声音,而是静静地往前流去,注入远处那一望无涯的深渊。金乌从深渊中快速升起,翻腾着灼人的气浪,很快便又腾上天空,瞬息远去。 无数火蝶伴着龙骨星兰飘落,落在海面上,火蝶熄灭,星兰飘流而去。又有许多星辰化作流星,直往那深渊砸去,还能看到天河倒挂,庞大而皎洁的圆月破水而出。 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等看得目瞠口呆,直如在做梦一般。 缁瑶钗咋舌:“我们真的要到这底下去?归墟之下,不是无底的么?” 白话笑道:“归墟之下,确实无底,但这无底的归墟里却又藏着两座仙山。这两座仙山,一个叫岱舆,一个叫员峤。混沌之前,三界未开,没有天界,也没有地狱,天是用巨大高山撑起来的。那个时候本有五座仙山,乃是神仙所住之处,这五座仙山分别是岱舆、员峤、方丈、瀛洲、蓬莱。五座仙山俱都无根,随波逐流,神仙们便抓了十五只巨鳌来,让它们背住五座仙山,但到后来,龙伯国的巨人钓走了六只巨鳌,岱舆与员峤两座仙山失了根,从北海流入归墟。神仙们大怒,灭了龙伯国,将抓住的所有巨人全都变小,东海的长人国,便是龙伯人的后裔。” 祝题花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子下去?” 白话道:“如果你们不想没完没了地往下掉,直至老死都没落到底儿,那就这样子下去吧。” 祝题花道:“那该如何是好?” 白话嘻嘻地道:“跟着我就成。” 只见她抬头看着无数坠入归墟的星辰,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计算什么,忽道:“走。” 身形一闪,破空而去。其他人赶紧疾追,与她一同落在一颗陨石上,陨石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着,一直往下掉。 周围划过道道光影,又有海浪般的瀑布落下,瀑布打湿了她们的衣裳,几次都差点将她们冲下陨石。 似这般一直下落,也不知过了多久,白话再次飞起,带着她们在一颗颗陨石间纵跃,她的每次纵跃都经过精心的计算,总是恰到好处。 就在她们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小姑娘忽道:“跟紧了。”往前方一条巨瀑窜去。 其他七女紧随其后,她们穿过光彩万千的瀑布,竟看到下方有一巨大仙山,那山之大,就算是五岳聚在一起也远远不及。强大的吸力吸着他们,他们虽有飞天遁地之术,却无法飞起,又不像刚才有陨石可以落脚,于是重重摔去,直至摔到仙山里,每个人都摔得七荤八素。 她们艰难爬起,互相对望,祝题花只觉心有余悸,这一路之险,实是她生平所未见。小姑娘却笑道:“这已不算什么,这条路我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以前没找出这条路时,才是糟糕,很久以前,我为了来到这座岱舆山,不知道迷失了多少次,有一次足足迷失了三百多年,一个人在归墟深处不停地往下掉,崩溃得都要自杀了,才被姐姐找到。” 骆红蕖讶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岁?你说的姐姐又是哪位神仙?” 小姑娘嘻嘻地道:“我说的姐姐自然是小山姐姐。” 祝题花、印巧文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骆红蕖道:“尽是谎话。” 周围有许多怪木,一个个高得不可思议,不过岱舆山本就大得不可思议,长有这般大的树亦不足为奇。 她们在这一棵棵大树间行走,感觉自己就像是蚂蚁一般。 缁瑶钗笑着问:“这岱舆山为什么没有像那些星星一样坠下去?” 小姑娘道:“因为它被造化之根托着呢。” 说话间,前方忽地传来连声震响,一个泰山一般的巨人行了过来,祝题花等看着他,目瞪口呆。白话低声道:“这就是龙伯人,龙伯国被灭后,还剩了一小部分住在这座岱舆山上。” 她们想要避开这名龙伯人,龙伯人却一眼扫了过来。 “不好!”小姑娘掉头就逃。 那龙伯人两三步就追了过来,弯腰抓向她们。祝、印二女回身出剑,飞剑击在龙伯人手心上,却只击出小小伤口,对龙伯人来说只同蚂蚁咬了一般。 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却是身子一飘,一团黑色泥潭在龙伯人脚下出现,将他陷了进去,只是这龙伯人实在太大,她们竭尽全力也只能将他双脚陷入。龙伯人双手却已抓住她们。 却听轰然一声,龙伯人巨大的脑袋与胸膛炸了开来。 却是骆红蕖以射日弓、震天箭直接轰掉了他小半截身子。 骆红蕖也是第一次以射日弓配上震天箭,威力竟是如此之大,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四十七章 凶兽帝江 虽然杀了这个龙伯人,另一边却又有几名龙伯人出现,见到同伴惨死,一同发出吼声,吼声此起彼伏,漫山都是他们的吼声,直震得她们头皮发麻。 小姑娘道:“快逃快逃,这些人复仇心极强,被他们找到可就糟了。” 骆红蕖将手一召,射出的那支震天箭飞了回来,眼见大批龙伯人杀到,赶紧随着白话躲藏。 好在对于龙伯人来说,她们实在太小,一藏起来,虽然龙伯人漫山遍野地搜索她们,却是无法找到。 在一棵巨大怪树的树缝间,祝题花道:“到底要上哪去找造化之根?” 白话嘻嘻笑道:“你们跟着我就可以了。” 缁瑶钗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找到造化之根后,到底要怎么离开这里?” 白话继续嘻笑:“你们还是跟着我就可以了。” 祝、印二女头疼……实不该跟她来的。 又看向燕紫琼,燕紫琼却是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祝印二女暗自想着,难道她的性格就是这般冷漠? 她们却不知道,以前的燕紫琼并不是这个样子。 她们在森林中小心移动,岱舆山上,异象万千,俱是以前见所未见。走得累了,她们便聚在一起,吃些干粮,燕紫琼却是什么也不吃,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看着天空中的怪异景象。祝题花低声道:“她这样子没事么?” 白话轻叹一声:“大概是太郁闷了吧?” 印巧文道:“郁闷什么?” 小姑娘道:“以前在蓬莱山时,就怎么也比不过凌霄花,现在到了人间,结果还是比不过凌霄花,还被凌霄花把自己在人世间的爹爹给杀了。现在想来,大姊把她带到三生石下,真的是蛮残忍的,前世的姐妹杀了今生的亲人,你们说,这仇到底当报还是不当报?” 祝题花、印巧文听得一头雾水。 骆红蕖却暗自忖道:“杀了燕家前任家主的乃是紫绡姐,在太行山五指峡时,小山姐便已暗示过,我们这些人全是蓬莱山转世的花神,连紫绡姐也不例外……看来白话说的这些,并不全是信口胡扯。” 她们在这岱舆山继续走着,直至来到山之极,在那里有一座巨大玉台,白话告诉她们,这里乃是上古仙人在岱舆山垂钓之处。 她们正要登上玉台,却又忽地藏了进来,玉台之上,竟有一个怪异无比的巨兽,只见它全身通红如火,长着六足四翅,却是无口无鼻,无目无耳。 小姑娘色变:“糟糕,糟糕,九遗圣兽终于出来了?” 缁瑶钗低声道:“什么是九遗圣兽?” 小姑娘道:“想必你们也知道,上古之时,不管是妖魔还是大神通者,都比现在厉害得多,所谓天参玄玄,地参混黄,这些上古妖魔俱是应天地而生,一个个都强得可怕。后来帝俊建了天庭,有许多上古妖魔被收服后上了天庭,做了斗部恶煞,这种情况才好了许多。” 又道:“做了斗部恶煞的虽有不少,但不肯服从天庭管束的却也有一些,而尧舜之时,有四只祸害天地的妖魔最是可怕,被称作‘蜀地四凶’,你们要知道,那时候的三皇五帝无一不是大神通者,尧舜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们却都无法收服这四个妖魔,只能将它们放逐于蜀地。” 祝题花低声道:“一些志怪中,倒是有与此事有关的记载,我原本还以为只是传说……难道这只就是上古之时四大凶兽中的‘帝江’,又称‘浑沌’?” “嗯,”小姑娘道,“尧还在位时,这四大凶兽惧他之名,还不敢妄动,但他担心自己一死,这四凶无人能制,于是与禹合力,借仙神之力,将这四大凶兽与神州大陆上另外五只虽及不上四凶,却也一直都在祸害神州的妖兽封于九鼎,一方面,令这九兽无法复出,另一方面,也是借着九鼎控制五德之气,令上古之时大神通者得天下的局面,变成得王气者得天下。” 印巧文道:“这倒是件好事,若是动不动就来场颛顼战共工、黄帝战蚩尤,凡夫俗子岂不早已死绝?” 缁瑶钗笑道:“我却觉得,那样子更有意思一些。” “别打岔,说正事呢,”小姑娘道,“蜀地四凶与一同被封于九鼎的那五只妖兽,也就是我刚才说的‘九遗圣兽’,当然,那五兽只是陪衬罢了,真正可怕的是这四大凶兽。其实我也知道九鼎既然毁了,这四凶早晚是要出来的,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帝江。” 又眼轱辘一转,道:“不过,就算是这四大凶兽,它们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体内混黄之气已失,九鼎去年才毁,它们虽然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但这个时候,想必还是非常虚弱,未必会是我们对手。” 缁瑶钗道:“你确定?” 白话叹气:“我要确定的话,现在就已冲上去了。” 燕紫琼冷冷地道:“但既然是四大凶兽,又积了数千年的怨气,它不到外头祸害众生,却反藏在这里,想必也是因为妖力未复,还不敢出去。” 众女想着,这话也有些道理,只是毕竟不能肯定。燕紫琼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取得造化之根,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杀它。” 身子一闪,燕紫琼化作剑光,朝帝江疾轰而去。 剑光飞快,风雷涌动。祝题花、印巧文等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她全力出手,见她剑气极是惊人,俱是暗自佩服,心里想着以她的年纪而论,只怕真的只有紫绡和唐公子的御剑之道,才胜得过她。 帝江无口无鼻,无目无耳,却像是早已发现燕紫琼,妖躯一撞,直接轰散燕紫琼剑光。 燕紫琼喷出鲜血,向后抛飞。诸女大吃一惊,这帝江果然不愧是上古凶兽,一击之威,竟至于此。 祝题花、印巧文明知不敌,却又哪里能够放着燕紫琼不管不顾?同时出剑,击向帝江,曼珠沙华、曼陀罗华亦用出术法,助祝、印二女挡住帝江。四女同时出手,才将帝江阻了一阻。燕紫琼却是紧咬着牙,两袖飘飘,向后一个空翻,以心御剑,飞剑引动天雷,一雷轰在帝江身上。 帝江如触电般震了一震,却仍然无事,妖气乱卷,轰得曼珠沙华、曼陀罗华险象环生。 骆红蕖见势不妙,沉心静气,张弓搭箭,震天箭疾轰而去,轰在帝江身上,帝江身上溅血,却是一点小伤,震天箭被帝江妖力覆盖,竟是无法召回。 白话大叫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先离开再说。” 燕紫琼咬着牙还想再战,曼陀罗华飞退到她身边,急急道:“仙子,还是先听白话小姐的话,她必有其它主意。” 燕紫琼无奈,只得随曼珠沙华、曼陀罗华飞退。帝江却紧追不舍,骆红蕖赶紧再行射出一支震天箭,强行阻住帝江巨大妖躯,趁隙逃走,而这第二支震天箭却也失落在帝江那可怕至极的妖力之下。 她们逃到安全之处,互相对望。缁瑶钗拍着胸口:“那只怪物好可怕,差点就被它吃了。” 其他几人齐齐翻着白眼……你什么都没做,第一个就跑了,吃谁也吃不到你,何况那怪物哪来的嘴吃人? 印巧文看着白话:“现在该怎么做?”白话笑道:“恐怕我们唯一能够指望的,仍然是射日弓和震天箭,不过射日弓要想发挥最大作用,需要结合诛日太生法、绝断鬼门、太玄驭日法这等级别的强大招式才成,否则的话,只怕得把魔杀找来,才能用射日弓一举杀死帝江,不过到了魔杀那种级别,有没有射日弓已是没什么区别。” 又道:“骆姐姐,崆峒幻里应当是有太玄驭日法的,你没有找着么?” “在这,”骆红蕖取出一本红册子,却又没好气地道,“我一出崆峒幻就被你带到这里,看也不曾看过它,哪能一下子就会?” 小姑娘笑道:“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对付帝江,骆姐姐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学。” 骆红蕖无奈,只好找个地方静下心来,修习这太玄驭日法。 …… 蜀中乃是古蜀文明的发源地,益州又为古蜀文明之中心。 春秋之前,古蜀国开明王迁都于此,取周太王“一年成邑,两年成郡,三年成都”之意,定名成都。秦灭巴蜀,改成都为蜀郡,东汉之时,又称益州,因当地织锦业极是发达,固又称作锦州,三国时,刘备亦是立国于此。 唐朝时废除郡州制,蜀地被划入剑南道,但习惯上,人们仍是以蜀中相称。 而对于益州,当地老百姓却始终都是以成都自称,千百年不曾变过,所谓蜀郡、锦州、益州等等,都只不过是“官名”,在老百姓眼中与别称没有什么区别。 唐小峰来到成都,在一名太监的引路下,进入皇城锦宫。这锦宫自然比不得长安皇宫又或是洛阳皇城,甚至连江都都比不上,但因成都乃是蜀地之中心,三国时刘备亦曾住于此处,所以这锦宫亦不算小。 方自进入锦宫,一名大臣迎出,将那太监驱退,引唐小峰入宫。 唐小峰见这大臣面容刚毅,一身正气,于是施礼问名。大臣回礼道:“本官姚元崇,唐少侠不用客气。” 唐小峰立时动容,想着原来他就是姚崇? 姚崇亦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名相,武则天时便已官至尚书,其刚正不阿,保住许多被无辜下狱的官员,虽然性子刚烈,却深得武则天赏识,后因得罪太平公主和二张,被贬至边疆,临去前又向武则天举荐了张柬之,亦得武后重用。 史书上,姚元崇三度为相,俱是在国家处在风雨交加的重要关头,故有“救时丞相”之称,李隆基当皇帝时,为避“开元”之讳,改名姚崇,深得李隆基重用,为“开元之治”打下坚实基础,后辞去宰相之职,向李隆基举宋璟自代,而所荐之宋璟亦是名臣。 可惜李隆基虽接连用了两位名相,励精图治,革新去弊,令大唐再现辉煌,接下来便开始骄奢淫逸,自以为天下太平,怠惰政事,又连着用了李林甫、杨国忠两任奸相,终于造成安史之乱,成为大唐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当然,现在的历史走向与唐小峰上一世读到的史书已极是不同,史书上,姚元崇三任宰相,第一次是武则天时期,第二次是李旦时期,第三次则是李隆基时期,而现在,李旦能不能再次登基都难说得很。 借着这个机会,唐小峰便向他打听孟家消息,姚元崇盯着他来:“茅山之上,佛、道、妖、魔各方聚会,选出了一位姓孟名紫芝的姑娘为盟主,不知这位紫芝小姐与孟家有何关系?” 唐小峰微笑道:“紫芝盟主便是孟家第七女。” “原来如此,”姚元崇长叹一声,道,“可惜孟家在逃出洛阳时,已是家破人亡,孟谟孟大人已是病死于蜀道。” 唐小峰怔了一怔,又问:“那孟家的大小姐兰芝姑娘……” 姚元崇看着他来:“前些日子,孟家大小姐已被立为太子妃,不日便要与太子殿下完婚。” 唐小峰脸色微变:“这‘前些日子’是在茅山之会前,还是茅山之会后?” 姚元崇苦笑道:“唐少侠亦是聪明人,这种事又何必问我?” 唐小峰沉默片刻,跟着姚元崇继续前行,途中却又再次皱眉:“我们去的不是朝会?” 姚元崇低声道:“陛下于锦凤殿召见少侠。” 唐小峰道:“还有什么人在那里?” 姚元崇道:“还有皇后与武三思武大人、兵部尚书宗楚客宗大人、御史中丞周利用周大人、侍御史郑怡郑大人、益州刺史冉祖雍冉大人、宋昊宋大人皆在殿中。” 唐小峰失笑道:“这楚大人、周大人、郑大人、冉大人、宋大人,不就是老百姓背地里所说的武三思门下‘五狗’么?” 姚元崇赶紧道:“少侠噤声,朝中大事俱取决于他们手中,少侠既为结盟而来,不宜在这种时候得罪他们。” 唐小峰一声冷笑,中宗李显实在是历史上少有的奇葩,他还是庐陵王时,武三思不知多少次在武则天面前进谗言害他,若不是狄仁杰、张柬之等全力保他,他早已被武三思和武承嗣害死。 及至他登基后,不但不听从忠言除去武三思,反听从韦后与上官婉儿之言,仅过了两个月,便将武三思封作宰相,任由武三思控制朝廷,反过来将心向李唐的忠臣一个个地害死。 其实除了李显自己,天下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武三思与韦后、上官婉儿私通的,而在后世的史书上,他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被自己老婆下毒害死,原因就是为了可以不受干扰地在宫中跟别的男人鬼混。 李显在史书上已是奇葩,在现实中竟比在史书上还要奇葩。他的弟弟李旦虽然也奇葩,但好歹知道自己奇葩,当了三年皇帝就赶紧把帝位让给他那至少在年轻时极是能干的儿子,李显最奇葩的地方就在于他明明奇葩却还不知道自己奇葩。 来到锦凤殿前,唐小峰忽地眯起了眼,锦凤殿给他的感觉颇有一些压力,内中显然藏有一些高手,且对他杀意极重。只是他虽以灵郁之气看去,却什么也无法看穿,看来内中所藏之人颇有本事。 姚元崇低声道:“我只能将少侠引到这里,少侠小心,圣善寺寺主亦在内头。” 唐小峰轻声道:“多谢大人。” 姚元崇离去,两名黄门将他带入殿中。中宗李显坐于殿上,左边一名凤髻女子,自是韦后,右边上官婉儿跪于案后,持笔书诏。两侧立着数名官员,为首之人鹰鼻狼目,一眼看去就予人阴狠之感,架子竟比中宗还大,显然便是武三思。 唐小峰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却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大殿,那法号惠范的圣善寺寺主并未露面,也不知藏在那里,且藏在暗处的强手绝对不止一个。 唐小峰上前,朝中宗施礼:“草民唐小峰参见陛下。” 中宗李显双目无神,看着他颇有一些犹豫,显然在想着该拿他如何是好。人都已经到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曾拿定主意,由此可知此君是如何之优柔寡断。武三思却冷然道:“阁下既亲身于大明宫刺杀先帝,又与徐承志狼狈为奸,派人行刺陛下,犯下如此悖逆之罪,却到现在都还无事,看来天理昭昭,还是会出差错的。” 唐小峰盯着李显:“刺杀先帝者乃是明为大唐御史,实为邪教地公的桓彦范桓大人,派人行刺陛下的,却是现已投靠龙族的忠勇王之子李素,陛下岂非早已查明?” 李显颇有些茫然地看着韦后,韦后冷笑道:“这所谓真相,乃是太平公主查后所断,谁又知太平公主是否别有用心,勾结外人糊弄陛下?有人亲眼见着,她的女儿微微,当夜可也是在大明宫出现过的。” 唐小峰心中颇有一些厌烦,那晚的逼宫之举牵涉太多,连他当时也被桓彦范和微微算了进去,阴谋这种东西,越扯只会越乱,而现在显然不是扯过往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 天人感应!知行合一! 唐小峰将其它事直接抛到脑后,盯着李显:“龙族毁洛阳,屠华夏,不知对与龙族作战之事,陛下有何决断?” 武三思道:“龙族已是明言,他们进驻神州,只是因五德之气被人以非常手段夺走……” 唐小峰冷然道:“我问的是陛下,你是陛下么?” 武三思语塞。韦后却是不管不顾,冰冷冷地道:“陛下乃华夏之主,有何主意,难道还需问过你们不成?” 唐小峰盯着李显:“既是华夏之主,便该为华夏子民考虑,龙族狼子野心,若与他们为谋,置炎黄子民于何地?” 韦后冷笑道:“上古之时,龙族便曾承天之命,助黄帝一统天下,为酬龙族,黄帝以龙为图腾,流传至今。究竟是龙族可靠一些,还是刺先帝、图陛下,以非常手段夺走我大唐气运的乱臣贼子可信?” 唐小峰道:“王气之说,虚无缥缈,圣人有云:正刑与德,以事上天!天心者,人君爱仁而施教也,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陛下只需爱民如子,修德复礼,天必佑之,何必祷于王气?” 韦后道:“《春秋》大义: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治乱五行》更言,火干木而蛮虫出,雷早行;金干木而兵祸至,民多伤!正是有人以邪术妄改天命,逆五德而行,天以异象警之,才有此神州之祸。陛下已是克己复礼,架不住有乱臣贼子祸天害人,累至神州。” 唐小峰心中一凛,不再看向李显,反盯着韦后……这女人竟有这般厉害? 韦后被他盯着,颇有些坐立不安,不太自在。 唐小峰心中暗道:“这女人言辞锋利,却是底气不足,这番话根本就是另有高人,借她之口说出。”视线缓缓移动,看向韦后身后窗格。 盯了一阵,他忽地一声冷笑:“原来是辩机大师,难怪难怪。” 窗后之人一震,念声清冷佛号,缓步移出,竟是本为玄奘弟子,后入了魔道,杀人如麻的大悲弥勒僧。 原来所谓的圣善寺寺主惠范竟是大悲弥勒僧,这倒是大出唐小峰意料,弥勒僧本是玄奘的得意弟子,玄奘曾于天竺独斗三十多名大德高僧,竟无一人能在机锋上将其难倒。大悲弥勒僧法号辩机,于辩术上自然也极是了得,隐于韦后身后,竟让唐小峰徒费口舌。 弥勒僧看着唐小峰,却也是心中一凛,他本是藏得极好,却想不通唐小峰是怎么看穿他的。 佛门原本就擅长机锋,更何况弥勒僧还是能把死人说活的玄奘的得意弟子,唐小峰自然不想跟他在口舌上纠缠下去,于是看着李显:“苍生有难,陛下难道真能看着华夏子民,尽入龙族之手?” 李显犹豫不决,转看向弥勒僧。弥勒僧合什道:“邹子有云: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遇之变!一切灾难,都源于上天示警。陛下只需无为而治,承天命,正礼乐,只待拨乱反正,阴阳相调,天下自定,妖魔自去,此为圣德之君所行。陛下若有妄行,逆了天命人心,得罪上天,反会祸害更多无辜子民。” 李显听得连连点头,唐小峰却是苦笑,弥勒僧这话虽是鬼话,但“天人感应说”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极有市场。 华夏从汉武帝时期开始“独尊儒术”,但这“儒术”其实是经过董仲舒改良后的儒学思想,讲究“祥瑞”和“天遣”,一切灾祸都可以归结于天意。 姚元崇在历史上能够成为名相,很大的原因便在于他完全不信这套,唐玄宗时期,四处蝗灾,朝廷从上到下,都认为蝗灾乃是上天示警,绝不可杀害蝗虫,否则便是违逆天意,唯有君王修身养德,无为而治,蝗灾便会自去。 姚元崇却力排众意,强迫各郡各州杀蝗灭虫,几乎每天都有官员因此而弹劾他,他却不为所动,但有灭蝗不力者,即行除职,也正是因他的强力手段,那几年虽年年蝗灾,却未造成饥荒。 连蝗虫都可以被看成是天命,更何况原本就是华夏大地敬奉了数千年之久的飞龙。不要说朝中这些从小就被天人感应的儒家思想洗了脑的官员,便连老百姓都开始疑虑起来,龙族抓住五德之气有变的机会,借天人感应说“代天行道”,确实是令人头疼的奇招妙招。 史书上,姚崇为了灭蝗,尚且花了不知多少工夫来说服李隆基,而那时候的李隆基还是相对圣明。 至于现在,弥勒僧借着“天意”、“无为”、“天遣”等一番虚虚无无却为众人所深信的东西,要想哄住远不如李隆基的李显,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是他这样做又有何好处? 唐小峰盯着弥勒僧,想要将他看穿看透,看到的却只有冰冷和寒意。 没有好处……对于这个因恋人惨死,对仙佛早已恨之入骨,由佛入魔,想以一切手段证明因果报应不过是个笑话,纵然做了再多令人发指的恶事都可以成佛的恶僧来说,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华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就毫不关心。 他这边还在盯着弥勒僧,却有一名太监匆匆进来,在中宗耳边低语一番。中宗犹豫一下,令唐小峰退下。 唐小峰早已听到太监对他所说之话,眉头微皱,亦不多言,施礼告退。来到外头,却见迎面行来一个青年,青年身后还跟着几名额上生角之人,这几人分明便是龙族。 青年看到他,微笑道:“这不是妹夫么?” 原来李素竟以龙族使者的身份来到这里。唐小峰亦笑道:“原来是大舅子,许久不见。” 两人握手,李素身后几名龙族盯着唐小峰,眸中杀机一闪即逝,唐小峰却是毫不在意。 两人一握完后,便错身而过,唐小峰在一黄门引路下,方走未久,姚元崇便已迎来,驱退黄门,引唐小峰出宫,路上低声道:“唐少侠与陛下……” 唐小峰直截了当地道:“大人若是认为凭着我与陛下的一席话就能改变些什么,那不过是妄想罢了。” 姚元崇长叹一声,不再问这事,只道:“少侠所住使馆已是安排妥当。” 唐小峰道:“这等小事,何需劳烦大人?” 姚元崇微笑:“此乃姚某分内之事。” 唐小峰错愕道:“大人官职……” 姚元崇苦笑:“礼部主客员外郎。” 唐小峰哑然。 还未到宫门,见一华服公子率着几名侍卫从御道经过,单从那公子衣着,便可知他地位之尊,路上宫女与太监对他却并无多少敬意。又有一八抬花轿迎面而来,眼看便要与华服公子撞在一起,却是不避不让。 华服公子无奈让开,八抬花轿却又停在他面前,轿中传来一女子声音:“本公主要下轿了,外头的奴才,还不替本公主揭帘?” 华服公子脸上闪过愤怒之色,却隐忍下来,上前揭帘,轿中漫不经心地移出一个艳丽的青年女子。 唐小峰道:“竟在皇宫中坐八抬大轿,这到底是哪位公主?”如果不是声音不同,像这般嚣张的公主,他只怕会以为是微微到了。 姚元崇低声道:“那位便是陛下掌上明珠安乐公主。” 原来她就是安乐公主?大唐的这些公主,果然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安乐公主下了轿后,仿佛才看清那华服公子的模样,讶道:“原来是王兄,我还以为是哪里的狗奴才。” 华服公子牵强一笑,木然离去。安乐公主鄙夷地哼了一声,带着身边一大堆宫女侍卫入宫。 唐小峰见姚元崇怒容满面,不由得摸着鼻子:“刚才那位,难道是太子殿下?” 姚元崇长叹一声:“正是太子殿下。” 唐小峰苦笑,太子李重俊并非韦后所生,虽被立作太子,却被韦后和与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百般凌辱,韦后千方百计想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安乐公主亦是野心极大,想要成为皇太女,做武则天第二。李重俊其实亦颇有才干,却不像李隆基那般圆滑,懂得隐忍,既欲有所作为,却又处处受到打压,心中怨气可想而知。 唐小峰道:“却不知将孟家大小姐立为太子妃,乃是何人主意?” 姚元崇道:“乃是太平公主的主意。” 唐小峰“哦”了一声,不再多言,跟着姚元崇出了锦宫,来到安排给他的使馆。 姚元崇低声道:“今晚楚王府设宴,为少侠洗尘,还请少侠务必光临。” 唐小峰知道他说的楚王乃是李隆基,于是淡淡点头。 …… 唐小峰进入使馆,周围空间扭了一扭,使馆虽然仍是使馆,但外头若是有人监视,看到的却只是幻境。 唐小峰回过头来,堂姐已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唐小峰搂住堂姐,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下子就有一个半秋没有见到你了,想你得很。” 唐锦心没好气地道:“尽是油嘴滑舌。”又道:“紫芝与芸芝的父亲已死,她们的姐姐本在太平公主身边做女史,前几日忽被立作了太子妃,不日便要成亲。” 唐小峰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孟兰芝突然被立作太子妃,显然是跟紫芝成为神州之盟的盟主有关。” 又将在宫里与中宗李显、韦后、武三思,甚至还有李素会面的情况说了出来。 唐锦心盯着他:“你竟然不怒?” 唐小峰道:“为何要怒?我原本也就不曾指望过这些人,何必为他们而生气?” 唐锦心微笑:“你的心态倒是极好。” 唐小峰笑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什么叫知行合一。” 唐锦心道:“知行合一?” 唐小峰肃容道:“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真正做起事来,却极容易被各种感情所蒙蔽,知行不一,直至逐渐偏离自己的目标。我不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要让我的所作所为,尽可能地接近我的目标。我为结盟而来,这些人如此不识大体,我自然会愤怒,如果发怒能够解决掉所有麻烦,我肯定会大怒一场,但这毫无意义,世界绝不会围着一个人转,不管有多少不符合自己心意的麻烦事,反正它们就是在那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知行合一,让行动与自己的目标永远保持一致,一步一步地将这些麻烦事解决掉,而不是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意气之争。” 唐锦心惊讶地看着他来:“你这‘知行合一’四字,看似简单,却是道尽了一切圣贤之所以成为圣贤的道理,实是难得。”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后世儒家心学的王阳明总结出来的,他只是借用罢了。 唐锦心将手一招,周围布满鲜花,弄得跟花园一般,而她更是戴着猫耳,摇着猫尾,胸脯被黑色半透明纱丝轻掩,似露而非露。她轻跪在地,摇动香臀,猫尾在她身后一晃一晃,又替堂弟解开裤头,温柔含弄。 唐小峰舒舒服服地吁出气来。唐锦心抬起头来,微笑道:“喜欢吗?” 唐小峰“嗯”了一声。 唐锦心按下头去,低吟浅唱,唱着唱着,旁边光影一闪,却有一名小女孩突然闯了进来。 这里乃是唐锦心亲手布下的幻境,竟然会有人闯入,连她也吃了一惊,再一看,来的竟然是月亮,于是也懒得管她,继续自己所做的事儿。 唐小峰看向突然出现的小小老婆,见小小老婆睁开眼睛看着在他腹下螓首起伏的唐锦心,一阵疑惑,似乎是在想着那个东西好吃吗? 看到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唐小峰不由得更加激昂…… …… 天还未黑,唐小峰牵着小月在益州瞎逛。 小月竟然会跑到这里来找他,这种事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也奇怪。 反正因为她是月亮,再奇怪的事也是正常的。 成都最出名的小吃自然是麻辣,唐小峰带着她找了一家摊子,吃了麻辣烫,小女孩烫得舌头发麻,却又越吃越想吃,极是可爱。 唐小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小女孩摇头。 唐小峰问:“你有没有跟她们讲一声?” 小女孩摇头。 唐小峰问:“你有没有……” 小女孩摇头。 唐小峰:“……” 叹气……算了。 反正大家也习惯了她一下子消失,一下子出现。 麻辣烫还未吃完,忽有几人来到,坐在周围,隐隐将他和月亮围住。紧接着,便有一个僧人坐他对面。 这僧人,自然便是五恶佛之首的大悲弥勒僧。唐小峰先未看他,只是缓缓扫视周围:“这几位是……” 弥勒僧指向左侧,冷冷地道:“这位乃是章观山小沩山洞洞主好生大师,六畜身杀身,好生玄上天,你若是稍有一些见识,想必早已听过他的名头。” 唐小峰长叹一声……自己从来就没什么见识。 弥勒僧指向另边:“这位则是眉山玄德观‘大酉夺命’赵玄德赵先生,这位是四明山‘丹天赤足’赤足真人,这位是西山宝极玄天之主‘天枢生杀’白焚白先生,这位是魔门牡丹阁‘三媚牡丹’杜玄玄杜姑娘。” 好生大师眯着眼睛,仿佛看的不是唐小峰,而是看着上了桌的菜肴。赵玄德羽衣道冠,冷冷地哼了一声。赤足真人满身邋遢,双足皆赤,白焚却是羽扇轻摇,予人一种阴险感。 “三媚牡丹”杜玄玄却是颇有姿色,只是她的这些姿色在唐小峰眼中实是算不了什么,毕竟现在的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虽然如此,他却也知道,这五人都不是好对付的弱者,此刻既已被他们围上,要想脱身,只怕并不容易。 杜玄玄看着唐小峰,一声娇笑,笑声摄入人心。 唐小峰却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便扭过头,给小月挟了些菜。 杜玄玄暗自一凛,她的“媚心”连大德高僧都能迷住,这少年竟不为她的“媚心”所惑,实是很不简单。 她却不知道,对于从修罗宗的“修罗场”和天魔宗的“温柔乡”走过的唐小峰来说,这样的媚术,实在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 弥勒僧看着唐小峰,面容阴沉:“交出胎藏琉璃珠,我们便放过你,还可助你劝动李显,让朝廷与你合作。” 唐小峰道:“我虽想跟你做这场交易,只可惜胎藏琉璃珠现在根本不在我这。” 弥勒僧冷然道:“在哪里?” 唐小峰微笑:“送人了。” 弥勒僧注视着他,阴阴地道:“你既有胎藏琉璃珠,自可颠果为因,颠祸为福,对付龙族不在话下,为何不用?” 唐小峰淡淡地道:“当年地藏王菩萨手持胎藏琉璃珠,自可从从容容将她母亲救出地狱,她为何不用,反要投身地狱,代母受过?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岂能说改就改?” 杜玄玄娇笑道:“原来唐公子竟是那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腐儒?这倒实在是让人意外。” 唐小峰冷冷地道:“这世上,好人不得好报,恶人却反享尽荣华富贵的事多了去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事,我不相信。” 他缓缓扭过头去,看着杜玄玄:“我虽不相信,却是希望,我希望这真的是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世界!若这世界能由我掌控,我必以我之心,令天下所有好人都能善终,我必以我之剑,将天下恶人全都除尽,令天下再无一人敢去作恶。” 杜玄玄怔了一怔,看着他来,实未想出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弥勒僧却是一声冷笑:“曾经有段时间,我也像你现在这般单纯。” 唐小峰微笑:“若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你,或许我会跟你做朋友。” 弥勒僧冷笑道:“或许再等几年,等你知道这世上有多黑暗,有多可笑,等你与我一般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 “若是那样子的话,我就会变得跟你一样,再也没有朋友,”唐小峰看着他,叹一口气,“我不想做没有朋友的人。” 弥勒僧脸色微变,一指点去,虽只是轻灵一指,却伴着只有唐小峰一人才可听到的鬼哭狼嚎,声音极是可怖。 第四十九章 三生石,旧精魂 随着弥勒僧这一指。 好生大师一拳轰向唐小峰右侧,“大酉夺命”赵玄德祭出三百六十支无形飞刀,暴雨般袭向唐小峰左侧,“丹天赤足”赤足真人脚化蜈蚣咬向唐小峰后背,“天枢生杀”白焚手掐天地盘,刹那间逆转格局,封住所有遁术,令唐小峰无法脱身,“三媚牡丹”杜玄玄一声娇笑,身子不动,元神却已脱出,立时有漫天飞花卷向唐小峰。 弥勒僧、好生大师、赵玄德、赤足真人、白焚、杜玄玄六人同时出手,再加上如此完美、几乎无隙可寻的配合,就算是唐小峰也别想生还。 唐小峰根本破不了他们的合击。 但他们却也算漏了一人。 他们算漏了他带着的这个茫茫然然的小女孩。 谁会将这样一个看上去连十岁都不到,有点儿傻乎乎的小女孩放在心上? 小女孩却蓦地一抓,明明是抓在虚处,赤足真人双脚所化蜈蚣却突然爆开,赤足真人一声惨叫,带血倒下,双腿皆断。 赤足真人这一伤,六人的配合再不像初始时那般无隙可寻,唐小峰蓦地一退,避开好生大师的拳印,长生剑一划,剑花乱闪,挡住赵玄德的所有飞刀。 弥勒僧的大悲指却也急速点向唐小峰心口,若是中他一指,唐小峰必将心脉断裂,再无生还机会。 唐小峰左手却快速一甩,凤凰折翅制神绦卷了过去,奇诡如蛇,大悲弥勒僧一惊,急速变招。 杜玄玄的漫天花舞却已卷上了唐小峰。 杜玄玄一声冷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这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桃花煞,中者必定欲火焚身,爆体而死。 月亮却身子一闪,在夫君身边抓了几下,所有花瓣全都消失。 杜玄玄脸色大变,她竟看不出这小女孩用了什么手段。眼看自己的花瓣被破,她赶紧将元神遁回身体。 小女孩却又蓦地一抓,杜玄玄身子一震,低头看去,看着自己乳间溢出的血丝,再慢慢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女孩稚嫩的小手上,那跳动的心脏。 心脏停止跳动。 她也倒了下去,双目睁得极大,竟比这奇怪的小女孩还要茫然。 只一瞬间,赤足真人伤,杜玄玄死。 弥勒僧、好生大师、赵玄德大吃一惊,虽惊不乱,三人闪电般攻向唐小峰。 唐小峰剑光闪动,竟将他们所有攻势全都接下。 这小子怎会变得这么厉害?弥勒僧想起去年这小子与隐玄七女被他追得一路逃亡的情形,只觉得是那般的不可思议。 另一边,“天枢生杀”白焚眼见弥勒僧、好生大师、赵玄德合三人之力都无法击败唐小峰,手掐天盘,脚踏地盘,朝唐小峰快速一指。 天盘乙奇,地盘六己,此为“日奇入雾”。 日奇入雾,被土暗昧,门凶必凶。 唐小峰只是堪堪敌住三敌,若在此时被凶格缠身,自是必死无疑。 但他却对白焚看也不看,甚至毫不放在心上。 皆因他带着一个小小老婆。 月亮蓦地抽出彩带,九宫格快速一闪,竟将死门强行扭为开门。 天盘乙奇,地盘六己,被土暗昧,门凶必凶。 若遇开门,转为地遁。 地遁者,开门通达,百事皆吉。 凶格方一附在唐小峰身上,立时便转为大吉之格,唐小峰剑光一闪,刹那间刺入赵玄德心口。而弥勒僧与好生大师之间的配合竟是出了一丝原本不该出现的差错,既无法救赵玄德,亦无法趁机袭杀唐小峰。 白焚看着月亮,大吃一惊,他出身于三奇造化门,本是神州大陆上最出名的遁甲门派,但纵然是他,亦从不曾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遁甲之术。 六人出手,两死一伤,剩下三人哪里还敢再战?刹那间跳了开来。 几人的攻防有若电光火石,周围百姓直到现在才看到有人双腿皆断倒在地上,又有两人死在那里,纷纷失声惊叫。 大悲弥勒僧怒视唐小峰一眼,与好生大师、白焚脱身而去,竟弃赤足真人于不顾。 唐小峰朝已吓得双腿皆软的摊子老板道声“抱歉”,往他手中塞了锭金子,牵着月亮飘身离开…… …… 归墟深处,岱舆山。 无数的龙骨星兰漫天飘下,巨流坠下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骆红蕖盘膝坐在树缝间,修习太玄驭日法,祝、印二女在她身边替她护法。 另一边,白话、曼珠沙华、曼陀罗华、燕紫琼、缁瑶钗聚在一起。曼珠沙华看向远处的骆红蕖,忧虑地道:“骆小姐是否真能练成太玄驭日法?” 白话笑道:“以骆姐姐的天赋,练成太玄驭日法应该是问题不大。”却又叹一口气:“但太玄驭日法共有三层境界,单靠第一层境界未必对付得了帝江,要练到更高境界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而且帝江是得混黄之道的上古凶兽,放在那不管,就会变得越来越厉害,等它回复到上古之时的水准,还会变得更难对付。” 几人在这休息,缁瑶钗坐不住,开始到处乱转,这岱舆山实在神秘,山中各种异象都有,实是令人流连忘返。似这般逛了一会儿,身后剑光一闪,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是燕紫琼立在那里。 缁瑶钗嘻嘻笑道:“燕姐姐,你找我么?” 燕紫琼淡淡地道:“我问你一件事。” 缁瑶钗道:“姐姐请说。” 燕紫琼道:“听说你已收集完二十四品三华鬼藏元天丹的所有材料?” 缁瑶钗道:“只差了药引。” 燕紫琼道:“药引,乃是体内具有先天灵气的人?” 缁瑶钗道:“先天魔气也可以,不过天仙转世的,我还遇到几个,天魔转世的,小妹却一个也不曾遇到过。” 燕紫琼看着她:“这二十四品三华鬼藏元天丹,是否真的能够让人功力倍增?” 缁瑶钗嘻嘻地笑:“功效应该是有的,不过副作用却也不小,会让人发狂发躁,听说塞外的九遗妖圣就让一些妖怪吃了这个。” 燕紫琼道:“那些药材,你可都有带在身上?” 缁瑶钗道:“带着呢。” 燕紫琼缓缓地道:“你现在开始炼……我给你做药引。” 缁瑶钗愕了一愕,看着燕紫琼,忽地一笑:“姐姐可真的想好了?姐姐需知,炼丹与铸剑一般,干将莫邪铸剑,三年不成,莫邪自投剑庐,宝剑乃成。姐姐……这可是会死的。” “我知道,”燕紫琼道,“你炼成鬼藏丹,将它给骆红蕖服下,骆红蕖修成太玄驭日法,再服下鬼藏丹,功力倍增,必定可以以射日弓、震天箭击败帝江,取得造化之根。” 缁瑶钗略一沉吟,嫣然一笑:“好!” 当下,缁瑶钗取鼎炼丹,三昧真火燃起,镬汤滚滚。 燕紫琼盘膝会在地上,看着晃动的火光,冷风吹过,空荡荡的双袖不停地飘荡。 这是一个可笑的选择,这却也是一场无奈的选择。 她想起自己与唐小峰、颜紫绡杀死桑耶寺六大护法后,互相搀扶,彼此取笑的情景,她回忆着他们一同练剑,一同嬉戏的过往,那个时候,他们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知道,爹爹追杀他们在先,他们反击并杀死爹爹在后,错并不在他们,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已是没得选择。 直至大姊将她带到了三生石下。 鬼门关,忘川河,三生石,旧精魂。 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 原来她是我前世的姐妹。 前世的姐妹,杀了我今生的爹爹,我该怎么做? 忘川水,三生石,踏破奈何欲回首,回首不识旧皮囊。 前世是缘,今生是情。 当前世与今生突然间纠葛在了一起,她,又到底还能够做些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我前世的姐妹,今生的朋友,我又怎能够去杀她?我不杀她,却又怎么去报父仇?报不了父仇,这一世的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倒不如将这一世的血肉,还给枉死的爹爹,从此以后,再无牵挂。 心,莫名地绞痛着,就像是血染的海绵,不停地滴着血,滴着泪。 无休无止地滴着。 火焰晃动,沸水腾腾。 缁瑶钗看着她:“你可以进去了。” 燕紫琼飞天而起,飘落而下,双袖飘飘,有若蝴蝶。 那扑向烈火的蝶,那一日而生,一日即死的蝶…… …… 唐小峰牵着小月,来到了楚王府。 益州只是仓促之间被当作都城,虽也是座名城,却不可能比得洛阳与长安,楚王府也不过就是个大的宅院,还不如李隆基在洛阳时的临淄郡王府一半大。 其实李隆基的父亲是相王,原本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做楚王,但因在龙族即将入侵的前夜,他力主迁都,又在一团乱局中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指挥才能,使得朝廷及时离开洛阳,文武百官逃脱龙族之手,功劳极大。 再加上太平公主刻意拉他一些,让他帮助制衡韦后与武三思,这才让他得以成为楚王,只是在这种时候成为楚王,未必是件好事,李隆基自己也很清楚这点,是以一入益州,马上又低调起来。 唐小峰方自被引入楚王府,李隆基便亲自迎了出来,一身便服,毫无架子。 唐小峰与李隆基原本也就见过几次,杀桓彦范时还是李隆基在暗中帮忙。 此时的李隆基亦只有二十岁出头,并不比唐小峰大上多少。两人惺惺相惜,客气一番,李隆基牵他手而入,牵手表示一种敬重,唐小峰对此早已是无力吐槽。 唐小峰一眼看去,便知护院将士俱是剑侠中人,看来这些日子,李隆基确实是在神州大陆上招募了不少好手,难怪会让韦后、太平公主生出戒心。 进入府中,李隆基又为他引见了几名官员,都不是什么大官,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此时此刻,朝中的重要官职都已被武三思和他底下的“五狗”控制,剩下一些,尽是唯太平公主马首是瞻。 其中一人,让唐小峰极是注意,乃是朝中驸马王同皎,虽也只有二十来岁,却是一身正气。王同皎娶的乃是中宗之女安定公主,安定公主与太子李重俊一样,都不是韦后所生。武则天被杀之夜,王同皎亲身去请李显上朝,李显吓得双腿发软,不敢出门,却是王同皎大力相劝,硬是扶他上马。 王同皎性子刚直,看不惯武三思所作所为,曾与一批忠臣力劝中宗诛灭武家,中宗李显先是犹豫不决,后又被韦后与上官婉儿劝动,反以武三思为宰相。武三思一掌权,便将那些忠臣纷纷害死,要杀王同皎时,因王同皎本是驸马,中宗不肯杀他,这才暂且无事。 王同皎虽侥幸未死,却不悔改,居然跑到比干像前大哭一场,并总言自己的脑袋只不过是暂时放在颅上,免不了要掉下来,但那些干上犯顺、祸害忠良的乱臣贼子早晚会步他之后。 武三思恨得牙痒痒,但因中宗不愿杀自己女婿,他一时也拿王同皎无法。 殿中还有一名武将,乃是为李隆基训练玄铁军的陈玄礼,唐小峰在洛阳时亦是见过面的。还有几名文臣,分别唤作周憬、韦月将、高轸等,气宇俱是不凡。 众人见唐小峰带了一个小姑娘来,自不免殷切问起。小月拉着唐小峰的手,迷迷糊糊地道:“我是他娘子。” 王同皎等张口结舌,看着唐小峰的眼神一下子就多了几分鄙夷。 唐小峰轻咳一声,只好挠着头。 几人正自说话,另一边,一名女子缓缓移了上来,福了一福:“唐公子。” 唐小峰讶道:“兰芝姑娘,原来你也在这?”这女子竟然是孟家诸女的姐姐孟兰芝。 孟兰芝身穿石榴红窄袖对襟金蝶衣,内衬精美亵衣,外罩浅蓝半臂,下穿一条红蓝两色百褶裙,亭亭玉立,光照琪花。 唐小峰此番是代表华山出使益州,而自神州之盟后,华山已为神州领袖,神州之盟的盟主则是紫芝。 李隆基此次宴请唐小峰,将孟兰芝也请了来,自然也是为了与华山拉好关系。 众人上席,孟兰芝寻了个空隙,低声问:“唐公子,听说紫芝在华山,这可是真的?” “嗯,”唐小峰低声道,“不只是紫芝和芸芝,连华芝、芳芝、琼芝、瑶芝、玉芝她们也全都在华山,大家都好得很。” 孟兰芝娇躯一震,惊喜地掩着口儿,差点流出泪来。 她对外界的事儿了解得并不太多,自华芝等五个妹妹被人掳走后,连紫芝与芸芝也都失踪,她整日里替她们担心,夜里醒来,都不自觉地流出泪来。 这次龙族入侵,她家破人亡,只能在太平公主府上做个侍女,也不知几个妹妹到底是生是死,直到数日之前,她忽被立作太子妃,许多人看她的眼神颇为怪异。她本是聪慧之人,隐隐猜到自己陷入了某个政治涡流,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却是毫无头绪。 直到在外头听得,神州之盟的盟主姓孟名紫芝,她心中一阵惊讶,想着难道这个紫芝竟会是自己的妹妹?虽然看着周围那些人突然转变的态度,觉得可能性很大,但细想起来,又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紫芝怎么可能会成为盟主? 若是芸芝倒还有些可能。 由于自己突然变成太子妃,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她也不敢多问,直到今夜被请到这里做客,而主客却是当日带着芸芝和紫芝一同失踪的唐公子,她心中多少有了些数,借着这个机会,赶紧一问。 现在得知芸芝和紫芝真的在华山,而华芝她们竟然也都平安无事,自是惊喜过望。 唐小峰见她虽然经过精心打扮,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与倦容,知道她这些日子必定不曾睡过好觉,心里不由得一阵怜惜。 而这也是当然的事,原本就是家破人亡,几个妹妹生死未卜,明明只是公主府上的一个侍女,突然被立作太子妃,眼看着就要嫁给太子。 做太子妃似乎是许多姑娘家梦寐以求的事,可这种局势,连太子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又哪里保得住她来? 她就像是一个落在海面上的浮萍,唯一能做的就是随着海浪来去,根本无法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众人上席,王同皎等义愤填膺说起一事,唐小峰这才知道就在自己被楚王府宴请的同时,韦后、武三思等正以朝廷的名义宴请李素。 王同皎怒哼一声:“龙族方入神州,便四处引发洪水,杀我神州子民,狼子野心,人尽皆知,武三思却劝陛下依附龙族,蠢至极点。还有那李素,好歹也是忠勇王之子,忠勇王为救李唐,举家赴难,谁知竟会有个这般无耻的后人?” 唐小峰却想着,龙族必定向李素许下了极大好处,甚至答应在一统神州后,将中原分封给他亦有可能,不过也只有李素那种蠢货才会真的去信。 高轸看向唐小峰:“却不知岭南唐敖唐以亭,与唐兄弟如何称呼?” 第五十章 生与死!碧桃花? 唐小峰心知他这般问,就必是与自己父亲有旧,于是拱手道:“正是家父。” 高轸拂须叹道:“令尊与我本是同年,当年一同赴京赶考,彼此结交,殿试之时,令尊喜中探花,本人不才,居于令尊之下,仅得第四。谁知榜方放下,便又收回,却是令尊与徐敬业、骆宾王结拜之事被人上告到武后耳中,武后撤去令尊功名,由我补探花之位,我现在想来,都还心中有愧。” 所谓“同年”,乃是同年科考之意。唐小峰微笑敬酒:“原来是世叔。” 唐小峰自也知道,父亲在这些忠臣义士之中颇有一些声名,徐敬业乃是名将之后,骆宾王更是江南第一才子,却都与父亲唐敖结拜兄弟,而八王爷李贞虽然不认识父亲,但灭门之前,却将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托付给父亲,一个托付给燕家,由此便可知道父亲的声望。 虽然唐小峰自己也觉得奇怪,你说我爹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四处乱跑,家也不回,整日里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友人,一起批世道,骂朝廷,怎就会有这般好声望?不但走到哪里都有人提到他,连徐丽蓉、骆红蕖她们每每提到爹爹,都是敬重有加。 果然嘴炮还是无敌的。 不过自己这四处乱跑的性子还真是有点像爹,看来还是有点遗传因素在里头。 高轸却又看着唐小峰,道:“外界传闻,贤侄以非常手段夺去李唐气运,不知贤侄对此有何解释?” 唐小峰心想,果然来了。 聚在这里的都是些性子一起,连皇帝也敢顶撞的家伙,说好听点叫忠臣烈士,说不好听点叫做腐儒,要想指望他们避开这么敏感的话题,实是妄想。 不过对此他却早有准备,于是摸着鼻子苦笑:“五德气运之说,始于邹子,又有董仲舒的五行论丰富完善,但这东西实是缥缈莫测,世叔这般问我,我也无法说清。” 又认真看着高轸:“小侄虽然无法解释,却敢以我唐家列祖列宗之名立誓,若我唐小峰真做过这等违逆三纲、令家父与先祖蒙羞的大逆之事,便让我死于天遣,背负万世恶名,永无翻身之地。” 座上诸人见他如此认真,尽皆动容。 高轸一拍桌子,大笑道:“贤侄这句‘说不清楚’才是正理,我就知龙族放出这种风声,不过是为了扰乱视听,想要令神州之盟分崩离析罢了。龙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也就只有蠢人才会上当。” 王同皎、韦月将等亦是纷纷点头。 对于这些人的反应,唐小峰倒是早有所料,“五德气运”与“天人感应”之说虽然极有市场,但一些真正的名士,却是对此嗤之以鼻。 唐小峰现在自然已是知道,五德气运说绝不只是空口白话,而是确有其事,但不可否认的是,五德气运说自五胡乱华之后便已被用得滥了,那个时候,皇帝轮流做,君王天天换,每个人都把自己往“五德始终”里乱套,也不管说得通又或是说不通。 八王之乱后,所谓“五德始终”便已是分作两支,北方刘渊明明是胡人,为了表示自己乃是“华夏正统”,硬生生与刘邦扯上关系,说自己继承的是汉室的火德,尊刘禅为先皇。 刘渊一死,他儿子刘曜觉得虽然刘邦、刘备、刘禅都姓刘,我家也姓刘,但两个刘强扯一块,怎么也糊弄不了老百姓,于是改国号为赵,变成水德,说晋朝是金,金生水,正合五德始终之说。 石勒灭了刘曜,手下有人打到一只黑兔,黑为水德之色,于是石勒也建了一个赵国,说我才是水德。紧接着赵国被灭,中原分作三国,建立魏国的冉闵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是什么德就被恒温灭了。 燕国慕容氏说我慕容发迹于东方,东为青龙,西为白虎,青又为木德之色,五德之气在我燕国。 前秦苻坚根本不信这套,而杀死苻坚的姚苌却硬给他按了一个木德,再说自己以火克木,先把苻坚说成是正统,才好把自己也说成是取代正统的正统。前秦崩溃后,中原一下子出现许多“国”,几乎每人都给自己弄了一个“德”,五德之气到处都是,谁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更可笑的,明明是个匈奴人的赫连勃勃为了也给自己一个“德”,竟说自己是大禹之后,立国号为夏,奉的是夏禹的金德之气。 南方则相对稳定一些,虽然失了中原,但看到中原这个德那个德的,都是嗤之以鼻,除了我是正统,其它全是伪朝。及至刘裕代晋,说起来他倒真的是刘邦后人,但却没有立国号为汉,而是给了自己一个水德,立国号为宋。 水德才过了几十年,萧道成代宋,他儿子当皇帝后,说梦到自己穿着木屐在宫里走,上天暗示他得了木德之气,说起来还是蛮有创意的。 至于后面的这个德、那个德,也是一直都没有少过。 “五德始终说”可以从尧时一直解释到汉朝,但从三国开始,许多地方便已是无法解释。唐小峰现在已经知道,这是天人境神国派出的噬女会在弄鬼,始终在以阴阳手段扰乱五德之气,但不管怎样,许多大儒名士,已是开始对五德始终说感到厌烦,连带着对五德之气都嗤之以鼻。 若说“五德始终”至少在汉朝以前,一直还是说得通的,那“天人感应”就纯粹是牵强附会,虽然在这个时代极有市场,但真正有学问的大儒名士,却是当作笑话。 硬把蝗虫说是天意,建筑起火说是天神示警,这与孔圣人“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截然不同,董仲舒不过是把自己研究出来的一顶帽子强往孔子脑袋按。 而像姚崇、高轸这一类的名士,又或是像他父亲唐敖这种读通经典的文人,则从来都是不敬神,不拜鬼,他们并不否认这世上或许真有鬼神,却抱定着只要我堂堂正正,鬼神也奈我不得的君子之风,历史上的主父偃、诸葛亮、王猛、魏征等名臣都是这种思想。 史书上的姚崇便是这样,到处蝗灾,所有人都说是天意,他却宁可官职不要,也要逼着大家灭蝗,唐玄宗即将出巡,宫中失火,群臣纷纷上奏,劝唐玄宗在宫中闭门自省,还要下罪己诏,他却说无妨,不过是年久失修罢了,天子整日闭在宫中,容易被人蒙蔽,只要不扰民,出巡无妨。 “天人感应”说虽然蒙住不少人,但在真正的名士之间,“不问鬼神”的态度才是主流。 而在史书上,敢于犯颜直谏,舍身报国的,往往也都是这样的人,皆因这种人连鬼神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只要认准自己的理,死而无悔。而一位君王能否容纳这样的臣子,往往便成为他是昏君还是明君的标准。 当然,凡事不能有过,像明朝那种“平日束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恩”的所谓“清流”,则是过了,精神可嘉,于国无益。 正是因为自己父亲唐敖也是这样的人,唐小峰对这些人自然有着足够的了解,所以他刚才发誓时,不以仙佛起誓,只以先祖和自己的身后之名立誓,反更让这些人深信不疑。 皆因这些人不敬神,不拜鬼,但却不辱先人,不求一世富贵,只求问心无愧,不怕粉身碎骨,但求万古流芳。 当然,唐小峰也不是胡乱起誓,毕竟五德之气虽然真的落在华山,但却真不是他的错,让白话去偷游仙枕时,他可没有想到五德之气竟然会在一个枕头里,而紫芝把这个枕头抱去睡,那就更是意外。 就算是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拿自己的爹娘和先人乱起誓。 座上众人在那议论纷纷,他们读的是圣贤书,龙族假借天命,欲“替天行道”,虽能哄住不少人,在他们眼中却是荒谬。虽然如此,唐小峰却也知道,像他们这类人,若遇明君,便是栋梁之臣,但遇到李显这种昏君,往往因过于梗直,不懂圆滑,很容易便失势,想要指望他们改变朝廷的态度,只怕很难。 在他们议论之时,唐小峰却又抽空看向李隆基,李隆基却只是沉吟,看不出他的态度。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信龙族抛出的“替天行道”说,对五德始终说与天遣论更是嗤之以鼻,看穿龙族的司马昭之心,自然好说话,只看姚元崇在皇宫时对唐小峰的态度,便可知道这些名士支持神州之盟,共抗龙族的立场。 但是五德之气关系到的是李唐的气运,李隆基是否与他们一般,将王气迁移之事毫不放在心上,却不好说,当然,这个时候,李隆基也不会想到若是九鼎还在,按五德始终,这王气本该是落在他的身上,而且就算知道这点,相信以他的聪明,也绝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龙族的“代天行道”上。 众人在这饮酒,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李隆基脸色微变,陈玄礼亦蓦地站起。 听上去,竟是有人强闯楚王府,外头本有众多剑侠守护,但声音越来越近,那些人显然是拦不住闯入之人。 陈玄礼便欲掠出,却听唐小峰微笑:“是升平公主到了。” 话音未落,微微的娇笑声已是传来:“表哥,你要请客,怎的把我这做妹子的都给忘了?” 陈玄礼顿在那里,疑惑地看着唐小峰,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李隆基却是苦笑,对于姑姑的这个女儿,他也是一阵头疼。 李隆基低声道:“请她进来。” 陈玄礼却是定在那里不动,皆因看这动静,还没等他出去“请”,微微只怕已是要自己闯了进来。 但是他们没有等到微微,周围的空间莫名地扭了一下,微微的声音突然消失,楚王府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陈玄礼皱了皱眉,飞掠而出,又飞了进来,低声道:“公主殿下走了。” 李隆基一阵错愕,这丫头一来即去,面都没露一个就走,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唐小峰却知道,微微根本没走。境中藏境,境中有境,这分明是堂姐突然布下幻境,把那丫头拉到幻境里去了。 他眯着眼睛,以灵郁之气看破五行,看入幻境,幻境中打得风生水起。他拉了拉坐他身边的月亮,暗地里取出制神绦往她小手一塞,使个眼色,一向懵懂的小月竟然也心领神会,悄悄一缩,消失而去,很快幻境里就安静下来。 陈玄礼看他一眼,大体上也弄清了是怎么回事,没有说话。 …… 寒冷,不可思议的寒冷。 冷得就像是走在没有边际的冰川,孤独一人,永无尽头。 少女蓦地坐起,额上尽是冷汗,不断地喘着气。 一个小姑娘跳到她的面前,嘻嘻地道:“你终于醒了。” 燕紫琼瞪着她:“我没有死?” 小姑娘以指点颊,仿佛是在思考这个充满哲理性的问题的答案,道:“什么叫活,什么叫死?如果你死了,变成了鬼,却能跑出来问别人你有没有死,那跟活着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活着,却是个行尸走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那你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燕紫琼冷冷地道:“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 白话叹气:“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燕紫琼面无表情地道:“你说的,是以前的碧桃花仙子?” “我说的是以前的燕紫琼,”小姑娘叹一口气,“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都是燕紫琼,就算你到了三生石下,想起了前一世,你仍然是这一世的燕紫琼,这个就是‘转世’。你会烦恼,是因为你是燕紫琼,你会痛苦,是因为你是燕紫琼,你觉得你既是碧桃花仙子,又是燕紫琼,那是你的错觉。” 燕紫琼冰冷地道:“那你呢?” “我是白话,白话的白,白话的话。”小姑娘笑道,“但是跟你不同,我没有转世,所以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合欢花仙子。而你又跟大姊不同,在大姊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将她带到了三生石下,所以她一直都是作为曼陀罗活着,虽然她还不是曼陀罗,她只是把自己当成曼陀罗。” 小姑娘认认真真地看着少女:“而你也一样,不是记起了前世,你就可以变成碧桃花仙子的,你是燕紫琼,你只是燕紫琼。” “这有什么区别?” “它们之间的区别,就像水就是水,冰就是冰一样,”白话笑道,“除非你成仙成圣,证回了碧桃花,又或者是七世之后,回到天界,重新做回碧桃花,那样的话,你在人间度过的这几世就会变得跟梦境一般,你不会再恨凌霄花,因为你不会去恨一个在梦里杀死你家人的姐妹,虽然你还是会去找她打架,然后怎么也打不过她。” “七世之后,就可以回到天界?” “天庭的规矩是这样的。” 燕紫琼冷冷地道:“那我现在自杀,连着自杀七次,是否便可以回到天界?” “理论上没错啦,”小姑娘嘻嘻地道,“但是天数有定,若是上天注定你这一世能活一百岁,你非要在二十岁时自杀,其实上天也拿你没什么办法,但是天数是有定的,地藏王和十殿阎王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乱改天数,于是你就会在枉死城里关个八十年,你要是觉得枉死城里很好玩,玩个八十年都不会疯,你可以去试一试。” 燕紫琼冷笑道:“如果死了,就可以不用去见一些不想见的人,那也不错。” “是么?如果你指的是紫绡姐姐的话,那就太遗憾了,”白话笑道,“因为你如果就这样死掉的话,肯定是会见到她的。” 燕紫琼道:“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被画在了天女散花图里,”小姑娘叹气,“天女散花图是用来保护九十九位花神的,被画上去的人,死了后,元神都会自动飞入其中。天女散花图现在在唐小峰手中,你也知道,唐小峰跟紫绡姐姐是形神不离的。” 燕紫琼瞳孔一缩。 小姑娘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死真的是太好了?” 燕紫琼看着她:“我为什么没死?” “因为瑶钗姐姐炼的根本不是鬼藏丹,”小姑娘嘻嘻地道,“她只是在鼎里放了安神补虚的药材,跟可以让水在温度不高的时候就开始沸滚的晶矿,你跳了下去,闻到了药材的香味,睡了过去,然后她就帮你洗了个热水澡,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舒服?”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怒吼,怒吼连连,不绝于耳。 小姑娘笑道:“开始了。”窜了出去。 燕紫琼跟着她飘到外面,跃上枝头,见一批又一批的龙伯人往帝江藏身的玉台冲去。 燕紫琼道:“出了什么事?” 身边光影一闪,却是“小菩提”缁瑶钗现出身来,嘻嘻笑道:“我们把两个龙伯人引到了帝江面前,再杀了他们,这些傻瓜都以为是帝江杀的。龙伯人报复心极强,宁死也不肯放过仇人,所以他们现在都跑去杀帝江去了。帝江虽然厉害,但龙伯人天生神力,上古时连仙人都感到头疼,这么多的龙伯人,想必帝江现在也开始头疼了……啊,对了,它没有脑袋来着。” 第五十一章 混乱局势 众多龙伯人一批批地冲向帝江,又一批批地倒下。 他们的身躯过于巨大,以至于倒下时,大地不时的震动。 帝江却也战的浑身是血,这些龙伯人太过凶悍,就算是死也在砍它几下。 终于,冲到帝江面前的龙伯人都已死尽,帝江却也奄奄一息。 蓦地,一道箭光破空而去,挟着惊人的气劲轰在帝江身上。 太玄驭日法。 帝江身体被洞穿,先是摇摇晃晃,再爆散开来,血肉横飞。 射日弓、震天箭、再配上神将羿当年以之射日的秘传心法,已是身受重伤的帝江自然禁受不住。 白话、燕紫琼、缁瑶钗、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曼珠沙华、曼陀罗华一同飞上玉台。 落在台上的两支震天箭也已被骆红蕖取回。 印巧文道:“造化之根在哪里?” 白话将她们带到玉台边缘:“你们看下面。” 下方有大海倾泄,轰鸣不止,却又有许多巨鳌在倒泻的大海中游来游去,这些巨鳌并没有像落入归墟的万千流星一样被不停地往下扯,而是在海中游得自由自在。 小姑娘道:“这些就是上古仙人用来托住五座仙山的巨鳌,你不要看它们远不如仙山大就不信,它们可是与天地一同出生,体内带有造化之根的。上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女娲娘娘练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这‘鳌足’其实就是造化之根,是可以用来顶替不周山,把天撑住的。” 祝题花道:“既是鳌足,那每只巨鳌,便有四支造化之根?” 小姑娘嘻嘻地道:“每只鳌只有一支造化之根,而且仅限于公的。” 祝题花疑惑地道:“为什么?” 缁瑶钗掩嘴笑道:“题花姐姐好纯洁,这还听不明白么?” 白话捧着脸摇来摇去:“羞死人了,不要问人家这么害羞的问题。” 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憋红了脸,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则俱是偷笑。 缁瑶钗道:“既然是鳌根,却又为什么要说成鳌足?” 曼珠沙华笑道:“女娲娘娘断鳌足以立四极,听上去好听些儿,难道告诉大家她断的是公鳌的命根子?” 祝题花等无奈摇头……她们都不曾经历男女之事,一下子哪里会往这方面去想? 然后又忍不住去斜缁瑶钗……这小妮子真的是处女? 燕紫琼却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远处那倒泻的天河,双袖飘飘,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就这样跳下去,迷失在无底的尽头,再也不让人见到她。 骆红蕖道:“我们要如何把这些鳌抓上来?” 白话道:“看我的。”竟取出一根极大极长的钓竿,这么大这么长的钓竿,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又往帝江的尸体扫了一眼,嘿笑一声,便以帝江的肉为饵,钓起了鳌。 …… 唐小峰化作剑光,飞回所住使馆时,天色已黑。 他觉察到周围有人在监视这里,但没有放在心上,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发现的,自然都不会是什么高手。 进入使馆,空间一扭,他进入了堂姐布下的幻境。 堂姐正在那里喝着茶,小月坐在堂姐身边,拿着一根葫芦串舔啊舔。 在她们身后,凤凰拆翅制神绦反绑着微微,将她吊在那里。 微微见他瞅着自己嘻嘻地笑,恨得直咬牙。 唐锦心与月亮两人联手,就算是微微也只有一下子就认栽的份。 唐小峰笑道:“公主大人,你突然闯到楚王府去,难道是要找我麻烦?” 微微哼了一声:“是又怎样?” 唐小峰也不说话,走过去,把她的袄裤使劲一脱,露出翘臀,然后狠狠地打屁股,一下子就打得发肿。 微微被制神绦绑住,玄气尽失,疼得直叫。 唐小峰道:“我要你帮我几个忙。” 微微怒道:“你打我,还要我帮你?” 唐小峰道:“你不帮,我就把你脱光衣服扔到街上去。” 微微尖叫道:“我好怕怕哟!” 唐锦心旋身飘来,手中捏着一支锋利的小刀。 唐小峰道:“你要做什么?” 唐锦心道:“把她的鼻子割下来。” 微微快速地道:“锦心姐要小妹做事的话,只管告诉小妹就是,爹亲娘亲不如锦心姐姐亲,小妹最听锦心姐的话了。” 唐小峰笑道:“你叫她脱光衣裳跳艳舞。” 唐锦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坐了回去,继续喝茶。 唐小峰抓住制绦神一甩,把微微摔在床上。微微跳下床,就这般拉起袄裤,系上裤头放下裙子,全无害臊。 唐小峰道:“要怎样才能让朝廷继续与神州之盟合作?” 微微笑道:“没有用的,李显舅舅没用得紧,韦后、我叔叔武三思、表姐安乐他们说什么,他就是什么。他们早已被龙族吓怕了,根本不相信靠着神州之盟可以对付得了龙族,而龙族又借着李素之口给他们许下好处,他们现在巴不得尽快跟你们划清界限。” 唐小峰看着她:“你肯定是有办法的……要不,我们帮你当上女皇帝?” “免了,”微微道,“我没这兴趣。” 唐小峰讶道:“你的目标不就是当上女皇帝么?” 微微道:“我要当的是四海九州的女皇帝,不是区区李唐的女皇帝。”又长叹一声:“更何况,李唐已是完蛋了,站在龙族一方,助龙族一统神州,最多就是能当个几年的傀儡皇帝。不站龙族一边,和你们同一阵线,等龙族一灭,群雄并起,神州必定是一团乱战,失去王气,实力又远不如其它各方的李唐宗室,将第一个被扫入尘埃。” 她轻叹一声:“要是在茅山之时,我们能够夺得盟主,还有一些机会,现在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现在龙族拉拢,你也来拉拢,看似朝廷威望仍在,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只是因为李唐宗室现在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利用价值而已。” 唐小峰心中一凛,想着这丫头倒也看得通透。 这就像是汉末时,黄巾军并起,群雄纷纷响应朝廷号令,朝廷威望仍在,但等黄巾军一灭,其结果就是各方豪雄势力已成,朝廷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等着看自己最后被谁灭掉。 “不过你们也不要得意,”微微看着他,“失了九鼎,必定会回到大荒之前,强者为王的局面,就算你们有王气,也要能够守得住才成。现在的王气,只能带给你们极大气运,可没有办法保证让那丫头真的当上帝王。” 唐小峰淡淡地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并不是我现在关心的问题,能不能赶走龙族,比紫芝能不能当上女帝重要得多。” “是么?”微微看着他,忽地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娘一直要我想办法帮她当上女皇帝,我至少为她想出了三种法子。你要让舅舅站在神州之盟一方,除非先杀了韦后和武三思,但是别人不能杀韦后,我娘不能,隆基表哥也不能,你不要看现在朝中上下那些忠臣义士对韦后厌得入骨,但真的碰到这种事儿,却是很讲究的,弑后这种事,谁做谁倒霉……除了一个人。” 唐小峰目光流动:“太子?” “对头,”微微道,“太子被韦后和安乐百般凌辱,文武百官早已看不下去,他有动手的理由,这是其一。太子乃社稷之柱,韦后淫乱宫闱,他看不下去,愤而起事,谁也不敢拿三纲五常的大义来指责他,这是其二。太子若是发动兵变要杀韦后和武三思,不管是成是败,至少有两个人乐见其成,一个是我娘,一个是……嘻,这是其三。” 唐小峰知道她说的是李隆基。 “最重要的一点,”微微娇笑道,“太子性情倔强,只要他手中有足够实力,挑动他起事,实在是太简单了,我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问题是大悲弥勒僧为韦后招募了许多奇人异士,太子最多就能指挥一小部分心怀大义的羽林军,以他的这点实力,根本起不了什么事,也不敢起事。” 唐小峰看着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有兵变的信心?” 微微却瞅向唐锦心,微笑道:“这个你问她去。” 唐小峰错愕地看向堂姐。唐锦心略一沉吟:“你说的是‘青田道’?” 微微道:“青田道本是洛阳城中一批擅长各种异术的奇人组成的松散组织,现在也在成都,我娘和隆基表哥都想拉拢他们,却不成功。他们当然不会成功,因为青田道只听一个人的号令,那个人叫香车女子,听说她每次出现都是藏身香车,伴着琴声而来……” 唐锦心道:“香车女子原本就是我。” 微微一拍手:“果然。” 见堂弟向自己看来,唐锦心道:“青田道本是我安插在洛阳的一颗棋子,并不受天魔宗控制,平日里也无什么用处,以防不时之需罢了。知道我就是香车女子的,亦是没有几人。” 微微娇躯一旋,衣裙如蝴蝶般飞舞:“太子原本就是怨气十足,若青田道投向了他,我再稍稍点一把火,要他不发动兵变都难。” 唐锦心道:“但靠着青田道,只怕对付不了韦后、武三思身边那些人。” 微微娇笑道:“韦后有弥勒僧撑腰,弥勒僧确实为她招募了一大批好手,我一直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武三思控制的,乃是从黄天道分裂出去的那批道徒,以前奶奶为了控制黄天道,安排了不少武家的孩子进入黄天道,就是这些人帮着武三思叔叔为非作歹,害死了许多胆敢跟他作对的文武百官。” 唐锦心看着她:“你不是黄天道的人公么?竟然会让那些人脱离你的控制?” “其实我是故意的,”微微嘻嘻笑道,“我娘想要让我助她掌权,但朝中那些大臣死脑筋一根,肯定是不会肯的,于是我想着,倒不如分给武三思一些人,让他帮着,把那些死脑筋的人杀个干净。等武三思惹得人鬼尽厌时,我娘再将他杀了,岂不是尽收人心?可笑的是,武三思还真以为他有偌大的魅力,你们说,等太子殿下率众闯入他的府中杀他时,他倚仗的那些黄天道高手一个不见,他会是什么表情?” 这丫头果然是鬼灵精怪。 “不过呢,”微微跳到唐小峰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他,嘻嘻地道,“我这样帮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唐小峰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你可以留住鼻子。” 微微跳到后头,冷笑道:“我现在答应你们,一离开这里就跑到远远的地方,你们也拿我的鼻子没办法。” “但我知道你会做的,”唐小峰看着她那已是兴奋至极的眼眸,笑道,“你不就是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都弄得一团乱?你已经在朝廷上下布下了这么多棋子,若是放着不用,岂不是很没意思?” 微微笑道:“你倒是了解我,算了,我就帮你们一次。” 三人又商量一番,微微这才嘻嘻笑地离去。唐小峰道:“这丫头倒也厉害得很,朝中的整个局势我看是都已掌握在她的手中,她真要害起一个人来,只怕没有谁能逃脱。” 在洛阳兵变时,自己与徐承志、卞璧、李素等人可就是被她算到,弄得银蟾玉蟾姐妹惨死,参加兵变的那些人几乎无一生还,连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才脱出生天。 唐锦心道:“不要太相信她。” 唐小峰错愕地道:“我看不出在这件事上,她有弄鬼的必要。” “不是弄鬼,”唐锦心淡淡地道,“微微这丫头,极是聪明,她拥有把每颗棋子全都算得清清楚楚,让所有人都按着她的设计来走的可怕能力。但她的弱点却也极是明显,那就是,她虽然能够设计出最完美的计划,但她却不是那种能够一丝不苟地按着计划来做的人。做着做着,她会觉得很没意思,又或是突然心血来潮,然后不经大脑地推翻自己那本是完美无缺的计划,把局势弄得一乱团,直至连她自己都看不清楚。” 唐小峰苦笑……那个叫秀逗。 唐锦心道:“微微在谋略上是天生的鬼才,但在执行力上却一塌糊涂,所以还是不要太指望她的好。” 唐小峰耸了耸肩:“反正朝廷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再怎么乱也不会变得更糟,乱成一团,我们机会也大些。” 唐锦心身子一飘:“我去找青田道。”消失不见。 唐小峰见月亮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于是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本要离开,月亮却又迷迷糊糊地抱住他来,还叫了一声“夫君”。 唐小峰想着,必是卞宝云她们在华山一直逗她,她就真把他当夫君了。又见她憨睡的样子极是可爱,想着这小丫头其实也可怜得紧,一个人在白玉城那种地方过了两千年,什么人也见不着,唯一的朋友就是白话,偏偏白话那丫头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话又说回来,让她跟着白话那疯丫头,同样是让人不放心得紧,还不如让她跟着自己。 于是便倒在床上,搂着她来,小女孩抱着他的腰,沉沉地睡着…… …… 虽然想要尽快说服中宗李显,但接下来的两天里,唐中宗却没有再召唐小峰入宫。 单从这一点,其实便已说明了李显的态度。 益州暗潮汹涌,形势不知不觉间,变得极是紧张。这日一大早,李隆基便带着陈玄礼来到使馆,找上了唐小峰。 李隆基看着他:“你最好尽快离开剑南,我已得到消息,李素带了大批龙族刺客,在陛下的默许下进入蜀地,誓要让你无法回到华山。” 唐小峰皱眉:“陛下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两兵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是代表神州之盟的盟主而来,他是要与整个神州为敌?” 李隆基道:“陛下既没有明着答应李素,却也没有阻止他,估计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是李素却不会管这么多,肯定会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许,一旦你死在益州,就算动手的是龙族,龙族也会把责任推在陛下身上,令陛下在全天下的非议中,不得不彻底投向龙族,成为龙族的棋子。” 唐小峰道:“多谢提醒,但我不能离开。” 李隆基皱眉:“你已成为龙族必杀之人,他们对你研究透彻,若是没有杀你的把握,绝不会轻易派出杀手。你要是死在益州,只会让局势更加糟糕。” “形势已经很糟糕了,”唐小峰盯着他,“龙族已不断调兵至黄河,佛道二门也顺利清除长江水系所有敌人,与东海女儿国国主一同在东面响应,妖族必须要过蜀地,才能在西面响应,这一战直接关系到天下大势……” 李隆基苦笑:“武三思担心妖族假途灭虢,早已说动陛下,绝不肯让妖族一方通过。” 唐小峰冷冷地道:“你们这般蛇鼠两端,又有了依附龙族之心,就算你们肯让妖族通过,妖族也不敢将自己的后方交给你们,弄不好真的要假途灭虢,把你们清个干净,这才放心。” 李隆基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你是否也觉得我们被妖族灭了,还更好一些。” 第五十二章 非欲大阵,最深危机 “从情绪上确实如此,”唐小峰淡淡地道,“但九遗妖圣要是真向你们动了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错在朝廷,但你们是人,妖族是妖,妖族还未与龙族作战就先灭了人类,佛道二门又哪里还敢信任他们?人、妖两族原本就只是因为有个共同的强敌才勉强合作,妖族若是被迫灭了你们,神州之盟也将分崩离析,神州的未来可想而知。” 李隆基无奈地道:“道理我是知道,但这种时候,我也做不了什么。” 唐小峰却是盯着他来:“你可知道青田道?” 李隆基皱眉:“青田道,乃是藏于民间的一个江湖势力,里面倒是有不少奇人异士。” “据我所知,”唐小峰缓缓地道,“青田道,已经投向了太子殿下。” 李隆基蓦地动容:“你的意思是……”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什么也没有说。” 李隆基心中疑惑,正想着要再探些口风,外头有一道剑光掠来,乃是玄铁军的一名剑士,向陈玄礼低语几声。 陈玄礼面容微变,掠到李隆基身边:“公子,出事了。” 李隆基往唐小峰扫了一眼,低声道:“什么事?” 陈玄礼道:“驸马王同皎与周憬大人被武三思拿下,即将问斩。” 李隆基怔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陈玄礼道:“听说是安乐公主的侍卫冲撞了太子,被太子的人打个半死。安乐公主与韦后哭于陛下,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太子身上,武三思借机大言太子过失,请陛下废太子。陛下犹豫难决,找来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却让他问话于百官,结果驸马王同皎与周憬不但全力反对废立太子,反当着陛下与众臣的面大骂武三思,说武三思朋比为奸,祸国害民。” 李隆基长叹:“武三思权倾朝野,又有皇后和安乐公主、上官婉儿为他说项,驸马与周大人这般做法,只能是徒逞口舌之快。” 陈玄礼道:“一下朝,武三思便找个借口查抄驸马府,搜出大量兵器,并上告陛下,说驸马与周憬私藏兵器,图谋不轨,合该立斩。” 李隆基冷然道:“驸马与周大人都只是书生,让他们去买兵器他们都不知道上哪去买,如何私藏兵器?” 李玄礼道:“搜府的全是武三思的人,搜出多少兵器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李隆基脸色微变:“武三思这是要把祸水往太子引,接下来必将让皇后和安乐公主向陛下百般暗示,说他们的背后主谋乃是太子。” 李玄礼道:“想必如此。” 李隆基看着唐小峰:“你是否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唐小峰微笑:“我怎可能有这般聪明?” 李隆基狐疑地看他一眼,带着陈玄礼,匆匆告辞而去。 唐小峰将他们送了出去,心里已是知道,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乃是微微在那弄鬼,她是在逼太子动手。 虽然为王同皎与周憬两人的下场感到惋惜,但这种时候,他显然也不能去做什么。 只好回到房中,先陪小月下棋,又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教她读书写字…… …… 归墟深处,岱舆山,玉台。 白话忽将那极大极长的钓竿一甩:“来了。” 一只巨鳌飞了起来,摔在岱舆山上。 祝题花等又惊又喜,这鳌还真是难钓,钓了这么久才上来,简直让人等得要精神崩溃。 巨鳌四脚朝天,翻不过来,白话用那长长的钓竿敲在它的脑袋上,把它脑袋敲晕,又设法取下“造化之根”,用一个奇怪大布一装,变成一个小包裹背在背上。 缁瑶钗笑道:“我们现在怎么回去?” 祝题花、印巧文、骆题花亦是看着白话,这归墟深处,什么东西都被往下扯,实在想不出该怎么离开这里。 白话嘻嘻地道:“既然已经到了岱舆,接下来该去员峤了。” 白话带着她们到了岱舆山的另一端,又趴在地上,拿根树枝在地上算啊算,算了好久,才扔下树枝爬了起来,拍拍手道:“再过半个时辰,会有一颗星星落下来,一闪即逝,等我说一声走,马上就要跳上去,它会带我们离开这里,前往员峤。你们可千万不要错过时间,若是我跳了上去,你们哪个留了下来,我可没空再回来带你们。” 又看向祝题花等,道:“也不要跳歪了,如果实在是跳得歪了,干脆自杀好了,你们都被画在了天女散花图上,自杀的话,还可以回到小山姐姐和唐小峰那里去,最多跟银蟾和玉蟾两位姐姐一样去修鬼道,总比迷失到死好些。” 祝题花等见她说得这般认真,俱是不敢大意。 她们就这般等着,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果然有一颗星辰落了下来。 白话大叫道:“走。” 祝题花等不敢怠慢,各施各法,刹那间跃了上去。 落在星上,星辰带着她们不断往下坠,祝题花、印巧文、骆红蕖还未还过神来,便听缁瑶钗笑道:“她们果然不跟过来。” 祝题花等一惊,这才发现白话、燕紫琼、曼珠沙华、曼陀罗华竟然不在身边,她们抬起头来,看到岱舆山离她们越来越远,白话探出头来向她们挥手告别,却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骆红蕖见周围陨石乱坠,水瀑如海,头疼地道:“我们到底会到哪里去?” 缁瑶钗笑道:“白话小妹妹古灵精怪的,虽然骗我们来帮她取造化之根,却大约也不会害我们。” 祝题花道:“她取造化之根,难道不是为了神州结界?” 缁瑶钗道:“你看她像那种为国为民的人么?” 印巧文道:“那她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缁瑶钗道:“鬼才知道。” 骆红蕖却是心中一惊,想着难道是为了…… 星辰不停地往下坠,也不知坠了多久,周围气象万千,忽又变得黑暗和阴森。她们在黑暗中不停地落着,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尽头。 寂静,寂静得让人想要发疯。 漫长,漫长得让人感到绝望。 忽地,周围出现呼啸的魔风,魔风卷荡,无休无止。 突然间,一股激流冲了过来,将她们冲下星辰。激流的力量实在太大,她们怎么也无法挣扎,只能随波逐渐。 似这般起起伏伏,蓦地,脚下又是一空,激流带着她们往下坠,不停地往下坠,直至坠入了一片大湖。 四人艰难地浮出湖面,不停地喘着气,又定睛看去,想要弄清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却有一个少女急急飞了过来,看着她们,一阵惊讶:“题花姐?巧文姐?红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祝题花与印巧文亦是又惊又喜:“小山?!” 再看周围,天空是一轮巨大的明月,一颗巨大的蟠桃树种在远处,月光覆满了这个白玉砌成的神秘城市,这个地方她们显然是来过的。 缁瑶钗看着这神秘莫测,却又分外美好的奇妙所在,惊讶地道:“这到底是哪里?” 骆红蕖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看到唐小山竟然会在这里,再看看周围的美景和祝、印二人的反应,自然也一下子就猜到:“圆峤秘境。” 原来员峤,就是圆峤…… …… 唐小峰在屋中教小月写字。 小女孩坐在他的腿上,往他那儿摸啊摸。 唐小峰道:“不许乱摸。” 小女孩很委屈:“为什么她们都可以摸?” 呃,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唐小峰很想说是因为你小,却又想到真要算起来,她已经两千岁了,只是样子看起来小。 更何况她还跟自己成了亲,虽说她那个时候是钻到里头凑热闹的,根本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而之所以把自己喊成夫君,估计也是因为卞宝云她们一直在逗她。 只是被她这样摸啊摸,实在是太难受了,又不好意思真的把这样一个小女孩推倒。 他还没有人渣到这种地步啦。 不过毕竟是嫦娥的女儿,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可以好好调……咳,好好培养。 “算了,不写字了,”唐小峰把笔一扔,“我教你吃冰糖葫……” 忽地顿在那里,目光一寒。 周围是异样的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个使馆虽然不是处在成都中心,却也是位于热闹街道。 但是现在,外头却是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发疯。 他蓦地眯眼,灵郁之气看穿墙壁,见外头阴风阵阵,布着许多灵旗,又有黑影晃来晃去,杀意凛然。 唐小峰意识到,自己还是判断出错,虽然李隆基已提醒他龙族派出杀手,要让他回不了华山,但他还是没想到龙族竟敢在益州动手。 显然,整个街道都已被封锁,又布下了防止他逃脱的阵势,而他居然到现在才发觉,由此便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难对付。 而龙族的举动,肯定是得到了武三思和韦后的支持,虽然李隆基说中宗李显对李素杀他的提议只是犹豫不决,保持沉默,但武三思权倾朝野,肯定是把李显的沉默说成是默认,而韦后事实上早已被弥勒僧控制,弥勒僧却是恨他入骨,乐于见到龙族出手杀他。 看来武三思已是决定彻底投向龙族,否则绝不敢任由龙族在光天化日之下,于这种繁华街道杀他。 墙壁突然向外倒下,唐小峰依旧搂着小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条虬龙飞来,化作人形落在地上,施礼道:“龙族宗沌,见过唐少侠。唐少侠人中之杰,我家太子景仰已久,少侠若肯加入我龙族大军,助我龙族一统神州,日后太子愿将九州其中之二分给少侠,由少侠任选。” 唐小峰淡淡地道:“九州原本就不归你龙族所有,慷他人之慨,还真是大方。不如你们全都退出九州,我将西、南、北三海全都送给你们?” 虬龙宗沌道:“我龙族正天分度,光照诸天,少侠何苦逆天而行?” 唐小峰道:“何为天,何为人?人活于天地之间,原本就是逆天行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本少爷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口口声声称天称命,强迫他人听从自己的狂妄之徒。” 两边光影一闪,两个似龙非龙、似兽非兽的兽化之龙落在地上。 宗沌介绍道:“这两位,一名异辞,一名罔上,原本便是我龙族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又经过兽变,所学各种术法,都是专为少侠而设。” 异辞目现凶光,罔上浑身杀气。 唐小峰道:“荣幸,荣幸。” 宗沌道:“周围布下的,又为我龙族秘藏的诸法灭天非欲大阵,非欲为虚,非欲于神,非欲于清,非欲于浊,本是上古之时,我龙族为对抗仙神而创,布阵的乃是我龙族三百五十九位顶尖杀手。”他轻叹一声:“在下实不相信,少侠能够生离此阵。” 唐小峰看着周围那阵阵阴风,无数灵旗,面容凝重:“莫说是你,连我也不相信了。”这一战,很可能会成为他一生中最艰难,最绝望的一战。 宗沌定睛看他:“就算这样,少侠也不愿投降?” 唐小峰道:“你为何非要我投降?” 宗沌叹道:“在下本意,像少侠这样的人,还是要尽早杀掉的好。但是我家太子却对少侠极是敬重,无论如何都要让在下问上一问。” “可惜,”唐小峰牵着小月的手,缓缓站起,“我唐小峰虽不是什么俯仰无愧于天的好人,却也绝不愿去做不忠不孝、愧对列祖列宗的逆子。” “那就没有办法了。”宗沌缓缓退下,“杀了他们。” 异辞往左划了个半弧,强大妖气轰往唐小峰。唐小峰长生剑一劈,直接劈在妖气上。 剑气与妖气轰然对撞,异辞倒退半丈,唐小峰却也是手臂发麻。 另一边,罔上亦是妖躯一振,电光般袭来。 小月挚一条彩带,彩带飘卷,与它战在一起。罔上来去迅捷,小月却也奇招叠起,硬生生将它挡下。 异辞与罔上以强大妖力缠住唐小峰与月亮,诸法灭天非欲大阵却也开始生出变化。 先是幻化各种美女,姿态撩人,惑人心弦。 这非欲大阵果然是专为对付唐小峰而来。 唐小峰眯着眼睛,一个失神。 异辞与罔上立时跃去,两股妖气趁隙向他轰来。 长生剑一划,直接破入两妖之间,将两妖的联手破掉,又与月亮的彩带同时攻向罔上。 罔上觉察到唐小峰的失神是装出来的,妖躯一扭,背上竟长出六翅,嗡嗡嗡地疾退数十丈,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逼退罔上,唐小峰长生剑脱手轰向异辞。 剑气与妖气再次对撞,一人一妖俱是一震。 小月却一挥手,虚虚抓向异辞妖身。 异辞却已抢先一步脱身而去,所立之处发出“波”的一声,仿佛空气爆开,却是炸了个空。 唐小峰暗凛,这两只妖龙果然厉害。 当然,它们要不厉害才怪。 远处,宗沌却也一阵诧异,专为对付这小子而设的美女幻象竟然对他无效,难道是资料有误? 他却不知道,对于已经经历过修罗场和温柔乡百般折磨的唐小峰,这样的幻象不过是小儿科中的小儿科。 异辞和罔上一退,诸法灭天非欲大阵却是快速流转,一道道禁制轰向唐小峰与小月。 这万千禁制以不可知的规律轰了上来,变化无穷,奇诡难测。 唐小峰对阵法之道所知有限,而这非欲大阵又是龙族秘传,他破不了。 若是他一个人在这里,只怕没有几下子,就会被轰得粉身碎骨。 但是他没有粉身碎骨。 因为他身边有一个小小老婆。 小月拉着他,在无数禁制中飞来窜去,这些禁制在他们身边连连炸响,直炸得天昏地暗,乾坤倒转,偏偏就是伤不到他们。 这不可能!宗沌极是惊讶。 那奇怪的小女孩,怎么能够一次次地看穿非欲大阵的运行轨迹? 非欲为虚!非欲于神!非欲于清!非欲于浊! 此阵原本就是为了对付仙神而设,因仙神中本就有许多人精通太乙六壬、步甲飞升之术,所以此阵用的并非寻常的太乙六壬和奇门遁甲,而是“三式”之外的“九云术数”,本不该轻易被人看穿。 但这小女孩与其说是看穿,倒更像是凭着奇怪的感觉带着她的夫君乱飞,飞着飞着就避开了所有禁制。 周围连连炸响,幻象万千。 月亮虽然精于风云遁术,却是无法带着夫君遁出非欲大阵,虽然总能险至毫厘地避开禁制,却也是险象环生。 异辞与罔上见非欲大阵竟无法灭了这两个人,亦大是惊讶,它们呼啸而上,不攻唐小峰,反轰向拉着他的小女孩。 唐小峰蓦地出剑,剑光一闪,三道黑色光环轰向异辞,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异辞喷出鲜血,妖躯抛飞。 但是罔上的速度实在太快,刹那间便已冲向小月,小月挥出彩带将它截住。 虽然截住罔上,小月的身形却也滞了一滞。 禁制冲来。 唐小峰身形一卷,搂着小女孩快速下坠,禁制轰在他的身上。 唐小峰身上佛光一闪,圆满佛光挡住禁制。 罔上乘胜追击,强大妖力压顶而下。 唐小峰蓦地出剑,剑光一闪,一颗巨大的蓝色火球,挟着冰冷的气息轰向罔上。 诛日太生法?罔上心中一惊,向后一翻,逃了开来。 宗沌却在这个时候,终于出手。 第五十三章 神秘女郎!涂山五魔! 宗沌一出手,声势惊人,玄气直接轰在唐小峰背上。唐小峰刚一用出纣绝阴天三连杀,紧跟着的就是大日如来无畏镜和诛日太生法,就算是以他源源不断的玄气,在这一刻也不免出现断流,惨哼一声,喷出鲜血,带着月亮坠落在地。 小女孩在他怀中,茫然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夫君。 唐小峰让还源仙气在体内快速流转,却怎么也无法恢复伤势。 宗沌飞在空中,冷笑道:“你可是想要用你的仙气快速治愈?你要是做得到的话,只管做好了。”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这是什么玄气?” “万魔蚀心掌,”宗沌盯着他,“此掌中混有来自欲界第六天的魔气,太子殿下让我来对付你,正是为了克制你那不可思议的自愈能力。中了此掌,本该还有万魔蚀心之象,你竟能不为万魔所动,破幻执真,倒是令本龙佩服。” 唐小峰看向周围,三百五十九位龙族好手组成的非欲大阵还在流传,各种灵旗越迫越近,给他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异辞虽然受伤,但宗沌与罔上却是死死地盯着他来,而他被万魔蚀心掌所伤,竟是伤重难支。 他苦笑道:“看来我这次真的是要死在这里。”又摸了摸小月的头:“这孩子什么世故都不懂,你们能不能将她放了?” 小月拉着他来,抿着嘴儿。 宗沌淡淡地道:“抱歉。” 唐小峰叹一口气,这还真是糟糕。他叹道:“要不,我用五色笔交换,你们把她……唔!” 那是什么? 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像箭一般刺破虚空,划入这片昏暗的天地。 宗沌与罔上、异辞俱是一惊……这是有人闯入了诸法灭天非欲大阵。 而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他们的反应,唐小峰已知道来的不是他们的人,或者说,来的不是他们的龙。 花香飘至,清风卷过。 一名美得出尘的女郎,舞着霓裳缓缓飘下。 这女郎之美,不但胜于徐丽蓉、廉锦枫,甚至可以说还在已是人间绝色的史幽探之上。 这是一种不见尘埃的美,就好像飘下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幅图,一道风景,一种想象,甚至是一种远远超出所有一切的美好。 唐小峰喃喃地道:“这不科学!” 世上不可能有这般不可方物,无法形容的美。 这种美是虚幻的,是不真实的……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然后唐小峰又觉得,其实这女郎的美并不是真的胜于史幽探,但她给人的,却是一种完美至不可思议的感觉。 宗沌皱眉道:“姑娘是……” 女郎却身子一飘,刹那间便从他与罔上之间穿过。 宗沌与罔上大吃一惊,这般玄奇奥妙的身法,简直闻所未闻。 唐小峰却也是睁大眼睛……灵郁之气? 这怎么可能?他本以为,这世上除了萃芳,再也不可能有人能够修成最完美的绝恋心法。 但这女郎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似有若无的身法,用的分明就是灵郁之气。 女郎来到他身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调皮,又取出一粒丹药,看着他,甜甜地道:“啊……” 唐小峰张开嘴。 女郎轻巧地把丹药扔入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满嘴生津,唐小峰体内魔气一消,身上伤口立时痊愈。 宗沌怒道:“杀了他们。” 非欲大阵不断翻涌,无数禁制轰向他们。 女郎却微一招手,让唐小峰跟着她,身子一飘,如电如梭。 唐小峰搂着月亮,紧随着她。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竟在这万千禁制中穿梭而过,带着他们往阵外脱去。 宗沌与罔上对望一眼,这样都让他们跑了,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他们同时纵起,轰向唐小峰。 女郎却蓦一回身,掷出光团,万千兵刃狂涌而出。 无数兵刃穿过,不但迫退宗沌与罔上,且直袭阵眼,昏暗中传来数十声惨叫,天地复明。 她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竟然比萃芳姐姐还厉害……这真的不科学。 这位姐姐到底是谁? 此时原本就是大白天,整条街道都已被清空,又被武三思派人封闭。 唐小峰、月亮跟着女郎飞出大阵,跃过街头,进入闹市。 到了这里,唐小峰自然便放下心来,就算是武三思,也不敢让龙族杀手在这样的人群中杀人。 周围的老百姓看着天仙般的女郎,目瞠口呆,这样的美人,他们以前从来也不曾见过。 女郎穿着流仙裙,梳着太华髻,体态窈窕,酥胸饱满,不管是哪一个部位,都是那般的完美无缺。 两辆马车从她身边驶过,明明是并排而行,还过神来时,却是面对面地撞在一起。 一名巡捕押着罪犯经过,两人一同呆呆地看着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罪犯押着巡捕走,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着她。 女郎飘至摊边,用洁白而纤细的手指,从糖葫芦串上摘下一粒,微笑地看着唐小峰,手指儿轻轻移去,将它送入唐小峰口中,再将那调皮的眼睛眨啊眨,仿佛在问他好不好吃。 所有男人都用那想要杀人的眼神盯着唐小峰。 唐小峰将糖葫芦三口两口咽了下去,使劲点头……好吃,好吃。 女郎左手轻抚小腹,开心地笑着,然后将右手食指轻轻含入口中,轻舔着指尖上残留的蜜糖,又对着他眨啊眨,仿佛要告诉他真的很好吃。 所有男人都咽着口水,想要跟她一起吃。 就在这时,远处飘来二女,一个叫声“小峰”,一个唤声“臭小子”。 这两个少女自是唐锦心和微微,她们得到龙族派出杀手要对付唐小峰的消息,急急赶来,却无法进入非欲大阵。唐锦心一阵焦急,终于等到非欲大阵被破,见有人往这边飞,赶紧绕了过来。 唐小峰向堂姐挥了挥手,再回过头来,那女郎却已不知去了哪里。 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仿佛就是这般乘风而去,然后就不知所踪。 堂姐问:“小峰,刚才那个人是……” 唐小峰苦笑:“我也不知道是谁,以前从来不曾见过。” 堂姐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撒谎不打草稿,你们两个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么? 微微却也喃喃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跟大姊一样美……甚至好像还更美一点。” 唐小峰牵着小月,转过头去,见宗沌藏在暗处,盯着他的眼睛闪过怨毒的表情,于是冲着他嘿笑一声。 唐小峰背着在他背上睡着的小月,与唐锦心、微微一同在大街上走着。 他把刚才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唐锦心见他似乎真的不认识那天仙般的女子,亦觉诧异。 微微哼了一声:“你这家伙还真是命好,这样都有人来救你。” 唐小峰却也在想着,那女郎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 她的美貌,竟不输于史幽探,她递来的丹药,比锦枫美眉以往炼制的任何丹药都好,她的灵郁之气与玄兵舞还在萃芳之上,她甚至一下子就找出了诸法灭天非欲大阵的弱点,可在阵中自由来去。 世上怎会有这般神秘而又美丽的女子? 唐小峰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微微娇笑道:“当然是去看热闹。” 他们来到锦宫右侧的一间豪华大府外头,这大府极是华丽。 唐小峰笑道:“谁住这里?” 微微道:“自然是武三思,成都里除了皇宫,可就再没有比他这更大的地方了。” 许多官员在武府来来去去,微微笑道:“这些人现在有事,不见陛下,也不见我娘,直接跑来给武三思送礼,嘻,你说这些人有多蠢?他们难道不读史的么?像这样的权臣,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唐小峰想,历史上,你娘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天色渐渐黑了,武府也终于安静下来,府前的车水马龙渐渐少去。 忽地,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先有人借着术法冲入武府,毁去石墙,一群骑着马的将士杀入府中。 武三思府中本有许多黄天道道徒护卫,敌人方至,他们忽作鸟兽而散,仿佛大家一同计划好的一般。有人哭喊,有人哀嚎,血的味道漫了出来。 唐小峰更是听到武三思极是恐惧与害怕的呼救声。 微微嘻嘻一笑:“我去看看他死前的样子。”身子一缩,消失不见。 唐小峰想着,武三思姓武,你也姓武,好歹是一家的吧?你怎的这般开心? 他抱着小月,与堂姐并肩坐在檐上,堂姐向他看来。 唐小峰小小声地道:“堂姐,你要问什么?” 唐锦心淡淡地道:“白日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唐小峰苦着脸:“我真的不认识来着。” 唐锦心冷冷地道:“若是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救你?若是不认识,她给你吃糖葫芦,你怎就真的敢吃?” 唐小峰道:“这个、这个……”这还真是不好解释,而那位姑娘虽是第一次见着,但不知怎的,却又觉得很是亲切,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不会害自己。 唐锦心取一丹药:“啊!!!” 唐小峰头皮发麻地张开口,唐锦心把丹药直接扔了进去。 唐小峰只好咽了下去,只一会儿,肚子便开始咕咕地叫。他小小声地问:“堂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唐锦心淡淡地道:“断肠丹,当然,以你的本事,它断不了你的肠,最多让你拉拉肚子……” 唐小峰把月亮往她怀里一塞,泪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微微兴高采烈地回来:“那臭小子呢?” 唐锦心面无表情:“他吃坏了肚子。” 微微没好气地道:“他这剑侠是怎么当的?这点抵抗力都没有?” 好一阵,唐小峰才擦着冷汗飞了回来。微微问:“你到底吃了什么?吃得跑去拉肚子?” 唐小峰泪流满面:“醋……好大缸好大缸的醋。” 唐锦心扭过脸去,脸上洋溢着古怪的笑容。 另一边,太子李重俊策马闯入武府,有人将武三思人头送了上来,武三思双目睁得通圆,仿佛到死都没能弄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旁边一人低声道:“殿下,事情既已闹大,若杀了武三思,却留着皇后与安乐公主,她二人必会在陛下身边百般进谗。” 李重俊自然也知道既已动了手,若不能学太宗皇帝一样,逼得父皇让出宝座,自己的下场只怕比武三思还惨,一咬牙:“闯宫,杀韦后。”率众而去。 锦宫原本就在不远,他们很快就冲到宫门。 一名将领大声道:“太子殿下有急事入宫,速速开门。”数十名术士已做好攻门的准备。 宫门却忽拉拉地打了开来,李重俊疑惑地看向安静的宫门,他虽然性情刚烈,却终究不是傻瓜,隐隐猜到自己正被人牵着线走,但事已至此,再无退路,立时领着数十名术士,数百羽林军冲入皇宫。 李重俊方自冲进去,唐小峰、唐锦心、微微、小月便在宫外现出身来,此时小月已是醒来,左看右看,不知道大家在做什么。 唐小峰沉吟道:“他们能否成功杀死韦后?” 微微嘻嘻地道:“靠着他们,还没这本事。” 唐锦心冷冷地道:“他们杀不了,我们帮他杀。” 微微兴奋地道:“你们去杀韦后,我去杀太子。” 唐小峰讶道:“为什么要杀太子?” 微微娇笑道:“太子这人性格刚毅,且太有主见,不好控制。一旦被他逼宫成功,接下来必定不肯让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但我娘就是喜欢对人指手画脚,他们两个肯定要闹翻,然后太子就会开始对付我娘,所以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唐锦心淡淡地道:“这样啊。”悄悄向堂弟使了个眼色。 堂姐弟两人不经意地去夹微微,微微却敏捷地向前一翻,落在地上回头笑道:“还想用这招?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唐小峰叹气……以太子的刚毅性格,必定不肯屈就于龙族,他若能逼中宗退位,自己当上皇帝,必定会轰走龙族使者。 太子原本就是正统,以前一直被压制着,没有什么本部私将,只能重用姚元崇、韦月将这类重臣,而这类重臣也必定会全力为他出谋划策,朝廷重新回到神州之盟的可能性极大。 但若再被这丫头折腾几下,却是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太平公主虽有野心,却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太子、韦后、武三思一死,李显懦弱无能,接下来必定会是太平公主掌权。 史书上的太平公主,野心大,心计深,手段百出,可以说是历史上权势最大的一位公主,但在具体的政事上,用人唯私,远不及她的母亲。 唐小峰与堂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逼近微微,想要将她缠住。唐锦心则准备进宫去杀韦后。 忽地,他们同时生出感应,一同往宫内看去。 宫内传来森然的邪气,又发出接连惨叫。 出了什么事?唐小峰纵上夜空,往宫内看去,唐锦心、微微、小月紧跟着他。 皇宫内,李重俊所率的那些术士和羽林军正在被疯狂屠杀,而杀他们的,却只有五人,这五人看上去形貌各异,飘忽之间,满地尸体。 微微错愕地道:“这五个人是谁?我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五个人在宫里。” 唐小峰亦觉讶异。 这五个人本领之强,玄气之怪,其中任何一人,就算是他只怕也难以对付得了。 益州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五个人藏身在这? 唐锦心却是双眼微眯,闪过厉芒:“涂山五魔!” 唐小峰与微微齐声道:“涂山五魔?” “他们本是西晋时期魔门的五大顶尖高手,”唐锦心道,“五胡乱华时,曾发生过五千多名汉族处女被胡人圈养,再被取真阴炼成魔丹之事,就是这五魔所作。这五魔,数百年前便已是令佛道二门极是头疼的可怕人物,后来魔门内乱,佛道二门反攻魔门,这五魔却是不知去向,想不到这种时候,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微微喃喃地道:“弥勒僧怎有本事把这样子的五个魔头请了来?” 唐锦心道:“大悲弥勒僧,本是玄奘法师的得意弟子,辩才无双,故号辩机,必是许了这五魔什么绝大好处。” 李重俊所率的青田道内,本也有许多奇人异士,但这五魔一出,这些人再也不是他们对手,竟被屠杀殆尽。其中一魔指尖带血,闪电般往唐小峰等所立之处看来。 唐小峰一拉小月,小月立时挥出彩带,九宫图一闪,带着他们移到远处。 唐小峰叹道:“太子完蛋了。”李重俊做的事,原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现在他既未能杀死韦后,逼他父亲中宗退位,那就算这五魔不杀他,他也别想活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算除去了武三思,也还是很难改变什么。 弥勒僧控制着韦后,再借着韦后间接控制中宗。 而他本是华山的使者,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参与此事,以免惹出更多麻烦,只能寄希望于微微,而微微这丫头显然是不可靠得很。 第五十四章 助人为乐好少年 他苦笑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锦心淡淡地道:“龙族既已派出杀手,想方设法的要杀你,你还是先自保再说。” 微微笑道:“你们不如先悄悄住到我家,他们再怎么,也不敢跑到我家闹事。” 唐小峰道:“你就不怕我们偷偷害你?” 微微娇媚地道:“怕,所以我要把你们放在我的眼皮底下,让你们到处乱跑,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从我的背后钻出来,那才糟糕。” 当下,他们便来到太平公主府,微微带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溜了进去。 益州的太平公主府自然比不得洛阳的公主府,虽然如此,却也华丽得很,毕竟巴蜀向来都是华夏最富有的地方,益州以前更也住过不少王公贵族。 微微给他们安排了一座无人的亭阁,把他们安置在这里,这才离开,去见母亲。 太平公主见她终于回来,吁了口气,又盯着她来:“宫中传来消息,说太子宫变,你可知道?” 微微故作讶异:“竟有这等事?结果怎样?” 太平公主沉吟道:“传回来的消息太乱,但听说你叔叔武三思已死,太子杀了武三思,闯入皇宫,却被惠范大师请来的五位大能镇压,太子被杀。” 微微笑道:“三思叔叔与太子被杀,岂不正合娘的心意?娘亲你怎么说也是武家媳妇,三思叔叔却帮着韦后来排挤娘亲,也不想想,奶奶死时,武家没有被灭门,还不是因为有娘亲你护着?至于太子,以他的脾气,若是被他当了皇帝,必定要杀尽武家,连带着娘你也会受到连累,更何况,他可不是李显与李旦两位舅舅那般的好脾气,绝不会容忍妇人干政的。” “话虽如此,”太平公主看着她来,“但你真的是不知情?” 微微道:“女儿一整天都玩儿去了,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 太平公主笑了一笑,将她拉了过来,在镜子前,为她梳理发髻,道:“你这丫头,整日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似你这般东跑西跑的,什么时候才定得下心来?” 微微笑道:“娘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子的么?奶奶以前就经常说我像娘。” 太平公主瞅着镜中的女儿,忽问:“微微,你可是有了喜欢的人?” 微微失笑道:“怎么可能?” 太平公主道:“听说那位唐小峰年少有为,不但剑术了得,且声名已是响彻神州。而你跟他似乎是认识的,你可是已经喜欢上了他?要是这样的话,你尽可以告诉娘亲,娘必定帮你提亲……” 微微张大嘴儿,仿佛一不小心咽了一只苍蝇,很是恶心的样子,然后才笑道:“那臭小子花心得很,鬼才嫁给他。” 想了想,又笑道:“不过他也有趣得紧,若是实在没人嫁了,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太平公主道:“是吗?” 微微沉吟片刻,道:“娘,我们离开这里吧。” 太平公主皱眉:“为什么要离开?” 微微轻叹一声:“李唐已是没有前途了,李家失了中原,蜷缩巴蜀,不管以后形势会变得怎样,都已轮不到李家继续坐拥天下。这条船,早晚是会翻的,我们留在这条船上,只会跟着它一起沉到海底。” 太平公主犹豫了一下:“离开这里,我们又能去哪里?” 微微道:“去东海,东海安全一些,要不然就去华山,听说华山上热闹得紧,很是好玩。” 太平公主笑道:“还说你不是喜欢那位唐少侠?” 微微失笑道:“说了不是,唉,不跟你说了。”将一缕发丝拢到身后,活泼地跳了出去。 太平公主看着镜子,目光闪动,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然后便上朝去了…… 微微回到自己房间,直接拔下头上玉钗,把娘亲帮她梳好的发髻弄乱。 虽然她刚才好好地坐在那里,任由母亲帮她梳髻,但她实是并不喜欢这种样式的发髻。 她让侍女备好热水,泡在水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又在一面磨得极光的大铜镜前,光着身子转了转,转得水珠纷飞,极是好玩。 然后才一件件地穿好衣裳,先是一件绣着三只雀儿、一朵梅花的心衣,花开处与最大的一只雀儿正好落在纤挺峰头。 腰肢纤细,锁骨精美,她将那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然后再穿上白色袄裤与粉红色的襦裙,襦衣是对襟的,完美地与心衣锲合在一起,峰尖上的雀儿和梅花虽然显眼,却又被襦衣上缀着的金丝压住了色彩,虽是诱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放浪。 然后再在腰上结了一根宫绦,她心灵手巧,虽结得来复杂花式,却又讨厌麻烦,于是简单的打了个如意结,又把秀发随手乱盘,一眼看去,乱如稻草,仔细看去,却又别有妩媚,这种古怪的发髻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虽然看着奇怪,却也衬她。 打扮完后,本该出门,却又忍不住倒在床上,猫咪般滚了几滚,于是好不容易弄好的衣裳又变得乱了。 打个哈欠,睡了一下,然后才跳下床,飘到花园一角本是荒弃的阁楼,飘了进去。 唐小峰、唐锦心、月亮却是睡在一张床上,月亮蜷在最里头,唐小峰搂着唐锦心,懒洋洋的样子。 微微不由得瞪大眼睛,她早就觉得锦心姐跟这小子似乎有一腿,却又觉得应该不太可能,锦心姐哪里就会看上这臭小子? 现在见言锦心伏在这小子胸膛,上衣虽然完好,裙下却是光光的,露出洁白美腿和小半截雪臀,雪臀上还有一些残留物,也不知昨晚和这小子做了什么。 这两个人竟已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么? 萃芳姊和锦心姐竟然都会被这臭小子勾到手中,这小子上辈子到底修了多少福分啊? 她飘了出去,到外头打听了一些消息,权倾朝野的武三思被太子所杀,太子又死于锦宫兵变,这般大事自然是轰动巴蜀,整个益州都被封锁。而韦后自然要把一切责任都推在太子身上,而平日里帮太子说过话的亦不免被她借机除去。 每一次兵变,不管成败,势必都要血流成河,这也算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倒是洛阳兵变后,舅舅李显登基,竟然只求平安,连以前迫害过他多少次的武三思等人都留了下来,还给予重用,说得好听点叫仁慈,说不好听点叫奇葩,也就难道他身边的那些人,个个都不怕他。 一切变化都在微微的意料之中,她只觉真是无聊,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又回到府中,到了中午,问起侍女,得知娘已经回来了,于是想着再去劝一劝她,让她跟着自己离开。 这个母亲虽然不是什么好母亲,但娘就是娘,总不能看着她死? 蹦蹦跳跳地来到母亲房中,太平公主正在那里独自梳妆。 这两天,好像没在娘的房中看到别的男人,她难道是转了性么? 微微要去帮母亲梳头,太平公主一手挡住她:“别,你只会把娘的头发弄得一团乱。” 微微嘻嘻地道:“娘的漂亮是英雄气般的漂亮,乱才好看。” 太平公主没好气地瞅她一眼,却又问道:“你可知道,韦后那婆娘,竟在朝中公开指责,说是娘挑拨太子闹事?” 微微道:“她现在恨不得把所有她看不顺眼的人全都打成太子党羽,要不这样做才是奇怪,反正她也没有证据,由她闹去。” 太平公主沉吟道:“但昨日发生的事,确实有些突然,先是安乐公主的侍卫冲撞太子,被太子的人打个半死,紧接着韦后和武三思突然发难,又杀了驸马王同皎和周憬,听说你三思叔叔手下有人跑去密告太子,说韦后和武三思已做好了除去他的准备,太子不得不抢先动手,结果他的人方一冲入武府,你三思叔叔身边的那些人便作鸟兽而散,仿佛约好了一般……” 微微道:“三思叔叔完全就是小人得意,被他招募去的那些人,哪会真的为他卖命啊?见机不妙,跑掉岂不正常得很?” 太平公主笑道:“说的也是。” 又道:“你可知道,皇后要我将孟兰芝交出去?虽然这次的兵变与她毫无关系,但她毕竟是内定的太子妃……” 微微冷笑道:“她为了巴结龙族,已是什么都不顾了么?孟兰芝是孟紫芝的姐姐,孟紫芝是神州之盟的盟主,她这是要跟整个神州作对么?” 太平公主道:“娘自然不会把孟兰芝交出去,但为了应付一下,却也只好先关在牢中,你去看一看她,让她安下心来。” 微微“嗯”了一声,跳了出去,来到太平公主府私设的地牢中,果见一女缩在那里,栗栗发抖。 她飘了过去,笑道:“兰芝姐姐……” “孟兰芝”蓦一抬头,眸中闪过凌厉光芒,强大玄气针一般袭来,直刺微微心口。 微微反应亦快,一个旋身,节节花开,针一般的玄气轰在她的身上,她虽未受伤,却也滞了一滞。 上方更有真言传来,如无数蜜蜂一般在她脑中响起,直响得她头皮发麻,身子发颤。 “千……悲……咒……”微微倒了下去。 梁上落下一人,果然是大悲弥勒僧。 “孟兰芝”更将身上衣裳一甩,竟是一个瘦小而又满脸怪笑的老头。 微微艰难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架上,大悲弥勒僧已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了那小老头一人。 微微瞪着他:“涂山五魔?” “升平公主果然有见识,”小老头声音尖尖,有若太监,“老夫之名,连我自己也早已忘了,他们都叫老夫绝阴血祖。” 微微冷冷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为防刺客,她本已在公主府周围布下了许多防护,唯有她和她母亲带进来的人,才能够不被追查。 绝阴血祖尖声笑道:“自然是你娘把老夫请来的,就是为了要对付你。” 微微瞳孔一缩。绝阴血祖掐住她的两颊,将一个小瓶子里的药水强行给她喂了下去,又拎着她飞出地牢。 微微浑身发燥,气喘吁吁,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她灵魂深处的欲望,让她脸颊飞红,娇躯扭动。 绝阴血祖飞入一间华丽屋子,将她扔在床上,怪笑道:“你娘连这样的屋子都帮你准备好了,你说她有多心疼你?” 微微缩着身子:“你、你想做什么?” 绝阴血祖尖尖地道:“与其问老夫想做些什么,倒不如问你自己想做些什么,你已被老夫喂下了六欲多情水,它乃是用南海蚌母和千年暖春木等多种材料制成,就算是仙女下凡,服了它也要变成妓女。嘿嘿,你还不求老夫来干你?” 微微咬着牙:“你、你别想……” “忘了告诉你,”绝阴血祖盯着她那娇美而又发颤的娇躯,眸中闪着贪婪,“这多情水里,可还放了凤鳞菌,除非得到男子阳精,凤鳞菌才会死去。你要是拖得太久,菌虫上脑,啃食你的脑髓,用不了多少,你就会变得痴痴傻傻,除了找男人操你,就再也不会有其它念头,趁着现在还能思考,你自己最好想清楚来。” 微微脸色微变,对她这般自诩聪明的女孩子来说,这种威胁实比任何要挟都要可怕。 “你、你既然想要我,为、为什么自己不上来?”她扭着身子,极是难受。 绝阴血祖阴笑道:“别人说老夫是魔,其实老夫还是有良心的,可不会主动欺负你这样一个都可做老夫曾孙女的小丫头,但你若是来求老夫,老夫可怜你,还会救一救你,你要是忍得住,那你就只管忍吧,我看你能忍多久。”他在那怪笑着,极是得意。 微微恨得直咬牙,却又骚得无法忍受,恨不得就这样扑上去,求他垂怜,只要他肯要自己,哪怕是被他踩在脚下都好。 她像小虫子一般蠕动着:“你、你上来……” 绝阴血祖淫笑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微微道:“帮我……” 绝阴血祖走近一步,嘲弄地道:“还不够可怜,要再可怜一些,再低声下气一些。” 微微都快要哭出来:“帮我,好、好姐姐……帮我……” 绝阴血祖失笑:“你莫非已是菌虫上脑?不是好姐姐,是好爷爷……” 微微撕破自己的衣襟,一手隔着心衣紧抓酥乳,一手向绝阴血祖伸去:“好爷爷……” 绝阴血祖淫笑两声,向她摸来。 微微手腕一转,一道钗光闪电般射向绝阴血祖咽喉。 绝阴血祖冷笑一声……这死丫头还敢作鬼? 一指弹开钗光,便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道剑光从梁上直袭而来,绝阴血祖脸色微变,玄气上挡,虽然挡住剑气,窗外却又有香风破入,轰在他的身上。 绝阴血祖喷血抛飞,梁上跃下的剑侠少年与窗外飞入的少女其势不停,风一般围着他转。 绝阴血祖再中一剑,强提血气,一掌击退少年,一拳逼退少女。 身后却有彩带一挥,刹那间刺入他的后心。 绝阴血祖强行扭头,看到的却是一个迷蒙却又可爱的小女孩。 出手的自然是唐小峰、唐锦心、月亮,绝阴血祖被太平公主带入公主府,布下陷阱对付微微,却没想到微微昨晚便已将唐小峰等人带了进来。 就算是身为涂山五魔之一的绝阴血祖,也不可能同时面对他们三人而不败。 唐小峰、唐锦心见绝阴血祖受伤,趋势强攻,要将他杀死在这里。 绝阴血祖却咬着牙,身体突然爆开,化作一颗颗血色珠子撒落在地。 唐小峰看着满地珠子:“他这是……” 唐锦心淡淡地道:“这是血遁中的一种,以自身血气强施遁术,刹那间逃至千里之外。不过他本已受伤,再强施血遁,就算不死,十天半月里也是别想再出来。” 唐小峰无奈道:“这样都会被他逃了,这五魔果然厉害。”话刚说完,身后香风扑至,却是微微将他扑倒在地,撕他衣服。 唐小峰叫道:“强奸啊……” 月亮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唐锦心却不客气,抓住微微腰上的宫绦,把她像小猫般拎起,微微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唐锦心见她面红耳赤地扭来扭去,眸中极尽哀求,腿间更是春水儿直流,知道她已是欲火焚身,这种时候,给她一只公狗她只怕都扑上去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唐小峰道:“不如把她扔到街上去?” 唐锦心瞪他一眼,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小认识的姐妹,这种事她还真是做不出来,于是哼了一声,把她扔给堂弟。 堂弟嘻嘻地笑:“给我吗?真的给我吗?” 唐锦心很想把他揍一顿……这家伙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她牵着小月飘了出去,懒得再管这对虽然还未变成狗男女但马上就要成为狗男女的狗男女。 唐小峰兴高采烈地抱着微微上床,他高兴不是因为微微长得漂亮,也不是因为堂姐对他的默许,而是因为他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最喜欢的就是助人为乐。 现在有一个女孩子惨遭魔头陷害,正陷入百般痛苦千般难受的可悲境地,只有自己才能救她,作为一个天天向上见义勇为从不以善小而不为的侠义少年,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学雷锋做好事,果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当然,做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所以他决定这一辈子都要做好事…… …… 有两个伏笔,大家可以试着猜一猜: 1.上一章的神秘女郎是谁? 2.唐小峰的长生剑,到底有什么功能? 前面都是有线索的。 第五十五章 初折瑞圣花 微微早已急不可待,倒在床上,脱他衣服,动作却又生涩得很。 唐小峰却突然将她按住,吻了上去,还源仙气在她体内转了几下,让她多少冷静一些,然后又冲她眨了眨眼。 微微虽然静了下来,体内那股火烧一般的难受却没有好上多少,只得在他身下扭着身子,弄得唐小峰也是一团欲火。 唐小峰将手滑入她的心衣,在她乳上狠狠掐了一下,痛得她差点喊叫出来,然后才往墙壁指了指。 微微强忍骚意,侧耳倾听,听到隔壁那边有脚步声接近,然后便听到母亲担心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女儿,你们可不要弄死了她。” 弥勒僧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公主只管放心,绝阴前辈虽会夺走她的处子之身,但在她情迷意乱,对其百般哀求的那一刻,必会以‘定缘控心’为她种下心缘,从此以后,她将唯公主之命是从,公主要她做的事,她再也不会不听。” “这是她自找的,”太平公主恨恨地道,“微微这丫头极是聪明,她要真肯全心全意的帮我,我早已当上了女皇,哪里还要等到今天?我本以为她只是喜欢捣乱,没想到她竟然吃里扒外。” 微微娇躯一僵,她虽没有全力助母亲上位,却也没有背叛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般厌恶自己? 弥勒僧道:“小公主早已迷恋上了那个唐小峰,五德之气本是李家所有,若让它自动迁移,本该聚集在公主身上。小公主却以游仙枕将它盗出,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唐小峰,这才使得王气聚于华山。昨日太子兵变之事,亦是小公主弄的鬼,武三思身边的人早已被她控制,挑衅太子的是她的人,密告太子的也是她的人,皆因武三思与皇后都一心想要投向龙族,唯有杀了他们,扶太子登基,朝廷才会再次响应神州之盟,她为了帮助唐小峰,已是无所不用其极。” 太平公主怒道:“那个死丫头。” 微微颤了一颤,见唐小峰向她看来,于是笑了一笑,眸中却闪动着晶莹。 唐小峰心中暗叹一声,太平公主确实是利欲熏心,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微微不肯助母亲登上帝位,不是因为她吃里扒外,而是因为她太过聪明,早已看透大局,知道李唐已是再无前途,就算母亲暂时当上女皇,最终也不会有好下场,唯有急流勇退,才是唯一的自保之路。 至于把盗王气等事说成她为了恋人出卖家人,更是可笑,只是虽然可笑,对于早已怀疑女儿的太平公主来说,却是最可信的解释。 再听下去,先是太平公主一声娇笑,紧接着就是衣服摩擦的声音。 唐小峰大是好奇,太平公主淫乱成性,这种事自然不足为奇,倒是明明是跟韦后狼狈为奸的弥勒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跟太平公主混在一起的? 他看向微微,微微却也是一脸疑惑。 另一边,太平公主娇喘着将弥勒僧按住:“先说正事儿,皇宫那边……” “公主只管放心,”弥勒僧低笑道,“皇后对小僧早已是百般信赖,今日她就会给陛下下毒,梦想着陛下一死,她就能垂帘听政,当上第二个武则天。等陛下一死,公主挥兵进宫,再待小僧安排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出来指证她,她也就只有凌迟的下场,而公主再挟救亡李唐之功,朝中上下,谁还敢不听公主的话?” 太平公主笑道:“你果然是能干得紧。” “都是公主谋略过人,指导有方,”弥勒僧道,“小僧以旧情来投公主,公主却让小僧瞒过小公主,前去投靠韦后,先假韦后之手除去那些将来有可能妨碍到公主登基的大臣,再骗韦后弑帝,一举控制朝政,这般主意,小僧望尘莫及。” 太平公主一声娇笑,与弥勒僧的淫笑混在一起,紧接着便是各种淫声浪语。 唐小峰心中一动,将灵郁之气借着相接的口舌度了一丝到微微体内,两人半歪着脑袋看穿墙壁。 微微看到母亲斜坐桌上,弥勒僧埋首在她腹下,母亲连声娇喘,又被弥勒僧翻了过来,对着一面大铜境扶着桌子,翘起雪臀,弥勒僧在她身后低声道:“小僧来了。”扶她雪臀,深入其中,然后便是各种艳事。 微微本已喝了六欲多情水,看到这般情景,哪里还能自制?一脸渴求地看着身上少年。 唐小峰身子下移,吻着她不断扭动的窈窕胴体,又见她开始痉挛,心知再不给她,她只怕真会菌虫上脑,变成痴呆,于是将她扶起,迫她跟另一边的太平公主同一姿势,再从后头扶住香臀,狠狠刺入狭小缝儿。 微微痛得尖叫,情欲迷失,发出欢愉的哭喊。另一边的弥勒僧听到她的声音,不知绝阴血魔已逃,还以为是绝阴前辈已开始对小公主进行征服,于是加快速度,令太平公主也叫喊起来。 母女两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竟似在比试一般…… 微微如小狗狗般前后摇动,唐小峰在她身后不断用力。 堂姐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传入他的耳中:“可要把那淫僧杀了?” 趁着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确实是可以比较简单地杀死大悲弥勒僧,唐小峰却一边运动一边快速动念,轻轻地摇了摇头。 母女俩的浪叫越来越响,弥勒僧乃五恶佛之首,自然也学有欢喜禅,但唐小峰将堂姐教他的魔门御女之术和欢喜禅、双修术结合起来,又将带着媚药成分的还源仙气输入微微体内,直至弥勒僧渐趋无力,微微依旧叫得高昂。 弥勒僧终于认输,一阵冲刺,让太平公主发出最后的叫声,软瘫在桌上,又想着绝阴前辈果然不愧是老当益壮,佩服佩服。 他自然不敢去打扰正在御女的绝阴血魔,加上宫中还有要事,于是向太平公主告辞而去,太平公主虽已极是舒服,但听到隔壁女儿还在叫个不停,不由想着那老魔头怎的这般持久?下次不如将他认作干爹。 太平公主将两名侍女唤进来,随便梳整一番,便也匆匆去了。 唐小峰却已换了各种姿势,直至让微微躺在床上,抓住她的双踝往上压,压至肩上,迫使她香臀翘起,再狠狠来回,再在这一阵快感中,将精华注入其中。 微微发出痛楚而又快乐的呓语,整个人都已变得迷迷糊糊。 唐小峰吁了口气,倒在床上,又把她搂过来摸啊摸,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忽地生出感应,低头看去,见微微终于清醒过来,于是冲她嘿笑。 微微一咬牙,双腿乱踢,直接将他踢下床去。 唐小峰叫道:“好人没好报。” “你是好人?你居然是好人?”微微大怒,抓住床单往他一罩,光着身子一个飞腿,将唐小峰连人带单踹得撞在墙上。 虽然逞了一下雌虎之风,腿间却是剧痛,不由得又缩回床上,嗔怒地瞪着唐小峰。 唐小峰把床单扔在一旁,举着双手:“就算我不是好人,但这次也只能怨你自己,谁让你自己要被人擒下?锦心本来还想把你扔到街上去的,我都没让她这样做,你感不感激我?” 微微咬着牙:“要把我扔到街上去的是你,别以为我中了毒就什么都记不清楚。” 唐小峰跳了起来,光着身子伸伸懒腰:“结果不是没扔么?我很好吧?” 微微恨得牙痒痒……虽然确实是自己不够小心,但她好歹是个女孩子,被他这般欺负,他好话不说一些,还弄得自己要对他感激涕零一般,这态度也实是可恶。 忍不住又摸向腹下……好疼! 香风一卷,唐锦心飘了进来。紧接着冲进来的却是蒙着眼睛的小月,小月扑到唐锦心背上:“抓到你了。” 唐小峰好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堂姐冰冷冷地道:“捉迷藏……你也想玩么?” 呃…… 公主府内,假山流水,建筑华美。 唐小峰与堂姐坐在屋檐上,小月在底下跑来跑去。 唐小峰扭过头去,见唐锦心一直都是绷着脸来,不由得一阵心虚:“堂姐……我错了。” 唐锦心面无表情:“你哪里错了?” 唐小峰道:“我还是应该把她扔到街上去。” 唐锦心没好气地瞅他一眼:“啊!!!” 唐小峰硬着头皮张开嘴,堂姐扔了什么东西到他口中,他苦着脸嚼啊嚼,结果发现只是一枚糖果。 下方,微微梳洗完毕,飘了出来,落在他们身边,光着脚丫,衣裳单薄,身上还荡着清香。 她愤愤地在唐锦心身边坐下,唐小峰冲她嘿笑,她忍不住嗔怪过去,两个人又斗起了嘴。 唐锦心道:“住嘴。” 唐小峰赶紧住嘴,微微哼了一声,也不敢再说。 唐锦心瞅向堂弟:“为什么不让我把那恶僧杀了?” 唐小峰微笑:“你不觉得,让他们把计划实施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么?” 唐锦心流波转动:“他鼓动皇后去毒杀中宗皇帝……” 唐小峰叹气:“虽然这话要是让我爹听到,他肯定再不肯认我这个儿子,但我还是要说,宝座上的那位,还是死了的好。” 唐锦心道:“然后呢?弥勒僧必定已安排好了指认韦后的所有证据,然后太平公主会以替中宗报仇为名杀了韦后……” 微微咬着牙:“那秃驴竟然敢这般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他。” 唐小峰道:“关键是,除掉韦后,你娘接下来会怎么做?她应该不会马上自立为女皇,应该还是要找谁过度一下……” 微微冷笑道:“娘的心思,也好猜得很,李显舅舅一死,本来最好的人选是李旦舅舅,李旦舅舅同样也是毫无主见,很容易就被她控制。但李旦舅舅却有个聪明能干的儿子,娘对隆基表哥还是有些顾忌的,所以必定会立李显舅舅的另一个儿子,仅有七岁的温王为帝,自己监国,直等彻底控制朝政,再也无人敢跟她作对时,再学奶奶一般,废帝自立。” 又冷冷地道:“臭小子,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唐小峰嘻嘻地道:“不要因为你现在跟我有一腿就开始帮我,真的,我们要大公无私、不徇私情,不以小摸小抱而废大事……” “去死!”微微大怒,骤然跃起,便要向他出手。 唐锦心蓦地一划,刹那间点在她的腰上,令她栽了下来,又将她按住:“你连三纲五常都不知道么?不许对夫君没大没小。” 微微叫苦:“他怎么就成我夫君了?” 唐锦心用杀人般的眼神看着她:“你现在已是我唐家的女人,要是敢有什么不守妇道的事儿发生,我一定会让你去骑木驴,哪怕没有事儿,只有些风言风语传出,令我唐家蒙羞……” 她将指尖在微微的俏脸上划过:“我也会割下你的鼻子,削下你的耳朵,挖了你的眼睛,让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脸见人……你、知、不、知、道?” 微微咽着口水:“小、小妹知、知道!” 唐锦心道:“你刚才可是要向夫君动手?” 微微道:“我、我只是想、想给他揉揉肩……” 唐锦心道:“那还不快去?” 微微“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到唐小峰身后,帮他揉肩。 不愧是堂姐,果然有一手!唐小峰心中大赞,又把微微从身后抓过来,搂在怀中,冲她怪笑一声,才问:“小娘子,我问你,有没有办法直接让楚王当上皇帝?” 微微毫无办法,只好偎他怀中,任他摸来摸去,嘀咕道:“那是没有可能的,隆基表哥能够尽得人心,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干,还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忠孝节悌,但他只是相王的第三子,皇位这一下子,怎么也轮不到他,除非他也学杨广一般杀兄弑父,以残忍手段控制朝廷,但这样一来,他将人心尽失,当上皇帝也坐不了多久,他没有这么的笨。” 又道:“但隆基表哥已是深得人心,若能让李旦舅舅当上皇帝,再给他一些时间,继位只怕是早晚的事。” 唐小峰道:“那我们就想办法除掉辩机和涂山五魔,让相王当上皇帝。” 微微黯然道:“那,我娘呢?” 唐小峰轻叹一声:“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娘,我们不会杀她的。” 微微深知母亲已被她的野心蒙蔽双眼,再怎么劝她急流勇退也是无用,但要让弥勒僧与涂山五魔留在她的身边,对她更是危险,只好答应下来。 唐锦心却看着远处的嚣闹,淡淡地道:“你娘回来了!绝阴血魔已受重伤,这时候必定藏了起来,再也不敢露面。你最好去骗骗你娘,让她以为你确实是被绝阴血魔夺了贞操,又中了他的控心术,从此以后对你娘唯命是从。” 微微道:“这个倒是简单得很。”趁唐锦心不注意,在唐小峰腰上使劲掐了一下,痛得他咬牙咧嘴,然后才娇笑一声,飘然而下。 唐小峰失笑,看来这丫头还真的是很怕堂姐,只敢趁她不注意,这么小小的报复一下。 远处传来微微歇斯底里的哭声,这丫头刚才还是嘻嘻笑笑地飘去,现在却在她娘怀中哭得惊天动地,果然是很有表演天分。 唐小峰搂着堂姐的腰,嘿笑地说些情话。 对这不要脸的堂弟,就算是唐锦心也没有太多办法,只得瞅他一眼。 唐小峰道:“那丫头好像非常怕你?” 唐锦心淡淡地道:“那丫头有些犯贱,对她不能太好,你对她太好,她就会觉得你没本事,反过来看不起你,时不时的虐她几下,她反而会觉得你很能干,对你高看一眼。” 唐小峰心想,原来如此,虚心受教。 唐锦心又道:“要想除掉涂山五魔,单靠我们几个只怕不够。” 唐小峰略一沉吟:“恐怕要借用妖族之力。” 唐锦心道:“妖族?” 唐小峰道:“黄河决战关系到天下大势,朝廷一直暧昧不清,甚至有投向龙族之意,妖族一方若是无法过巴蜀,将无法参与黄河之战,他们不可能不急。我猜这时候的益州,必定已藏有妖族内应,一旦朝廷真的投向龙族,他们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兵,风卷残云般扫去这一大障碍。” 唐锦心沉思道:“不错,我要是他们,我也会这样做。” 唐小峰道:“那九遗妖圣既能一统妖族,自然不是易与,必已做好了各种准备,直接攻下巴蜀,实是最坏的一步,只有在不得已时才可为之。妖族一方必也知道我来到益州,设法与朝廷谈判的事,我们跟他们联系,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大体计划,他们必定会设法配合我们。” 唐锦心道:“只要龙族还在,也由不得他们不配合。”当下便寻一无人静室,以秘术召唤白丽娟,让白玉娟用她十万化身的“无象天魔舞”,帮着去联系妖族。 唐小峰在这等着,没过几下,先是微微飞了回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唐小峰摸着鼻子:“就算我脱了你的衣服,那也是为了你好,我看你也不是这么好坏不分的人,用不着这么瞪我吧?” “跟那没关系,”微微瞪着他,“我只想问你,你骗倒萃芳姊,已是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把锦心姐勾引到手的?” 唐小峰哂道:“这有什么?文锦和沉鱼也早就变成我的娘子了。” 微微惊叫道:“什么?这不可能……” 唐小峰道:“当然不可能,骗你的,笨!” “去死!”微微一道钗光点向唐小峰。 第五十六章 将计就计 唐小峰叫声“小月”,欺身而上,以指作剑,闪电般刺向微微。微微没想到他真的动手,应变不及,另一边,小月听到夫君的话,立时飞了过来,彩带飘卷,齐攻微微。 微微虽然厉害,却无法同时应付唐小峰和月亮两人,兔起雀落地几个交换,便被唐小峰点倒在地。 微微叫道:“你做什么?” 唐小峰冷笑道:“夫为妻纲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向夫君出手。”掀她裙子,脱她裤子,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真打得香臀发肿。 微微嘀咕道:“好痛……” 唐小峰道:“还敢不敢?” 微微心想,淑女不吃眼前亏。委委屈屈地道:“奴家再也不敢了。” 唐小峰忖道,这丫头变得也太快了,难道真的是像堂姐说的那样,天生犯贱,虐她几下她才舒服,就跟缁瑶钗那小丫头一样? 又见她香臀发肿,却是浑圆好看,不知不觉咽了口口水。 微微嘻嘻地笑:“奴家帮夫君捶腿。”居然就这样任由裙子半脱,光着屁股帮他捶腿。 唐小峰心想这丫头肯定是别有用心,但见她笑得可爱,不由得又有些意乱。微微红着脸儿,身子微侧,香臀对着他:“夫君,你想要吗?” 唐小峰痴痴地看着她:“想要,想要。” 微微:“那不如,我们去找个无人地方,奴家好好服侍……” 叭!唐小峰对着她的屁股斜蹬一脚,直接把她踹了下去,笑道:“你不就是想把我从锦心和小月身边引开,趁我一个人的时候暗算我?想要勾引男人,你还嫩着点。” 微微摔趴在地,光屁股上一个深深的脚印,她回过身来,大骂:“王八蛋!” 唐小峰笑道:“你看你,有脸蛋没身材,还以为别人真的想要你?要吸引男人,就多跟锦心学学。” 微微怒道:“我堂堂一个公主,要去跟一个妓女学么?” 唐小峰叹气:“你回头看看……我帮不了你了。” 微微脸色一变,怯生生地往后看,却看到唐锦心面无表情地立她身后,阴阴地道:“我是妓女,那又怎的?碍着你了?” 微微赶紧摇头:“没、没有。” 唐小峰知道堂姐虽是出身于天魔宗,对这种事却极是介意,微微要是真的得罪了她,只怕是没有好果子吃,赶紧笑笑地跳下去,将微微拉起:“她只是随随说说,开开玩笑。” 微微缩他身后,不敢吭声。 唐锦心冷冷地哼了一声。 唐小峰等悄悄溜出太平公主府。 路上,唐锦心牵着小月走在前面,沉默寡言,唐小峰与微微跟在后头。 唐小峰见堂姐一路上不言不语,心想难道她真的生气了?但她虽然对被人说成妓女这种事极是介意,却也不是这般没有大量的人,怎会气这么久? 微微悄悄推他一下,往前指了指。 唐小峰没好气地想,都是你的错,指望我来做什么? 又忖道:“不妥,不妥,姹女会的这些人,都是从小认识的,微微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堂姐又不是不知道,哪里会真的生她的气?不是微微惹她生气,那是谁?怎么也不可能是小月,那不就剩了我?” 赶紧追上前去,讨好地道:“锦心姐姐,你饿了么?那家店传出来的味道好香,我们去坐坐?” 怎的又跑出“锦心姐姐”来?唐锦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淡淡地道:“先去见九遗妖圣的人。” 唐小峰看她神情,知道她确实是在生自己的气,但应该气得也不是很重,不管怎么,她肯跟我说话就好。 于是问:“要去哪里见他们?” 唐锦心道:“东门附近有一家‘知来香’,那便是他们的据点。” 唐小峰笑道:“丽娟做事果然很快。”那小丫头的无象天魔舞化身千万,来去千里,简直比后世的手机还好用。 微微也飘了上来,道:“我已从我娘那探出口风,韦后已是中计,今日傍晚,必会毒死李显舅舅,而我娘会在今晚攻入皇宫,控制大局。” 唐小峰道:“必须要想办法,让楚王参与进去……” 微微娇笑道:“还用你说?我已提醒我娘,就算韦后毒杀了李显舅舅,但若今晚控制皇宫的全是她的人,朝中大臣深知她与韦后一向不合,未必信她,倒不如把隆基表哥也拉进去,分一小部分功劳给他。我娘虽不愿意让隆基表哥沾功,但她心中原本就有鬼,分外害怕他人起疑,也只好答应。” 唐小峰道:“见完妖族的人……的妖,还得去见见楚王。” 他们来到知来香,微微带着小月在外头等着,唐小峰与堂姐揭帘而入。 “知来香”里卖的尽是些烤鸡烤鸭,一名小二移上前来,打量他们一眼,低声道:“可是唐少侠与心梦妃子?” 唐锦心淡淡地道:“正是。” 小二将他们引入深处,在那里,已有一妖等在那里,令唐小峰意外的是,此妖他以前是见过面的,乃是委羽山中的“血相柳”。 血相柳本是燚妖门的三当家,又为司天恶之军师。燚妖门曾在岭南生事,欲助犬封族解放五瘟尸王,却被唐小峰以“荒唐大师”的身份,暗助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等五女破坏掉他们的计划,而血相柳当时亦在岭南。 只不过唐小峰虽然见过血相柳,血相柳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唐小峰故作不识,问起血相柳身份,血相柳倒也不曾隐瞒,又或是知道隐瞒也是无用,直接报上名来。 血相柳道:“妖圣以千里传书通知小妖,说唐少侠有急事要我等相助,不知是何急事?” 唐小峰心想,这种时候彼此隐瞒,只会坏事,于是大方一些,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出。 血相柳盯着他:“若是助李旦登基,少侠是否真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回归神州之盟,并与我妖族合作?” 唐小峰道:“只要除去大悲弥勒僧与涂山五魔,压制住太平公主,李旦登基,他的第三子楚王李隆基必能控制住整个局势,与你们全心合作。” 血相柳道:“既如此,为何不将太平公主一同除去?” 唐小峰道:“太平公主的女儿升平公主,亦与我们联手,保住她母亲的性命,乃是她与我们倾力合作的条件之一。” 血相柳淡淡地道:“原来如此,难怪升平公主会在外头。” 唐小峰自然知道,周围肯定都是妖族的眼线,微微在外头的事瞒不住他,而自己也不打算瞒他。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此时此刻,人、妖两族还不到耍阴谋弄心机的时候。 血相柳沉吟片晌,道:“小妖虽愿相助少侠,但在与你们合作之前,小妖还是要见一见楚王。若我们全力助相王登基,事后相王与楚王却翻脸不认妖,将徒然暴露我们暗藏在益州的实力。” 唐锦心冷冷地道:“这个我们可以安排……但你们的实力,又是否真能助我们控制锦宫?” “这一点,少侠与妃子只管放心,”血相柳道,“既关系到抵抗龙族的大计,小妖怎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当下,两方便约好联络的暗号和细节,唐小峰正准备与堂姐离开,却又回过头来,看着血相柳:“再问一件事儿……若是我没有找上你们,你们会给李唐王室几天时间?” 血相柳皱眉:“少侠的意思是……” 唐小峰盯着他:“你知道我的意思。” 血相柳略一沉默,不再隐瞒:“两天。” 唐小峰苦笑:“只有两天?” 血相柳淡淡地道:“李唐王室优柔寡断,既想投靠龙族,又不敢与神州之盟决裂,以为这般蛇鼠两端,两边就都要拉拢他们。但妖圣却没有这个耐心,更不敢轻易将后方交给这样的人。我们自然知道少侠已进入益州,故私底下给了少侠两天时间。” 又道:“其实我方势力早已渗透巴蜀,两天之内,少侠若不能说服李唐王室,我们便将一举攻克巴蜀,血洗益州,誓不让益州留下一人……情非得已,少侠见谅。” “我不会怪你们的,”唐小峰叹一口气,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因为,我要是你们,我也会这么做的。” 牵着堂姐,飘然而去…… 来到外头,唐小峰没有去找微微和月亮,先拉着堂姐掠至一无人小巷,将她压在墙上,搂着她的腰。 唐锦心皱眉:“做什么?” 唐小峰道:“堂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堂姐道:“没有。” 这像是没有的样子么?唐小峰盯着她忧郁的眼睛。 唐锦心轻叹一声,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螓首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倚了一会儿:“真的没有。” 又道:“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们走吧。”拉着堂弟离开。 唐小峰见她这样子,好像真的不是在生自己的气,只是不知怎么的,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 与微微和小月会在一起,将与血相柳会面的结果说了一下。 几人一同潜向楚王府,路上时,唐小峰问:“那涂山五魔,除了绝阴血魔外,另外四魔又是谁,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堂姐道:“一名毕翳鸩,为五魔之首,极是厉害,与他为敌,千万小心。一名孟袅娜,当年亦是一绝色女子,心狠手辣,不可轻敌。另外两魔,一个唤作太虚血屠,原本是神霄派弟子,后来入了魔门,一个唤作九变妖童,听说其父是妖,其母是人,此魔半妖半人,性情怪异。至于太虚血屠与九变妖童的真实姓名,都与绝阴血魔一般,现在已是无人知道。” 说话间,来到楚王府前,唐小峰低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见李隆基。” 飘然而去,进入楚王府,求见楚王,很快就被人引入楚王府深处。 在那里,李隆基来回踱着步子,看上去颇有一些心烦,陈玄礼则立在角落。 看到唐小峰,李隆基吁一口气,看着他来:“昨日武三思封闭街道,显然是要给龙族腾出杀你的空间,事后便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担心你已死在龙族刺客手中。” 唐小峰笑道:“龙族确实出了手,好在我吉人天相,自有仙女下凡相助。” 李隆基道:“有自己说自己吉人天相的么?” 唐小峰叹气:“但事实就是如此。”昨日如果不是那神秘姑娘突然出现,他只怕真的要死在龙族的诸法灭天非欲大阵之下。 李隆基道:“昨晚夜间发生宫变,太子率青田道与数百羽林军杀死武三思,闯入锦宫,却被圣善寺寺主请来的五位高手全灭。” 唐小峰道:“想必你现在也已知道,圣善寺寺主乃是恶名满神州的赤城山五恶佛之首——大悲弥勒僧,而他请来的那五位高人,则是魔门中的涂山五魔。但有一件事,你却是肯定不知……” 李隆基道:“什么事?” 唐小峰看着他,缓缓地道:“大悲弥勒僧与涂山五魔真正投靠的,并不是韦后,而是镇国太平公主!” 李隆基失声道:“什么?” 唐小峰继续道:“弥勒僧本是玄奘法师弟子,法号辩机,与太平公主似乎早已相识。他先找上太平公主,太平公主却定下计策,让他去投韦后……” 李隆基脸色微变,道:“这些日子,他为韦后招募奇人异士,又帮她害死了许多忠臣义士……” “那是在为太平公主日后成为武则天第二扫清障碍,”唐小峰道,“韦后与她女儿安乐公主都是野心勃勃,一个想垂帘听政,继而登基,成为女皇,一个想成为皇太女,但她们面对的障碍,同样也是太平公主面对的障碍,太平公主让弥勒僧投靠她们,就是为了假她们之手,把这些障碍全都清除。” 李隆基苦笑:“这招借刀杀人,确实厉害。”又动容道:“那昨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唐小峰道:“全是太平公主的女儿微微作鬼。”这话其实有些不尽不实,虽然是微微作的鬼没错,但却是出自他的怂恿,太平公主和弥勒僧只是顺水推舟的利用罢了。 他看着李隆基,道:“若我所猜无误,今晚皇宫必定又会有事发生,太平公主会邀你进宫,见证一事。” 李隆基亦是聪明之人,心念快速转动:“姑姑莫非想在今晚除去皇后和安乐?但他拿陛下怎么办……”他目光一闪,脸色再变。 唐小峰叹气:“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李隆基往外疾走。 唐小峰道:“你要去哪里?” 李隆基道:“若没有大义名分,就算是姑姑也不敢对皇后轻易动手,否则就不是社稷之功,而是作乱犯上。什么样的大义名分,能够让她杀了皇后与安乐,还能尽收人心?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杀死陛下,嫁祸皇后。” 唐小峰淡淡地道:“根本不用嫁祸,韦后早已被弥勒僧控制。当年高宗陛下一死,武媚娘便垂帘听政,控制朝政,继而登基为女皇,有先例在前,韦后自然以为自己也能效仿此招,而不会想到自己只是被弥勒僧利用罢了。” 李隆基道:“我怎能任由陛下被她害死?” 唐小峰冷笑道:“那你想怎么做?入宫直谏,告诉中宗陛下,说皇后要杀他?陛下要你拿出证据,你拿得出来么?陛下问你消息从何而来,你说是我说的,他又会信么?不管是韦后还是镇国太平公主,都巴不得将你一起害死,你这样子入宫,无证无据的指控皇后,昨天她们杀了太子,杀了驸马王同皎和周憬周大人,今天她们也不会介意再杀一个楚王,你想做太子第二么?” 李隆基顿在那里,犹豫难决。 陈玄礼踏步上前:“唐兄弟既来到这里,将这等隐秘告知王爷,想必是已有主意,不知唐兄弟有何打算?” “借着今晚的机会,杀弥勒僧与涂山五魔,”唐小峰缓缓地道,“再扶相王登基。” 李隆基与陈玄礼同时动容,又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唐小峰自然也知道,让相王登基之事,对他们两人同样也极有吸引力,李隆基乃相王李旦第三子,李旦本身全无主见,许多事都靠着自己这个能干的儿子,李隆基的两个哥哥又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不会去跟弟弟相争。 李旦当上帝王,太子之位必定是落在李隆基身上,再考虑到李旦的性格,可以说,李隆基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控制朝廷,并非难事。 陈玄礼道:“圣善寺寺主招募了不少好手,若再与太平公主同流合污,单靠我们,根本无法将他与涂山五魔除去。” 唐小峰道:“所以,我们还要有帮手。”他将自己已与妖族一方联络的事说出。 李隆基皱眉:“我若引妖族入益州攻打皇宫,那与刘武周之流有何区别?” 唐小峰冷笑道:“你可知道,妖族为何会有强手潜伏在益州?在李唐王室内斗不止的时候,他们早已大批潜入巴蜀,并已做好准备,若是形势一直如此,没有改变,两天之后,他们便会大举攻下巴蜀,血洗益州。而要阻止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朝廷重新回到神州之盟,不再有任何异心。” 李隆基与陈玄礼脸色大变,若是李唐王室真的投向龙族,妖族一方全力攻占巴蜀,确实是可以预料的事。但现在李唐王室还在犹豫不决,九遗妖圣便已做好这番准备,果然是心狠手辣之辈。 第五十七章 锦宫兵变 唐小峰冷冷地道:“虽然你们是人,妖族是妖,但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管是我还是紫芝盟主,都绝不会去指责他们。我甚至会以华山的名义宣告天下,给予妖族大义名分,让天下人知道,妖族血洗益州,乃是得到神州之盟盟主的支持。而白云子道长、洞真天师、黄岩大师等亦必定不会为你们出头,皆因在击退龙族这个大前提下,你们李家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关心。” 李隆基苦笑道:“你要我怎么做?” 唐小峰道:“妖族一方,愿意助你的父亲相王为帝,但他们也有个条件,就是在事前与你见上一面,让你亲口保证,相王登基后,会驱逐龙族使者,保证与他们团结合作,不再作蛇鼠两端之事。” 李隆基道:“为什么是我?” 唐小峰淡淡地道:“你应该庆幸,是你而不是别人!当然你也可以找借口推托,但他们现在要的是诚意,能不能让他们看到诚意,就是你的事了。” 李隆基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回过头来:“没问题。” 陈玄礼却道:“虽然如此,但引妖族入宫,这罪名仍是太大。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更何况这可不是华夷之分,而是人与妖的分别。公子若是背负着引妖族入宫夺权争利的恶名,只怕再也无法得到朝中名流的支持……” 李隆基冷冷地道:“为大局计,一世污名又算得什么?” 唐小峰却笑道:“一世污名虽然不算什么,但儒家一向最在意这种事情,背着这样的恶名,你还如何影响朝政?不能影响朝政,那你对妖族一方许下的承诺,又有什么意义?你们只管放心,这恶名,绝不会让你们来背。” 李隆基看着他,缓缓吁了口气,虽然下了决心,但这样的恶名,却会让他在朝中千夫所指,再无立足之地,他自然不可能不介意。 唐小峰悄然离开楚王府,与堂姐、微微、小月见面。 几人不引人注目地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酒楼,点了些酒菜,唐小峰将自己与李隆基谈话的内容说出,又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锦心道:“你为何摇头?” 唐小峰道:“我只是在想,楚王虽然是个人物,可惜格局还是太小。” 微微笑道:“怎么说?” 唐小峰道:“他不敢承担让妖族入宫的责任,但要是我,却肯定会一力承担下来,这样做虽会被那些腐儒骂死,但毕竟是为了大局,真正有见识的人都会明白他的苦衷。更重要的是,随着这场神州大乱的延续,儒学的衰败将不可避免,失去那些名士的支持固然可惜,但却能够得到包括佛道二门在内的神州各方势力的同情,连妖族也不免会觉得自己欠他人情,对于失去九鼎的现在,这才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微微大是赞同:“你这话倒是没错。” “听上去没错,”唐锦心冷冷地道,“但说到底,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生于皇族,从小背负太多,想要让他跳出自己的圈子谈何容易?倒是你们两个,一个从小离家出走,一个做起事来天不管地不管,当然容易得多。” 唐小峰低头吃菜,又斜了微微一眼,往堂姐悄悄一指……你刚才又得罪她了? 微微从桌下踢他一脚……肯定是你的错。 唐锦心淡淡地道:“唯有事不关己,才能写意超脱,所以责人容易责己难。腐儒之所以是腐儒,是因为他们行事作风只有一条准则,律己责人,全无变通,经常做些不识时务,又或是不合时宜的事情,固既容易被人敬重,亦容易被人讨厌。但这世上更多的,却是严于待人,宽于责己,讨论起别人来,轻易占据各种道德高地,指手画脚,轮到自己时,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她看着唐小峰:“我问你,如果今天,李隆基只要亲手杀了他的家人就可以救亡神州,你会怎么做?” 唐小峰道:“当然是要劝他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唐锦心道:“但若是换成,只要你身边的这些姑娘,如紫绡、锦枫、萃芳姊、芸芝紫芝等全都死去,立时龙族自灭,天下太平,然后有人来劝你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唐小峰道:“谁敢劝我我杀谁。” 唐锦心面无表情地道:“这不就结了?” “不愧是锦心姐姐,”唐小峰飘到她身后替她捶肩,嘻嘻地笑着,“听姐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我有若醍醐灌顶,终于醒悟过来,原来我的格局也是这般的小……” 微微叫道:“你污辱锦心姐。” 唐小峰道:“我哪有?” 微微道:“姐姐这般发人深省诲人不倦骇人听闻导人向善的道理,你居然说它胜读十年书……才十年?” 唐小峰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一百年的。” 微微道:“一千年。” 唐小峰道:“一万年。” 微微道:“十万年。” 唐小峰道:“百万年。” 微微道:“一千万……” 唐锦心身子一飘,掠出酒楼,再也不理他们。 唐小峰赶紧拎上抓着个鸡脚吃得开心的月亮,与微微一同追出去。 路上,微微低笑道:“锦心姐这是怎么了?以前她可没有这么多的大道理。” 唐小峰耸肩:“我哪知道啊?”堂姐肯定是生气了,但她到底生的是什么气呢? 微微一拍手:“我知道了。”嘻嘻笑地瞅了过来:“肯定是你今天强奸我,锦心姊吃醋了。”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明明是你来强奸我,我见义勇为罢了……你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 微微笑道:“因为人家本来是很郁闷的,虽说也不会少块肉,但人家一个黄花闺女,莫名其妙就被你这花心大萝卜给糟蹋了,当然是郁闷得很。但现在看到锦心姐吃醋吃成这样,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就为了能让她气成这个样子,再怎么被你糟蹋也值。” 喂喂,你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啊臭丫头? 不过堂姐真的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么?唐小峰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可能。虽说自己当时确实有着看微微漂亮,顺水推舟的意思,但在那种情况下,总不可能真的把微微扔到街上去,让她去被路上的混混或者是乞丐玩弄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是不? 而且堂姐也不是这般没有大量的人啊。 那问题是出在哪里?昨天不都还好好的? 小月被他小鸡般拎着腰,悬在那里,继续啃鸡腿…… …… 当天夜里,华灯初上。 益州原本也是繁华都市,但因昨日的太子兵变,武三思被杀,朝野震动,整个益州实行宵禁。 唐小峰立于东侧山头,看着远处皇宫,心中知道,更大的震动即将到来。 此时,微微已回到太平公主府,继续骗她母亲去了。 堂姐则带着小月隐身暗处,没有现身。 堂姐肯定是有什么心事的,只是这种时候,唐小峰也无暇顾到太多,只好想着,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才好好地哄哄堂姐,问一问她。 远处,一道剑光飞来,落在峰头,却是陈玄礼带着李隆基来到这里。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边亦有暗影飞来,来的却是血相柳。 两边都将时间拿捏得极准,不早一步,不迟半分。 他们既已来到这里,自然是早就下定决心,此时此刻,也没有彼此客套的时间,李隆基直接向血相柳保证,事成之后,必定保证与妖族之间的合作。 血相柳道:“既有楚王担保,我等自然全力相助。” 唐小峰取出两盒别针,分别交给他们两方:“今日夜里,让你们的人都戴上别针,这种别针会在夜中发光,但只有同样戴着这种别针的,才可以看到其它别针的光芒。凡是戴着别针的,都是我们的人,切记切记。” 李隆基拿着那盒别针,在陈玄礼的护送下很快离去。 唐小峰看着血相柳:“涂山五魔中的绝阴血魔已受重伤,早已不知逃到何处,但另外四魔却都不好对付……” 血相柳道:“我方中,能与涂山五魔那种强敌作战的亦只有一位。” 暗处一人缓缓行来,竟是那唤作小罗的文身少年。对于这迦楼罗化身的少年,唐小峰自然已不止见过一次,从那次救表姐时将他无意间救下开始,时不时的,便会遇上几次,倒也算是有些缘分。 小罗立在那里,面无表情,这种硬绷绷的脸倒不是特意做给谁看,而是他的性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小罗在茅山之会时曾大展神威,唐小峰虽然没有亲眼见着,却也听说。 多他一个帮手,自是多了许多助力。 天色越来越黑,唐小峰与小罗身后,妖影幢幢。 远处,一队人马明火执灯,在无人的大街上奔驰,很快就闯入皇宫。 唐小峰道:“走。” 与小罗一同,腾身而起,群妖紧随其后,划出道道光影。 锦宫宫门前。 太平公主率众停在那里,一名将领在城头现身,喝道:“尔等率兵而来,是要谋反么?” 太平公主大声道:“本公主有急事欲见陛下。” 那将领见不止是太平公主,连楚王李隆基、升平公主武瑞徵亦在太平公主身后,惊疑不定:“三更半夜,公主殿下惊扰陛下……” 微微娇笑上前:“我娘与楚王有急事要见陛下,陛下见或不见,难道是由你来决定的么?” 那将领赶紧派人去问中宗,派去之人却很快回来:“内宫已被封闭,无法进入。” 那将领一个错愕……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平公主大喝道:“韦后图谋不轨,囚禁陛下意图加害,我等现在就入宫,保陛下平安。” 微微纵上前去,钗光一指,宫门轰然碎裂,两百多名黄天道道徒飞掠而上,一下子就控制了整条御道。 太平公主与李隆基策马飞奔而入,未多久,一名将军率大批羽林军赶到,阻在前方,为首将领怒道:“太平公主,你未得宣诏强行入宫,究竟意欲何为?” 太平公主冷笑一声,便欲令微微杀了此人,驱散羽林军。 李隆基却已排众上前:“王将军。” 那将领错愕道:“楚王?!” 李隆基道:“我等得到密报,言皇后勾结圣善寺寺主,意图鸩杀陛下,重演当年武后乱唐之事,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到陛下,才可放心。” 那将领乃是统领左羽林军的龙武将军王毛仲,王毛仲听得这等密闻,脸色亦是一变,见周围士兵都是惶惶不安看着他来,他咬一咬牙:“让开。” 众羽林军让开御道,太平公主领先而入。 李隆基却又道:“陛下安危,事关重大,王将军不妨随我等入内宫,作个见证。” 王毛仲应声“遵命”,率兵护送。 太平公主暗自忖道:“以前一直以为王毛仲为人正直,立场中立,绝不偏向任何一方,却原来他早已投向隆基?”淡淡地扫了李隆基一眼,眸中杀机一闪而逝。 众人冲入内宫,却又很快被阻,这次阻在前方的尽是些术士、剑客之类的好手,层层叠叠,将他们围在中央。 韦后在圣善寺寺主、好生大师、白焚、杜玄玄等好手的护送下现出身来,看到太平公主和楚王,脸色苍白,意欲娇喝。 太平公主却抢先一步:“陛下何在?” 韦后硬着头皮:“陛下早已歇息……” 太平公主再喝道:“陛下何在?” 韦后怒道:“你三更半夜闯宫,究竟意欲何为?” 李隆基淡淡地道:“我等闯宫是否有罪,亦只有陛下才能决断,还请陛下出来一见。” 韦后脸色阴阳不定,看向圣善寺寺主。弥勒僧低声道:“看来消息已是泄漏,既已至此,皇后大可将陛下已死之事说出,趁他们入内察看陛下尸体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韦后安下心来:“陛下今晚病情忽重,心口绞痛,已是病逝……” 话一说出,周围众将尽皆哗然。太平公主娇叱道:“陛下究竟因何而死?” 一名御医忽地奔出,拜在太平公主与楚王身前,嚎啕大哭:“陛下实是被皇后下毒杀害,皇后害死陛下,还欲让老臣在朝会为她作证,说陛下死于心绞。” 随着这名御医的窜出,竟有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出来,纷纷指证韦后。 韦后怒道:“你们反了不成?”又心想这个时候已是无法说清,不如将他们一股子除尽。 便要命身边众人出手,却听杜玄玄已是大叫:“我等只为李唐效命,皇后大逆不道,谋害陛下,天理不容。” 周围呐喊此起彼伏,韦后见圣善寺寺主等人俱是冷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们利用,反身欲逃,一名武将已是窜出,一刀将她脑袋削下。 太平公主见事情竟然这般顺利,心中大喜,策马上前,在弥勒僧耳边低声道:“杀了楚王,嫁祸给韦后。” 弥勒僧纵身而起,大悲指一指点向李隆基。李隆基身后却窜出一人,剑光缭绕,硬生生接下弥勒僧的大悲指。 弥勒僧向后倒飞,那人亦是一震,退到李隆基身边,正是楚王的得力干将陈玄礼。 太平公主一声令下,周围奔出上千将士与数百名能够飞天遁地的术士一流,与微微亲率的两百多名妖术师,将李隆基与王毛仲、陈玄礼,及他们身后的左羽林军团团围住。左羽林军却也飞出上百剑侠,将李隆基护住。 太平公主眸光闪动:“原来隆基早已让他那由剑侠组织而成的玄铁军,在王毛仲的帮助下混入左羽林军?难道他早知道今晚之事?”又是一声冷笑,整个皇宫都已被她控制,再加上弥勒僧与微微,及他们所率的大批高手相助,这一百多名剑侠能做什么? 冷冷下令:“杀了他们。” 李隆基与陈玄礼见这些人越逼越近,亦是额生冷汗……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周围敌人实在太多太强,这样下去,只怕不用等唐小峰赶到,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敌人一拥而上,紧接着便是刀光剑影,血光漫天,敌人成批倒下。 太平公主脸色一变:“微微?” 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娘,我在这里。” 太平公主蓦一转身,微微却已一指将她点倒,扔给身边一名妖术师。 李隆基先是又惊又疑,再一看去,由微微带入宫的那批妖术师中,竟是人人都别着在夜色下闪闪发光的别针,全是他们的“自己人”,不由大是诧异。这些妖术师混在敌人中间,忽地出手,其他人被攻个措手不及,纷纷倒下。 弥勒僧怒极,忽地纵上高处,狂念真言。 杀人无形的千悲咒。 千悲咒一出,稍弱一些的剑侠立时倒下,陈玄礼以剑气护住楚王,亦是心惊。 忽地,远处传来琴声,琴声缥缥缈缈,无形无相,却将弥勒僧的千悲咒尽皆化解。 弥勒僧脸色微变:“天魔宗,心梦妃子?” 远处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正是小女子。” 第五十八章 暗冥魔照杀 皇宫中,杀气席卷,电闪雷鸣。弥勒僧见两方人战成一团,竟是难分难解,这样下去,将难以控制大局,赶紧呼道:“四位前辈!” 远处飞来四人,竟是涂山五魔中的毕翳鸩、孟袅娜、太虚血屠、九变妖童四魔,敌我双分乱成一团,他们分不清楚,竟是见人就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杀入战场中央。 陈玄礼与那些剑侠眼看四魔逼近,虽知自己的本事实是差他们差得太远,被他们接近,必死无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护在那里。 眼看他们便要死在四魔手中,突然间,天昏地暗,黑云涌动,数百只妖怪从黑云中窜出。 李隆基、陈玄礼等见这些妖怪一个个都强得可怕,且身上戴着别针,助他们杀退敌人,终于放下心来。 血相柳所率妖族强手、微微的黄天道、李隆基的玄铁军,三方联手,竟是锐不可当。 弥勒僧却是脸色难看,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 周围那些没有飞天遁地之能的羽林军,看到周围水火乱起,各种变化,个个心惊肉跳,这般情景,只如噩梦一般。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毕翳鸩、孟袅娜、太虚血屠、九变妖童四魔却越杀越是兴奋,他们本是出身于魔门,这种修罗地狱般的惨况,最合他们的心意,而他们又实在太过强大,极短的时间里,身边就已倒下一片。 忽地,一道剑光破空而下,迎头击向毕翳鸩。 毕翳鸩双臂一挡,两道光环在他身前闪过,接住霹雳般的剑光。 剑光凌空后翻,落在檐上,现出一个懒洋洋的少年。 毕翳鸩微眯着眼:“你就是那个唐小峰?” 少年挚着一支晶晶莹莹、清澈透明的剑,懒洋洋地道:“我就是唐小峰。” 另一边,太虚血屠见毕翳鸩被截,身子一闪,一柄血屠刀斩向唐小峰。 血屠刀,屠血刀,一刀劈下,那腥臭刺鼻的血气,立时便让周围许多人恶心欲吐。 太虚血屠最喜杀戮,杀过仙,杀过神,杀过妖,杀过鬼,杀过天魔,亦杀过罗汉。佛家五重罪中,“杀阿罗汉”乃是第三重罪,本要受尽三涂五苦,他杀过阿罗汉,却一直活到现在。 眼看这一刀便要劈在唐小峰身上,一只大鸟呼啸而下,阴阳两气和成太极图案,罩向太虚血屠。 太虚血屠冷笑道:“玉家的破凰夺命连环罩?”血刀一转,破掉太极图案。 太极图案的背后,却是一个阴冷的黑色火球,火球与血屠刀一撞,大鸟倒飞,化身成一个满身文身的黝黑少年。 太虚血屠亦是震了一震,心中诧异,这少年分明就是妖类,但寻常妖类,哪里挡得住他的血屠刀? 文身少年却不多说半句废话,刹那间便纵了上去,太虚血屠直追而上,玄气冲霄,血光闪动,两人越战越高,直上云霄。 玄气与血刀一个对撞,骤然分开,太虚血屠盯着那双臂一展,化作金翅大鹏的少年,极是惊讶。 迦楼罗?! 地面上,唐小峰与毕翳鸩依旧对峙。 一个俏影闪了出来,娇笑道:“毕老大,这小子就交给我来对付。” 毕翳鸩大笑道:“你莫非看他又小又嫩,想抓去调教不成?” 那人一身霓裳,娇艳妩媚,将涂得艳红的指甲轻点粉颊,妖冶地道:“这小子蛮帅气的,奴家喜欢。” 毕翳鸩大笑,纵身而去,所过之处,尽是残骸。 唐小峰看着这妖冶女子,笑道:“你莫非就是涂山五魔中的孟袅娜?” 妖冶女子掩嘴一笑:“你随奴家来,奴家告诉你。” 唐小峰嘻嘻地道:“那我就看看你有何本事。”剑光一闪,便欲劈去。 却是眼光一花,竟是堂姐挡在他的面前。堂姐背对着他,冷冷地道:“我来对付他。” 唐小峰笑道:“她可是先找上我的。” 唐锦心回头看他一眼:“你真的要跟他交手?” 唐小峰道:“反正都是五魔,跟谁动手都没差。” “那你要小心些,”唐锦心面无表情地道,“若是不小心败了,最好自杀了事,千万不要落在他的手中,涂山五魔中的九变妖童最好菊花……” “等一下,她不是孟袅娜?” 堂姐冷冷地道:“谁告诉你他是孟袅娜?” 唐小峰小声地道:“但涂山五魔中,不是只有孟袅娜一个女的么?” 堂姐指着九变妖童:“谁告诉你他是女的?” 九变妖童向唐小峰抛一媚眼,唐小峰一阵恶寒,纵身而起,大叫道:“毕翳鸩,王八蛋,出来。” 九变妖童娇笑道:“心肝宝贝,不要跑啊。”意欲追去。 唐锦心一闪,将他挡下。 九变妖童冷冷地道:“让开,我对女人没兴趣。” 唐锦心淡淡地道:“抱歉,我家相公对男人没兴趣。” 九变妖童大怒,蓦地一幻,竟整个人化作电光轰向唐锦心。 一般来说,形容某人身法之快,往往说他快似闪电。 九变妖童却是真的变成了闪电。 这是他“天机九变”中的“天雷变”! 唐小峰在屋檐间跳跃,要重新找上毕翳鸩。 一个又大又肥的老太婆忽地挡住了他:“小伙子,你找我?” 唐小峰怒道:“鬼才找你。”剑光一闪,划向这鬼气森然的老太婆。 老太婆双手一夹,竟然轻轻松松地夹住了他的剑光,嘻嘻地道:“老婆子听到你刚才在找孟袅娜。” “你就是孟袅娜?” 又肥又大的老太婆怪笑道:“我就是孟袅娜。” “你稍等,”唐小峰扶着柱子,“我吐一下先。” 你也敢叫孟袅娜?你这种又丑又怪的女人也敢叫袅娜? 孟袅娜道:“你到黄泉地狱吐去。”一身肥肉裹着魔气撞去。 唐小峰身子一窜,冲天而起。 孟袅娜却在下方将手一招:“小伙子,下来,老娘疼你。” 唐小峰竟有如断线风筝一般往下掉,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死老太婆做了什么? 明明是御剑而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进了孟袅娜的怀抱。 孟袅娜哄婴儿般将他抱在怀中,搂得他骨头都要开始碎了。 忽地,一道钗光直指孟袅娜的后脑,孟袅娜大吃一惊,蓦一低头。 唐小峰趁机脱身而出。孟袅娜叫道:“不要跑啊。”竟无耻地去抓唐小峰腹下小鸟。 一道清风卷过,唐小峰蓦地消失。 风云遁?孟袅娜眯起了眼。 身后却是钗光连闪,她旋身拍了几拍,拍散钗光,仔细看去,看到的是升平公主微微。 微微蛮腰一翻,翻到屋顶,心想:“这老太婆不好对付。” 唐小峰被月亮牵着,落到远处,见月亮扭头看来,赶紧将她抱住。那死老太婆实在太过可恶,竟然抓人这种地方,还好有小小老婆帮忙,要不然就糟糕了,等小小老婆长大后,就不能给她幸福了。 话又说回来,那孟老婆子确实厉害,微微只怕不是她的对手。 唐小峰告诉小月:“你去帮微微。” 小女孩点了点头,抓着彩带飞走。 “错了,是那边。”唐小峰赶紧叫道。 小女孩掉转头继续飞。 还是错了…… 唐小峰叹一口气,算了,微微同学,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月亮小朋友要到明天才找得到你。 再一看去,另一边,毕翳鸩几乎是无人可挡,血相柳、陈玄礼等尽皆遇险。妖族一方虽然更众,但像毕翳鸩这种魔头,却不是靠着人多就可以取胜的。 唐小峰双臂一振,飞到高处,喝道:“毕翳鸩,有本事就来与我一战。”长生剑一劈,黑色剑光划破虚空,斩向毕翳鸩。 毕翳鸩怒道:“好胆。”一拳轰碎剑光,拔身而起。 两人在夜空中闪电般交换几下,直上云霄。 毕翳鸩凌空一翻,强大玄气排山倒海般涌向唐小峰。 唐小峰心知自己的长处是源源不绝的剑气,但真要跟这种修了数百年的魔门顶尖高手去拼玄功,那是找死。 于是身形连闪,妙不可言的避过大半玄气,剑光一划,凌厉地击向毕翳鸩。 毕翳鸩一声冷笑,绝招迭出,欲将这小子快速解决,谁知这小子却也是奇招不断,让他无法得手。 毕翳鸩暗自诧异,这小子年纪不大,剑气虽然奇妙,却也不能算是有多深厚,只能说在他这个年纪,算是出类拔萃,而招式虽然古怪,别出心裁,但更多的像是信手拈来,并不是大门大派那种经过一代又一代人洗炼后传下的传世绝学。 但他这敏锐的感觉、玄奇奥妙的身法、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洞察力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可思议的敏锐和深不可测的洞察力,唯有经过不知多少次生死之战的磨炼,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远胜于己的高手,在生死边缘无数次的险死还生才能养成,以这少年的年纪,怎么可能做到? 毕翳鸩强攻数招,每一招都是他这数百年来不断磨砺出来的强大杀招。 唐小峰艰难闪避,每次看去都是险之又险,却又始终没有伤到一分一毫。 毕翳鸩羞极怒极,这种羞辱感不是因为这少年有多强,而是因为这小子明明只有十几岁,毕翳鸩眼光老道,早已看出这小子既无先天灵气,亦无先天魔气,只是普通凡人,就算打从娘胎里开始学剑,在他这个岁数,又能够强到哪里去? 更何况一眼看去,这小子也实在不算有多强,而自己竟然拿这样一个小子毫无办法? 毕翳鸩大怒,乱拳轰出,周围蓦地一暗,暗得就像是回复到日月未出前的混沌。 一道疾光刺破黑暗,壮丽得有若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一刹那,惊人,而又无法抵御。 暗、冥、魔、照、杀! 地面上,唐锦心与九变妖童身影交错,短短的时间里,竟是交换了上千招。 他们的身法实在太快,别人甚至连他们的影子都无法看清。 九变妖童精通“天机九变”,可以变化成天地间的九种自然现象,或雷或风,或霰或雹,神出鬼没,奇诡难测。 唐锦心却是青囊花仙子降世,青囊花乃是传说之花、神秘之花,有“六瓣纹路知未来”之称。 原本就是天仙转世,又自幼成长于魔门,精通各种魔门秘技和神奇幻术,虽然死过一次,重修鬼道,但在圆峤秘境白玉城时,又找到了许多宝典,以鬼灵之身,再上层楼。 鬼灵之身,乃是聚日月精华而成,最适合修炼幻术和变化之道,九变妖童的天机九变虽然厉害,但她以各种幻象和变化之道应对,竟是丝毫不弱下风。 九变妖童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女很不简单,落在断柱之上,阴阴地问:“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一向对女人毫无兴趣,会让他主动问起名字的女人,可想而知,是如何的让他看重。 少女淡淡地道:“言锦心。” 九变妖童讶道:“你就是那一统魔门后,却又无缘无故离开天魔宗的心梦妃子?” 少女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九变妖童盯着少女,虽说自南北朝后,魔门因自相残杀陷入内斗,被佛道二门趁机压制,数百年来一直难有起色,现在的魔门远不及五胡乱华的鼎盛时期,但不管怎样,能够一统魔门,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丫头竟能做到连他们“涂山五魔”当年花尽心思也做不到的事,也就难怪被誉作魔门不世出之奇女子。 九变妖童道:“既已一统魔门,为何却又离开?” 唐锦心轻拢云鬓,妩媚而又动人:“因为……没意思了。” 九变妖童讶道:“没意思?” 唐锦心道:“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积木?当你挑战那一个个难题时,或会觉得兴致勃勃,但当你将最是困难,以前从来没有人拼成过的花色拼成后,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动它?” 九变妖童道:“那你现在……” 唐锦心道:“魔门,已没有任何可以再让我生出兴趣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只想找个人嫁了,做个相夫教子的寻常女子。” 九变妖童道:“就是刚才那个少年?长得倒还不错。” 唐锦心道:“是吧?他本是我堂弟来着。” 九变妖童诧异地道:“你竟想嫁给你的堂弟?” 唐锦心道:“不可以么?” 九变妖童道:“这不合礼教。” 唐锦心道:“它要是合了礼教,我还不嫁呢。” 九变妖童虽是男人,却也极是妩媚,娇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决定了……我要把你的男人抢过来。” 唐锦心冰冷冷地盯着他。 九变妖童妖艳地笑着:“就因为你是言锦心,就因为你是心梦妃子,是继我们涂山五魔之后,魔门中最出色的奇女子,所以我一定要把你的男人抢过来,这一定是件很有趣的事。” 唐锦心冷冷地道:“我说过,我家相公对男人没兴趣。” 九变妖童身子一旋,花色衣裳不断翻飞,煞是艳丽:“遇到我之前,很多男人都是这么说的,所以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让他知道,男人比女人更有味儿,我会让他再也不喜欢女人。” 唐锦心脸色微变,咬牙道:“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你。” 九变妖童娇笑道:“那也要……唔!”他抬起头来,看着夜空,忽地轻叹一声:“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快要死了。” 唐锦心蓦一抬头,见天上黑烟涌动,魔气森然,不断也色变道:“那个是……” 九变妖童叹道:“不愧是能够被心梦妃子看上眼的男人,这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够逼出毕老大的最强杀招……暗、冥、魔、照、杀!” 他看着少女:“毕老大乃是我们五魔中最强、最可怕的一个,他的暗冥魔照杀从来没有失过手,现在,你可以为你的男人披麻戴孝了。” 唐锦心看着快速压缩,却又不断暴涨的黑云,瞳孔一缩,如此诡秘、完全违背天地之理的异象,象征着这招“暗冥魔照杀”的强大。 如此可怕的杀招,再配上毕翳鸩积数百年之修行的强大功力。 一向命硬的小峰,这一次,只怕真的会死在这里…… 夜空中,又有五只鬼在看着那团黑烟。 这五鬼,乃是东方木精青瘟鬼、西方金精白瘟鬼、南方火精红瘟鬼、北方水精黑瘟鬼、中央土精黄瘟鬼。 白瘟鬼道:“这小子完蛋了。” 黑瘟鬼叹气:“过刚易折,过柔易怯。这小子,每每仗着他的聪明才智以弱胜强,次数多了,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有他解决不了的强敌。但天下之大,总会遇到一些敌人,是靠着他的小聪明战胜不了的,他这般一次又一次地跟比他强大的敌人交手,落到这种地步,根本就是早晚的事。” 红瘟鬼往前冲:“我要去帮他,我一定要去帮他。” 黄瘟鬼将她死死抱住:“这不合规矩。” 它们乃是天庭敕封的五鬼,最多也就只能在他人使用五鬼术法时给予“大优惠”,不能主动干涉阳间的战斗。 红瘟鬼泪眼汪汪:“但这样下去,小乖乖会死的。” 黄瘟鬼叫道:“俺们不也死了?凭啥俺们死得,他死不得?” 黑瘟鬼道:“这小子倒也蛮有意思的,虽然拿到泰煞鼎,却没有练出老头子期待的绝世神兵,蛮可惜的,但人还算有趣。等他死了,倒是可以在阴间替他说通说通,让他跟着我们,做我们下面的小五鬼,免得再入轮回。” 红瘟鬼道:“这个好,这个好。” 白瘟鬼冷冷地道:“你们这是在做梦么?不要忘了,他可是得罪了卞城王和黑绳公主,这一死,运气好点,在大叫唤大地狱受尽三涂,永世不得超生,运气不好,落在黑绳公主手中,只怕比受尽三涂五苦更糟。” 红瘟鬼急道:“那怎么办?” 一直没有开口的青瘟鬼看着那惊人的黑云,冰冰冷冷地道:“等他死了再说。” 红瘟鬼急道:“可他马上就要死了……” 青瘟鬼道:“还不一定。” 白瘟鬼、黑瘟鬼对望一眼,连他们都想不出唐小峰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在毕翳鸩的“暗冥魔照杀”中活下来。 黑瘟鬼道:“青鬼,难道……” 青瘟鬼的视线透过幢幢黑暗,盯着那少年手中的剑。 晶莹的剑,透明的剑。 它缓缓地道:“这小子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长生剑……究竟可以帮他到什么样的地步。” 第五十九章:长生剑?盗天剑! 周围是无垠的暗。 无天无地,无阴无阳。 唐小峰额生冷汗,他已被锁魂定魄,逃无法逃,避无法避。 那一束魔光轰然射来,眼看着就要将他轰成肉泥。 毕翳鸩,真不愧是涂山五魔之首,他本觉绝阴血魔、孟袅娜已是厉害,却原来毕翳鸩要比他们更加厉害。 逃不掉,躲不开,唯有死。 但他不能死。 他大吼一声,左手出剑,右手出剑。 左手的是煞巫剑,右手的是长生剑。 煞巫剑劈出黑色流星,长生剑劈出蓝色火球。 黑色流星与蓝色火球如螺旋一般,彼此缠绕,互相交错,一同轰中那道魔光。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空间碎裂,众星摇坠。 黑烟尽散,月光复现。 地面上,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 孟袅娜、九变妖童尽在发怔……这不可能。 那小子竟然接下了毕老大的暗冥魔照杀? 毕翳鸩亦是盯着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 刚才这小子手持双剑,同时用出两种杀招,两种杀招的玄气截然不同,却又都强得惊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用出这样子的两大杀招? 地面上,唐锦心亦是又惊、又喜、又错愕。 刚才那一瞬间,堂弟竟然左手用出纣绝阴天斩,右手用出诛日太生法。 纣绝阴天斩、诛日太生法,绝对是跟暗冥魔照杀同一级别的杀招。 但毕翳鸩有着数百年的惊人功力,以他强大功力施展出来的暗冥魔照杀,唐小峰不管是用纣绝阴天斩,还是用诛日太生法,都不可能抵挡得住。 但他居然把两大杀招同时施出……这怎么可能? 其实以前,唐锦心就见堂弟用过两次诛日太生法,那个时候,她就一直觉得奇怪……堂弟为什么会诛日太生法? 所谓绝招,往往要配合独门独道的玄气才能用出,就比如纣绝阴天斩,哪怕堂弟将其中的手法全都教给她,她也无法用出,皆因她体内根本没有阴幽戾气。而哀萃芳的“森罗万象玄兵舞”和谢文锦的“走符摄录、绝断鬼门”亦是如此,并不是想学就可以学的。 但是堂弟竟然能用出与他自身玄气完全不同的“诛日太生法”。 这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而现在,他更是将诛日太生法与纣绝阴天斩同时用出。 像这样的强大杀招,在使用时,往往会耗尽体内的全部玄气。 若是刻意压制体内的玄气,虽也不是不可以,但威力显然会小上许多。 但是刚才那一刻,堂弟的“纣绝阴天斩”与他平日里的全力出手相比,没有丝毫减弱,而“诛日太生法”,几乎可以比得阴烛。 两大杀招截然不同,又俱是强劲,就算是毕翳鸩的“暗冥魔照杀”也被接了下来。 但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虚空中,五瘟鬼亦在看着。 黑瘟鬼讶道:“这小子的剑……” “嗯,”青瘟鬼淡淡地道,“诛日太生法,必须要配合龙族秘传玄功才能用出,他练的是三元合一的紫幽仙气,以他自身玄气,根本用不出诛日太生法。发出诛日太生法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剑。” 白瘟鬼道:“神器之所以是神器,皆因它们自身带着惊人的玄气又或是不可思议的力量,轩辕剑、射日弓莫不如此,但他这支剑铸出来时,明明并不自带玄气,连他以前所铸的那些剑都比不上……” “所以我说你们看走了眼,”青瘟鬼缓缓地道,“你们可知道,他的这支剑,为何叫长生剑?” 黑瘟鬼道:“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不错,其实他这支剑,与其叫长生剑,不如叫盗天剑,”青瘟鬼道,“皆因它能自动吸取被它所杀之人的玄气和招式,再收集天地玄气将其转变。他刚才发出的诛日太生法,用的便是长生剑自行聚集的天地玄气,也正是因此,他才能一手用出纣绝阴天斩,一手用出诛日太生法。” 其他四鬼尽皆错愕……竟然会有这样的神兵? “这支长生剑,还在成长阶段,”青瘟鬼道,“随着被它杀死的强敌越来越多,它所吸取与记忆的玄气也会越来越多,寻常神器,只是带有一种强大玄气,而它却是一个永远也装不完的容器,连我都不知道,它这样一直成长下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慢慢地道:“终有一天,这支剑,将成为三界中独一无二,举世无法匹敌的究极神兵。” 四鬼动容…… 毕翳鸩盯着唐小峰。 这小子实在是太古怪了,一定要趁早将他除去。 毕翳鸩纵身而上,连续轰出十来拳。 唐小峰一边闪避,一边叫苦,这家伙确实厉害,远远超出他事前的预计。 长生剑并不完善,刚才的诛日太生法,已是耗尽剑中玄气,此刻已跟寻常飞剑没有什么区别。 而他靠着自身本事,与毕翳鸩交手,尽落下风。 好在毕翳鸩,一时间显然也无法再用出那般惊人的暗冥魔照杀,否则的话,那种绝招再来一次,而他短时间内已无法靠长生剑再次用出诛日太生法,那真是必死无疑。 但从另一方面,这也让他意识到,只要战得越久,对他越是有利。 毕翳鸩的玄气,显然不是无穷无尽的。 而学过魔杀秘传心法的他,玄气虽然不如毕翳鸩深厚,却绝对比毕翳鸩持久。 两人战成一团,唐小峰虽被压着打,却是勉力支撑。 忽地,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落下,紧接着又有一团蓝色火球轰下,将那人轰成无数冰粒。 唐小峰、毕翳鸩尽皆错愕,分了开来。 毕翳鸩错愕的是,死的竟是太虚血屠。 诛过仙,灭过神,甚至杀死过阿修罗的太虚血屠,居然会死在这里? 唐小峰错愕的是,轰死太虚血屠的,居然是诛日太生法? 金翅大鹏浑身是血,直落而下,落在殿顶,化作文身少年,不停地喘着气。 唐小峰见小罗虽然杀了太虚血屠,却也是满身的伤,可以想见他刚才在罡风层下,与太虚血屠是怎样一场恶战。 但小罗,却又是靠着什么用出诛日太生法? 他总不可能也有一支长生剑?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见毕翳鸩震惊地看着散在地上的满地冰肉,唐小峰忽地欺身而上。 毕翳鸩怒笑道:“好胆!”这小子明明几次三番差点死在自己手中,能够活下来纯属命好,现在居然还敢冲过来? 这小子果然是找死。 他却不知,唐小峰也是逼不得已。 毕翳鸩功力深厚,玄气惊人,若再给他回气的空隙,自己只怕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中。 两人战得激烈,从天到地,从地到天,所过之处,大殿崩裂,群星惶惶。 毕翳鸩从狂笑到惊异,从惊异到色变。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玄气明明不强,为何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唐小峰却越战越是安心,这魔头已是中计,在其玄气最为强劲的时候没能杀死他,现在情势已是完全逆转。 他蓦地一顿,长生剑划出惊天动地的黑色光环,直接轰向毕翳鸩。 纣绝阴天斩! 毕翳鸩咬着牙,乱拳轰出,周围先是一暗,紧接着有强光射去。 暗冥魔照杀! 两大杀招撞在一起,撞出道道精光。 毕翳鸩初次用出暗冥魔照杀时,唐小峰靠着纣绝阴天斩与诛日太生法同时发出,才能勉强接下。 然而现在,玄气衰竭的毕翳鸩再次用出暗冥魔照杀,只能堪堪敌住唐小峰的纣绝阴天斩。 唐小峰得势不饶人,纣绝阴天斩竟是连番用出。 这样的杀招,他怎可能像这般不间断地使用? 毕翳鸩只觉难以置信。 强行接下几招后,毕翳鸩已是意识到,再不逃,他只怕就要死在这里。 于是他身子一闪,欲破空而去。 唐小峰却突然取出五色笔,闪电般划了几划。 在泰山之时,阴烛也是战到后来,发现不妙脱身便走,后面又给他找了许多麻烦。 他怎会再给毕翳鸩这样的机会? 像毕翳鸩这样的强敌,这一次将其放过,下一次,只怕再也别想杀得了他。 仙篆闪现,天旋地转,毕翳鸩明明是往天际飞掠,却发现自己竟离唐小峰越来越近。他乃是见多识广的魔门高手,自然知道这小子正用咒法颠倒方位,身子一闪,便要换个方向脱身。 唐小峰却又大笑道:“迟了。” 三道黑色光环轰向毕翳鸩。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纣绝阴天……三、连、杀。 毕翳鸩玄气已弱,咬着牙强用暗冥魔照杀,却只能挡住第一道光环,紧接着就被后面两道光环轰中,虎躯一震,滞在那里。 唐小峰纵上前去,剑光一闪,长生剑从毕翳鸩左肩劈入,右腰劈出。 毕翳鸩发出濒死的悲吼,洒下漫天血雨,坠了下去。 地面上,孟袅娜、九变妖童、大悲弥勒僧、杜玄玄等尽皆震慑。 毕老大竟然被杀了? 涂山五魔之首,当然叱咤风云的毕老大,竟然死在这样子的一个少年剑下?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太虚血屠死,毕老大死,孟袅娜与九变妖童无心再战,纵身欲逃。 唐锦心却不想让九变妖童逃脱,放过孟袅娜,缠着九变妖童不放。 大悲弥勒僧见大势已去,往宫外电光般遁去。 唐小峰一眼看到他。 这秃驴给自己找了多少麻烦,怎能将他放过? 身子一纵,风一般追去。他的御剑实在太快,一下子就追上弥勒僧。 弥勒僧狠下心来,回身一指,指光挟着万千魔音袭向唐小峰。 大悲咒。 唐小峰虽有无穷无尽的玄气,但人力有时而穷,在与毕翳鸩的恶战之后,他体内的玄气已是耗尽,而新生的玄气还未补上,在这一刹那形成断流。 但是他毫不在意,只见他长生剑一划,天地蓦地一暗,一道魔光轰然照下,击在弥勒僧身上。 毕翳鸩若是死而复生,见到这一击,一定会大吃一惊。 暗冥魔照杀! 大悲弥勒僧被魔光击中,喷出一口鲜血,好在长生剑初斩毕翳鸩,所聚的天地玄气还不够多,虽能发出暗冥魔照杀,却未能将他一击毙命。 大悲弥勒僧伤重而不死,忽地改变方向,往另一边冲去,连过几道宫阙,破墙而出。 唐小峰极是得意,大笑道:“你逃不掉了。”剑光般疾冲而去。 大悲弥勒僧却回过头来,冲他阴险一笑。 唐小峰暗道不妥,却已迟了,两边建筑同时爆开,窜出两道黑影,挟着惊人妖气向他攻来。 这两妖,竟是龙族杀手异辞和罔上。 异辞和罔上,乃是龙族为了杀死唐小峰专门派出的兽化之龙,自是强悍无比,两妖隐身暗处,唐小峰被攻个措手不及,眼看便要死在它们爪下。 唐小峰硬着头皮,身上现出圆满佛光,异辞与罔上同时轰在圆满佛光上,如击败革。 两个兽化之龙的联手一击,虽然未能杀死唐小峰,却也轰散了他的大日如来无畏镜。 一条飞龙破地而出,一爪击在唐小峰背上。 唐小峰喷出鲜血。 出手的飞龙乃是宗沌,他用的是混有欲界第六天之魔气的万魔蚀心爪。 远处,唐锦心、微微、小罗、血相柳、陈玄礼等看到唐小峰遇险,尽皆赶来,却根本来不及帮他。 皆因谁也没有想到唐小峰竟然会中了宗沌的埋伏,连唐小峰自己都没有想到。 宗沌、异辞、罔上早已藏在这里,一直在等待着杀死唐小峰的机会。 机会当然并不容易出现,但他们不急。 直到唐小峰杀了毕翳鸩后,又追杀大悲弥勒僧,以长生剑发出暗冥魔照杀,将弥勒僧重创。 宗沌却在这关键时刻,以秘法传音,让大悲弥勒僧往这边逃窜。大悲弥勒僧虽是恶僧,却也谈不上投靠龙族,但他对唐小峰早已恨之入骨,再加上被唐小峰这般追着,欲逃无望,于是便真的往这个方向逃窜,诱唐小峰进入陷阱。 唐小峰再怎么聪明,也无法事事算清,发现不妥时已是来不及了,被宗沌的万魔蚀心爪击在背上。好在他及时将剑气在体内流转,勉强护住心脉,竟还不死。 宗沌、异辞、罔上见这般都无法取他性命,便欲再行强攻。 唐小峰一咬牙,剑光一扭,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脱出三人合围,一头撞入宫外河流。 宗沌、异辞、罔上暗吃一惊,赶紧追去,只看到河面涌起鲜血,却无法弄清唐小峰是往哪个方向遁去。就是这么一个犹疑,唐锦心、小罗等已是追来。他们只好暗叹一声,寄希望于刚才那一击,或许已让唐小峰伤重而亡,各现真身,脱身便逃。 而大悲弥勒僧早已不知去向。 唐锦心等沿河寻找,竟是无法将唐小峰找到,心中焦急。 这确实是件奇怪的事,刚才那一瞬间,唐小峰除了投河确实是没有别的路走,但现在敌人已退,他应该出来才是。 就算他伤得实在太重,无法出来,哪怕是已伤重而死,也不至于找不到尸体。 唐锦心心中一惊……难道还有敌人藏在这里,将他掳了去? 皇宫里恶战一场,早已惊动了整个益州,许多人正往此处赶来,他们也没有时间继续搜寻。 血相柳、小罗带着群妖急速退去,李隆基与微微开始善后,李显与韦后俱死,安乐公主的首级亦被人呈了上来。 李隆基与微微两人联手,以玄铁军和黄天道控制整个益州城,要稳住局势自然相对简单,而李隆基也立即将父亲李旦接下,又派人通知姚元崇、高轸等名臣,为天亮后的登基早做准备…… …… 唐小峰先是做了一场噩梦,在梦中,姐姐和他身边的美眉离他越来越远,而他不停地追,却怎么也无法追上。 然后他就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光着上身坐在一个山洞里,背上清清凉凉,也不知被抹了什么药。 “别动。”身后传来清清甜甜的少女声音,单是听着,就令人心醉。 “你背上的爪伤不但混有魔气,还藏有五种伤元蚀神的剧毒,”那女子道,“以魔气压制你体内返本还源的仙气,再以剧毒腐蚀你的五脏六腑,龙族为了杀你,确实是花了许多心思。” 唐小峰笑道:“原来是仙女姐姐。” 倩影移至他的身边,却是那美得不可方物的神秘女郎。 神秘女郎用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微笑道:“怎就成了仙女姐姐。” 唐小峰笑道:“姐姐美得天上有,地上无,又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从哪里来,总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跑出来将我救下,就好像是老天爷派下来救我一般,这还不是仙女姐姐?” 神秘女郎无奈摇头:“你这人啊,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口花花的毛病儿?” 唐小峰讶道:“仙女姐姐好像很了解我?” 神秘女郎掩嘴一笑:“了解你的姐妹,难道还少了不成?” 唐小峰双手抱胸,叹气:“其实我也想低调一些,但像我这样帅气的少侠,就算在黑暗中,也有如一颗闪亮耀眼的明珠,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怎么也低调不起来,惭愧,惭愧。” “你这人啊,”神秘女郎用手指在他额间轻弹一下,似嗔似怪,“总是这般的厚脸皮。” 她这甜甜蜜蜜、温温柔柔,有若打情骂俏般的动人声音,听得唐小峰骨头都酥了。 第六十章 黄雀在后 “你莫要动。”女郎移到他的身后,用兰花般的手指继续为他抹药,又道,“你这次伤得比上次还要重上许多,体内的魔气可以慢慢驱除,但所中的毒一定要先解了,好在你原本就以剑气护住心脉,我又给你喂了一些清心丸。刚才在你身上还找到了泰煞鼎,重新炼制了一些解毒的药儿,先以外药解毒,再以灵丹驱除魔气,内外齐施,再配上你的还源仙气,自无大碍。” 唐小峰自己也知道自己事,宗沌为了杀他,确实是花了许多心思,魔气与剧毒混在一起,如果没有人救他,单靠他自己,就算体内有还源仙气亦是无解,终将毒发而死。 在女郎的妙手回春之下,唐小峰体内的毒素与魔气尽被驱除。 她微微一笑:“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你先换件衣服,我在外头等你。” 唐小峰找到他的百宝囊,换了件清爽的衣裳,又见长生剑与泰煞鼎、五色笔俱在这里,像泰煞鼎与五色笔这等神器放在这里,那女郎也不贪图,只是一心救他,对她的来历,唐小峰更加好奇。 来到外头,天已大亮,满山尽是黄叶,又有缥缈雾气,清澈小溪。 此时已是秋末,清清凉凉,那女郎坐在溪边,身穿漂亮深衣,轻梳秀发,听到他的脚步声,回眸一笑,明明是秋天的森林,一下子就变得春意绵绵。 她飘了过来,牵着唐小峰的手,往林外飞去。 唐小峰问:“我们去哪里?” 女郎道:“那些恶龙连着两次跑来杀你,显然是不想让你回到华山,若不将他们除个干净,如何让人放心?” 唐小峰笑道:“原来姐姐这么关心我。” 女郎道:“你才知道么?” 唐小峰道:“还没有请教姐姐的芳名呢。” 女郎回眸看他:“我叫芳儿。” “芳儿姐姐,”唐小峰唤上一声,又叹了口气,“我还是不去了。” 芳儿停了下来,讶异地道:“你难道不想对付龙族的那些杀手?” “想,”唐小峰道,“但锦心一直都在生我的气,我要是就这么消失,再让她担心下去,总是不好。” 芳儿错愕地道:“她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唐小峰道:“我真的可以说么?” 芳儿道:“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么?” “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唐小峰不再隐瞒,将微微中了绝阴血魔的淫毒,自己替她“解毒”,唐锦心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为何生起气来的事说了出来。除了锦心其实是自己堂姐这一点,因涉及太多,没有说出,其它都不再隐瞒。 “原来锦心与你,竟已亲密到这种地步了么?”芳儿显得极是讶异,又无奈地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你这人啊。” 唐小峰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芳儿却又道:“就算这般,她也不至于生你的气。锦心这人,外冷心热,以前文锦那样子针对她,有起事来,她仍是会为文锦着想。你看她对微微毫不客气,其实在她心中,亦是将微微当作自己妹妹一般。虽然你对微微做了那种事儿,但事急从权,想来她也不至于真的怪你。” 唐小峰无奈:“但她真的是生气了。” 芳儿挥一挥手,一棵古松拦腰断去。她拉着唐小峰坐在树桩上,道:“但你也说了,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那般生气,是后来才生起气的。话又说回来,你不是一向都很会哄女孩子的么?锦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心事,难道你竟然看不出来?” 唐小峰苦笑:“她可能是我身边唯一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女孩子,其实我也想了很多,除了跟微微做的那件事,应该是没有什么地方会惹她生气。我想来想去,可能还是因为我的态度问题,其实微微那丫头是死是活,我真是没那么在乎,当时之所以会脱她衣服救她,纯粹是因为……” “因为她漂亮?” “嗯,”唐小峰老老实实地道,“因为她漂亮。” 又小小声地问:“我是不是很人渣?” 芳儿点了点头:“当然是了。” 唐小峰叹气……不用这么直接吧? 芳儿却又盯着他,流波转动:“依我看来,锦心或许真有心事,但却未必是生你的气。锦心若是真的生一个人的气,绝不会让那个人知道的。她会静静的离开你,从此以后,让你再也见不到她。所以呢,如果你不想一辈子见不到她,那就不要真的惹她生气。” 唐小峰讶道:“芳儿姐姐,难道你是锦心的朋友?要不然,你怎会这般了解她?” 芳儿娇笑道:“是,或者不是,就让我先卖个关子。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帮你对付那些龙族杀手要紧,他们接连两次都差点将你杀死,难道你还想再给他们第三次机会?至于你担心锦心找不着你,会替你担心,那好办得紧,反正我们也要去见一个人,让那个人帮你传话给她便是。” 唐小峰问:“那个人是谁?” 芳儿道:“你见了便知。”牵着他的手,往天空飞去。 唐小峰只觉她的手滑嫩若雪,又有幽幽体香传来,心神摇荡。 …… 益州城。 朝会之上,群臣惶惶,这两天益州风雨飘摇,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先是武三思借故杀驸马王同皎和周憬,接着是太子发动兵变,先杀武三思,再闯入皇宫,被韦后的爪牙所杀。 仅仅才过了一天,便又发生韦后毒死中宗,太平公主得到消息,率兵硬闯皇宫,寡不敌众,其女升平公主武瑞徵暗引妖族入益州,闯宫救母等事,幸好最后有楚王李隆基率玄铁军赶到,诛杀韦后,驱逐妖类,收拾残局、平定乱象,才使得益州稳定下来。 李隆基原本就比韦后、太平公主等更得人心,现在又有此大功,自然得到群臣拥护。 此时,中宗李显已被韦后鸩杀,虽然还留了一个幼子,但年方七岁,显然太小。 姚元崇、高轸、韦月将、王毛仲等便迎相王李旦上朝,李旦以前原本就做过皇帝,当年唐高宗李治死后,李显继位,武则天先废李显为庐陵王,立李旦为睿宗,再废李旦而自立。 群臣迎李旦登基,李旦已得知兄长被韦后毒杀之事,拉着李隆基哭道:“社稷不坠于地,汝之功矣。” 李旦继位为睿宗,当即便与大臣议立太子。按嫡长子继承制度,宋王李成器当为太子,宋王却坚决辞让,道:“国家安则立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三弟屡屡有功于国,成器决不居三弟之上。” 李旦自也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中,唯第三子最是能干,又最得人心,李成器不敢当太子,一方面是自知比不了三弟,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担心自己会变成第二个李建成。 当年李世民杀兄囚父之事,继现在可也不算太久,远没有到被人遗忘的地步。 李成器既已主动辞让,睿宗自然顺水推舟,立楚王为太子,押左右厢万骑,又令太子监国,六品以下除官及徒罪以下,任由太子处置。 姚崇、高轸、韦月将等又向睿宗上奏,请驱逐龙族使者,回归神州之盟,与各方合力,退龙族,救神州。睿宗在这些方面,实不比李显好上多少,但他比李显所强之处在于,他虽昏庸,却知道自己昏庸,心知自己在国事上一塌糊涂,于是直接询问太子之意。 李隆基自然早已做好准备,当庭下令,将龙族使者李素驱逐…… …… 唐小峰跟着芳儿,飞上天空。 白云深处,竟有一少女划筏而行,这少女唐小峰却是认得的。 她竟然是师兰言。 师兰言与唐小峰,在东海时做过敌人,在宗灵极乐城时却又并肩作战,似友非友,似敌非友。 虽然哀萃芳、堂姐、纪沉鱼、谢文锦都已投向自己,但同样是姹女会之一的师兰言是什么样的一种态度,唐小峰自然是弄不清楚。 师兰言看到他们,却显然没有什么敌意,只是道:“你们来得迟了。” 芳儿牵着唐小峰落在竹筏上,柔声道:“你先让丽娟去通知一下锦心,告诉她,唐公子在我们这儿,让她放下心来。” 师兰言讶异地道:“锦心?” 芳儿掩嘴笑道:“锦心与唐公子,亦已是情定三生。” 师兰言讶异地看着唐小峰,显然是觉得,连言锦心都会被他迷上,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唐小峰却想着,芳儿跟师兰言这般熟悉,又对堂姐极是了解,难道她也是姹女会中的一个? 但姹女会,就算是包括史幽探与白话在内,应该也只有十人,而这十人自己都是见过面的,怎么又会多了一个? 师兰言取一炷香,轻轻点燃,烟气飘过,一个提着灯笼、半透明的女孩现了出来。 现身的女孩自然是白丽娟,师兰言召唤她的方式,唐小峰以前也见堂姐和萃芳用过。 师兰言让白丽娟用她“九天十地、十万化身”的无象天魔舞去告诉言锦心,让言锦心知道唐小峰已平安无事,白丽娟应命而去。 师兰言竹竿轻点虚空,竹筏滑云而去。 芳儿牵着唐小峰的手,坐在筏上,就这般喁喁细语。 竹筏斜斜向下,滑入一片深山。 唐小峰眯着眼睛,发现有许多高手潜伏在这。 其中一人跃了出来,乃是一名锦袍老者。更让唐小峰诧异的是,这锦袍老者他竟然也是见过的。 这老者姓宗,名道乾,乃是天盟中的人。天盟乃是一个比较极端,讲究“非我族类、尽皆可诛”的神秘组织,有些类似于后世所谓的“皇汉”。 一方面,天盟的人正义感极强,其口号是“天若不公,我更当替天行道”,明知道为非作歹的极乐鬼王乃是卞城王之子,亦要将其诛杀。 而另一方面,天盟在华夷之辨上,实是有些过于极端,在东海时,不但对翼民、厌火之类的“非人”试图赶尽杀绝,连对长人、黑齿、无肠这类在身形、皮肤等方面与天朝有异的人类,亦不打算放过。 天盟在东海时,曾让阴若花极是头疼,后因龙族野心暴露,天盟因知如果阴若花无法镇住东海,只会便宜了龙族,这才没有再杀戮东海的那些“非人”,给阴若花找麻烦。 唐小峰虽然对天盟的一些做法难以认同,但当日在极乐鬼城时,他与宗道乾却曾并肩作战,当下两人互相拱手,彼此客套一番。 宗老道:“师姑娘,龙族那些杀手已被找到。” 师兰言微微一笑:“辛苦了。”又下了一些命令,宗老匆匆而去。 唐小峰讶道:“原来兰言姑娘也是天盟的人?” 师兰言微笑道:“当日在宗灵极乐城时,小女子便已是天盟的一分子。当时,宗老和命符等人带着盘古斧进入极乐鬼城,本就是小女子所安排,瞒着公子,情非得已,公子见谅。” 唐小峰苦笑……难怪会那么凑巧,这一边,极乐鬼王将姐姐、阴若花、紫芝请去赴宴,要给她们下药,那一边,天盟的人便已准备好了要大闹极乐城。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种巧合,现在看来,世上怎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 那根本就是师兰言的安排,这样看来,那个时候,师兰言为了帮他姐姐,还真是下了血本。 芳儿道:“兰言现在是天盟的代盟主来着。” 师兰言道:“老盟主前些日子病重难愈,让小女子暂时代掌天盟罢了。” 唐小峰忖道:“师兰言进入天盟,微微进入黄天道,堂姐进入天魔宗,谢文锦进入阿修罗宗,这些,只怕都是出于史幽探的安排。史幽探借着她们,不知不觉的,便将天盟、黄天道、天魔宗等不怎么为人所知,却有着极大能量的神秘门派掌握在自己手中,确是厉害。” 又想道:“除了微微和本是鲛族的纪沉鱼,其他人应该都是出生于‘非人间’,史幽探以维系‘非人间’为名,让她们帮着毁九鼎,毁山川。但是对于破坏神州结界,引龙族入侵之事,她们似乎并不认同,只是她们从小就被史幽探的淫威压着,史幽探的吩咐,她们都是不敢不听。但是现在史幽探已是被困在阴间的极阴之地,以这些姑娘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她们大姊的消失绝对跟我有关,但除了白话那丫头追问过以外,其他的人,萃芳也好,文锦也好,堂姐也好,微微也好,竟是没有一个人问起史幽探的生死,俱都保持沉默,看来她们对史幽探,还是害怕居多。” 前方又有消息传来,师兰言道:“我们走。”纵身而起。 唐小峰与芳儿紧随其后。 不知不觉,追了几个时辰,直至午间,他们来到一处峡谷外头。 天盟的人散在周围,慢慢向峡谷逼近。 唐小峰、师兰言、芳儿潜到峡谷外侧峰头,见下方有三四百个身影,这些身影或龙或兽,宗沌、异辞、罔上亦在其中。 唐小峰低声道:“他们为什么会藏在这里?” 师兰言小声回答:“他们在益州两次杀你而不得,已不敢再在益州动手。昨晚他们虽然出手伤你,事后却没人找到你的尸体,他们料定你必定未死。现在益州局势已定,他们猜你必定会赶回华山,这里乃是回华山的必经之地,他们藏在这里,就是为了再找机会向你出手。” 唐小峰恨恨地道:“这些家伙倒是够狠。” 芳儿掩嘴而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盯着你,却未想到在他们身后,已有人盯上了他们。” 唐小峰以灵郁之气看向周围,知道这些飞龙与兽化之龙早已被天盟包围。 师兰言低声道:“虽然如此,仍是不可大意,这些人的诸法灭天非欲大阵极是强悍,要是被他们布阵成功,只怕会反过来,我们被他们所灭。” 芳儿流波转动:“诸法灭天非欲大阵,布阵时要三百五十九人,暗合周天之数。周天之数乃是三百六十,故意余下一位,便是为了让阵法能够流转。你们看,他们大约有四百五十之多,多出来的,乃是担心有人伤亡时,人手不足。若是我一出去,便直接堵住阵眼,令他们的阵法无法流转,而你们以最快的速度杀掉他们七八十人,令他们的数量少于三百五十九人的布阵之数,这诸法灭天非欲大阵,也就无法完成。” 唐小峰担心地道:“但你直接去堵阵眼,他们都会冲着你来……” 芳儿微笑:“我可不怕他们。” 唐小峰知道她不是在夸口,他可是亲眼见过这天仙般的姑娘所用的森罗万象玄兵舞,简直比萃芳姐姐还厉害得多。 师兰言道:“既已准备妥当,再等下去,容易被他们发觉,就这般做。”发出一声口哨,率众而出。 唐小峰大笑一声,剑光一纵,竟是抢在了前头。 第六十一章 唐小峰的英雄气? 峡谷内,宗沌忽见杀气涌来,敌人竟有上千名之多,冲在前头的竟是昨晚中了他一爪的唐小峰,大吃一惊。周围光影闪动,他们显然已被包围,立时大喝一声:“布阵!” 这些飞龙与兽化之龙亦是身经百战,就算是休息之时,亦绝不会松懈下来。一听到宗沌下令,立时排好阵势,阵势虽然排好,谁知天空却传来一声娇笑,一个美得绝尘的女子直落而下,恰恰落在阵眼。 诸法灭天非欲大阵用的虽是“三式”之外的“九云术数”,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唯有空缺,才能变化,就好像十个位子上坐着九个人,这九个人可以排列出无数组合,但若十个位置全被坐满,自然也就无方可变。 芳儿直接填住阵眼,诸法灭天非欲大阵立时滞在那里,无法流转。 宗沌大惊,率强手纵向芳儿。 芳儿一声娇笑,完美无瑕的体态快速一旋,一团光亮迎向宗沌,发出万千兵刃。 宗沌亦不愧是龙族顶尖好手,现出龙躯,一声狂吼,将这些兵刃全都破去,只是虽然破去了玄兵舞,他也还是顿了一顿,无法将芳儿赶出阵眼。 而另一边,师兰言、唐小峰率群雄大开杀戒,唐小峰先以纣绝阴天三连杀杀死二十多名龙族,再以长生剑发出暗冥魔照杀,又杀了二十多名。 师兰言与宗老等人亦是一下子就杀了六七十名飞龙又或兽化之龙,让它们再无机会布下诸法灭天非欲大阵。 敌寡我众,敌无备我有备,天盟一方从一开始就占尽上风。 宗沌见周围血水乱溅,又见唐小峰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咬一咬牙,想着就算是全军覆没,亦要将这小子杀死,完成任务。 于是龙躯一摆,长啸一声,挟着惊人气势冲往唐小峰,爪上五色涌动,正是混有五种剧毒的万魔蚀心爪。 唐小峰连着两次被这恶龙重伤,对这家伙也是恨得咬牙,见其冲来,亦是大吼一声,纣绝阴天斩一击,与宗沌的万魔蚀心爪撞在一起,劲气乱闪,自己却是穿气劲而过,与宗沌战成一团。 一人一龙从地面战到天空,难分难解,在他们下方,芳儿和师兰言却是分别对上了异辞和罔上,异辞与罔上俱是龙族培养的顶尖杀手,但师兰言身形诡魅,让罔上徒自抓狂,而芳儿的本事竟还远远超出师兰言,忽地娇笑一声,手中多了柄剑,剑光一闪,异辞惨嘶一声,身首异处,而她又身形一飘,助师兰言去了。 宗沌与唐小峰战得天昏地暗,下方却接连传来异辞和罔上濒死的悲吼。 宗沌心中一惊,以异辞和罔上的本事,竟会被敌人以如此快的速度解决掉,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他担心下方有人来助唐小峰,意欲以最快的速度将唐小峰杀死,但他的本事,远没有到能够轻松解决掉唐小峰的地步,前两次之所以能够得手,使用的俱是以众凌寡和偷袭暗算的手段,现在他既急且乱,心态不稳,不但杀不了唐小峰,竟是渐至下风。 宗沌越战越急,唐小峰终于找到空隙,蓦地冲天而上,宗沌明知可能有计,却仍急急追去。 唐小峰一个掉头,整个人化作巨剑,挟着凌厉的剑气快速旋转,轰向宗沌,宗沌已是无法闪避,只能怒啸一声,与他撞在一起。只听一声炸响,气劲以一种透明的弧形向外扩散,宗沌爆成血雨,碎散而下。 唐小峰穿血雨而过,轻轻松松落在地上,剑光一闪,又顺手将身边两条飞龙斩断。 宗沌、异辞、罔上俱死,剩下的敌人自是不堪一击,最终被剿个干净,没有一条能够逃脱。 其他人在那打扫战场,唐小峰、芳儿、师兰言聚在一起。 唐小峰向师兰言致谢,师兰言掩嘴笑道:“这些恶龙虽是为杀你而来,我却并非是为了帮你才杀它们,你谢我作甚?你要谢我,不如谢芳儿姊姊。” 唐小峰将她拉到一旁:“兰言姑娘,你告诉我,这位芳儿姐姐到底是什么来历?” 师兰言失笑道:“她几次救你,又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居然问我她是谁?” 唐小峰挠着头,尴尬地笑着……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又问:“兰言姑娘接下来要去哪里?” 师兰言笑道:“你笑得这么古怪,可是想要拉我们上华山?” 唐小峰笑道:“姑娘果然是智比孔明,计超张良,小子瞒不过姑娘法眼。”天盟虽然行事有些极端,但实力却是不可小觑,而且正因为天盟里的俱是些充满狂热信念的人,作战时才更显可怕。这些人要是能够拉到华山,与龙族作战时,正是一大助力。 师兰言道:“你可知道,宗老他们原本就打算到华山去?他们可都是为了振兴华夏,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汉子。但我却觉得,天盟虽然组织力极强,但狂热了些,上了华山,与其他人未必能够好好相处,既然如此,倒不如藏于暗处,以自己的方式与龙族作战。” 唐小峰道:“但是现在,人龙两族大战在即……” 师兰言定睛看他:“既如此,我便让天盟全都听你号令,或藏暗处,或上华山,皆由你来指挥。宗老他们亦以驱逐龙族为首要目标,谁都知道,神州之盟的盟主虽是孟紫芝,但所有战略都是由你与孟芸芝孟军师做主,相信宗老他们绝无异议。” 唐小峰大喜,只要天盟愿意响应华山的号令,上不上华山并无问题,甚至可以说,他们藏于暗处,作为一柄不为人知的利刃,更要好些。 师兰言看着他:“自东海开始,每次见到你,都觉得你变了许多。” 唐小峰讶异地道:“是么?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师兰言掩嘴笑道:“不是说你的性格,你也就是这样子的人了,没人指望你变到哪去。” 唐小峰汗了一下,什么叫“这样子的人”? 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啊? “我说的是你身为男子汉的担当,”师兰言定睛看他,“在东海第一次见到你时,只觉得你这人随心所欲,简直跟孩子一般,虽然也做了许多事,却都是为了自己,且是别人推一步,你走一步,不管是在长生宫,还是在女儿国,不管是战十大寇,还是擒萃芳姊,全都是被人逼的。更不要说这之前的扔下家人,离家出走这种孩子气般的傻事。” 唐小峰干咳两声……确实。 师兰言又道:“再次见到你时,是在宗灵极乐城里,你为了救你姐姐,明知南海乃是险地,却千里迢迢远赴南海,那时候的你,感觉上已是成熟了许多。而现在的你,更是主动担当起救亡天下的责任。小女子一向擅长风鉴与望气,你虽觉得你没有变,却不知你的英雄气概,早已远胜当年,这种英雄之气,你自己虽然觉察不到,但你身边的人肯定感受得到。各路英豪甘愿听你调度,你身边的那些姑娘一个个的倾心于你,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兰言姑娘这般说,还真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唐小峰挠着头,“其实我的想法真是简单得很,要是天下太平,我当然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游侠,自己好就可以了,哪里需要去管别人是好是坏?但是现在,天下乱成这个样子,就算我一个人逍遥了,我的家人怎么办?我身边的亲人和将来的孩子怎么办?要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只顾着自己逍遥,那整个神州怎么办?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 “我不站出来,谁站出来……这就对了,”师兰言看着他,流波似水,“所谓的英雄气,其实就是这么的简单。” 唐小峰呵呵地笑着……被这个在《镜花缘》里仅仅只是看了紫绡姐一眼,就断定她日后必定会做神仙的奇女子夸,还真是蛮让人不好意思的。 师兰言定睛看他,目光闪动着异彩:“公子也许不信,早在第一次见到公子,小女子便已相信,公子一定能够成为救世的英雄,公子果然没有让小女子失望。相信终有一天,公子必定能够成为名垂千古的大英雄。” 唐小峰被她这么一赞,挺起脊梁,自己也觉得自己伟岸得很。 当下,唐小峰与师兰言、宗老等商量好联络方式,便与芳儿一同往益州飞去。 路上时,芳儿看着他,道:“兰言刚才与你说了什么?” 唐小峰嘿嘿地笑着,没有多说,又想着原来在师兰言心中,我是那般的男子汉啊,看她那一脸崇拜的样子,难道也早就被我迷上了? 嘿嘿嘿嘿…… 芳儿道:“她可是夸了你?”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怎么知道?” 芳儿掩口而笑:“你可不要真的被她骗了,兰言擅长的本是言灵,所谓言灵,言出即灵。兰言很早以前就有过研究,说最好的言灵就是夸。比如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你越是骂他,他越调皮捣蛋,但你要是天天夸他听话,时长日久,他真会变得越来越听话。她甚至还做过实验,一朵极不起眼的花开在万紫千红中,她天天跑去夸它如何如何耀眼,到后来,那朵花竟然真的变成群芳中最耀眼的一株,后来还吸收日月精华,变成了美丽的花妖。兰言从小就很喜欢夸人,别人越是缺少什么,她越夸他什么……咦,小峰,小峰?” 她回过头来,见唐小峰蹲在后面画圈圈。 别人越缺什么,她就越夸他什么? 难道我这么没有英雄气概? 师兰言,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唐小峰与芳儿继续往益州飞去。 路上时,他将师兰言夸他的话说了出来,然后苦着脸:“原来是因为我没有英雄气概,她才夸我的啊?” “你啊!”芳儿无奈回身,看着他来,“其实兰言说的倒是没错,也许你自己并没发觉,但现在的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很多。虽然还是那般胡闹和喜欢欺负女孩子,但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这种主动担当起救亡天下之义务的气概,已是让你今非昔比。” 唐小峰道:“芳儿姐姐,难道你也要哄我么?” 芳儿定睛看他:“我是那种会为了让你开心,故意骗你的人么?” 唐小峰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是。” 芳儿以袖掩嘴,莞尔一笑。 两人手牵着手飞入益州,即将到达太平公主府。芳儿恋恋不舍,道:“要不,你迟些回去,我们再去逛逛?” 唐小峰抱歉地道:“不了,我还是要回去陪陪锦心,她肯定是生气了。” “这样啊,”芳儿拉着他,道,“说起来,今天倒是一个比较特别的日子。” 唐小峰道:“什么日子?” 芳儿道:“今天本是淑媛的芳辰来着,往年这时候,神国都会替淑媛帝姬大办宴席,热闹得很。” 是这样的么?她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难道她也是天人境的人? 看起来真的很有可能,锦心堂姐出生于天人境,萃芳则是出生于楼兰境,师兰言应该也是“非人间”九境中的哪一境的人,姹女会里的美眉们大多都是来自非人间。 这样看来,芳儿肯定也是姹女会的人,这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森罗万象玄兵舞,又认识师兰言,对锦心这么了解,居然还知道淑媛的生日……唔。 唐小峰忽地怔了一怔。 芳儿道:“你怎么了?” 唐小峰喃喃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 太平公主府内。 夕阳即将落下,由于连番的动乱,整个锦州城安静得很,再加上原本就已是秋末,万物萧条,连鸟雀都难以看到。 唐锦心独自坐在屋檐上,看着夕阳余下的残红。 堂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昨夜他忽被龙族暗算,原本就是生死不明,令人担心,结果丽娟却又带来消息,说他正与兰言在一起。 他竟然会跟兰言在一起,实是令人意外,不过知道他平安无事,倒是令人安下心来。 小月本是跟她在一起,一炷香前,微微从宫里回来,说要把小月带去玩,小月只要有玩就好,也就跟她去了。 于是唐锦心独自一人等在这儿,这般的孤独,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本是常事,然而这些日子总与堂弟待在一起,现在突然又变成一人,不知怎的,总感觉少了什么似的。 眼见夕阳便要落下,她忽地生出感应,却又坐在那里不动。 有人从后面搂住了她,阴阳怪气地道:“猜猜我是谁?” 居然还在她的乳上摸啊摸。 唐锦心面无表情地道:“谁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乞丐儿。” “堂姐,你这也太伤人心了!”唐小峰嘻嘻笑地探过脸来,在她的粉颊吻了一下,又拉着她,“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堂姐道:“不想去。” “不想去也不成。”一把抱起堂姐,化作剑光破空而去。 益州本就是处于极端敏感的时期,他就这般直接飞出,立时惊动了守城的剑士,几道剑光追来,自然是追不上他。 唐小峰落在一处山腰,这里乃是高处,从这里看去,金黄色的夕阳仍然残留着大半,漫山枫叶摇晃,本已极具美感,枫叶间又挂着一条条红色彩带,彩带随风而舞,极是喜庆。 山腰上,居然还有一张桌子,桌上美酒佳肴,一条红布垂下,上面龙飞凤舞般书着“恭贺锦心堂姐芳辰”几个大字。 唐锦心喜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 唐小峰小声地道:“堂姐,从昨天起就觉得你满怀心事的样子……” 唐锦心用明媚的眼睛看着他:“从小到大,都不曾有人给我过过生辰,昨日在街上,看到有一家人办着喜事,不知怎的触动了这个心事,想着今天就是自己生日。虽然想要告诉你,却又觉得,你现在是要做大事的人,这样的局势下,何苦再拿这些小事烦你?只是虽然知道不该烦你,却又实是想让你陪我这么一次,不免就有些心神不宁,犹豫不安……” 唐小峰泪目……堂姐,你想过生日你就说嘛,你说出来,我又不会不帮你过,就算实在太忙不帮你过,就让我送些小礼物什么的也好啊。 你那样子绷着脸来,害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儿,在那里反思啊反思,苦恼啊苦恼,头都要炸了。 堂姐一脸歉意:“我是不是有些娇气了?以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唐小峰嘻嘻笑地搂着她来……他倒是觉得,堂姐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以前的堂姐事事算足,实是太过能干,感觉上只有别人依赖她,她从来不用去依赖别人。 却原来她也有这般纤细和孩子气,喜欢被人宠被人爱的一面? 总感觉安心了许多。 第六十二章 七军尽展!黄河之战! 唐锦心扑在堂弟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放开。 虽然从小身处于魔门,但她实是向往着去做一个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女孩子,但是世事总是不能如愿,明明不是孤儿,却只能去做个孤儿,明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却又不敢去认他们。 她心中的难过,实是难以向外人倾诉。 今天本是她的芳辰,可是每年今日,神国里大张旗鼓地过着生日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明明是她的生日,明明是她的母亲,却硬生生地就这般被人夺走,纵然想要让自己变得坚强,却又总能够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柔弱。 而之所以愿意跟堂弟在一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同样也是源于这种柔弱。 既然无法去做唐家的女儿。 那就去做唐家的媳妇。 因为她原本……就是唐家的人。 她搂着这个既是自己堂弟,又是自己夫婿的男子,心中涌起异样的喜悦。 前所未有的喜悦。 自己明明已是下定决心,在这种时候,不去给他增加麻烦。 但他竟然能够知道自己的心事……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拉着堂姐坐在椅上,为她斟上美酒,又在那里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唐锦心掩嘴失笑……好烂的歌! 两人举杯对饮,嬉笑打闹,又手牵着手逛着枫林,最后在一条河中快乐地洗着澡儿。 既然是堂姐芳辰,唐小峰自然要帮她按摩,把她按得舒舒服服的。唐锦心从来不曾这般喜悦,又反过来服侍堂弟。 只是洗着洗着,不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从水里打到岸上,又从岸上打到了林中,难怪圣人说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堂姐堂弟不可洗澡,因为很容易打起架来。唐锦心虽然年纪稍大一些,却终究是女孩子,怎么可能及得上堂弟的力气?于是一下子被压着打,一下子被抱着打,还不得不趴在地上,被堂弟从后面使劲打,最后连菊花都被堂弟给打残了…… …… 第二天一大早,唐小峰才牵着堂姐回锦州城去。 这一夜过的实是疯狂,堂姐虽然想要做一个平凡女孩,却实不愧是天魔宗百年难遇的奇女子,远比任何一个女人更了解要怎么让男人快乐。 对男女之事的极是了解,再加上堂姐昨晚因实在开心,心甘情愿地对他各种侍奉,这般的快乐简直就像是小时候的春梦一般,流连忘返,甚至连她的菊花儿都是那般的让人快乐。 回到锦州城,见到了微微和小月,又赶到皇宫,在李隆基的引导下与李旦会谈。 这一次会谈的成果自然不错,李旦亲自立誓,将配合神州之盟,与龙族作战。 当然,重要的不是李旦同不同意,而是李隆基和再次为相的姚元崇,好在这两人都是心向神州之盟。 巴蜀之事已了,唐小峰与堂姐、小月离开益州,赶回华山,微微与孟兰芝也与他们在一起。 微微已将引妖族入宫之事独立承担下来,虽说在神州之盟下,朝廷与妖族的合作是必然的事,但引妖族入皇宫,实是犯了大忌,好在她这升平公主一向疯癫,别人也拿她没有办法,而她原本也就不想再待在益州那种不好玩的地方。 微微想劝她娘跟她一起离开,然而太平公主已因这场失败,对女儿恨之入骨。微微无奈之下,只好逼李隆基保证不伤害她母亲,李隆基虽然答应下来,但是这样的保证究竟有何意义,唐小峰清楚,李隆基清楚,微微自己也很清楚。 太平公主是绝不可能放弃她的野心的。 一旦涉及到皇权斗争,什么样的保证都是空话。 太平公主的结局虽然还未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已经注定。 …… 华山之上,芸芝、紫芝、颜紫绡、徐丽蓉、徐承志、卞壁等本是聚在一起,商量军情。 先是宰玉蟾飞了进来,将唐小峰回来的事告诉他们。 芸芝、紫芝冲了出去,一眼看到大哥,又看到大哥身后那流着泪看着她们的女子,不由失声痛哭,扑了上去。 孟兰芝搂着她们,亦极是难过。 很快的,孟华芝,孟芳芝,孟琼芝,孟瑶芝,孟玉芝五女也已赶到,姐妹八人抱在一起,自是伤感万分。 卞宝云、卞彩云、掌红珠等也都来到,见到这般悲凉情景,俱是心酸。 …… 唐小峰与众将聚在一起。 卞璧道:“这些日子,我们与敖半蓝进行过几次接触战,互有一些小胜负。黄河流域的飞龙越来越多,怕是十五万之众都不止,而且还在增加,龙族太子敖歌也已到达黄河,目前还不清楚他有何种打算。司马道长、洞真天师、黄岩大师率领佛道二门,度过泰山,驻扎于太行山一带,遥遥逼住龙族。妖族传来消息,他们与朝廷一方的联军已经度过巴蜀,虽是联军,主要的战力还是妖族。” 又道:“东海的若花国主,只怕是无法赶来参加这场黄河决战。” 唐小峰道:“可是南海一方的龙族开始兵进东海?” 卞璧讶道:“原来你早已猜到?” 唐小峰道:“黄海这一战,将会影响整个天下,轩辕剑对龙族有克制之效,龙族绝不会希望阴若花将轩辕剑带到黄河。” 卞璧道:“南海,大将古翼与夜叉王勾木域率重兵绕东口山而上,阴国主虽然无法赶来,但她以东海一隅之地,拖住敌方大将古翼和数倍于东海的龙族兵力,对我们亦有好处。这个时候,东口山附近只怕也是一场恶战。” 唐小峰点了点头。 徐承志叹道:“龙太子敖歌,实在是不简单。我们以各种战略安排,对龙族种种压制,本欲在黄河一带形成三面合攻,令龙族顾此失彼的优势局面,再以我方为正面,让妖族和佛道二门穿插迂回,将龙族从整体变成碎片。但龙太子敖歌虽然战略上受制,却以各种巧妙战术,一步一步的扳回局面,现在妖族虽然顺利穿过巴蜀,却比预想的时间迟了,佛道二门到了太行山,便已无法再进一步。” 他无奈地道:“现在,龙族大部队顺利汇合于黄河北岸,形势一下子就变得胜负难料。” 唐小峰淡淡地道:“神州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战略得当,就算暂处下风,亦能取得最终胜利。敖歌想必也是看出这点,知道拖下去对他们未必有利,所以遂我们的心意于黄河决战。敌我两方都有在这里一决生死的打算,这场大战,已是不打不成。” 徐承志盯着他:“千万不要小看敖歌,他在战略上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仍能一步一步扳回,其用兵之道,可以算是出神入化。” 唐小峰肃容道:“我绝不会小看他,只看他借着天人感应说和龙图腾搞出的‘代天行道’,便可知道他的可怕之处。” 又问:“我们有多少人?” 芸芝道:“自我们夺得盟主之位后,前来投靠的人越来越多,可以参与战斗的,约在九万之众,其中四万乃是装备了轰天炮和飞天战甲的飞甲兵。” 又道:“这九万人,又分作七军,其中两军以剑侠为主战力,分别以紫绡姐姐和卞璧表哥为将军,魏紫樱魏姐姐给紫绡姐姐为副,元昊一元先生给卞璧表哥为副。以术法为主战力的有一军,由丽蓉姐姐为将军,俏观音缁夫人为副将。精于遁甲之术的奇人异士有一军,飞天遁地的虽有许多,但能将遁甲练到极致的却少,固这一军只有万人不到,由沉鱼姐姐和苏州薛家家主薛燕飞薛门主率领。七军中人数最多的为中央军,剑侠、术士俱有,由徐将军为主将,顾道人、伏魔大师为副将。另有一军,专由飞甲兵组成,因这些日子,神州大陆上在禁制与机关术上最为出色的墨知、天问两大派也已加入我方,以他们为后盾,又配上大哥留下的那本《铜符秘录》,现在的飞甲兵已今非昔比。” 唐小峰道:“飞甲兵的将领是谁?” 芸芝道:“目前暂定,由文锦姐姐与墨知门的门主墨先生率领,并听从徐将军调度,但是……” 唐小峰笑道:“那就让锦心为主将吧,也同样受徐大哥节制。” 芸芝微笑:“小妹其实亦在等锦心姐姐回来。” 唐小峰道:“最后一军呢?” 芸芝道:“最后一军,人数最少,不过七千人,却俱是精锐,宝云姐姐等星少女亦在其中。此外,锦心姐姐既然接管飞甲兵,文锦姐姐便可加入这最后一军。这最后一军虽人数不多,却是实力最强,将会成为我们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利箭。” 唐小峰笑道:“我也加入这第七军。” 芸芝呐呐地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会议开完后,众将来到外头。 唐小峰一眼看去,见华山周围旌旗招展,干戈耀目,七军来去,整整齐齐。 看来芸芝等人这些日子,确实是下了许多工夫。 视察完毕,唐小峰往自己屋子走去,芸芝却追了上来。 唐小峰道:“怎么了?” 芸芝在他面前低着头:“我、我有些怕……” 唐小峰笑道:“怕自己做得不好?” 芸芝道:“我本是想等大哥回来后,把军师的位置让给你的,可是……” 唐小峰搂住她来,道:“你也看到了,大家全都听命于你,对你担任军师,全无异议,再看看军中现在这般秩序井然,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还怕什么?” 芸芝低声道:“但是,万一,万一我出了什么差错,会害死很多人的……” “但是现在,除了你,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唐小峰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但是……” “胜负乃兵家常事,就算谨慎如诸葛孔明都有败绩,何况我们面对的是龙族?”唐小峰道,“只要努力做好就可以了,不管战局怎么变化,都不会有人怪你的。如果实在害怕,那就想着我,不管怎样,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大哥……”芸芝红着脸儿,抬头看他。 唐小峰在她嘴上狠狠吻了一下。 旁边有人跳了出来:“好啊,大家在找你们,你们却躲在这里偷偷地亲嘴儿。” 跳出来的居然是紫芝。唐小峰嘿笑一声,二话不说,把她也抓过来狠狠亲了一下。 另一边,孟兰芝、孟华芝、孟芳芝等几个姐妹刚好转了过来,见唐小峰搂着孪生姐妹花,亲完这个又亲那个,都有些发怔。 唐小峰冲着她们,尴尬一笑:“嗨!” 孟华芝早已是心里有数,一阵头疼。孟兰芝却是到这时才知道两个妹妹都已成了唐公子的女人,只是她却要开明许多,心里想着时局如此,唐公子终究是神州大陆上声名渐起的剑侠,两个妹妹跟他在一起,有他保护,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 黄河北部,有一大湖。 湖内建一水晶宫,北海龙太子敖歌,便在这水晶宫中沉思。 在他下方,则有五名龙族大将,两名龙族亲王。 这五大将,乃是震古、敖半蓝、天文雀、殷德、孟孟彭纳五将,其中孟孟彭纳乃是兽化之龙,长相极是怪异。 两位亲王,则是敖螺、敖静思,乃是北海敖家中的杰出人物。 敖静思乃是一只螭龙,她环视一圈,道:“巴蜀传来消息,我们派去刺杀唐小峰的宗沌、异辞、罔上,与他们所率的四百多名杀手,尽为唐小峰所灭,无一生还。” 诸龙俱是震动。 震古冷然道:“只有唐小峰一人,绝无这般本事,谁在帮他?” 敖静思道:“天盟。” 震古皱眉:“又是那个藏头露尾,却总在暗处与我们作对的天盟?” “然,”敖静思道,“宗沌两次出手,重伤唐小峰,却俱是功亏一篑,最后反为唐小峰所杀,只能说这唐小峰实在命好。李唐宗室兵变连连,现已完全投向神州之盟。虽然如此,我们拖延妖族、完成部署的最低目标已经完成。” 又看向龙太子:“李素回来了,想要见太子殿下。” 敖歌面无表情地道:“你让他先走,我日后有空,再去见他。” 敖静思道:“让他先走去哪里?” 敖歌冷冷地道:“阴曹地府。” 敖静思微微一笑,传下命令。 敖歌环视诸将,道:“我们潜伏在华山的卧底,正不断送来消息,华山与秦岭一方,共分作七军,这七军,虽是兵种分开,各以剑侠、术士、玄甲为集团,但华山的作战理念又与前人完全不同,讲究的是兵种单一,混合作战,他们虽有七军,我们却只能当作一个整体来看。” 又道:“敌方有两个人,我们要千万注意,不可有任何轻视。这两个人,一个叫纪沉鱼,她有读心之术,修到我等这种地步,意志坚定,自不容易被她读心,但底下人,总有意志薄弱的,况且就算是我们,也可能会有心志动摇的时候。敌方虽有七军,但纪沉鱼所率之军,不足万人,其中尽是精于各种遁术之人材,可想而知,这一军最主要的用处就是探敌、诱敌,我们若不提早做好防备,只怕军情尽皆泄漏都还不知。” 诸将对望一眼……这种人确实可怕,读心之术,实是让人防不胜防。 敖歌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纪沉鱼只有一个,我们只要严控军纪,向身边之人泄漏军情者斩,妄自打探消息者斩,又严守心防,就算她再怎么精于读心,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天文雀道:“殿下要我们提防的第二个人,却又是谁?” 敖歌道:“黑杀天女。” 诸将再次对望,俱是有些忧色。 敖歌道:“黑杀天女的绝断鬼门,几乎无人可挡。虽说她的绝断鬼门只能连着用个一次两次,当年她被道门追杀,就是用完两次绝断鬼门后无力再战,惨死于刀剑之下,但可以想见,她的绝断鬼门不出手则已,若是出手,瞄准的必是我方关键人物。” 他扫视一圈:“我方的关键人物,自然就是我和在场的诸位将军,所以任何时候,都不可有半点疏忽,若是被她接近,亦先遁再说,让底下人去填命,绝不可硬接她的绝断鬼门。” 两位亲王,五名大将齐道“遵命”。 敖歌目光闪动,又道:“华山本有两个军师,一个是孟云芝,一个是唐小峰。敌方此次布局,尽出于唐小峰之手,但这次指挥作战的,却必是孟云芝。” 敖静思讶道:“这是为何?” 敖歌道:“唐小峰战略上极是出色,战术上,亦擅长各种奇谋。但所谓奇谋,往往是不得己而为之,看唐小峰以往用兵,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战法。现在华山与秦岭合流,既有各方势力相投,又有妖族和佛道二门侧应,没必要再冒大险,而堂堂正正的用兵之道,唐小峰既不如孟云芝,亦不如徐承志,此其一。” 又道:“徐承志精通兵法,孟云芝更是精于六壬与奇门遁甲之术,奇门遁甲乃帝王之术,如诸葛武侯、张良、李靖等兵法大家,莫不精于其道。率一支军队,千里奔袭,险中求胜,孟云芝与徐承志皆不如唐小峰,但集合十万之众,分击合应,排兵布阵,唐小峰既不如徐承志,亦不如孟云芝。如果唐小峰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或会抓住大权不放,但他却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何为大局,何为小利,再加上孟紫芝与孟云芝其实都是他的女人,他既不需要跟她们争功,亦不需要跟她们争权,自可放心地将全军交给孟云芝指挥。” 敖静思轻叹一声:“懂得什么地方该紧抓,什么地方该放手,也就难怪那小子能活到现在。” 敖歌冷然道:“若我所料不差,华山一方,运筹帷幄的总军师是孟云芝,手下兵将最多的是徐承志,而包括那三十六名可以化身天罡星将的星少女在内的第七军,却必定是交给唐小峰,这支军队,权力虽非最大,自由度却必定最高,随时准备着给我们致命一击,而黑杀天女谢文锦,也必定是在这第七军里。唯有这样的奇兵,最能发挥唐小峰的所长,亦最让我们防不胜防。” 唐小峰若是在这里,听到他的分析,必定会大感震惊。 皆因敖歌竟是凭着手中的一点线索,将他们的部署分析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第六十三章 决战华山 敖静思蹙眉道:“唐小峰所率的这第七军,确实是令人头疼,这小子之用兵,每每出人意料,只看阴烛阴大将之败,及震大将铁龙兵团之覆灭,便可知道他有多难缠,最可怕的是他计谋百出,根本让人无法预料。” 震古冷冷地道:“他身边那三十六名可以化身天罡星将的星少女,亦极是可怕。当年黄帝能够一统大荒,靠的便是九天玄女代西王母赐下的三卷天书,而天罡地煞图便是三卷天书的其中一卷。” 敖静思微笑道:“既已早知对方虚实,不管是唐小峰还是那些星少女,太子殿下必定都已作好了对付他们的准备?” 敖歌冷笑道:“这还用说?” 又道:“我们便直接兵进华山。” 诸龙对望一眼,敖静思讶异地道:“直接进攻华山?” 敖歌道:“华山已成神州之盟的象征,神州之盟乃是由佛、道、魔、妖等目标相同却又各怀异心的各方势力组成。这样的联盟,若是顺风顺水时还好说,稍有败象,便容易自乱。我们直接兵进华山,他们必定不敢退,未战先退,既伤士气,亦会让侧应他们的各方势力犹豫,所以他们只有战。” 敖静思道:“但是这一战,佛道二门与妖族势必加快脚步,从侧面攻击我方……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 敖歌赞赏地看了敖静思一眼。 …… 华山,唐小峰、紫芝、芸芝、徐承志、唐锦心、纪沉鱼等将领聚于一堂,面色凝重。 纪沉鱼道:“龙太子敖歌已亲率龙族主力,约八、九万飞龙越过黄河,直接往华山而来。龙族亲王敖螺、敖静思两队人马下落不明。” 徐承志皱眉:“下落不明?” 纪沉鱼道:“最大的可能是藏于险地,随时截击九遗妖圣、司马道长两方对我们的侧应。” 芸芝讶异地道:“这不合常理,龙族擅长水战,华山与秦岭乃是两大水域的分水岭,山高而岭多,他们兵进华山,只会对我方有利。而黄河以北,一望千里,又有洛水、无定河、汾水等众多江湖,最适合它们作战。龙族团结一心,可以耗得起,我们乃是各方会盟,时间拖得长了,难保齐心,实是拖不起。他们若是稳守黄河,我们将不得不主动出击,在江多湖多的地方与它们作战。” 众人对望一眼……确实有些不合常理。 徐承志皱眉:“除非龙太子敖歌有信心,在九遗妖圣和司马道长两方参战之前,就将我们一举击溃,否则他们这般做法,到最后只会落得三面受攻,一败涂地。” 唐小峰皱眉:“那龙太子,想必不是这么蠢的人。” 商量一番,竟是无人能猜出龙族用心,只得齐齐看向军师。芸芝在这无形的压力中,心里一阵紧张,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沉吟许久,道:“华山绝不可失,还未交战,先失华山,士气影响极大。况且龙族绝无在妖圣与司马道长赶到前直接攻下华山,击溃我们的道理,最有可能的,乃是试攻,先与我们一战,试探我方实力,再急急后退。” 又道:“但为防万一,可先将盟主与无法参战之人尽皆移到太白山,若是华山有失,我们撤退时,亦可以方便一些。” 紫芝叫道:“我不去,帝王都还有御驾亲征的,我也要御驾亲征。” 芸芝没好气地道:“还没做皇帝呢,御驾亲征就跑出来了?御你的头!” 紫芝抿着嘴:“反正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 唐小峰道:“听军师的话,乖。”战场之上,危机幢幢,哪里顾得过她来?况且历史上虽有皇帝御驾亲征的事,但事实上就算御驾了,也是在大军后方,唯有明英宗那个蠢货,非要冲到前线,直接被擒,害得大明差点覆亡。 当下,隐玄七女护着紫芝,带着华山上的老弱病残移至太白山,唐小峰等则背倚华山,布下阵势。 …… 金乌惨淡淡地挂在天空,天际不断充填着阴霾。 无数飞龙在天与地之间,呼啸着,飞旋着。 华山一方,紫芝、徐承志、徐丽蓉、颜紫绡、卞璧等看着远处那漫山遍野,简直一望无际的飞龙,俱是凝重。 一团云阵从龙群中涌出,又摊了开来,一名额生金角的青年远远瞭来,正是龙太子敖歌。 敖歌冷冷下令,身边云旗一招,紧接着就是阵鼓连迭,龙族大将殷德,率一队龙群飞出。 殷德,乃是一只黑龙。 金龙,是龙族中的王者;黑龙,却是龙族中的异类。 在龙族中,黑龙极是少见,却无一不是强者。 芸芝背靠华山,位于旗门之下。 在她周围,兵将布列齐整,如此大的阵仗,排列开来,却又丝毫不乱,隐隐形成阵势。 她一声下令,阵鼓立起,颜紫绡率大批剑侠化作道道剑光,如流星雨般飞出,与龙族大将殷德所率之龙群战在一起。 两队人马有若激荡互撞一般,先是水火不容,在对撞中腾起惊天的杀气与耀目的寒光,很快又彼此渗透,有若清与浊两道水流混在一起,泾渭分明,却又难分难解。 战我双方战得极是惨烈,竟无一人退缩。 敖歌眯着眼睛,殷德一方,竟有败象? 殷德乃是狠戾狂妄的性格,所率飞龙,亦无一不是悍不畏死,固为龙族先锋。 然而对方红衣少女亦是勇而无畏,身先士卒,而她所率剑侠显然也是经过最刻苦的训练,在乱战中,竟还能彼此接应,维持阵形不乱。 血,漫天的血,一具具尸体坠下,将大地染成了艳丽的红。 所有人都肃穆而又凝重,仅仅是先锋战,便已打得如此惨烈,令人动容。 眼看敖德败象已显,敖德一声下令,震古座下飞天仞、离封天、伺琅天三员上将率众支援。 芸芝亦赶紧让卞璧率队接应,相助颜紫绡,双方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两个时辰之内,双方近半兵力便已投入,彼此攻防,互相穿插。 唐小峰掠至芸芝身边,沉声道:“看来对方确实是要在这里决出胜负。” 芸芝喃喃道:“这是没有道理的,这样子,就算他们胜了,也只会是惨胜,这不像是那位龙太子的作风。” 唐小峰盯着前方,阴阴地道:“不管他有什么阴谋,只要在这里将他解决掉就可以了。”他手中握着长生剑,目光阴冷,体内热血澎湃,已是作好了准备。 芸芝命令连下,连唐锦心所率的飞甲部队也终于出战。 这些飞甲兵身穿飞天战甲,飞天战甲开始变化,竟如后世的战机一向,飞掠中带出道道光芒,又各带着两门轰天炮,刹那间众炮齐发。 敖歌动容,竟然能将铸炼术和机关术结合到这种地步?华山的这些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难怪他们敢这样子直面龙族大军。 敖歌眯着眼睛,敌方战甲兵团之强,远超出己方预计。 在他身边,螭龙天文雀低声道:“殿下,这样战下去,就算胜出,亦将是惨胜。” 敖歌现的是人形,俊美的脸庞溢出一丝冷笑:“你可知道,敌方军师的弱点是什么?” 天文雀道:“是什么?” “不够自信,太过谨慎,”敖歌道,“像她这种心思细腻、考虑周详的人,固然能够面面俱到,但也就是因为考虑太多,反会予人可乘之机,就如同诸葛武侯一般,因其无所不虑,反而难以抓住胜机,未取胜而先虑败,这,就是她的弱点。” 又道:“兵法者,攻心为上!不管是孟芸芝,还是唐小峰、徐承志,他们都有弱点,只要抓住敌人的弱点,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天文雀道:“殿下莫非早有安排?” 敖歌阴阴冷笑。 另一边,芸芝正欲再下命令,白丽娟却在这个时候急急现出身来:“军师,秦岭之间,有敌人出现,正赶往太白山。” 芸芝、唐小峰失声道:“什么?” 白丽娟道:“敌军有两万之众,领军者乃是龙族亲王敖静思,盟主势危。” 一只兵达两万的龙族军队,竟然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这怎么可能? 芸芝看着前方那激烈的战况,颤声道:“但是这种时候……” 唐小峰咬着牙:“我去!”徐承志的中央军、堂姐的飞甲军、紫绡姐的先锋军都已经投入战斗,徐丽蓉以术法为主的后军已随时待命,此时此刻,能够赶去救援太白山的,只有他的第七军。 唯有他的第七军机动性最强,能够及时赶到太白山,而军中还有谢文锦、三十六名星少女,虽然兵将不多,却应该对付得了敌方的两万大军。 而他不能不救,即便是不考虑林书香、阳墨香等人的安危,即便是有着为了大局作出牺牲的觉悟,他们也不能放着紫芝不管。 紫芝乃是神州之盟的盟主,华山一直都是以她的名义号令神州。 她要是出了事,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可以想见。 唐小峰率本队脱阵而出,刹那间投往秦岭,同时在心中忖道:“该死!那个时候,紫芝一直叫嚷着要留在华山,我还说她这种时候了还耍孩子气,现在看来,她果然还是留在华山更好一些。但是敌人到底是怎么把那样子的一支军队,无声无息地移至秦岭?敌人又是怎么知道紫芝在太白山?这都是没有道理的!” 另一边,唐锦心身影一闪,落在紫芝身边,她身上本是血迹斑斑,这些血全都是敌人的血。她身子快速一旋,所有血迹全都消失:“出了什么事?” 芸芝将秦岭有敌军出现的事说出,唐锦心亦是一阵错愕,竟然被敌人窜到后方都不知道,沉鱼啊沉鱼,你到底在做什么? 敌阵后方,忽地涌起雷云,雷云快速涌来,接近华山,天地间一片黑暗,紧接着便是万千雷电交错而下、暴雨倾盆。这是遮天蔽日的大范围术法,在这万千霹雳和倾盆暴雨之中,华山一方难以再维持阵势,龙族一方却是如鱼得水。 形势一下子逆转。 颜紫绡剑光一卷,化作剑的旋风,刹那间杀十几只飞龙。 剑风将暴雨卷荡开来,形成一圈圈扩散的水波。 紧接着便祭出一物,光芒四散,虽未能完全驱散雷云,却让风雨小了许多。 龙太子敖歌远远地盯着她,目光闪动,似有些难以置信:“定海珠?”竟是龙宫里失踪已久的定海珠? 一条黑龙呼啸而起,纵云而下,挟着凌厉气势轰向颜紫绡。 此龙为龙族先锋,大将殷德。 能够成为龙族大将者,俱是龙族中的佼佼者,如阴烛,如震古。 颜紫绡双剑一抖,闪电般架住黑龙双爪。 紧接着就是斗转星移,一场恶战。 敌阵之后,雷云再起。 雷云还未涌来,却是惨叫连连。 原来纪沉鱼已率队从敌后偷袭。 这本该是唐小峰第七军的任务,然而现在第七军已赶往太白山,她不得不挑起这个责任。 卞璧率着本部剑侠,快速投去,接应纪沉鱼。 却先有一道焰光疾冲而去,势不可挡,这焰光自然是化身万神圭旨乾离火的徐丽蓉。 战场变得更加混乱,所有人都在苦苦支撑。 唐锦心道:“形势只怕有些不妙。” “阵势已经失控,我们若在这个时候退却,必定死伤惨重,能有三成退回秦岭都是幸运,”芸芝咬着牙,“龙族亲王敖静思的军队既然出现在秦岭,那敌方中唯一没有出现的,只有龙族亲王敖螺的本部军队,这只军队,只能拦截住九遗妖圣和司马道长其中一方,再坚持几个时辰,我们必定会有援军出现。” 战场上龙啸震天,万鼓齐擂,暴雨打湿了下方的原野,又被不断洒下的血雨,将几近枯萎的杂草染成了血色。 如此的艳丽,如此的悲凉。 高处,云阵中,龙太子敖歌双手负后,潇潇洒洒,英俊的脸庞挂着冷笑。 天文雀低声道:“他们在等援军。” 敖歌笑道:“既然他们想要援军……那就给他们援军。” 地面突然炸开,上万只飞龙从地底窜出,海啸一般涌向芸芝…… …… 唐小峰率着谢文锦、三十六名星少女、数千兵将飞入秦岭,在接近太白山的位置,终于截住龙族亲王敖静思和她所率的两万只飞龙。 只是,虽然将他们截住,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这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看穿看透,已经成为了落入蛛网中的飞蛾。 敖静思化作人形,额长双角,美艳多姿,娇笑道:“唐公子来得好迟,妾身久等了。” 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知道来的必定是我?” 敖静思道:“华山有七军,唯有公子与纪沉鱼的两军才可能及时赶到这里,救援太白山。纪小妹子的那一支虽长于飞天遁地,但是战力不强,就算赶了过来,也不过是送死罢了,来的自然便是公子。” 唐小峰目光闪动……龙族竟然将华山的内部情况,调查得这么清楚? 只是,虽然隐隐有着不妥当的感觉,但现在这种时候,已是没有时间再顾虑太多,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尽快消灭掉眼前的敌人,赶回华山。 唐小峰身子一纵,如长虹一般,划出华丽的弧线,贯向敖静思。 敖静思袖子一拂,祭出一物,乃是一条丝带,此丝名为“乖乱无情丝”,刹那间,万千红光闪耀,直耀得天旋地转。 唐小峰被这耀目的红光照花了眼,更惊人的是,这些红光中带着奇异的力量,不断冲击着他的三魂七魄,若非他强提剑气,又被修罗场和温柔乡磨练出惊人意志,早已被照得魂销魄散。 谢文锦见唐小峰受制,身子一窜,飘向敖静思。 身边却是光影一闪,三条飞龙将她截住,与她缠斗不休。 此三龙,正是敖静思座下“无情三花”。 龙族与人类一般,本身亦是男尊女卑,又或者说是雄尊雌卑。 敖静思作为一只雌龙,能够受封亲王,本身就证明了她的惊人实力。 而她座下的无情三花,亦无一不是龙族中的顶尖好手。 谢文锦与无情三花战在一起,有若四道光影,从天到地,从地到天。 以谢文锦的本事,竟然会被三只飞龙拦住,唐小峰亦是暗吃一惊。 但卞宝云等三十六女亦已出手。 三十六女化身星将,身披霞光,手持仙剑,冲入敌阵,刹那间杀了两百多只飞龙。 天罡三十六星少女,果然是无人可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她们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体洒下。 敖静思却低叱一声:“变阵。” 敌方飞龙本有两万,唐小峰所率第七军不及一万。虽然如此,唐小峰这一方俱是精锐,又有卞宝云等三十六名星少女,取胜本是必然之事。 突然间,敌方飞出三千五百九十条飞龙,将卞宝云等团团围住,她们只觉周围一暗,天地消失,周围尽是阴风惨雾。 她们大吃一惊,左突右围,竟是怎么也无法闯出大阵。 无数禁制冲来,好在她们虽然无法破阵,但俱是化身天罡星将,战力超强,又彼此呼应,互相配合,形成一个六六小阵,倒也未被那万千禁制所杀。 阵外,唐小峰看着困住卞宝云的那阵阵黑雾,大吃一惊。 那难道是“诸法灭天非欲大阵”? 但他上次所遇之诸法灭天非欲大阵,乃是由三百五十九龙组成,这次困住卞宝云她们的飞龙,竟有三千多条,看雾中金光闪动,煞气冲霄,威力比起在益州困住自己的非欲大阵,只怕强了十倍不止。 失去了三十六名星少女的战力,剩下的第七军将士虽然个个强悍,但面对着双倍的敌人,却也难以取胜。 唐小峰怒冲而起,长生剑快速一划,纣绝阴天斩划破空间,直斩而下。 敖静思娇笑道:“没用的。” 乖乱无情丝一挥,道道红丝乱晃,缠住唐小峰…… 第六十四章 恶战、险战 芸芝被宰银蟾、宰玉蟾、魏紫樱、易紫菱四女护送着,冲回华山南峰峰头。 刚才敌方竟然从地底杀出上万飞龙,形势之险恶,无以复加,幸好唐锦心及时以幻术搅乱突袭者,本是随着颜紫绡作战的宰银蟾等及时杀回,救出芸芝。 只是,被这些地底飞龙突然袭击,华山一方形势更加险恶,为了不被分割包围,只能步步后退,退至华山。 虽然倚着华山,但这么一乱,原本就难以保持的阵势更加混乱,龙族士气极盛,呼啸而上,颜紫绡、徐丽蓉、徐承志、卞璧、纪沉鱼等竟是难以配合,各自为战。 白丽娟在芸芝前方现出化身。 芸芝赶紧问她援军在哪。白丽娟道:“司马道长所率援军被龙族亲王敖螺截住,亦在恶战,短时间内难以支援我方。” 芸芝道:“敌方兵力尽出,他们也没有更多援手,妖族一方应当可以尽快赶来……” 白丽娟道:“无法联系妖族。” 芸芝错愕:“为什么?” 白丽娟低声道:“有人用术法封闭了西面的奇门,令我无法与妖圣联络。” 芸芝忖道:“丽娟的十万化身虽然神奇,但之所以能够九天十地无处不在,借用的还是风云遁和奇门遁甲的原理,敌人无端端封住西面的奇门,莫非就是为了让九遗妖圣无法与我们保持联络?” 赶紧召来薛燕飞,取一令箭:“速往西方接应妖族,令九遗妖圣无论如何,都要以最快速度赶至华山。” 薛燕飞乃是以女修为主的苏州薛氏之家主,又为纪沉鱼副手,此刻纪沉鱼为了袭击敌方后方擅使大范围术法的龙群,已是脱不开身。 薛燕飞率一批精于遁术之人,持令箭而去,一路飞掠。 前方乃是一座峡谷,其中一人谏道:“薛夫人,前方乃是险地,何不绕路而过?” 薛燕飞道:“形势如此之急,哪来的时间浪费?况且敌人哪有那般聪明,知道我们会经过此间?” 那人道:“或从天上越过……” 薛燕飞目光一闪:“你是想让我们被龙族发现么?莫非……你是龙族奸细?” 那人不敢再吭声,薛燕飞率队穿峡而过。忽然间,电闪雷鸣,众多飞龙杀出,他们立时死伤一片。 那人大惊,祭出一宝:“薛夫人,你先走,我们来断后。” 身后却传来薛燕飞阴阴的冷笑:“不如你先走吧,你到阴曹地府……去等他们。” 玄气一闪,那人被薛燕飞一掌击中,睁着大大的眼睛,坠了下去。 身边之人死绝,诸龙隐去,薛燕飞微笑地拍拍衣裳,飞出峡谷,又赶了一程,终于看到前方妖气滚滚。 她飞上前去:“华山薛燕飞,奉盟主与军师之命,求见妖圣。” 很快便有一妖将她带到九遗妖圣面前,她朝着九遗妖圣福了一福,奉上令箭:“华山战事已了,龙太子敖歌率众退至黄河,军师让妖圣暂且退至子午道。” 九遗妖圣接过令箭,淡淡地道:“传令的,为何不是丽娟小姑娘?” 薛燕飞道:“敖歌以伏兵袭击军师,丽娟妹子为救军师,受了重伤,暂时无法使用无象天魔舞。” 九遗妖圣沉吟片刻,略一点头:“告诉孟姑娘,我自会听从号令。” 薛燕飞告辞离去,九遗妖圣却将手一招,血相柳拱手上前。 九遗妖圣道:“你有何看法?” 血相柳皱眉道:“除非真有必胜且是大胜之把握,否则,龙族主力攻打华山,原本也就没有太多道理,双方彼此试探后,龙族即退至黄河,亦是合理合情。龙族若已退出,军师让我们从侧面响应华山,亦合兵法之道。但是……” 九遗妖圣冷冷地道:“但他们竟要我们退到子午道去,会否太远了些?” 血相柳道:“有两个可能,其一,唐小峰与孟云芝另有特殊安排,此刻我们虽然无法参透,但或许有其道理。” 九遗妖圣道:“其二呢?” 血相柳道:“他们根本不相信我们,既要用,又要防,因而既要我们侧应,又生怕我们离他们太近。” 九遗妖圣道:“你觉得是哪种?” 血相柳道:“唐公子不似那种不识大局之人。” 九遗妖圣踱了几步,道:“我们……退兵!” …… 华山,玉女峰。 颜紫绡对上黑龙殷德,竟是且战且退。 黑龙一声怒啸,冲天而起,纵云而下,腾飞间金光闪动。 明明是黑龙,闪出来的却是金光。 颜紫绡双剑乱划,漫天飞雪般的剑气斩在黑龙身上,她心中一喜,战了这么久,终于得手。黑龙却是一声冷笑,疾扑而下,龙爪挟着金光轰在玉女峰峰头,峰头崩裂,却未能击中颜紫绡。 颜紫绡飞在远处,暗吃一惊,这黑龙的龙鳞怎会这般坚硬? 殷德亦是抬起头来,龙睛瞪着这身穿红衣的少女,她的身法实在太过玄妙,这样子都能被她躲过? 殷德身后龙啸连起,竟有十三条飞龙接连攻向颜紫绡,殷德乃是龙族大将,此为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十三卫。 颜紫绡紧咬着剑,娇躯乱旋,剑光闪动,但这十三卫亦都不可小窥,她与殷德原本就是恶战一场,现在以一敌十三,竟是凶险连连。 无奈之下,颜紫绡身子一扭,以“星空倒转”脱出“十三卫”的包围,背后却是杀气袭来。她虽知是殷德找准时机,欲将她一爪击毙,却已是毫无办法。 殷德双爪抓向颜紫绡螓首,欲让她脑浆炸裂而死,忽地,一朵鲜花绽放开来,紧接着便是一道精光刺他龙睛。它赶紧摆尾,退出三丈,一名娇小玲珑的女孩落在颜紫绡身边,娇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哟。” 来的却是微微。 殷德率十三卫将二女围住,飞舞间,风起云涌。 颜紫绡与微微背贴着背,她双手持剑,额上香汗淋漓,同时回答着微微的话:“有命活下去再说。” 另一边,朝阳峰与莲花峰两侧峰头突然射出火炮,攻入华山的龙群折损不少。 藏在峰上发射轰天炮的,都是飞甲军的后备军,控制轰天炮和飞天战甲亦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而藏于峰上的这些训练都还不足。 虽然训练不足,但现在形势危急,也只好拉出来参战。 火炮齐飞,虽给龙群造成了一些伤害,但毕竟是些不会玄气的普通人,再加上训练不够,大批龙群冒着炮雨直落而下,很快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死伤惨重。 落雁峰头,芸芝被宰氏姐妹、紫樱、紫菱等护着。 为什么援军还没有来?大哥去救援太白山,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而九遗妖圣所率妖族亦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战场越扩越散,对于华山一方,已是失控,她不得不用尽全力思索、调度,尽一切可能挽救局面。 远处,薛燕飞疾飞而来:“军师。” 芸芝道:“可是援军到了?” 薛燕飞泣道:“九遗妖圣不肯救援,已率兵退走。” 芸芝一僵。 薛燕飞道:“军师,事已至此,还请退兵,能保得多少是多少。” 芸芝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尸体,已方形势越来越危,尤其是以轰天炮和飞天战甲为装备的飞甲军,因自身本无玄气,战了这么久,已是个个劳累,难以支撑,意志不坚的,已是不断后退。 她猛一咬牙,唤来白丽娟:“叫沉鱼姐姐来。” 纪沉鱼很快就从远处掠来:“军师!” 芸芝取一令箭,道:“率你本部兵将督战,但有后退者、贻战者,俱斩。” 纪沉鱼率众而起,不一会儿就杀了上百名惶惶后退的己方将士,又一声怒叱:“军师有令,后退者斩!” 她以控心术将声音传荡开来,入耳入心,震慑全场,迫使那些心志不坚者硬着头皮上前。 薛燕飞道:“军师,再不退……” 芸芝冷冷地道:“住口!” 哪怕就是全军覆灭,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让龙族付出相应的代价,为妖族与佛道二门接下来的作战取得些许先机。但要就这样子退兵,阵形本就失控,这一退,兵败如山倒,根本没有多少人能活着退到岭南,那样的话,龙族就不是惨胜,而是大胜。 薛燕飞低着头,再不敢语,只在眸中闪过阴戾之气。 远处的朝阳峰,突然传来一声震吼。 吼声出自一个胁生双翅、背长八手,腹下又有六足的怪物。 此怪乃是龙族大将孟孟彭纳,孟孟彭纳本是兽化之龙。 兽化之龙,非龙非兽,又兽又龙,形貌自是怪异无比。 它所率大军,亦全是由兽化之龙组成。 龙族原本就是天生异能,而经过兽变的龙族,又结合了妖类的许多异能,自是更难对付。 与孟孟彭纳战在一起的,乃是唐锦心。 孟孟彭纳六足八手,挥出万千寒光,唐锦心却是滴溜溜地转,转得孟孟彭纳眼花。然而,唐锦心所率的飞甲军却无法挡住孟孟彭纳身边的兽化之龙,很快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唐锦心凌空一舞,身周光霞万千,刹那间杀了数十只兽化之龙。 但孟孟彭纳却趁她旧力方去,新力未生之际,疯狂攻去。 唐锦心不敌,不得不冲天而起。 孟孟彭纳一声大笑:“你逃不了。”双翅一振,率一批手下拔云而上。 唐锦心却是娇躯一翻,美轮美奂,她身上衣裳原本就极是艳丽可爱,乃是堂弟亲手为她挑选,这一翻,宛若天女散花,般般入画,看得人心神荡漾。 而就在远远近近的生灵被耀花眼的这么一个瞬间,她与孟孟彭纳突然失了踪影。那些兽化之龙大惊,心知这美丽的人族少女为避免被围攻,已用奇特手法将它们的大将拉入幻境,赶紧去寻擅长破幻的螭龙前来相助。 破幻之螭龙未至,空间忽地划出道道裂口,束束光芒从裂口中闪出,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炸开。群龙大喜,单从这不断爆裂的闪光,它们已是知道,大将孟孟彭纳正在幻境中,用出他的独门绝技“六道连环阴阳紊乱灭魔闪”。 法不出于阴阳,术不出于五行! 六闪一出,阴阳紊乱,再好的幻境,再强的敌人,都要被破个一干二净。 只听轰然一声炸响,空间如琉璃一般砰然碎裂,散下漫天血雨与碎肉。 群龙先是大喜,继而大惊,洒下来的血雨与碎肉实在太多,那人族少女苗条而又窈窕,身上绝无这般多的肉。 变成碎肉散下的是孟孟彭纳。 群龙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 唐锦心却从这片血雨中飞出,意欲脱身。 孟孟彭纳座下的那些兽化之龙尽皆大怒,疯狂攻向唐锦心。 唐锦心为杀孟孟彭纳,已是耗尽心神,用尽玄气,此刻已是虚弱至极,勉力抵挡几下,喷出一口鲜血。 她本是聚日月精华修成的鬼灵之身,连喷出的鲜血都化作月光,散了开来。 眼看她就要死在这些兽化之龙的疯狂攻击下,忽地,团团花簇飞来,再快速爆开,漫天都是花雨,许多兽化之龙躲避不及,惨嘶坠落。 虚空中,突然飞出三艘花船。 三艘船上,飞出许多艳丽女子,以唐锦心为中心,不断扩散,围攻唐锦心的那些兽化之龙不敌,纷纷败退。 天魔荧惑,三花聚灾。 一名女子,率着两名少女落在唐锦心身边。 来的是天魔宗宗主悟仙妃子,与荧船船主香雨、惑船船主凌紫。 唐锦心道:“你们来了?” 悟仙妃子道:“来得迟了。” 唐锦心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来了就好。” 悟仙妃子诧异地看她一眼,道:“你伤得很重,先到船上歇息,这里交给我们。”身子一闪,带着香雨、凌紫大开杀戒。 而另一边,亦有许多人冲杀进来,侧应她们。 远处,云阵。 龙太子敖歌笑道:“魔门终于现身了。” 天文雀道:“敌方来了援军,殿下为何还如此高兴?” 敖歌道:“神州大陆上,魔门最为奇诡难测,不可捉摸,他们要是一直藏在暗处,我不知他们会出现于何时、何处,反而头疼,现在他们为救华山,被迫现身,正好一网打尽。”连番下令。 他身边擂起战鼓,大批角龙开始推进。 落雁山,芸芝强行压下心中的焦急。 龙太子身边,那由上万只角龙组成的近卫军终于开始动了,他们果然是在等魔门现身。 其实悟仙妃子所率魔门一直就隐藏在华山附近,随时等候她的命令。 她一直压住让魔门参战的冲动,就是因为龙太子敖歌的近卫军也还未动。以隐蔽的魔门遥遥牵制住龙太子身边最强的近卫军,亦是合算。 但在刚才,言锦心重伤,她所率的飞甲军亦是伤亡大半,她只能被迫让魔门来填补言锦心和飞甲军留下的空缺,否则的话,徐将军、颜紫绡、卞璧三方将被那些兽化之龙彻底分割。 天魔荧惑三花船虽救下锦心,逼退那些兽化之龙,但龙太子亦再无顾虑,直接让他身边的近卫军参战,原本就已是处境维艰的他们,真的是覆灭在即。 大哥,你为什么还没有到…… …… 唐小峰长生剑斜斜劈去,剑光乱闪。 敖静思的乖乱无情丝却是太过神奇,竟以丝一般的粉红将他的剑光全都挡了下来。 唐小峰虽知这样子根本不是办法,但他确实是拿这母螭毫无办法,敖静思根本不想与他分出胜负,只想将他挡在这里。 而卞宝云等依旧被困在以三千五百九十条飞龙组成的诸法灭天非欲大阵中,也不知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第七军的其他兵将,在失去三十六名星少女后,已是寡不敌众,死伤惨重,这样下去,几乎要被围剿殆尽。 唐小峰当然知道对方是想将他底下的这些人全都杀光,再集中全力对付他和谢文锦,但就算知道这点,又能怎样?他难道还真能扔下卞宝云、孟华芝等美眉不管?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就算死在这里,魂魄应该也会进入天女散花图,还有去修鬼道的机会,但就算如此,他也绝不可能就这样扔下她们。 敖静思化作人形,嫣然一笑:“大名鼎鼎、令我龙族极是头疼的唐小峰,原来也不过如此。” 唐小峰却是神秘一笑:“这话等你能活着回去再说。” 蓦地,下方山岭间飞出上千人影。 这上千人影,为首的乃是一名美得出尘、美得绝色的女子。 这种美,几乎是天上有,人间无,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完美。 以这美丽女郎为首,所有人分成十股,刹那间投入黑雾聚成的诸法灭天非欲大阵,只见黑雾中闪过十道光芒,这十道光芒以神秘的轨迹,螺旋一般快速流转,紧接着黑雾碎散,卞宝云等三十六女全都现出身来,那些布阵的飞龙却纷纷坠落。 敖静思大吃一惊……这不可能! 由四千五百九十条飞龙组成的非欲大阵,其威力与可怕之处绝不仅仅是普通非欲大阵的十倍,而要想将其破去,难度更是百倍不止。 普通的非欲大阵只有一个阵眼,而她布下的这个非欲大阵却有十个阵眼。由于这十个阵眼可以以神秘方式不断组合、排列,其变化近乎无穷,几乎不可能被看破。 但是这不可能被人破去的非欲大阵,竟然被人破了。 而同样惊奇的,还有唐小峰。破阵的这些人竟然是师兰言所率的“天盟”,而率众冲入非欲大阵的竟是芳儿。 可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反正我是信的…… 天盟的援手,三十六名星少女的回归,让残存的第七军将士士气大振。 卞宝云、孟华芝等更是锐不可当,所过之处,有若摧枯拉朽。 敖静思见势不妙,脱身欲走,唐小峰哪里肯让她就这样逃走?疾追而去,剑光一闪。敖静思向后快速祭出乖乱无情丝,唐小峰一剑劈断乖乱无情丝,再追之时,敖静思竟化作一道红光掠往天际,消失不见。 另一边却传来一声轰响,原来是“无情三花”欲逃,终于找着机会的谢文锦一个绝断鬼门,将她们与数百条飞龙全都轰成了碎肉。 唐小峰、芳儿、师兰言、三十六名星少女合力,率着天盟和众将士将太白山周围的飞龙清了个干静。 唐小峰拉住芳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芳儿道:“华山危急,我们一边赶路一边说。” 唐小峰自然也知道形势不妙,赶紧率众飞向华山。 路上时,芳儿问:“你可知道,敖静思的军队为什么能无声无息地进入秦岭?” 唐小峰道:“为什么?” 芳儿道:“我与兰言本在黄河北岸监视龙族,结果发现敖静思所率飞龙在蒲山附近消失不见,我们细心寻找,终于发现,从蒲山有一条隧道竟可以从底部穿过黄河,绕过华山,直达秦岭。” 唐小峰只觉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们如何做到的?”从黄河北部挖掘地道直达秦岭,路程极是漫长,要想做到神鬼不觉,几无可能。 师兰言道:“龙族为了让自己的军队拥有各种异能,极力培养兽化之龙,想是其中一支兽化之龙拥有打通地脉的神秘本事,敖静思就是通过这条隧道进入秦岭,而我们也是追着他们,沿着同一条隧道来到这里。” 唐小峰道:“但他们要挖出这样一条隧道,不可能全无动静,我们在华山和秦岭周围全都布了暗探……” 芳儿轻叹一声:“你们身边,必有龙族奸细。” 对于此点,唐小峰亦是已经开始怀疑,若无奸细,龙族不可能将他算得如此清楚,敖静思的这次行动,根本就是冲着他的“第七军”来的,若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敖静思没有想到天盟竟然会缀着她的尾巴进入秦岭,他们只怕真的要全军覆灭。 他目光闪动:“奸细只怕是沉鱼身边的人。” 芳儿道:“你可想到是谁?” 唐小峰道:“如果不是沉鱼的话,只怕就是沉鱼的副手薛燕飞。” 师兰言赶紧以秘术招来白玉娟,让她将这个猜测传达给芸芝。 …… 消息传到芸芝耳中。 芸芝只觉手心一阵阵地发凉。 己方的战阵和布置几乎被龙族摸清摸透,没有奸细是不可能的,而且这奸细还不是普通将士,而是他们中的高层将领。 但“奸细不是纪沉鱼,就是薛燕飞”这样的猜测,仍然让她一阵阵的心惊。 皆因这两个人,主管的乃是华山的情报体系,她们若是奸细,其影响简直难以估计。 她茫然地看着在远处全力督战的纪沉鱼,强迫自己快速思考:“奸细不可能是沉鱼姐姐,她要是奸细的话,我们的损失还会更大。况且在消灭铁龙兵团时,她就帮了我们极大的忙,她要是奸细,早就有各种方法将我们置于死地,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所以,奸细只会是薛燕飞。 她急急派人去寻薛燕飞,却是再也无法找到。 这也让她心中一阵发凉……以她的名义,向九遗妖圣发布号令的正是薛燕飞。 妖族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果然是她在弄鬼么? 另一边,徐丽蓉也是一阵心惊。 因为龙族大将震古出手了。 龙太子的近卫军直接冲击华山的中央军,徐承志率众艰难抵抗,震古却找准机会,龙躯一卷,挟着势不可挡的锐气攻破中央军的防线,冲向徐承志。 群龙之中,震古无疑是身型最大,长相最为吓人。 龙族诸位大将的实力已是出类拔萃,而震古的本事在诸大将中都是顶尖。 徐承志手持秀霸枪,立在那里,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惊人玄气,手心冒汗。 虽有许多人挡在他的面前,但他已是知道,靠着这些人根本无法挡住震古。 眼看他就要死在这里,一道熔岩斜斜冲来,轰向震古。 震古一声怒吼,与熔岩战在一起。 那熔岩自然是徐丽蓉,徐丽蓉的本事,在华山一边亦是顶尖的了,然而对上震古,却依旧是屡处下风。 徐承志见妹妹遇险,大喝一声,秀霸枪刺出道道枪影,接应徐丽蓉。 兄妹俩联手恶战震古,才勉勉强强撑住局面。 但是震古手下,却还有飞天仞、巫履、离封天、伺琅天等强手,他们率众杀来,而秦岭一方的薄空空、顾矮子、伏魔大师,徐丽蓉的副手大慈柔软俏观音纷纷迎战。 血,到处都是血。 人的血,龙的血,血雨纷飞。 飞天仞强行击杀顾矮子,却又被伏魔大师禅杖劈下龙首。 伏魔大师杀了飞天仞,又被巫履偷袭得手,惨哼一声,坠了下去。 血,到处都是血。 徐丽蓉、徐承志双战震古,已是艰难,然而他们身边的飞龙越来越多,战友却越来越少。 两只虬龙冲向徐承志,被徐承志秀霸枪连闪,龙躯多出数个血洞,惨死在他的面前。但就是这么一个刹那,震古强大玄气与徐丽蓉的万神圭旨乾离火一个对撞,徐丽蓉惨哼一声,向后抛飞。 震古一声冷笑,趁势追杀。 忽地,粉红色的丝如网一般罩来。 震古更是狂笑,他原本就已占上风,而现在更有新的帮手,这些人已是完蛋。 这粉红色的丝网,分明是敖静思的乖乱无情丝,敖静思本是率兵对付唐小峰去了,现在她出现在这,唐小峰自然已经死了。 粉红色的丝网先是罩向赶去抢救徐丽蓉的徐承志和俏观音,却又忽地一闪,反罩向震古。 震古一惊,快速飞退。 一道剑光破网而下,刺入龙躯。 震古带血飞退,急急看去,追杀他的竟是唐小峰。 唐小峰手中握着的,是一支水晶般的剑。 水晶般的剑上,闪着粉红色的光。 为什么这小子的长生剑,竟能发出敖静思亲手练成的无情丝? 震古想不明白。 唐小峰御剑而上,斩出三道光环。 震古怒吼一声,喷出强烈电光,将三道光环全都截住,快速退回本阵。 看着挡在自己与震古之间,那越来越多的飞龙,唐小峰暗道可惜。长生剑斩断乖乱无情丝时,已将其玄气吸收,他以无情丝迷惑震古,虽然趁隙给了他一剑,但震古实在太过强悍,反应极快,竟是伤而不死。 另一边,师兰言则率着天盟救援颜紫绡与微微,卞宝云等三十六女亦是四处救火。只是他们虽然赶到,但局势早已倾斜,即便有着卞宝云等天罡星将,在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时,亦只是杯水车薪。 云阵上,龙太子敖歌盯着赶到华山的唐小峰,目光闪动……他竟然能够回来? 以诸法灭天非欲大阵对付天罡地煞图,以敖静思缠住唐小峰,以“无情三花”缠住谢文锦,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然而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地方被他算漏。 唐小峰亦一眼看到云阵上的敖歌,忽地将身一纵,如长虹般贯去。 那龙族青年显然便是龙太子,若能一剑将他击杀,大局自定。 敖歌嘴角溢着冷笑……他果然来了。 对于华山的这些人,敖歌早已是了若指掌,唐小峰喜欢冒险,只要给他一丝机会,他绝不放过。正是因为,对唐小峰早已研究透彻的敖歌,故意让己方阵势乱了一乱,给对方直袭自己的机会。 唐小峰长生剑一掷,天地蓦地一黑,一道强光照向敖歌。 暗冥魔照杀! 敖歌袖子一拂,疾光乍现。 两道光芒撞在一起,轰得电光乱射。 敖歌颤了一颤,唐小峰却是一震。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云中窜出,强大玄气轰在唐小峰身上。 唐小峰身上现出圆满佛光,勉强接住玄气。 敖歌却蓦地现出龙身,乃是一只五爪金龙,一爪划入唐小峰胸膛。 远处,颜紫绡、徐丽蓉、唐锦心、纪沉鱼等大吃一惊,那龙太子的本事竟是如此可怕,连唐小峰都远不如他?眼看唐小峰遇险,她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去,然而龙群层出不穷地挡住她们。 敖歌一声大笑,龙爪一挥,唐小峰躯体四分五裂。 真是高看了这小子!敖歌化作人形,将手一挥,接住已是无主的长生剑。 这剑倒是不错。 天文雀飞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敖歌淡淡地道:“退兵。” 此战不但杀了唐小峰,且令华山与秦岭一方损失惨重,虽未能全歼他们,却也是令人满意。 龙族原本就占尽优势,从容退兵,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颜紫绡诸女却因唐小峰惨死,痛不欲生,竟不顾一切地想要追去。师兰言、谢文锦等赶紧将她们拦住,死也不让她们送死。 颜紫绡整个人都是懵的,小峰不可能死的,他不可能就这样子死的。 不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小峰……”哀绝欲死,闻声动容。 身后却传来嬉皮笑脸的少年声音:“紫绡姐,你叫得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不就在这里么?” 颜紫绡错愕回头。 徐丽蓉、唐锦心等几位美眉亦听到少年声音,又惊又喜,回过头来,却见唐小峰身穿飞天战甲,竟是让人认不出他来,立刻意识到他刚才用的只是玄关化体的分身之术,俱想着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 “死小峰!”颜紫绡猛地扑上去,紧紧地搂着他来。 天盟的诸人则是悄悄围住他们,不让别人发现唐小峰还活着。 该死的夫君!徐丽蓉恨恨地取出镜子,看着恶战半天,早已弄乱的发丝,哀叹一声,忽又怔了一怔,蓦地抬头,却看到夫君身后有一女子,竟是美得出奇。 她呆呆地看着那女子,又看了看镜子的自己,暗自诧异:“这世上,怎会有跟我一般漂亮的女子?” 魏紫樱、易紫菱等亦围了过来,看到芳儿,亦是睁大眼睛……这世上,竟有比丽蓉姑娘还要漂亮的女子? 落雁峰头,芸芝心神不宁地立在那里。 天际,一团妖气快速卷来,她心中一惊,想着难道又有敌人来袭? 纪沉鱼疾飞而来:“妖族的援军到了。” 终于到了?难怪龙族明明占据优势,却突然撤兵。 芸芝来到崖前,看着远远近近满地尸体,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银蟾玉蟾姐妹两人赶紧将她扶住…… …… 天色已是尽黑。 因为是秋冬之交,没有月亮的夜晚,夜色异常的黑。 司马承祯亦已率着佛、道二门进驻华山与秦岭,他们的情形亦不比华山一方好上多少,在与龙族大将敖螺的战斗中,他们的损失亦不可谓不重。 朝阳峰头,大殿之中。 唐小峰、九遗妖圣、司马承祯、悟仙妃子、徐承志等重要人物聚在一起。 芸芝却因这一整日实是耗尽心神,正在加紧歇息,还未过来。 九遗妖圣看着唐小峰,道:“抱歉,若我们早点赶到的话……” 唐小峰苦笑道:“你们已经来得很及时了,谁又会想到,薛燕飞竟然是奸细?” 九遗妖圣虽然接到令箭,往子午道撤兵,却终究是觉得有不妥之处,缓缓撤兵的同时,依旧派底下妖怪飞至华山,想要再次问询。那妖怪发现华山还在恶战,赶紧飞回,九遗妖圣立知中计,亲率精兵急急赶来,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悟仙妃子叹道:“只看那龙太子截住司马道长,对妖圣用计,便可知道他对我神州之盟了解到何等程度。” 众人无奈点头。 人与妖两族,隔阂太多,九遗妖圣接到芸芝令箭,虽有些起疑,但是顾忌较多,考虑到若公然抗命,有可能导致妖族与华山生出裂缝,为大局计,只好先听从盟主号令,却没想到反被龙太子利用。 那龙太子敢施此计,正是因为抓到了他们之间心理上的缝隙。 司马承祯道:“善战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敌方对我们的了解,已是无所不至,我方的心理与部署,尽在他们掌握之中,才会遭遇此败。” 徐承志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当日薛燕飞率苏州薛氏来投,我直接便委予重任,却未想到她竟是奸细。” 唐小峰摇头道:“只能说那龙太子的心计实在可怕,一早就做出各种安排,薛燕飞在秦岭与华山这么久,从不曾露过马脚,连沉鱼的读心之术都未能看穿她,谁又会想到她是内奸?还有从蒲山通至秦岭的地底隧道,亦绝非一日之功,只怕从两三个月前,便已在偷建。” 徐承志看着他:“军师为何还未到?” 唐小峰苦笑:“她觉得今日之败,死伤这么多人,全是她的错,当着你们的面当然未表现出来,但刚才与我独处时,在我怀中哭个不停。” 徐承志断然道:“今日指挥全局的幸好是她,换了是其他人,我们早已一败涂地。” 九遗妖圣缓缓点头:“我方军情尽泄,又有内奸弄鬼,你们在那般绝境之下,竟然能够坚持到最后,在我看来,已是不可思议,换了其他任何一人,绝对无法做到。” 唐小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九遗妖圣被薛燕飞所骗,佛道二门被龙族大将敖螺所挡,连他都带着三十六名星少女陷在太白山,芸芝在已方一切都被看穿看透,又面对敌方强大兵力,甚至还有上万敌人从她脚下偷袭的艰难处境下,竟能始终控制全局,没有全军溃败,最终坚持到妖族赶至,已经可以说是难能可贵。 只是她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想着这么多人因她而死,压力实在太大,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会精神崩溃。 徐承志却看着唐小峰:“你为何要故意装死,连你的长生剑都扔给了妖族?” 唐小峰耸了耸肩:“这是芳儿的建议。” 众人对望一眼……芳儿? …… 芸芝在唐锦心、师兰言的陪伴下,走在通往大殿的路上。 走着走着,脚步不觉又犹豫起来。 唐锦心与师兰言对望一眼,她们自然知道芸芝的表现已是极好,但这个时候,她明显已是失去信心,甚至不敢去见大家。 忽地,前方飘来一人:“芸芝妹妹。” 芸芝错愕地看着这个美得令人形秽的女子,虽然认得她是大哥带来的那个芳儿,但她这般熟稔地称呼自己,好像跟自己感情极好一般,却是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芳儿微笑地牵着芸芝的手:“我们且到那边儿说说话。”也不管芸芝愿不愿意,便将她拉了过去。 唐锦心与师兰言没有跟去,只是守在那里,看着她们。 唐锦心道:“我一直想问你,芳儿难道会是……” 师兰言微微一笑:“嗯。” 唐锦心灿烂一笑:“原来如此。” 师兰言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脸上那温柔而又妩媚的笑容:“你,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唐锦心道:“是么?我倒并不觉得。” 师兰言笑道:“可是因为有个能干的堂弟?” 唐锦心错愕地道:“我好像不曾将小峰是我堂弟的事告诉过你……” 师兰言道:“你当我的面相之术是假的么?” 唐锦心盯着她:“难道你一早便已看出?” 师兰言掩嘴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 唐锦心摇头失笑,又想着,也许自己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有个能干的堂弟?不知不觉又红起了脸。 他……还真的是蛮能干的…… 身子不知怎的就热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芳儿 芳儿牵着芸芝,来到崖边,看着她:“你可是觉得,你已不再适合担任神州之盟的总军师?” 芸芝低着头:“嗯。” 芳儿道:“你想的没有错,你、你确实已是不再适合。” 芸芝咬着嘴唇,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亲耳听到别人这般说,不免还是有些气苦。 芳儿微笑着,轻轻拔了一下左鬓的发丝,又道:“不止是你不适合,华山也好、妖族也好、佛道二门也好,都已没有人适合。” 芸芝错愕地抬起头来。 …… 圆峤秘境,白玉城。 上空的月亮已是极远,只余下一丝淡淡的光芒。 整个白玉城都已陷入寂静,唯有一些角落里,还闪着某些琼花异草发出的各色荧光。 高大的蟠桃树有若伞盖,枝枝叶叶铺展开来。 唐小山学着古人的样子,以“正坐”的姿势坐于麟文席上。 在她的头顶,飘起灯笼,灯笼散出红光,连她的面颊都映得通红。她的发丝未干,入水不湿的鲛衣上滑着几滴水珠,显然是浴后方出。 她的身上散出花香,自出生以来,她的身体总是带着幽香,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她喜欢衣香,还总问她用的是哪种香。 她轻轻拔了下左鬓的发丝,看着麟文席上的图纸,图纸上划着七扭八弯的线条,又摆满了石子和树枝、花朵。 谁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寒风吹过,她轻掩檀唇,不由得咳了几下。 崔小莺来到她的身后,为她披件披风:“小姐,峰头风大,你身子不好,到底下休息去吧。” 唐小山微笑:“小莺,我已说过了,你不用叫我小姐……” 崔小莺道:“你是我家小姐的小姐,当然也就是我的小姐呀。” 唐小山取笑道:“我弟弟是你家小姐的公子,怎不见你叫他公子,每次都是那混蛋那混蛋的?” 崔小莺抿着嘴儿……因为他就是个混蛋。又道:“小姐,这里风大……” 唐小山道:“没有事儿,圆峤上的风,乃是东方青木生养万物之风,是不伤人的。”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再用纤手轻轻拨了一下发丝。 崔小莺担心地道:“这风虽然不伤人,但小姐你却病得厉害,还是要早些休息。” 唐小山微笑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也不急这一时。” 崔小莺无奈,又看着那七扭八弯的线条和上面的石子、树枝,道:“小姐,这是什么?” 唐小山道:“棋。” 崔小莺道:“怎有这样的棋?” 唐小山道:“此棋名为‘兵战’,当年墨子与公输班在楚国以棋演兵,用的就是这‘兵战’。” …… 大殿中。 唐小峰、九遗妖圣、司马承祯、悟仙妃子、徐承志等终于等到了芸芝。 芸芝看向大哥,见大哥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心里也打起勇气,踏上前去,向众人福了一福,道:“白日之战,俱是芸芝之错,芸芝身为总军师,却未能助大家取得胜利,实是羞愧得紧。” 司马承祯拂着短须道:“此次失利,实非战之罪,芸芝姑娘不用自责。” 芸芝道:“诸位可还相信芸芝?” 徐承志道:“在排兵布阵与协调作战上,实已无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九遗妖圣与悟仙妃子亦是微微额首。 唐小峰见芸芝终于走出失利的阴影,心里亦是替她高兴。 芸芝却道:“既然如此,且让芸芝以总军师之职,再下这最后一个命令。从即刻起,小女子让出总军师之位,神州之盟的调兵之权,俱交给这位芳儿姐姐。” 众人一阵错愕,看着从芸芝身后微笑飘进的芳儿。 芸芝竟然会做出这等安排,连唐小峰都不曾想到。 九遗妖圣皱眉:“虽然只是军师一职,其实这些日子,芸芝姑娘已与主帅无异,临战换帅,实为兵家大忌。” 芳儿微笑上前:“长平一战,秦国以离间计令赵国以赵括代廉颇后,立时暗中换帅,以白起代王龁,终得大胜,坑杀赵兵四十万。三国之时,东吴图荆州,先以陆逊为荆州督,对关羽各种示弱,令其大意,吕蒙再白衣渡江,终令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关羽败走麦城,临战换帅,只要用人得当,亦无不妥。” 九遗妖圣、司马承祯等尽皆错愕,芸芝方荐这位芳儿姑娘为总军师,这位芳儿姑娘自己便说出这番话来,实是有些大言不惭。若她原本就是名震神州的奇女子也还算了,但“芳儿”这个名字,以前却是谁也不曾听说过她。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道:“倒也是个可行之计。” 九遗妖圣冷冷地道:“哪里可行?” 唐小峰还未说话,芳儿却轻拢云鬓,微微福了一福,当仁不让地道:“不是可行,而是必行,此时此刻,除了小女子之外,已再无人当得总军师一职。” 悟仙妃子流波转动:“这是为何?” “且听小女子道来,”芳儿道,“兵法之道,上者伐心,中者伐谋,下者伐战。今日一战,可见那位龙太子敖歌乃是伐心之高手,对诸位的心理与弱点早已研究透彻,诸位所行,步步都在他算计之中。” 众人对望一眼,俱有忧色。 芳儿这番话,确实是说中了他们最大的担心,今日之战,敖歌出人意料地大举逼近华山,迫得一向谨慎的芸芝将紫芝等移至太白山,又以秘道袭击太白山,诱走唐小峰,使得唐小峰所率第七军差点覆灭,再以假消息迷惑九遗妖圣,令妖族姗姗来迟,无一不是紧紧抓住他们的心理。 那位龙太子,确实是对他们了解得太过透彻,而他们对龙太子敖歌,却是所知有限。若不是有芳儿、师兰言、天盟这只出乎龙族意料的奇兵,他们只怕已是大败亏输。 芳儿道:“由此可知,芸芝已不可再任总军师,唐公子、妖圣、道长、徐将军,想必亦已被对方研究透彻,同样不可接替芸芝。” 九遗妖圣略一沉吟,却又盯着芳儿:“虽有道理,但我们又怎知,你就有此能力?” “如果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也就不来了,”芳儿微笑,“我来,就是要给你们做军师的。更何况,你们不信我,是因为你们不了解我,但反过来说,龙族也跟你们一样,对我一无所知。若说今日之前,龙族知己知彼,我们却是既不知己,亦不知彼,那只要由我来担任总军师,将变成我们知龙族,而龙族不知我们,我方胜算自是大增,如此良机,你们怎可错过?” 九遗妖圣、司马承祯等听她说得颇有道理,俱是沉吟。 唐小峰道:“我相信芳儿姑娘的能力。” 悟仙妃子笑道:“反正我们也没有更好选择,倒是可以一试。” 司马承祯道:“但这也是一种赌博。” 悟仙妃子道:“我们要赌的东西,难道还少么?何况,先有芸芝妹子力荐,又有唐公子作保,再加上我们也没有更好选择,何不一试?” 九遗妖圣略一额首:“也罢。” 司马承祯道:“既然你们都无意见,那我们便皆听从这位芳儿姑娘的号令。” 芳儿轻轻拔了一下左鬓发丝,来到案后,取一令箭:“首先,便请徐将军派人,将紫芝盟主接到华山。”她往唐小峰、芸芝瞅了一眼:“王气乃是神州大陆上最大的气运,你们却将拥有王气的盟主放到后方去做泥菩萨,实是不可原谅。” 唐小峰摸着鼻子苦笑……他们确实是把紫芝当成泥菩萨了,毕竟紫芝除了口才利害,其它地方好像都派不上用场,不知不觉的,就被他们捺在了一边。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他和芸芝真的听进紫芝的话,让她“御驾亲征”,那他至少不会被敖静思调虎离山,当然,这也许是气运,也许是碰巧,毕竟王气这种东西,确实是虚幻了些。 徐承志接令而去。 芳儿却又取一令箭,看着九遗妖圣:“第二件事,便是请妖圣立即率本部将士,连夜渡过黄河,追击龙族。” 众人尽皆错愕,九遗妖圣沉声道:“现在?” 芳儿认认真真地道:“现在!” 九遗妖圣盯着芳儿:“我可以接令,但你先要说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芳儿道:“很简单,今日这一战,华山固然损失惨重,龙族却也恶战许久,正是疲惫之时,此其一。北海龙太子敖歌,对诸位极是了解,诸位中,除了唐公子喜欢以险博胜,其余尽是谨慎之人,而唐公子已是‘死’在他的面前,连长生剑都落在他的手中,他料定诸位必定不敢追袭,防备自会松懈下来,而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出奇制胜,此其二。” 又道:“此时此刻,唯有妖族一方未曾与敌接触,正是生力军,我方以锐击疲,以有备击无备,必能给敌方造成重创。” 九遗妖圣目光闪动,又道:“但单靠我们,虽能攻其于不备,但寡不敌众,只能取得一些小胜,无法真正破敌。” “这就成了,”芳儿再取三支令箭,看着司马承祯、悟仙妃子、重新归来的徐承志,“诸位部属中,但凡还能作战的,全都集合起来,为第二线,与妖族保持五里距离,随时准备作战。” 司马承祯皱眉:“他们都已是血战了大半日,就算勉强用丹药提神,却也难有斗志……” “所以,”芳儿微笑,“妖族的第一击必能成功,而我们,便要将前方的战绩以十倍之数夸大,告诉我方将士。神州各方,对龙族早已极是痛恨,白日里的这场挫败,不可避免地会让大家沮丧与丧气,但若听得前方大破龙族,势必士气大振,奋勇向前,一雪旧恨新耻。龙族兵将多于妖圣,被妖族偷袭后,初始时会乱成一团,但只要给他们稳住脚阵的机会,他们必会反过来歼灭妖族,所以我们要激发我方将士的斗志,挟雷霆之威,一鼓作气,令敌人兵败如山倒。” 司马承祯、九遗妖圣等尽皆动容,先以锐气依旧的妖族袭击没有防备的龙族,再将战绩扩大宣传,激发我方斗志,趁势大破龙族,这实是将“心战”发挥到了极致,竟是将敌我双方的状态、士气全都考虑在内。 九遗妖圣再不多言,就这般接令而去。 司马承祯、徐承志、悟仙妃子亦紧随其后。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唐小峰看着芳儿:“那我呢?” 芳儿轻轻拨了一下发丝,看着他来:“刚才的计划虽好,但也并非全无破绽,需要考虑到敌方的大神通者。我便亲自带着兰言、锦心、沉鱼、文锦,还有天盟和卞宝云等人,从侧面应变,接应众将,你先跟着我就可以了,我自有用处。” 唐小峰嘿笑一声,忽地搂住她来。 芳儿不但生得天香国色,连身材也极是火辣,胸挺臀翘,几近完美,他这一搂,芳儿那有若红红一般饱满而又挺拔的酥胸隔着衣裳轻压着他的胸膛,又有淡淡幽香传来,极是撩人。 唐小峰在她耳边嘿笑道:“芳儿,我知道你是谁了。” 芳儿媚眼含笑,流波传动:“真的吗?” 唐小峰用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鄂,嘻嘻地道:“当然是真的。” 芳儿笑而不语,牵着他的手飘了出去。 …… 黄河之北。 天还未亮,雾气深浓。 敖德化作人形,手持长生剑,蓦地一挥,粉红色的光芒如网一般连番闪出。 敖静思与天文雀在他身边,俱是惊讶。敖静思只觉难以置信,道:“这是我的乖乱无情丝。” “难道此剑,竟能吸收其它法宝所带之玄气与招式?”天文雀亦是诧异。 “难怪听闻,那小子竟能用出阴烛阴大将的诛日太生法,而这原本是没有道理的事,”敖静思叹道,“原来竟是靠了此剑。” 敖歌道:“那唐小峰长于剑术,精于诡道,又能铸出如此神兵,实是不可思议。” 敖静思娇笑道:“只可惜他再怎么厉害,终究是不如殿下。” 敖歌得意地道:“他虽精于诡道,但以险博胜,终非正道,有此下场亦是理所当然之事。” 天文雀放眼看去,见将士都已在江湖间歇息,道:“如此大雾,可要让人多作些防备?” 敖歌笑道:“只管放心便是,只看我方初入神州之时,九遗妖圣缩于塞外,佛道二门缩于东隅,便可知这些人都是不求伤敌、先求自保的谨慎之人。敌方除妖族一方,其他人经过昨日重挫,短时间里难起斗意,妖族再有胆量,亦不敢孤军作战。若是唐小峰还在,以他那喜欢孤注一掷的作战方式,或有可能追袭而来,至于其他人,绝无这个胆量。” 敖静思、天文雀对龙太子早已极是信服,自无异议。 敖歌道:“昨日虽然大胜,将士却也疲惫,你们想必也是累了,先歇息去……” 却听轰声连响,远处妖气四卷,血光冲霄。 敖静思惊道:“敌袭。” 敖歌手持长生剑,怔在那里……这怎么可能? …… 远处,云端之上。 唐小峰、唐锦心、纪沉鱼、谢文锦飞于芳儿身后,一同看着前方战场,妖族追着龙族尾巴,连夜渡过黄河,龙族方自扎营歇息,九遗妖圣便率众偷袭,果然是大出敌人意料。 龙族乱成一团,龙太子敖歌意欲稳住阵脚,华山、秦岭、佛门、道门、魔门各路便已趁势杀至,潮水一般势不可挡,龙族仓促应战,阵脚不稳,不得不一退再退。 此刻,连唐小峰都开始对芳儿佩服起来,昨日他们从太白山赶回华山时,芳儿便建议他装死,为了装得像些,干脆连长生剑都送给敌人,想来那个时候,芳儿便已将接下来的各种安排都算计妥当。 然而,计划能够实施,亦与他玄关化体的分身之术有关。 分身之术虽然极是好用,但唐小峰深知,再好用的术法,一旦用得多了,就会被人看穿,以前跟姹女会作对时,他被迫用过几次,其后便一直刻意不去用它,这半年来,他更是一次也不曾用过,也正因此,知道他有分身之术的,也只有他身边的几位姑娘和姹女会的几个人,而如萃芳、锦心、微微,虽知他有分身之术,但现在都成了他的女人。 而他的长生剑,先劈断敖静思的乖乱无情丝,又当着震古的面将乖乱无情丝用了出来,敌人拿到它后,很快就会弄清它的奇特效用,似这般能够自动记忆被它杀死的敌人、毁去的法宝的玄气,并吸收天地玄气再现出来的神兵,只要给它时间,终有一天,必能成为旷古绝今的绝世神器,谁会舍得将它送给敌人? 敖歌自以为抓住唐小峰弱点,亲眼看着他死去,又抢了几不可能送人的神兵,如何还会想到唐小峰只是装死? 而芳儿却以唐小峰喜用的战术出奇制胜,果然令敖歌受挫。 如果说,昨日北海龙太子敖歌是以有算算无算,那现在便是反了过来,轮到他们以有算,去算敖歌的无算,形势立时逆转。 当然,虽然攻敌于不备,但这只是开局,就像围棋一般,布局顺利,未必能取得最终胜利,接下来,就看芳儿怎么走了。 第六十七章 大破龙族 战场上,九遗妖圣领着群妖不断冲击龙族。 龙族先锋大将殷德眼见这样子不是办法,疾冲而来,欲将身先士卒的九遗妖圣阻住,却见周围蓦地一暗,昏暗中穿来一声震吼,光线复明之时,九遗妖圣依旧是人形,殷德的黑龙之躯却似被什么怪物咬成了两截。 殷德身后龙族尽皆胆寒,群妖纷纷喝彩,狂涌而上。 后方云端,唐小峰眯着眼睛。 刚才九遗妖圣虽被黑暗覆灭,但他却以灵郁之气,亲眼看到九遗妖圣在黑暗中现出妖身:“那个是……” 芳儿道:“穷奇!” 唐小峰动容:“穷奇?九遗妖圣的真身,竟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穷奇?” 芳儿道:“穷奇,乃是蜀地四凶之一,本为西帝少昊的不孝子,得混黄之道而成妖魔,与帝江、饕餮、梼杌同为‘四凶’。四凶为祸神州,虞舜铸九鼎之时,以大法术将它们全都封入九鼎,如今九鼎被毁,它们自也纷纷出来。” 唐小峰道:“想不到他竟有这般厉害,以紫绡姐的本事,昨日对上殷德,可都没有讨到半分便宜。但他为何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真身?” 芳儿道:“穷奇虽是上古神兽,但毕竟被封印了数千年,刚出来时,不免虚弱,大约是怕别人趁他虚弱,取他性命。但随着时日推移,他体内所聚混黄之气越来越多,现在的他,只怕已开始慢慢回复到上古之时的惊人实力。” 唐小峰心想,原来竟是上古四大凶兽之穷奇,难怪令得群妖伏首,妖族有他带领,消灭龙族后,只怕会成为神州大陆上的另一大患。 唐锦心、纪沉鱼、谢文锦飘在他们身后。 纪沉鱼嘀咕:“为什么他们在那打来打去,我们却要在这里看热闹?” 谢文锦笑道:“有热闹不看,你也想变成热闹被人看么?” 唐锦心亦笑道:“要想变成热闹也很简单,你现在飞过去脱光衣服,然后你就变成热闹了。” 纪沉鱼嘀咕:“锦心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爱开玩笑了?” 同一时间,圆峤秘境,白玉城中,唐小山依旧跪坐席上,动也不动。 崔小莺道:“小姐,你怎的还不去歇息?” 唐小山微微一笑:“快了。”盯着面前棋盘,忽将一朵奇花往前推去,然后随手拢了一下发丝。 黄河北岸,芳儿忽地下令:“锦心、文锦,你二人率卞宝云、孟华芝她们,即刻从空中越过敌方防线,直袭龙太子本营。” 唐锦心、谢文锦立时领命,率着化身天罡星将的三十六名星少女,越空而去。 唐小峰暗自诧异,这么早就动用卞宝云她们?况且敖歌身边防备森严,强敌幢幢,三十六名星少女化身天罡星将时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所不能,怎能闯过那重重敌阵? 正自想着,敌阵忽生变化,却原来,龙太子敖歌见第一线无法挡住越战越勇的妖族,连先锋大将殷德都已战死,深知前线溃败,整个战线都将难以守住,已是派出近卫军与身边强手支援前线,又另调右翼军团来保护自己。 近卫军出动,方自与妖族接触,还未形成拒敌的阵仗,唐锦心、谢文锦却已率着三十六名星少女借着浓雾从极高处越空而去,直袭龙太子。机会原本就是一闪即逝,而她们把握住的恰好就是这一闪即逝的机会。 敖德大吃一惊,就算是他,也不敢直接面对心梦妃子、黑杀天女、“天罡三十六星将”这样的强强组合,只能快速后退,而近卫军方自冲到前方,后方太子殿下马上遇险,不得不又往回赶,这一来一去,不但未能帮到前线,反而弄得在第一线苦苦支撑的飞龙尽皆惶惶,九遗妖圣与司马承祯、悟仙妃子等趁势强攻,龙族节节败退。 唐小峰惊讶地看着芳儿,能把握住这般妙不可言的机会,与其说是兵法超绝,不如说是神机妙算,芳儿姐姐,你也实在是太厉害了。 芳儿却又继续下令:“沉鱼,敌方左翼军团正与潘真人作战,你速带你本部,切断敌人左翼与龙太子之联系。” 纪沉鱼奉命而去,芳儿又唤来白丽娟,持一令箭:“速让紫绡、丽蓉两队人马配合潘真人,夹击敌方左翼。” 白丽娟领命而去。 此时,唐小峰已极是佩服,搂住芳儿:“芳儿姐姐,你怎的这般厉害?”又笑道:“芳儿姐姐,我看看你的左耳朵。” 死皮赖脸地凑过去盯着芳儿圆嫩可爱的耳垂,还嘻嘻笑地吻了一下。 圆峤秘境,唐小山优雅地拔了一下左鬓发丝,没好气地想着……死小弟,别闹。 芳儿红着脸儿,右手推他胸膛,左手轻拔发丝,似嗔似怪:“别闹。” 唐小峰嘻嘻地低下头去,他原本就是搂着芳儿纤细腰身,芳儿虽是推他,未能推开,自己反往后仰。她穿的是一件桃花色精美襦衣,内衬浅绿抹胸,露出半截雪乳,这一后仰,饱满的雪乳几欲弹出。 唐小峰借着这最是无耻的角度,窥视着女郎完美的胸脯、深邃的雪沟,还有那因娇躯后仰而被抹胸紧勒,却又因充满弹性而快要跳出的雪乳,冷不住吞了口口水,嘻嘻笑道:“芳儿姐姐,你的胸儿真好看。” 芳儿的俏脸飞上了嫣红,羞道:“哪有人像你这般,这种时候了,都还要说轻薄话儿。” 唐小峰笑道:“我只记得,有一个人有像你这么既大又好看的胸儿,那个姑娘叫红红,姐姐你认不认识她?” 芳儿道:“你看着我的胸,却说别人的胸好看,更是可恶。” 唐小峰又嘻嘻地道:“只是红红的胸儿虽然又挺又好看,但她是黑齿国的人,人比较黑,却没有你这般的白。像姐姐你这么白的皮肤……” 他用手指在芳儿水一般的半截雪乳上划着圈,啧啧地道:“姐姐你这般又白又滑的肌肤,却只有我的娘子锦枫才有,锦枫本是天上的水仙花仙子,也像芳儿姐姐这般,好看得紧,姐姐你认不认识她?” 芳儿用兰花般的指儿拍开他的手,嗔道:“你再在我的面前说别的姑娘家好看,我就一辈子不睬你。” 唐小峰嘿然一笑,将她放开。 …… 另一边,颜紫绡、徐丽蓉各率一军杀入龙族左翼。 在这里,茅山上任宗师潘师正正率着一批道士与龙族亲王敖螺死战,两方本是势均力敌,颜紫绡、徐丽蓉一至,敖螺独木难支,连忙派人向龙太子敖歌求援。 敖歌本是智谋过人,但此次被袭,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再加上本是秋末冬初的季节,黄河北岸又极是潮湿,浓雾始终不散,根本无法掌控局势,亦无法弄清神州之盟的布局。 敖螺虽然派人求援,但芳儿早有算计,已是抢先一步让纪沉鱼带兵潜伏于此,切断了敖螺与北海龙太子的联络。 等敖螺手下一名将领好不容易突破纪沉鱼,敖歌得知敖螺正被敌人夹击时,敖螺的军团已被歼灭,只身逃脱。 颜紫绡、徐丽蓉、潘师正三方合兵,从侧面袭杀龙族大军,敖歌不得不一退再退。 而正面的九遗妖圣、徐承志、司马承祯、洞真天师等趁机掩杀。 眼看龙族便要溃败,却是龙族大将震古怒吼一声“殿下先退”,竟率着座下近万飞龙拼死断后,其与部下飞龙,无一不抱着必死之心,宁死不退,竟将敌方拼死挡住。 震古在龙族诸位大将中,原本就是最为强悍,千古艰难唯一死,他连死都不怕,九遗妖圣等,一时间竟是拿他毫无办法。 忽地,一道箭光划破空间,如贯日的长虹、划夜的流星。 震古看到了长虹,看到了流星,看到了这刺天破地的箭。 这是一支可以射穿日月的箭! 这是一支可以弑仙诛佛的箭! 他想避,避不开,他想逃,逃不掉。 随着轰然一声震响,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化作血雨! 司马承祯、洞真天师、徐承志等俱吃一惊。 世上怎会有这般惊人的箭,这般可怕的箭? 九遗妖圣却眯着眼睛,亦觉不可思议:“射日弓,震天箭,太玄驭日法?” 远处云端,唐小峰亦是惊讶地看着芳儿和她手中的金弓。 二妹的射日弓,怎会在她手中? 芳儿优优雅雅收起射日弓,微笑看他:“怎的了?” 唐小峰拉住她的手:“芳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芳儿掩口宛尔:“你不是说你已是知道我是谁了么?” 唐小峰一阵头疼……本来是知道的,现在却又不知道了。 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另一边,卞宝云等三十六名星少女趁着敌阵混乱,来去如梭,一举杀了龙族大将敖半蓝和他座下数名将军。 大军趁机掩杀,势不可挡。 圆峤秘境上,唐小山急咳几声,崔小莺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 唐小山却以手掐指,以袖遮手,凝神静气,跪坐不动,足有半炷香之久。 人间界,小罗、颜紫绡、谢文锦、纪沉鱼、微微率各方势力的一批顶尖好手聚在一起,一同等着芳儿的命令。 芳儿却静静地立在那里,抬头看天。 唐小峰疑惑地问:“芳儿,怎的了?” 芳儿微微一笑:“天亮了。” 一缕阳光刺破浓雾,很快又扩散开来。 浓雾消散,现出地面上的无数尸体,血水染红了江湖,到处都是尸体。 她道:“靠近长城,还有一大批龙族,本是防备北方妖族之用,正是有那批龙族存在,九遗妖圣才不得不率部分妖族绕巴蜀而至。北海龙太子必定会往那个方向逃去,再整合残军,稳住阵脚,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路上截住他,少了这个龙太子,将龙族彻底逐出神州,将要容易得多。” 唐小峰道:“但他会走哪条路?” 明明天色已亮,却有一道流星划过。芳儿轻拢左鬓发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唐小峰略有所悟……这首诗是他与萃芳玩“爱情游戏”时,他用来勾引……咳,用来吸引萃芳姐姐的。 他立时领着紫绡姐、小罗等人破空而去。 芳儿依旧飘在那里,轻拢发丝,心中暗叹一声。 随着这场大败,龙族一统神州的梦想已是破灭。 但天下真的会就此回复太平么?当年大秦灭了陈胜吴广,紧接着就是群雄尽起,东汉扫平了黄巾军,紧随而来的却是更为惨烈的三国时代。 人们总说前车之鉴、后世之师,然而历史却总是惊人的相似…… …… 唐小峰率队笔直地飞往无定河。 身后却是香风一卷,微微扑到他的背上。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自己飞,别让人背着你飞。” “我问你,”微微在他耳边道,“那个芳儿姐姐到底是谁?她怎的这般厉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她的用兵简直就是鬼神莫测,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小峰道:“你不知道她是谁?” 微微道:“我应该知道么?” 唐小峰心想,看来芳儿不是姹女会的人。 微微却又道:“但是兰言姐和锦心姐好像都认得她,我问她们,她们却又不说,好是奇怪。” 又趴在唐小峰背上,抬起头来:“更奇怪的是,我也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的,可又明明不认识。” 另一边,颜紫绡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心里想着他们两个怎么也变得这么亲密了? 死小峰死小峰死小峰…… 还有那芳儿明明就跟他有一腿,要不然怎会对他这么好? 死小峰死小峰死小峰…… 唐小峰却也被弄得头都要炸了。 芳儿到底是谁? 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弄清了。 难道这“芳儿”不是萃芳、锦枫、红红、章兰芳、章蕙芳她们那伙人,用圆峤秘境上白玉轮玩出来的把戏?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猜错,但问题是,芳儿手中怎么会有射日弓? 射日弓明明在二妹红蕖手中的啊,而红蕖跑到西海去了。 看芳儿射箭的姿态,倒是跟二妹一模一样,但二妹根本就不在圆峤秘境,也不可能在圆峤秘境。 玄天璧只有一个,二妹自然上不了圆峤秘境,再说了,二妹要是回到了神州,怎会不来找他? 想不通啊想不通…… 他们连赶了两天的路,直至来到无定河中段,然后便在那休整。 微微有些怀疑:“北海龙太子真的会经过这里?” 谢文锦笑道:“放心好了,龙族败得这么突然,敖歌必定不肯死心,路上必要想方设法整合残军,以图起死回生,但芳儿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而我们却是笔直的一条线来到这里,截住他乃是必然之事。” 颜紫绡道:“就算龙太子被追得除了北上,无路可逃,但可以北上的路多了,怎就知道必是这条?” 唐小峰笑道:“要是别人说的,我不一定信,但既然是芳儿说的,那就肯定是。” 众人对望一眼,不由点头……芳儿于黄河之战的表现实在是太厉害了,再怎么夸她都是理所当然。 小罗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木木然然地看着远处。 傍晚时,纪沉鱼忽地沿低飞来:“到了。” 众人立时打起精神,藏于暗处,没过多久,果然看到龙太子敖歌率着一批飞龙焦头烂额地沿无定河而上,身边还有龙族亲王敖静思、大将天文雀、巫履等几名龙族将领,只看他们精神憔悴,惶惶不安的样子,便可知道这两天里,芳儿必定又给了他们极大打击。 唐小峰静静地等着,直到这些飞龙将从岭下经过,才往身后悄悄招了下手。 一颗黑色涡流冉冉升起,再快速轰去。 山岭下,敖歌等看着那突然升起的黑色涡流,尽皆一震,那分明就是黑杀天女的绝断鬼门。 眼看绝断鬼门轰了过来,一只螭龙从敖歌身后疾飞而上,飞行中龙躯涨大,硬生生与黑色涡流撞在一起。 黑色涡流消失,螭龙断作数截坠落在地。 死的是龙族大将天文雀,她竟是以自身精血强提玄气,拼着牺牲性命,硬生生挡下了谢文锦的“绝断鬼门”。 唐小峰率众飞出,煞巫剑划出三道剑光,冲向敖歌。 敖歌看着唐小峰,心神俱震,这是不可能的事,唐小峰竟然没有死? 而他们,又怎可能知道自己会经过这里? 看着突然杀出的伏兵,敖歌竟是有些失魂落魄,他本是自诩聪明,从小到大,算无遗策,然而这一连串的败北,却到现在都还让他弄不清自己输在哪里。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是他以前从来不曾想象过的事。 他身后的亲卫军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保护着太子殿下的安全。 虽然这一次,他们败了,但他们依旧相信,只要太子殿下能够活下去,终能够带着龙族一统天下。 他们始终深信着。 敖静思拉着敖歌:“殿下,快走。” 敖歌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不能死,他怎么也不能死在这里。 周围血水乱溅,敖歌与敖静思疾腾而起。 唐小峰与颜紫绡冲向他们,眼看两人两龙便要撞在一起,敖歌突然出手,剑光闪现,天地蓦地一暗,一道魔光照向颜紫绡。 暗冥魔照杀! 第六十八章 剑意通天地 颜紫绡赶紧以绝招挡住魔光,敖歌却又挟玄气而上,令她不得不让开。 唐小峰想要截住敖歌,却被敖静思挡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敖歌与敖静思已是闯过埋伏,破空而去。 唐小峰大叫耍赖,以他和紫绡姐的本事,绝对是挡得住敖歌和敖静思的,等谢文锦、小罗、纪沉鱼、微微他们扫清那些近卫,敖德自然不用想逃。 却没有想到敖歌竟然用他的长生剑发出暗冥魔照杀,紫绡姐第一次见到暗冥魔照杀,虽然强行接下,敖歌却以自身玄气再发一击,强行突破了紫绡姐。 而那些龙族近卫原本就是出类拔萃的精英,又悍不畏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缠。 唐小峰叫道:“紫绡姐,你帮他们,我去追!”竟是纵身而去。 颜紫绡无奈,只好助小罗、谢文锦、微微等剿灭这批龙族近卫。 …… 敖歌与敖静思脱围而出,又知华山那些人中,唐小峰与颜紫绡俱是剑侠,若只比拼速度,难以逃出他们追击,于是沿着山岭飞掠,小心隐藏。 从一片深山老林中飞过时,前方忽地传来歌声:“人世最贵命生命,天下最惨身杀身;逢擒虮虱犹知避,雨徙蝼蚁且贪生;山妪遇雪济以谷,佣力逢兽避以道;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敖歌、敖静思蓦地顿在那里,见前方缓缓行来一个邋遢老道。 邋遢老道手中还提着一颗头。 龙的头。 二龙对望一眼,这龙首竟是敖螺。 敖螺兵败而逃,想不到竟会死在这里。 二龙欲绕开老道,身前人影一闪,老道依旧挡在他们面前,兀自唱着道歌。 敖歌冷冷地道:“敢问道号?” “贫道夷微子。” 敖歌眯起了眼……竟是伍柳仙宗宗主,刘宋时领着佛道二门大破魔门的夷微子? “山妪遇雪济以谷,佣力逢兽避以道!”敖歌淡淡地道,“道长既惜生爱命,我等只为逃生,道长何苦挡在我们面前?” 夷微子将敖螺的首级就地一埋,叹道:“己所不欲,匆施于人!尔龙族既占有三海,却还要入侵神州,令得江湖泛滥,死伤无数。我虽惜生爱命,却也只好以杀止杀。” 敖静思一回首,见远处光影乍现,心知不可被这老道挡在这里,叫上一声:“殿下,你先走!” 身子一纵,龙爪一抓,化作清风击向夷微子。 夷微子身子一退,取一细枝,轻轻巧巧地挥动几下,明明不见玄气,敖静思的攻击尽为所破。 敖静思大吃一惊,才知这老道果然是名不虚传,也不知这老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敖歌却是忖道:“这老道分明已到了‘剑意通于天地’的入微之境,我就算与静思联手,一时间也破不了他。若是留在这里,被唐小峰等人追上,只会陪着静思一起死。” 又听敖静思再喊一声“殿下快走”,只好咬一咬牙,纵往天际。 夷微子却不阻他,只是以竹枝连破敖静思绝招,朗声念道:“夫道,自然也;得之者,知其自然,不得之者,不知其所由然。真人者,体洞虚无,与道合真,同于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所以法道虚通,包容万物也。” 又道:“道是迹,自然是本,以本收之迹,故义言法也。道性自然,更无所法,体绝修学,故言法自然也。” 他在跟谁说话?敖静思又惊又疑,却听身后传来一少年的求教声:“敢问前辈,何为自然?” 夷微子道:“你不知自然为何物?” 少年犹疑道:“本来是知道的,但前辈所说的自然,跟我以前的理解略有不同,于是我又不知道了。” 夷微子道:“自然者,宇宙也,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少年笑道:“原来就是宇宙,前辈你直接说宇宙就可以了,害我想个半天。” 夷微子摇头道:“愚钝,愚钝,道本一也,何来自然,何来宇宙?你既不知道自然为何物,难道就真知道宇宙为何物?” 少年道:“宇宙为何物?” 夷微子道:“命、物、时、功、神。” 少年蓦地一震。 夷微子道:“你明白了?” 少年道:“一塌糊涂,完全不明白。” 夷微子点头:“孺子可教!你还不快去?” 少年道:“多谢前辈。”剑光一闪,划空而去。 敖静思见他往太子殿下追去,心中焦急,却无法突破夷微子的竹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追向太子殿下,消失不见…… …… 天色已暗,敖歌在黑暗中快速飞掠。 他的速度本是极快,为了安全,又绕了许多山岭。 半圆的月升上天空,前方忽地转出一人。 那少年竟然是唐小峰! 敖歌停在那里,冷冷地道:“就你一个?” 唐小峰叹气:“你跑得太快,只有我一个人追了上来。” 敖歌冷笑:“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送死的?” 唐小峰道:“这个就不好说了,杀人者人亦杀之,谁能杀谁,各凭本事。” 敖歌道:“我早已研究过你,虽然你的剑术已算是少有敌手,但论起实力,还不及我。” 唐小峰道:“我相信。” 剑光一闪,敖歌手中多出一剑,剑身剔透,剑光晶莹。他继续冷笑:“你的长生剑在我手中。” 唐小峰继续叹气:“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剑送给你,但那个时候为了让你相信我真的死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敖歌盯着他:“这次指挥作战的是你?” 唐小峰道:“不是我。” “我想也不是,”敖歌面无表情,“你长于千里暗袭,擅于抓住一闪即逝的机会,但大范围的调兵遣将,非你所长。” 唐小峰道:“我还有点自知之明,不会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敖歌道:“每个人都有长处与短处,知道自己的长处与短处,扬长而避短,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唐小峰道:“我一向都很聪明。” 敖歌冷冷地看着他:“这一次,指挥你们作战的是谁?” 唐小峰道:“她叫芳儿。” 敖歌皱眉:“芳儿?” 唐小峰笑道:“不要问我她从哪里来,因为连我也不知道。” 敖歌道:“如果我死了,帮我告诉那个芳儿,我很佩服,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场败战。” 唐小峰道:“只怕也是最后一场。” 敖歌道:“但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死的肯定是你。” 唐小峰微笑:“我还不想死。” 敖歌冷笑道:“你的实力及不上我,你的长生剑又在我这里,你凭什么不死?” 唐小峰继续微笑:“就因为这样的处境,我已遇到过不知多少次,就因为每次我都非死不可,结果每次死的都是别人,所以我知道,我是不会死的,死的肯定是你。” 敖歌眼睛蓦地眯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唐小峰是在攻他的心,让他失去自信。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资料上看,这小子确实是屡屡面对强敌,却又屡屡逃生,反而是与他作对的,最终都难有好下场。 敖歌阴阴地道:“那就看看,你是否还会有那般的好运道。”剑光一声,万千红光鱼网一般卷向唐小峰。 乖乱无情丝。 唐小峰挚出煞巫剑,笑道:“这不是运道,这是实力,我玄气不及他们,我功力不及他们,但我最终能够赢下他们,这就是我的实力。”剑光连闪,挡住无情丝。 敖歌身子一闪,破丝而入,化作金龙抓向唐小峰:“是么?” 唐小峰一纵,冲天而起。 一人一龙在月光中战得山岭破裂,地动天惊。 唐小峰且战且退,这龙太子果然不好对付。 敖歌却是越战越狠,就是因为这家伙的存在,他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这个小子,屡屡破坏掉龙族的好事,他抢了五色笔,两次灭了尊圣门,又大破铁龙兵团,令龙族控制两河流域,横扫神州的计划功亏一篑,又以神州之盟的名义巧妙布局,将他一步步逼到这种地步。 就算是败,也一定要杀死这个家伙。 这家伙,是龙族必杀之人,也是他最恨之人。 敖歌时而化龙,时而化人,张牙舞爪,玄气飞卷,剑光四溢,杀意凛然。 唐小峰向后一个空翻,落在一处峰头。 敖歌长生剑一劈,暗冥魔照杀直轰而下。唐小峰一阵头疼,强行接下暗冥魔照杀,敖歌却已纵云而下,他赶紧再向后一翻。 龙爪拍中峰头,山峰崩裂,土石乱飞。 敖歌挟着阴狠冷笑,直袭唐小峰……这小子要完蛋了。 他已看不出这小子还能再做什么,玄气远不及他,又失了长生剑的唐小峰,不过是只拔了牙的蛇,早已被关入牢中,只等着被他剥皮去骨。 唐小峰看着那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玄气,亦是心惊。 这北海龙太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以这北海龙太子惊人的实力,熟稔的兵法与智慧,难怪能让他的那些手下为他如此卖命,即便到了最危急的时刻都要拼死护他。 强大玄气排山倒海,唐小峰已是无法接住,不得不将煞巫剑闪电般掷出,煞巫剑轰中玄气之墙,竟是反弹开来,被弹到远处,插在地上。 眼看唐小峰就要被这充满杀气的玄气淹没。 眼看他就要死在这里。 但他不想死,于是他就地一滚,捡起一根枯枝。 敖歌心中冷笑,这小子拿着那柄充满煞气的大剑都无法自保,捡根枯枝能做什么? 强大玄气如海一般淹没了唐小峰。 唐小峰却以那根枯枝为剑,在玄气中不间断地划着。 这是什么?敖歌极是讶异。 如此强大的玄气,本该直接将这小子冲成肉酱,令他粉身碎骨。 但这小子以枯枝划出的剑意,却是玄之又玄,华丽莫名,明明没有玄气,却又包容万物,无所不在,无所不有。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拿的明明只是一根枯枝,但这一瞬间,却像是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他手中的剑,随他而舞,随他而动。 天有五贼,命物时功神! 宇宙为何物?命物时功神! 自然为何物?命物时功神! 生死为何物?命物时功神! 唐小峰划出的似是剑法,似是仙篆,似有非有,似无非无。 夫道,自然也;得之者,知其自然,不得之者,不知其所由然。 真人者,体洞虚无,与道合真,同于自然,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所以法道虚通,包容万物也。 唐小峰竟以这不可思议的剑意,破去了龙太子海一般的玄气。 敖歌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这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运道,这是实力!” ——“我玄气不及他们,我功力不及他们,但我最终能够赢下他们,这就是我的实力!” 唐小峰破尽玄气,一枝点在长生剑上,长生剑飞起,划了个华丽的轨迹,落在他的手中。 敖歌一惊而退,落在远处,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唐小峰左手持剑,右手却挚出五色笔,在长生剑那水晶般的剑身划着仙篆。 红绿两色的仙篆镶入剑身,明明只是晶莹剔透的剑,一下子变得华丽却又闪亮。 唐小峰双手持剑,冷冷地盯着敖歌:“我就让你见见……真正的长生剑!” 真正的长生剑?敖歌眯起了眼。 天空蓦地现出异象,月光汇聚,在长生剑的上空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刻痕。 天惊地颤,色彩万千,星盘摇坠,神鬼惶惶。 无数月精化作星点,如瀑布一般流入长生剑,长生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敖歌现出五爪金龙之身,死死地盯着长生剑,眸中闪动着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狂啸一声,冲向唐小峰。 唐小峰自身剑气流向长生剑,与那万千星点融成一体,彼此不分。 长生剑蓦地一劈,撕天裂地,斩出无上的剑光,直接将敖歌轰成了渣。 …… 一剑杀了敖歌,远处,颜紫绡、纪沉鱼、谢文锦、微微、小罗等也疾飞而来。 微微看着天空中依旧未消的刻痕,与脚下被劈开的山岭,又看了看唐小峰,极是震惊,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颜紫绡亦是惊讶地道:“小峰,刚才那一剑……” 唐小峰以手指轻轻抹过长生剑,笑道:“收工。” 任务已是完成,他们率众回飞,路上时又遇到了伍柳仙宗宗主夷微子。 唐小峰向他致谢,夷微子却笑道:“老道也只是做自己当做之事。”话一说完,他便飘身而去。 唐小峰等本是为杀敖歌,从黄河北岸一路赶到无定河,现在完成任务,倒是没有那么急了,小罗实是不怎么合群,自行离去,颜紫绡等先用秘术招来白丽娟,让她将敖歌已死的消息传回去,然后便休息一番,慢慢上路。 第二日午间,唐小峰与紫绡姐找了条河,一起下河洗了趟澡。 两人这些日子虽是经常见面,但独处的日子却是少了许多,颜紫绡对此颇有一些怨言,唐小峰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补偿一下她。 季节本已变冷,水自然也是冰凉,好在两人都是剑侠,自然也不在乎这个,两人一番恩爱,旁边却又扑通一声,却是微微跳进来凑热闹。 唐小峰在水中搂着紫绡姐,扭头瞪着微微:“你做什么?” 微微娇笑道:“你们做你们的,我洗我的,两不相干。”竟然就在他们旁边洗了起来。 唐小峰也懒得管她,与紫绡姐在那你帮我洗,我帮你洗,正洗得情意绵绵,却听旁边传来微微惊奇的声音:“这是什么?” 他扭过头去,见微微就穿着一件肚兜背对着他,河水刚好淹至她的腰际,两瓣雪臀闭成一线,在水面下晃动。 微微拿着一幅画扭过身来,笑道:“你莫非是勾了一位姑娘,就画一个上去?你怎的连我也画上去了?” 她拿的是天女散花图。 唐小峰没好气地道:“不要乱动。”扑过去抢。 微微却将天女散花图放至身后,娇笑道:“你先告诉我,这图是做什么用的?” 唐小峰心想,这个就很不好说了,天女散花图似乎可以保护这些花神的元神,让她们就算身死,也不会形神俱灭,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却是鬼才知道。 他去抢天女散花图,微微却不肯给他,两个人在水里打了起来。 唐小峰原本就是光着身子,微微亦只穿着轻薄肚兜,两人这一打,自是打得极是香艳。 颜紫绡却在水中蓦地一怔,忽地飞上岸,快速穿起衣裳。 唐小峰压着微微,错愕抬头:“紫绡姐?” 颜紫绡牵强一笑:“你们在这玩,我去去就来。”剑光一闪,消失不见。 微微嘻嘻笑道:“她吃醋了。” 唐小峰却想,紫绡姐那个样子,与其说是吃醋,倒不如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对紫绡姐极是了解,同时也极是放心,就算紫绡姐再怎么生气,也有办法将她哄回来,倒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于是又去抢天女散花图。 没抢几下,就变得摸摸碰碰,搂搂抱抱。 两人滚在河边沙上,唐小峰把微微压在身下:“你不给我,我就强奸了你。” 微微咬着嘴唇,把图放在臀下,瞅他一眼:“你非得强奸了我,我才肯给你。” 第六十九章 分身 这丫头! 唐小峰原本也就喜她娇小可爱,模样好看,伏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又将手滑入她的肚兜,揉着那不盈一握却又雅致的乳鸽。 微微轻喘着气,面颊绯红:“你、你这次要温柔些……” 唐小峰笑道:“我本以为你更喜欢激烈的。” 微微撒娇道:“温柔点会死啊?” 唐小峰盯着她,嘻嘻地笑。微微的脸不由得更加红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怎的好好撒起娇来,其实她的本性虽然野蛮,骨子里却也毕竟是个女孩子,喜欢那种比她更能干更有本事的大英雄,唐小峰几次三番从她手中逃脱也就算了,本事还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厉害,此时的她,嘴上虽然不肯服输,心里已是知道唐小峰此刻的实力早已胜她许多,再加上自己的第一次又被这家伙给夺了去,虽然当时算是“意外”,但对于女孩子来说,却是不可能真的当成意外,哪怕是她这样的女孩子也是一样。 于是不知不觉的,她已在心里将自己默认作这家伙的女人,而这家伙也开始慢慢地进入她的心灵。 唐小峰亦是早已看出,这丫头虽然胡闹得紧,其实说到底,只不过是个心态上还未长大的小女孩,看着聪明,其实纯真,只不过是个从小被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于是微笑着取下她的肚兜,从她的锁骨、酥乳,慢慢地吻了下去…… …… 颜紫绡追着前方一点余光,从林中疾穿而过,一直飞到十几里外,忽地顿在那里。 她咬了咬牙:“紫琼,你出来。” 周围极是安静。 落叶飘落,满地金黄,冬初的森林寂静无声。 颜紫绡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着要杀我,替你爹报仇,现在我就在这里……” 前方缓缓转出一女。 颜紫绡看着少女空空的双袖,惊道:“紫琼,你的手……” 小峰始终没有将燕紫琼在天人境中助史幽探与他为敌,最终断去双臂,生死未卜的事告诉她。 燕紫琼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没有仇,没有恨。 唯一的情绪,便是悲伤。 颜紫绡怔怔地道:“紫琼……” 燕紫琼却是身子一飘,化作剑光纵往天际。 颜紫绡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终于下定决心,同样化作剑光,疾追而去…… …… 微微裸着身子,躺在少年胸膛,张开天女散花图,数啊数…… 唐小峰轻搂着她窈窕的胴体,摸啊摸,笑道:“不要数了,九十八个。” 微微讶道:“这么多?” 唐小峰道:“很多么?” 微微笑道:“就算是后宫佳丽三千的杨广,可也不是个个都被他给睡了,九十八个你还嫌少啊?” 唐小峰呛了一下……这些姑娘可也没有个个都被我睡过好不好? 虽然这也是个很伟大,会让人很有成就感的目标…… 九十九个花神,现在除了史幽探,全都被他画在了天女散花图上。 其中比较麻烦的是司徒芜儿、枝兰音、缁瑶钗等几个,好在他的几个丫鬟中,擅画的秀英去了一趟东海,在华山,他曾把秀英找来,让秀英把芜儿、兰音她们也都画了上去。 至于缁瑶钗,却只有林书香认得,书香虽然也擅画,但她与缁瑶钗却也有好久不曾见面。 好在俏观音竟然藏了一张她女儿的画像,唐小峰找借口借了过来,让书香凭着记忆,对着画像画图,于是连缁瑶钗都画了进去。 而祝题花、印巧文、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等五女虽然下落不明,却是早就被画在图上的,虽然现在天下大乱,但她们的魂魄并没有飞入天女散花图,看来一个个都还活得好好的。 微微见这张图上,不只是自己,连萃芳、兰言、锦心、沉鱼等也一个个都画在画上,姹女会中,除了大姊一个不漏,更是好奇,很想知道这图到底有何用处。唐小峰却没有多加解释,又把她欺负一番,才穿好衣服,手拉着手一起飞了回去。 到了纪沉鱼、谢文锦等人身边,却发现颜紫绡竟然没有回来,这一下,连唐小峰也不由得奇怪起来。 紫绡姐绝不会无缘无由让人替她担心的,她到哪里去了? 众人散了开来,却怎么也无法找到。 天色渐黑,直至夜半,颜紫绡都还没有回来,唐小峰心中焦急,却又怎么也想不明白,若说紫绡姐出了意外,这显然是没有道理的事,以紫绡姐的本事,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无声无息地将她掳走? 但要说她故意开这种玩笑,那更不可能,紫绡姐虽也偶尔会耍耍小性子,或者说,只要是姑娘家,总是会耍小性子的,但她却不会让这么多人替她担心。 直到天快亮时,颜紫绡才终于回来。 唐小峰赶紧将她搂住,见她神情憔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问:“紫绡姐,怎么了?你去了哪里?” 颜紫绡牵强一笑:“只是洗完澡后,先去散了散步,又练了下剑,不知怎的就迷路了。” 迷路?你又不是小月,这么傻的话,骗小孩子啊? 唐小峰盯着她:“紫绡姐,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颜紫绡笑道:“真的没什么,我要真有心事,难道还会瞒着你不成?” 你虽不会瞒我,但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有心事!唐小峰看着她,一阵狐疑。 颜紫绡既然不肯说,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几人继续赶路,终于回到华山。 到了华山,芳儿却已不在,原来,自大局已定后,芳儿便又将大权交还给芸芝,飘然而去。 她来得神秘,去得神秘,竟是到现在都还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 由于在黄河决战,龙族十几万大军尽皆溃败,北海龙太子、两个亲王、几名大将全都惨死,天下震动,各地群雄并起,纷纷起兵剿灭龙族,龙族四处救火,焦头烂额。 虽然如此,龙族却不甘失败,又从三海不断调兵,由于龙族天生神通,可以做到全民皆兵,这场战争自然没有这么快结束,但龙族颓势已成,想要挽回大局,基本已无可能。 但也正因为龙族的威胁已不再像初始时那般巨大,神州之盟,也开始变得不再牢固,一方面,许多潜伏暗处的妖魔鬼怪又或野心之辈尽出,另一方面,原本团结一心的佛道二门也因为各种信念的不同,渐渐生出裂痕,明着虽然无事,暗中却开始争抢地盘,佛道内部尚且如此,与妖族、魔门之间的关系自是更不用说。 对于这种情形,唐小峰自不觉得意外,或者说,局势要不往这个方向发展,那才真的是意外。 原本就是信念、种族、行事作风各有差异的各方势力,迫于那看得见的巨大威胁,不得不抱团取火,这样的联盟会崩溃亦是早晚的事。 但从另一方面,唐小峰亦知道,只要龙族还在,“神州之盟”依旧是面大旗,在这个大旗下,一时间,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谓枪打出头鸟,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去做第一个背叛“大义”的出头鸟,但是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却是免不了的。 历史是一个车辘,总是绕着一个圈,一遍又一遍地打转,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这就是人世,这就是人心。 这就是那不断趟入同一条河流的“历史”。 …… 那天,唐小峰送走了颜紫绡、徐丽蓉、以及卞宝云等三十六名星少女。 他们的势力已是越来越大,徐承志、卞璧正率着大军,与妖族内外夹击,进攻长城一方的龙族,趁黄河一战的大胜继续扩大战果。 而阴若花却在这个时候派人求援。 黄河一战中,阴若花以龙海的微弱力量牵制住南海龙族,从侧面响应他们,而今他们的威胁虽然已经解除,东海却受到空前的压力,北海龙王无法为儿子报仇,再加上对短期内占领神州已是再无信心,于是迁怒于东海,阴若花节节败退,形势极其不妙,唐小峰不管从大义还是从私情,都不能坐视不顾,于是便让颜紫绡、徐丽蓉、三十六名星少女带着一批好手紧急驰援,救助东海。 送了颜紫绡等人一程,唐小峰往华山飞去,忽见远处峰头闪出色彩,他飞了过去,落在峰头,果然看到芳儿在那里,他拉着芳儿:“芳儿姐姐,你这些日子跑哪去了?” 芳儿道:“我自有我的事儿。” 天空下起了雪,这是唐小峰今年所见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实是迟了许多,平常只有南方,雪才会下得这般的迟。 芳儿看着他:“我有一套分魂之术,你要不要学?” 唐小峰道:“分魂之术?” 芳儿定睛道:“身体虽是有形之物,但每个人的魂魄却是无形无相。而这无形无相的魂魄原本就包含了三魂七魄,各种形态,这也是许多凶魂恶魄形样怪异无比的主因,皆因魂魄原本是无相的,它们做鬼久了,渐渐忘了本来面目。” 唐小峰道:“那这分魂……” 芳儿笑道:“你不曾与鬼类交过手么?有些鬼类可以以一化百,用的其实就是分魂之术。而我的分魂之术又比一般鬼类所会的要安全与有效得多,初始时可以一化二,随着你的不断练习,可以分出的魂魄会变得越来越多。其实,除非去修鬼仙之道,一般人就算学了分魂之术也没有用,毕竟身体只有一个,而没有谁会放弃自己的肉身,无端端去修鬼仙的,但是……” 唐小峰笑道:“但是我有玄关化体,如果能跟这分魂之术结合起来,那就不是分魂,而是分身了。” 芳儿道:“其实你的玄关化体也有可改进的地方,你原本是以五行之气幻出分身,其实以你的本事,大可用你自身五行和剑气、仙气,直接将肉体分裂。” 她看着唐小峰:“三元合一、五行幻化的剑气,返本还元、续肢复体的仙气,这些都是你不可思议的地方,把它们结合起来,可以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效用。” 唐小峰使劲点头:“我一定要学。” 芳儿掩嘴笑道:“有了分身之术,你就可以这边陪着紫绡姐、锦心姐,那边陪着芸芝紫芝,不用再怕讨好了这个,冷落了那个,是也不是?” 唐小峰道:“知我者,芳儿姐姐也。”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雪地中,雪越下越大,有若鹅毛,苍松尽覆,大地洁白。他们寻了一处山洞,就在洞中研究分身之术。 芳儿将分魂之术教给唐小峰,果然玄奇奥妙得很,绝非寻常的鬼仙术法可比。 唐小峰学完分魂之术,又与芳儿继续探讨玄关化体,虽说是探讨,但其实根本就是芳儿在那不断指点,看来她是早就研究好了。 唐小峰盘膝坐在那里,同时使用玄关化体与分魂之术,这一次,他不再用身外五行制造分身,而是单纯靠自身五行。天下万物,莫不出于五行,就算人也是一样,三魂营骨,七魄侍肉,他以自己的三魂七魄与自身五行,结合剑气、仙气,终于成功地造出了一个分身。 因为完全没有使用身外五行,造出的分身是没穿衣服的。 两个唐小峰都跳了起来,左看右看。 芳儿红着脸儿,避开没穿衣服的那个,又悄悄扭头……偷看。 唐小峰用他五行幻化的剑气变魔术般变出衣服,两个自己陪着芳儿说话,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极是有趣。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做,很快就有些累了,于是又收回分身,再晃了晃脑袋,笑道:“虽然有点脑胀,但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我本来以为会精神分裂的。” 芳儿道:“怎有那般严重?一心二用又或一心多用,其实并没有想的那般困难。就比如你一边与人说话,一边写着字儿,那到底说话的那个是你,还是写字的那个是你?” 唐小峰道:“自然两个都是我。” “这就对啦,”芳儿道,“其实每个人的脑袋中原本就有许多杂念,只不过有些念头比较明显,有些念头连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唯有一心求佛,经过艰苦修行的大德才能保持时时刻刻只有一念,但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她取笑道:“就好像你一边去摸芸芝,一边去抱紫芝,难道摸芸芝时,抱紫芝的那个就不是你?又或抱紫芝时,摸芸芝的那个就不是你?” 唐小峰一把搂住芳儿:“但是现在,只有搂着芳儿姐姐的,才是唐小峰。” 芳儿脸红红地看着他。 外头大雪纷飞,万籁俱寂,唯有两人的心跳彼此贴合,以奇妙的旋律混在一起。唐小峰将芳儿缓缓推倒,芳儿一阵害羞,欲迎还拒。 罗裳尽解,唐小峰轻抚着芳儿那完美得不可方物的胴体。 素齿朱唇,妩媚多姿,那柔美的曲线几近玉琢。唐小峰的手沿着她饱满的胸脯滑下,滑过那平坦的小腹,抚摸着她的秀腿。 芳儿的神情似带喜悦,似带娇羞,略有犹豫,略有逢迎,又带着某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慌,万般情感聚于一处,反添加了她的美丽。 唐小峰却不管那么多,吻上了她,将各种手法用在她的身上,令她肌肤泛红,情迷若醉,生出各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直至将她挑逗得情难自已,他才趴在芳儿身上,随着芳儿那刹那间的痛楚,温柔地进入她的体内,九浅一深,辗转冲撞,将御女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 黑暗。 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暗。 却又有几颗奇妙的星光在上空闪烁。 星光很淡,照出来的光线却是亘古不灭,永不减弱。 更奇怪的是,那几颗星星位于一条黑色的河流间,从那黑色的河流,又泄出瀑布般的黑气。 这里乃是阴间极阴之处,佛说三千世界,一日月为一世界,上空那黑色的河流,通往的正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无垠的暗。 海一般的暗中,放置着一个冰晶,冰晶中镶着一个美得绝伦的女子,她披头散发,身穿亵衣,乳间插着一支黑色的剑。 墨虹剑。 冻住这绝色女子的冰晶,唤作“湘妃泪”。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湘妃泪”乃是群芳之主创出,以心中巨大悲伤所化。 这女子,有着什么样的悲伤,为何要流出这般晶莹的泪? 冰晶的前方,坐着一个黑袍的男子。 周围很黑,男子融入这片暗中,几难让人发现。 他一直坐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少。 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 上万年中,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这里坐着。 忽地,远处有一道光亮急速靠近。 男子一阵错愕,这里到处都是阴幽戾气,就算是神佛也不敢轻易靠近。 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跑到这里来? 很快,他就看清了光亮。 光亮中,裹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小的身子快速一旋,有什么东西越来越大,破入黑暗。 造化之根?男子大吃一惊,腾身而起。 只听轰然一声,阴幽戾气如海浪般向周围翻涌。 男子暗道不好,想要阻止那小姑娘救人,但造化之根乃是远古仙人用来背山负海,女娲娘娘用来撑住四极的奇物,它这般突然炸开,就算是这曾经射落九日的男子,也无法禁受。 但那冰晶并没有被这惊人的爆炸所波及,皆因“湘妃泪”本就是群芳之主创出,用来保护座下一众花神的奇特招式。 光与暗的冲撞中,冰晶忽地消失,那绝色女子电光般飞出,拉住那小姑娘,急速飞去。 男子大怒,纵身而下,要将她们全都擒住。 却见香气飘过,五彩一闪,彼岸花开,绝色女子与小姑娘全都失了踪影。 …… (神州卷终于结束,接下来,请期待《她们说我是剑侠》之最终卷——百花卷!) 最终卷 百花卷 第一章 花非花而易唐? 欲界第六天,魔罗天。 所谓魔,执着于世的快乐,起着邪知邪见之心念,憎恨嫉妒,破坏一切圣贤不生不灭之道法。 魔罗天之子民,因恶念而生,因恶念而死,世界之恶无量无边,故魔之子民,亦是无量无边。 魔罗天上,宫殿万千,乘空往来,壮丽无伦,比着人世间最华丽的宫殿,亦是超过千倍万倍。 摩罗天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峰,其中最大亦最为华美的耐犯峰上,有一宫殿,大得惊人,即便是人间最奢华的帝王在脑海中的想象,亦不及此。 此时,殿中万千魔民,俱在看着一个缓缓飘行的人间女子。 这些魔民,大多因恶念而来,丑陋无比。这个女子却是人间绝色,莫说人间,只怕连天界也少有这般貌美之人。 绝色女子却对这些魔民看也不看,就这般穿过华美玉柱,直达深处。 大殿深处,一天魔女子正等着她。 人世间,虽常常将心魔、色魔,以及摩罗天上的各类魔民全都呼作天魔,但在这里,却唯有魔中的贵族才是“天魔”,与普通魔民不同,摩罗天中的贵族,乃是天地初开时,应生死之恶缘而生,再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来,有着神秘的本事和悠久的血统,故能号令诸魔,为魔之尊者。 这天魔女子,正是摩罗天上的黑绳公主。 摩罗天,自然并不只有这一位公主,但她却无疑是权势最大,声望最高的一位公主。 黑绳公主身形高大,亦长得极是貌美,她看着阶下的绝色女子,一声冷笑:“你竟真敢前来见我?” 绝色女子略一躬身:“公主为何以为我不敢来?” 黑绳公主冷笑道:“你诸多姐妹在人间界,助唐小峰杀害吾子,我恨不得食她们的血,碎她们的魂,你身为百花之一,就这般来到摩罗天耐犯峰,莫非欺我不敢对付你?” 绝色女子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来见公主,便是要助公主对付她们。” 黑绳公主目光一闪,露出寒意:“对付谁?” “我的那些姐妹,”绝色女子抬起头来,看着黑绳公主,“她们个个都是天仙,就算公主你毁了她们肉身,她们也不过就是转劫罢了,公主难道真的甘心?” 黑绳公主道:“你要如何助我对付她们?” 绝色女子道:“普通手法,根本杀不死她们,但摩罗天万劫峰内的万劫之火,纵是金仙也能杀得。但我的那些姐妹,绝不会自己送到摩罗天来,而公主又不能到人间界去抓她们,是也不是?” 黑绳公主阴阴地道:“莫非你是要帮我把她们全都抓来?” “不错,”绝色女子道,“我会把我的九十八个妹妹全都送到万劫峰,替公主殿下报杀子之恨。” “九十八个妹妹?”黑绳公主皱眉,“我倒是知道,当年九十九位花神中,第一个出生于天地之间的就是曼陀罗,她们俱是你的妹妹,但被称作花王的,却是牡丹花。” 绝色女子道:“当日令公子死时,牡丹花岂非也在旁边,助了唐小峰一臂之力?我会将她也交到公主手中,令她形神俱灭。” 黑绳公主冷笑道:“那唐小峰呢?” 绝色女子道:“我会亲手将他擒来,交给公主。” 黑绳公主道:“还有他的姐姐……” 绝色女子蓦一抬头,看着黑绳公主:“唯有唐小山,是个例外,恳请公主将她放过。” 黑绳公主怒道:“若不是她手中的古今颠反如意挂,就凭唐小峰和那些转世花神,又怎杀得了吾子?” 绝色女子道:“公主无法亲身到人间界去,我若不助公主,公主还不是拿他们毫无办法?我助公主杀唐小峰与一众花神,只留下一个唐小山,公主当无不满。” 黑绳公主目光闪动:“唐小山是百花仙子……” 绝色女子道:“正是。” 黑绳公主冷笑道:“你助我杀死百花仙子在人世间的弟弟,又杀了其他所有花神,却要放过百花仙子?你就不怕她证回天仙后,让你不得好死?” “我怕!”绝色女子迎视着黑绳公主的眼睛,缓缓地道,“所以我要公主放过她,因为我要……亲手杀死她。” 黑绳公主一声娇笑,笑声传荡,荡出宫殿,溢满了整个耐犯峰…… …… 大雪漫山。 唐小峰与芳儿一番恩爱,初始时,芳儿还会娇羞,但唐小峰将从堂姐那学来,又经过多次练习的御女之术施出,芳儿竟也渐渐乐不思蜀,两人竟然就在山中鬼混了两天。 两天后,芳儿才留下一句话,飘身而去。 她告诉唐小峰:“姐姐叫你在这个月圆之夜,到白玉城去。” 这倒是让唐小峰一阵错愕,难道芳儿真的是从圆峤秘境下来的?但她又怎么会有射日弓? 唐小峰发现自己有些糊涂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芳儿也不会害他。 回到华山,却见林书香、阳墨香姐妹二人,她们牵着小月迎了出来,抱怨道:“公子,这两天你到底跑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 唐小峰嘻嘻地道:“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徐承志、卞璧、元昊一都已率兵出征,紫绡姐、丽蓉也带着三十六名星少女到东海去了。华山周围已无龙族,纵有些事,交给芸芝处理也就是了。 “小月,”他牵着月亮,“倒是你这些日子,跑哪去了?好一段时间都没看到你。” 小女孩茫然地道:“迷路了……” 我想也是…… 摸了摸小小老婆的脑袋:“以后跟着我,别乱跑。” 阳墨香嘀咕:“跟着你学坏么?” 唐小峰盯着阳墨香嘿笑……看来这丫鬟又想喂奶了。 阳墨香见他笑得邪恶,捂着胸跳得远远的。 往前走,进入殿中,看到芸芝。芸芝叫道:“大哥,你这两天……” 唐小峰道:“哇,芸芝,两天不见,你怎么变得更漂亮了?” 芸芝瞅了他一眼:“坏大哥,是不是又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又推着他:“大哥,你、你去劝劝紫芝。” 唐小峰道:“她怎么了?” 芸芝道:“她在耍小性子呢。” 唐小峰来到内屋,使了个分身术,变作两个自己,一个去找堂姐、微微等人说话,一个来到床边,却见紫芝趴在床上,于是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一下。 紫芝吓了一跳,扭过头来,又惊又喜又气:“大哥,你这两天……” “哇,紫芝,两天不见,你怎么变得更漂亮了?”唐小峰搂着她。 紫芝在他怀中,喜滋滋地照着小镜子:“是么?” “当然是哦,”唐小峰摸啊摸,在她耳边问,“你姐姐说你耍小性子,怎的了?” 紫芝嘀咕:“我不想当这盟主了。” 唐小峰讶道:“难道你想当皇帝?”就算你有五德之气,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紫芝道:“我也不想当皇帝。” 唐小峰问:“那你想做什么?” 紫芝懒洋洋地搂着他:“我现觉得,当这盟主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原本觉得很威风,现在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事情一大堆,却又跟傻瓜似的,都是别人在做。我现在就想跟以前一样,陪着大哥你乱跑。” 唐小峰心中疑惑……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王气推着她这样说的? 他发现自己实在是分不出来。 不过这样的紫芝,倒也是蛮正常的,就他本心来说,他也不觉得紫芝适合当皇帝,就算当上了,最多也就是好新鲜两天,接下来要么就是逃得远远的,要么就是一团胡闹,变成昏君。 但她不当皇帝,她体内的王者之气难道会放过她? …… 同一时间,这个唐小峰陪着紫芝,看她到底在耍什么小性子,另一个唐小峰,却牵着小月到了落雁峰,去找堂姐。 虽然是两个身子,却跟一个人在同时做着两件事没有太多区别。 来到山腰,看到唐锦心、谢文锦、微微围在桌旁,也不知在做着什么。此时,华山上的许多人都已出征去了,但她们三个只能算是客卿,没有什么具体职务,黄河决战时虽然都帮了大忙,此刻却是悠闲得很。 唐小峰牵着小月来到她们身边:“你们在做什么?” 微微瞅他一眼:“这两天你跑哪……” “哇,微微,”唐小峰抓着她的手,“两天不见,你怎的又漂亮了?” 唐锦心、谢文锦、微微齐齐翻着白眼。 唐锦心却牵着小月:“你也跟他乱跑去了?” 小月摇了摇头。 唐小峰问:“你们在看什么?这个是……”桌上竟然有一朵六瓣小花。 唐锦心缓缓地道:“落雁峰上,突然开了一朵青囊花。” “这个就是青囊花?”唐小峰还是第一次看到青囊花,“花上有字没有?” 唐锦心将那株青囊花递给他看,唐小峰接了过来,见果然是每片花瓣上都有一字,他念道:“唐花非花而易?还是花而易唐花非?” 青囊花,又被称作文圣花、诗圣花,极其少见,传说中,每朵青囊花都只有六片花瓣,每片花瓣都藏有一字,合在一起,乃是一句暗示天下大势的谶语,固有“六瓣纹路知未来”之说。 微微道:“我觉得是‘非花而易唐花’。” 唐小峰道:“什么意思?” 微微可爱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谢文锦道:“莫非是指,大唐将亡,接下来的朝代,将是‘非’国?” 微微失笑道:“怎么可能?国号这东西很讲究的,怎么可能跑出一个‘非’国?” 唐小峰看着堂姐,用眼神问她,堂姐却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唐小峰心想你不是青囊花仙子么?怎的连你也不知道这株青囊花的意蕴? 旁边却传来怯怯的声音:“花非花而易唐!” 几人齐齐看去,发出声音的却是小月。唐小峰问她:“那又是什么意思?” 小月茫然地睁大眼睛:“啊?” 唐小峰叹气。 唐锦心却沉吟道:“花非花、而易唐……这个唐又是指什么?” 唐小峰笑道:“当然是指大唐,总不会是指我唐小峰吧?” 没过多久,隐玄七女、宰氏姐妹、纪沉鱼、魏紫樱、易紫菱等也都陆陆续续的来到这里,讨论花中之意,却都讨论不出什么名堂来。 微微笑道:“其实讨论这东西,根本就毫无意义,当年太宗皇帝时,长安城也开过一株青囊花,藏有‘武代李而兴周’六字,太宗皇帝知道后,令太史占之,又得‘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皇帝按图索骥,没有找到奶奶,却杀了一个唤作李君羡,从李密败亡后就一直跟着他的倒霉蛋,皆因这倒霉蛋小名‘五娘’,又是武安人,当时驻守的还刚好就是玄武门,‘李’‘武’二字都落在他的头上,于是被太宗皇帝找个借口杀了。” 唐锦心淡淡地道:“历史上从未有过女主登基之事,李世民自然不会想到往自己后宫里寻。” 微微一拍掌:“对啊,所以谶语之类的东西,最是无聊,事情没发生时,再怎么猜也是一样,唯有发生之后,大家才会恍然大悟,道声‘原来如此’,但不管做什么都已迟了。” 众人不由点头,俱觉有些道理。 就在这时,却听阳墨香一声惊叫:“那个、那个……” 玉英面无表情地道:“不用那个那个了,大家都看到了。” 却见远处行来一男二女,二女是芸芝和紫芝,一男却是唐小峰。 而她们身边却也有一个唐小峰。 众女目瞪口呆,俱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个唐小峰却嘿然一笑,走在一起,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唐锦心讶道:“这分身之术,怎这般神奇?” 纪沉鱼道:“倒是与萃芳姊用来控制人偶的分魂之术有些相似,不过萃芳姊只能分魂,分不了身。” 唐小峰得意地笑着,却未注意到在他身边,有人低着头,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 颜紫绡、徐丽蓉、三十六名星少女,率着一批剑侠赶往东海。 这三十六名星少女,分别是孟家五女、卞家七女、掌家四女、吕家三女、蒋家六女、董家五女,以及姜丽楼、张凤雏、田舜英、花再芳、闵兰荪、毕全贞六人。 众人赶了几日,那日傍晚,寻了一个地方临时歇息。 天气阴冷而又潮湿,徐丽蓉对着镜子照啊照,忽见颜紫绡坐在远处,独自一人抬头看着即将逝去的夕阳,于是飘了过去:“你这些日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颜紫绡抱着双剑,摇了摇头,却不多言。 徐丽蓉暗自奇怪,紫绡以前可不是这般清冷沉默的性子,她这个样子肯定是有心事的。 难道是那该死的夫君又做了什么坏事? 徐丽蓉正自疑惑,颜紫绡忽道:“那是什么?” 远处,隐隐有妖气腾起,颜紫绡跳了起来,与徐丽蓉对望一眼。 颜紫绡道:“你们待在这里,我潜过去看看。” 徐丽蓉低声道:“小心一些。” 颜紫绡沿着山岭往前方飞去,似这般飞了一阵,又藏于峰上。 却见峰的另一边,数十只妖怪追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上伤痕累累,却一脸倔强,两只妖怪追到他的身后,他忽地一个翻身,化作金翅大鹏,将身后两只妖怪一个爆头,一个撕裂。 但是又有更多的妖怪冲来,扑在他的鹏身上。金翅大鹏显然已是身受重伤,奋力杀了几只妖怪,终是无力再战,又双翼一振,疾掠而出,显然连维持妖身都已艰难,时而化人,时而变鹏,跌跌撞撞地逃着。 颜紫绡暗自诧异,这少年分明就是小罗,但追杀他的那些妖怪又是哪里的? 被这些妖怪追杀之前,小罗显然已是受了重伤,似他这般,根本逃不了多远。 眼看那些妖怪就要追上,小罗怒吼一声,心知自己已是无力再逃,回身欲与这些妖怪血拼,能杀多少是多少。 却见剑光一闪,最靠近他的几只妖怪突然倒下。 小罗方自一怔,颜紫绡已是飞出,以剑光载着他,急速飞掠。 那些妖怪死追不放,颜紫绡一边飞掠,一边剑光连施,又杀了一些妖怪。 其实她也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多事,是小罗背叛了九遗妖圣,还是身后这些妖怪乃是不肯听从九遗妖圣的异类? 她不知道谁是谁非,但这些妖怪以众凌寡,她却有些看不下去。 似这般逃了一阵,小罗也缓过气来,化身迦楼罗,与颜紫绡大杀一阵,杀散群妖。 群妖退走,小罗扶着枯树,不停地喘着气,他身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颜紫绡取一丹药递去:“给。” 小罗有些犹豫,却又扭过头,没有去拿。 若是别人,或会觉得生气,明明救了这家伙,他还要给自己脸色。 颜紫绡却是有些了解这个少年,心知他是那种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性子,自己已经救了他,他觉得欠了自己一个人情,若是再接了这个丹药,这恩情也不知何时还得了,竟不肯接。 她问:“刚才那些,莫非都是妖圣派出的杀手?” 小罗抿着嘴,却不肯答。 颜紫绡看似脑瓜子不太好用,其实却是聪慧,心知自己必是猜着了。 小罗乃是妖圣座下得力干将,若那些不是妖圣派来的,他必定会大声解释,像他这般闭口不言,反证实了她的猜想。 但九遗妖圣为什么要派人追杀他?颜紫绡想要旁敲侧击。 小罗却蓦地从她手中抢过丹药,快速塞入口中。 颜紫绡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想着刚才给你你不要,现在不给你你却来抢。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小罗的意图。 他们左侧,一座山峰突然爆开,一只全身通红的巨大妖怪发出森然冷笑,逼近他们。 感受着这只妖怪发出的惊人霸气,颜紫绡脸色微变:“这个是……” 小罗冷冷地道:“饕餮。” 颜紫绡动容……竟是上古四大凶兽中的饕餮? 第二章 谁是芳儿? 饕餮那山一般的躯体压在他们面前,身上散出炎热的气息,连它所立之处都变得焦黑。 它盯着小罗,怪笑道:“你就是那迦楼罗?看你这样子,想必是吃了不少日月珠,桀桀桀桀。” 小罗面无表情:“你想吃我?” 饕餮,乃是传说中能吃尽万物的凶兽,这世上,没有它吃不下去的东西。 饕餮大笑道:“你说呢?”朝颜紫绡与小罗大力拍下。 两人急速后退,颜紫绡双剑一抖,霹雳般击向饕餮,小罗化作巨鹏,喷出深蓝色的火焰,以诛日太生法轰向饕餮。 饕餮利爪一拍,竟然随手拍飞双剑,拍散小罗的诛日太生法。 两人俱是一惊,他们的本事在神州大陆上已算是顶尖,但这饕餮不愧是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竟是如此强悍? 饕餮一声怪笑:“你们可以开始逃,在我吃掉你们之前,看看你们谁逃得更远。” 颜紫绡冷冷地道:“不用了。” 饕餮道:“不用?” 颜紫绡冷笑道:“因为……要逃的是你。” 三十六道光芒破空而下,布成六六之阵,将饕餮围在中央。 饕餮动容:“天罡地煞图,天罡三十六星将?” 峰上现出一个美丽女子,娇笑道:“这怪物倒也识货。”这女子自然是徐丽蓉。 徐丽蓉道:“紫绡,这是什么怪物?长得这般古怪?” 颜紫绡道:“饕餮。” 徐丽蓉、三十六星少女尽皆动容。 饕餮被三十六星少女那强大的压力逼迫着,亦是不敢妄动,只将视线缓缓扫过众女,忽地怪笑道:“当今世上,竟还有这般多的转世天仙,可以用天罡地煞图化身天罡星将,倒是让人意外……你们莫不是蓬莱山红颜洞的诸位仙子?你们竟然还活着,奇事奇事。” 徐丽蓉、颜紫绡对望一眼。 卞宝云道:“为何是奇事?” 饕餮冷笑道:“当年我那老不死的爹,可是算你们活不到现在。” 徐丽蓉皱眉:“传说中,穷奇为少昊之不孝子,饕餮为炎帝之不孝子……令尊,莫不是那位尝百草的神农炎帝?” 饕餮缓缓退却,阴阴怪笑:“百花气数已尽,不用我来杀你们,你们也活不了多久……桀桀桀桀!”消失不见。 众女错愕对望,不知道这怪物在说什么…… …… 天色快要黑了,华山亦开始下起了雪。 虽有大雪,却也有许多花开得极艳,今年的花时极是反常,春天时,许多花不曾绽放,而现在却像是要作个补偿一般,许多在春天莫名枯萎的花儿,现在却一株株地抢着盛开,连大雪也压不住它们的芳华。 唐小峰来到堂姐房中,见堂姐还在看着那株青囊花,于是从后头搂着她。 唐锦心道:“月圆之夜,你真的要上圆峤秘境?” 唐小峰“嗯”了一声,又头疼地道:“紫芝她们也非要跟我一起去。” 唐锦心回首瞅他一眼:“你若不让她们去,她们自然也就不会去,你头疼什么?” 唐小峰道:“现在正是华山发展最快之时,这个时候让紫芝、芸芝她们一同跟我上白玉城,总是不妥。” 唐锦心道:“那就别让她们去啊。” 唐小峰道:“但不让她们去,似乎也不太好,尤其是紫芝一直吵着,好像不去就不行似的。” 唐锦心目光闪动:“你莫非觉得,这不是她本身之意,而是王气推着她这样做?” 唐小峰苦笑:“我分不出来。” 唐锦心道:“你没有让芸芝算一卦么?” 唐小峰道:“算出来的卦象,全是‘五不遇时’。” 唐锦心动容:“‘五不遇时’虽是平卦,却一向是被当成凶卦,皆因这卦象,平常时候根本不会出现。” 又看着手中的青囊花,沉吟道:“其实,让姐妹们都到圆峤秘境去,也是一件好事。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这株青囊花后,我就有些心神不宁,好像会出什么事的样子,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唐小峰听她这般说,心中也是暗暗一凛,一阵沉思,忽道:“好,那就大家一起到圆峤秘境去。” 又问:“这些日子好像都没看到兰言姑娘,她去了哪里?” 唐锦心摇了摇头,却也不知。 与堂姐聊了一会儿,唐小峰离开她的房间,在心中忖道:“既然要把紫芝和芸芝一同带走,那就要把徐大哥召回来,把华山的一切事务交待给他,由他接管。”于是找到白玉娟,让她以无象天魔舞通知徐承志。 处理完后,来到自己房间,阳墨香与玉英已为他准备好了洗澡水。 两个丫鬟替他搓背,唐小峰痛痛快快地洗了一趟。两个丫鬟收拾离去,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却又听到声音,错愕看去,却是小月茫茫然地飘了进来,钻到他的床上。 他笑着搂住小月:“一个人不敢睡么?” 小女孩睁着眼睛:“她们说,要跟夫君一起睡。” 到底是谁教她的?当然,其实也没有教错就是……呃。 小女孩的手,竟然滑到了他的腹下,握着那奇怪的东西。 “咳,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摸?”小女孩委委屈屈地说。 这个…… 唐小峰感受着小女孩那稚嫩的手,只觉欲火涌起,既是舒服,又是难爱。小月却又滑了下去,解开他的裤头。 唐小峰小声地道:“小月……” “为什么她们都可以吃?” “呃……”算了,你要吃就吃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多了,小月趴在他的腹下,竟然还弄得有模有样。唐小峰抓住床沿,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又想着小月其实也不小了,都有两千多岁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小月似乎觉得还不够有趣,又脱下漂亮衣裳往上爬,唐小峰被她弄得欲火难消,不由得抱住她来,抚着那小小身体,又温柔地将她按倒,也不敢太用力,轻轻进入。小月痛得喊了一声,却又抱紧他来,小小花苞痛得难受,却又极是配合。 似这般来来去去,终于,唐小峰在她那小而稚嫩的花苞中绽出精华。 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他一下,又用调皮的眼睛看着他,嘻嘻地道:“舒不舒服?” 唐小峰刚想说舒服极了,却又下意识地想要跳起,但他正处在兴奋后最虚弱的那一刹那,小小峰都还留在她的体内,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姑娘的手便已接连拍在他的身上。 该死……她不是小月! 他重重地压在小姑娘身上,沉沉睡去。 昏过去前,耳边传来小姑娘的笑声:“我也是第一次哟,真是便宜你了。” 这丫头……竟然是白话…… …… 唐小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窗外漆黑一片,身边空空荡荡,只留着些许残香。 白话那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赶紧拿起自己的百宝囊,找啊找,心中一惊。 天女散花图不见了。 囊中却多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我才不帮你生孩子!” 居然还画了个可爱的鬼脸。 他跳下床,却实在不知道该上哪去找。 看来那丫头就是为了偷天女散花图才冒充小月,她现在的身体原本就是从小月那“分裂”出来的,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若是平常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分不出来,但是白话那丫头古灵精怪的,又对小月极是了解,由她冒充小月,就连唐小峰也没法分辨。 现在想来,小月已是把他当成家人,她这次消失这么久,仅用迷路似乎是说不过去,看来她是已经找到了白话,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跟白话在一起。 而这一次,却是白话冒充她回到华山。 白话为什么要偷天女散花图? 唐小峰想啊想,却是想不明白。 居然会被那丫头耍了一记,唐小峰一阵苦笑。 她扮小月也实在是扮得太像了…… …… 唐小峰开始到处找白话,当然是找不到的,以白话的聪明,若是刻意不让他找到,简直是轻而易举。 没有找到白话也就是了,他自己反而被魔杀找着。 那是第二天的事,地面突然裂开一条漆黑的缝,魔杀就这般从黑缝里钻了出来,阴阴沉沉地看着他。 唐小峰道:“你不要告诉我……史幽探跑掉了?” 魔杀淡淡地道:“史幽探跑掉了。” 唐小峰叹气……我都叫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了。 “你居然会被她跑掉?”他苦笑道,“谁救走了她?” 魔杀面无表情:“合欢花!” 合欢花?合欢花不就是白话么? 白话那丫头,居然能从阴间极阴之地,当着魔杀的面救走史幽探? 唐小峰虽然知道那小丫头聪明得很,却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白话救走了史幽探。 史幽探要杀其他花神。 白话盗走了天女散花图。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曼陀罗还会做出什么,”魔杀看着他,“你自己小心。” 唐小峰继续叹气……当精灵古怪的白话和心狠手辣的史幽探同流合污,那是小心就可以预防得了的么? 这样看来,还是把孟兰芳、芸芝、紫芝她们都带到圆峤秘境上去,更安全些。 …… 又过了几天,月圆之夜将近,出征的徐承志回到华山。 唐小峰将自己要把芸芝、紫芝、堂姐、隐玄七女等都带走的事告诉他。 徐承志皱眉:“这种时候?” 唐小峰苦笑:“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我一定要把她们带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体内有五德之气的紫芝不想再当盟主,“六瓣纹路知未来”的青囊花仙子转世的堂姐心神不宁,白话盗走天女散花图,救走史幽探。 现在连他都不免担心起来。 徐承志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非走不可?” 唐小峰道:“非走不可。” 徐承志没有再问。 到了月圆之夜,唐小峰、芸芝、紫芝、堂姐、纪沉鱼、谢文锦、隐玄七女、孟兰芝、微微、宰氏姐妹、魏紫樱、易紫菱等聚在一起,在落雁峰头,以玄天璧打开通往圆峤秘境的天梯。 唯有白玉娟一个被留了下来,毕竟还要靠着她让远赴东海的紫绡姐和华山保持联络。 他们本被月色带着,不停地往上飞,脚下是呼啸的魔风,周围是亘古不灭的静。 他们看到了月亮。 极大,极圆的月亮,明明是那般的远,却又仿佛伸出手来,便可以将它握在手心。 然后,他们便进入了白玉城。 白玉城极大,月色覆满了整个白玉城,极具美感。姐姐、萃芳、四芳十春、婉如、红红、淑媛等应该都是在白玉城里的,但因为白玉城太大,他们落下来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唐小峰一眼扫去,见前方有两个人影,于是直接掠了过去,看到的竟然是秦小春和田凤翾,两个女孩看到他,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脸蛋憋得通红。 唐小峰嘻嘻一笑,正要跟她们说话,她们便已尖叫一声,吓得跑了。 唐小峰心想,我又不是色狼,你们吓成这样子做什么? 却听秦小春一边跑一边嘀咕:“色狼来了,色狼真的来了。” 田凤翾道:“都是她们害的,肯定是婉如,要不就是锦枫和蘅香。” 秦小春道:“也可能是萃芳姐姐……” 唐小峰心想,她们这是怎么了? 正要追上去,远处已是有人飞来,最先飞来的少女竟然是他的义妹骆红蕖,这真是大出他的意料。 二妹居然也在圆峤秘境?她是怎么上来的? 不过一看到骆红蕖,他心里立时就有了数,跑了过去,盯着她那也跟秦小春、田凤翾一样憋得通红的脸,嘻嘻地笑。骆红蕖知道大哥聪明,见他笑得这般诡异,更是发臊,踏着滑云板便要逃走,唐小峰却一下子将她搂住,怪笑道:“二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红蕖被他搂着,娇躯都有些发软。 另一边,却是哀萃芳、祝题花、印巧文、宋良箴、廉锦枫、薛蘅香、四芳、十春、唐淑媛、红红等纷纷来到,看到他,有的喜悦,有的羞红,表情极是怪异。唐小峰见连祝题花和印巧文都在这里,更是诧异,没有玄天璧,她们跟二妹到底是从哪条路上来的? 人群中却飞出一女,娇笑道:“爹爹!”扑到唐小峰身上。 众女汗了一下,俱想着这丫头果然不要脸,还真的敢叫。 唐小峰亦是汗了一下,搂着这个丫头:“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你娘可是在到处找你。” 这丫头居然是缁瑶钗。 唐小峰搂着缁瑶钗,却又看着其他美眉,低笑道:“你们谁是芳儿?” 姑娘中,如哀萃芳、宋良箴、廉锦枫、薛蘅香等原本就跟他成过亲又或是有一腿的,一个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如章兰芳、章蕙芳、左融春、廖熙春、祝题花、印巧文等却有的憋红,有的害臊,一个个的躲了开来。 所谓“芳儿”,果然是这些美眉用白玉轮弄出来的把戏啊。 缁瑶钗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地道:“我也是芳儿呢。” 原来如此……其实唐小峰虽然猜“芳儿”就是这些姑娘合体后弄出来的,但还是有些地方不可解,比如芳儿怎么会有射日弓?还有芳儿那略有些俏皮的性子,却又像谁? 原来这丫头也在里面啊。 祝题花等看着他来,亦觉脸红。做“芳儿”时虽然有趣,而且也确实助了神州之盟一臂之力,让她们为人类之存亡尽了一分心意。 但那两天里跟这家伙的“鬼混”却大出她们的意料。 当她们合体为“芳儿”时,每个人的念头都成了芳儿本身的杂念,而因为哀萃芳、林婉如、宋良箴、廉锦枫等也都在里头,因此从“芳儿”第一天诞生起,对唐小峰就有着天然的好感,这本来也是无所谓的事,反正她们跟唐小峰也都熟得很,但最后两天的男欢女爱,却一下子就让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就算变回原来的自己,合体时的感觉和记忆亦会深深地保留在她们的脑海里,那样子的激情与缠绵,实是令她们难以忘怀,偏偏她们又都是未出阁的少女,事后自不免害羞,此刻看到唐小峰在那追问,她们也知道唐小峰聪明,必是早已猜出,这一下子想不尴尬都不成。 另一边,唐锦心和谢文锦早已是心里有数,纪沉鱼、微微、隐玄七女、芸芝紫芝等却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见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俱有些一头雾水。 哀萃芳无奈摇头,飘到唐小峰身边,拎小猫一般,拎着缁瑶钗的后领把她抛开,低声道:“你先去见见姐姐。” 留下其他姑娘在这里相聚聊天,哀萃芳与唐小峰手牵着手,往蟠桃树下飘去。 路上时,唐小峰问:“到底‘芳儿’包括了哪些姐妹?” 哀萃芳瞅他一眼:“除了姐姐、淑媛、小莺,其他姐妹全都在里头。” 唐小峰干咳一声……那不就等于那些姑娘,全都跟他“做”过一场?难怪秦小春和田凤翾看到他就跑,其他美眉脸也红成那样。 可惜啊,姐姐怎么不在里头…… 说起来,他一直在猜姐姐也是“芳儿”中的一个呢,毕竟芳儿连着几次破去龙族非欲大阵,在黄河决战时,又表现出鬼神其妙之机,他本是想着,除了姐姐,几不可能有别人能够做到。 哀萃芳却低声道:“姐姐病得很重……” 唐小峰心中一惊,加快速度,终于来到姐姐房间,却见姐姐躺在床上,崔小莺正在旁边照顾着她。 第三章 春满圆峤 唐小峰飘至床头,床是玉阙宝圭木制成的仙榻,香气缭绕。 唐小峰轻唤一声:“姐。” 唐小山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他:“小弟。”想要坐起。 唐小峰将姐姐按住,又见她白皙而又憔悴的样子,一阵心疼,又问起萃芳,才知姐姐已是病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有让他知道。 很快,唐锦心、谢文锦、芸芝、紫芝、林书香等也来到这里,见唐小山病重,俱是替她担心。尤其是书香,一阵心急,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到圆峤秘境来,好好的照顾小姐。 唐小山无奈地笑着:“真的没有什么事儿。” 你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 唐小峰与哀萃芳、廉锦枫、骆红蕖、井尧春等几位姑娘聚在一起,又忍不住埋怨她们,怎么不早点把姐姐病重的事告诉他。 廉锦枫无奈地道:“小山姐说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又说她自己的病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不让我们告诉你。” 唐小峰又问骆红蕖,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骆红蕖将她与祝题花、印巧文、缁瑶钗陪着白话去取造化之根的事说出,唐小峰苦笑道:“你们真的不应该陪她去的。” 印巧文在一旁道:“她说她是为了重建神州结界,我们其实也知道她不可靠,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唐小峰无奈……确实也不能怪她们。 当下,唐小峰等人便在圆峤秘境里住了下来。 身边莺莺燕燕,除了他和姐姐,白玉城上的花神,包括章兰芳等四芳、井尧春等十春、隐玄七女、以及萃芳、文锦、沉鱼、微微、芸芝紫芝、紫樱紫菱、锦心堂姐、淑媛堂姐、婉如表姐、红红、孟兰芝等人在内,竟有四十八名之多,半数花神几乎都在这里。 这些花神中,萃芳、婉如等都跟他成了亲,没有成亲的,由于“芳儿”的存在,与他的关系也变得极是暧昧。这么多的姑娘伴在身边,本是一件开心的事,不过一想到姐姐的病情,他又实在是有些开心不起来。 那天,他陪着姐姐绕着白玉城转了一下,又带着她到池边坐下。 白玉城的天空,无垠而又神秘,抬起头来,圆圆的月亮近得仿佛就在半里之外。 月光洒在湖面上,湖光粼粼,远处是一条天河般的瀑布,二妹和祝题花、印巧文、瑶钗干女儿,那个时候就是从这条瀑布冲下来的。 而圆峤秘境竟然就是传说中上古五大仙山中的员峤,亦让唐小峰颇有一些意外。 姐弟两人并肩坐着,姐姐披着一件云光绣成的锦袍,并拢双腿坐在草地上,秀发柔美而又乌黑,轻轻地披在脑后。 她的身上散出花香,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体香,芬芳泌人。 瀑布下,人身鱼尾的纪沉鱼在那冲着澡儿,还有紫芝和缁瑶钗,亦在那里陪她嬉戏。紫芝看到他们,欢快地向他们招了招手。 “姐,”唐小峰问,“那个时候,你让萃芳到这里来,莫非就是已经做好了让她使用白玉轮的准备?” 细算一下,中秋节那些,萃芳跟着姐姐上了白玉城,而第二天他就赶着去益州,在益州才待了几天,就遇到了芳儿。 “嗯,”姐姐道,“我已大体算清了圆峤秘境在三界中的位置,只要按着一定的时辰、方位穿过魔风,便能到达人间。但包围圆峤秘境的魔风乃是五行之极致,纵连仙神也难以穿过。唯有萃芳那不在五行中的灵郁之气方能做到,所以我让她到这里来。” “那个时候,题花姐和红蕖她们还没有到这里来吧?” “她们被归墟里的天河冲到这里,是第二天的事。她们亦想为神州尽一分心,但那个时候,月圆之夜刚好结束,我便让她们也跟着一同使用白玉轮。”唐小山道。 哇,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这是嫌你的弟妹不够多么? 姐姐瞅他一眼,咬了咬嘴唇:“你跟‘芳儿’到底做了什么?怎的她们变回来后,一个个都怪怪的?” 唐小峰挠着头,呵呵地笑……他跟“芳儿”可是瞎混了两天两夜,什么事儿没做? 唐小山七窍玲珑,见他笑得这般古怪,再加上她原本也就心里有数,不由无奈摇头……真不该让芳儿去找他的,我这是嫌弟妹不够多么? 唐小峰却疑惑地问:“为什么她给自己取名叫芳儿?”记得上一次来圆峤秘境,他让锦枫和蘅香使用了白玉轮,两个妹子合成一体,取名叫做“锦香”来着。 姐姐道:“虽是众人合体,但每个人的意志不同,还是会有强与弱、主与从之分。萃芳从幼时起便经历过许多磨难,与你在一起时,亦发生了许多事情,她修的本就是绝恋心法,又经历了补天、嫁衣两重修行,心灵已达至最完美的境界,远非他人可比。芳儿虽是合体之身,却是以萃芳的意志为主,再加上‘芳’与‘花’本是同一意思,固给她自己取名叫芳儿。不过意志虽是以萃芳为主,身体却似乎是取了众人之长……” 唐小峰笑道:“我知道,她的胸跟红红一样大,皮肤却跟锦枫一样白,眼睛有些像表姐,大腿摸上去像……” “死小弟,”唐小山脸儿一红,啐了一声,“你怎么跟姐姐说这个?” 唐小峰挠了挠头,又笑道:“其实我也早就猜到,只是在她突然拿出射日弓时,因没有想到红蕖竟然也在白玉城,还说自己猜错了。我还以为,这‘芳儿’肯定还包括了姐姐你在里头,因为她对兵道与阵法的了解,实在是太厉害了。” 唐小山脸上更显晕红……死小弟,你既怀疑姐姐也是“芳儿”中的一个,还敢把芳儿推倒? 唐小峰却又将史幽探已逃出极阴之地,白话盗走天女散花图的事说了出来。 姐姐听得天女散花图被白话盗走,亦是怔了一怔:“小弟,你也太不小心了。” 唐小峰叹一口气……确实是很不小心。 千防万防,没有想到白话那小丫头竟然会冒充小月,再色诱他。 却听姐姐也是轻叹一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幽探既已逃了出来,就算白话不那样做,她也同样会找上你,你是斗不过她的。” 虽然有些不服,唐小峰却也知道史幽探的厉害与可怕,姐姐说出的只是一个事实。 但是史幽探要做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连白话都要这样子帮她? 唐小峰一阵头疼。 他问:“姐,你让我上圆峤秘境,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姐姐略一点头:“确实有件重要的事,不过过几日再说。” 唐小峰疑惑地看她一眼。 圆峤秘境虽美虽大,又有许多神秘莫测的事物,但却没有多少娱乐活动。 美眉们平日里除了聚在一起聊天嬉戏,也没有太多事做。而唐小峰作为这里唯一的雄性动物,成为了百花丛中一点绿,再加上他本就活跃,又极会哄女孩子,再用他的分身之术,让这些姑娘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时间一长,他自跟众位姑娘打得火热。 那一日,他与骆红蕖飞在高处,骆红蕖踩着滑云板,张弓搭箭。 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易紫菱等几位美眉在下方抬头看着。 骆红蕖身上腾起炎气,忽地一箭射出,刺天破地,势不可挡。 太玄驭日法。 祝题花、印巧文等美眉合体成“芳儿”时,亲手用过太玄驭日法,对射日弓与震天箭的威力自不觉得意外,魏紫樱、易紫菱却看着那惊人的箭光,吓了一跳,如此强大的箭光,究竟有几人能够挡得? 唐小峰却高举长生剑,上空有惊人涡流,快速涌入长生剑中。 他快速一劈,劈在义妹射来的震天箭上,只听轰然一声震响,互相冲撞的玄气发出道道光环,震天箭倒撞而退,他却如无事一般。 骆红蕖心想,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大哥的本事,怎的变得这般厉害? 祝题花等却也有些气馁,她们本觉自己的剑术进度已是极快,但与唐小峰相比,竟还是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唐小峰笑道:“这一箭要由芳儿射出,威力更大。” 祝题花、印巧文俱是红起了脸……你别动不动就提芳儿。 骆红蕖赞道:“大哥,你的长生剑果然了得,竟可直接吸收天地玄气为己用,还可生出各种变化。”她清楚地知道大哥刚才仅仅只是靠着长生剑自身,便接下了她的震天箭,一方面,这固然是因为她练太玄驭日法的时日有限,还未达到更高境界,但另一方面,却也显示出长生剑的惊人效用。 虽然还未达至完美,但长生剑已开始隐隐成为能够与射日弓、轩辕剑比美的绝世神兵,但与射日弓、轩辕剑不同的是,它还有继续成长的能力。 接下来,几人一同研究了些剑术与心法,祝题花、印巧文、紫樱、紫菱等留在这里练剑。唐小峰与骆红蕖一同离开,来到无人之处,唐小峰忽将义妹按在墙上,骆红蕖脸一红,瞅着他来:“大哥,你要做什么?” 唐小峰半搂着她:“我要去睡觉了,你陪我睡好不好?” 骆红蕖一脸晕红,回想起“芳儿”与大哥温存的场景,那时的激情与美妙,记忆犹新。这其实也是其他姑娘家这些日子共有的烦恼,所说大家都是黄花闺女,但与唐小峰相处的那两天却又让她们享受到男欢女爱的美妙滋味,原本就个个都是情窦初开、少女怀春的年纪,对于那种事儿既是害羞,又是好奇,而那两天中的颠凰倒凤,实在是太过疯狂,几乎什么事儿都做过,自然是难以忘怀。 唐小峰的御女之术与欢喜禅等结合在一起,给了“芳儿”极大的快感,这些姑娘事后回想固然羞涩,却又别有一番滋味,再见唐小峰时,虽然个个害羞,但圆峤秘境上,她们也只能与唐小峰相处,处得久了,个个变得关系暧昧。 骆红蕖被大哥搂在怀中,她本是大方之人,这一刻,身体一阵阵的燥热,却又极难为情:“你、你去找别人。” 唐小峰在她耳边道:“可我现在就只想找你。”在镜花缘里,红蕖本是他的老婆来着。 骆红蕖心知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再加上由于“芳儿”的存在,自己和大哥也算是“做”过的,见唐小峰搂着她不放,要求云雨,无奈之下,拉着大哥进入自己房中,与大哥共享欢愉。 …… 另一边,哀萃芳、廉锦枫、薛蘅香、芸芝、紫芝、章兰芳、章蕙芳、章琼芳、章月芳、姚芷馨、左融春、潘丽春等二十多名少女闲着无事,在一起行着酒令。 酒,是以白玉城中奇花异草酿制的花酒,香气四溢,几圈下来,酒量不好的已是摇摇晃晃。 这些姑娘中,章月芳年纪最小,疑惑地道:“唐大哥呢?怎的没看到他?” 由于唐小峰的分身之术,她们几乎到哪都能见到他,现在突然没看到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哀萃芳淡淡地道:“到红蕖妹子房中去了。”她有灵郁之气,早已看穿唐小峰的动向。 章月芳好奇地问:“他到红蕖姐姐房中做什么?” 哀萃芳笑道:“做前天晚上他到你和琼芳妹子房中做的事。” 章琼芳、章月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众女看她们模样,如何猜不出来?俱是好气加好笑,又偷偷想着,白玉城的这些姑娘,那家伙到底已经睡了多少? 紫芝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芸芝道:“紫芝,你又胡说些什么呢?” 紫芝道:“我只是想着,自见到诸位姐姐后,不知怎的,就再也不想分开。但就算现在在一起,日后天下太平,大家还是要各自嫁人,分道扬镳,那多无趣?还不如大家一起嫁给大哥,日后都可以天天在一起,岂不是好。” 芸芝道:“胡闹。” 紫芝道:“原来姐姐不想嫁给大哥啊,那就我们嫁,你一个人不嫁好了。” 芸芝憋红着脸……那更不行。 章兰芳轻叹一声,道:“其实就算天下太平,我们现在也是无家可回。我们本是被恶人掳去,几遭毒手,幸有小山与唐公子相救,除了跟着小山与唐公子,其实也不知该去哪里。”章家在起兵反武时,早已家破人亡。 紫芝娇笑道:“更重要的事,虽说用的是‘芳儿’的身体,却无法改变你们跟大哥已有肌肤之亲的事实,除了大哥,你们还能嫁给谁去?” 四芳十春俱是红起了脸,左融春笑道:“唐公子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又是救亡神州之大英雄,我等一同嫁他,其实也不是不好,但不知怎的,看着他那笑嘻嘻的样子,却又总是很想揍他,很不甘心。” 众女个个掩嘴偷笑……确实。 紫芝心中窃笑:“就算你们不嫁,我看你们又有几个能逃脱大哥的毒手。” 众女见她笑得古怪,亦是拿她毫无办法。 同一时间,另一个房间里,唐小山、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微微、唐淑媛、林婉如、二香五芳、秦小春、田凤翾等亦是聚在一起。 唐小山喝了些药汤,与她们一同聊天,唐锦心却是心中一动,将那株青囊花取了出来,交给唐小山,让她看看。 唐小山看着花上六字,略一沉吟:“花非花而易唐?” 唐锦心讶道:“瓣上六字,连我也不知该如何排列,倒是那日在华山,冒充小月的白话亦说是‘花非花而易唐’,与姐姐一般。” 唐小山看着花上六字,摇头失笑:“按这谶语,你们只怕全都要嫁给我弟弟呢。” 阳墨香抿着嘴:“为什么啊?” 秦小春、田凤翾齐声嘀咕:“才不要呢。” 唐锦心却讶异地道:“单从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姐姐如何能够推出这个结论?” 唐小山笑了一笑,却不解释。 唐锦心心中疑惑:“单从这六个字,绝不可能推出这样的答案,甚至连弄清这六个字的顺序都有些困难,但姐姐想来也不至于诳人。” 又想道:“就算这个‘唐’字是指堂弟,但‘易唐’又不是‘嫁唐’。还有这‘花非花’却又到底是什么意思?况且,姐姐把堂弟叫到圆峤秘境来,想来是有要事,却又什么也没叫他做,只任由他在白玉城胡闹,这却又是为何?” 唐锦心本是青囊花仙子转世,虽然前世已昧,但青囊花本是传说之花,预言之花,她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却又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得闷闷不乐。 其他美眉却没有去想太多,陪着唐小山说说笑笑。 对着唐小山,她们都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纵连此次登上圆峤秘境,才第一次见着唐小山的微微也不例外,众女说说笑笑,不由得又谈起“芳儿”,阳墨香等再一次的捧腹大笑,林婉如原本就与表弟成了亲儿,倒没什么,秦小春、田凤翾却是臊得想往地下钻。 而在远处的一个房间里,唐小峰正伏在骆红蕖娇美而又充满青春气息的胴体上,先是温柔起伏,再由慢到快,狠狠冲刺…… 第四章 圆峤的秘密 人间,某处深山老林。 一个小姑娘手持木剑,在阵中踏着禹步,作歌曰:“天地开辟凝成一,分而生阴名为二;阴阳相合生成三,三统共生养凡物。大道分成为二气,二气裂而为五行,万物赖之以生成,千灵资之而舒修……” 随着她的歌诀,无形的气流在天空涌起,一波又一波地向外扩散。 在阵边,又有几人,其中一个女子姿色殊绝,身边立着两名侍女。 一个少女身穿紫衫,两袖空空。 还有一个小女孩,与阵中的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想要弄清大家在做什么,极是可爱。 阵中的小姑娘自然是白话。 其他人,则是史幽探与燕紫琼、小月。 两名侍女是曼珠沙华,曼陀罗华。 小姑娘运阵完毕,将剑一扔,叹气:“好累。” 史幽探抬头看着那不断扩散,然后慢慢消失的气流,沉吟不语。 远处却飘来两女,一个竟是师兰言,一个却是提着灯笼的白丽娟。 师兰言低唤一声:“大姊。” 史幽探轻拨发丝,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师兰言轻叹:“颇有一些麻烦,华山的那些姐妹,全都上了圆峤秘境。” 史幽探一阵错愕:“这是为何?” 燕紫琼皱眉:“难道她们知道我们要做的事?” “不是,”师兰言道,“似乎只是其中几人心血来潮,唐公子不知怎的,便带着她们全都上了白玉城。” 白话跳到阵外,笑道:“你们知不知道,华山上,开了一株青囊花?” 曼珠沙华道:“听说青囊花有预言之效,不知那株青囊花上写了什么?” 白话道:“花非花而易唐!” 师兰言动容:“这个‘唐’,莫非是指唐公子?” 白话道:“就是他。” 师兰言道:“其实我也一直有些奇怪,单从面相来看,唐公子实是有福之人,或许说,他的福分实是高得出奇,怎么看也不是普通凡人,以他那般胡闹,居然到现在都还活着,反而是跟他作对的人一一死去,但他又确确实实只是凡人,看不出有出奇来历,实是奇怪。” 又道:“更奇怪的是,他好像总能跟花神扯上关系,当日我们虽然弄错,将阴若花当成姐姐,但以我们的实力,要杀阴若花本是轻而易举,结果却被他三番五次救出阴若花。萃芳姊苦修绝恋心法,煞星不是别人,偏偏是他,林书香她们还是隐玄七女的时候,几乎要被血婆婆害死,也是被他救出,还有……” “还有被你们带到天人境的那些花神,”白话叹气,“那个时候,芸姐姐为了救她的几个姐妹,三次算卦,卦象都指那家伙为贵人,我还以为是巧合,也没有太过在意,想不到他真能到天人境去大搞破坏,把所有人全都救了出来。” 燕紫琼目光闪动:“这些都不是巧合?” 白话道:“现在看来,并非巧合。” 燕紫琼道:“那他又为何有这般福分,与姐妹们有这般多的瓜葛?” 白话道:“是因为……姐姐。” 燕紫琼道:“你的意思是……” 白话还未说话,史幽探便已淡淡截道:“想必,是因为姐姐在极阴之地布下的那个转生阵。” 燕紫琼道:“转生阵?” “正是,”白话道,“当年,姐姐转世之前,曾在极阴之地布下了一个转生阵,想要让魔杀转生成她的弟弟。你们想必已是知道,魔杀就是当年射落九日的神将羿,这家伙正义感过剩,当年天帝其实只是想让他用射日弓和震天箭吓一吓他的十个儿子,但羿到人间,看到十日乱天,民不聊生,大怒之下,竟把天帝的九个儿子都射死,只留了一个金乌。他是为民除害,天帝明面上自然不好杀他,却也恨之厌之,羿后来上不了天庭,表面上是因为得罪的仙神太多,其实还是因为天帝。否则的话,天帝下诏,谁敢阻他回天庭?” 又道:“羿喜欢姐姐,姐姐却谈不上喜欢羿。但姐姐虽不喜欢羿,却相信羿的为人,固亲往极阴之地,让羿转生助她。羿以前便是天庭第一神将,靠着姐姐布下的转生阵,可以留着前世记忆投胎转世。而那个时候,古今颠反如意挂正是放在转生阵中,转生之人,可以抛弃所有厄运,气运通天。” 师兰言叹道:“天神转世,通天气运,再加上数万年的前世记忆,以及唯有他知道藏在哪里的射日弓和震天箭,只怕随便修个几年,五六岁都不要,便可成为人间界的第一高手。” “但那家伙却实在是个倒霉蛋,”白话笑道,“现在看来,他的转生并没有成功,反而是被另一个魂魄穿过了转生阵,那个魂魄带走了通天的气运,却把所有的厄运全都留给了他。而唐小峰虽然不是天神转世,没有魔杀那种数万年的修行经历,但因为有着通天的气运,所以一旦踏上剑侠之路,修行亦是极快,你看他明明只是凡人,却能追上凌霄花转世的紫绡姐姐的修行速度,便可知道他的福分有多惊人。” 燕紫琼淡淡地道:“但有些事,还是无法解释。” “嗯,”白话道,“这无法解释,为什么萃芳姐姐修习绝恋心法,煞星不是别人,偏偏是他,芸姐姐三次算卦,为什么只有他是贵人,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总能够救下那些姐姐。我和大姊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实是因为,我们把姐姐当年布下那个转生阵的目的弄错了。” 史幽探沉默不语,师兰言却是动容:“什么目的?” 小姑娘道:“我原本以为,转生阵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小山姐姐。姐姐当年下凡之前,便已做出各种安排,让她在十几岁时,便可借由某种途径,轻而易举地证回天仙,人世之间,颠沛流离,就算是她,也不敢保证在这十几年里不会有枉死之事,故而需要一个人,在这十几年里尽心尽力地保护她。但是我错了,转生阵,并非是为了保护百花仙子而设……” 燕紫琼皱眉:“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花神,”小姑娘轻叹一声,“姐姐证回天仙,但是其他姐妹却还是要经历七世轮回,那转生阵里,想必还藏有某种灵魂印记,通过它转生之后,这种灵魂印记藏在魂魄深处。唐小峰本多少有些‘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逍遥性子,但在东海看到骆红蕖有难时,忍不住地便要去救她,看到阴若花有事时,不由自主地便要去保护她,虽然那个时候他自己的本事也不怎样。隐玄七女有危险,跟他明明没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要追到括苍山,芸姐姐三次算卦,唯有他是贵人,而那四十八位姐妹最终也是经他之手救出……” 曼珠沙华道:“那萃芳小姐的绝恋心法……” “绝恋心法,指定唐小峰为煞星,其实是对芳姐姐的保护,”白话道,“由于那个灵魂印记的存在,保护花神,成为连唐小峰自己都不知道的天性之一,你看他与芳姐姐那般爱恨缠绵,最终还是不忍心害芳姐姐,帮她补天就知道了。” 师兰言再次动容:“所以……” “所以,”白话黯然道,“姐姐让羿转生,不是为了保护她自己,而是为了保护谪落人间,要受尽七世轮回之苦的所有花神。” 师兰言、燕紫琼、白丽娟尽皆沉默。 曼陀罗华掩口笑道:“但我看那唐小峰,与其说是在保护众位小姐,不如说是勾引来着。” 白话笑道:“因为出了差错嘛,如果当时转生的是羿,那家伙为人固执,正义感十足,自然没有问题。但现在的唐小峰虽然从转生阵里得到了灵魂印记和无上气运,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凡人,指望他百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这不是要他命嘛?” 曼珠沙华亦笑道:“那也不要百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啊。” 白话耸肩:“这种事儿,你们就不要指望那家伙了。” 史幽探冷冷地道:“没有将唐小峰好好计算在内,确实是我的一大疏忽,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凌霄花、腊梅花去了东海,都还好办,但是姐姐跟其他人都上了圆峤秘境,这个却是一大问题。” 又看了白话一眼:“那个时候,你应该把玄天璧也偷来的。” 白话拍着额头,无奈地道:“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做,按理说,龙族虽然败退,但天下未定,华山还很需要他们,这种时候,应该是白玉城的那些姐姐下来帮助他们才对,怎会是他们跑到白玉城去?完全弄不明白。” 又嘻嘻笑道:“不过问题也不是太大,我以前可是花了两千多年来寻找圆峤,对它的了解,再没有人比得过我,就算不用玄天璧,我们也上得了圆峤秘境,最多就是麻烦一点。更何况,我还知道圆峤的秘密呢。” 曼珠沙华、曼陀罗华流波光转:“圆峤的秘密?” …… 圆峤秘境,白玉城。 唐小峰与姐姐、哀萃芳、唐锦心、林书香、芸芝、井尧春、章兰芳八人,站在一八角玉台上,玉台不断下落。 章兰芳道:“姐姐,这玉台又是通往何处?” 诸女中,其实除了唐小峰与芸芝,其他人都比唐小山要大一些,但她们已是随着唐小峰,习惯性地将她呼之为姐。 唐小山取出一张画满线条的图线,这张图线乃是她这些日子研究白玉城,画出来的大体构架。她道:“若是没有弄错,这里,应该是通往白玉城的中枢。” 唐小峰讶异地道:“白玉城的中枢?” 姐姐道:“你们也已知道,圆峤就是上古五大仙山中的员峤,但五座仙山,原本只保留了蓬莱、方丈、瀛洲三座,后来都被移至天界,而员峤与岱舆却流入归墟,但你们可知道,圆峤之上,为何又会有这白玉城?它现在所处的位置,又到底是哪里?” 众人摇头。 姐姐道:“其实,造出这白玉城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娲娘娘与伏羲,女娲与伏羲本是兄妹,却又彼此相爱。他们一同在归墟深处找到员峤,以大法力将它移出归墟。女娲娘娘乃人类之母,伏羲则有着测量天地的神秘本事,如今世人所用的卦术,皆是用伏羲八卦演变而来。” 玉台停住,前方是一个水晶般的通道,他们往前行去,周围光彩万千,又有各种仙篆浮出。 一个八卦之门挡在他们面前,门上有许多玉蝉,唐小山与芸芝一同研究,彼此商量,却是唐小山最先悟出规则,移动玉蝉。 八卦之门分开,他们一同进入室中,方一进去,却像是置身于星空,眼前群星闪耀,星点万千。 其中最亮的一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运行轨迹明显与其它星辰不同,从群星之间穿过,到达众星陨落之处,又华丽地划了回去。 芸芝道:“小山姐姐,那个……” 唐小山道:“这是星盘的示意图,那个便是圆峤。” 哀萃芳讶道:“若是这样的话,圆峤秘境,岂非是在星盘之中?” 唐小山道:“正是!员峤掉入归墟,本是难以弄出,但伏羲大神测量天地,从星盘中找出神秘的引力,将它拽出。员峤既受归墟之力,又被群星拉扯,固它的运行轨迹与群星截然不同,是一个奇妙的椭圆形,而一般仙神没有伏羲大神那般算计天地的本事,自然难以将它找出。” 又道:“圆峤周围,被强劲的魔风裹挟,这魔风乃是五行之极致,皆因圆峤在归墟与星盘之间来来去去,若无保护,早已崩裂,魔风便是为保护圆峤而设,又使他人纵然看到圆峤,也无法进来。题花、印文、红蕖、瑶钗进入圆峤时,圆峤刚好到达归墟,但他们若是现在再来,哪怕是走同样的路,亦无法进入圆峤,这个时候,圆峤当已回到星盘。而按我推算的轨迹,圆峤每隔七十六年,还会从人间快速划过,因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又与其他星星完全不同,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它是灾祸之兆,将它命名为扫帚星。” 唐小峰想,这倒是大出意料,圆峤就是员峤,又是世人所说的彗星? …… “圆峤就是员峤,其实也是人间界一些傻瓜所说的扫帚星,它虽运行于星盘,但毕竟不是星星,又受归墟之力的拉扯,再加上被魔风裹着,根本就看不到它,”白话道,“但它穿过人间时,时间虽短,魔风划过空气,却会发出光亮,纵连那些精通天文的占星师亦不知它从何而来,后来便越传越离谱,被当作灾星处理。” 史幽探错愕地道:“原来扫帚星便是裹了魔风的员峤?这个,却连我也不知道。” “知道这个的,只有姐姐,”白话道,“我以前,经常跑到归墟里去找岱舆与员峤,归墟,你们也是知道的,掉入其中,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出来,所以连那些仙神都不敢轻易下去。我费了好大工夫,终于找到了岱舆,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员峤,后来有一次,在归墟里整整流浪了三百多年……” 燕紫琼目光闪动:“有一次,你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三百多年,一向不爱出门的姐姐为了找你,疯了一般,踏遍三界……你说的莫非就是那次?”她到三生石下,取回前世记忆,自然记得以前之事。 “就是那次,”白话嘻嘻地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崩溃得想要自杀了,虽然我也知道姐姐肯定会来找我的,但那里可是归墟,就算是我,也不觉得姐姐真的能够找到我,结果还是被她找着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姐姐才告诉我,说员峤其实根本不在归墟,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早已将它藏于亿万星辰之中。说起来也蛮气人的,以前我也问过她好多次,她都只是笑笑,从不回答,非得等我吃了那么多苦才告诉我,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史幽探面无表情:“你那般胡闹,她没有狠狠地教训你一顿,对你已是好过头了。” 白话嘿嘿一笑:“其实我也知道她不会生气的,因为姐姐太懒,她觉得生气很麻烦。” 燕紫琼冷冷地道:“那么怕麻烦的她,却为了找你,几乎踏遍天地间每个角落,你还不知足么?” 白话静静地顿在那里,忽地叹一口气,又在地上划啊划,划了许多星点,又画了一条斜斜的轨迹,才道:“也就是那个时候,姐姐告诉我,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早已悄悄地将员峤移出归墟,成了他们的爱巢,知道此事的,大约只有王母娘娘和姐姐等少数几个上古天仙。我本来还想追问,姐姐却摸着我的头,轻叹一声,叫我不要去打搅女娲娘娘最后的日子……” 燕紫琼动容:“最后的日子?” 白话低声道:“嗯……你们知道的!” 史幽探、师兰言、燕紫琼、白玉娟、曼珠沙华、曼陀罗华尽皆沉默。 唯有小月依旧左看右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第五章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唐小山、唐小峰等立于星室之间,又有一个八角形玉台,带着他们往下。 到了最底层,一座八色神炉坐落在他们面前,炉中火焰汹涌。 哀萃芳讶道:“这是何神器?看它宝光,只怕是可与射日弓、盘古斧、轩辕剑相比。” 唐小山道:“这个便是八卦炉。” 唐小峰道:“太上老君的八卦炉?” 姐姐没好气地道:“你从哪看来的杂谈?八卦炉乃是伏羲大帝当年设天造地之物,和太上老君有何关系?你只听这‘八卦’二字,便也该想到伏羲。” 唐小峰干咳一声……《西游记》里说八卦炉是太上老君的。 而且西游记里的唐僧很啰嗦,他遇到的玄奘也很啰嗦,这说明《西游记》是真实的…… 八卦炉烈焰腾腾,唐小山道:“此为天地之洪炉,就如同岱舆能够存留在归墟,乃是被造化之根托住,员峤能够运行于星盘与归墟之间,亦是以此炉为能量。此炉托住员峤,再受群星与归墟牵引,固能以神秘轨迹来去三界内外。” 井尧春担心地道:“那这炉子要是灭了,白玉城岂不也就坠了?” 唐小山道:“此炉既是天地之洪炉,一旦燃起,只要没人动它,除非天地毁灭,内中洪炎才会熄去。不过为防万一,此炉之存在,你们几人知道也就是了,没必要说出去。” 几人又在这里转了转,没有更多新鲜事务,便又闭了星室,回到上方白玉城中。 来到上方,唐小山回房间休息去了,林书香将唐小峰拉到一旁,道:“公子,看小姐刚才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唐小峰却是苦笑,这几日,他时常以蝶恋花与还源仙气助姐姐返本还源,姐姐的气色才好了一些,要是别人,被他这样子救治,不管是什么样的病都应该早就康复,但姐姐却仅仅只是稍微好上了那么一点儿。 而他到现在都还弄不清姐姐的病因,实是头痛得紧。 只是,虽然姐姐没有快速康复,但他的还源仙气,似乎还是多少能够帮到姐姐,希望这样持续下去,姐姐的病最终能够好起来。 唐小峰搂住林书香,调戏道:“你只关心小姐,不关心公子么?” 林书香温柔地道:“公子现在有这么多姑娘家陪着,哪里还需要奴婢关心?” 咳,不要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这般怨念的话好不好? 不过最近书香一直都在照顾姐姐,自己确实也很少陪她,通房大丫鬟太过温柔,不好好补偿她,总觉得心里过意不起。 唐小峰将林书香一把抱起,嘻嘻笑地进入房中。 就这般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林书香在公子怀中醒来时,听到外头传来奇怪的音乐声,还有姐妹们的叫喊。 她疑惑地问:“她们在做什么?” 唐小峰嘿笑道:“做体操。” 林书香错愕:“体操?”那是什么? 唐小峰嘿笑一声,消失不见,林书香这才知道公子的真身已经离开,公子明明已经离去,却还弄出一个分身陪着她来,让她颇觉温暖。 穿好衣裳,来到外头,却见竟有十几个公子,与一群姑娘们排成队列,其中一个公子领头,在那里喊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再来一次……”诸美眉跟着公子跳啊跳,转圈……继续跳…… 唐锦心则在旁边一边弹琴一边好笑地摇着头,又有井尧春、章兰芳等几个相对稳重的,不好意思加入,俱在一旁掩口偷笑。 林书香心想,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跟着唐小峰一起跳的诸美眉中,微微、缁瑶钗、紫芝、邺芳春、琼英等几个调皮的跳得最是开心,对于井尧春等人来说,圆峤秘境既无战火,亦无太多琐事,平平安安,实是最理想的胜地,但对微微、缁瑶钗这类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来说,却多少有些无聊。 而这“大家一起做体操”,倒还蛮有一些意思,至少让她们有些事做。 当然,唐小峰也开心得很,看着这些美眉胸儿抖抖屁股摇摇,亦是这白玉城中香艳的一道风景。 另一边,唐小山也听到声音,移步而出,疑惑地问:“他们在做什么?” 玉英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道:“小姐,你没见她们抖啊抖么?” 唐小山道:“那又怎的?” 玉英道:“这分明就是羊癫风!” 诸美眉立时僵在那里…… …… 下午时,诸美眉散开,三三两两,各玩各的。 虽然前世都是姐妹,但人一多了,还是不免形成一些小团体,练剑的练剑,下棋的下棋。 湖边,祝题花、印巧文、廉锦枫、红红、秀英、章月芳等几个擅画的美眉在那里摆着桌椅,画着画儿,唐小峰亦在旁边,至于这个“唐小峰”是真身还是分身,大家已经懒得理会了,反正走到哪里他好像都在那儿。 祝题花人如其名,喜欢画花,秀英虽也画花,却最喜撇兰。于是几个美眉一同撇兰,紫芝却在一旁看得无聊,想要抓人陪她打马吊,却没有陪她,祝题花见她无聊,笑道:“你说个笑话,我们就陪你。” “这个好办,”紫芝道,“我说的可是一件真事儿,有一人家,养了许多小猪,有一天,这些小猪不知怎的,集体得了怪病,一个个的将猪尾在地上乱摆,那家人无奈,请了一位兽医,那兽医以前本是秀才,屡试不中,改做兽医,他左看右看,又让那家人在猪尾涂上黑墨,很快,小猪们就将地面划得横一道竖一道,兽医赞道:‘如此好猪,怎说它们有病?’那家人忙问:‘它们将猪尾撇来撇去,怎说无病?’兽医道:‘不但无病,还很有才呢,你没见它们个个都撇得好兰?’” 诸女大怒,将她轰了出去,再不肯陪她打马吊。 紫芝没办法,只好拉着大哥和姐姐陪她去打蟾吊,打着打着,也不知是不是打得太开心了,姐妹两人控制不住地大声叫着,竟然传到了祝题花等人耳中。 廉锦枫、红红、秀英等全都红起了脸……他们真的是在打蟾吊吗? 然后开始想着,芸芝和紫芝姐妹两人是有心灵感应的,要是那坏蛋用分身术同时跟她们“打蟾吊”,此不等于是效果加倍?难怪她们会叫得这么舒服,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少女们开始了各种想象。 祝题花、印巧文等亦是憋红了脸,祝题花虽然矜持,但做“芳儿”时与唐小峰的各种温存却也回味在她的心头,简直是终身难忘,现在听到那般声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就热了起来,竟连撇兰都没心情了。 …… 另一边,井尧春、孟兰芝亦听到了双胞胎姐妹的叫声。 孟兰芝虽知两个妹妹都已跟唐公子有肌肤之亲,却是头一次听到她们发出这般愉悦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怔。井尧春却也跟外头的祝题花等人一般,身子发热,俏脸通红,回味着做“芳儿”时与唐公子的那般胡闹。 此时,井、孟二女正在陪着唐小山。 唐小山坐在桌旁,以碳笔在宣纸上画着古怪的线条,井尧春与孟兰芳也不知道这些线条究竟代表了什么。 唐小山听到芸芝和紫芝愉悦的叫声,竟也没有心思再画下去,抿着嘴儿……小弟,你就是故意的。 似这般过了好久,姐妹两人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井尧春这才勉强压住跳个不停的心口,装作淡定地寻个话题:“姐姐,你这画的到底是什么?” 唐小山道:“我在找个地方。” 井尧春疑惑地道:“找个地方?” “嗯,”唐小山道,“找一个位于东海,却在我梦中出现过的地方。” 东海?井尧春与孟兰芝对望一眼。 …… 傍晚时,井尧春来到外头,本是要招呼大家吃饭,却看到众多姐妹与唐公子一同在湖里嬉戏,知羞的还穿着单薄鲛绡,却也是曲线毕露,不知羞的更是只穿着亵衣。 潘丽春与陶秀春不会游泳,也不知是怎么被弄下水的,搂着唐公子大叫救命,唐小峰摸啊摸,嘿笑道:“我这不是在救你们么?” 井尧春无奈摇头,似这般下去,白玉城里的这些姐妹,除了嫁给唐公子,哪里还嫁得出去? 明月渐远,天色渐黑,众美眉胡闹了一天,开始纷纷睡去。 井尧春与陶秀春睡在同一间,白玉城实在太大,没有日光,单靠月色,有些地方自不免阴阴暗暗,几十个姑娘聚在一起玩时,虽然算多,一旦散开,在这么大的地方却显得有些孤单,像她们这些不曾修过多少玄功心法的,自然不免害怕,所以从一开始就结伴而睡。 井尧春在诸女之中年纪较大,虽然稳重,却也不免有许多遐想,今夜更是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全是作为“芳儿”时与唐小峰缠绵的各种姿势,身子一阵阵的发躁。 陶秀春却在睡梦中扭来扭去,发出幸福的声音:“不要、不……要……” 井尧春睁大眼睛,心想难道连秀春也……悄悄瞅去,见秀春脸色绯红,双腿微分,连睡着的姿势都跟以前不同,真是越想越觉可能。 她实在是无法睡着,干脆起身,独自一人到外头走走。 月光黯淡,万籁俱寂,唯有边边角角有一些光亮,井尧春在诸女中虽然年纪最大,却毕竟也不过就是十几岁,不免有些害怕,夜里的白玉城实在太暗,身边又没有姐妹们陪伴,心儿开始慌乱起来。 她正要回自己房间,却又忽地吓了一跳。 另一边,有谁正牵着什么东西走出来,她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 “井姐姐,”迎面而来的少年微笑,“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井尧春俏脸微红,看着唐小峰,摇了摇头,小声地问:“唐公子怎的也还没睡?” 唐小峰继续微笑:“遛完狗再睡。” 哦,原来是在遛狗啊……等一下,白玉城里哪来的狗? 她赶紧低头看去……这哪里是狗啊? 竟是脖子上系着细细项链,只穿了一件肚兜,光着屁股趴在地上的缁瑶钗。 唐小峰道:“夜深了,井姐姐也要早点睡哦。”牵着缁瑶钗继续往前走。 井尧春僵在那里:“哦……”又悄悄回头看去,却见唐小峰取出一条细鞭,在美女狗臀上抽啊抽,美女狗娇笑着,清清甜甜地叫道:“汪、汪……” 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井尧春身子僵硬地回到自己房中,躺在秀春身边,闭上眼睛。 没事,这样的怪梦,睡一觉就忘掉了。 不知不觉,沉沉地睡了过去,然后梦到自己光着身子儿趴在地上,被某个坏蛋牵着走…… ……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的,又过了半个月,每天早上,唐小峰都会带着诸女做体操,抖啊抖啊跳啊跳,连祝题花等最为文静与稳重的,都忍不住加入他们的队伍。 做完体操,又是各种胡闹,大家原本也就无事可做,竟是怎么胡闹怎么来。有唐小峰在,整个白玉城自是热闹得紧,而唐小峰自己也是玩得不亦热乎……就连《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身边都没有这么多的漂亮姑娘。 同时让他感到安心的是,姐姐的病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让他开始放下心来。 唐小山却天天摇头,这个只想着捉弄和调戏姑娘家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懂事?这些姐妹看来也是嫁不出去了,果然是只能给她唐家做媳妇么?娘要是看到这么多的漂亮儿媳妇,肯定是会乐开花的,就不知道爹看了会不会晕倒? 那天,哀萃芳等做好的花酿开坛,唐小峰与姐姐、白玉城里的所有美眉全都聚在一起,行着酒令,喝着酒儿,打打闹闹,各不服输。 唐小山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没有喝酒,见姐妹们闹得极欢,弟弟又用他的分身之术,陪着这个,伴着那个,搂搂抱抱,动手动脚,竟没有一个人想到怪他,不由暗自好笑。 自己到底是怎么弄了个这样子的弟弟? 这酒是用圆峤秘境里的奇花所酿,喝入胃中,体内不知怎的就涌起古怪暖流。林婉如虽然喜酒,却又不胜酒力,喝得脸红红的,摇摇晃晃,一拍桌子,道:“今日俺、俺们虽然玩得开心,但却有一点,却又让人伤心得紧。” 紫芝笑道:“必是伤心还有人酒喝得不够多,比如说你。”又要给她灌酒。 林婉如道:“俺只伤心,花开花落,人聚人散,现在大家处得好好的,却不知什么时候,说不定又要散了。” 红英好奇地问:“既然在一起开心,为何却要散了?” 林婉如还要再说,已是被紫芝灌了两杯酒下去,说不出话来。宋良箴笑道:“就算现在开心,天下又怎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几个自然是不散的,但日后尧春姐姐、兰芳姐姐等,难道又一个个的都不嫁人,一辈子陪着我们?” 井尧春啐了一声:“不嫁人又怎的了?难道就非得嫁人不可?” 缁瑶钗笑道:“连孟老夫子都说了,女子生而为之愿有夫,哪个女的不想有个丈夫?井姐姐这是口是心非。” 四芳十春等大多已醉,没有醉的也开始忧虑起来,她们聚在一起,确实也是不怎么愿意分来。唐小山却想到那句“花非花、而易唐”,又袖占一星,得了个“六合之方宜嫁娶”,心里想道:“小弟,便宜你了!” 于是微笑道:“说起来,小妹也不愿与诸位姐姐分开,但正如良箴所说,天下又岂有不散的宴席?其实小妹在诸位姐妹中,年纪并不见长,大家却都喜欢将我唤作姐姐,可见这是天意。既如此,小妹却是有个主意……” 缁瑶钗道:“莫非是要结拜姐妹?这就不好玩了。” 唐小山微笑道:“我是说,你们何不全都嫁给我的弟弟,这样大家以后就不用分开,我被大家唤声姐姐,也就受得住了。” 数十个唐小峰大声鼓掌:“这个好,这个好。” 井尧春等少数几个还未喝醉的姑娘俱想着:“好你的头,你当然好了。” 但是大部分的美眉却是醉成一团,嬉笑胡闹,纵连林书香、孟兰芳、章兰芳、魏紫樱、易紫菱都不例外,这酒明明闻着不凶,喝下去也不难受,不知怎的就是头昏脑涨,身体涌起奇怪感觉,燥得厉害,让人很想宽衣解带。 再加上如章琼芳、章月芳、陶秀春等好些美眉其实早已被唐小峰破了瓜,又觉有趣,竟是跟着起哄,另有一些,已是醉得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反正大家都叫好,那就跟着一同叫好便是。 微微唯恐天下不乱,娇笑道:“选日不如撞日,那就选在今日成亲好了。” 唐锦心心中忖道:“姐姐必有用意。” 于是笑道:“那我便来布置新房!”竟以强大幻术将白玉城点缀得红绸遍地、喜灯漫天。 唐小峰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姜子牙都说过“天赐不取,反受其咎”,拉着大家拜堂。许多醉醺醺的美眉这些日子都已习惯了跟着他一同胡闹,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反正一起闹就是…… 第六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诸女簇拥着唐小峰一起成亲。 唐淑媛大叫:“不要拉我呀,我是他堂姐,堂姐和堂弟是不能成亲的……” 唐锦心面无表情地拉着她:“你不是。” 林书香红着脸儿,阳墨香却是叫道:“我不要,我要做丫鬟,我要继续做丫鬟……”琼英、红英颠颠倒倒地推着她:“啥、啥子?” 秦小春、田凤翾呵呵傻笑,也不知道大家要做什么,跟着大家一同跪拜。祝题花、印巧文早已被唐小峰灌得醉倒,被大家搀扶着,也不知道这是干嘛。 谢文锦笑道:“难道我们也跟着胡闹?” 纪沉鱼拉着她,娇憨地笑:“一起嘛!” 哀萃芳端起桌上的酒,暗自诧异,这酒里放了什么?怎会连沉鱼、题花都醉倒?还没弄明白,其中一个唐小峰已是将她推了过去。 廉锦枫呵呵傻笑:“奴家、奴家成过亲了。” 柳瑞春、施艳春拉着她,一起呵呵傻笑:“那、那就再吃一次。”她们以为是要野炊。 打打闹闹间,一众美眉与唐小峰成排下跪。 唐小山好笑地想:“这些姐妹明天一个个清醒过来,也不知有多少会后悔自己酒喝太多。”于是亲自主婚,为弟弟与这些前世的妹妹举办婚礼。 拜天拜地拜完姐,大家一起入洞房,欢声笑语,各种胡闹。很快,却又传来各种淫声浪语。 唐小山笑着摇头,正要回屋歇息,唐锦心却飘了出来,端起桌上的酒,疑惑地闻了一闻。唐小山笑道:“不用闻了,在酿这酒时,瑶钗往里面偷偷放了千年暖春木。” 唐锦心瞠目结舌,千年暖春木虽不如南海蚌母那般的烈,却也是媚药来着,难怪那些姑娘一个个的很想洞房,醉得那般古怪。 唐小山微笑:“锦心,你也进去吧,虽说有些胡闹,但总是个好日子。” 唐锦心脸儿一红,却又看着她:“姐姐,我还是不懂。” 唐小山道:“有何不懂?” 唐锦心道:“就算花非花,却又为何非要‘易唐’?” 唐小山微笑:“小峰虽然贪玩胡闹,却是有大气运的人,姐妹们沦落凡尘,也不知会有多少磨难,日后有他保护你们,我也会放心许多。” 唐锦心看着她:“姐姐……那你又要去哪里?” 唐小山笑道:“你想得多了,我又能够去哪里?小峰是我弟弟,你们留在他的身边,岂非也就是留在我的身边?” 唐锦心看着她,犹疑片刻,终于还是飞了进去。 听着里头的一团热闹,唐小山摇头失笑,又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慢慢远去的圆月,暗叹一声。 …… 满城混乱,一夜荒唐。 一个晚上,不时有娇喘、呻吟、嗔怪、笑骂等各种声音传来,还有许多春梦般的舒服声音,第二天一早,又传出三三两两的尖叫。 唐小山摇头失笑,看来有些喝醉的姐妹已经开始清醒了。 用作洞房的大殿里,一众花神有的娇羞,有的发怔,有的抓着唐小峰来打,因为身边的唐小峰太多,只能抓一个打一个。 还有两个女孩光着娇美的身子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其中一个道:“小春,你有没被他……” 另一个道:“凤翾,你也……?”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55555……”就是喝了点酒嘛,怎么一觉醒来就嫁人了? 孟兰芝看着芸芝、紫芝两个妹妹发怔:“出、出了什么事?” 紫芝以指点颊:“我就记得大姐你昨晚叫得好舒服,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记不得了。” 一个唐小峰飞了过来,把孟兰芝只着胸兜的胴体抱起来转圈:“我来告诉你。” 孟兰芝羞得在他胸膛捶。 另一边,祝题花、印巧文、魏紫樱、易紫菱亦是相视苦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这是某个无聊秀才所写的杂谈小说,她们一定要把那家伙抓过来狠狠地揍上一顿,因为他竟然写出这样乱七八糟的情节来,但因为不是,她们也就只好纷纷认命。好在这些日子,她们原本也就跟唐小峰胡闹惯了,又有姐姐做主,反正生米也已煮成熟饭,也就只好去帮融春、熙春、蕙芳、琼芳、阳墨香、纪沉鱼等诸位姑娘,把夫君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发泄过后,大家才整好衣裳,抓着已是鼻青脸肿的唐小峰来到唐小山面前。 唐小山看着她们,掩口笑个不停,诸女自是脸红,莺莺燕燕地在她面前拜倒,齐齐地唤声“姐姐”,从此以后,大家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 东海。 阴若花、颜紫绡、徐丽蓉飞在空中,一同看着前方敌阵。 在她们身后,又飞着三十六名星少女,以及近万名战士。 远处,与她们对峙的则是以龙族为主的南海水族。 龙族在神州虽然不断溃败,但东海形势依旧难分难解,虽然如此,龙族却也不再像初始时那般有利,一方面,龙族整体形势越来越不妙,神州各方势力深知绝不可让龙族有喘息的机会,不但强力清扫龙族残存势力,甚至已开始借机反攻北海。 而北海边缘,又出了一位上古神兽,乃是梼杌。 梼杌与穷奇、饕餮、帝江一般,同为蜀地四凶。 四凶中的帝江运气不好,脱出封印后本是藏于归墟深处,岱舆山中,却没有想到竟因白话、祝题花等欲寻造化之根,无意中将它撞上,实力还未恢复便无辜惨烈于骆红蕖的震天箭下,但其它三凶躲藏了这么久,已慢慢地聚集混黄之气,回复了上古之时的凶残。 穷奇化名九遗妖圣,一统神州大陆上的各方妖族,梼杌却藏于深海,慢慢收伏被龙族欺压的各类水族。 龙族最初只占有北海,为了一统四海九州,亦曾以残酷手段镇压其它水族,各族水族迫于龙族声势,无奈服从,现在龙族在神州大陆遭遇重大挫败,而它们又有梼杌这上古知名妖魔撑腰,自不免开始闹事。 龙族前方战事不利,后院开始起火,竟连深得人心的龙太子敖歌都死于唐小峰剑下,此时自是焦头烂额。 亭亭乘一只鸾凤,飞到她们身边:“若花姐!” 阴若花道:“怎么样?” 亭亭不说话,却向阴若花竖起了一个拇指。 阴若花微微一笑,喝令:“擂鼓。” 战鼓擂起,颜紫绡、徐丽蓉率三十六名星少女、近万战士逼向龙族。 战事一触即发,敌阵后方却突然起了骚乱。 阴若花冷笑……夜叉族终于背叛了龙族。 在龙族侵占南海时,夜叉族虽然最早投向龙族,帮龙族统治南海,但此时此刻,它们也知道跟着龙族再无前途,竟是暗中与东海联系,在这关键时刻突然背叛。 敌方一乱,颜紫绡、徐丽蓉率众乘隙掩杀,杀得海面上尽是飞龙的残肢断体。 阴若花轩辕剑一挥,化作剑光,流星般划去,竟是后发先至,抢在前方…… …… 阴若花等经过连番战斗,终于将侵入东海的龙族赶了出去。 那夜,阴若花、颜紫绡、徐丽蓉、卞宝云、孟华芝、亭亭、米兰芳、枝兰音等美眉在船上庆功。 孟华芝道:“龙族已是一退再退,我们何不趁机攻克南海?” 阴若花笑道:“我的野心倒没有那般的大,东海才是我们的地盘,盲目扩大,顺利时或许不怕,一旦遇挫后果难料。龙族原本势大,若是稳扎稳打,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他们存了短时间内横扫神州,一统天下的过分野心,反而激起了神州大陆上的反龙势力,才会变得如此狼狈,我可不想蹈他们覆辙。” 亭亭道:“听说龙太子敖歌最初时,便想用假天道之名进入神州,远交近攻,慢慢图之的手段,若按他的办法,虽然可能要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但以龙族之强势及神州势力之杂、族群之乱,最后的成功是必然的事。但是包括北海龙王在内的其他龙族却过于小看神州,只以为神州结界一破,横扫神州乃是必然之事,当时未采用敖歌之计,才会落得这般地步。” 卞宝云道:“幸好他们没有那个耐心。就如战国之时一般,六国都知秦国之野心,六国若能齐心,才可对付秦国,但秦国却使用连横之计,远交而近攻,对六国分而化之,终将六国一一吞并。龙族错就错在自以为势大,一开始就与整个神州为敌。” 阴若花道:“不过若无你们连破龙族,尤其是秦岭剿灭铁龙兵团,收复长江的那一战,阻止龙族控制两河流域,成为了令龙族横扫之势受挫的转折点,龙族只怕真能一统天下。由此可见,时也命也,时势固然重要,一时的气运也同样重要得很。” 米兰芳道:“但我们真就放着南海那些同样被欺压的同胞不管?”她以前是住在南海海底,唐小峰赶赴南海救姐姐时,才将她带到东海,因此对南海自然更关心些。 亭亭道:“对于南海,只可顺势而为,不可强行图之。” 徐丽蓉道:“这话怎说?” 亭亭微笑:“夜叉王勾木域擅于骑墙,龙族势大之时,第一个投向龙族,欺压南海各族,他现在是看到龙族形势不妙,所以赶紧背叛龙族,想要投靠梼杌。但据我所知,梼杌这‘凶兽’之名可不是瞎得的,像勾木域这种投机之人,它必定不收,不但不收,以它的脾气,还会加以嘲笑。等勾木域没人撑腰,南海那些被它压迫的各族势必群起反抗,那才是我们要利用的‘势’。” 徐丽蓉笑道:“所以你们现在才放着南海不管,等他们自乱?” 亭亭道:“南海原本就不是我们的地盘,顺势则为,不顺势则不为,所以才说不可强求。” 徐丽蓉赞道:“难怪夫君总说,华山有芸芝,东海有亭亭,都可称得上是再世女张良。” 阴若花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颜紫绡,讶异地道:“紫绡妹子,你莫非有什么心事?” 其他人也不由得看向颜紫绡……总感觉进入东海之后,她就有些怪怪的。 颜紫绡牵强一笑:“没有什么事儿。” 诸女对望一眼……颜紫绡本就不是习惯于隐藏心事的人,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 夜深人静。 凤船缓缓地往女儿国驶去。 颜紫绡独自一人立在船头,看着清清冷冷的月亮,听着亘古不灭的涛声。 她穿着一身红衣,腰上斜插着凤霄双剑,俏丽而又纤挺。 海风吹拂,拨弄着她长长的秀发和额前的刘海,她抬起头来,看着深邃的夜空,极是安静。 身后光影闪动,她慢慢转过身来:“若花姐……” “紫绡,”阴若花看着她,“你在想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颜紫绡微微一笑,“只是想起了与小峰小时候的事,现在想想,那也是好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我们得罪了燚妖门,在岭南待不下去,逃到了东海,看到东海里的大人国、长人国,还有各种各样的事物,只觉得个个惊奇。” 又轻叹一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多了,再看到这些东西,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阴若花笑道:“那只是你们长大了,只有小孩子,才会始终保持着那样子的新鲜劲。” 又摇头道:“不过,也只有老人才会去不断回想以前的事,你可不要告诉我说你老了?” 颜紫绡失笑:“当然没有,只是最近,无端端的想到好多,都是以前跟小峰在一起时的事儿。” 阴若花来到她的身边,看着远处的粼粼海水:“可惜不能更早认识你们。你们初来东海时,我可是还在王宫,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没有明天。” 颜紫绡与她并肩而立,问:“若花姐,你怕死么?” 阴若花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当然是怕的。” 颜紫绡道:“如果……非死不可呢?” 阴若花笑道:“还有什么事儿比生命更重要,让人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颜紫绡道:“以前我也觉得没有,现在却又觉得,其实还是有的,有很多、很多……” 阴若花诧异地扭头看她:“紫绡,到底怎么了?小峰欺负你了?” 颜紫绡抿着嘴:“他敢?” 阴若花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紫绡黯然一叹,又道:“其实我到东海来,除了帮你,还另有一件事要做。” 阴若花道:“什么事?” 颜紫绡道:“找一个地方。” 阴若花疑惑地问:“什么地方?” 颜紫绡道:“小蓬莱。” “小蓬莱?”阴若花道,“我在东海生活了这么久,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颜紫绡轻叹一声,贴近阴若花:“若花姐……” 阴若花笑着将她搂住:“到底有什么心事,告诉姐姐,我一定会帮你的。是不是嫌弃小峰了?没关系,我帮你在东海找个更帅的小伙子……紫、绡……”她虚弱地栽了下去。 颜紫绡将她扶住,道:“若花姐,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忽地一纵,带着阴若花,投入海中…… …… 圆峤秘境—— 唐小峰伏在祝题花身上,先吻后抚,再慢慢疼爱,最后搂住她来翻个身子,抱着题花娘子,在她白白嫩嫩的胸脯上划着圈圈。又笑道:“题花姐姐,你说,你是清河郡郡城的,我是百香衢的,两家其实近得很,要是早知道你会嫁给我,在你小时候我就去找你玩了。” 祝题花脸一红,想着,要是早知道会变得这样,从一开始,我就离你离得远远的。 唐小峰又道:“说起来,如果不是我和紫绡姐,也不会害得题花姐姐你失去家人……” 祝题花搂着他来,笑道:“不要再说以前的事儿。” “我只再说一件事,”唐小峰嘻嘻地道,“其实那个时候,你和巧文一起被我看到光屁股时,你们就应该嫁给我的。” 祝题花大嗔,把他抓起来狠狠打。 两人闹成一团,唐小峰压住祝题花,还嫌不够,再求云雨,远处却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一个错愕,这声音听上去有些恐怖,竟然是微微的声音。 他们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穿上衣服,飞了出去…… 来到外头,其他人也听到微微的叫声,纷纷赶出,祝题花一看,竟然还有三个“夫君”赶了出来,不由瞪着身边这个……你是真身还是分身? 唐小峰赶紧道:“我是真的……”其实他的分身之术,直接将身体和魂魄都分了开来,去讨论哪个是真身哪个是分身没有什么意义,不过还是解释下得好。 祝题花这才满意一些,却又忍不住将剑气悄悄聚于耳鼓,却听远处的另一个夫君也在对他身边的美眉说:“当然陪你的才是真的。” 祝题花恨得牙痒痒,在身边坏蛋的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四个唐小峰痛得同时大叫……虽然是分身,其实还是一个人,就好像手是手脚是脚,但其实还是一体的。 微微的尖叫声是从姐姐房中传来,由于她叫得那般恐怖,让唐小峰颇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他和娘子们,齐齐赶了过去。 第七章 梦中梦 来到姐姐房间,却见姐姐、微微、哀萃芳、林书香、井尧春、唐锦心几人都在这里。 微微脸色又红又白,看上去确实是被吓到的样子,唐小峰想,平常都是她吓别人,这次又是谁吓了她? 他小小声地问:“出了什么事?” 微微扑过来打他:“都是你。” 喂喂,又关我什么事了? 他搂住微微,疑惑地看向姐姐。 姐姐笑道:“她说她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我读了许多医书,略通一些脉术,就帮她看了看……” 唐小峰道:“是不是坏事做太多了,脚底长脓?” 微微气道:“你才脚底长脓。” 唐小峰道:“不是脚底长脓,吓成这样子做什么?” 微微咬着下唇看着他:“都怪你。” 井尧春微笑:“她怀孕了。” “噢,”唐小峰道,“怀孕啊,怀孕有必要吓得大叫么?又不是……怀、怀孕?” “都怪你都怪你!”微微使劲打他。 唐小峰怔在那里……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虽然以他这般瞎搞,怀孕的美眉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多……但还是没有准备啊。 微微见他发怔的样子,气道:“不想要就算。”转身要跑。 唐小峰赶紧把她抱起,道:“我要,我要……是女孩我就要。” 微微道:“男孩你就不要了?” 唐小峰道:“男孩我就扔掉去。” 微微道:“生的要是男孩,我就把你扔掉去。” 众美眉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想起微微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尖叫,俱是好笑。 …… 对于唐小峰来说,待在圆峤秘境的日子自然是开心的。 每天早上他都会带着诸位娘子做体操,他还给她们设计了好多衣裳,有兔女郎、花儿装,还有露胸露臀的各种衣裳,反正这白玉城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去。 诸娘子知他胡闹,反正无事可做,干脆也陪他胡闹。 那天,娘子们更是齐齐穿着双乳皆露的漂亮衣裳,在那里跳来跳去。 孟兰芝、井尧春、章兰芳等几个相对端庄的夫人尽皆摇头……这到底是做什么啊? 有时候,唐小峰还会抓几个美眉去玩合体,让她们变成一个新的美眉,随着合体人数的不同,又或是使用白玉轮时的方式不同,出现的美眉也不相同,欺负起来,别有滋味,而这些美眉也觉有趣,亦是乐此不疲。 虽然玩得开心,但唐小峰还是有些担心颜紫绡、徐丽蓉、卞宝云她们,虽然他也知道,黄河决战大败后的龙族已是难以再成什么气候,以紫绡姐、丽蓉两人的本事,再加上可以化身天罡星将的三十六星少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待在这里完全不知道消息,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而祝题花、印巧文也很担心一直没有消息的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三女。 唐小峰算了一下,除了姐姐外,他身边的“娘子”有四十八人,东海现在有阴若花、亭亭、枝兰英、米兰芳、司徒芜儿,以及赶去帮助她们的紫绡姐、丽蓉,三十六星少女等,四十三人。 再加上师兰言、白玉娟,不知去向的史幽探、燕紫琼、白话,九十九个花神中,唯有窦、苏、钟三女这大半年来,始终没有消息。 她们到底去了哪里? 哀萃芳想再用“芳儿”到人间去一趟,看看神州大陆上的形势现在变得怎样。 唐小山却微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早已计议妥当。” 众美眉对她早已极是信服,见她说无事,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唐小峰却想着:“说起来,姐姐把我叫到圆峤秘境来,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我要做什么,难道她就只是让我跑到这里来,娶一大堆的娘子,再把她们的肚子个个搞大?”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 那天上午,一大早,唐小峰就被叫到姐姐房中,却见姐姐和萃芳在那里商量些什么。 唐小山拉着哀萃芳道:“这样有些委屈你了。” 哀萃芳微笑道:“既是姐姐的吩咐,萃芳自然照做,更何况又不是送给别人,有什么好委屈的?” 唐小峰正自疑惑,心里想着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哀萃芳便已拉着他离开姐姐房间,来到另外一间。 唐小峰笑道:“难道你也想要孩子?” 哀萃芳没好气地瞅他一眼,道:“姐姐让我用‘嫁衣’,将体内的灵郁之气全都转赠给你。” 唐小峰一阵错愕,灵郁之气乃是萃芳千辛万苦才练出来的独门玄气,让她全部转给自己,那她岂不成了普通女子? 其实唐小峰自己体内,也有一些灵郁之气,不过并不太多就是。他拉着哀萃芳的手:“姐姐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哀萃芳摇了摇头,却又道:“但我想,姐姐必定有她的用心,想来,她是要你替她做些什么。” 是么?唐小峰犹豫道:“但你用‘嫁衣’把灵郁之气全都给我,你不是也活不了么?”在两人玩“爱情游戏”的时候,唐小峰就是用“嫁衣”将哀萃芳体内的玄气全都夺了过来,差点害死哀萃芳,虽然后来将玄气还了回去,却也害得她到现在都还是满头白发。 哀萃芳道:“这个姐姐也早已考虑好了,在‘嫁衣’的时候,姐姐让你将你体内的还源丹给我,有还源丹返本还源,我自然也就无事。” 看来姐姐真的是想好了。 一般来说,要将一个人的玄气完全送给另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但唐小峰和哀萃芳却有些不同。 哀萃芳修的乃是绝恋心法,而唐小峰却是她绝恋心法中唯一的“煞星”,那个时候,哀萃芳本想不动心地杀死唐小峰,让自己的绝恋心法达臻完美,唐小峰却在白话的帮助下暗施诡计,反通过“嫁衣”夺走了她的玄气。 从某种角度来说,哀萃芳体内的灵郁之气,也算是他们两个人共同完成,而唐小峰在上一次的“嫁衣”和“补天”中,自己体内也存留了部分与哀萃芳完全相同的灵郁之气。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对哀萃芳的灵郁之气并不排斥,可以很好地将其容纳。 两人倒在地上,彼此配合,鱼水交融,恩爱缠绵,哀萃芳将自己的玄气通过“嫁衣”尽数转移到夫君体内。 唐小峰心中感动,虽说是夫妻,但玄气修成极是不易,而她却这般毫不犹豫,全心奉献,心甘情愿地去做一个寻常女子。 而就在采来灵郁之气的同时,他也将自己体内的还源丹,借着两人互相撞击的真阴真阳,送到哀萃芳蕊宫。还源丹送了过去,他体内虽然仍会保留着部分还源仙气,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手断即续,再重的伤刹那便好,但以他现在的本事,再加上哀萃芳送给他的玄气,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伤到他。 两人完成后,手牵着手找上姐姐。 唐小山却将白玉城里的“弟妹们”全都召集在一起,告诉大家,自己和弟弟要离开几日。 唐小峰知道,姐姐必定是有什么事要他做的。 但其他人却尽是错愕。 魏紫樱讶道:“月圆之夜已过,夫君与姐姐要如何离开?” 唐小山微笑:“没事儿,小峰已尽得萃芳的灵郁之气,我已算过,今日未时,将有一颗陨星从圆峤边缘穿过,他只要带着我穿过魔风,乘着那颗陨星,我们便可脱出星盘到达人间,所到之处应当是在人间界的东海。” 唐小峰心想,原来姐姐一直是在等这一刻? 唐锦心不放心地道:“姐姐,你们要去哪里?” 唐小山道:“只是要到一个地方,找一样东西。” 谢文锦、纪沉鱼、林书香、阳墨香、玉英等齐声道:“我们一起去。” 唐小山笑道:“你们没有灵郁之气,无法穿过魔风,怎么去?” 诸女一阵犹豫,唐小峰却想着:“如果姐姐想要大家陪伴,那在月圆之夜的时候,大家就可以跟着她一起下华山,最多就是绕些远路。她甚至还可以让‘芳儿’再次出现,用不着在月圆之夜刚过的现在,又让萃芳把她的灵郁之气给我。看来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把她们带去……她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 见诸娘子放心不下,他笑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姐姐不是说了么?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微微嘀咕:“你回不回来没关系,只要姐姐回来就可以了。” 喂,臭丫头,你想要让你肚子里的孩子没爹么? 诸女见唐小山心意已决,也就只好作罢。 …… 当日,他们开开心心地聚了一场。 快到未时,诸女将唐小峰围住,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姐姐。 “这还用你们说?”唐小峰双手抱胸,瞅着她们,“你们也要好好的留在这里,不要偷男人……” 诸娘子狂揍:“那也要有男人!” 唐锦心却将姐姐拉到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唐小山微笑:“锦心,你放心便是,小峰应该会很快回来的。” “那你呢?”唐锦心看着她,“你又是否还会回来?” 唐小山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一声。 唐锦心道:“姐姐……” 唐小山笑了一笑,将她抱住:“真的没有事的。” 唐锦心低声道:“我们真的还能够再见到你么?” 唐小山道:“我永远都会在你们身边,永远都会。” 唐锦心沉默。 时辰已到,唐小峰搂着姐姐,以灵郁之气将她裹住,又向美眉们挥了挥手。 然后便将身一纵,如流星一般冲出白玉城,贯入那呼啸的魔风。 诸美眉看着他们消失,这些日子,她们虽然时时埋怨夫君胡闹,但他真的就这么离去,不知怎的,白玉城里仿佛一下子就冷清下来,少了很多东西。 唐锦心亦是看着那呼啸的魔风,没有说话。 花非花,而易唐。 姐姐…… …… 唐小峰搂着姐姐,穿过重重魔风。 一颗流星恰在这时,从他们面前飞过,唐小峰知道一旦错过,很可能便会就此迷失在无尽的星空中,于是带着姐姐,刹那间落了上去。 陨星带着他们不断下坠,远远近近,群星闪耀,他们置身于一条宽广无垠的星河中。 回头看去,却无法看到圆峤,圆峤被魔风所裹,不像那些星辰会发出光亮,隐于亿万星辰之中,纵连仙神也无法找出。 陨星就这般不断地往下落,穿过幽暗,穿过光明,穿过罡风与业火,划入人间界的天空。 陨星开始起火,唐小峰剑光一闪,载着姐姐飞出,以华丽的轨迹投往下方的一座荒岛。 一轮明月正从海边升起,大海茫茫,海风冰冷。 原本就是冬季,天气极冷,唐小峰扶着姐姐,正要问她现在去哪,姐姐却身子一摇,倒了下去。 他大吃一惊,将姐姐搂在怀中,却见她身子冰冷,脸色苍白。 他赶紧吻了上去,以自身真阳替姐姐祛寒,却意外地发现姐姐的真阴竟是虚弱至极点。 这是怎么回事? 他搂着姐姐,坐在草地上,让姐姐偎在他怀中。 他失声道:“姐,难道你……”这几天,姐姐的病情明明已经好转,为什么一离开圆峤秘境就又病成这样? 难道她竟是用秘法强行催动她的真阴,强装病愈,不想让人替她担心? 姐姐微微一笑,轻咳几声:“若不那样子,萃芳她们怎会放心让我走?” 果然是这个样子。 唐小峰暗自自责……他竟然没有发现姐姐的病愈是装出来的。 唐小山笑了一笑,弟弟虽然聪明,但她要做些什么,就算是以弟弟的聪明也会被她骗过。 她偎在弟弟怀中,低声道:“你不用替姐姐担心,姐姐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唐小峰苦笑道:“姐,你不用骗我了……” “姐姐怎么会骗你,”唐小山轻抚着弟弟的脸,“你先听我说,在东海某地,有一座仙山,唤作小蓬莱,它本是上古五大仙山中蓬莱山的其中一峰,蓬莱山移至天界时,被我藏了一峰,在这东海。” 小蓬莱?唐小峰心中一动。 在《镜花缘》里,确实有提到过这小蓬莱,他爹唐敖出海,一路经过君子国、淑士国、黑齿国、女儿国、轩辕国等,后又被风吹到了小蓬莱,再也没有回家。姐姐为了寻父,第一次出海,与阴若花一同登上了小蓬莱,虽未找到父亲,却寻到了天榜,第二次出海,则是与紫绡姐一同进入小蓬莱,在山中做神仙去了,同样也没有回来。 在书中,小蓬莱位于东海之极,是一座唯有有缘人才能找到的海上仙山。 他低声问:“莫非小蓬莱上藏着神仙,可以救好姐姐你?” “小蓬莱上没有神仙,更何况姐姐的病,连神仙都治不好,”唐小山道:“但是那里,藏着百花仙子……” 唐小峰讶道:“可是,你……” 姐姐微笑:“姐姐就是百花仙子,小蓬莱里藏着的,是姐姐前世的金身,只要回到金身,姐姐便可以证回天仙,重新做回百花仙子,不管是什么病,都会好起来的。” 是这样的么?唐小峰看着她:“姐……你不要骗我!” 唐小山笑道:“姐姐怎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唐小峰暗自忖道:“记得在天人境,史幽探与魔杀交手前也曾透露过,说姐姐在下凡前便已做好安排,其他花神非要经过七世苦难才可以做回天仙,姐姐却只要平平安安活到十几岁,便有办法做回百花仙子,难道这是真的?史幽探说她之所以要害死那些花神,是因为姐姐不要她们了……” 又想道:“姐姐自然不是那般无情之人,但不管怎样,到了小蓬莱姐姐便可以做回百花仙子,这个应该是真的,姐姐病得这么重,看来还是要尽快将她带到小蓬莱去。” 于是背起姐姐:“我们往哪飞?” 唐小山抬起头来,看着夜空中渐渐出现的星辰,道:“看这星象,我们现在当是在淑士国附近。” 又笑了一笑:“既然到了这里,倒不如先去长生宫见见爹娘,再去见若花和丽蓉、紫绡她们。” 唐小峰“嗯”了一声,背着姐姐,刹那间投往夜空…… …… 他们来到长生宫,进入宫中,果然见到爹娘。 唐敖与林氏见到小山小峰姐弟两人,自是高兴,只是女儿的身体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好,让人担心。 唐小山却笑着说自己只是受了些风寒,并不碍事,唐小峰自然不想让爹娘担心,也没有多说。 唐敖叔叔与月彩虹婶娘都不在这里,姐弟两人问起,才知道叔叔已在淑士国做官,月彩虹不愿跟叔叔分开,已跟他去了。 林之洋、多九公则因龙族方退,东海刚定,正是发财致富的最好时机,也已做生意去了。唐敖对行商原本就不感兴趣,自功名被削后,对做官也没有多少热情,因此还留在长生宫里,不曾离开。 唐小峰没有看到司徒妩儿,问了起来,才知前些日子,紫绡前来看望公公婆婆,又将司徒妩儿带到了女儿国。 当日颜紫绡、徐丽蓉离开神州时,唐小峰便已嘱她们要来这里看望爹娘,因此也没有太多在意。 第八章 神魔血 林氏笑道:“紫绡来了,将娘唤作婆婆,娘还被她吓了一跳。” 唐小山歉意地道:“当日在华山,因战事激烈,也不知未来生死,女儿见有几位姐妹与弟弟情投意合,便擅自做主,让小峰与她们完婚,这是女儿的主意,并非弟弟的错。” 唐敖道:“事急从权,前些日子我偶游智佳国,小峰在神州所做的事,连东海都已人尽皆知,国难当头,些许礼仪,自也不用太过计较。”他也不是那么不开通的人,自己这儿子年纪虽小,却担当起救亡神州之重责,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紫绡等几位姑娘原本就喜欢他,良箴又是与他定了亲,再加上有女儿做主,娶上几位姑娘,也没有什么。 林氏道:“当日紫绡来去匆匆,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她有要事在身,为娘也没有时间多问。小峰,听你姐姐的意思,你娶的还不只紫绡一人?” 唐小峰嘻嘻地笑:“其实也不多。” 唐小山面无表情地道:“真的不多,这些日子弟弟娶了的姑娘,包括紫绡、良箴、婉如、红蕖等姐妹在内,也不过才四十九个……” 唐敖一口茶喷了出来。 唐小山笑着移到爹爹身后,替他捶背。 林氏怔怔地道:“四、四个?还是九个?” 唐小山无奈摇头:“四十九位,若将丽蓉也算上,娘,你现在有五十个儿媳妇了。”其实她还没有把月亮算进去。 林氏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儿媳妇,将来得抱多少孙子啊? 唐敖看着儿子,头疼地道:“你也不经过你舅舅舅妈同意,就把婉如也娶了去?” 林氏呵呵地道:“没事,没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唐小山、唐小峰两人自然早已知道,娘肯定是乐开了花,不过他们还是没敢告诉爹娘,小峰不只娶了表姐,连淑媛堂姐也娶了。 当然,唐淑媛其实不是他的堂姐,但这没关系,毕竟真堂姐也好,假堂姐也好,反正全都娶了…… 唐敖叹气……唐家历代都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他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喜欢拈花惹草的儿子来? …… 见了爹娘后,姐弟两人很快就一同离去了。 唐敖因知儿子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对抗龙族,以为他们有大事要做,也不敢多留,只是嘱咐他们多加小心。 离开长生宫后,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女儿国。 在女儿国,他们没有看到阴若花,也没有看到亭亭、枝兰音等其他人,却是女儿国国舅鸾英将他们迎了进去。 鸾英乃是阴若花的舅舅,女儿国中,将父亲之妹呼作舅,阴若花幼时,父亲便已去世,西宫想方设法的害她,却是鸾英与一些老臣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见到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俩,鸾英道:“国主不在宫中。” 唐小峰道:“她现在在哪里?” 鸾英苦笑道:“我也不知。” 唐小峰讶道:“你也不知?” 鸾英道:“前几日国主与贵方前来相救的紫绡、丽蓉、宝云等诸位公子一同,将龙族逐出东海,举兵归来时,国主不知为何,心事重重,将朝中一切要事都托付于我,便带着诸位公子急急离去,连亭亭、兰音、兰芬也都被她带走。我虽曾问过她要去哪里,她却不说,不知是不是龙族另有阴谋,她为对付龙族而去。” 女儿国中女尊男卑,固在她口中,颜紫绡等人皆是“公子”。 唐小峰怔了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紫绡姐到长生宫,带走了司徒妩儿,阴若花又把亭亭、枝兰音、米兰芬带上,与紫绡姐一同离开。 她们到底要去哪里? 唐小山却轻叹一声:“小弟,我们走吧。” 唐小峰错愕地看着姐姐:“我们在这多等两日,也许她们就会回来。” 唐小山摇了摇头,急咳几声。 唐小峰见她病情似乎又重了许多,其实也是不敢多留,当下抱起姐姐,继续往东飞去…… …… 圆峤秘境上。 自唐小峰离开后,这里显然清冷了许多。 哀萃芳、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祝题花、印巧文等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在她们周围,四芳十春、隐玄七女、紫樱紫菱等亦是三三两两,彼此游玩。 忽地,远处传来两声惊叫,诸女对望一眼,俱听出声音是来自芸芝和紫芝姐妹两人。 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等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哀萃芳却因已失去玄气,只能借着一道符咒,循声赶去。 来到湖边,却见孟兰芳、芸芝、紫芝、微微都在这里。 芸芝与紫芝身穿亵衣,她们本是在湖中游泳,现在却指着湖水,看向急赶而来的唐锦心等人:“你们看、你们看……” 血。 红色的血。 湖上本是有天河倒泻,时时更换湖水。 但是现在,倒泻的天河注入湖中的,已不再是清澈的天水,而是殷红的血水。 哀萃芳、唐锦心、谢文锦蹙起俏眉,其他少女面面相觑。 哀萃芳道:“锦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她心知唐锦心出生魔门,见多识广,因而第一个就问她。 唐锦心看着那极是殷红,虽然艳丽,却又散出不祥气息的红色血水,道:“如果我所猜无误,应该是……神、魔、血!” 哀萃芳、谢文锦、纪沉鱼尽皆动容。 其他人大多都不知道“神魔血”到底是什么,全都看着她们。 唯有缁瑶钗喃喃地道:“这就是神魔血?听说世间无边之恶,会在欲界第六天化作无量之血,万千魔民由此而出。” 诸女对望一眼……无边之恶,无量之血? 却听哗啦一声,血水中飞出七名女魔。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女魔阴阴地道:“魔罗天耐犯峰公主座下……耐犯七女史。” 她们是黑绳公主派来的?唐锦心脸色微变,道:“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另一女魔娇笑:“你猜。”打一响指,不知多少的魔民从血水中飞出。 世间无边之恶,化作无量之血。 这些魔民乃是由三界之恶念而生,俱是怪异丑陋,凶悍异常。 耐犯七女史亦是呼啸而上,魔气惊人。 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微微、宰氏姐妹、祝题花、印巧文、缁瑶钗、紫樱紫菱等纷纷出手。 隐玄七女则护着孟兰芝、林婉如、姚芷馨等且战且退,退往安全之处。 哀萃芳心知现在的自己已是帮不上忙,只好随她们一同退走。 井尧春、章兰芳等四芳十春却留了下来,协助唐锦心等人,与这些魔民作战。 她们原本就是天仙转世,又曾花了两年时间,修练《女太金丹诀》。史幽探传开的《女太金丹诀》虽然加了一些东西,但本质上仍是由王母娘娘传下的女修宝典,对她们的修行颇有益处。 而在这些日子里,唐小山又教了她们许多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心法、秘传绝技,再加上她们身上带着许多以五色笔画出的各种仙篆,以及白玉城内所藏,又或是唐小峰、祝题花等人从极乐鬼城抢来的稀有法宝,虽然仍远远不及耐犯七女史,但与这些因恶念而来的魔民作战,却是绰绰有余。 一名女魔头冲向谢文锦,谢文锦丝毫不惧,倒迎而上,玄气与魔气撞在一起,随着轰然一声震响,又快速分开。 谢文锦心中暗凛,黑绳公主身边七女史,果然厉害。 那女魔头却也是暗自心惊,就算是天仙转世,这些人现在终究也还是人类,竟能修到这种地步? 另一边,微微却是频频遇险,她的本事虽然也不算弱,但毕竟怀了身孕,交手时生怕动了胎气,束手束脚。 好在宰银蟾、宰玉蟾姐妹两人见她遇险,赶紧冲上前帮她,且战且退。 林书香将孟兰芝、林婉如、姚芷馨、唐淑媛、秦小春等人护送到安全之处,又急急赶了回来,化身三眼十八臂的天人丈夫观音,祭出六道转轮塔。众多魔民仅仅是被转轮塔的佛光一照,便已消散而去。 耐犯七女史大吃一惊,皆因她们亦是认出,那女子所用,竟是阿闪如来成佛前所用的佛门至宝。 魔与仙颇有一些不同,天仙乃是仙中之贵者,与寻常神仙不同,乃是生而为仙,活个千百万年亦不足为奇。 而天魔则是应天地之恶缘而生,如果说天仙代表的是“大道”,天魔则是象征着生死爱欲之邪见。 天魔的寿命通常只有数万年,这般寿命比之人间寻常生灵,自是远远超出,但对于执着于“世的快乐”的天魔来说,却总嫌不够,固对能够长生的仙与佛极是憎恨,号令天下群魔,以一切手段破坏圣贤不生不灭之道法。 天魔生而具有大威力,大能力,快乐自在,但因原本就是因恶缘而生,又沉迷于各种享受与爱欲,并不能脱出六道轮回,对林书香手中的佛门至宝,自是颇有一些顾忌。 连耐犯七女史都心生忌惮,普通魔民,自然更是不堪,佛光闪过,鬼哭狼嚎,俱化轻烟而去。 只是,虽然六道转轮塔如割稻草一般,将这些魔民成片杀死,但世界之恶无量无边,这些魔民也是无量无边,神魔血已浸入圆峤,魔民成片死去,却又成群飞出,竟是杀之不绝。 魔民实在太多,耐犯七女史又俱是强悍,诸女形势越来越险。 忽地,一道箭光破空而来,轰向其中一名女魔头,那女魔头尖叫一声,跃入血湖,重伤而逃。 诸女看去,见射箭的少女似是骆红蕖,又不是骆红蕖,立时知道她是骆红蕖、哀萃芳、林婉如、宋良箴、五英等以白玉轮合体而成。之前她们便已是试过,如林婉如、宋良箴、秦小春、田凤翾等虽无玄气,但她们原本就是天仙转世,慧根独具,又自带先天灵气。合体之后,诸女的先天元神会于一处,先天灵气极是强大,以之使用射日弓、震天箭,效果绝不止是加倍。 就如同在南海时,唐小峰原本并非极乐鬼王的对手,但当时在他身后的二十多名花神将自身先天灵气,以“九天星月轮”度进他的体内,竟使他剑气大增,再配合姐姐的古今颠反如意挂,几乎是轻轻松松地解决掉极乐鬼王。 十几名花神合体而成的少女,一箭重创其中一名女魔头,又接连两箭射出,连伤二魔。 其余四魔俱是心惊,再不敢战,纷纷跃入血池遁走。 唐锦心等全力杀退剩下的魔民,林书香祭出六道转轮塔与十八般法宝,以佛光净化湖中的神魔血。 骆红蕖等少女的合体中,因有精通奇门遁甲和阵术的芸芝,以及这些日子跟着唐小山学习仙篆的锦枫美眉和玉英,亦画出各种咒符,帮助林书香。 很快,神魔血消散,湖水重新变得清澈,那些魔民也不再出现。 诸女互相对望,这才松了口气。 黑绳公主的手下竟能从亿万星辰中找到圆峤,并侵入进来,实是大出她们意料,幸好敌人还是被她们杀退,暂保无事。 她们方自安下心来,后方却突然传来一声轰响。 唐锦心、谢文锦、祝题花等齐齐色变……竟然还有敌人? 她们赶紧飞去,直至来到宝玄殿,却发现殿中的月光之柱已尽数被毁。 唐锦心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些宝玄月光柱乃是聚集月光,打开通往下界之路的钥匙,每到月圆之夜,使用这十根宝玄月光柱,便可以与下界十大洞天之灵气相接,打开通天之路,放下通天之梯。 现在这宝玄月光柱全都被毁,莫说她们已是再无法离开圆峤,就连带着玄天璧的唐小山、唐小峰姐弟二人,也无法再用玄天璧回到圆峤。 唐锦心冷冷地道:“在我们与敌人作战时,有人混在那些魔民之间,避开我们视线,潜到这里。那些敌人只是迷惑我们的诱饵。” 合体而成的少女却是蹙眉:“这宝玄月光柱,实比灵山金刚石还要硬上百倍千倍,敌人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神兵,才能将它们毁去?” 纪沉鱼看着断柱上留下来的痕迹,惊道:“莫非是……” 谢文锦亦是心惊:“盘古斧?” 盘古斧,又称混元开天斧,传说中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所用,连天地都开得,要破坏宝玄月光柱,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盘古斧本是在天盟手中,而天盟的领袖却是师兰言。 唐锦心脸色一变:“糟了。”纵身飞出。 井尧春、章兰芳亦是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其他人却不知发生何事,但看她们神情,亦知道必是大事不妙,赶紧追去。 唐锦心飞到白玉城其中一角,一个通往下方的神秘通道竟已被人打开,她失声道:“八卦炉……”带着众姐妹飞身而下。 此处显然已经被人闯入,她们方飞未久,便已听到里面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整个白玉城都在震动。 一个俏影,手中拿着一柄金色大斧,从镶有玉蝉的八卦门内缓缓移出。 众女大怒,便要纵上前去,却又齐齐顿在这里,看着这面无表情,缓缓行出的少女,又错又愕,又惊又疑。 这、这不可能! 印巧文、魏紫樱、易紫菱、宰银蟾、宰玉蟾等面面相觑。 唐锦心、谢文锦等亦是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祝题花喃喃地道:“紫绡……” …… 魔罗天,万劫峰。 万劫峰是魔罗天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峰之第一峰,乃是一座环口火山,极大极深,山内熔岩滚滚,内中涌动的乃是万劫之火。 乘空往来,无量无边;万劫之火,焚尽色天。 佛祖曾有预言,当世界坏劫的时候,邪火将烧尽色界初禅天,乃魔王天,万事万物,尽为灰烬。 那“邪火”便是万劫之火。 但凡有生,必定有死,当宇宙开天辟地的那一刻,它的“死”便已埋下种子,而万劫之火,象征的便是世界之“死”。 因嫉妒仙佛金刚不坏之法,上古之时,十万天魔便曾试图将万劫之火引至极乐世界,令极乐世界化作灰场,却未能得逞。仙佛联手压制天魔,却也知道世界之恶无量无边,世界之“死”亦是注定,天魔除之不尽,万劫之火毁之不去,只能迫得天魔立下神咒,不得以真身现身人间界。 峰头边缘,有一大阵,阵中有一小姑娘,手持桃木剑,踏着古怪的步法,飘来舞去。 阵法外头,有一天魔女子,娇声笑道:“听说蓬莱山红颜洞九十九位花神中,年纪最小的合欢花仙子最是胡闹,常搅得三界仙神头疼不已,却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本事。” 在她身边,又有一名美得出奇的女子,缓缓地道:“合欢花绝非姐妹中本事最高的,但她出奇之处,便是不论术法、八卦、三奇、星相,各种奇奇怪怪的术法全都会上一些,一般人精于一样便是一样,像她这般什么都会的,却是少见。” 阵中的小姑娘忽地一声娇叱,大阵闪出奇光,如霹雳一般射向上空无数星点,照向某个隐于亿万星辰间的事物…… 第九章 本命神 东海之极。 唐小峰抱着姐姐,落在一处岛屿。 低头看去,姐姐显然已是越来越憔悴,不由更是担心。 姐姐却微微一笑:“没有事儿,我还撑得住的。” 唐小峰看向周围,周围茫茫大海,却又笼着缥缈莫测的雾气。 唐小山道:“似我们现在所处之小岛,共有四千零九十六座,为六十四卦之方,唯有按着一定的方位来去,才能闯过这四千零九十六岛布成的迷阵,一步飞错,便会前功尽弃。我们先在这里待上一个时辰,再前往下一座岛。” 又手藏袖中,掐指一算,微笑:“只怕还会遇上熟人。” 熟人?唐小峰心中疑惑。 他看着姐姐,沉默不语。 唐小山笑道:“怎么了?” 唐小峰道:“姐,等你重新做回天仙……” 姐姐笑道:“你怕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么?” 唐小峰干咳一声……要做仙佛,好像都是要斩断世间一切尘缘的。 那自己是否也是即将被姐姐斩断的“尘缘”? 等了一个时辰后,他将姐姐背在背上。 姐姐那柔软的娇躯轻贴着他的背,颇有一些异样感觉。他顺着姐姐纤手指去的方向,将身一纵,没过多久,便又见到一座荒岛。荒岛上却也有三道剑光疾疾飞了起来,他笑道:“果然是熟人。” 还以为她们跑哪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那三道剑光看到他们越来越近,亦是警觉,剑光中的三名少女终于认出他们,又惊又喜:“唐公子,小山?怎么会是你们?” 这三名女剑侠,竟是这大半年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 他们落在岛上,窦耕烟、苏亚兰帮着将唐小山扶了下来,钟绣田道:“小山姐,你怎么了?” 唐小山微微一笑:“只是病了一场,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三女对望一眼,窦耕烟苦笑道:“我三人本是结伴游历,后听说东海之极有一座名为小蓬莱的仙山,山上住着仙人,于是便一同前来寻找,看能不能找到仙人,求教剑术,谁知这地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进来以后,便再也无法离开。” 苏亚兰笑道:“我们都已在这里转了三个月,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小岛,不管从天上飞,从海里游,俱是无法离开,平日里也只能抓些鱼虾果腹。” 钟绣田憨憨地道:“亚兰姐说这是仙人对我们的考验,只要我们心诚志坚,总能到小蓬莱。” 苏亚兰掩嘴宛尔:“这什么仙人考验不过是用来骗你们的,我是怕你们失了志气,待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早晚发疯。” 窦耕烟与钟绣田瞠目结舌。 苏亚兰问:“你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唐小山微笑道:“实是小妹这些日子重病一场,听说小蓬莱上有仙药,可以治好小妹的重症,于是便让弟弟将我带到这里。” 窦耕烟笑道:“上次唐公子为了救小山你,千里迢迢跑到南海,现在为了治你,又跑到了这个地方,看来他除了救你,别的事也不用做了。” 钟绣田道:“也幸好你们跑到这里,要不我们还真不知道要被困到什么时候。小山姐,你可有办法找到小蓬莱?” 唐小山摇头:“完全没有办法,我们也是瞎闯。” 钟绣田惊道:“那不还是一样糟糕?” 唐小峰嘻嘻笑道:“现在多了两个人陪着你们一起被困,也不算太糟糕。” 窦耕烟、钟绣田俱是担忧。苏亚兰失笑道:“你看他们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也该知道他们是在逗你们的,你看他们像是被困住的样子么?” 二女这才反应过来,钟绣田嘀咕:“小山姐你也真是的。” 唐小山笑道:“我弟弟也骗了你,你怎就只怪我一个?” 钟绣田脸儿微红。 唐小山急咳几声,才微笑地道:“你们放心便是,我知道小蓬莱的位置,你们只要跟着我弟弟,自然脱困。” 窦、钟二女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在这座小岛又待了一个时辰,然后便往下一座岛飞去。 路上时,窦耕烟道:“小山,题花与巧文都可还好?” 唐小山还未回答,唐小峰已是笑道:“都好,都好,多谢窦姐姐关心。” 钟绣田没好气地道:“耕烟姐是问题花和巧文两位姐姐现在怎样,关你什么事啦,要你来谢?” 唐小山道:“题花与巧文都与小峰成了亲,现在已是我的两位弟妹。” 窦、苏、钟三女……僵。 钟绣田小小声地道:“小山姐,你又在骗人了吧?” 唐小山笑道:“事关女儿家名誉,我怎会拿这种事儿骗人?” 三女瞪大眼睛看着唐小峰,题花和巧文竟然都嫁给了他?钟绣田道:“那紫绡姐呢?还有芸芝、紫芝……” 唐小峰道:“她们也都是我的娘子啊。” 钟绣田嘀咕:“你到底娶了多少个?” 唐小峰嘿笑……不告诉你,省得把你吓到。 窦耕烟等在这里被困了三个多月,自不知道外头早已是天翻地覆,她们还想再问。 就在这时,远处却忽地传来连串轰响,他们停在那里。 苏亚兰道:“这个是……” 唐小山叹道:“看来是有人强行闯阵,要进入小蓬莱。” 唐小峰道:“能够做得到么?” 姐姐道:“前方妖气冲天,闯阵的怕是什么妖魔,听这声音,这妖魔只怕已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布在小蓬莱周围的阵势虽然奇妙,但那妖魔以力破巧,只怕真能做到。” 看着前方那直冲斗牛般的妖力,唐小峰亦是一凛。 到底是什么妖魔,竟有这般实力? 他问:“姐,我们现在怎么做?” 姐姐伏他背上,低声道:“不如就等在这儿,待那妖魔破了阵,小蓬莱显露出来,我们再看看它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们藏于海上,见远处轰声连响,震耳欲聋,海水开始翻涌,形成强大涡流,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黑洞在将海水不断扯入其中。 诸多小岛纷纷崩裂,雾气消散,一座仙山显露出来,清光满目,黛色参天,水秀山清,无穷美景。 明明已近黄昏,那山却是霞光四散,仙鹤来去,一眼望去,便已知不是凡山。 远处,一只火红色的巨大妖魔发出狂笑,率着一批小妖往仙山飞去。 钟绣田颤声道:“那是什么怪物?” 唐小峰亦自疑惑,却听姐姐在他背上低声道:“此为炎帝之不肖子——饕餮!” 竟是上古四大凶兽中的饕餮?难怪竟有这般惊人妖气。 唐小峰背着姐姐,带着三女绕到仙山的另一面,落在山间。 山中巍巍荡荡,景象非凡。 唐小峰正想问姐姐该往哪走,山的另一边却传来一声长啸,火红色的光芒划空而来,巨大的身影落在他们面前。 唐小峰看着饕餮,心中一凛,他们已是小心翼翼地将它避开,谁知它竟能凭着神奇感应觉察到还有他人登岛。 饕餮一声怪笑:“尔等何人?” 唐小峰将姐姐交给窦耕烟背着,自己挚出长生剑,还未回答。 一群小妖已围了上来,其中一妖惊道:“唐小峰?!” 群妖俱是讶异……竟是近来在神州大陆上声名鹊起,不但连破龙族,杀死尊圣门两任圣主,连北海龙太子都死在他剑下的唐小峰? 饕餮道:“这小子很出名?” 一小妖道:“近日于四海九州中,只怕没有谁风头比他更劲。” 饕餮大笑道:“不错,不错。”它的块头本是极大,这一怪笑,焰水腾腾,半个天空都被染红,连带着呼啸的海水也变得通红。 唐小峰冷冷地问:“你们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饕餮笑道:“听说这小蓬莱里,藏着一位上古天仙的金身,本尊什么都吃过,就不曾吃过天仙,想尝尝是啥味道。” 唐小山轻叹一声:“这件事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饕餮怪笑:“这就不关你们的事了。” 唐小山低声道:“小弟,你可有信心挡住它?” 唐小峰长生剑一划:“可以试试。” 姐姐道:“我们先去找金身,你要小心些,如果难以招架,那就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唐小峰“嗯”了一声……听姐姐的意思是,只要她回来了,就没有问题了。不过想想也是,等姐姐变成了群芳之主,这什么蜀地四凶在她眼中,估计就跟小虫子差不太多。 不过到那个时候,她不会把我忘掉吧? 窦耕烟破央剑一划,开出地脉,背着唐小山,带着苏亚兰、钟绣田飞入土中。 饕餮冷笑:“想逃?”大口一吐,一道玄火如箭一般射往地面,欲将她们轰出。 却见剑光一闪,玄火碎散,唐小峰截住玄火,冷冷地立在那里。 饕餮怒道:“好胆!” 唐小峰冷笑道:“一只被封印了几千年的怪物,真以为没人敢惹你?” 饕餮暴怒,周围小妖却是面面相觑,俱想着这小子疯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惹谁? 他在惹的,可是神农炎帝之子,得混黄之道,上古时期便已恶名满天下的凶兽,是连帝舜都无法除去,只能举全国之力强行封印的饕餮。 这小子再怎么厉害,惹上这种上古凶兽,岂非亦是等于找死? 饕餮怒极厌极,一爪拍向唐小峰,唐小峰纵身而起,闪电般绕着它飞。 饕餮炎气冲霄,火光四溅,双臂乱挥,只是它虽然强大,但唐小峰剑遁本已极快,最近又得了萃芳姐姐的玄气,似隐似现,玄奇奥妙,让饕餮徒自抓狂,却无法将他拍中。 饕餮大怒,对着唐小峰张口一吸,周围空气,远处海水,竟被它一口气吸入肚中。 众小妖纷纷避让,深怕一不小心被吸了进去。 唐小峰大惊,在这强大的吸力中用尽全力向外脱身,却怎么也无法脱出。 眼看他就要掉入饕餮腹内,他猛一咬牙,身子快速一扭,长生剑竟同时劈出诛日太生法、纣绝阴天斩,左手更是一抖,抖出一团光亮,射出万千兵刃……森罗万象玄兵舞。 诛日太生法是应龙当年所用,斩仙杀神之杀招。 森罗万象玄兵舞乃战神蚩尤大战天下之绝技。 长生剑聚天地玄气发出的诛日太生法,他以自身剑气劈出的纣绝阴天斩,又以萃芳姐姐之玄功发出森罗万象玄兵舞。 三大杀招同时发出,纵连饕餮也大吃一惊,妖气狂卷,同时轰散诛日太生法与纣绝阴天斩,却被那万千兵刃射中,怒吼一声,纵至山头,冷冷盯着唐小峰。 众妖看着蹲在那里,身上插满兵刃,浑身是血的饕餮,目瞪口呆。 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竟会被这小子所伤?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唐小峰却也是暗自心惊,这妖怪果然厉害,一招轰散诛日太生法与纣绝阴天斩,若是得萃芳姐姐“嫁衣”前的自己,这几招下来,自己早已被轰成了渣。 以他和哀萃芳两人的本事,随便一个,在神州大陆上都可以说是少有敌手,现在合两人之力,才堪堪抵住这上古凶兽。 饕餮盯着唐小峰,玄火一卷,插在它身上的万千兵刃尽皆焚去。 它已得混黄之道,这样的伤对它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当着众小妖的面,被这样一个小子所伤,却让它大失颜面,由此更是怒极。 饕餮连发三声怒吼,身上火焰越涨越烈,那闪亮的双目射出精光,将唐小峰照定。 众小妖又是兴奋又是激动,都知道饕餮即将用出它最强大的杀招。 这少年虽然厉害,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本事。 但他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 唐小峰却不闪不避,而是高举长生剑。 以长生剑为中心,玄气不断地聚成涡流,又以龙卷风般的异象快速旋转,涌入了长生剑,与他自身融成一体。 万物盗天而长生,人盗万物以资身。 饕餮妖气冲霄,鬼神皆惊。 唐小峰以天地为剑,丝毫不退。 群妖看得胆颤心惊,接下来这一招,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惊人? …… 小蓬莱,地底深处。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看着周围的奇妙景象,俱是惊异。 香气四溢,色彩万千,直有如最美丽的梦境一般。 唐小山微笑:“小蓬莱,原本是蓬莱山上的梦幻峰,许久许久以前,本是群芳之主所住,那个时候,天地间有草有木,却是无人无花,群芳之主闲着无事,便将这梦幻峰内布置得漂漂亮亮。再后来,才有了九十九位花神,群芳之主便又于梦幻峰外开辟了红颜洞,梦幻峰慢慢为之荒废。” 窦耕烟笑道:“小山你知道的真多。” 苏亚兰却道:“有人!” 前方光影幻动,有人从那色彩万千的光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唐小山从窦耕烟背上下来,轻叹一声,缓缓上前。 转世之前,她已在周围布下了层层阵法,重重禁制,能够不破坏这些阵法和禁制来到这里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越来越近,头梳凤髻,身穿凤袍,背上背着一柄金光闪闪的神剑。 钟绣田讶道:“若花姐?” 来的竟然是女儿国国主阴若花。 阴若花来到唐小山面前,面对面地看着她,轻唤一声:“姐姐。” 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疑惑地对望一眼,在前往南海寻找还魂仙草救唐小山时,她们与阴若花亦已熟稔,阴若花的年纪要比唐小山更大一些,那个时候,都是唐小山将阴若花呼作姐的。 唐小山却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叹息一声:“你已经想起了前世?” 阴若花道:“凌霄花妹妹,已将我带到了三生石下。” “是紫绡么?”唐小山轻声道,“原来她也已经去过三生石。” 阴若花道:“然后,我见到了曼陀罗,她告诉了我一件事。” 唐小山无奈地道:“你不该见她的。” “姐姐,”阴若花蓦地跪倒在地,抬头看着唐小山,“你告诉我,她们说的不是真的,根本就不是真的!” 唐小山轻移上前,将她搂在怀中,轻叹一声:“我虽然很想骗你,但你是知道曼陀罗的。” 阴若花流出泪来,满脸的泪。 窦、苏、钟三女亦觉心酸。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此时此刻,她们看着这哀伤的画面,却无由地感受到一种心痛。 唐小山立在那里,安抚着在她怀中哭泣的阴若花,道:“不要挡着我,你知道那是没有用的。” 阴若花哽咽着:“可是,明明就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不是那般胡闹,至少不会是现在,明明都是我们的错……” 唐小山道:“就算你们什么都不做,这一天也总是会到来的。” 阴若花道:“可是……” 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天摇地动,整个小蓬莱都在震动。 窦、苏、钟三女脸色皆变,如此的异象,显然是两股强大力量撞在了一起。 唐小山抬起头来,视线仿佛能穿透虚空,看穿一切,然后便笑了一笑:“小峰竟然赶跑了饕餮。” 三女大讶,那家伙竟然打败了上古神兽、蜀地四凶中的饕餮? 他竟然变得这般厉害? 唐小山低下头来,看着阴若花那梨花带露般的俏脸,微笑道:“这么多姐妹中,你一向都最听我的话,是不是?” 阴若花咬了咬牙:“唯有这一次,唯有这一次……” 蓦地跃出,取出一个棱形水晶,水晶幻出神秘光晕,窦、苏、钟三女看着神秘光晕,不知怎的便栽了下去。 唐小山道:“曼陀罗的锢魄水晶么?”她摇了摇头,道:“没有用的,我是你们的本命神,你们是无法向我出手的。” “我知道,”阴若花黯然道,“所以,我们做了别的准备……” 唐小山无奈地道:“不管你们做了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阴若花毅然道:“未必!” 第十章 菟丝子 岛上,唐小峰手持长生剑,飞在高处,颇有一些顶天立地的样子。 群妖看着他,俱是惶惶,它们亲眼看着饕餮在这少年一剑之威下,身受重伤,跃入海中,惊慌逃走。 这是不可能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唐小峰大笑一声,纵身而下。 群妖吓得纷纷逃窜。 唐小峰呼出口气,刚才虽然一剑重创饕餮,但他自己也受了些伤。 由于他的还源丹已给了萃芳,体内只有些许还源仙气,已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只要当场不死,转眼立愈,这些妖怪若非要跟他硬拼,他也会头疼得很。 打跑饕餮,吓退这些妖怪,他正要去找姐姐,却又忽地生出感应,抬起头来,却看到三十六道星光破空而下,不由又惊又喜。 来的分明是化身天罡星将的三十六星少女,不过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星光直落而下,卞宝云、孟华芝等星少女现出身来,唐小峰落在她们中间,嘻嘻笑道:“宝云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咳,你们怎么了?” 三十六星少女齐齐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目光阴冷。 唐小峰暗道不妥,她们的样子实在是太不对劲。 三十六星少女忽地出手,魔气狂卷,唐小峰大吃一惊,冲天而起。 三十六星少女紧追不舍,此刻的唐小峰在得了哀萃芳的灵郁之气后,虽然极是厉害,但要在天罡三十六星将的追击下逃脱,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这险之又险的关键时刻,他蓦地一个“星空倒转”,一头扎入海中。 三十六星少女追了个空,不再管他,划出道道冷光,投入小蓬莱。 唐小峰从海面钻出,看着她们消逝的身影,心中暗道:“不对,她们不是我认识的那些花神。” 或者说,她们的身体虽然是卞宝云她们,但魔气太重,看着他的眼神又完全不带任何感情,她们那美丽的躯体里,只怕已是换成了别人。 考虑到她们仍然能够使用天罡地煞图,弄不好,此时此刻,她们身体里的,是来自魔罗天的天魔。 难道卞宝云她们,早已落在黑绳公主手中? 唐小峰身子一纵,再次飞入小蓬莱。 姐姐她们还在岛上。 到了岛上,却无法再找到那些星少女,更不知道该如何进入小蓬莱内部。 忽地,仙山四分五裂,三十七道光影冲天而起。 三十七道光影,为首的竟是阴若花,在她身后跟着三十六名星少女。 这些星少女中,有三名背着窦耕烟、苏亚兰、钟绣田,其他人则抬着一个神秘的女子,那女子动也不动,却散出一种神秘莫测的光霞,百种花香从她身上溢出,刹那之间,天地间尽是花香。 为什么阴若花会在这里?她们抬走的那个神秘女子,难道就是姐姐前世的金身? 姐姐又在哪里? 唐小峰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如长虹一般投入仙山深处。 崩裂的仙山内部,一个美丽的身影躺在那里。唐小峰疾飞过去,将她搂在怀中,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察探她体内生气,紧接着却是脑袋轰然一响。 姐姐死了?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 海上的天气,变化极快,大雨倾盆而至,海浪翻涌,一阵阵地拍击着海岛。 唐小峰抱着姐姐的尸体,在暴雨中茫然地飞着。 他已不知道自己该再做些什么。 到底出了什么事?卞宝云她们到底是中了魇,还是被人夺了舍? 阴若花为什么要带着她们夺走姐姐的金身,又害死姐姐? 丽蓉、紫绡,她们又在哪里? 姐姐的口中含着碧玉珠,这让她的尸体看上去依旧栩栩如生。 但她死了,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陪着姐姐来到这里,却又无法保护她。 他落在岛上,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悲吼。 暴雨激荡,海浪更加的汹涌。 他来到一棵树下,将姐姐的尸体放在那里,在周围画上仙篆,替姐姐屏去风雨。 沉默片刻,他蓦地转身。 远处,正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手牵着手,慢慢向他走来。 那是两个女孩子,俱长得粉嫩可爱。 一个是白话,一个是小月。 唐小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小月留在了远处,白话却继续向他走近,在他面前,张开小手。 手心上,有一颗星星般的水晶。 他冷冷地问:“这是什么?” “锢魄水晶,”白话抬起头来,在倾盆的大雨中注视着他的脸庞,“小山姐姐只是被抽离了魂魄。她的魂魄在这水晶里,四十九天后,锢魂水晶就会解开,你只要保护好小山姐姐的身体,她就会活过来。” 唐小峰定睛看着雨中的小姑娘,轻轻地接过锢魄水晶。 “给你。”白话取出一幅画,交给他。 那是天女散花图。 唐小峰接过天女散花图,缓缓打开。 图上画着九十九位花神,连史幽探也被补了上去。 九十九位花神,姿态各异,色彩鲜艳,俱是画得美轮美奂。 但是天女散花图本身却已失去灵气,唐小峰精通炼宝之术,一下子就看出,它已是变成一幅普普通通的美女图,再不是什么法宝。 “给你做个记念,”小姑娘在雨中,绽露出可爱的笑容,“不要忘了我们。” 唐小峰一阵沉默,收起锢魄水晶和天女散花图,踏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流出泪来:“都是你,人家明明不想帮你生孩子的……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唐小峰一僵。 小姑娘在他怀中掩口笑道:“骗你的。” 这丫头!唐小峰扶着她的肩,蹲了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姐姐病了,她病得很重,她说,只要找到她的金身,她就会好起来……” 小姑娘低下头去,黯然道:“她是骗你的,姐姐的金身,只可以帮助她重新做回百花仙子,等她变回百花仙子,三界之中,再没有人能阻止她害死她自己。” 果然是这个样子?其实唐小峰自己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姐姐的先天元神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体是体,魂是魂,不管她的金身有多厉害,都难以阻止她先天元神的衰竭。 他看着白话:“那要怎样才能帮到姐姐?” 小姑娘看着他,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竟让人无法分出是雨是泪。 她问:“你知道菟丝子么?” “菟丝子?” “菟丝子,又叫做无根草,因为它自己是没有根的,”小姑娘露出惨然的笑容,“它只能寄生在别的植物上,把自己的茎,扎在其它植物的身体里,吸收别人的养分。有的时候,太多的菟丝子寄生在同一棵树上,那么,不管那棵树有多茁壮,都会因为自己的养分不断地被它们吸走,而慢慢枯死。当被寄生的植物枯死的时候,那些菟丝子,也会跟着一同死去,因为它们是没有根的,只是靠着损人利己来活在世上,它们的活根本就没有意义。” 她用那迷蒙的眼睛看着唐小峰:“如果一棵本该好好地活下去的树,因为被太多的菟丝子缠绕而快要枯死,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救它?” 唐小峰心中一痛,缓缓地问:“怎样才能救它?” 小姑娘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和着雨水,不断淌入他的衣领:“要想救它,就只有把缠绕在它身上的那些菟丝子,全都除个干净,没有了那些菟丝子,它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唐小峰心如刀绞:“这、就是曼陀罗一直想要做的事?” “嗯,”小姑娘流着泪,“不要去怪大姊,这明明、这明明就是我的主意,是我把大姊带到三生石下,是我给大姊出的主意。我明明应该跟她一起做的,但是我害怕了,大姊其实是好人,她只是把所有的恶,一个人默默地承担下来,你不要怪她。” “但她害死的,却是她的姐妹……” “你还不明白吗?”小姑娘分开一些,在阵雨中注视着他的眼睛,“菟丝子,是没有办法靠着自己活下去的,当被它们寄生的那棵树死掉后,它们也只会跟着一起死,既然它们的死是注定的,那,为什么不早点放开那棵树?至少、至少……” 她扑在唐小峰怀中,失声痛哭。 唐小峰搂着她,竟不知该如何劝慰。 过了好一会儿,白话才抹着眼泪,绽露出可爱的笑容:“我要走了。” 唐小峰沉默。 “照顾好月亮,”白话说,“不要欺负她。” 唐小峰继续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于是只能看着她把小月留了下来,就这样离开。 小月来到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疑惑地问:“她要去哪里?” 他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 白话走了,唐小峰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雨,慢慢小了下来。 小月陪着姐姐的尸体,在那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唐小峰来回地踱着步子,颇有一些心乱。 海面上,忽地涌起团团黑暗,魔杀从成片的暗中走了出来。 唐小峰看着他,呼出口气。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他问魔杀。 “我不知道,”魔杀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该不该出现。” 唐小峰道:“你知不知道,史幽探为什么要害死其他花神?”他想要告诉魔杀。 魔杀却道:“我已经知道了。” 唐小峰错愕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魔杀长叹一声:“数天之前,有人找上了我。” 唐小峰道:“谁?” 魔杀道:“麻姑。” 唐小峰略有所思:“麻姑?” 魔杀道:“她是百花仙子在仙界的好友。” 唐小峰道:“我知道她。” 魔杀道:“她告诉我,百花之中,自有因果,玉皇大帝管不得,王母娘娘管不得,她劝我不要再插手此事。” 唐小峰道:“你没有听她的话。” 魔杀道:“我准备听她的话。” 唐小峰道:“但是你来了。” 魔杀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准备听她的话,再也不插手此事。” 唐小峰笑道:“你要真的下定了那个决心,根本就不该来。” 魔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唐小峰说的是事实,他如果放得下,他就不会来,他来了,那就表示他放不下。 唐小峰道:“合欢花告诉我,百花仙子要是死了,九十九位花神也会跟着死。” 魔杀道:“麻姑也是这么说的。” 唐小峰道:“她还说,要想让百花仙子活下去,就必须要杀死所有的花神。” 魔杀道:“麻姑也是这么说的。” 唐小峰皱眉:“你以前不知道这件事?” 魔杀道:“你要知道一件事。” 唐小峰道:“什么事?” 魔杀道:“像东王父、西王母、女娲娘娘、伏羲大帝、皇天、后土,还有你姐姐这样的上古天神,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来的。我是天神,但我在成为天神之前,只是凡人,而女娲造人之前,便已有了群芳之主和她座下的九十九位花神。” 唐小峰道:“但天庭里,不是还有什么百草仙子、百谷仙子……” “她们跟你姐姐完全不同,”魔杀道,“天地间,原本就有草有木,有谷有兽,百草仙子不过是感天地之气,第一个修炼成仙的草类,百谷仙子亦是如此,草木成仙极是少见,她们的出现,亦是在女娲娘娘造人之后。” 又道:“这世上先有百草,然后才有百草仙子,先有百兽,然后才有百兽仙人,但这世上原本是没有花的,就如同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人。先有百花仙子,才有群芳,就像是先有女娲娘娘,才有人类。” 唐小峰道:“难道我就这样看着所有花神死去?” 魔杀看着他:“你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唐小峰毅然而然:“不能。” 魔杀冰冷的面容变得缓和:“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你又能做些什么?” 唐小峰道:“合欢花说了史幽探要害死所有花神的原因,但还有一件事没有办法解释。” 魔杀道:“什么事?” 唐小峰道:“我姐姐。” 魔杀道:“你姐姐?” 唐小峰道:“合欢花说的这些,无法解释百花仙子为什么要设计将所有花神谪下凡尘,无法解释史幽探和白话为什么要连着两次杀死她。如果说,史幽探和白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姐姐,那她们阻止我姐姐做回百花仙子,又有什么目的?如果说百花仙子这样做,是要抛弃所有花神,让她自己活下去,那她的目的跟史幽探和白话是一致的,史幽探没有必要阻止她。但如果不是这个目的,她又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魔杀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另一件事……一件以前没有人知道的事。” 唐小峰道:“你说。” 魔杀道:“这件事,跟女娲造人有关。” 唐小峰道:“女娲造人?” 魔杀道:“女娲娘娘以土沾水,捏成泥人,度入灵气以成活。土本身当然不能变成人,所以,人之所以为人,主要靠的是女娲娘娘的自身灵气,这灵气当然不是普通灵气,而是生命之息,女娲娘娘度入到泥人体内的生命之息,也就是人类之三魂七魄,没有三魂七魄,尘归尘,土归土,人和泥土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唐小峰道:“那群芳之主和花神……” 魔杀道:“我想也是一样的,九十九位花神的来历,因为是上古之前的事,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现在看来,这九十九位花神的先天元神,只怕都是来自于群芳之主。如果说女娲娘娘是人类之母,百花仙子就是所有花神的母亲。百花仙子是九十九位花神的本命神,九十九位花神又造出天下群芳,是世间一切花朵的本命神。” 唐小峰道:“当那些花神被困在天人境里,奄奄一息,先天元神几乎散尽的时候,她们所司的花也全都枯萎……” 魔杀道:“迎春花仙子,是所有迎春花的本命神,桂花仙子,是所有桂花的本命神,这些花之所以能够盛开,便是缘于她们所赋予的生命之息,叠金九星切断了她们先天元神与外界的联系,那些花失了灵气,自然枯萎。” 唐小峰道:“这跟你要告诉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魔杀盯着他:“你可知道,人类之母女娲娘娘……早就已经死去?” 唐小峰一怔:“这不可能。” 魔杀道:“这是三界中,最近才为人所知的事实。自补天之后,女娲娘娘便一直没有再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因仙界之中,亦有许多女仙是由凡人修炼而成,自不免关心女娲娘娘的去向,但她们问起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却只是一声叹息,直到最近,她才告诉身边女仙,女娲娘娘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唐小峰道:“但你刚才说了,女娲娘娘是人类的本命神,她要是死了的话,人类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死?” 第十一章 梦非梦,花非花 “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魔杀道,“人类并非应天地而生,而是由女娲娘娘所造。每个人的三魂七魄都是来自于女娲娘娘的灵气,上古之时,人类本是活在黄河流域,后来便越生越多,越养越多,每一个凡人,都要靠着吸取女娲娘娘的灵气才能存活,但就算是女娲娘娘,她的灵气与寿命也是有限的,生养的人越多,她的寿命就越短。” 唐小峰道:“但是现在,女娲娘娘已经死去,人类却还活着?” 魔杀道:“听说自采石补天后,女娲娘娘的寿命就已经到了极限。像她这样的上古之神,寿命本不该这么短暂,但是她一直在用自身灵气滋养人类。人类能够成为万灵之长,全靠了她的哺育与恩养。但即便是对于她这样的大神来说,这也是一件极耗寿命的事。” 唐小峰道:“但她要是死了,人类不是也会跟着一起灭亡?” 魔杀道:“所以,她做了一件事,牺牲了自己,保全了被她视若子女的凡人。” 唐小峰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魔杀看着他,“除了王母娘娘等少数几位上古天仙,只怕根本没有几人知道。但是我想……群芳之主应该是知道的。” 唐小峰沉默。 他想起了白话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姐姐重新做回百花仙子,三界之中,再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害死自己。” 他现在终于明白,史幽探和白话为什么要连着两次害死姐姐。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一连串事件背后的真相。 却原来真相是这般的残酷? 要么姐姐死…… 要么所有的花神死…… 他想起了那个让人无法回答的千古难题……如果你的妻子跟你的母亲同时掉进了河里,你只能救出一人,你要救谁? 一个可笑的问题。 却也让人头疼的问题。 “据我所知,曼陀罗与合欢花已将好几位花神带到了三生石下,让她们知道了真相,不但如此,她还与魔罗天上黑绳公主合作,将要害死所有花神,”魔杀看着他,“你想要怎么做?” 唐小峰呆在那里,额上尽是冷汗。 他该怎么做?姐姐已经死过一次,无法肉身成圣,她的前世金身又被阴若花抢走。 如果阻止史幽探,让九十九位花神继续活下去,姐姐会死。 姐姐死了,所有的花神仍然会跟着一起死。 但他难道又真的能够放着紫绡、丽蓉、堂姐、表姐,以及那些与他成过亲、拜过堂的娘子不管? 他难道真的能够就这样,任由她们被人害死? 他咬了咬牙,道:“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魔杀淡淡地道:“是么?” 唐小峰道:“我相信,你也不能接受,要不然你就不会来找我。” 魔杀继续看着他:“我来找你,是因为,也许,你真的能够做些什么。” 唐小峰道:“你的意思是……” 魔杀道:“百花之中,自有因果,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难以改变。但是你不同,你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的出现绝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有着不可思议的能量与所有人都比不了的福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改变这样悲惨的结局,我相信,那个人一定是你。” 唐小峰歉意地道:“但我的幸运,却是以你的不幸为代价的。” 魔杀道:“所以你更要努力,不要让我的不幸变得毫无意义。” 唐小峰来回踱着步子,却又苦笑道:“但我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月圆之夜未到,我上不了圆峤秘境,姐姐的魂魄被水晶禁锢,金身也被抢走。我不知道上哪去找史幽探,去阻止她迫害其他花神,而就算阻止了她,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魔杀叹气:“说实话,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唐小峰苦笑:“结果,你跟我说了这么多,还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魔杀却又看着他:“但我却知道一件事,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子结束。” 唐小峰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 魔杀道:“曼陀罗很聪明,合欢花也很聪明,但是有一点,你要相信。” 唐小峰道:“相信什么?” 魔杀道:“不管她们有多聪明,都不可能斗得过群芳之主。” 唐小峰眯起了眼睛…… …… 魔杀走了。 唐小峰回到姐姐的尸体旁,坐了下来。 “夫君!”小月迷迷糊糊地钻到他的怀中。 唐小峰轻叹一声,将她搂住。 想不到,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临近最后,只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由于体内的还源丹给了萃芳,在与饕餮交手时又受了些伤,他又困又乏,搂着小月,就这般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忽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弟。” 他蓦一转身,然后就看到了姐姐。 姐姐静静地飘在那里,婀娜而又亭亭玉立,她看着弟弟,面带微笑。 唐小峰道:“姐,我是在做梦吗?” 唐小山道:“花非花,梦非梦!你觉得是在做梦吗?” 唐小峰看着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魂魄,不是已经被禁锢在那奇怪的水晶里了么?如果这不是梦,那还会是什么?” 姐姐微笑上前,轻抚着他的脸:“傻弟弟,你以为分魂之术,只有你一个人会么?” 唐小峰蓦地一震,看着姐姐。 姐姐微笑:“你可记得,在圆峤时,每天你都要来吻姐姐?其实姐姐的病不是你的双修心法和还源仙气治得好的,但姐姐并没有阻止你,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我的一小部分魂魄藏在了你的体内。若花以锢魄水晶封印的,并不是姐姐的完整魂魄。” 唐小峰道:“难道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姐姐微笑:“你也知道,我的前世是百花仙子,前世的‘识’,原本就一直藏在我的灵魂深处,这些日子,我已是将它们忆起。自你告诉我,曼陀罗逃出极阴之地,白话又偷了天女散花图,我就知道她们肯定还会做些什么。” 唐小峰道:“那我刚才跟魔杀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 唐小山道:“他确实是一个好人。” 咳,魔杀兄,这张好人卡你就好好地收下吧。 唐小峰注视着姐姐:“他告诉我,如果紫绡姐、若花、锦枫,还有其他人不死的话,姐姐你就会死……这是不是真的?” 姐姐轻叹一声:“天地都有毁灭之时,姐姐自然也有死的时候。姐姐从开天辟地之时活到现在,早已不知多少万年,别人死得,我为何又死不得?” 唐小峰道:“但是……” 姐姐却拉着他:“小弟,你看。”她将手一挥,周围幻境丛生。 白茫茫的雾气分了开来,有天,有地,但天是惨惨淡淡的天,地是焦焦黑黑的地。 他看到一个美至极点的仙女,在这片悲凉的天地间寂寞地走着,无亲无故,孤孤单单,不时茫然地回过头来,哀伤绝伦。 场景就这般变幻着,山起河落,也不知过了多少万年。仙女终于无法忍受这样子的寂寞,造出一朵美丽的花,又将自己的灵气度入花中,那朵花开始长生,又变化成另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是天地间的第一朵花,她的名字叫做曼陀罗。 美丽的仙女继续造花,曼陀罗有了九十八个妹妹。美丽的仙女带着她们住进了某座仙山的洞天,那里风景如画,美得不可思议。 仙女看着她们玩耍,看着她们胡闹,她不再寂寞,也不再孤单。 她们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女儿。 她们因她而来,却也让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九十九个花神,并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但她们都像孩子一般依恋着她,舍不得离开她。 幻象继续变幻,又过了几万年,十几万年,几十万年。 那些花神,发现自己也有造花的本事,于是将她们的花布满人间,人间开始变得美丽,变得与众不同。 仙女想要阻止她们,但是看着她们开心的笑容,却又不忍心太过苛责,久而久之,那些胡闹的姑娘也就没有把她的责怪放在心中,因为她们知道,不管她们做了多少错事,她总是会原谅她们,总是会保护她们。 她对她们太好,太好,以至于她们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看得理所当然,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是什么样的错。 开在三界的花越来越多,各种杂花数不胜数,这世上有许多的人,却有更多的花。 人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女娲娘娘不过是流传下来的神话。 花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是将她们的芳香溢满人间。 直至,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 唐小峰呆呆地看着这些幻象,有悲伤,有感动,有叹息,有无奈。 他不知不觉地流出泪来。 姐姐轻叹一声:“对于百花仙子来说,那些花神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女儿,她绝不会看着她们害死她们自己。” 唐小峰道:“姐,你不就是百花仙子?” “现在还不是,”姐姐微笑,“我现在,只是你的姐姐唐小山,但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看着她们死去。” 唐小峰道:“我能做些什么?” 姐姐道:“先帮我做一件事。” 唐小峰道:“什么事?” 姐姐道:“去救曼陀罗。” 唐小峰干咳一声:“上哪救她?” 姐姐道:“魔罗天。” 唐小峰道:“魔罗天?” 姐姐道:“紫绡已经在三生石下忆起了前世,趁着耐犯七女史侵入圆峤之机,毁去了白玉柱和八卦炉。幽探则跟白话在魔罗天万劫峰上布下阵法,牵引失去能量的圆峤。圆峤正在飞向万劫峰,过不多久,就会落入足可灭世的万劫之火,带着圆峤里的所有人灰飞烟灭。” 唐小峰恨恨地道:“那我应该去救她们,为什么要去救史幽探?那女人又为什么要别人救?” 姐姐道:“曼陀罗深知,我们与黑绳公主有杀子之仇,不管她与黑绳公主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黑绳公主都不可能真的守约,害死其他花神后,黑绳公主肯定会来害姐姐,所以她绝不会放过黑绳公主。” 唐小峰道:“她打得过黑绳公主?” 姐姐道:“在魔罗天中,没有人是黑绳公主的对手,哪怕姐姐证回天仙,亦无法在集万世之恶的魔界对付她。所以,曼陀罗要杀黑绳公主,只有一个办法……跟黑绳公主同归于尽。” 唐小峰用力鼓掌:“大好,大好。” 姐姐没好气地瞅他一眼:“我要你去救她。” 唐小峰道:“绝不!”就算知道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他对史幽探仍然没有半点好感。 去救她?凭什么啊? 让她跟黑绳公主同归于尽,一下子解决掉一个大敌,一个虽然美丽却让他讨厌到极点的女人,这可是无比畅快的事,以后想起来,他说不定都会在梦里偷笑。 姐姐飘上前来,轻抚着他的脸:“乖,小弟,听话。曼陀罗的本性并不坏,要让她亲手杀害那么多的姐妹,她又何尝不痛苦?她若要害你,你早就已经死了,但就因为你是我这一世的弟弟,她不想让这一世的我伤心,便在暗中命令姹女会的其他人将你放过。所以你一定要去救她。” 唐小峰面无表情:“不去。” “真的不去?” “绝对不去!” …… 海水倒映着月光,一片片的青,在海面上以奇妙的韵律晃动着。 唐小峰静静地立在海面上,海水在他的脚下起伏不定,他的身子亦随之起伏不定。 远处,小月守着唐小山的尸体,坐在海上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小弟,”姐姐的声音在唐小峰脑海中响起,“这一部分魂魄中,包含着我前世众多的‘识’,它涉及到天文地理,众多神秘,我现在把它印入你的灵魂深处,让它变成你自身的‘识’,凭着它们,你可以掌握到许多你原本无法掌握到的知识,再配合你的灵郁之气,便可助你穿梭星盘,前往欲界任何一天。” 唐小峰闭上眼睛,紧接着便轰然一震,许多他以前从未学过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象的知识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心灵,它们是那样的神秘,那样的深广,他蓦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天地间的每一个奥妙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从日月迁移,到潮起潮落,它们在自己眼中再无秘密可言,这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慑和感动,原来每一事、每一物,都有着自己以前想也不敢去想的联系? 他欣喜地闭上眼睛……再来。 更多的知识涌入他的心灵。 似这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睁开眼睛,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来。 他抬起头来,视线穿过苍穹,穿过星空,进入那宽广而又无垠的神秘。 姐姐道:“借用这些知识,你就可以到达欲界第六天,到了那里,你要小心一些,你与黑绳公主有杀子之仇,她绝不会放过你的。” 唐小峰道:“到了那里,我要怎么去找曼陀罗?” 姐姐微笑:“不用找,当你有心救她的时候,你就能够找到她。” 唐小峰心想,这是什么道理? 姐姐道:“小弟,你相信缘分吗?这是你与姐姐的缘,也是你与包括曼陀罗在内的所有花神的缘。” 唐小峰苦笑:“但是,按姐姐你的说法,救了曼陀罗,也就等于救了黑绳公主,你不要告诉我,我跟她也很有缘吧?” “说不准呢,”姐姐笑道,“天魔无法永生,所以非常看重自己的后代。天魔中的贵族,最大的愿望便是在他们死后,自己的血脉能够存留在这个世界,但他们是应天地之恶缘而出现,象征的是天地间的‘杀’与‘死’,与‘生’无缘,能够传下后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绳公主只有那么一个儿子,那可以说是她这一生中唯一的寄托,而这唯一的寄托却死在你的剑下,她当然不可能放过你。” 唐小峰叹气:“姐,干脆就让曼陀罗跟她同归于尽吧。”被那样的疯女人缠上,想想都很头疼。 姐姐却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你与黑绳公主之间的恩怨绝不是不可化解,姐姐难道还会害你?” 又道:“你将我的尸身留在这里吧,她已经没有用了。我的大部分魂魄依旧在锢魄水晶里,现在的我太过虚弱,接下来,只有靠你自己了,按我教你的去做,没有问题的。”她的声音慢慢消失。 唐小峰跃到岛上,做了一口棺材,将姐姐的尸体放了进去,埋入坟中。 虽然知道,对于百花仙子转世的姐姐,这个尸体已是没有太多的意义,但将其埋葬时,还是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然后,他便抱着小月,以强大的灵郁之气将她和自己裹住。 小月问:“我们要去哪里?” 唐小峰道:“你想不想再见到白话?” 小月道:“想。” “那就帮我做一件事……狠狠地揍她!”唐小峰身子一纵,冲霄而起。 穿过罡风,穿过业火,飞入那无际无边的星辰…… 第十二章 黑色曼陀罗 前尘—— 蓬莱山,红颜洞天,薄命岩中。 曼陀罗、虞美人、洛如花、青囊花、疗愁花、灵芝花、玫瑰花、珍珠花、瑞圣花、合欢花十位仙子聚于一处,俱是忧愁。 纵连一向活泼欢快的瑞圣花,都不由得僵在那里,喃喃地道:“你们、你们不要骗人,怎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合欢花仙子乃是所有花神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低着脑袋,道:“我也希望是假的,但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姐姐已经把身后事都交待给了麻姑和百草仙姑。” 玫瑰花仙子笑道:“麻姑最喜欢捉弄人,也许她早就知道你藏在那里,故意说给你听,逗你玩的。” 瑞圣花仙子道:“但你们不觉得,姐姐近来的样子有些奇怪么?有的时候跟我们说话,就像是交待后事一般。” 虞美人仙子看着曼陀罗仙子:“姊姊,你怎么看?” 曼陀罗轻叹一声:“这是真的。” 合欢花仙子蓦地抬起了头,其他八位花神亦是一震。 这话若是仅仅出于合欢花仙子之口,她们或许还是不信。 但现在连曼陀罗仙子都说它是真的,已是由不得她们不信。 曼陀罗仙子道:“你们可知道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 灵芝花仙子道:“我们自然知道,她们不是姊姊你在阴间造出的两位妹子么?阴间阴气极重,不适合任何花儿,姊姊竟然能在那种地方造出下位花,还让她们禀气而成真,姐妹们都佩服得紧。” 曼陀罗仙子道:“记得以前,大家都问过姐姐,我们从何而来,姐姐却总是笑而不语。时长日久,也就没有人再关心此事。直到我近来渐渐掌握生死之道,又以自身灵气助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成真化人之后,我才终于明白。其实就跟女娲娘娘造人一般,我们全都是来自于姐姐。” 几位花神面面相觑。 曼陀罗仙子继续道:“而且,就跟人类源源不绝地从女娲娘娘的元神中汲取生命之息一般,其实我们之所以能够活着,也是靠着姐姐。难道你们就不觉得奇怪么?我们以生命之息在人间铺满鲜花,但我们的先天元神却从来不曾衰竭。” 洛如花仙子喃喃道:“以前我也奇怪过,但几百万年都是这么做的,从来不曾有过问题,我还以为我们天生就是有这样子的本事。” 曼陀罗仙子黯然道:“以我们的能力,其实根本就无法做到这些,但有姐姐为我们做后盾,她是我们的根,始终都在为我们补充损耗的生命之息。但是生命之息本身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现在我才知道,我们铺在三界中的每一朵花,都在损耗姐姐的寿命。” 青囊花仙子轻叹一声:“难怪姐姐一直都在劝我们,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但是我们……”但是她们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过。 曼陀罗仙子道:“姐姐是我们的本命神,但她现在却已到了寿命的尽头,而这全是我们的错。如果姐姐死了,我们也会跟着一起死,但是如此没有我们,姐姐却能慢慢地好起来,以后再造出新花儿……姐姐可以没有我们,但是我们却不能没有姐姐。” 几位花神对望一眼。 虞美人、青囊花、灵芝花等三位仙子对望一眼,道:“我们去跟其他人说!” 消息在红颜洞中悄悄地扩散,而越来越多的迹象,也证明了她们的担心。然而,还没有等她们做好决定,更大的事件便已出现。 ——“红颜洞众花,逞艳于非时之候,献媚于世主之前,致令时序颠倒,骇人听闻。百花仙子身为一洞之主,任情闲旷,不能约束所属,既已失察获愆,有乖职守,仍不自请处分,而属下目无洞主,亦不恪遵约束。今一并谪入红尘,受孽海无边之苦,以为不能约束不遵约束者戒。” 天帝的帝旨忽如其来,像霹雳一般轰在每个花神的心头,这个处罚来得太过意外,以至于谁都没有心理准备。 姐妹们三三两两地被遣下人间。 当曼陀罗仙子即将谪落凡尘的时候,百花仙子来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她看着群芳之主,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群芳之主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中:“我怎能看着你们去做傻事?” 曼陀罗这才知道,她们从来就不曾瞒过她们的姐姐。她流出泪来:“我们不能没有你。” “你们可以的,”群芳之主微笑,“你是她们的大姊,等我离开后,你要代替我,好好地照顾她们……” “我们不能没有你!”曼陀罗泪流不止。 “我知道你很聪明,”群芳之主搂着她,轻轻梳理她的发丝,“但是没有用的,你们到了人间后,就会把姐姐忘记,在人间的时候,我们还会再聚一次,七世之后,你们会回到红颜洞,但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你们也不会记得这世上曾经有过我这么一个姐姐。但是没有关系,就算我已不在这个世界,依旧会好好地看着你们,所以你要带着妹妹们,好好地活下去……” 曼陀罗扑在她的怀中,失声哭着。 时辰已至,曼陀罗仙子与虞美人仙子一同被带到了转生之门。 虞美人仙子低声道:“姊姊,现在怎么办?” 曼陀罗仙子拭去泪水,小声地道:“你相信我么?” 虞美人仙子低低地“嗯”了一声。曼陀罗仙子道:“就算到了人间,就算昧了前尘,我也一定会去找你,我们一起做完该做的事,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你要记住。” 她们手牵着手,一起跃入转生之门,下落,不停地下落。 曼陀罗仙子回过头来,看向在远处,朝她们轻轻挥手的群芳之主。 我们……不能没有你…… …… 圆峤秘境。 哀萃芳立于蟠桃树的高处,抬头看着天空,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就算到了人间,就算昧了前尘,我也一定会去找你,我们一起做完该做的事!” 大姊……原来这才是你带着我们要做的事么? 为什么不把我也带到三生石下?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着这样的罪?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你要记住!”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圆月已经消逝,道道流星划过。 圆峤秘境依旧在移动,也不知道要飞向哪里。 香风卷过,唐锦心、谢文锦、纪沉鱼飞到她的身后。 唐锦心低声道:“萃芳姊……” 哀萃芳轻叹一声:“你们都想起来了么?” 三女点了点头。 哀萃芳道:“明明那个时候,大家都一同做好了决定,结果到了最后,却是大姊一个人,将这所有的一切背负起来,而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帮上她。” 唐锦心无奈道:“亲手杀死自己的姐妹,终究是一件痛苦的事,她没有将我们带到三生石下,让我们记起那些事,想来是不想让我们痛苦。” 她们一同看着上空,流星越来越多,仿佛代表了,她们那即将一闪而逝的命运。 哀萃芳道:“你们害怕么?” 纪沉鱼笑道:“怕,当然是怕的,但是没有我们,姐姐以后依旧可以造出别的花儿,但是没有姐姐……” 谢文锦轻叹一声:“没有姐姐,这种事我却连想都不敢去想象。” 哀萃芳回过头来,与她们相视一笑。 虞美人花仙子哀萃芳! 青囊花仙子唐锦心! 洛如花仙子纪沉鱼! 疗愁花仙子谢文锦! 下方,还有更多的花神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 唐小峰带着小月,在一颗颗星辰间跳跃。 这些星辰有大有小,或是明亮,或是黯淡。 萃芳、紫绡、丽蓉、锦枫、蘅香、红蕖、芸芝、紫芝…… 我不会让你们就这样离开。 如果有人问,当你的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河里,你只能救一个,你要救谁? 我谁也不会救,我要做的,就是把问这个问题的人狠狠地打一顿,打得他七窍流血,永世不得超生。 ——“你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他当然不能。 姐姐印在他心灵深处的“识”,将星辰之间的所有奥秘尽皆展现在他的眼前,助他看穿、看透,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灵郁之气又让他可以在这片星空来去自如。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星空间飞掠,宛若一颗小小的流星,以神秘的轨迹,飞向欲界第六天。 上古时期,并无三界之分,而现在的天、地、人三界,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就像人间界有四海九州,阴间有八热地狱、八冷地狱、三涂地狱、五苦地狱,天界也并非只有一处。 仙人所居之太微天、太素天等合称仙界,仙界之中,又有昆仑、蓬莱等众多仙境。 佛祖所居之所,称作极乐世界,简称西天。 仙界与西天之外的其它各天,为仙与佛以外的神通人士,又或是妖、魔、鬼、怪各类所居,又分为欲界、色界、无色界。 住于欲界者,皆沉迷于生死爱欲,其中又以第六天之天魔执念最深,亦最是厉害。天魔应世界之恶缘而生,世界之恶无量无边,天魔亦是无量无边,其可怕处,远非寻常妖魔鬼怪可比。 穿过条条星河,唐小峰离魔罗天越来越近。 再穿过一条星河,就要到达魔罗天。 但是史幽探在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唐小峰闭上眼睛,灵识像风一样穿透星河。 而魔罗天之构造,亦在他的心头一层层地展现出来,而这也是正常的事,他心中的这些知识全来自于姐姐以神秘手段送给他的“识”,而姐姐却是混沌之时便已存在的上古天仙,有她的时候,莫说这魔罗天,便连极乐世界都还没有出现。 但是魔罗天上,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峰,又有无数宫殿乘空往来,壮丽无伦。 要怎么才能找到史幽探? 他的心头想起了姐姐的话。 ——“当你有心救她的时候,你就能够找到她。” 我真的想要救她吗?他在心中问起自己。 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三年来,他仅仅是在与魔杀一同对付史幽探时,才见了她一面,但由于那之前的各种牵涉,他对史幽探早已没有多少好感。 他遇到的每个麻烦,最终都是与她有关,他身边的许多亲人,都差点被她害死。 虽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姐姐活下去,虽然知道她也有她的痛苦,但他还是难以去同情她,去原谅她。 就让她跟黑绳公主同归于尽,这岂不是最好的选择? 小月在他怀中,疑惑地看着他:“夫君,你在想什么?” 唐小峰轻轻抚着她还未成熟的胸脯,低声道:“以前,我在你这里刺过一剑,那个时候疼不疼?” 小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回想着那个时候的东海,自己与紫绡姐跟这小丫头斗得你死我活,紫绡姐失去一臂,小月也差点死在自己剑下,那个时候的情景虽然记忆犹新,却又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怎么也难以相信,自己与小月曾经是那样子的死敌。 他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月轻轻抓着他的衣襟:“因为夫君也对我很好。” 只是这样子么?唐小峰看向远处的星河。 然后像是突然认准方向,刹那间掠空而去。 史幽探,我是无法原谅你的。 但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死去。 …… 魔罗天,万劫峰。 坑内,象征世界之毁灭的万劫之火依旧汹涌。 黑绳公主与史幽探立于坑边,看着上空群星。 黑绳公主极是得意,因为群星之中,正有一座肉眼难以看见的上古仙山,被魔风裹着飞往此间。 史幽探淡淡地道:“包括牡丹在内的九十七位花神,现在都在圆峤秘境白玉城中,她们将会随着圆峤一同掉入足可毁天灭地的万劫之火。” 这是连金仙与佛祖都能焚尽的恶火,它将连那些花神的先天元神一同毁去,令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黑绳公主道:“只有九十七位?” 史幽探道:“合欢花是我的人,等其他人一死,待我亲手杀了唐小山,她将助我成为百花仙子。” 黑绳公主娇笑道:“我仍是小看了你,你到底是以什么手段,骗得你的那些妹妹个个投入圆峤秘境,跟着它一起送死?” 史幽探冷冷地道:“她们原本就昧了前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害她们,简单得很。” 黑绳公主笑得更欢:“幸好你不是我的妹妹,如果我也有你这样的姐妹,只怕再也别想安心睡着。” 史幽探道:“幽探又哪里能够与公主相比?公主不用花费半点工夫就将仇人一网打尽,手段远胜幽探。” 黑绳公主被她这么一捧,亦是得意,笑道:“那是你能干得紧。” 又道:“你从我这借走三十六位天魔,令他们借你三十六个妹妹的身体化身天罡星将,抢走百花仙子的金身,那金身现在哪里?” 史幽探阴阴地道:“自然已经毁去,唐小山失了金身,又死过一次,这一世再也别想成真成圣,非要经七世磨难才能证回百花仙子,但我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看来你已是算无遗策……那是什么?”黑绳公主忽地眯起了眼。 一团光亮如流星一般朝她贯来,流星中藏着一个小姑娘,手中持着金光闪闪的神剑。 那神剑竟是轩辕剑。 轩辕剑刺破虚空,轰向黑绳公主。 合欢花?黑绳公主大怒,这里是她的地盘,这丫头竟敢在魔罗天向她出手。 她蓦地出手,伸指一弹,轩辕剑轰然碎去,小姑娘惨哼一声,喷血抛飞。 即便是轩辕剑这等上古神器,在魔罗天上,也挡不住黑绳公主的一根手指头,竟是说碎就碎。 旁边却玄气一卷,撞向她的腰际。 黑绳公主冷冷地道:“你做什么?”回身一挡,接住史幽探全力一击。 玄气与魔气撞在一起,劲气乱卷。史幽探的本事在人间界已极是厉害,能够敌得过她的,最多只有魔杀那种层次的有限几人,但黑绳公主乃是魔界之公主,若是在人间,史幽探或许还能跟她勉强一战,但在集万世之恶的魔罗天,她的这点实力却显然是不够看。 黑绳公主以魔气挡住倾尽全力、额上尽是冷汗的史幽探,既是发怒,又是冷笑,这丫头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竟敢在魔罗天向自己出手? 她冷笑道:“你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史幽探在她强大的魔气压迫下,脸色苍白,又惨然一笑:“你猜对了。” 黑绳公主皱眉:“猜对什么?” 史幽探道:“我……确实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一说完,黑绳公主就看到了泪。 那无限悲伤,纵连天地也为之动容的天仙之泪。 谁也挡不住这亘古不灭的悲伤,谁也挡不住这冻天结地的泪。 泪水如丝一般涌向黑绳公主,将她与史幽探同时冻住,再快速一滚,坠向那终有一天,将要毁灭整个天地的万劫之火…… 第十三章 白色曼陀罗 白话飞在高处,看着那坠向火坑的冰晶,不由得流出泪来。 虽然早已作好了这样的准备,但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姊死在自己面前,她的心中仍然涌起尖锐的痛。 忽地,一道剑光破空而下,追向那下坠的冰晶。 这不可能!白话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便冲过去,想要将剑气截住。 面前光影一闪,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现出身来,彩带一卷,向她攻来。 白话大叫道:“小月,你做什么?” 小月翘着嘴儿:“夫君叫我揍你。”竟是招招抢攻。 白话什么都会一点,但真要打起架来,其实真不如月亮,再加上刚才挟着轩辕剑冲向黑绳公主,剑毁人伤,此刻自然更是不如,竟是节节后退,气急败坏。 唐小峰追上冰晶,制神绦一卷,在它即将坠入万劫之火的那一刻,将它卷住。 他暗自抹了把汗,心道好险,又想着我这到底是干嘛呢?让她们两个死在这里不是也蛮好的? 带着冰晶飞到高处。 冰晶开始生出道道裂痕,紧接着突然爆开。 就算是史幽探以心中无限悲伤,用尽玄气化成的“湘妃泪”,在这魔罗天中也无法困住黑绳公主太长时间。 唐小峰制神绦一甩,想要将泪中两女同时捆住,一道魔光已脱身而去,飞到高处。 他只捆住脸色金白,在那发怔的史幽探。 这实在是糟透了。 黑绳公主踏着魔气,看到杀子仇人出现,先是怒至极点,却又有些后怕。 如果不是这小子及时赶到,刚才那一刻,她就要跟曼陀罗同归于尽,一起死于万劫之火。 这蠢女人到底在做什么?黑绳公主怒视史幽探。 这丫头千方百计害死她的姐妹,难道不是为了夺位,想要当上百花仙子? 难道她竟是一个疯子? 正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史幽探竟然会找准机会,企图跟她同归于尽,刚才那一瞬间,她才差点被这疯丫头得手。 唐小峰以制神绦吊着史幽探,见她睁着眼睛,一阵失神的样子,耸了耸肩:“你怎么样?” 史幽探咬了咬牙,冷冷地道:“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叹一口气,伸出手,把她的耳朵拎了过来,对着她左耳大吼道:“你在做什么?” 这吼声实在太大,直震得史幽探脑袋都要炸了,连打在一起的白话和小月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史幽探气道:“你……” 唐小峰继续大吼:“我什么我?闭嘴!” 史幽探本是自忖必死,结果却被他救下,这一瞬间亦是有些发懵,再加上被制神绦捆着,玄气尽失,被他这么一吼,亦不由得颤了一颤,有些发怯。 史幽探原本就极是漂亮,她身穿淡紫色窄袖绕襟曲裾深衣,腰肢纤细,体态轻盈,俏丽的容颜与饱满的胸脯、修长的双腿,形成柔和而又娇美的曲线。 本是求死却又生还后的茫然,与被这突然一吓造成的惊慌,令她在这一瞬间显得极是凄楚,竟是我见犹怜。 但她本是孤傲女子,很快就镇定下来,用那想要杀人的目光盯着唐小峰。 如果不是这家伙多事,此时此刻,她已是跟黑绳公主同归于尽,她求仁得仁,又为姐姐除一大患,纵死无悔。 然而现在,她却活了下来,同时还放走了大敌……这蠢货到底在做什么? 黑绳公主却也怒瞪着唐小峰,冷冷地道:“你竟然自己跑到这里来送死?” 唐小峰笑道:“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我们好好说话,好好说话……” “去死!”黑绳公主欲报杀子之仇,魔气聚集,便要向他轰来。 唐小峰大叫:“等一下。” 黑绳公主顿在那里。 唐小峰心想,我叫你等你就等,难怪你这蠢女人会被史幽探玩得团团转。 他嘻嘻地道:“反正我也跑不了,稍等,稍等。”在史幽探乳上狠狠摸了一下,制神绦一甩,将她放开。 他瞅着史幽探:“你想不想死?” 史幽探冷冷地道:“想!” 头疼…… 唐小峰叹气:“你死没关系,可怜我和姐姐,却要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史幽探蓦地一震,以无法相信的眼神瞪着他:“难道你……” 唐小峰继续叹气,左手一挥,锢魄水晶出现在他的手心。 史幽探简直想要扼死他……这蠢货,不但阻止她与黑绳公主同归于尽,竟然还把姐姐的魂魄带到了这种地方? 唐小峰把锢魄水晶扔了几下,随手接住,又往脚下的万劫之火瞄了瞄:“不知道姐姐的魂魄掉下去,会不会形神俱灭?” 史幽探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她不敢肯定,但万劫之火却是应天地坏劫而生,就算是先天元神也能毁去,她不敢去试。 唐小峰却又瞅向黑绳公主,道:“就算死不了,姐姐现在还没有证回天仙,要是她的魂魄落在那恶女人手中……啧啧啧啧!” 史幽探简直怒到极点:“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唐小峰道:“跟我走。” 黑绳公主娇叱一声:“你们说完没有?”魔气一卷,如澎湃的烈焰般冲向他们。 唐小峰大叫:“白话,带小月走。”长生剑一挥,挟着凌厉剑光倒迎而上。 史幽探恨得咬牙切齿,这小子多次破她好事,从以往经历来看,本该是聪明之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般愚蠢? 但是不管怎样,这一次,她都无法坐视唐小峰被杀。 只得身子一卷,旋风一般伴在唐小峰身边,与其剑气合流。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空间破碎,电闪雷鸣,魔气与剑气、玄气之间的对撞,将周围切割出一道道涡流。 黑绳公主脸色微变,她本是魔界之高等贵族,这里又是集万世之恶的魔罗天,正是她的地盘。以她的实力,本该一击就将这两人轰得半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硬生生扛了下来。 另一边,白话却也吓了一跳,大姊的本事她自然是知道的,但那家伙怎的也变得这么厉害起来了? 只是,虽然大姊和唐小峰扛住了黑绳公主的这一击,但白话却也深知,想要在魔罗天中击败黑绳公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自己跟小月就算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她可以不管自己,却不能不管小月。 于是拉了小月就逃。 黑绳公主没有去管那两个快速遁走的小丫头,她愤怒的视线中只有唐小峰和史幽探,这两个人,一个杀了她的儿子,另一个刚才差点害得她死于万劫之火。 天魔虽有数万年的寿命,但因自身没有魂魄,既无法永生,亦不能转世,一死便是灰飞烟灭,而天魔中的贵族,便是靠着一代又一代,艰难地将他们的血脉传承下去。 仙家讲的是抛妻弃子,无亲无疏,与天地同参,佛门更是要六根清修,斩断亲情。 唯独天魔,对自己的子女却极是看重。也正是因此,她无论如何不肯放过害死她儿子的唐小峰和一众花神。 唐小峰见白话已带着小月逃走,多少安下心来,白话那丫头滑头得紧,有她带着小月,当没有多少问题。而且,只要有小月在她身边,想来她也不敢扔下小月独自寻死。 黑绳公主再叱一声,魔气狂卷。 唐小峰与史幽探刚才好不容易才抗住她一击,此刻也不敢硬接,化作两道疾光到处飞掠。 黑绳公主怎肯放过他们?借充斥于魔罗天的万世之恶,令魔气铺天盖地,将他们缠住不放。 唐小峰一眼看去,头上脚下全是魔气,也有些发怯,赶紧朝史幽探叫道:“你不是有来去灰界的本事么?还不赶紧带我逃?” 史幽探冷冷地道:“这里魔气太重,我做不到。” 眼看他们就要被魔气淹没,唐小峰蓦地回身,长生剑一举,竟将魔气借了部分过来,化作蓝色火球,朝黑绳公主轰去。 史幽探暗自诧异,这家伙不但本事又厉害了许多,他手中的剑更是古怪。 眼见唐小峰这突然一击造出机会,她亦是身子一窜,闪电般袭去。 此时的唐小峰,自身剑术原本就已算是了得,又尽得了萃芳的玄功,再加上可以“盗天资身”的长生剑,这一击,将盗来的魔气与自身剑气浑成一体,再借长生剑发出“诛日太生法”,纵连黑绳公主亦吓了一跳。 黑绳公主尽收魔气,一掌强行拍散诛日太生法。 史幽探却也寻着机会,玄气如螺旋一般钻向黑绳公主心口,她的本事在人间界亦是数一数二,绝非寻常人可比,这全力一击,自是惊天动地。 黑绳公主却一声冷笑,掌势不停,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史幽探喷血抛飞,黑绳公主自己却也是震了一震。 唐小峰一把抱住倒撞回来,已是受伤的史幽探,借机遁往天地。 黑绳公主大怒,魔气再卷,但刚才史幽探的抢攻已令那铺天盖地的魔气生出破绽,这破绽虽然转眼即逝,唐小峰却借着灵郁之气,以似有若无、玄之又玄的身法穿隙而过。 史幽探亦是醒悟过来,原来萃芳竟已将她这十几年艰难修炼出来的玄气全都转赠给他? 穿出层层魔气,刹那间脱出魔罗天,黑绳公主虽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史幽探却提一口气,身子一旋,一朵曼陀罗骤然盛开,带着他们进入灰界。 …… 灰界中无天无地,无阴无阳,唐小峰与史幽探穿过重重灰雾,前方竟有一座神秘的玉台,那座玉台漂浮在这般神秘天地,周围竖着许多玉柱,中央处又有一座宫殿。 两人方一落在台上,唐小峰突然出手,制神绦卷向史幽探。 史幽探怒道:“你做什么?”快速闪避。 唐小峰却毫不理会,剑绦并用,快至极点。 史幽探刚才与黑绳公主再拼一掌,已是受伤,又被攻个措手不及。 其实以她的本事,就算唐小峰与哀萃芳两人的玄气合二为一,亦绝非她的对手,但身体上,她本已受伤,斗志上,她求死而不得,已是沮丧。 兔起鹘落的几个回合,她竟被唐小峰的制神绦卷中,一头栽了下去。 唐小峰顺手将她来个五花大绑,勒住蛮腰,勾住脖子,又迫得她双腿跪地,脚跟与反剪的双手几乎捆在一起,竟是怎么让她难受怎么来。 史幽探跪在那里,被这古怪的捆绑手法弄得身子后仰,胸挺而腹显,从正面看去,身体曲线分外显眼,竟连腹下那神秘的三角线条都若隐若现。她本就是国色天香,肌肤赛雪,美似天仙,摆出这般姿势,竟连唐小峰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这女人确实太美。 史幽探怒视着他:“你干什么?” 唐小峰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把你捆住,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来害我?” 史幽探冷冷地道:“你既怕我害你,又何必要救我?让我与黑绳公主死在一起,对你不是更好?” 唐小峰叹一口气,抓住她的头发,忽地啪啪啪,连打了三个耳光,再冲她一吼:“鬼才想救你!” 史幽探被制神绦制着,玄气尽失,被这三个耳光抽得脑袋轰鸣,痛至极点。 但她却强忍着痛,咬牙道:“不想救我,难道你是要救黑绳公主?” 唐小峰笑道:“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么?” 史幽探冷冷地道:“难说……因为你一向都很无聊。” 这死女人! 唐小峰摸着她的脸,长叹一声:“姐姐要我救你的。” 史幽探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道:“但是她已被困在了水晶里……” 唐小峰冷冷地道:“在被阴若花困住之前,她便将部分神识藏在了我身上,逼着我来救你。” 史幽探呆呆地跪在那里……姐姐。 唐小峰道:“我问你,姐姐的金身在哪里?紫绡和丽蓉、宝云她们又在哪里?” 史幽探淡淡地道:“她们都到了圆峤。” 唐小峰疑惑地道:“全部在那?” 史幽探道:“全部在那!” 唐小峰冷笑道:“你不是要害死她们所有人么?怎会让她们平平安安地待在那里?” 史幽探缓缓地道:“因为圆峤内的八卦炉已毁,它正被引向万劫峰,再过几个时辰,整个白玉城都会掉入万劫之火,连带着她们一起,灰飞烟灭。” 唐小峰怔在那里。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第十四章 百花仙子 史幽探道:“你若以为,是我逼她们这样做的,那你就错了,她们都已取回了前世的记忆,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唐小峰来回踱着步子。 这些花神要是活着,姐姐就会死去,等姐姐一死,她们同样也会死。 所以她们作出了她们所能做的唯一选择。 但是他怎么能将她们放着不管? 他咬牙道:“姐姐的金身在哪里?” 史幽探冷冷地道:“已经毁掉了。” 唐小峰哼了一声:“不要说这种笑话,我知道你不可能毁掉它的。” 史幽探闭口不语。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把手放入囊中,忽地脸色一变,仿佛整个人被天雷击中一般,怔在那里。 然后便发起狂来,在自己身上乱搜。 史幽探皱眉:“你在做什么?” 唐小峰额生冷汗:“禁锢姐姐魂魄的那个水晶不见了。” 史幽探冷笑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唐小峰反问道:“你以为我是开玩笑?”他把百宝囊中所有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一件件摆给她看,又开始脱衣服,直到将衣服脱个精光。 史幽探本是不屑,但看到他这般焦急,这般认真,也不由得有些不安,死死地盯着他来。唐小峰光着身子,居然还当着她的面转了两圈,史幽探虽是女子,此刻却是瞪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唐小峰急道:“真的不见了。” 史幽探怒道:“怎么可能会不见?在万劫峰的时候你还拿给我看……” 唐小峰赤条条地跪在那里,捧着脑袋,痛苦地道:“肯定是在跟黑绳公主打斗时掉了。” 史幽探额生冷汗,心中快速动念:“锢魄水晶应该不会掉入万劫之火,那样的话,姐姐固然魂飞魄散,我也不可能还活在这里。如果不是掉入万劫之火,依当时的形势,最大的可能便是掉在万劫峰周围,要是被黑绳公主捡到……”她简直不敢去想。 她怒道:“你怎的那么不小心?” 唐小峰朝她吼道:“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史幽探有若被冰冷的暴雨刷过全身,心情跌至极点。 如果不是我……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咬着牙:“你还不快放了我?我们去找锢魄水晶。” 唐小峰冷哼一声,道:“放了你?我傻了么?你这人蛇蝎心肠,连自己前世的姐妹都要想方设法害死,把你放了,说不定你一下子就把我杀了。” 史幽探冰冷冷地道:“难道你不想救你姐姐?” “想,”唐小峰叹气,“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史幽探怒视着他:“还有什么比救你姐姐更重要的事?” 唐小峰黯然:“我要去圆峤,把我的娘子们全都救出来。我怎么能看着她们就那样被你害死?微微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还有好几个娘子弄不好也都有了身孕,所以,我一定要先去救她们。” 史幽探气道:“难道你就不管自己的姐姐?” 唐小峰继续叹气:“姐姐只是一条性命,圆峤里的,却是几十条性命,我先去救她们,想来姐姐也不会怪我。” 史幽探咬了咬牙,道:“你可知道,你姐姐是所有花神的本命神,她要是死了,萃芳、微微,还有其他所有花神都会跟着一起死……” 唐小峰指着她,捂肚大笑:“这种鬼话你也编得出来?你以为我会信么?就算要我先救姐姐,你也不用编出这种假话吧?你当我是傻瓜?” 原来他还不知道?史幽探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么?就像女娲娘娘造人一般,我们因百花仙子而来,百花仙子一死,我们也会跟着死。” 唐小峰倒在地上,捶地大笑:“原来我姐姐那么厉害,女娲娘娘造人,我姐姐造花?那你们在岭南害死我姐姐一次,在东海又害死我姐姐一次,你们怎么不去死?” 史幽探怒道:“你是蠢货么?我说的自然不是你姐姐这一世的‘死’,我说的是她的元神,她的元神被困在锢魄水晶里,要是落在黑绳公主手中,必会被她害得魂飞魄散,而你的那些娘子也会跟着一起死,因为……” 唐小峰笑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编吧,你就继续编吧。” 史幽探简直要抓狂:“你要怎么样才肯信?” 唐小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信的,因为你这人实在太过恶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自己想当百花仙子,所以才毁了我姐姐的金身,又要把你的前世姐妹全都害死,我要是信你才有鬼。” 史幽探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暗道:“冷静!冷静!姐姐的元神在锢魄水晶里,这个时候,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如果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却害得姐姐形神俱灭,那我到底是在做什么?我们死了没关系,但无论如何,都要让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她冷冷地道:“你以为牡丹花和凌霄花为什么会带着东海的那些姐妹自投圆峤,等着送死?就是因为她们已经想起了前世之事……” 唐小峰冷笑道:“也许她们只是中了你的魇法,反正她们又不在这里,你怎么说都可以。” 史幽探道:“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唐小峰哼了一声:“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姐姐着想,绝不会毁了她的金身,可你刚才还说她的金身被你毁了,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把我当傻瓜么?” 史幽探冷冷地道:“姐姐的金身被我藏在极光净天之涅密山中,并没有毁去。” 唐小峰眯着眼睛:“色界二禅天的极光净天?” 史幽探心中涌起不妥的感觉,却又忖道:“就算他知道极光净天,难道又能找到?况且没有我,他根本无法离开这片灰界。”于是道:“正是。” 唐小峰盯着她:“难道,你说的全是真的?你是为了保护我姐姐,才想要将所有花神全都害死,还要去跟黑绳公主同归于尽。” 史幽探冷然道:“原本就是真的。” 唐小峰叹气:“我开始相信你了。” 史幽探面无表情地道:“现在你可以去寻锢魄水晶了吧?” 唐小峰笑道:“你求我我就去。” 史幽探怒道:“她是你姐姐。” 唐小峰赤裸裸地向她走去,站在史幽探面前,史幽探被制神绦绑着,被迫跪在他的腹前,他用力捧着她那美丽至极的脸蛋,某个滚热而又坚硬的东西轻轻放在她的唇上。 他低下头来,冷冷地盯着史幽探那略显屈辱的眼睛:“你求我,我就去。” 史幽探半仰着身子跪在那里,娇躯发颤,闭上眼睛,不觉流出泪来,轻吐檀唇:“我求你!” 唐小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后一掠,快速穿起衣服,道:“我们走。” 史幽探冷冷地道:“你先放开我。” 唐小峰奇道:“放开你做什么?” 史幽探冷笑道:“你以为你一个人对付得了黑绳公主?” 唐小峰更奇:“对付她做什么?” 史幽探怒道:“难道你不是要去找锢魄水晶?” 唐小峰将手一翻,嘻嘻笑道:“我姐姐的元神不就在这里么?”他刚才虽然当着史幽探的面脱光衣服,将所有东西摆给她看,但在那之前,他便已悄悄将锢魄水晶塞进史幽探发髻里,史幽探虽然看得仔细,却哪里看得到自己头顶?再加上心中焦急,关心则乱,竟真的被他骗过。 史幽探又惊又怒,又松了口气,虽然被这混蛋耍了,但锢魄水晶还在就好。 她冷冷地道:“原来你是要骗出姐姐金身的下落,但这里是六道之外的灰界,没有我,你别想离开这里。” 唐小峰嘻嘻笑道:“真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有本事么?” 蓦地挚出长生剑,凝神静气,剑上聚成阴阳二气,不断旋转。 史幽探看着那不断旋转,以神秘的图案撕扯空间的阴阳二气,心中一惊……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来去灰界的手段? 她却哪里知道,唐小山早已将她前世身为百花仙子的各种“识”印入了唐小峰心头,此时此刻,整个天地,对于唐小峰来说,再无秘密可言。 唐小峰蓦地一剑,虚空破碎。 他拎着史幽探,电光一般穿梭而去…… …… 再穿过条条星河,唐小峰抓着史幽探,来到了色界二禅天之极光净天的涅密山。 史幽探很疑惑他竟能轻轻松松来到这里,按理说,像他这样的凡人,就算是有跳出三界外的灵郁之气,也不可能这般简简单单的来去欲界与色界。 涅密山极高极大,隐于迷雾之间。 史幽探冷冷地道:“就算到了这里,你也别想找到姐姐金身。” 唐小峰笑道:“是么?” 忽地大吼一声:“小月?!” 吼声悠远,荡出一阵阵的回音。 极远处传来小女孩惊喜的叫声:“夫君……”叫声戛然而止。 唐小峰笑道:“这不就找到了么?”抓着史幽探疾飞而去。 史幽探动容道:“你早知道白话会把她带到这里,所以故意让白话先把她带走?” “我不知道,”唐小峰道,“但是可能性很大。白话可以不管她自己,但绝不会不管小月,黑绳公主睚眦必报,她偷袭黑绳公主,生怕黑绳公主追她,会连累到小月,所以肯定会把小月先带到最安全的地方。” 他笑道:“姐姐的金身,当然也是被你们藏在‘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小月被带到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史幽探暗自诧异:“这人果然聪明,看来他从一开始就已做好了准备,万劫峰时,故意把困着姐姐元神的锢魄水晶拿给我看,还装出随手乱放的样子,又先迫得白话将月亮带走。进入灰界,他出手捆我时就已偷偷将锢魄水晶塞入我的发髻,我那时心神大乱,也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然后他还拖了好些时间,才装作锢魄水晶丢失的样子,还把身上所有东西都翻给我看,再装出对姐姐生死并不关心的样子,只为了从我口中骗出姐姐金身的下落。” 史幽探自己也是极其聪慧之人,却被他这般算了一计,心中暗暗佩服,口中却冰冷冷地道:“你为何要做这些?” 唐小峰道:“你难道要我看着我的所有娘子都被你害死?” 史幽探冷冷地道:“那你就要看着姐姐死?” 唐小峰道:“我相信总有办法的。” 史幽探冷笑道:“要是有办法,伏羲大神当年又何必眼睁睁看着女娲娘娘离去?姐姐又何必先将我们打入凡尘,再想着静悄悄离开?连伏羲大神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你难道比伏羲大神还厉害?” 唐小峰苦笑……虽然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就是很不甘心。 姐姐死,还是花神死? 又或者是就这样拖下去,拖到她们一起死? 唐小峰从来不曾这般头疼。 前方有一个深深的隧道,飞到深处,白话和月亮果然待在这里。 月亮睁着大大的眼睛,白话从后面捂着她的嘴儿,但这显然已是无用之举。 在她们身后,躺着一具美妙的女子身体,香气四溢,霞光隐现。 看到唐小峰抓着大姊来到这里,白话吓了一跳,想要冲向金身,唐小峰身子一卷,已是将她点倒在地。 然后,他便来到姐姐前世金身旁边,取出锢魄水晶。 史幽探冷冷地道:“如果你让姐姐现在醒过来,你将会永远失去她……你最好想清楚。” 唐小峰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握着锢魄水晶,缓缓念出真言。 解开锢魄水晶的方法,早已印入他的心灵,做起来自然轻而易举。很快,水晶开始散出荧光,又砰然碎裂,一道香气飞出,飞入金身。 躺在地上的女子,缓缓张开眼睛,慵慵懒懒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的容颜是那般的美丽,纵然是人世间最杰出的画师亦无法去想象,她的动作是那般的美妙,带着那神秘的花香,一举手一投足,莫不引人遐思。 她的眼睛是难以形容的明媚,仿佛这世界的每一分美好,俱是映在她的眼眸。 唐小峰看着她,小声道:“姐姐?” 女郎缓缓移动视线,静静地看着他。 唐小峰道:“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吐气如兰,却又略带冰冷:“你、是、谁?” 第十五章 返虚?姐姐的来历! 唐小峰僵在那里。 百花仙子伸出纤纤手指,在他额上轻轻一弹,笑得像花儿一般:“傻瓜。” 唐小峰摸着鼻子苦笑。 百花仙子轻移莲步,来到史幽探面前,将绑在她身上的制神绦缓缓解开。 史幽探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慢慢地流出泪来。她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徒劳一场,已经证回天仙的姐姐,不管她要做些什么,这世上都没有人再能阻止她。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将史幽探轻轻搂在怀中:“不要难过,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唉……真是一个傻孩子。” 史幽探在姐姐怀中,静静地抽泣着…… …… 极光净天,雾气缥缈,又有各种奇香飘荡。 涅密山上,亦开着许多花朵,这些花竟是以合欢花为主。 唐小峰牵着小月,看着另一边百花仙子与史幽探、白话在一起交谈的情形。 连一向调皮的白话,此时此刻也都安静了许多,偎在百花仙子身边,几分依恋,几分难过,几分不舍。 唐小峰轻叹一声,牵着小月来到一处峰头,坐在那里,看着远处的神奇景象。 小月静静地偎在他的怀中,倒像是白话对百花仙子的依恋一般。 小月慢慢地睡了过去。 身后香气卷来,唐小峰将小月轻轻放在草地上,站了起来,方一转身,便又看到了百花仙子。 他问:“她们两个呢?” 百花仙子微笑:“她们太累了,我让她们先睡一会儿。” 她将衣袖一挥,凉雾尽散,一轮虽不算大,却是温暖的旭日也不知从何而来,安静地挂在涅密山的天空,散出暖暖光线。 唐小峰瞪大眼睛,感受着暖融融的阳光,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挥手造日? 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他小小声声地道:“姐——”我到底能不能再叫你姐姐? 记得好像听谁说过,像这样的转世天仙,证回自身后,在凡尘经历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梦。 百花仙子却微微一笑,牵着他的手,轻轻坐下。她的手柔若无骨,清凉而又细腻。 唐小峰低声道:“姐,你真的会离开吗?” 百花仙子道:“曼陀罗并没有骗你,如果有别的办法,女娲又何必离开伏羲?我虽是百花仙子,但曼陀罗才是三界中的第一朵花,以她的聪慧,自然也是早知道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儿。” 唐小峰道:“她们只是不想让你死。” “小弟,到底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百花仙子微笑地看着弟弟,“其实这世上,又哪有真正的永生?曼陀罗虽然掌握到生死之道,但那只是六道轮回中的生与死,并非真正的生,真正的死。她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天地有生有灭的道理。她们以为自己的长生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故而在知道姐姐会死时,才会那般的害怕。” 又轻叹一声:“我让她们到人世间走上一遭,固是为了预防她们犯傻,却也是为了让她们明白人生苦短,万事万物都有尽头的道理。” 听到她将自己唤作小弟,唐小峰终于松了口气,道:“她们不是犯傻,她们只是舍不得你。” 百花仙子笑道:“你竟然会替幽探说话?” 唐小峰看着她:“因为……我也舍不得你。” 百花仙子抬头看着那轮新日,道:“许久以前,天地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我独自一人走在混沌之间,如果只是想要与天地同寿,对我来说自是简单得很,但那样子的永生,却又与死何异?直到有了她们之后,生命对我来说才开始有了意义,她们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儿。从她们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有今日,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幸福。” 唐小峰道:“可是……” 百花仙子转过头来,微笑地道:“更何况,姐姐是不会死的。我是她们的本命神,如果我死了,她们也会跟着一起死。” 唐小峰错愕地道:“那你要做的是……” 百花仙子道:“返虚!” 唐小峰疑惑地道:“返虚?” 百花仙子道:“你可知道,像我与女娲、西王母这种所谓的‘上古天仙’,究竟是从何而来?” 唐小峰摇头。 百花仙子道:“其实,真要算起来,我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唐小峰讶异地看着她……难道她们也是穿越者? 百花仙子道:“小弟,你要知道,但凡有生,必定有死,人也好,物也好,天地也好,宇宙也好,全都是一样。所谓三千世界不过是一个含糊的说法,但不管是大千世界、中千世界、小千世界,总之最终都是要灰飞烟灭。” 唐小峰道:“所以,所谓的长生,也不过就是活得比普通人长,而不是真的永远活着?” “嗯,”百花仙子道,“总像人从一出生,就在慢慢走向死亡,这个世界从一出生,它最终的毁灭亦是注定。当世界坏劫的那一刻,万劫之火便会将这个世界的日月星辰与所有的一切全都毁去,当然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其寿命才过了三成不到,离世界坏劫还早着呢,但它的毁灭,最终却是不可阻的。” 又道:“但是,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生生死死,不过是个亘古永存的循环。这就像,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他却可以通过他的子子孙孙,将他的生命以某种形式延续下去。任何一个世界的毁灭,都是命中注定,但更多的世界却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被孕育。这就像再古老的苍松,最终都无法避免死亡,但在它活着的过程中,却会生出许多的松果,将它的生命延续下去。所以,从小处来说,万事万物总在灰飞烟灭,但从大处来说,宇宙却是亘古长存,无始无终。” 唐小峰道:“姐,你的意思是……” 百花仙子道:“在这个世界出现之前,另有一个世界正在灭亡。如果说这个世界是子,那个世界就是孕育了这个世界的‘母’。上一个世界的死,孕育了这个世界的生。我与女娲,都是上一个世界的人。一般来说,当世界坏劫的时候,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但有时,也会有极少部分修真者幸运地逃出世界坏劫。对于新生的世界来说,这极少的幸运儿,因生于此世界之前,往往也就成了古神一般的存在。” 唐小峰睁大眼睛看着她……原本以为她是随天地而生,却原来,竟是这个样子? 她竟是来自这个世界之前的另一个世界?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在上一个世界即将毁灭之时,我一心想着的,都是如何闯过世界坏劫,纵然天地毁灭,自己也要活下去。但在我终于躲过世界坏劫,来到这个新生的世界时,唯一能够体会到的,便只有孤独。每一个新生的世界,初始时都是混沌一片,连日月星辰都不可见。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人,活在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世界里,真的很难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在那数十万年的时间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虽然没有亲身体会过那种孤独,唐小峰却是可以想象。 百花仙子继续道:“就像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要有根,我是她们的根,如果我就这样死去,她们也无法活下去。所以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返虚’,虚者,神明之本,天地之源,万象以之生,五音以之成。上一个世界因世界坏劫,遁于虚空,这个世界由虚而始、由虚而生。我只有回到虚空,与天地之源合成一体,让百花植根于天地,才可以让她们继续活下去。” 唐小峰听得不是很懂。 但有一点,他却是听清楚了。 她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问:“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百花仙子微笑地摇了摇头,道:“这个世界的草木鸟兽,原本就由天地而生,而天地原本就是在不断成长,直到世界坏劫之时才会毁灭。但人与花,却都不是应天地而生,我与女娲在这个世界虽然是神,但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上一世界的凡人。人类遍布四海九州,作为人类之祖的女娲已是无法再为不断繁殖、数不胜数的人类提供那般多的生命之息,但她生命耗尽的那一刻,人类也会跟着灭亡,而杀死所有人类虽然可以极大延缓她的寿命,但谁又忍心害死自己的子女?所以她选择了返虚,而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唐小峰问:“返虚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百花仙子道:“无天无地,无阴无阳,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以生。” 唐小峰一震:“那和死有什么区别?”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轻抚着他的脸:“叶落归根,化作土壤生养万物,那是死还是活?在上一个世界,我辛辛苦苦地躲过世界坏劫,从来不曾享受过生的快乐,那样的活与死无异。但是现在,我却对所谓的死不再害怕。其实,宇宙中有许多东西已是注定,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我与女娲闯过了世界坏劫,而是这个全新的世界选择了我们。而在这个世界毁灭的时候,同样会有人被选择,成为下一个世界的女娲娘娘,下一个世界的百花仙子,于是,某些东西就会这般,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 唐小峰苦着脸:“姐,你说的这些东西太玄了点,对我来说,我只想让自己的这一世开开心心,至于世界毁灭后的样子,那真的不关我事。” 百花仙子嫣然一笑,蓦一挥手,一片霞光覆下,将整个涅密山全都隐去,史幽探、白话、小月在山中睡得更加香甜。百花仙子却牵起他的手,往星河飞去。 唐小峰问:“我们要去哪里?” 百花仙子微笑:“我只是要为自己的弟弟做些事儿。你不是想要开开心心地活过这一世?但你现在得罪了魔界公主,被她缠上的人,可是很难开心起来,不帮你们解决掉这个难题,我也无法放心离去。” 唐小峰笑道:“你要帮我杀她?” 百花仙子摇头:“黑绳乃欲界第六天之主波旬魔王之独女,波旬乃欲界第四魔,第六天魔王。杀了黑绳,只会将这个更加难惹的魔头惹出来,我可不想去跟整个欲界为敌。” 唐小峰叹气……以前在岭南初学剑术时,他在彭岭杀了一虎,惹出了恶虎的老爹流离多,好不容易杀了虎妖流离多,却得罪了流离多的老爹司天恶,不得不跟紫绡姐逃到海外。 现在,他杀了极乐鬼王,极乐鬼王有个娘,要杀他娘嘛,他的老娘还有个爹……这果然是个拼爹的世界。 …… 穿过一条条星河,他们来到了欲界第六天外。 百花仙子道:“你只要按着我教你的做,将黑绳从魔罗天引出来,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唐小峰苦着脸:“我要是还没有把她引出来,就被她杀了呢?” 百花仙子微笑:“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唐小峰叹气。百花仙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笑道:“虽说是被谪落人间时结下的缘,但不管怎样,你我总是姐弟一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怎会看着你死?你放心去就是。” 唐小峰道:“你本是要别人当你弟弟的。” 百花仙子笑道:“不要妄自猜忖姐姐的主意,有些事情,你是猜不到的。” 又轻轻在他额上一弹:“别多说了,快去。” 唐小峰无法,将身一纵,飞进魔罗天,飞往耐犯峰。 耐犯峰上,宫殿万千,许多魔民瞪着他来,浑不知这个凡人为何竟有这般胆量,竟敢直闯耐犯峰。 唐小峰深吸一口气,方要大叫,下方一团魔光破空而出,落在他的面前。 黑绳公主现出身来,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竟然还敢跑来送死?” 第十六章 黑绳!太初轮转化生法! 唐小峰笑道:“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 黑绳公主冷笑道:“什么交易?” 唐小峰叹气:“杀了你儿子的是我,跟别人没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自投罗网,希望你放过其他人。” 黑绳公主阴冷冷地道:“若不是有百花仙子和那些花神助你,你真以为你杀得了吾子?想让我将她们放过,休想!” 唐小峰道:“但我要是不来,你不也拿我没啥办法?我现在自己跑来送死,你将她们放过,对你来说也不吃亏。” “你说的有些道理,”黑绳公主笑道,“你要是一直躲在人间,我确实拿你没有太多办法,但你现在已经跑来送死,我何必再跟你做什么交易?” 一声娇叱:“擒住他。” 万千魔民齐涌而上。 唐小峰大叫:“买卖不成仁义在,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不要这么赖皮好不好……”竟在万千魔民中飞来遁去,剑光闪动,如入无人之境。 数千魔民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忽地,几道光芒快速闪过,涌上前的魔民又如海浪般抛开。 诛日太生法、暗冥魔照杀、森罗万象玄兵舞。 三大杀招同时施出,无数魔民化作飞灰。 黑绳公主又惊又怒,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一次出现,都会变得更加厉害? 眼见唐小峰欲逃,而这万千魔民根本困不住他,黑绳公主勃然大怒,娇躯一旋,纵上前去,强大魔气乌云般席卷。 唐小峰左突右闯,竟是无法从她的追袭中逃出,于是大喝一声,长生剑与天地合一,霹雳般斩向黑绳公主。 剑还未至,剑意先行,这一招以天地为剑,直使得苍穹破碎,众星惶惶。 黑绳公主怒叱一声,挟万世之恶,竟倒迎而上。 只听轰然一声震响,光环乱闪,周围宫殿纷纷坠落,万千魔民尽化血雨。 黑绳公主娇躯滞了一滞,只觉不可思议,这小子到底是怎么铸出这般玄奇的神剑,练出如此惊人的剑气? 唐小峰却也是气血翻腾,全身燥热难支,在积万世之恶的魔罗天与魔界公主动手,要想赢她果然是不可能的。 他剑光一闪,往上方星河疾飞而去。 黑绳公主见他剑光摇坠,立知他已是受了重伤,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要是被他就这般逃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于是魔风一卷,紧追而去,无论如何要将他留下。 唐小峰体内还源丹早已给了哀萃芳,体内只有些许还源仙气,无法再像以前那般伤重即愈,只能强提一口气,闪电般飞出魔罗天,飞入星河。 黑绳公主追入星河,一声冷笑,这小子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就要落在自己手中,自己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他知道得罪本公主,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黑绳公主追上唐小峰,电光般抓去。 忽地,花香涌来,天旋地转,远远近近,无数星辰以奇妙的韵律开始闪动,万千流星绕着她疾旋不休。 黑绳公主脸色大变,她乃是欲界之主波旬魔王独女,一眼看出,这是有人以强大仙气,令星移斗转,将她困住。如此夺天地造化之奇术,三界内外,漫天仙佛,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够将它做到。 花香漫天,刹那间换了百种清香,一个美得几乎无法形容的女子飘然而下。 黑绳公主失声道:“群芳之主?!”本是谪落人间的群芳之主,竟已证回天仙? 她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不是百花仙子的对手,身子一旋,化作魔光,便要遁回摩罗天。 那万千流星却以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她束缚,她就像是被淹在水中的鸟儿,徒然挣扎,却是上天无力,入地无门。 百花仙子将手一指,凤凰折翅制神绦如蛇一般从唐小峰囊中自行飞出,将黑绳公主缠个通透,又拎着黑绳公主,牵着弟弟,往涅盘山飞去。 黑绳公主落在百花仙子手中,自忖必死,沮丧万分…… …… 飞入涅密山其中一处山崖。 百花仙子将黑绳公主放在地上,面带微笑。 黑绳公主咬牙切齿地道:“你要做什么?” 百花仙子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郎既已死去,我弟弟纵有不是之处,人死不能复生,黑绳妹妹又何必再为难他?” 黑绳公主冷笑道:“你要杀我那就动手好了,想要我将他放过,那是妄想!” 百花仙子道:“此时此刻,我要杀你,本是简单得很,但天魔本无魂魄,妹妹无子无女,这般一死,血脉断绝,岂不可惜?” 像黑绳公主这样的魔中贵族,原本就最重血脉传承,黑绳公主得子不易,好不容易与卞城王生下一个儿子,却莫名其妙地死在南海,固对唐小峰恨之入骨。现在听百花仙子这么一说,花容既是惨淡,却又更加怨恨,愤恨道:“像我们这样的魔,本是应恶缘而生,你们害死我儿子,我血脉已经断绝,活下去又有何用?” 百花仙子微笑上前,将其绳索解开:“妹妹可曾听说过太初轮转化生法?” 黑绳公主怔道:“那是什么?” 百花仙子道:“女娲造人,愚姐造花,但天地间还有鸟兽树木,各类生灵,妹妹可知这些生灵由何而来?” 黑绳公主道:“这个……” 百花仙子拉着她坐下,道:“此世界未生之前,本是一片幽冥,幽冥之中,生乎空洞,空洞之中,生乎太无,太无变化,又生三气,三气之中,有清浊二气,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从此始有天地。天欲化物,无方可变,乃置身日月在其中,下照暗冥,渐始初生,上取天精,下取地精,中间和合成一神,始有生生之类。朴气而生者,草木也,动气而生者,飞走也,各类生灵莫不出于其中。” 又道:“太无变化,本是生出三气,生养万物,却只用到其中的精浊二气,又称阴阳,但是还有一气,称作始气,又称死气,因不为天地造物所用,渐成天地之恶缘,天魔由此而出,此便是姐姐的来历。” 黑绳公主听得怦然心动,她虽知道,但凡天魔,俱是应“天地之恶”而生,但天魔亦是生于天地之后,自不可能知道的这般详细。 百花仙子道:“妹妹可知道,为何天魔难以受孕?” 黑绳公主道:“天魔既是因死气而来,天然的便与‘生’无缘……” “错了,”百花仙子道,“若是天魔真的与‘生’无缘,妹妹你却又是如何出生于天地之间?天魔之所以难以受孕,只不过是未得其法罢了。” 黑绳公主一阵心跳,低声道:“姐姐的意思是……” “体用不出于阴阳,造化皆因于交媾,”百花仙子道,“但天魔却是应死气而来,死气乃是在阴阳之外。其实天地间本无阴、阳、始之分,只不过是因太无变化,生出三气,而化生万物只需要用到其中二气,刚好空出一气,无以名之,谓之死气罢了。” 黑绳公主动容:“姐姐的意思是……” 百花仙子道:“天魔本是应始气而生,却去学阴阳合欢之法,自然难以生养。愚姐却有一套太初轮转化生法,于合欢之时用出,就算是应天地之恶缘而生的天魔,亦可轻易受孕。” 她微笑地牵起黑绳公主的手:“我弟弟害死了你的儿子,可你就算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何不就让他赔妹妹你一个儿子?” …… 史幽探从睡梦中惊醒。 看向周围,发现自己依旧待在涅密山中,在她前方,百花仙子正背对着她,看向上空的万千星点。 她起身来到百花仙子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姐姐……” 百花仙子回过身来,微笑道:“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史幽探蓦地一震,心中有种揪心的痛,孩子一般扑在姐姐怀中,怎么也不愿放开。 不管在人间的这些日子,她表现得有多坚硬,有多能干,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被父母溺爱惯了的孩子,因知道一直宠爱自己的亲人将要离开,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才做出这么多的事来。 “不要难过,”百花仙子轻捧着她的脸庞,“很快,你就会忘了我的。” 史幽探再次一震,想起那句“花非花而易唐”,失声道:“我不!”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以你的性子,如果不让你忘记我,你会把这种悲痛记挂在心,一生一世,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姐姐又怎么能够看着你就这般伤心下去,永远没个尽头?” 史幽探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就算是永无止境的痛苦,我也不想忘了姐姐。” 百花仙子道:“但我却想,让我的每一个妹妹都能得到幸福。” 她捧着史幽探的脸,缓缓吻了上去。 姐姐……不要…… 史幽探想要尽可能地维持住自己的意识,却又如何能够做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唐小峰用分身术,一个抱着白话,一个背着小月,掠了过来。 他们一起,飞入亿万星辰,飞向那正不断坠向万劫之火的白玉城…… 第十七章 八卦!磨镜的老人? 圆峤被魔风裹着,穿梭在无数的星辰之间。 百花仙子带着弟弟,飞到了圆峤的外围。 明明有五行之极致的魔风裹挟,她却带着弟弟,风一般穿过魔风,进入了白玉城。 唐小峰低头看去,哀萃芳、颜紫绡、徐丽蓉等所有花神都在这里,却一个个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心中一惊:“姐,她们……”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她们都已记起了前世,有人帮我将她们弄晕,以防她们再做些傻事。” 唐小峰一阵错愕,紫绡姐、丽蓉、堂姐、谢文锦等在人间都已是出类拔萃,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界,她们也未必害怕,到底是谁,能够将她们这么多人全都弄晕? 再一看去,却见微微虽然倒在一片草地上,却是轻捧着微鼓的小腹,显然是在昏倒之前,还想着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他变出分身,将众花神一个个抱回床上,然后才回到姐姐身边。 百花仙子将史幽探和白话、小月也都放好,然后才拉着他,飞出圆峤。 唐小峰问:“姐,我们还要去哪里?” 百花仙子道:“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见谁? 百花仙子拉着他,飞出圆峤,再飞了一阵。 前方,竟有一座被削平的陨星,慢慢地追在圆峤后头。 陨星上,布着一个奇怪的阵法,阵法旁,坐着一个老人。 一个唐小峰曾经见过一面的老人。 唐小峰讶道:“是你?” 老人双目皆瞽,缓缓道:“是我。” 他竟然是那个曾经替唐小峰磨过墨虹剑的磨镜老人。 唐小峰问:“你到底是谁?” 磨镜老人道:“我是一个帮人磨剑的老人。” 说了跟没说一样。 百花仙子飘到老人身边:“谢谢你帮我保护她们。” 磨镜老人道:“数百万年的好友,又何必再说这般客气话?” 他竟然跟姐姐认识了数百万年?他到底是谁? 老人对着唐小峰:“你换了剑?” 唐小峰恭恭敬敬地取出长生剑,老人持剑一弹,锵声远扬,长叹道:“好剑,竟然能够铸出这等神兵,不愧是泰煞鼎的主人。” 唐小峰得意地道:“多谢,多谢。”多谢夸奖,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蛮了不起的。 磨镜老人道:“此剑终有一天,能够成为天下独一无二之神兵,但它却不适合你。” 唐小峰道:“在我铸出它的时候,我就知道它不适合我。” 磨镜老人道:“你的另一支剑呢?” 唐小峰将手一挥,墨虹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这支剑曾与史幽探一同冻在“湘妃泪”中,现在已被他取回。 磨镜老人道:“这一支,才是真正属于你的剑。” 唐小峰笑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墨虹剑是他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而长生剑,只不过是他以铸剑师的身份铸出来的,长生剑终有一天,会成为天下独一无二的绝世神兵,但他自己却还是喜欢墨虹剑。 磨镜老人道:“这支剑既然不适合你,何不将它送我?” 唐小峰道:“相见即是有缘,长生剑便送给前辈。” 磨镜老人赞上一声:“你倒是大方的紧,你只管放心,就冲着你的赠剑之举,老夫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 唐小峰笑道:“不用客气。”心里却想着,你到底谁啊? 百花仙子却是瞅了弟弟一眼……一支剑就换来这位老人的承诺,弟弟果然是有大福分的人。 磨镜老人唤道:“五鬼。” 只见五色光芒一闪,青瘟鬼、白瘟鬼、黑瘟鬼,红瘟鬼、黄瘟鬼现出身来。唐小峰心想这五个家伙怎么这么听话,别人一叫它们就出现? 却见五瘟鬼齐齐下拜:“老主人。” 磨镜老人将长生剑交给五鬼,道:“神兵已成,你们当年立下的誓言亦已结束。你们将它带到人间,日后为它寻一有缘之人。” 五瘟鬼领命而去。 唐小峰却是心中一动:“前辈,你难道就是铸出射日弓、震天箭的那个人?” 百花仙子微笑:“盘古斧与八卦炉亦是出自他手。” 磨镜老人叹道:“却比不得你的长生剑。” 唐小峰一阵错愕。这死老头……咳,这老人到底是谁? 磨镜老人却又道:“你们可已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唐小峰正自疑惑,百花仙子已是答道:“准备好了!” 到底准备好了什么?唐小峰想要问,百花仙子却已拉着他进入阵中。 阵,乃是一座八卦阵,内中布有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种玉蝉。 八卦有两种,一种为先天八卦,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因创于伏羲,故称伏羲八卦。一种为后天八卦,认为先有天地,乾为天,坤为地,天地相交而生万物,故其余六卦皆为乾坤二卦之子女,后天八卦解于文王,故又称文王八卦。 这个八卦阵用的却是先天八卦,先天八卦因太过古老,在人间已近失传,纵然有些解法流传下来,因太过复杂,亦没有多少人能够学会,唯有上界仙人常用。后天八卦则可以算是八卦中的“简易法”,文王以伏羲八卦为基础排演爻辞,排出三百一十四爻,以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解说,就算是普通人,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亦能够由此入门。 阵中八卦开始流转,先是互相配合,生出六十四卦,又继续衍生,变作数千卦,然后继续演变下去。 唐小峰在阵中,看得目瞠口呆,他对八卦本就有些许了解,后又得到姐姐前世的“识”,这些“识”中,不但藏着星辰之奥妙,亦藏有与先天八卦有关的许多知识。 这阵中的先天八卦先排出六十四卦,此为伏羲八卦之基础,继而排出六十四卦之方,即四千零九十六卦,这便已不是凡人所能做到,唯有天上少数仙神才能通解。 但因为有着姐姐送给他的“识”,这四千零九十六卦之演变,他依旧能够看懂。但接下来,阵法继续演变,竟排出四千零九十六卦之方,即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卦,这个,只怕连天上的仙神也无法做到。 而每一卦又都继续演变,生出上千爻辞。即便是拥有姐姐留给他的“识”,唐小峰依然看得瞠目结舌,由此可以推断,这老人于先天八卦上的造诣竟比百花仙子还要厉害,他到底是谁? 亿万爻辞铺展开来,铺天盖地,又聚成一道神秘的光线撞入百花仙子体内,再折向唐小峰,唐小峰只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在颤动,又有一种奇妙的音律,将他与姐姐连系在了一起。 神秘光线继续折射,射向远处的圆峤,将整个圆峤裹住,继而,一波又一波地向外扩散,九天十地,无限星辰,莫不随之而动。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阵法?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 仅仅只是看着,唐小峰就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神秘光晕慢慢消散,唐小峰左看右看,虽然知道必定发生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却又弄不清楚。 磨镜老人道:“人事已尽,老朽告辞。” 就这般一纵,仿佛遁入虚空一般,消失不见。 唐小峰问:“姐,他到底是哪位神仙?” 百花仙子微笑:“你难道真的猜不出来?” 唐小峰略有所悟…… …… 百花仙子牵着他,往圆峤飞去。 唐小峰问:“姐,刚才到底是做什么?”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我想让曼陀罗和其他妹妹全都忘了我。” 唐小峰错愕地道:“为什么?” 百花仙子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我这一去,已是不会再回来,但就算昧了她们这一世的前世记忆,让她们不再记得我,终有一天,她们也还是会做回天仙,再次将我记起。我不想看到她们难过,刚才的那个阵法,就是让你接替我在这世上所有的缘,从此以后,你将取代我在她们心目中的位置,她们将再也不会记得我。” 又道:“不但如此,包括曼陀罗在内的所有花神,亦将变成从你身上汲取生命之息,你将会取代我,成为她们的根。而返虚之后的我,则会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息。” 唐小峰心中不但没有喜悦,反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拉着她的手:“姐……” 百花仙子微笑:“你难道也跟曼陀罗一般,看不开么?” 唐小峰黯然……他又怎么可能看得开。 百花仙子轻叹一声:“你是不是真的舍不得姐姐?” 唐小峰看着她温柔的脸,点了点头。 百花仙子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唐小峰心中蓦地生出希望,看着她来。 百花仙子道:“其实你心中还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一直没有问出来?” 果然不愧是姐姐!唐小峰笑道:“真的可以问么?” 百花仙子道:“你问吧。” 唐小峰道:“我只是有点不太明白,姐,既然你早已做好了返虚的打算,既然你来到人间,却又要取回金身重新做回百花仙子,那你那个时候,又为什么非要到人间走一趟?你只要把其他人先都赶到人间,继续做你的百花仙子,然后悄悄离去,不就可以了么?” 第十八章 世界树 如果百花仙子不来到人间,做了十几年的“唐小山”,曼陀罗可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以前,他还以为姐姐真的是因为触犯天条,这才被谪落人间,但现在看来,真相只怕根本就不是这样。 百花仙子微笑:“你猜!” 唐小峰看着她,有些不太自信地道:“难道……跟我有关?”虽然觉得没什么道理。 百花仙子笑道:“是,或者不是,以后你自己会知道。” 唐小峰苦着脸……我最讨厌说话不说清楚的人,而姐姐做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变回了天仙,更是这样。 百花仙子牵着他的手,不再解释,就这般往圆峤飞去。 飞入圆峤,她化作春风,悄悄改动着九十九位花神的记忆…… …… 圆峤秘境—— 随着轰然一声震响,史幽探蓦地惊醒。 整个白玉城都在晃动,一个小女孩跳了进来,道:“大姊,你醒了?” 史幽探错愕地道:“出了什么事?” 白话紧张地道:“圆峤已经飞到了摩罗天,正飞向万劫峰,大家刚刚杀退那些魔民,驱散神魔血,但是黑绳公主杀进来了。” 史幽探正自疑惑,外头忽地响起兴奋的欢呼声。 史幽探赶紧飘了出去,却见众多姐妹聚在那里,她慌忙问:“又出了什么事?” 微微在旁边叫道:“夫君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夫君?!史幽探正想着什么夫君?内心深处不知怎的,便浮现出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 然后她终于想起现在的状况,原来是夫君有要事到人间去了一趟,黑绳公主为报杀子之仇,趁夫君不在,派出座下七女史与万千魔民杀入圆峤,毁了八卦炉和宝玄月光柱。她领着一众姐妹千辛万苦杀退敌人,自己却也因受伤过重,晕倒在地,而圆峤则因黑绳公主的强大魔力,正快速飞往万劫峰,马上便要坠入万劫之火。 却听轰的一声震响,白玉城继续摇晃,然后便停在那里。 上方魔风破开,现出一个少年和一个女魔头。 史幽探又惊又喜,果然是夫君回来了……夫君? 为什么这坏蛋会变成自己夫君,这个她一下子还没想起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抬头看去,见夫君手持墨虹剑,威风凛凛地对着那可恶的女魔头叫道:“黑绳公主,你儿子是我杀的,跟我这些娘子没有关系,你放了她们。” 黑绳公主冷笑道:“你让我失去独子,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所有亲人的滋味。” 唐小峰大怒:“不要以为这里是魔罗天,我们就怕了你。” 黑绳公主杀气凛然:“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闪电般出手。 两人战在一起,黑绳公主挟万世之恶,每一出手,便是魔气冲霄,势不可挡。唐小峰虽然竭尽全力,却终究不是对手,只能勉力支撑。 哀萃芳、颜紫绡、徐丽蓉、唐锦心、师兰言、二香五英、四芳十春等众美眉越看越是心惊。 微微急道:“我们也去帮忙。” 谢文锦、纪沉鱼齐声道:“你已怀了身孕,还是我们去吧。” 眼看她们便要冲向天空,史幽探忽地反应过来,身形一闪,将她们全都拦下:“在魔罗天对付黑绳公主,绝不是靠着人多就有用的。” 众美眉急道:“那怎么办?” 白话跳了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九天星月轮,将我们的先天灵气度给他。” 大家反应过来,所有美眉全都伸出了手,以“众星拱月”将自己的先天灵气度向夫君,九十九个花神的先天灵气聚在一起,又是全心全意相助唐小峰,唐小峰立时剑气大盛,竟与挟万世之恶的黑绳公主战得势均力敌。 剑气纵横,电闪雷鸣。 侠干风云,空间碎裂。 至强的魔气与至烈的剑气撞在一起,无意间打开了通往灰界的门,黑绳公主与唐小峰杀入灰界,继续战斗。 虽然进入灰界,却又有一道道光束从虚无中破出,划过之间,天撕地裂,由此可见里面的战斗是多么激烈。 史幽探、哀萃芳等九十九个花神和最是可爱的小月,紧张地祈祷着。 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激烈,实在是太激烈了。 灰界中,唐小峰与黑绳公主疯狂地战在一起,黑绳公主不愧是魔界之公主,即便是有着九十九位花神先天灵气的支援,唐小峰也难以将她战倒。 他们激烈地战斗着,直打得衣裳破碎,喘息连连,就这般战了半日,唐小峰终于成功地让自己的……的剑在黑绳公主体内爆出剑气,令她瘫倒在地,无力挣扎,直至举起白旗,投降认输。 唐小峰摸着她的胴体,笑道:“可以了么?” 黑绳公主偎他怀中,欣喜地道:“成了。” 唐小峰道:“你确定?” 黑绳公主道:“我们与人间寻常女子不同,乃是感气成孕,有没有怀上,立时便知。”又娇艳地将他扑倒:“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唐小峰抚着她那嫩滑而又饱满的酥乳,讶道:“这个也是可以选的么?” 黑绳公主微笑:“原本是不行的,但按姐姐的太初轮转化生法,却是可以做到。”天魔女子受孕极不容易,此时此刻,她心中实是太过高兴,竟跟着唐小峰将百花仙子唤作姐姐。 唐小峰笑道:“那我要女孩。”又想着,原来太初轮转化生法还有这功能,看来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让众娘子全都帮我生女孩。 黑绳公主极是喜悦,竟温柔地将他好好服侍一番,让唐小峰极是享受。 唐小峰大是感叹,女人这东西果然奇怪,恨一个人时可以恨得那般变态,对人好时,又可以变得这般温柔。 恩爱完后,唐小峰向黑绳公主告别。 黑绳公主以大神通,借魔罗天中万世之恶推动圆峤,圆峤飞出魔罗天,飞入群星之中。圆峤秘境里的一众花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圆峤改变方向,不再坠向万劫峰,自然猜到必是她们的夫君胜了。 但夫君去了哪里?她们互相对望。 …… 唐小峰飞到星辰之间,找到了姐姐。 百花仙子脚踏虚空,彩衣飘飘,飘忽间,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回过身来,轻叹一声:“我要走了。” 唐小峰一震:“这么快?” 百花仙子微笑:“其实已拖得太久。” 唐小峰道:“但是,姐你说过,我们其实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百花仙子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再见到姐姐的话……” 唐小峰拉着她的手,道:“我当然想。” 百花仙子道:“不过那样的话,你将来见到的人是我,却也不是我。” 唐小峰问:“怎么说?” 百花仙子道:“小弟,你可知道‘世界树’?” 唐小峰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百花仙子道:“任何事物,都是由无至始,由始至终,整个宇宙亦是一样。宇宙间,原本只有一个世界,那一个世界便是整个宇宙的芽。那最初的世界,又孕育了许多新的世界,而每一个新生世界,又会孕育出更多的世界,每一个有日有月的地方,便是一个世界。如果说最初的世界只是一株芽,那现在的众多世界,已是茁壮成长为一棵树,它们是这棵树上的花与叶,同一世界孕育出来的新生世界,会有许多相似之处。” 唐小峰道:“你的意思是……” 百花仙子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里,有秦与汉,有隋与唐,与这个世界相邻的几个世界里,很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朝代。这个世界有唐小峰,另一个世界很可能也有一个唐小峰,同样的,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女娲,甚至也有它们的百花仙子……” 唐小峰拉着她的手:“我不管别的世界里有没有唐小峰,我也不管别的世界有没有百花仙子,我只要你。” “其实是我扯远了,”百花仙子笑道,“小弟,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的弟弟,但是你的三魂七魄并非来自于这个世界的女娲娘娘。你既是这个世界的人,却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是你的不同之处,对吧?” 唐小峰道:“那又怎样?”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拉着他来,低语一番。 唐小峰惊喜地道:“真的可以做到?” 百花仙子道:“这个法子是由伏羲想出来的,女娲的离去,让他伤心欲绝。他花了不知多少年的心血,终于想出此法,虽然这个办法来得太迟,已无法让他找回他的妹妹兼妻子,但他却将这个办法告诉了我。” 唐小峰想起了那个双目皆瞽的磨镜老人。 百花仙子定睛看他:“其实,返虚并不是死,真的没有你和曼陀罗所想的那么可怕,但你若是真的还想再见到姐姐,这却是一个法子。” 唐小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姐姐。” 百花仙子微笑着,牵起他的手,飞向圆峤,两个人一同化作神秘的光晕,裹着圆峤飞出星盘,飞出三界,飞向那无天无地,无阴无阳的虚无…… 后记 百花主人(全书完) 数年后—— 天界除仙界、西天之外,又有三界,这三界乃是欲界、色界、无色界。 无色界又有四空天,为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 一道剑光破星辰而下,落在无色界的非想非非想处,化作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 青年抬起头来,见周围尽是白茫茫的雪花,这些雪花无穷无尽地落着,每一片俱是精雕玉琢,看上去俱是相同。 非想非非想,指天之修行已到极静极妙之境界,以无各种粗想而称非想,又因其想未绝,尚有细想,所以为非非想。 青年踏着白茫茫的雪花往前行去,他一脸憔悴,年纪虽然不大,却已满是沧桑。 这几年来,人间群魔乱舞,满是伤痕。自以华山为首的神州之盟联手击退龙族后,四海九州不但没有安定下来,反而群雄并起,天下大乱。 在经过连续几年的大战后,以饕餮、穷奇、梼杌三大上古凶兽为首的妖魔为祸天下,竟比当年侵入九州的龙族祸害更深,这三魔当年就是得混黄之道的凶兽,现在更是无人能制,佛道二门纷纷溃败,龙族亦是几近灭绝。 似这般下去,本为万灵之长的人类,终将与龙族一同被扫入历史的尘埃。 大雪忽地消失,青年发现自己来到一座诡丽的山中,在这里,桃与梅不合时宜地绽放着,兰花如野草般遍地铺开。一道瀑布在山崖间坠落,溅起珠玉,叮咚作响,数条溪流以怪异的图案时分时合,蜿蜒而下。 一座殿宇出现在他的前方,殿前金炉瑞霭、如梦似幻。 青年被这神秘的氛围吸引,进入殿中,周围沉香袅袅、宝帐婆娑,一座玉像坐落中央,那是一个容貌瑞丽的女子,双眼微垂,像是在温柔地叹息。 她上身赤裸,双手在胸前轻拢,仿佛捧着尘世间的苦难,下身却有如蛇的尾巴,曲卷地盘在地上。 玉像旁,坐着一个双目皆瞽的老者。 青年慌忙下拜:“伍柳仙宗卞璧,拜见前辈。” 老者道:“你为何而来?” 卞璧不安地道:“人间界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为了对抗饕餮、穷奇、梼杌这三大凶兽,茅山宗、净明宗尽皆覆灭,连密宗桑耶寺寺主寂护连大师亦惨死于梼杌之手。在下见到玄奘大师,玄奘大师让我到此处来,说唯有前辈,才能指点迷津,解救芸芸众生。” “你能够飞渡重重星河来到这里,也算难得,”老人叹息一声,“只可惜,这场浩劫因百花而来,亦唯有百花才能将它结束,老朽帮不了你。” 卞璧不解:“为何是因百花而来?” 老者道:“人间界本不该有此浩劫,但二十多年前,百花谪落人间,不经意间扰乱了三界气运,九鼎被毁、神州结界消失,莫不与百花有关。更何况,她们还带走了王气,没有王气坐镇的人间界,如何不乱?” 卞璧道:“那要怎样才能解救苍生?” 老者道:“唯有找到百花主人和他身边的一百位花神,才能让人间界恢复安定。” “百花主人是谁。” “他是你的一位朋友。”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不在这个世界……” …… 曾几何时,唐小峰有一个梦想,他想要开一座妓院,所有的转世花神都是妓女,而嫖客却只有他一个。这个梦想算不算是实现了呢?这个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一百位妓女和一百位妻子,这区别还是蛮大的。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九十九位花神和小月,随着圆峤,穿梭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无垠虚空。 周围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没有天地也没有阴阳,即便是天仙转世的诸位花神,按理说也无法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但是,却又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一直在保护着圆峤,没有人知道这力量来自何处,但它却又是那般的让人安心,让人温暖。 由于无日无月,他们也分不清自己在这样的虚空中到底飞了多久,因为没有太多的事做,唐小峰经常带着众美眉做体操,又给她们设计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衣裳,让她们成排的唱啊唱跳啊跳。 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双人体操和三人体操、多人体操,各种姿势都有,这个就不细说了。由于体操做得太多,很多美眉已开始怀孕,连颜紫绡、徐丽蓉、师兰言、阳墨香和玉英也都有了他的孩子,比较奇怪的是所有美眉为他生下来的都是女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事,众美眉却是想不明白。 燕紫琼的双臂也已经被他治好,成为了他众多妻子之一。而史幽探更是成了他的大夫人,只不过在开始的时候,史幽探虽然对他又是温柔又是体贴,但他对这个夫人却并不太好,还经常将她抓来虐待,这也让史幽探感到郁闷,因为她实在是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的夫君。 所有的美眉都已记不起百花仙子,甚至想不起唐小峰曾经有过一个叫作唐小山的姐姐。对于唐小峰来说,这实是一件比较难过的事,但一想到姐姐当年许下的承诺,他便又振奋起来。 除了做体操,玩游戏,更多的时候因无事可做,唐小峰便带着包括小月在内的一百个娘子修炼功法,由于有姐姐送给他的“识”,此时的他,对天地之秘已是有着极深的了解,而众美眉一个个的,都是花神转世,天资过人,又是待在圆峤这种灵气独胜的上古仙山,修行起来自然是进步神速,几年下来,只怕随便走出去一个,在人间都是少有敌手。 对于唐小峰来说,这样的日子其实也蛮不错的,不过对于微微、白话、缁瑶钗这一类唯恐天下不乱的美眉来说,却是稍嫌无趣。 “我们要在这里流浪到什么时候?”这一日,微微抓着他来问。 唐小峰道:“十年,只要十年就可以了。” “为什么非要在天地之外飘荡十年?”一些美眉不解地问。 唐小峰嘿嘿地笑……是、秘、密! 终于,到了那一天,圆峤裹着魔风从虚空中飞出,撞入海中,震得海浪翻涌。众美眉欣喜地发现她们已经回到人间,四处察看,然后明白她们竟然是在东海之极、归墟边缘。 他们想要弄清这十年里,人间界是否有什么大的变化,却有人先找了上来。 找上门来的居然是卞璧和他的三位妻子,卞璧看着唐小峰和他的大大小小一百位老婆,摇头苦笑,又道:“你真是没有什么变。” 唐小峰嘿嘿地笑,这十年里,他们都在三界之外,那里无日无月,无阴无阳,连时间都是停滞的,他自然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卞璧一眼看去,苍老了许多,看来这十年里他过得很是艰难。 卞璧将人间这十年里的大乱告诉了他,又看着他,道:“有人告诉我,只有百花主人和他身边的百花,才能诛妖除魔,恢复人间界的安宁。” 又道:“那个人还说……你就是百花主人。” 唐小峰道:“谁告诉你的?” 卞璧道:“一个磨镜的老人。” “我知道了,”唐小峰道,“但是,还要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下……” …… 那一日,因这十年里一直被困在圆峤秘境,现在终于回到人间,想要玩一场以拯救天下为目标的大游戏的美眉们聚在一起,整装待发。 但是她们的夫君不见了。 颜紫绡抱怨道:“死小峰,他说他只去三日,现在三日已过,他怎的还没回来?” 祝题花疑惑地道:“你们可知他要去哪里?” 阳墨香抿着嘴儿:“鬼才知道。” 唐锦心、宰银蟾、宰玉蟾俱笑道:“虽然我们是鬼,但是我们也不知道。” 燕紫琼笑道:“对付那什么三大凶兽,哪里需要夫君出马?不如我们自己去好了。” 说刚说完,紫芝突然伸指,兴奋地道:“回来了。” 却见一道剑光刺破护着圆峤的魔风,落在她们面前,果然是他们的夫君。 令她们意外的是,夫君的手中居然还抱着一个婴儿。 史幽探、哀萃芳飘了出来,疑惑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唐小峰笑道:“我的。” 紫芝道:“你去了三天,就跟别的女人生了这个孩子?” 唐小峰嘿笑:“虽然是现在才出生,但为了生她,却足足用了十年。” 众美眉齐齐翻着白眼……只听说十月怀胎,没听说十年怀胎的。 史幽探越看这孩子,不知怎的便越觉亲切,忍不住抱了过来,竟是不舍放开。 林书香亦飘了过来,问:“公子,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又到底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习惯将夫君唤作公子。 唐小峰道:“是个女孩子,她真是我的孩子。” 众女讶异看去,见这女孩果然是跟夫君长得极像,不由一阵疑惑。当然,这十年里夫君都是跟她们在一起,总共就只离开这三天,所以她们并不相信夫君的话。 林书香道:“她可有名字?” 唐小峰唔了一阵,然后才笑道:“她的名字叫……唐、闺、臣。” 众美眉心想,他这样子,怎么看也都像是临时起的,不过这名字倒是不错。 白丽娟提一灯笼,现出身来:“夫君,梼杌已率着手下妖魔朝我们杀来。” 唐小峰将闺臣交给哀萃和书香照顾,大笑道:“来得好,就让它们知道我这百花主人的厉害。” 史幽探、颜紫绡、燕紫琼、师兰言、四芳十春、三十六星少女、小月等美眉在他面前排成队列,各持神兵,剑气纵横,玄气冲霄。 唐小峰挚出墨虹剑,大声道:“娘子们好。” 众美眉齐声道:“夫君好。” 唐小峰道:“娘子们辛苦了。” 众美眉齐声道:“为夫君服务!” 唐小峰仙剑指天:“出发。”率着一众花神,有若刺天破地的道道流星,冲出圆峤……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