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07 作者:长月达平/大塚真一 内容简介 走出便利店要家回的高中生菜月昴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这莫非就是很流行的异世界召唤!?可是眼前没有召唤者就算了,还遭遇强盗迅速面临性命危机。这时,一名神秘银发美少女和猫精灵拯救了一筹莫展的他。。。 第一章【被配给的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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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这种东西,就是用手牌决胜负的。 这包括出生,容姿,才能,人德,培养起来的技术,这些全部在内都是同样的意思。 而这些无论哪个都是自己所欠缺的,菜月·昴有着清楚的自觉。 不知是出了什么错才会让雷姆全面肯定昴,但是她所肯定的菜月·昴的理想模样,是自己所远远不及的这点也完全知晓。 与理想中的菜月·昴相比较,在这里的昴的手中所持有的手牌的张数很少,而且也尽是些质量相形见绌的玩意儿。 但是,一旦站上了决胜的场面,这种哭喊谁也不会来听。 不管是谁,都只能用被配给的手牌一决胜负。 之后就只剩下手牌的切出方式,时机,以及插入虚张声势的方法。 【——白鲸】 在昴所持有的手牌中,或许能发挥最大效果的手牌被切出去了。 被开示的那个内容,让同席的每一个人都各自变了脸色。 ——地点是王都贵族街,克鲁斯坦公爵别邸的待客室。 会谈的参加者除去昴有五人——公馆的主人克鲁修·卡鲁斯坦,以及她的从者菲利斯与维鲁海鲁姆两人。再加上站在昴身边作为顾问,王都屈指可数的实业家拉塞尔·费洛。 以及, 【————】 轻触着鼓起着勇气的昴的衣袖,予以了无限的力量的雷姆而已。 一共六人的面对面会谈,一开始就迅速的迎来了佳境。 会谈的目的的焦点,是艾米莉亚阵营与克鲁修阵营的对等同盟。对于为了抵抗魔女教的威胁,需要其他阵营协助的艾米莉亚阵营,克鲁修阵营始终以慎重的姿态面对。——打破这份均衡的底牌,就是前面所说的【白鲸】那一句话。 克鲁修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菲利斯则是用饱含着担忧的眼神望着主人。商人气质的拉塞尔眉间皱起了皱纹,维鲁海鲁姆则是——, 【——!!】 一瞬间,阴暗浓厚的剑气卷席室内,让昴不禁吞了一口气。 仿佛内脏被剑尖所搅动着一般的违和感,让昴抬起头望向剑气的发生源——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稍稍摇着头的白发老人。 【……十分,失礼了。我也还真是不成熟呢】 闭着单眼,维鲁海鲁姆表情不变地谢罪了。 以剑气不留余地地抚过了房间的角角落落的老剑士,自觉羞愧般的碰了一下腰间的剑。 【打断话题,十分抱歉。若说需要离席的话便听从这么做】 【不,卿留下。想要听听意见】 维鲁海鲁姆的中途离席,被克鲁修亲自阻止了。然后她以【没关系吧?】的眼神望向昴,昴也点着头表示同意见。 【那么?说是白鲸还真是又一个有些唐突的单词跳出来了呢。卿所说的白鲸,能认为是三大魔兽之一的【雾的魔兽】吧?】 【啊啊。四处撒着雾在空中游动的怪物——就是那个白鲸。这家伙下一次的出现地点和时间,我知道。那个情报,将作为同盟的交易材料提出来】 咬上钩了吗,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克鲁修的反应。 克鲁修手置于下颚处,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然后在她下下达判断之前, 【失礼了。稍微,有点想要问的事情可以吗?】 突然,抬起手的拉塞尔请求着询问的许可。 【可以哦,什么都能问】 【那么,首先第一点不得不确认的……菜月阁下能够事前知道白鲸的出现,有正确地把握到这个事情的价值吗?】 【……能减少被卷入白鲸的被害人数目。行商人与运货的龙车也能重整运行计划,人员上的被害应该能相当有所改善的吧】 【诶诶,正是如此。——但是,这还只有五十分】 对于昴那有些退缩的回答,拉塞尔的打分相当严格。 【由于【雾的魔兽】,至今为止究竟流过了多少的血请问知道吗?运气不好被白鲸的雾所吞没,而断绝消息的商队!为了白鲸讨伐而编成的,没能做到最后便溃败的王国骑士团!数十年前为止的话在村子街道的附近出现,把住民完全吞入,事实都无法辨明的事情也不少见。白鲸并不是仅仅说是魔兽】 诉说着白鲸的威胁的拉塞尔的话语中,有着过分的热情。这份负面感情想要与他人分担,这份消极克己心的表现昴也能懂。 在太过强大的【敌】面前的时候,人甚至会采取称赞那位【敌】的态度,来保护自身的脆弱的心。 【像这样的魔兽,如何不碰上才是关键。大多的商人与旅人,最怕的就是在路途上起雾。白鲸是灾厄的象征,雾也是那凶兆本身。若是能先知它的出现的话,那有着万金以上的意义,价值!所以……】 紧握着拳头,一直在极力诉说的拉塞尔突然用冰冷的目光俯视着昴。 【这份价值,也是要情报能够信赖才有的。菜月阁下究竟,要如何证明这件事?若是做不到这点,情报的也只不过空谈罢了】 【大致上,我想说的事情也只是拉塞尔·费洛的重复。现在正想要听听卿发言的根据呢】 微微笑着,克鲁修也询问着昴情报的根据。 情报的真伪——这个问题,让昴感觉背后传来了冷汗的感觉。 但是,表情上不能出现不安。与浮现着无所畏惧的笑容相对的,也为了不露出软弱而忍耐着,同时对坐在交涉桌上的她打出了下一张手牌。谨慎地,如之前数次模拟过地,如所准备的一样地, 【我能够事先知道白鲸的出现,理由就是这东西!】 说完,把从怀中取出的那个东西扣在桌子上般地递了出去。 被递到桌子上的那个就是昴的【根据】——看到那个,正觉得全员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僵硬了,之后立马浮现出了困惑的神色。 【菜月·昴】 【啊啊】 面对静静地叫着这边名字的克鲁修,昴无畏地挺着胸。 甚至连昴这种天下无敌的态度都不去提及,克鲁修指着放在桌子正中间的那个【根据】, 【这到底是,是什么?】 这是,白色金属的外壳闪耀着光辉的超科技。 ——目光紧盯着移动电话,昴歪起了头。 2 昴之所以能正确地知道白鲸的出现时间,正可谓是数个偶然重合起来的恍若命运的恶作剧般的情况。 决定性的瞬间,是第三次循环——与白鲸直接遭遇的雾的夜晚。 在昏暗的龙车御者台上,昴作为用于确认地图用的光源,从随身货物中取出了移动电话启动了起来。 【那个时候,就在那之前】 昴最开始目击到白鲸的时候,是为了确认跑在旁边的龙车的消失,而利用移动电话的光凝目注视黑暗中的时候。 ——在黑暗之中,与巨大的眼睛对上目光的冲击至今难忘。 就在之后,魔兽的咆哮与最初的一击把昴他们的龙车打得粉身碎骨。但是,抱住雷姆的脖子处在空中飞舞的时候,那恍若彗星扫过的世界深深映入了眼中。 在那连续照相一般的世界的映像里,昴清楚地看见了。 受到冲击的瞬间离开手,咕噜转着飞去的移动电话——在那向着这边发着光的屏幕上,表示着【十五点十三分】。 在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时候,移动电话作为时钟的机能就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但是,作为到达特定的未来的指路标的话,却是比这个世界的所有道具都要正确。 然后最重要的是,移动电话有着其他道具所无法替代的作用。 【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也没办法呐。这是我的老家出土的,也就是所谓的【流星】。这就是我发言的根据】 ——出处不明的移动电话本身,就能够成为交涉上有用的武器。 【……请问能摸一下吗?】 咽了一口唾沫,最初把手伸向移动电话的是拉塞尔。昴点着头给出许可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移动电话拿到手中,确认着触感。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触摸手感呢。像是金属,但是又有点暖和……。表面很光滑,又好像很柔软……这里,能打开?】 打开折叠式的多功能手机,画面中所溢出的光让拉塞尔一惊。 画面所表示的待机画面,在会议前切换成了传统的时钟盘。就算随意地操作一下,出来的最多也只会是保存数不多的电话簿而已。 【发着光,画面在变化……不,但是内容没法判断。没见过的文字,不对,是画……吧?】 滴答滴答地,画面表示着时针的秒针的动作。但是,在时针概念上大不相同的这个世界的人,无法理解表示出的时钟盘的意思。表示时刻的数字也是一样,阿拉伯数字也最多看上去也只会认为是小孩子的涂鸦吧。 心情能明白。因为昴还记得,自己有着相同感慨的那些日子。 【是特殊的文字,大概谁也认不出来的吧?】 【但是,卿却运用自如……是这样吗?】 【虽说也不是能把所有的机能,都运用自如就是了呐】 对于克鲁修的提问,昴细心保持着注意选择着言辞。 这场交涉要成立的条件有很多,但是其中最大的条件只有一个。 拥有对自己眼力绝对自信的克鲁修——不会被她看穿【谎言】。 不可踏中的地雷,为了避免这点昴不得不全神贯注。 【也就是说,卿是这么说的。——这个【流星】,能够起到类似于报告白鲸接近的警报石般的作用】 【虽然那个警报石没听说过,但大概就是这样】 从名字来看,估计就是有着类似于报警器一般的作用的魔石加工品的一种。 【在白鲸接近的时候,予以告知的【流星】吗。鉴赏得如何了?】 【说实话,举手投降了呢。关于【流星】个体差异太大了,就连同一种物品的出土都很稀有。虽说找到了复制方法的对话镜是例外,但就连那个要量产都得不偿失。至少,像这种的【流星】的实际存在是头一次听说】 对于自己知识里没有的道具,拉塞尔避免着不谨慎的发言。现状,拉塞尔的立场是善意的第三者,不会帮昴或是克鲁修任何一边。 自然,昴和克鲁修究竟那边赞同哪边会个自己带来利益呢,正在判别途中的拉塞尔目光十分严格。 【这么一来,能够确认情报的真伪的手段就找不到了呢。要就这样完全接受卿的主张也很难。那么,怎么办?】 【确实,是令人困扰的事态呐。至少,要是有什么能够证明的手段的话就好了啊】 对克鲁修的话摊开双手,昴做出了仿佛在说举手投降一般的动作。 【呼姆。要实际试试魔兽接近是否会响吗?或者说这个【流星】是能够对魔兽有所反应的道具,有能够证明这点的头绪吗?】 【有一个,错误需要矫正一下呐】 昴仿佛是在报复着平时的克鲁修一般,立起手指左右晃着。 【这个【流星】并不是会对魔兽本身有所反应。若是这样的话,就会对四处生活着的魔兽毫无节操地响个不停了。会有反应,只会重要的场合】 【——难道说,是只会对对所有者有威胁的魔兽起反应?】 对于昴的指摘克鲁修给出了反应,微微一笑附上了这过于方便的机能。 然而,有一个比这样的克鲁修还要抢先的反应。 【——啊】 如是,漏出了小小的近乎理解了的声音的是,站在昴身边的雷姆。 然后立马,雷姆一副仿佛为自己打扰了交涉而感到羞耻一般低着头。 【做出了让人在意的反应呢,雷姆。刚才的内容心里是有线索吗?】 对于克鲁修的追问,雷姆只有一瞬间目光划过了昴的侧脸。 对那浮现着担忧与歉意的淡蓝色眼瞳,昴为了让她安心而露出了笑容。 【没问题。要是有什么的话就算说出来也可以哦?】 【——好的。若是昴这么说的话】 抬起头,雷姆面向着克鲁修,用手指示着桌上的移动电话。 【详情就不多说了,前些日子,梅瑟斯领地内有发生过原因起自魔兽的骚动。那个时候,最早为了收拾事态而行动起来的就是昴。停留的日子也不多,却比身为领主的罗兹沃尔更加把握住了事态,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 【是说那场骚动的前兆,用这个【流星】注意到了?】 【若是毫无根据地就注意到的话,那就是也有点太巧合的事情了】 战战兢兢地,雷姆微微歪着头窥探着昴这边。 大概雷姆自己也是,对昴是如何察觉到乌鲁咖鲁姆的那件事情感觉到疑问的吧。那个疑问,现在由于这个【流星】而被消除了。 【————】 另一方面,听到这个回答的克鲁修的视线刺向了雷姆。从双眸刺入内心的视线,就仿佛要看透对方的心一般尖锐。 要说成时间不过数秒——但是,却是过了一段仿佛体力被一口气夺去的时间, 【——所说,并非谎言呢】 然后,克鲁修对于雷姆的发言,表示了一定的理解与信用。 听到这个判定,昴一边用心着不露出安心的表情,一边在心中不断重复着摆出胜利POSE。 关于这个【流星】的技能,昴的话不过是XJB扯淡。 也就是说,全都是虚张声势。 若是被知道事实了的话交涉就确定决裂了,被说成是无礼至极而被一刀砍了也不奇怪。 然而,昴成功用口头与话题的诱导成功掩饰了这个状况。 对于克鲁修的询问,昴一次也没有把谎言说出口过。 手机并非会视情况而定对魔兽起反应而响的道具,就连短信功能都很少用的昴也并没有把手机运用自如。 而作为最大难关的【第三者的肯定】,也利用了雷姆的无意识。 就算这是与【真实】相异的内容,只要没有欺骗的意图的话就不会变成【谎言】。 【而且话说回来,简直就像是知道对方是否在说谎的说法呐】 【虽然有点自夸,不过正是如此。说是观察眼听起来或许很厉害,但是实际上这是被赋予我身上的【风视的加护】的恩惠呢】 【……啥?】 由于有着被玩弄的经验,而用了类似揶揄般的说法的昴不禁回答道。 在以前的循环里克鲁修所说的【看穿谎言的能力】,昴充其量也就只认为是她的观察眼所做到的事。 【能看见风,也就是能够把眼睛所看不见的事物作为判断材料。自然,我的眼睛能看到缠绕在对方身上的【风】。对于把谎言说出口的人的情况,当然就会吹有这种风。——而雷姆身上完全看不到】 【诶,诶—,是这样啊。这还真不知道呐。真不知道呐】 【吹着动摇的风哦,菜月·昴。话虽这么说,在交涉的现场不知道我【风视的加护】的话也太不公平了呢】 在交涉进入佳境的时候公开能力的克鲁修的这份恶劣,让昴的笑容抽搐着。 能够看穿对手说的话的真伪的加护,这在交涉场合就是一种犯规技能。 前一次,刺向昴的一句句话语,那份锐利感也有所理得了。 【雷姆的话里没有虚伪的样子。至少,卿是有着能够事前察觉到魔兽威胁的手段的,这点能作为根据了吧】 不过,只有这次这份对加护的自信成为了双刃剑。 此刻正在走钢丝的昴的心境,正可谓是险中求胜。 【那么,关于这个【流星】就是能够相信就可以了吧?】 【这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就算知道没有背后的关联也不会改变自身的拥护。这是左右王选,或者说是左右国家未来的判断。不可妄下结论】 就在这里说服,昴的这种意图果然还是被顺掉了。 【流星】所得到的白鲸的出现情报,这点似乎是得到了最低限度的信用,但是最多也就是得到了能够让话题不被一笑带过而进行探讨的可能程度罢了。 为了提升这个信赖度,而把这场会谈引导向成功需要的是——, 【——这个【流星】的事情,也让咱掺一脚可以吗?】 突然插入其中的这个声音,让待客室被微微地震惊所支配了。 声音的主人脚步踏入房间中,在惊讶的视线中露出雍容的微笑, 【叫来的本人是最惊讶的什么的,不是很奇怪吗,菜月先生】 对瞪大了眼的昴这么说着,微笑着的少女用手指梳着自己微波浪的头发。 垂落及腰的淡紫色头发仿佛绒毛一般柔软,文静的五官自然而然的就给他人带去了安宁。然而,微笑着的少女眼神却是毫不大意地看穿着这边,将绝不能轻视的氛围传达给了知道她的每个人。 【——阿纳斯塔西娅·霍星】 理解到了她的存在,闭着单眼的克鲁修叫出了那个名字。 听到那个,被叫到名字的阿纳斯塔西娅轻松地答了一声【谢谢】。 【因为被叫出来所以慌忙赶过来一看,却在咱不在的时候就这么谈下去了不会太狡猾了吗。这么有趣的赚头……也让咱掺一个?】 做着请求般的娇柔模样的阿纳斯塔西娅,对话题的内容与内情着实一脸愉悦。对于这样的她的登场,昴不假思索地窥探向她的背后。 【尤里乌斯的话没来,所以可以安心哦】 【——】 这么做着,恶作剧地笑着的阿纳斯塔西娅,把昴的内心都看透了。 【现在,尤里乌斯因为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命令谨慎处分中哦。跟咱招呼都不打,正接受着别家的人的处分呢。真是让人困扰的骑士大人】 【谨慎……】 这么一说想起来了的是,从莱茵哈鲁特那里传来了同样的内容的那个夜晚。 因为与昴的私斗,尤里乌斯正在接受谨慎处分。这次,没能与阿纳斯塔西娅同行,缺席会谈也是因此的样子。 【这样啊,这还……恩,真是不走运呐】 能够不看见那张脸,而安心的自己让昴觉得很是丢脸。但是,若是再会了该说些什么呢,这个答案至今都没有得出来。 【被叫出来的也就是说,叫卿来的是菜月·昴吗?】 无视昴的感伤,克鲁修对阿纳斯塔西娅搭话道。阿纳斯塔西娅坐到了被指荐的座位上,抚摸着围在脖颈上的狐围巾的毛皮。 【正确的说,是那边陪着的女孩子呢。本来的话应该是会吃闭门羹的……但是说是关系到【白鲸】的重大事情那也没法置之不顾了呐】 阿纳斯塔西娅咯咯地笑道,对于这个回答克鲁修望向了昴这边。 王选候补者的两人聚集在这个地方,昴对着状况的巨大变化握了握拳。 ——从这里开始,就是从这里开始。 必要的人员已经汇集一堂了,从这里开始终于要开始昴的交涉了。 但是, 【失礼了,能问一下一个事情吗,菜月阁下】 当然,把敌对商人叫来会谈这对拉塞尔来说并不有趣。 【请说,拉塞尔先生】 【把阿纳斯塔西娅大人叫到这个地方来,想要问一下菜月阁下的意图。若既是王选的候补者,又是拥有着在王都商业组合里也有着发言权的霍星商会会长的她来参加这次会谈的话,我在这个场合的地位就变得不明了。——虽说不想这么认为但是该不会】 【是为了权衡得失,是在怀疑这点吗?】 当昴回应了拉塞尔的疑念之后,立即接客室的空气紧张了起来。 形式上变成被轻视了的拉塞尔自不用说,克鲁修的表情也蔓延上了险峻的神色。 【也就是卿想这么说吗?阿纳斯塔西娅和当家,哪边能够以更高价格买到【白鲸】的情报进行竞争,在此之上选择同盟对象】 【————】 【若是这样的话,这就是实在是太不经大脑的选择了,菜月·昴】 不怒自威的霸气敲打着昴,站起来的克鲁修俯视着阿纳斯塔西娅。那份视线的锐利,让阿纳斯塔西娅越发开心般地歪起了小小的头。 【真讨厌呐,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的话让人身心颤抖呐。……简直就像是站在上面的人,怕被打落下来一般的表情呢?】 【真不是什么好兴趣呢。不过,对于将自己的欲望作为正道的卿的话这也是当然的判断——但是,我的信念绝对不会动摇】 一脸认真地接受了阿纳斯塔西娅的挑衅,克鲁修再次面向昴。 【正如听到的,菜月·昴。若是期待当家与霍星商会之间,会展开情报的争夺的话就容我说你句算盘打错了。要顺着卿的想法的念头……】 【等一下等一下,太武断了啦!两人都冷静点呀】 慌忙地,阻止下了似乎就要干脆地终止这次会谈的克鲁修。 【武断……那么,菜月阁下并没有对两位候补者进行估价的意思?】 【这不是当然的吗?能把谁玩弄于自己的手心之上,我还没对自己手的尺寸过度自信到那种程度呐。哪敢当什么释迦摩尼的手掌。我的手心的话,非要说的话……】 随意地挥着手,昴握住了站在身边的雷姆的手。勇气从传递过来的体温中流入,收住了指尖的微微颤抖。 【看,像这样握住谁的手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呐】 【啊—,是是,多谢款待了呐。那么,接下来是想怎么说呢?】 【啊—,粗茶淡饭不成敬意,那么那个……】 试图松开的手,因为雷姆顽强地抵抗就那样握着了。昴就那样牵着她的手,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敲着桌子。 【打出白鲸这张卡,叫来代表了王都的两位商人,像这样准备好大张旗鼓的状况……是因为在这之后,有想要提案的事情】 抚摸着桌子的手指扣动着,昴对克鲁修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强硬地,胜利者般地,把软弱的部分与猫着腰的部分全部隐藏起来,堂堂正正地。 【能听一下吗?】 【贸然断定,制止了卿的发言的是我。我有听完的义务。说吧】 克鲁修那会让人误认为是迎面吹来的风一般的威压一下子增强。不仅如此,从阿纳斯塔西娅那里也感受到了同样的压力,这几乎让昴当场屈服。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毫无疑问此刻就会蒙混着笑过去然后逃走。 【————】 紧紧地,被握住的手掌中有着温热的触感。 不是被呼唤名字,也不是说了些有价值的话语。 只是纯粹地把感情传达了过来。很让人欣喜。 就算仅仅是为此,昴也能和哪怕是魔女一战。 【————】 闭上眼,停止呼吸,强烈地感受着回转在脑中的大脑与氧气。 ——应该,会顺利的。 想着,想透了。把一次,二次,三次重复了的世界无数次的回想,把拾起来的情报都连起来,在空白的油布上绘出了预想图。 并不,确定。并不是有从谁口中听到过。但是,即便是在这场交涉中也有这些碎片点缀着,暗示着这模模糊糊的绘图的确是其中的一个可能性。 这是自己过于天真的幻想吗,还是说在死过三次以后所捕捉到的奇迹吗。 ——现在,决一胜负吧。 【克鲁修小姐,你的】 【————】 【你所计划的【白鲸】的讨伐,我的情报应该绝对会起到作用的】 昴所持有的未来的情报,与克鲁修所抱有的目的。 相互都是把【白鲸】视作必须讨伐的敌人的人,这才是昴认为她——克鲁修·卡鲁斯坦是与同盟对象相称的,这么判断的依据。 3 ——在那之后,落入大厅的沉默给予了各自的同席者思考的时间。 给克鲁修,给阿纳斯塔西娅,给菲利斯,给维鲁海鲁姆,也给了拉塞尔。 各自,听到昴刚才的发言,闭着眼斟酌着那个内容。 说成时间是不过数秒的沉默,却成为了十分惊人的压力紧绑着昴。 ——开始决胜了。切出去牌了。 现在开始将与之前的流程都不一样,是没能完全模拟出来过的情况。对方的反应无法想象,是只能对场上的反应随机应变的流向。 【有一点,想法先问一下,菜月·昴】 打破沉默,最先放出一句话的果然还是克鲁修。 克鲁修放下了组着的手臂,只立起了一根手指面向昴。 【这种突发奇想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会判断当家会有计划着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说是随便说说,就能了事的一类发言呢】 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听不出动摇与迷惑,也没有感情。 被作为为政者的威严气势所压迫,昴目光游离着吞了口气, 【雷姆】 【是】 【稍微把背后,别留手地敲一下】 【是】 说完之后想到【啊,说别留手还是有点过了】但还是太迟了。 猛烈的冲击与干裂的声音炸起,昴对这穿透背部的威力产生了似乎从肚子到内脏也都被一口气打散了的错觉。 后背的中心,有着小小的手掌形状的发热感觉。在这份疼痛与炽热下振奋着精神,对看着疑问着刚才那个互动算什么的全员昴低下了头。 【做了不好看的事情抱歉。就是稍微注入了点生气】 【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这样调整自己心态是谁都有过的事情。我也在面对新的事情的时候,会用以前被教过的,在手掌里写上【敌人】吞下对手的这个方法……】 【克鲁修大人,克鲁修大人。那个,是相当很久以前小菲利随口说的咒语吧,仍然记在那里吗?】 对小声告白着过去的恶作剧的菲利斯,克鲁修一脸愕然的睁着双眼。 【什么……是,骗人的吗?】 【虽然没有出处,不过若是有着能够挥去克鲁修大人心中的迷惘的力量的话那便不是谎言。小菲利,能够为克鲁修大人的尽上一份力很高兴】 【这样啊。是为我着想的事情吗。那就原谅了吧】 对于轻易地就被花言巧语带走的克鲁修,刚才说过的加护的事情突然变得有些可疑了起来。恐怕,是菲利斯经过长年的交往熟知如何钻加护的空子吧。 【话说回来,这会让人觉得刚才的交涉其实是很低次元的会话呐……】 【谁都会有的呐。咱也会在重要的商谈之前做一些咒语哦。把金银铜币扎进袋子里,在耳边叮当叮当地弄响勇气就会涌上来……什么啊,那个表情】 【只是觉得只把这部分取出来的话,真不会觉得是竞争着国家顶点人物之间的对话呐】 成大事而歪楼于小节,昴对他们的发言无奈着。 阿纳斯塔西娅对昴的这个反应努起了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嘛,算了呐。放松就点到为止,刚才说的事情,能继续说下去吗?】 【啊啊……还承蒙了照顾抱歉呐】 用闲扯常谈赚取了时间——克鲁修与菲利斯主从的话或许生性如此,但是确实是有承蒙了阿纳斯塔西娅的厚意,让昴整理了思考能够以说明的形式呈现。 【已经在这个屋子过了好几天了,有很多让人在意的地方。首先,公馆出入的繁多。稍微有点,人员和物资的出入过剩地多】 【那是因为我的王选参加被公布了。这卿也知道吧】 【白天的访客的话能这么理解。但是,深夜的又如何?已经是换上了睡衣马上就要睡下了……那种时间的人员出入,也能说是因为会谈吗?】 在第一次的世界,有一晚被克鲁修邀请陪着晚酌。 还记得那时睡前换上了睡衣的克鲁修十分有女人味,让昴的目光无处可放也很难引出话题。但是,记得的也不仅仅是那些。 还有与倾杯的克鲁修一同俯视的庭院里,在那里来往的人们的气息。 【考虑克鲁修小姐的性格,很难认为会在喝了酒以后出迎他人。那么,在克鲁修小姐微醉之后出入公馆的人们呢?肯定是有着会谈以外的目的】 【————】 这次昴所摆出的推论,克鲁修并没有插嘴。 暂且,握住了会话主导权的克鲁修拍着手【接着】继续道, 【其他让人在意的是,王都最近的金属物行情。与熟悉的商人谈过之后,最近铁制品的价格飞腾直上。也就是,武器防具之类的东西呐】 这是在第一次的世界,第二次的世界,第三次的世界所知道的情报碎片。 【说是现在正有人在大量收集不值几钱的武器防具。从老熟人的店里,行商人那里也听说了那个人就是克鲁修小姐】 是在进行着战争的准备吗,这么说笑着的是同行的行商人的那个谁。 【甚至影响到了市场。似乎以相当地势头收集着的样子呐。那么着急着,在自己的领地外收集武器。会觉得有什么事人之常情吧?】 【仅凭如此就把当家和【白鲸】联系起来也太跳跃了吧。连白鲸的【B】音都没出来。当家在搜集武器是事实,但是这件事和白鲸讨伐有联系吗?说不定只是纯粹地聚集战力,意图无视王选的进行用武力夺取王城哦】 【没有做出这样暴行的理由,你并不是这种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算是我也知道】 诚实,高洁,仿佛就是把这些单词具现化般的克鲁修,能够对其人品予以信用到她这样程度的人很少。 【不过话说,稍微有点惊讶了呢】 当然并不知道昴这样的内心的克鲁修,如字面意思地吐出了感叹。组着手臂的她歪着头,从上往下眺望着昴。 【一直以为,卿白天出去去王都,只是为了掩饰手头无事可做的消遣……不过没有看人的眼光的是似乎我这边啊】 【恩恩!啊啊,就是啊。我也是你看,还错认为只是在游玩发呆啊】 面对感叹着的克鲁修,微微被罪恶感刺痛着。 实际上,克鲁修的判断非常正确。她所看到的昴的人性是,毫无疑问地腐烂了的。现在只是,在附加着掩饰这点而已。 【总之,知道在收集武器的时候,最初考虑的是准备战争。问题在于是要和谁战斗的这个部分……在这里,某个商人嘴滑了一下】 【某个,商人】 【以防万一先说啊,那个不是我。请不要误会哦】 看到瞥了自己一眼的克鲁修,拉塞尔事先否定了那份怀疑。似乎是没有从那个答案上面感觉到说谎的气息,克鲁修不情愿的接受了的样子。 真不愧是克鲁修感觉很敏锐。——但是,这个怀疑是正确的但是也不正确。 嘴滑说给了昴的商人,正如克鲁修怀疑的是拉塞尔。只是那并不是此刻在这里的拉塞尔,而是前一个循环的拉塞尔。 [[若是这次克鲁修大人的目的能成的话,这对我们来说实属一大幸事]] 这是与克鲁修的会谈决裂,离去的拉塞尔所留下的话。 这句话的意思,一直在昴的心里留下着一个疙瘩。 若说是预见着克鲁修登上王位的发言的话,实在无法认同那是会谈决裂会说的话。那么,若说克鲁修与拉塞尔有其他利害一致的地方的话——。 【王选的风评来看,因为是几乎单独行动态势的克鲁修小姐,似乎来自商人的评价优势并没有达到来自一般人的程度的样子】 【这不否定。从有钱的地方的开始拉拢是最符合常理的。在我的领地商贩被设置了高税率这点我承认。不过,那个部分,是打算在治安的保障上予以返还的……从旁看来的话要传达那份恩惠有点难这点也清楚】 【实际上,与实际在克鲁修小姐的领地受到了恩惠的那群人不同,评价难以传达的人们仅仅是靠着表面的情报来判断克鲁修小姐的为人的呐】 克鲁修作为为政者,完美地治理着自己的领地是事实吧。 但是,那份手腕除了有着能够实际确认的立场的人以外,都只能用听得不多的表面情报来决定对克鲁修的评价。 就像是艾米莉亚,仅仅是因为身为半精灵的这个事实就被厌恶。 克鲁修也是,被只能看到那种残酷的生存方式的负的一面的人们所厌恶。 【在这里我是这么考虑的。克鲁修小姐,应该不被这种只靠表面来进行判断的人们所喜欢,但是连这种人也不得不拉为同伴这就是王选。这么一来,为了让那群人的评价好转该怎么办呢……】 【若是靠人的表面来判断好坏的话……只要把这个表面,涂换成好的事情就好了呢】 接过昴话语的末尾,阿纳斯塔西娅说着着结论。 【嘛,听起来还真是巧合的事情呢。事实上可没这么简单,说到底看错的可能性也很高。真的没有,把事情向着对自己好的方向曲解?】 【这点,无法否定。克鲁修在收集武器,以及想要做点什么大事来拉拢商人作为同伴这点不会有错。但是,把这个与白鲸结合上去总是希望性的预测占了大部分。说不定只是因为我知道近期白鲸就会出现,才会把这些挂上关联性】 但是,这么说着的昴直视着克鲁修的双眼。 克鲁修的表情里没有感情浮现,无法看透她的内心。然而,她并没有说出否定的话语。 那么,就有足够的挑战价值了。 【再次重申。艾米莉亚与克鲁修同盟之时,从艾米莉亚阵营给出的将是艾利奥尔大森林的魔矿石开采权的割让,以及白鲸出现的时间地点的情报。也就是,长时间威胁着世界的魔兽讨伐的——那份荣誉!】 【————】 【若是我的话完全讲偏了的话,完全意义不明的话那么听过就扔了吧。如果错了的话,就把白鲸的情报判断成纯粹的交易材料也没关系】 假使即便只是这份情报,若是有在场的两位商人的话也能与利益联系起来,被告知了情报的商人势力对克鲁修的评价应该也会有所上升的。就算只是这样也是有价值的。 【但是,如果你的目的与我的期望统一的话——】 把抬起右手向前伸出,昴请求着克鲁修。 握过这只手,证明昴所见到的未来的价值,拆除那面墙。 【来讨伐,白鲸吧。——去狩猎一场吧】 讨伐那个异形的存在,噩梦般强大的魔兽。 讨伐那对于行商人来说是灾厄的象征,讨伐那对昴来说与不详的记忆所联系的恶意。 雾之魔兽的讨伐,这就是昴对克鲁修的提案。 【有一点,容我发问】 俯视着昴伸出的手,克鲁修面向着这边立起了一根手指。 昴直觉到这个询问,将是克鲁修所准备的最后的关口。 【卿——知道白鲸的出现时间与地点,这是确实的吗?】 【——啊啊,真的】 吞了一口气加了一句话,昴对克鲁修的回答给出了答案。 说是最后的询问,那是错误的。——那个问题,让昴无法说出谎言。 【白鲸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我能予以保证。哪怕,赌上命】 如字面所说,这是在不停地支付了自己与他人的生命之后才得到的情报。 这份确实性毋庸置疑,这里并不是应该表现出自卑的场面。 【……虽然还有好几个质疑的地方,不过看穿这边想法的方式很完美】 小声地吐了一口气,克鲁修仿佛放弃般地闭上了眼这么回答着。 这份答案,昴最初没能捕捉到是什么意思。但是,当这句话慢慢地沁入脑中,成形之后其带有的意义变得明朗了起来。 【那么……】 【疑问还有。怀疑也还有。无法接受的点也很多,当场点头还很困难。但是】 克鲁修放下了立着手指的手,就那样放到了昴的手上。伸出去的手上,克鲁修那雪白纤细的手指紧紧地重合了上去。 【就相信作出了这种状况的卿的这份意气,与这个眼神吧】 ——交涉,成立了。 看着这两人的握手,有一个人肩膀的力量大大地松了下来的——拉塞尔。他夸张地喘着气,满是无奈地摇着头。 【虽然有好几次让人惊心胆颤的,不过能平安的成功了那就最好了。菜月阁下,会谈之前的约定请确实地】 【啊啊,尽是下下签抱歉了呐。帮大忙了,拉塞尔先生。如同约定,白鲸讨伐之后电话就让给你了】 对于浮现出邪恶笑容的拉塞尔,昴也以邪恶笑容回应道。注意到这个对话,克鲁修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串通过的吗】 【叫到这里来的是我哦?着当然会想要拜托帮把手的吧】 【还请不要觉得有所不快。实际上,作为我们来说也是不打算有着不自然的偏照行为的。最多,就只是期待着同盟成立,而已】 面对泰然回答着的昴与拉塞尔,克鲁修无言地耸着肩。 昴与拉塞尔取得联络,是在与雷姆交换情报之后即刻完成的。与第三次的世界同样,抓住了与克鲁修合谈失败的拉塞尔,提出这次会谈的内容与支援的请求,以移动电话的让渡为条件获得了协助。 不过,虽说关于移动电话的机能也是以类似于欺骗拉塞尔的形式说明,但是还是希望能够以认为这是得到身为超科技的电子机器的机会,而得以理解。 【那么,这么一来还留有疑问的就是卿的立场了呢】 克鲁修这次目光从昴与拉塞尔之间的关系,移动到了阿纳斯塔西娅身上。面对着分怀疑的眼神,阿纳斯塔西娅【怎么了?】地歪了头。 【感觉似乎是有不能接受的地方的表情,这是怎么了?】 【菜月·昴月拉塞尔·费洛之间的利害关系已经理解了。但是,这么一来卿的立场就不鲜明了。到底,卿是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的?】 【嘛,第一点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呢】 抱着围巾,阿纳斯塔西娅可爱地【唔—】地嘟起了嘴, 【王选的候补者两人,王都可数的商人一人。在同盟交涉的现场聚集起如此有权势的人的话,说出口的话……其意义也就不仅仅是限于当场了呢。所以,我只是待在这里,就能让菜月的话有着其重量与力量了吧?】 【嘛,嘛—,虽说这种目的也并非没有也不是没有吧】 用暧昧的答辩回避着明言,昴因为被说中了内心而浑身冷汗。 实际上,叫来阿纳斯塔西娅的原因也包括了那一块的理由。 并不是为了不让克鲁修说出不谨慎的发言。让克鲁修认为,昴不应该会说出毫无根据的不谨慎发言才是目的。 让她认为既然都已经聚集了这样的关系者,那么肯定说出的话是有着根据与确信的。 至于这究竟把效果发挥到了什么程度呢,考虑到克鲁修与阿纳斯塔西娅那优秀的直觉,要确认实在太恐怖了所以还是不问了。 【第一点,那么也就是说也有别的理由呢。那是?】 【那边就更简单了。 ——因为咱,是商人】 用手挡着嘴笑着,阿纳斯塔西娅跳着步子走上前。 然后,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覆到了昴与克鲁修那现在还握着的手上。 【对白鲸的讨伐,极大地期待着呢。对于咱商人来说,白鲸的存在与否可是死活问题,若说能够讨伐掉的话就是极大的帮助了。顺便关于准备以及其他各种事情,若是能偏心一下霍星商会的话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吧?】 【请等一下。关于这个交易,应该是王都的商业联合优先的。阿纳斯塔西娅大人,如是要插手的话也请能够辨明事理】 对于商魂完全表露出来的阿纳斯塔西娅,拉塞尔抗议道。 同为商人的眼神之间爆出了火花,听到两人发言的克鲁修露出了察觉到了什么的表情望向昴。 【等下,听诸卿的话,似乎时间的空余相当少的样子?】 【咱也没有听到关键的部分哦。只是,话题进行的样子来看就是这种感觉。实际上,应该是相当紧要关头了有错吗?】 被克鲁修与阿纳斯塔西娅两边盯着,昴舔湿着干燥的嘴唇。 缔结了同盟之后,已经没有隐藏情报的必要了。 【——啊啊,是这样。从【流星】来看,白鲸的出现大概在现在算起三十小时后。地点是……弗琉盖尔的大树,在那周边】 【三十小时……!】 【弗琉盖尔的大树——】 对这毫无富余的时间克鲁修咬着牙,阿纳斯塔西娅则对这地名歪着头。 对,之后就是与时间的竞赛。 【不得不在三十小时之内在利法乌斯平原上展开讨伐队,对出现的白鲸立即发动总攻击将其解决。为此……】 尽快地理解了状况的克鲁修回过头,看见的是对着自己的主君颔首的维鲁海鲁姆。那位老剑士打破了保持至今的沉默, 【首先关于讨伐队的编成,这从数日前开始就已经在顺利进行了。原本滞留在王都,就是为了进行配合白鲸出现时期的准备。与王选的开始时机的重合,个人认为是克鲁修大人的天运】 【理解的真快呐!那么,白鲸出现的时期是有规律的吗?】 正因心想事成的高兴着的昴,对维鲁海鲁姆的回答感到了惊讶。 因为就昴所听到的,白鲸出现的地点与时间是完全随机的,神出鬼没应该是【雾之魔兽】被视为最大威胁的地方。 【白鲸出没的时期与地点,能够挖出这点是维鲁爷的执念的回报喵。因为自大征伐以来十四年,一直都是只考虑着这个活过来的呐】 回答昴的疑问的是,走上前到维鲁海鲁姆身边的菲利斯。他颤动着猫耳,悄悄地窥探了一眼肩宽的老人的侧脸。 【讨伐队的精练与士气多亏了罗姆爷已经喵用担心了不过,物资的准备不足喵发否定呐。若变成是克鲁修大人率领着大批军队来王都的话喵的事的话,就会在各种地方引起大骚动了所以才偷偷地集合的呐】 【确实,现在武器道具的准备还说不上是万全……不过也是为此,才让阿纳斯塔西娅大人与拉塞尔阁下同席的吧,昴阁下】 听到菲利斯的指摘,维鲁海鲁姆那锐利的视线指向了昴。 【嘛,也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之类的,一生里是会想这么说一次的吧?】 挠着头,昴对维鲁海鲁姆的视线还以了准备好的回答。 听到昴的这个回答,被提到的其中一位商人拉塞尔用手示意着窗外。 【已经通知联合动作起来,进行准备了。到明日的午后,就能从商人那把必要的物品都筹集起来了吧】 【霍星商会也同样,呐。与不所属联合,聚集着空隙的商人群体之间的交易就交给这边吧。还有其他的,期待一下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哦】 接着拉塞尔的话,阿纳斯塔西娅也给了着实可靠的回答。 然后阿纳斯塔西娅,笑着转向了组着手臂一脸感叹的克鲁修。 【不放过商机可是商人的铁则,这就是咱来这里的理由哦。而且而且,虽说物品是这样不过要卖的话果然还是卖恩情最好!无形,无损,也不会压仓库——更重要的是,没有标价】 【现在是队友所以还无所谓,不过再听一次还是觉得真心可怕呐,这个商人!】 红着脸的阿纳斯塔西娅是很可爱,但是在那根处有的是守财奴的根性所以莫名恐怖。恩情并非是能够知道被赋予了多少价值的东西。 侧目望着心情好的阿纳斯塔西娅,克鲁修一脸理解地点着头。 【在交涉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道路,吗。原来如此,在这个场合,先见与觉悟都不足的是我这边吗。叹服了哦,菜月·昴】 【只是预习复习完美嵌合了而已呐。说实话打从心底安心了呐,我】 事前都动用了那样的策划了,即便如此交涉的成立仍旧是千钧一发的走钢丝。就连不规则的要素也要拉来作为自己的有利条件,作为反省点这里不得不记住。不过就算是这样, 【总算是,保住了留在王都的面子了吧,雷姆】 【——是。真不愧是昴,太棒了】 举起牵着的手,与身为这场交涉的背后功劳者的雷姆分享着这份达成感。 ——想必,对这场交涉的结果比谁都要感到高兴的就是雷姆了吧。 原本,这场交涉是被交付于雷姆的任务。不能把被赋予的使命表明给昴,每天都与克鲁修进行对话被消磨着精神的情况很容易想象。 持续腐烂着的昴,以及艾米莉亚阵营的未来——应该是辛苦于这些重责的。 即便如此仍旧一直支撑着过来了的她的想法,有点得到了回报了吗。 若是能得到的话,现在就算只是因此昴也很高兴。 【——昴阁下】 突然,与雷姆分享着喜悦的昴被搭话了。 看去,用认真的视线望着昴的是背脊挺拔的维鲁海鲁姆。老剑士与昴对上视线,那浮现着皱纹的精悍脸上透露着百感交集的想法。 【感谢——】 简短地如是告白,然后当场采取了弯下了膝盖的礼数形式。 这突然的行为让昴震惊了。 但是,做出震惊反应的只有昴。其他的各位都各自,露出了对维鲁海鲁姆的行为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的表情。身为关系者的克鲁修与菲利斯自不必说,就连无关者的雷姆与阿纳斯塔西娅,也是这样。 【我将向你奉上,与奉于主君克鲁修·卡鲁斯坦同等程度的感谢。感谢予以我这不成器的老身,能够讨伐仇敌的机会】 【诶额,那个……诶?】 【贤明的昴阁下想必已经看穿了吧,再次——】 维鲁海鲁姆无视昴的迟疑,从腰上把剑从鞘中拔出。 就那样把他的剑放到了地板上,将手置于上面以最高敬礼表示了最大的敬意。 然后,报上了名字。 【以前,报上的特雷亚斯是之前的家名。真正的家名是阿斯特雷亚。迎娶前代的剑圣,特蕾西亚·梵·阿斯特雷亚为妻,辱名于剑圣家系的末席之身——这就是我,维鲁海鲁姆·梵·阿斯特雷亚】 一口气继续着,维鲁海鲁姆那双眸中寄宿着满是霸气的光辉。 【给予这幅老身讨伐夺走妻子的可憎魔兽的机会,对这份温情奉上感谢】 深深地低下了头,维鲁海鲁姆把那强烈地在心头诉说的感情从正面冲击了过来。 同席的全员都听了进去,期待着从昴那里的回答。这份期待让昴咽了一口气。 【啊,啊啊……当,当然知道的啦。当然,也有这个原因里面才会觉得克鲁修会答应白鲸讨伐的!】 【菜月·昴】 面对微妙地战兢着回答的昴,克鲁修不慌不忙地插话了进来。 琥珀色的眼瞳,窥探着昴那神游的目光,然后混着微微地惋惜道, 【吹着谎言的风哦,从卿那里】 暴露出没能隐藏好的昴的谎言,证明了【风视的加护】的力量。 第二章【决战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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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伐白鲸。 交涉结束,一旦讨伐两字带上了具体性,那之后关系者们的动作就很快了。 阿纳斯塔西娅与拉塞尔两人如宣言的一样,为了尽可能搜集所有武器与道具奔走于王都,克鲁修也召集着早已准备好的讨伐队。而且再加上还有作为人与物资的搬运手段的龙车的确保,工作多得连枚举的空暇都没有。 【因为这个原因买断了龙车,所以回公馆时候的代步工具的确保才会寸步难行的吗】 昴望着大量出入屋子内外的人与物品,把握着在循环之中发生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的内情。 就算是在昴擅自行动的周目,克鲁修与维鲁海鲁姆也在进行着与白鲸战斗的准备。如今才注意到这点,感觉不能再呆站着不动下去了。 一共给人添了有三次的麻烦。就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事情能做吗。 【就算是我也应该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诶~,昴亲能到的事情喵的喵是什么也喵有吗?】 【应该有吧,喂!】 被慌慌忙忙的氛围所感染,而提出的要帮忙的念头被挫了。首先折断昴的想法的是,用手捂着嘴隐藏着呵欠的菲利斯。 对这明明是当事者却欠缺认真感的菲利斯,昴吊起了眼角。 【别自己没干劲就把别人也卷进去啊。就算是我也应该有什么……】 【物资的手续也好讨伐队的编制也好,那边都不是昴亲的专业不是吗?要是让无关者来操心的话只会变得更加麻烦而已,所以老实待着吧】 【哪里有这种道理。就因为我的错说出要去做,大家才会这样加班加点地赶着行动的吧。但是提出来的我却】 【好,这里错了!】 指尖刺着犟起来的昴的鼻尖,菲利斯以锐利地口吻把话盖了过去。被强制性沉默的昴呻吟一声之后,菲利斯那刺过来的手指弹了这边的鼻头一下。 【这种认为是自己的错的思考方式,小菲利超不喜欢。不如说很讨厌】 【……实际上,大家都开始熬夜的契机就是我吧】 那样的自己却置身事外地,只是静静地等待结果也太奇怪了。 【——现在确实变成要王选的情况,不过以前的克鲁修大人对改变国家方针什么的基本也喵怎么考虑,只是普通的可爱的公主大人哦】 【哈?】 【啊,说是公主大人还是有点不一样吧或许?可怜的美貌倒是以前开始就是的,不过克鲁修大人的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凛然强大到不是泛泛的男人可比的程度】 唐突地拿出了不同的话题,把懵逼的昴放着不管的菲利斯双颊绯红。 菲利斯就那样对脑海里所描绘出的幼小的克鲁修软着腰,漏出些许炽热的吐息, 【诚实勇敢,比谁都要正直温柔优秀很而无敌的克鲁修大人……但是,那样的克鲁修大人成为了现在的克鲁修大人,然后强到了能够以王座为目标的程度,也是因为某位大人的陪伴】 【在说什么啊。而且,某位大人是……】 【——菲利艾·鲁古尼卡殿下。已经不在了的,这个国家的第四王子】 被话题给扔下了的昴,听到菲利斯的这句话咽了一口气。 对不认识的故人的名字的惊讶,这也是话语顿住了的理由,但是不仅仅是如此。 【————】 还因为是被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的菲利斯的侧脸那梦幻、寂寞的微笑给夺去了目光。 微笑里有着乡愁与寂寥感,而且不知为何同时存在着些微的骄傲,即便是知晓了他的性别,这看上去也是令人神驰般的美丽。 【说不定是看到昴亲,稍微有点想起了菲利艾殿下】 【……是眼神凶恶的人吗?】 【不—恩,脸很帅。帅到昴亲根本就没法比。但是,性格很是自我中心,单纯,好不掩饰地吊儿郎当又自以为是……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在说殿下的坏话了】 【刚才的已经是不能再过的坏话了吧,而且反推过来连我也伤到了!?】 除了脸以外的部分是伤感的原因的话,也就是说被罗列出来的部分是共同的了。虽说无法否定这点很让人伤心,不过菲利斯对昴的话摇了摇头。 【菲利艾殿下的确是很让人困扰的大人,但是也是拼尽全力的人哦。一直烦恼着如何像个王族,各种灵光一闪给大家添着麻烦。明明不中用却只有干劲满满,所以绝对不会听人请求老老实实待着】 【……这个,大概是很难相处的人吧】 【就是啊!说是[[明明大家都在拼命,怎么能够只有余是呆等在这里的啊—?]]呐。就是这点,和现在昴亲一样。但是,殿下绝对不会说是【自己的错】。就算是考虑方式喵样的人,都不是会想这种事的人呐】 回想着回忆,苦笑着的菲利斯的话语的角角落落都有着对那位人物的亲爱。 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呢,这么考虑着的昴终于过迟地理解了。 身为鲁古尼卡王国的第四王子也就是说,话里的菲利艾这个人物应该是因为成为王选契机的传染病而去世了。 然后那位人物,若就是克鲁修目标王座的理由的话——, 【那位菲利艾殿下,和克鲁修很亲近吗?】 【因为年龄相近,殿下来拜访克鲁修大人的公馆呢。每次都借口说是偶尔路过,但是因为不擅长隐瞒事情真心话都显而易见了】 看着回顾着欣慰的回忆的菲利斯,昴明白了菲利艾那淡淡的思慕。 菲利斯与克鲁修的关系,是与单纯的主从或是男女关系都不同的。但是,在这里加上了菲利艾这位人物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对他来说也是特别的东西。 三人的关系想必是很,特别的、重要的东西吧。 【能有现在的小菲利,九成五是多亏了克鲁修大人。但是,剩下的最重要的五份是多亏了菲利艾殿下。……这是,绝对的】 手握至胸前,稍稍伏下目光的菲利斯的话语让昴产生了奇妙的感慨。 一直以来昴擅自地,认为菲利斯肯定除了克鲁修以外不会再向谁打开心扉了。是因为有作为治愈术师这与性命挂钩的经验吗,菲利斯时常,会有令人浑身打颤般的冷酷视线。 但是,在诉说着菲利艾的回忆的菲利斯,丝毫没有那副模样。 看上去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可怜的少女——一样的,少年。 【但是,这么说来也就是说对我也感觉到了和那位叫菲利艾的人一样的亲近?】 【哈?为什么昴亲会变得和菲利艾殿下一样?杀了你哦?】 【令人浑身打颤般地冷酷!】 吓人的声音与危险地眼神,让昴颤颤着后退了。看到这个模样菲利斯假咳嗽了一下,说着【不是那样……】继续着话语, 【刚才,特意对昴亲说殿下的事情并不是因为那么一回事……啊啊真是的!为什么这里不喵白啊,笨蛋!】 【再怎么说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话题四处乱飞听不懂啊!结果,你想要我怎么做啊!】 被跺着脚的菲利斯反过来生气,昴也不服输地大声回嘴道。 【昴与菲利克斯大人,发出那么大的声音请问是怎么了吗?】 听到这个骚动,应该是在客室包装的雷姆来到了楼下。昴对一脸担心的雷姆,挠着头想着该怎么说明。 【不,我也想着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事情,菲利斯却要妨碍我呐。顺带着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是昴亲洞察力太差了啦—。真是的,虽然是想说些什么的……都是因为昴亲要妨碍大家的工作所以才……】 【别说是妨碍!是想要帮忙啊。因为,都是因为我让这个开始了的错……】 【就是这个!】 对昴这难以启齿的话,抬起头的菲利斯一口气盖了过去。他头上的猫耳就那样微微颤抖着,手指着昴的胸口。 【昴亲的,那个说是【错】的说法很让人讨厌。不是【错】,而是【功劳】。大家能够像这样彻夜爆肝,维鲁爷能和白鲸战斗,都是】 【我的功劳……?】 这无法涌上实感的话让昴歪起了头。但是,在身边的雷姆,也像是在说着与一脸满足的菲利斯同样意见般地对昴微笑着。 【挑战王选也是,与白鲸战斗也是,其实大家都不是为了克鲁修大人一个人。大家都是,为了某人的】 代替着陷入沉默的昴,菲利斯的唇中仍旧继续编织着话语。 【白鲸的讨伐是维鲁爷的夙愿喵哦。先代的剑圣,维鲁爷的妻子被白鲸干掉的时候,维鲁爷似乎没能在她身边的样子】 【先代的的剑圣……】 【为了报仇,维鲁爷疯狂至死地追着白鲸。这才,在像是抓【雾】一样在无法预知的未来中,寻找到留下记录的白鲸出现地点,时期,天候……甚至为此出奔,验证各样的假说与条件,终于抓到了像是法则性一样的东西】 这份执念,是何等的程度。 作为雾之魔兽被畏惧,谁也不了解的那个存在,生态的全貌也完全不明了的强大敌人——仅仅孤身一人,追寻着那个存在不断挣扎着。 【但是,好不容易了解到了的那个情况,却没有任何人听进去】 老剑士对书本文献猩红着眼,胸怀着复仇心跨越了无数的夜晚。 就连执念结成果实,终于发现的线索,要作为能说动谁的力量也还是不足——。 【大征伐的爪痕深深地扎根在王国。就连王座空下的时期都没能站到维鲁爷这边。没有任何人有与白鲸战斗的气概,以及把注意转向白鲸的闲暇……就连招募支援者也做不到,维鲁爷的心境想必是很绝望性的】 愿望着讨伐仇敌,然而却连憎恨对象的脚底都没能够到。 这份无力感所产生出来的绝望昴知道。 因为弱小这份罪恶,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被一切所舍弃,似乎就连一个人去挑战白鲸的事情都考虑过了呐。因为觉得比起赢不了,还是没战斗过更让人耻辱。——男人,真的都是笨蛋。维鲁爷的妻子,想必也一定不希望着这样的事情的吧】 【是这样呢】 对,同意菲利斯的是沉默到现在的雷姆。 雷姆用手抚在自己的胸前,悄悄地用那浅蓝色的眼瞳侧目望着昴。 【对爱着的人,雷姆希望他能够一直好好活下去。即便是雷姆不在了,也希望能够回想起的是雷姆的笑容】 【……要说变成回忆这种话,这也太早了吧】 对雷姆那伤感的话语,无法堪忍的昴不由得回了一句。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摩擦着雷姆的头,就那样用抵着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 雷姆对昴这样粗糙的感情表现,怜爱地眯着眼微笑着。 【那么,对那样的维鲁海鲁姆大人伸出援手了的,就是克鲁修大人了呢】 【因为克鲁修大人真的是很温柔的大人。对绝望着,悲叹着,变得不再理睬任何人的对象,也能伸出援手。若是对方是为了最重要的某人,而试图做些什么的人的话就更是如此了。——殿下,也是这样】 同意着雷姆的话,菲利斯露出远眺着远方的表情背过脸去。然后,闭上一次眼睛,抬起头之后的菲利斯又以平时的表情吐了吐舌。 【好,奇怪的话题结束了。虽然说了很长时间,但结论就是昴亲完全喵有钻牛角尖的必要!不如说,不管是谁都喵有是因为昴亲才四处行动的!不管是谁都喵有对昴亲感兴趣到,昴亲自己想的程度!】 【虽然不知道是在掩饰害羞还是在干什么不过很让人受伤啊!】 【没关系的哦。雷姆对昴充满兴趣。昴可能觉得大概只有这个程度,不过有那个的十倍以上】 【如果是这样这也多的恐怖了啊喂!】 菲利斯那过分的发言,以及助攻错了地方的雷姆。被两人这么折腾着,但是昴也仍旧明白了她们想要说的什么的本质。 【真是委婉地要死的说法……】 【那种好像再说我都明白一样的感觉喵名火大。哼,不过是个昴亲】 【话说回来……菲利斯,稍微,口吻太轻佻了呐】 【喵!?】 态度粗暴的菲利斯,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惊地微微一跳。他畏畏缩缩地转过身去,站在那里的是双手握在身后的老绅士。 维鲁海鲁姆眯着眼,紧紧盯着开始心虚的菲利斯, 【太把人的耻辱说出口,不觉得这可说不上是什么好兴趣吗?】 【绝非什喵耻辱。从小菲利来看,像是维鲁爷的解体新书一样?】 双手手指互刺着,菲利斯嘟起嘴谄媚着。感觉似乎会被看上去像是猫耳美少女的那份可爱所误导,但很可疑他是男的。 当然,对维鲁海鲁姆这种美人计是不可能行得通的。 【不管怎么说,也不带未经本人许可就说个不停传出去的吧】 【是—】 不留情面地被甩了,菲利斯垂下肩膀沮丧着退去了。不过离开的时候还稍稍抬起了手,留下了一道秋波的这个地方仍是有着菲利斯本色。 但是,被留在那个地方的昴的心境直白地说了就是糟透了。 不经意地听到了维鲁海鲁姆的过去,昴这边感觉尴尬得不能自已。 甚至想过作为补偿也倒出自己的黑历史相互抵消一下,但是那究竟会诞生出怎样的燎原火焰呢想象了一下便断了念想。 结果,只能继续沉默着,昴的额头上划过了一道汗水。 【让听到了不中听的事情,表示十分抱歉。这不过是老骨头的无聊固执,与无为着度过的时间。请忘却了吧】 打破沉默,维鲁海鲁姆试图让刚才的事情当做没发生过。 他这浮现着苦笑的模样,让昴决定沉默着尊重他的这份意志。 什么也不问,这就是维鲁海鲁姆的期望。什么也别问。 【是爱着妻子呢】 ——雷姆小姐!? 像这样,昴的内心动摇到了都在后面加上了敬语的程度。 就是以这种程度的势头,雷姆一脚踩进了正所谓地雷区。 无视昴的这份焦躁,挑起了眉毛的维鲁海鲁姆蹲了一拍回答道, 【诶恩,是爱着妻子。比任何事情,比任何人都要,无论经过多少的时间】 维鲁海鲁姆的告白的重量,就是有着为此而倾注的年月的程度。 过去昴有好几次,从维鲁海鲁姆的口中听到了对爱妻的思念。 虽说那每次,都有传递过来维鲁海鲁姆何等重视内人的思念,不过一旦知道那是对故人的思念,就又产生了别的感慨。 【还有明天的准备,就此结束。你们两人也,今晚请好好地休息】 背过沉默的两人,维鲁海鲁姆缓缓地远去了。 【明天是——】 对那离去的背影,昴不意间出了声。 脚步停止了。不过,那背影并没有回头,昴对着那背影, 【明天我也,雷姆也会一起战斗的】 【那是……】 【同盟的对象要和强敌战斗,会有就静静地看着的家伙在吗。不用担心雷姆也能战斗……就算是我,也有能做到的事】 连珠炮地加着话语,昴将协力的拒绝防范于了未然。 然后, 【合力,把那个混蛋鲸鱼打的满地找牙!我也会全力帮忙的!】 【————】 伸出的右手立起大拇指,昴起誓着与维鲁海鲁姆共斗。 对于这个宣言,维鲁海鲁姆无言了一段时间, 【——妻子,是位喜欢欣赏花的女性】 低喃着,说出了那与对昴的誓言的回答要点不同的话。 【不喜欢舞剑,但又比谁都为剑所爱。不允许作为剑以外的存在活下去,妻子也同样接受了那个命运】 身为当代的剑圣,莱茵哈鲁特的实力昴是实际亲眼见过的。 【剑圣】的加护,会给予人身过于无边的力量。 无边到束缚住那个人的未来,无限地收缩着其可能性。 【从那样的妻子那里夺走剑,让她舍弃掉剑圣之名的就是我】 无才能的自身,过去维鲁海鲁姆曾对昴这么说过自己。 也因此他,为了到达如今的领域而将半身奉献给了剑。 直到达成这份夙愿为止,这位老人品尝过了无数次挫折,无数次地被挫折过心灵了吧。 然后——, 【舍弃了剑,作为一位女性的她成为了我的妻子。觉得这样一切就都会饶过她,就能够不是作为剑圣而是特蕾西亚这么一个人活下去了。 ——但是,剑从来没有饶过她】 本应舍弃了剑的女性,为什么会参加白鲸的讨伐队伍呢。 不过,维鲁海鲁姆的追述没能触及这一点, 【昴阁下,感谢】 一口气, 【明日的战斗,我与我的剑就能找到答案了。妻子的墓前,也终于能够起步走去了吧。终于,能够去与妻子见面了】 留下话,维鲁海鲁姆这次真的退室了。 被留在房间里的昴,只能承受着满溢着的感情颤抖着全身。 只是维鲁海鲁姆的觉悟,让同身为男人的人不禁抱起了一种尊敬之心。 【昴的话……】 在落入安静的空间中,突然响起了雷姆的声音。 昴无言地转向那边,与望着这边的雷姆视线稍稍地重合了。 【若是雷姆不在了的话,也会像这样长时间地铭记着的吗?】 【……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想回答】 用不高兴的声音说着,昴轻轻地用手指顶了一下雷姆的额头。 雷姆用手捂着被手指碰到的地方,就仿佛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般一脸幸福地笑了。 2 翌日,距离白鲸讨伐的时间限制——十七小时半。 【那么,因为是克鲁修大人的指示,从这里面选择中意的孩子就可以了哦】 【就算说中意的孩子……】 克鲁修宅邸早晨风吹微寒,昴在成排并列的地龙面前穷途末路了。 正向昴炫耀着地龙的是,从平时的女装转型,身着近卫骑士团白色制服的菲利斯。纯白的披风飞舞,脸上仿佛在说着气势十足的菲利斯,对昴的回答鼓起了脸颊感到不满的样子。 【什喵嘛!克鲁修大人难得的温情,居然敢说不中意吗?】 【不是啦。虽然能让我来选乘龙车是很高兴啦,但是龙车的好差说白了完全不懂啊。我看上去像是一心地龙十几年得老练吗?】 【恩~恩,完全不像。是呐,试着用直觉选选看?毕竟是要托付性命的孩子,若是考虑到会死的话,小菲利因为不想被怨恨所以也喵想说什么多余的话呢】 【别说了!别立奇怪的FLAG啊!谁会去死啊!】 即便距离决战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菲利斯的态度还是完全没有一点收敛。虽说比起被带起奇怪地紧张感要好,但是也得想想这也太放松了吧。 现在,在克鲁修邸的前院,有大量的地龙为了迎接白鲸攻略战而并立着。 搬运货物用的地龙也有很多,但是格外重要的是参加实战的骑龙的选择。毕竟是卡鲁斯坦家甄别出来的,听说尽是些血统优良的有名地龙。 【关于不管怎么看都给不出好酷炫以外的感想的这件事。雷姆怎么看?】 参战的战士大多都带着自己的爱龙,所以优先给了昴从候补中选择自己地龙的权利。但是,难得的权力就要这样暴殄天物了。 对于昴的询问,在身边的雷姆用手抚摸着手边的地龙的头说道, 【是的呢。雷姆的话,大致上的地龙都只要教导一下哪边才是上级就会听话了,所以不太拘泥于地龙的不同……】 被雷姆所抚摸着的地龙,就仿佛表示着服从般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恐怕这就是实感到生物级别上差距的表现形式。不太能成为参考,也没法参考。 【要是花太多时间的话之后就忙了,快点选呐~】 【别说事不关己地说着随便的话啊】 【虽说事不关己是真的,但也不是说因此就随便说说的喵。实际上,不管哪个孩子都有着就算选了也不会让自己后悔的资质。所以说靠直觉的啦】 【这个讲道理或许是这样……恩?】 被菲利斯催促着,环视着并列着的地龙的昴停下了脚步。一起走着的雷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望着停下脚步的昴, 【昴,怎么了?】 【不……稍微对这家伙有点在意】 在停下来的昴面前的是,肌肤漆黑的美丽地龙。 锐气焕发的面容与黄色的眼瞳。背后安置着鞍,头部覆着地龙用的皮帽。装备一个个都与其他的地龙并无二样,但是与人以印象的是那双眼瞳。 【————】 静静地盯着昴的那双眼瞳,将其与其他的地龙之间画上了一线。 并非是如同其他地龙一样夸耀着自己,也并非表示着忠诚般地静候在旁。漆黑的地龙只是悠然地,等候着自己被选上的那一刻。 【你,该不会是在那之前,在屋子那边和我见过面的地龙吧?】 突然,昴对这份个性感到着眼熟,向地龙伸出了手去。 在身旁的雷姆微微一惊,连忙试图去阻止昴的手。但是,比起雷姆的制止,昴的手更快地擦到了地龙的鼻尖。 【……看来,这家伙就是最好的了呐】 【真令人吃惊。这只地龙,一直觉得是以心高气傲而成名的种类……还在想着昴的手不会被吃掉吧】 【确实就刚才是我太不小心了!】 但是,这种担心想来已经不需要了。该说是波长对上了吗。 昴摩擦着它的鼻尖,决定把命托付给这条黑色的地龙了。 【菲利斯,就这家伙了。一见钟情了】 【是是—。哦,选了一个不错的孩子呢。昴亲也还真是厚脸皮……还有,小雷姆闹别扭了所以别说什么一见钟情】 【才没有闹别扭。会和它好好相处的。能做到的】 对这仿佛自我确认着一般地重复着的话语稍稍有点不安,但是雷姆也给了许可了那么昴的地龙就决定是这个了。因为还有一些准备所以菲利斯留在了这里,而昴则在雷姆的陪伴下就那样回到了屋子里。 距离出发预定的时刻,还有几个小时。 克鲁修邸内目标白鲸攻略战,陆续组成讨伐队的人员开始聚集了。在那其中,特别引回到大厅的昴注目的是, 【什,什么啊,那一个团……?】 一脸呆然地,昴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看了。然后,注意到这个视线的那个团的一个人,发出沉重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怎么了,小哥也是讨伐队的一员吧!请多关照了啊,小哥!】 以一口气吹飞早晨清爽空气的势头,巨大的音量向着昴释放而来。 仿佛能传到这宽广屋子的角角落落的声音。 这不是昴,能够沐浴在极近距离之下还能承受得住的东西。 手捂着耳朵脸极大地扭曲着,带着抗议回瞪着对方但是, 【从小姐那里听过了呐!小哥是今天的鲸鱼狩猎的功臣吧!?今天也让洒家们掺一脚鲸鱼狩猎呐!那么好的天气不是很好吗!】 【声音太大了啊!我的反应那双大眼睛里就没映进去吗!?】 被仿佛狂刮着豪风般的声音说话,昴回答的声音也自然地变成了怒吼。 对这怒吼笑得越来越起劲的是,狗头的兽人。 全身都覆盖这一层铜色的体毛,古铜色毛发在竖长的头上就仿佛莫西干式地饰着。锐利的目光与满口尖牙的口十分显眼,构成了一副不可思议而又和蔼的脸。 只是,其有着近两米的身高,筋骨隆起撑住皮质衣服的那模样,充满着是野蛮与文明相互竞争之后和解的结果的感觉。那保护着裸露的上半身的钢铁垫肩上,描绘着的霍星商会的商名留住了视线。 【这个商名加上卡拉拉奇腔的兽人……也就是说,是阿纳斯塔西娅的【铁之牙】吗!】 【什么嘛!声音真小呐,小哥!都听不到在说什么哦!】 【吵死了啊!是吃了什么才长得这么大个的啊!你,是什么种族啊!】 【看就知道了吧,不明显是狗头人吗!犬人族除了狗头人以外还有什么吗!?】 【诶—,狗头人……绝对骗人的吧!?】 虽然这个兽人自称狗头人,但是昴所想象的狗头人应该是狗头的小人。虽说狗头与两足直立行走是符合了,但是体格上和想象的差距太大了。 【洒家叫做里卡多,那边的小姐也多关照了呐!】 【是,里卡多大人。十分感谢关心。本人名叫雷姆】 对里卡多那爽朗的招呼,做好心理准备的雷姆恭敬地报上了名字回应道。 把这个对话放到一边,里卡多所在的那个团——兽人们聚集着的那一角,看到了满面笑容着的阿纳斯塔西娅走了过来。 昴对那讨人厌的笑容绷起了脸之后,她坏心眼地歪了头, 【这可不行啊—,菜月。里卡多是听不到自己坏话的人呀。好好相处的秘诀是,不要不小心靠近他】 【希望能在遭遇之前说啊。真的,你也很坏啊】 【抱歉呐?只是菜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想要试试看就一个没忍住】 【不止是人,连性格也很坏啊。啊,痛!】 对露出富有含义的笑容的阿纳斯塔西娅做出了恶劣的态度之后,他的头就被兽人——里卡多巨大的手掌拍了一下。他把口露齿张开说道, 【喂,小哥!对小姐油腔滑舌个啥呀!洒家的雇主可能就不干了温柔点啊!基本上,不管和谁说话没法不判断得失也因此没有朋友!现在温柔点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笔勾销,大概!】 【里卡多。你,因为不擅长隐藏事情所以还是别说坏话比较好哦?】 【不是坏话啊!只是在担心小姐啊,洒家!小姐,从以前开始就不是很会与人交往,从卡拉拉奇来到这里,连个熟人都没有感到不安吧!?所以在这里,看!叮铃铃铃—,朋友一号哦!】 【别把人夹在中间罗里吧嗦的!还有别总把人的头扣着动个不停!头要掉下来了啊,这个傻劲!】 被字面意思上的非常人臂力被挥来挥去,总算是在头掉下来之前挣脱了。慌忙逃离里卡多之后,昴当场转动着头开始舒松筋骨, 【啊,危险危险。要是在决战之前因为杂谈负伤脱队了可笑不出来。就算是我也没法接受都这样燃起来了却造成这种失误呐……】 【什么啊,也太夸张了吧!只是说好好相处吧而已呐!】 【就是这个好好相处出现了国民级的不同啊。卡拉拉奇人都这样吗?】 【怎么可能。里卡多比较特殊。看我的话就能看出典雅贤淑的国风不是吗?恩?】 与里卡多并列着,阿纳斯塔西娅厚颜无耻地这么说道。昴深深地叹息了一气,把身边的雷姆推上前, 【懂吗?真正的贤淑是在说像雷姆这样的。看吧,这份文雅】 【哪有……说人可爱什么的,会害羞的】 【恩—,有点奇怪但是感觉不错是将来有望的孩子呢。菜月也还真是抓到了一个好孩子呐】 这种好像是捕捉到对方一样的说法让人有点在意,不过雷姆的反应也与昴所期望的反应有点不同,不管哪个都很难解释。 【看这样子,已经会合结束了呢】 然后,在这样成了一个奇妙地集团的昴他们面前,克鲁修的身影出现了。 克鲁修的模样并非平时男装般的礼服,而是将装饰删减到了极致的轻铠。重视活动灵活性,机动性地比重靠的比较多的铠甲或许是很有她风格的选择,但是在昴眼中看来防御力上令人不安。 【战斗服要方便活动比较好。别担心,铠甲上刻上了土之冶炼师的坚固加护。只要我的魔力不耗尽,就能发挥出外观以上的坚硬度】 明白了昴那视线的意图,克鲁修抚摸着胸部金属板部分回答道。 【还有那种东西吗。还是一样,魔法和加护在开挂呐……我是不是也有什么还没觉醒,但是超便利的加护沉睡着呢】 【不管睡多久,呼吸的方法是不会忘记的吧?对于有加护的人来说加护就是那种东西。要是没有自觉的话还是放弃比较好】 以前似乎也有被同样地否定过的经验,昴努起了嘴把愿望扔了。 满是孩子气地别扭着的昴被雷姆抚摸安慰着的时候,克鲁修抬头望向俯视着自己的里卡多的巨大躯体, 【原来如此。虽然有听说过,但是是比传闻还要夸张的士兵呢。卿就是被称作阿纳斯塔西娅·霍星心腹的,【铁之牙】的团长吗】 【只是被雇佣,的呢。克鲁修·卡鲁斯坦小姐吧?虽说有在外面从传闻和小姐那听说过,但是实物的话又是……】 面对手臂组在向前仰望着自己的克鲁修,里卡多那拥有犬的嗅觉的鼻头嗅了一下。然后皱纹浮现鼻尖,放喉笑了。 【是豪杰呐!这么一来王选,不是会变得相当吃力了吗,小姐!】 【所—以—说,才像这样卖恩情的不是吗。到底能产生多少价值,就看里卡多的工作程度了,好好干呀】 【嘎哈哈哈!不只是用人,连用狗都那么乱来的小姐哈!】 对于里卡多给克鲁修的评价,阿纳斯塔西娅毫不否定地同意了。 是因为与傻笑着的里卡多相处了很长时间吗,与他对话着的阿纳斯塔西娅的那属于适龄少女的氛围隐约可见。看来,是相当地敞开着心扉。 昴也是,除了声音大以外也不对里卡多感到难相处。这就是他的人格,或者说犬格吧。虽说感觉,稍微有点过于豪放。 【昨晚休息的好吗?】 视线从里卡多身上移开,克鲁修把话题转向了昴。昴转动着,就在刚才还被里卡多所扭着的头回答道, 【多亏了照顾,呐。虽说感觉像是在克鲁修你们都在忙的时候,自己却悠闲地睡下了一样而弄得睡得不是很舒服呐】 【所谓适才适用。卿的工作在昨晚,把我和拉塞尔·费洛、阿纳斯塔西娅·霍星集合起来得出讨伐白鲸的结论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原本,作为我来说就是因为那边甚至提出了协力讨伐战的请求而感到很意外的呢】 微微一笑之后,克鲁修收敛了嘴角正面盯着昴。 看到那琥珀色的眼瞳里描绘出的复杂感情,昴以为有什么事缩了缩身子。 【虽说协力与白鲸战斗很令人感激……但是卿能战斗吗?】 【不会战斗哦?先说好要是把我作为战力数进去的话,那就算说是已经连猫的手都想借助了也太走投无路了。去借狗的手吧,虽然说有点大】 【刚才,没有提到我吗!?】 【虽然提到了不过别过来也可以!还真是见风使舵的耳朵啊,喂!】 虽说昴因为被打断说话而对里卡多怒吼着,不过此时克鲁修还在对干脆地做出了的非战斗人员宣言而目瞪口呆。昴苦思着如何对她进行说明, 【虽然作为战力有点那个……但是对手是白鲸的话像我这样的人会意外的起到作用,说不定】 【说说看。那份根据】 【虽然,我自己也不是那么感到高兴……但是看来我身体上的味道,似乎有着能够吸引魔兽的性质】 对昴这微妙的发言,克鲁修再次陷入了沉默。 然而,在昴身边的雷姆说了【没有错】这样奇怪的肯定之后,露出了稍稍烦恼的态度催促着后续。 【姑且,先说已经明白了。请更详细点】 【说是体味有点语病,但是就是这种体质。实际上,在昨天说过的公馆的魔兽骚动的时候,也有干过用这个体质来引诱过魔兽的事情】 【这样,吗。这个体质在某处,与卿所持有的告知魔兽危险性的【流星】有着联系呢】 【啊,意外的伏线……不,是这边的事情】 被讶异的目光望着,昴闭上了差点说出多余的话的嘴。 【总之,就是有着这样的体质,大概对白鲸也会有效果。有我在的话也多少,能够做到诱导白鲸进行狙击。只是,因为危险性与那个时候的魔兽相差悬殊,要是被期待能战斗的话这份期待还是有点太重了】 乌鲁咖鲁姆也不过就大型犬的危险程度,但是即便是这样都是与死亡擦肩了。 虽说危险度并非由体长来预测的,但是白鲸毕竟有着乌鲁咖鲁姆数千倍的巨大。昴单独一个人的话,别说迎击就连回避都不成样子了吧。 【所以用借来的地龙,在白鲸的前头放风筝吸引注意。瞄准那个机会进行总攻击……像这样的,是我推荐的战术】 说实话,这是说出来就连自己都觉得有点怎么样的计划。 作为战力没法期待,所以提出作为诱饵,在战场上活跃。这是连有自杀倾向的人都会觉得脸色发青的任务分配。 【——令人惊讶的是,并没有说谎的气息呢】 手抚着下颚,视线将信将疑地克鲁修放弃了一般地叹了一口气。是使用【风视的加护】探测了昴的发言,考虑了真伪度与作战的有效性了吧。 【没想到从昨天到今天半天里面,居然会有那么多次怀疑自己加护的机会。虽说并没有错认为这是万能的……】 【有点丧失自信了?】 【不是呢。只是觉得世界上有许多超越我想象的事情,不能松懈呢】 这么说着,克鲁修露出了并非逞强的笑容。这想起了美丽地狮子的表情,立即被她隐藏到了凛然的表情之下。 【从菲利斯那里听说,选了即便是在当家也屈指可数的地龙。既然是卿主动承担这个任务那也毋言是非。只是,基本要服从我的指示哦】 【啊,虽说这个模样的话也是当然的,不过果然克鲁修也要战斗啊】 【只待在屋子里坐在椅子上,坐等吉报这种事我能做到吗?】 用手指弹了一下铠甲的金属,克鲁修当然般地挺了胸。对这男子汉的身姿,昴自觉问了显而易见的事情而老实地低头服了。 【——看来,已经集合起来了呢】 接受了昴的歉意的克鲁修,闭着单眼低语道。 仿佛以这句话为契机,屋子里的大厅里人员接连不断地踏入。全员都是身着战斗装束,面容坚毅的人们。一个个狠下功夫的装备,都有着让人认为久经沙场的武人风貌。但是昴更在意他们的年龄偏向。 【怎么感觉,看上去都是些不够年轻的人呐】 昴就那样把浮现出来的感想说出了口。 眼前,横穿过昴视野的是加入讨伐队的人们吧。成列有十人的成员,平均年龄相当的高。似乎能归到没有五十岁以下的。 虽说昴的低语似乎并没有传到,但是突然那些男人中有一个人把视线朝向了这边。那个男人向着不禁僵住了身子的昴,走近了过来。 【克鲁修大人,前来参见。——这边的这位是?】 【啊啊,就是他】 以低沉的声音向克鲁修发问的是,连头发与胡须都染上了灰色的五十左右的男性。 男性对克鲁修点了点头之后,转向昴,双手搭到了昴的肩上。然后, 【谢谢了,少年】 【诶?】 【多亏了你,我们的夙愿要实现了。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 从被抓住的肩膀上传来了男人强烈的情感,昴不由得狼狈不堪。男性对动摇着的昴,说着【谢谢了】再一次敲了肩膀之后走开了。 【全员,都是与白鲸有着缘分的各位大人吧】 目送着远去的背影,雷姆在昴的耳边私语道。 【与白鲸有缘也就是说……过去的讨伐队的关系者,这样的感觉吗】 【也有很多退居一线的人们吧。被维鲁海鲁姆的叫来,作为参加讨伐队的战士聚集起来。士气与精炼度就算与现役的王国骑士团相比也毫不见绌】 【燃烧着复仇的老兵们的这种情况吗……燃起来了呐】 感觉到内心的澎湃,昴偷偷瞟了一眼在看老兵们的克鲁修。 为了成就维鲁海鲁姆的复仇,克鲁修甚至立志讨伐白鲸。让老兵们参战,达成他们的夙愿一定也是怀着同样的感情吧。 这就是昨夜,菲利斯口中所说的克鲁修的【温柔】,也恐怕是予以了她生存方式强烈影响的【殿下】的意志也说不定。 【这次的战力,总该不会是只有在这里的吧?】 【来这里的都是主力的各位呢。剩下为了去利法乌斯街道的队伍的布阵,应该已经先出发去弗琉盖尔大树了】 也就是说在预定时刻迫近的这个时候,聚集在这里的是讨伐队的主要战力。老兵们参列其中之后,终于奋起前夕的一刻将要到来。当然的,不能输的感情变得强烈,昴的内心也涌上了紧张感。 【差不多该是时间了呢。诸卿也希望能待在大厅】 抬头望了入口处的魔刻结晶,简言了的克鲁修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在这出发前的当口,大概就是要有所谓的振奋士气的演说般的东西吧。 克鲁修走上前之后,正好菲利斯与维鲁海鲁姆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堂。菲利斯身穿与之前在庭院见面时候同样的衣服,但是维鲁海鲁姆不同。 脱下了平时的黑色礼服,穿上了只保护着要害的最低限度的防具的轻装。腰上携带了合计六柄剑身细长的剑,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剑气。 【哦,拉塞尔先生也来了呀。正好有话要说呢】 紧接着维鲁海鲁姆之后,拥有一头暗淡金发的拉塞尔露出了脸。通宵过后的表情上有着疲劳,但是那执着于眼前大战的双眸铳充满着力量。 【从这个表情来看,是万事俱备的感觉的表情呐。阿纳斯塔西娅小姐那边呢?】 【觉得咱会出有所疏漏的事情吗?】 【虽然大概不会,只是问问看】 关于周到细致,阿纳斯塔西娅即便是在王选候补者中也给着人出众的印象。 随着诸事的准备完成,预计时刻的接近大堂里的战意随之涨起。 再不久,就全部都将向着决战出动。 【那么,在那之前】 有一个,必须要做的事情。 无视身边歪着头疑问的雷姆,昴对那远去的背影搭了话。 【阿纳斯塔西娅小姐。稍微,把拉塞尔先生也叫上谈一点事情可以吗?】 【——诶—】 停下来,转过身来的阿纳斯塔西娅的表情上带着商贩的气色。 这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昴会拿出什么东西的感觉的表情。眼中至今为止的少女气息消失,只留下了打着算盘的商人目光。 这份变身在现在让人安心。 带着一脸恶相的阿纳斯塔西娅,昴踏步走到拉塞尔的面前。注意到两人的接近,一脸疲惫的拉塞尔脸上也回光返照了。 真是的,这群人真靠得住。 【因为觉得两人是商人,而且还是有着优秀的先见之明的大商人所以才说的。虽然可能只是拿空头支票谈筹码,不过这是关于击败鲸之后的事情】 说着这样的前言,在白鲸讨伐前,布下了一个【布局】。 3 【——四百年了】 到时间了,在聚集的战士面前这句话宣告了开始。 庄重的声音,与紧张的空气。 在这让挺直的背脊仿佛划过疼痛一般的感觉中,沐浴在聚集在场的全员注视下的克鲁修,堂堂地挺着胸正面站着。 刻有卡鲁斯坦家家纹【獠牙狮子】的刻印的宝剑立于地板之上,克鲁修将手置于柄尾之上缓缓地环视过全员的脸。 【自留于世界史的最恶劣的灾厄,【嫉妒的魔女】威胁世界的时代以来四百年。由那魔女亲手创造出来的白鲸以世界为狩猎场,以天下为我之物的姿态蹂躏着弱者飞扬跋扈,已经过去了如此的年月了】 过去曾毁灭了世界的一半,到现在仍旧作为恐怖的代名词传说下来的【嫉妒的魔女】。 作为那位魔女的仆从,失去主人的雾之魔兽如今正在讴歌着自由。 这怪物以十四年前的大征伐为首,在各国都造成了众多的牺牲,吞下了数不尽的战意。 【由白鲸,所夺取的生命数不胜数。与那雾的狠辣性质相应,牺牲者的正确数目该说无论是谁都不知道吧。经过了四百年的时间,被铭刻的墓碑,与连碑名都没能留下的墓碑尽在不停增加】 有老兵听闻克鲁修的话低下了头,咬着牙忍耐着呜咽。 有战士握着的拳头中指甲嵌肉,滴落着血。 有老剑士在内心里堆积着无尽的激情,一心静静等待着能爆发出这份愤怒的时刻。 他们的决心,仿佛堆积起来的尸体数量般多的怨念,化为了淤泥般的黑暗开始卷动着大厅内的空气。 但是——, 【但是,像这样无为的每一天将在今日结束】 【————】 【将由我等来结束。讨伐白鲸,予以无数的悲伤以终结。给那些那就甚至没能化为悲伤的悲伤,予以应有的泪水】 【——!】 【为已经失去了主人,却仍旧只能继续着无止的命令的可怜魔兽送去终结吧】 内心变得炽热。 无言着的所有人,都传达过来了共有着与昴同样的炽热。 低头的老兵,紧握着拳头的战士,闭目着的老剑士,现在睁大了他们的眼睛,盯着站在正面的克鲁修。 接受他们那份视线的炽热,克鲁修把手向前挥出,大声喊道。 【出阵!——地点是利法乌斯街道,弗琉盖尔的大树!】 【——哦哦!!】 回应着的声音相重合,让人产生了踏响着地面的声音动摇着大地的错觉。 被喷涌而上的战意的热情所感染,昴回过神的时候也跟着喊了。 在这之中格外强大地,高大地,克鲁修把拔出来的宝剑举指天空, 【今晚,我等将亲手——将白鲸,讨伐!!】 白鲸攻略站——被召唤至异世界以来,最大的作战现在,开始了。 第三章【白鲸攻略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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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克鲁修·卡鲁斯坦公爵为首,这次的【白鲸讨伐】的远征正在进行中。 自十四年前的【大征伐】以来,攻略白鲸的大规模作战这是第一次,能预想到这将会是至今从未见过的一种激战。 这次远征所编成的的队伍里,克鲁修麾下的某支大讨伐队,担任其队长的是剑圣家系——维鲁海鲁姆·梵·阿斯特雷亚。 跟随者维鲁海鲁姆的讨伐队分成十五个小队,各小队的队长都是由参加大厅演说的老兵们承担着。小队的构成是每队十五人,克鲁修率领的讨伐队总数约为二百二十人。 但是,总战力并不仅限于此。在决战之地的弗琉盖尔大叔那,应该有在拉塞尔的指示下先行出发的辎重队在进行物资的搬运与布阵。 再加上阿纳斯塔西娅出借的,里卡多所率领的兽人佣兵团【铁之牙】的一个三十人团。这边是以总体上由里卡多决策,而在其之下有两人担任副团长的形式构成。 然后,那所谓的【铁之牙】的副团长是, 【是蜜蜜的说—!】 【是黑塔罗】 像这样,十分有活力地举着手,迅速地低着头的两位幼猫兽人。 橘色的皮毛,只到昴腰部的身高。可爱的五官,在恰好盖住头的纯白法衣下十分得体,若是要直接描述感想的话, 【可爱到想要带回家呐!】 【经常被小姐也这么说—!】 【姐、姐姐又说这种话……】 对昴的感想自报姓名蜜蜜的少女活泼地笑着,而对此微妙地有些慌张模样的自称黑塔罗的少年对此责备着。从称呼来看,两人是大概姐弟——双胞胎吧。 似乎是疯丫头姐姐,加上看管她的认真听话的弟弟的模样。 虽然对这份温馨没有异议,但是关键的部分并非外见而是实力。因为这并不是去野炊。 【不过,虽然不是说有怀疑……你,真的是副团长呐】 【恩—?大—哥,有和蜜蜜在哪里见过吗?姆姆—,想不起来的感觉不是一星半点—!】 双手交差着的蜜蜜歪着头,昴苦笑着含糊带过。 她不记得昴也是没办法。对于昴来说与蜜蜜的初次见面,是在前一个循环里面发生的事情。而且那还是,不怎么想回响起来的一类事情。 不过,无论那个时候还是现在,只有蜜蜜那无底的明朗没有变化。 【别在意。我的名字是菜月·昴。那个,两人很有实力吗?】 【那么,就不—在意了!而且蜜蜜和黑塔罗在一起的话就是最强—的!若是缇碧也在的话就更超—强了!超—最强—!咚!】 【诶诶那个,是,这样的。会和姐姐两个人,加油的】 坚定自信的姐姐的缰绳,由弟弟来勉强把持着。看着两人,浮现了这个世界的双胞胎,就没有不是由弟妹来照顾的姐姐吗的疑问。 【——?怎么了,昴?】 这么疑问着望向雷姆,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疑问回来了而谄笑着。 然后昴假咳嗽了一下,再次面向蜜蜜他们, 【不过话说还真是巨大的自信啊。副团长这种事,只有实力的话是没法当的吧】 【技巧超强!还有,团长一旦开始战斗,就会横冲直撞完全不顾周围暴走起来!黑塔罗会超努力!】 【代替姐姐和团长,由我来向大家给出指示】 【啊啊,这样啊……忍受着辛苦呢】 眼前浮现出了豪爽地笑着,好战地突入战场的巨大身躯,以及在其身旁的姐姐的那模样。 这么一来的话就算说是副团长,尽到了相应职责的说不定也只有黑塔罗这边。可爱的姐姐,似乎是会天真烂漫地把横冲直撞画进画里的感觉的孩子。 【虽说会尽可能地遵从克鲁修大人的指示,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战斗方法。这一点上,若是不先向菜月先生传达的话可能会造成混乱……菜月先生?】 【不,在那么认真地观察了惊讶到了。这种细致的关心,能和雷姆比了呐】 【哼哼—,厉害吧—!】 【姐姐又像这样一下子就得意忘形起来……真可爱】 夸奖了说出了正经地担心的黑塔罗之后,不知为何蜜蜜那边趾高气昂地挺起了胸。然后黑塔罗对这样的蜜蜜摆着困扰的表情,最后似乎漏出了真心话。 刚才所抱有的,这个世界的双胞胎都是弟妹那边高规格的疑惑上,追加了弟妹都太宠姐姐了吧的疑问。包含这一点在内,黑塔罗也能说是能和雷姆比了。 蜜蜜会这样茁壮地成长,黑塔罗的影响肯定不会小吧。 结束与姐弟的会面,昴瞟了一眼移动电话确认了时间。 ——到白鲸出现的预定时刻,剩下的时间还有十二个小时。 到目的地的距离还有一半,等到到的时候要到决战前五个小时左右了吧。 【到了大树之后,还不得进行作战的最终确认呐。……我的转悠方式,似乎给周围带来的混乱也不会是半桶水的样子】 【这次雷姆不会在前线,而是在昴的身边看守。——因为像是乌鲁咖鲁姆那时候的后悔,绝对不想再次发生】 对昴的低语,雷姆的眼瞳中平静地燃烧着决意。 【其实雷姆是反对的。用魔女的余味来吸引白鲸什么的,太危险了……首先,那个气味从昴身上来的话】 【能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要用上。如果这样能让胜率上升哪怕几个小数点的话那也要攒上去。不管做什么都不够的我,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就无法挽回了】 【昴真是迷人】 昴的觉悟放在了面前,不过雷姆似乎只有这点顽固地不肯退让。 雷姆那仿佛别扭般地背过脸去的举止,充满着平时都不会让人见到的感情。对这件事,昴露出了说是苦笑又过于温柔的笑容。 雷姆态度上的明显变化,昴在这半天已经实感到过于充分的程度的了。 自魔兽骚动的事件以来,雷姆刚刚对昴打开了心扉。但是,真正意义上相互理解,是那前些天发生的事情。 转动起静止的时间,这是雷姆的说法,但是真的就是这样。 所以——, 【想要赢呐】 低声地,昴把这份希望说出了口。 现状而言,与至今为止的轮回相比,事情似乎正以无法想象的程度顺利进行着。 即便努力倾诉也没人听进去的要求,这次说通了。与原本注定诀别的克鲁修阵营之间的关系也相当融洽。至于和雷姆的关系,姑且不论昴把自己耻辱的内心完全坦白的事实,他可以自负地说,他们结下了更有力的羁绊。 然而另一方面,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路线也是事实。 即便是雷姆那样的战斗力也无法撼动,哪怕是连攻击都算不上的一个甩尾都能将龙车砸成粉末的巨大躯体。张开的巨口将龙车连同地面囫囵吞下,仿佛磨盘的骇人牙齿碾碎肉体时候的临终哀嚎在耳边挥之不去。 光是想象与那样的东西面对面,手脚就颤抖得停不下来。 然而,每当昴即将屈服于心中的软弱之时, 【————】 身边雷姆的眼眸,就会仿佛看透了昴的心一般望着这边。 仅仅是这样,就让昴的心忘却了畏惧般地燃烧起来。 在雷姆的面前,昴不允许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并不是只靠觉悟就能改变一切,这种程度我还是明白的……】 即便放弃悲观思考,也不意味着事态就会有戏剧性的好转。 进入了未来会更加危险的循环,就连准备周全都绝对算不上的状态。 昴所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向他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人搭话,然后就像以往那样,把之后的工作都完全推给她们,坐享其成罢了。 即便如此,克鲁修他们既没对昴提出在这之上的要求,也绝没有把昴当成派不上用场的累赘随便对待。 只是,要把这时候能做到的事情,拼尽全力去完成。 因为昴的“能够做到的事”的范畴太狭窄,所以至少要把这个范畴把握好,然后再在狭窄的范畴内考虑能做到什么。 【也就是说,和往常一样吗。虽说也是当然的呐。】 【怎么了,小哥。——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 突然,骑行在在龙车旁边的里卡多望着昴这么笑道。 在背着大砍刀的犬之兽人的注视下,昴果决地歪了歪嘴角。 【当然啦。虽然有点迟,但也好好地决定了呐。下定决心的我很厉害吧?不管怎么说,就算死了也绝对不会放弃未来呐。】 【还真是豪言壮语呐!若是小姐在这里的话会很高兴吧!果然小哥,感觉很适合当小姐的朋友啊!】 【如果不是这种立场的话,握个手似乎也不坏的样子。……啊啊,不过如果和阿纳斯塔西娅关系好起来的话,还有个麻烦的家伙在啊。】 想起阿纳斯塔西娅,就会连带想起她身边那位美少年的模样。 被尤里乌斯在练兵场打倒,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体感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周,但现实时间的话应该只过了五天吧。 然后,听到昴的这句话,里卡多巨大的脸庞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从这个反应以及恶作剧般的眼神来看,他似乎也听说过昴当时的丑态。自然,昴怄气似地背过脸去。 【要笑的话,就尽情爆笑吧。因为就算是我,也有当时的自己不懂察言观色的自觉。】 【不对不对!洒家觉得有趣的是另一点呀。嘛,再过不久你自然就懂了,若是在这里明白说出来,也太不解风情了呐!】 自我妥协着的里卡多,以梳理鬃毛的动作结束了话题。那惹人遐想的态度让人在意,但是大概就算问了也不会坦白吧。 【这么说来,出发的时候就有件事情特别想问。】 【怎么,想问什么都可以哦。以洒家和小哥的交情,不是什么大事的话都可以回答呐!要说什么是大事的话,就取决于多少钱了呐,钱!】 【这么看来你果然还是卡拉拉奇人呐。……你们坐的那个,像巨大的狗一样的生物,总觉得好厉害啊。】 手指着欢腾着的里卡多所乘坐的生物,昴斟酌着合适的措辞,一边问道。 里卡多他们这些【铁之牙】的骑乘兽,是与地龙完全不同的生物。 大型犬,这种说法在表达上是最相近的了吧。但是,其身躯能与大型的肉食动物——原本世界的狮子老虎之类的——匹敌,速度与体力也不弱于地龙。 对昴的询问,里卡多心领神会地敲着骑乘兽的背。 【这边的话不是那么常见呐。这个,是叫狮虎的生物。在卡拉拉奇是与这边的地龙同样贵重的存在。似乎因为领地冲突的关系,在鲁古尼卡或者其他国家很难繁殖(本句存疑),所以数量很少……】 【狮虎……】 以昴的经验来说,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乌鲁咖鲁姆的某个亚种。幸好,头上看不到角,面部与魔兽比起来也明显和善得多。 若说魔兽的外貌接近狼,狮虎的确能说是接近狗的样子。 但是,这超大型的犬上,坐着犬型兽人的里卡多的这个状况——, 【怎么感觉是一副超诡异的画面,你,自己就没有违和感的吗?】 【虽然有时候是有被这么说,不过也没什么呐。洒家自己是能明确区分兽人和动物的……啊,也有被这么说了会生气的家伙在,小心点呐。虽然洒家是不在意的。】 【不,我自己说着也觉得有点那个,所以还是好好道歉吧。抱歉。】 【嘎哈哈,还真是懂礼貌啊!】 里卡多咧嘴大笑,然后用力地揉着狮虎的脖颈。 狮虎对主人的动作虽然没有表现出反应,但是沉默地载着主人的模样的确能感觉到犬一般的忠诚心。即便尺寸不同,似乎也没有失去犬性的样子。 【狮虎的话马力虽然会输给地龙,但是相对的灵敏度是不同级别的呐。若是白鲸退治变成混战的话,就是洒家咱的主场了,瞧着吧。】 【马力吗。就算龙和犬是通用交通工具,果然对动物的脚力还是会这么说呐。……这么说来,没看到过马呢。】 马的存在是艾米莉亚亲口确认过的。但是,从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见过来看,普及率相当低的样子。 然后昴向着后方,指着行军中的讨伐队的后队。 【是因为有着这个马力差距,所以才会用狗拉雪橇的方式一样大张旗鼓地拉一台车的吗。如果担心会在开战之前就让狗累到,搬运也交给龙车不就好了吗?】 【自己这点行李就自己负责呐。这里不需要担心。拉货车用的狮虎,是好好地按照狮虎的那种用途锻炼起来的呐。要拜托别人是不可能的,认为只有白鲸是敌人的话,很容易摔跟头的呐。】 一惊,昴好容易才抑制住快要写在脸上的动摇。 另一方面里卡多那边,以没注意到昴的这份惊讶的模样继续说道, 【半路上,指不定就会被盗贼之类的缠上呐。要是因为多余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导致赶不上时机才最糟糕了吧。所以,行李这点东西还是要自己管】 【……看到这样全副武装的兵团,还有袭击的勇气的家伙就不会干盗贼了吧。就算真有这么干的家伙,也不是勇敢,纯粹是换个法子自杀罢了。】 【这么说来也是呐!】 里卡多傻笑着回答,对昴挥挥手,把龙车抛到身后。然后只见他将骑乘兽转向前方,与周围的人们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里卡多大人,似乎是在战斗之前像那样来回,好缓解大家的紧张呢。】 【————】 目送着远去的里卡多,雷姆悄悄地对昴低语道。 被提醒后的昴这才终于注意到大块头兽人的用心,不由得露出苦笑。 【应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呐……】 不过在长者看来,还是差得远吧。 即将到来的与白鲸的一战——真正的难关,明明还等在跨越了这场重要的胜负之后。 【目标是,英雄……就算这么说,还真是困难呐,真是的】 用连雷姆都听不到的声音说着,昴的脸却露出了笑容。 让不得不做的事情,与想要去做的事情达成了一致,然后背后还有推动着自己的人在。——还有,比这更值得做的事吗。 在战斗到来之前,这边已经有了充分的战意。 【——那么,来决一胜负吧。命运大人哟。】 2 万幸的是,讨伐队并没有发生任何混乱,平安到达目的地了。 到达是在预定时刻的五小时前——决战的夜空中,皎洁的明月刚刚升起。 讨伐队与已经布置完毕的先遣队会合之后,开始进行武器防具的检查与作战的最终确认。当然,昴也参加了谈话,在定下包括各自位置在内的作战方案之后,直到预定时刻为止都可以自由行动了。 然后,在大家带着各自的想法等待开战的时候,昴——, 【好——高啊。】 【你很高兴呢,昴。】 即便仰头到脖子痛,也看不到高大树木的树梢。昴在地面上兴奋着,走到盘虬的树根上,毫不掩饰兴奋地说着内心感想。那副模样,雷姆一脸欣慰地注视着。 【男人呢,就是会对很大很强的东西感动的生物哦。虽然第一次看到地龙的时候也很感动,但是大自然更是不得了呐!弗琉盖尔,做了件好事啊。】 抚摸着大树的树干,昴称赞着种下这颗树的贤者的伟业。 虽然似乎是不知道除了种树以外还干了什么事情的伟人,但只要做过一项名垂千史的伟业就没问题。弗琉盖尔,名字也好帅。 【啊,不过树干上有刻着谁的名字呐。又不是修学旅行的学生,有点不懂礼貌哦,礼貌。雷姆,借我刻刀。】 【就算是昴,做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也有人会生气的,会被骂的哦。】 对树上刻着的名字燃起了对抗心理的昴,雷姆选择用温柔的正论责备。然后她对闹别扭的昴轻轻笑着,稍稍地抬头仰望大树。 【在这里,白鲸会出来呢。】 【啊啊,会出来。到时间了以后电话会……这个【流星】会响。】 从口袋里取出移动电话,用手指捏着手机绳左右摇晃。时钟已经设定好了,设定成到了白鲸出现的时间就会响。 这是在最终会议上众所周知的事情,也是为了对克鲁修做出说明而苦思过的部分。昴也怀着无法坦白事实的罪恶感,不过也只能将错就错,拿出成果来挽回了。 只是,就连对雷姆都不能坦白事实,果然还是很心痛,但是——, 【这个【流星】,会报告魔兽的存在……】 【恩,就是这样。说白了,要是没有这个的话,我在这次远征中的价值……】 【——是骗人的吧?】 眯起眼的雷姆唐突地说道,让昴的心跳一时间停止了。漏出了【哈】这样不成声的吐息,心脏随后再次开始跳动。 【————】 刚才,雷姆说了什么吗。 是听错了什么吗,的这份淡淡的期待,被雷姆那盯着昴的双眸给击碎了。 她是抱着确信,这么说的。 【突,突然说什么啊?如果这个是说谎的话,洒家要怎样……】 【变成像是卡拉拉奇腔一样的某种口音了,这可不合适昴哦。】 【不实际上,这不可能是说谎吧。就连克鲁修他们都认可了哦。】 对雷姆隐瞒是不管用的。即便如此,昴还是试图将谎言贯彻到底。 如果事实被揭露的话,毫无疑问会引发事态的恶化。如果谎言暴露出去,昴知道克鲁修他们的秘密这个事实就会变得不合理。若是再想说通的话,除了说明【死亡回归】以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当然,只要【魔女】所定下的禁忌尚未解除,【死亡回归】的事就无法对任何人坦白。 更别说现在魔女的手,还狠毒地进化到了能够捏碎艾米莉亚的心脏的程度。假定若是还会发生同样的惩罚,就算是雷姆也可能成为被害者。 ——绝对不能,让雷姆知道事实。 然而雷姆,对找着借口的昴缓缓摇了摇头, 【克鲁修大人,只是判断昴没有说谎的必要而已哦。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话,就不仅仅是把克鲁修大人与阿纳斯塔西娅大人,甚至是把包括拉塞尔大人在内的商人联合都推到了敌对面。那种事情,做了也没意义。】 【那是……】 无法否定的事实。 在同盟交涉的时候,克鲁修对昴那拙劣的理论武装,应该是能够做出无数反论的。拉塞尔和阿纳斯塔西娅,有丰富交涉经验的那两人也应该是一样吧。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对那些可疑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了交涉,那并非对昴的信赖,最多只是考虑了状况之后的判断。 那个交涉,决定了地点与人员的都是昴。昴没有欺骗她们的必要性。当然,让她们这么考虑也是昴所设置的保险的一环。 只是那些,最多也不过是在如履薄冰的情况下建立的利害关系。 是昴将【谎言】贯彻到底之后,才终于建立的一种虚伪的信赖。等到达成目标以后,这个谎言也将永远都没有揭穿的必要了。 然而,对雷姆来说则不同。 雷姆的立场至今不变,是昴的同伴。昴也非常明白,在现在这个异世界里,自己最能够亲近的人就是雷姆了。 对这样的雷姆继续说谎下去,有着与欺骗克鲁修她们完全不同的意义。若是注意到虚伪,那之后所抱有的印象就会完全变成别的模样。 不和克鲁修她们坦白,是出于利害一致。 不和雷姆坦白,是出于对雷姆的不信任——被这么想也无可奈何。 即便会被这么想,只有坦白真相是绝对做不到的。 【雷姆,我……】 【没关系的哦,昴。】 【诶?】 要如何用编造的话语,保护好雷姆呢——昴如是盘算着。 然而,那个想法被嘴角浮现出微笑,摇着头的雷姆本人否定了。 对于震惊着,合不上嘴的昴,雷姆投去诚挚的目光, 【不过是昴说谎而已,雷姆还是能理解的。因为一直一直,都是看着昴过来的。】 雷姆腼腆又害羞地笑着,开玩笑似的用手指抵着嘴角。 然后,那手指指向了昴这边, 【雷姆也能理解,那个谎言的理由是不能说的。但是,也并不是说会因为不说出那个理由,就是不关心雷姆哦?】 【————】 【因为雷姆,是完全相信昴的。】 在弗琉盖尔大树的树根,面对面的两人之间,一股轻风吹过。 轻轻地将手覆在胸前,雷姆在陷入沉默的昴面前宣告道。 【如果昴说知道白鲸会出现的地方的话,雷姆会相信。如果昴说魔女教在狙击着艾米莉亚大人她们的话,雷姆也会相信。就算是月亮会落下来,毁灭这个国家——只要是昴这么说了的话,就算是那样雷姆也能相信。】 【……还是不会说到,那种程度的呐。】 【是,是这样呢。但是,就是说真心到那种程度哦。】 笑容消失,雷姆之后用认真的眼神盯着昴。 然后,她静静地蹲下腰,用双手提起裙子的两端,行礼道, 【此身,此心,全部都醉心于昴。——因此雷姆此刻也是,今后也是,都绝对不会对昴有所怀疑】 【————】 【所以,让人相信自己之类的,完全相信谎言之类的,像这样责备自己的必要——完全没有哦。】 喉咙哽咽,炽热之物涌上眼角,然而昴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手臂压着眼角,抬起脸庞,张大颤抖的嘴唇, 【啊—!果然,抬头看大树的话会感觉都情绪高涨起来了呐—!】 【是,是这样呢。】 【这样的话,总之不暂时先抬头看一下树梢之类的地方的话,心情就平静不下来了呀—!虽然完全不是别的什么理由,但是暂时不能看下面了呀—】 【是,是这样呢。】 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昴虚张声势着继续抬着脸。 昴这种脆弱的逞强方式,雷姆选择以温柔的慈爱守护,没有揭穿。 现在,再一次,昴明白了自己蠢到什么地步。 ——从一开始就把全部,都向雷姆表明的话就好了。 虽然没法把所有事情都说出去,即便如此,若是能把将会发生的惨剧传达给她的话,昴也不用一再不停重复着悲剧了。 因为无法说明理由,因为说了也不会被相信,昴才断定只能自己来做,然后重复了各种各样的失败。 但是,雷姆是不一样的。 她并不要求说明理由。就算不说,也相信着昴。 现在也是像这样,原谅了没有说出事实的昴,疼爱着昴。 【比起对不起,该说谢谢呐,这种时候的话。】 拼命地守护着泪水的堤坝,昴总算是能再次面对雷姆了。 对于昴的回答,雷姆笑容满面地点了头。 【不用客气,的哦。而且雷姆这边才是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感谢着昴,所以彼此彼此】 【说实话,雷姆给我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我给雷姆的东西了——这种感觉不是一点半点呐。】 【没有,那种事情】 稍稍的低着头,雷姆否定了昴的话。 【明明知道本来的话,说这样的话只会让昴痛苦而已,即便是这样还是说出口了,这是雷姆的任性。】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做出隐瞒,有错的是我这边】 【但是,果然这还是任性。即便如此,对不起】 虽然话语中混杂着自嘲,但是抬起头的雷姆的表情放了晴。她似乎很高兴地看着对这副矛盾模样欲言又止的昴,歪了歪小小的脑袋, 【昴所背负的重量,真的哪怕只有一点,也想要能被倚靠有所分担。不能成为的那样的存在,对现在的雷姆来说才是悲伤到难以忍受的事情。】 【我……】 雷姆的觉悟的程度,那份思念的全部,现在也像这样传达了过来。 背靠着大树的树干,昴深呼吸了一次。 带着心中涌上的这份温暖的想法,带着就那样化为话语的勇气——。 【我——喜欢艾米莉亚。】 【是。】 再一次,重复了曾与雷姆说过的话语。 明知道这是会狠狠刺伤她的心、让她痛苦的话语,即便如此,昴还是再次说出口了。 但是, 【不过,】 【————】 【不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会悸动。……就算认为我是很过分的家伙也没关系】 这句是,听起来相当自我中心的话。 但是,却代表了昴毫无虚假的感情。 明知无法回应雷姆的思念,但是能让心灵温暖到这种程度的,只有她的话语。 呼,雷姆吐出了一口仿佛带有莫名炽热的气息, 【真的,昴是个很过分的人呢。】 【……我知道。】 【骗你的。爱着你呢。】 【我……知道的。】 再次听到表白思念的话语,昴的脸一口气红了起来。 如果不是夜晚的话,这抹鲜红想必会很显眼吧。昴像是掩饰脸红一般背过身躯,踏出步子,离开树干。 【差不过该回去了呐。到白鲸出现为止,必须要做好心理与身体的准备呢。】 在走过雷姆身边的时候,握住了她那悬在空中的右手。 被握住了手,雷姆发出了小声的【啊】,但随即跟上了昴匆忙的脚步,然后用恶作剧的眼神望着努力不望向自己的少年的侧脸。 【昴。】 【……怎么】 【雷姆就算是作第二夫人也可以哦。】 说出了让人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的话。 昴不禁望向那边,只见雷姆露出像是亲近人的幼犬似的表情,呼呼地摇着尾巴等待着昴的回答。 啊啊,真是的,这位少女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如果小艾米莉亚是对一夫多妻制能有所宽容的孩子的话呐。】 【那么那么,回去以后就不得不说服艾米莉亚大人了呢。雷姆会加油的。】 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头,雷姆像是鼓起干劲般地说笑道。 被这说笑般的话语缓解了紧张,昴想着“真的敌不过这孩子”,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艾米莉亚是这样,雷姆也是这样,在这种场合,男人怎么也敌不过女人。 不过只有这份弱小,与至今为止的都不一样,昴并不讨厌承认。 3 ——时刻在迫近,大树的周围弥漫着战场独特的紧迫感。 交换着进行着进食与小憩,聚集在战场的讨伐队的状态已经调整至万全。听命于骑兵的地龙与狮虎,也呼吸紊乱地等待着号令。 屏息静气,镇定心神,全员都等待着那个时刻。 利法乌斯街道的夜空,云朵在强风中飞掠而过。 每当月色被阴云遮蔽,众人就会纷纷抬头,唯恐那是白鲸的巨大身躯游过了空中。大家的心,已经被警戒心支配到了如此程度。 【到预定时刻,只剩下一点点了呐】 冷静地低语着,克鲁修的眼角捕捉到了站在身旁的菲利斯微微颔首的模样。 长年侍奉克鲁修,特色是无论何时都保持轻佻举止的菲利斯,在现在也没有余力如平时一般谈笑了。 但若是说被紧张的气氛所压倒了,却又并非如此。 菲利斯是理解了自己的职责——理解了自己作为这个讨伐队生命线的责任,并决心要尽到这份责任。 事实上,视菲利斯的活跃程度而定,或许这场战斗的最后的胜利者的数量也会有所改变。 克鲁修坚信着自己阵营的胜利。 但是,她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能毫无牺牲地讨伐白鲸。然而,“是否能够减少那必要的牺牲数目呢”,能考虑这种程度事情的自信还是有的。 不过因为这份自信,是出于对自己的骑士菲利斯的信赖,所以这能否叫做自信就值得商榷的余地了。 【————】 在正面,站在讨伐队最前列的是佩剑的维鲁海鲁姆。 在别在腰上的六把剑中,老剑士将其中的两把握在手上,保持着随时都能出击的姿势。 缠绕在剑鬼身上的平静剑气形成了澄澈的领域,仿佛就连迎来夙愿时刻的这个瞬间都升华了。 剑鬼纯粹的生活方式,让克鲁修不由得产生了不合时宜的感慨。 人是能够专心致志,令自己的灵魂保持那样的清澈的吗。 克鲁修发自内心地想着——总有一天,自己也要达到那个领域。 【————】 与维鲁海鲁姆并排站着,神情写满觉悟的讨伐队勇士们同样士气高昂。 听从克鲁修的命令,等待着白鲸的他们心里也有所怀疑。他们与白鲸出现的最大情报源的昴,能够构筑信赖关系的时间太少了。 即便是如此,他们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这是因为尊重着克鲁修的判断。克鲁修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有着回应这份信赖的义务。 【————】 期限将至,逐渐飙升的昂扬战意在鼓动着克鲁修的内心。 克鲁修的手摸着佩剑的柄,确认着镌刻其上的【狮子】家纹的触感。这从幼时便有的习惯,是为克鲁修注入觉悟的魔法。 【————】 一定要,拿下胜利。 感觉着身旁的菲利斯的存在,以及指尖上【狮子王】的意志。 仅仅是这样,无论以何等强大的敌人作为对手,克鲁修就都能战斗下去。 然后——, 【——!】 唐突地,暗夜笼罩的利法乌斯平原上响起了声音。 轻柔的声音连续响着,她迟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敲打着鼓膜的那个,是音乐。 克鲁修的目光转向声音的发生源,看到的是手中拿着正在发光的【流星】的昴的身姿。从他手中的【流星】上,传来了那段吵闹的音乐。 这就是昴所说的,告知那个时刻的信号。 【全员,警戒——!】 在克鲁修的号令之后,讨伐队一齐摆好了架势。 按照昴的话说法,在【流星】通报的数十秒之内,白鲸就会现身。 若是相信他的说辞,就算现在这个瞬间那巨大的身躯开始在空中游动,也算不上不可思议。地点也是:既然【流星】都通报了,这里应该就是正确地点。 虽然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但昴并没有让人产生这份怀疑的理由。摒除疑念与疑心,克鲁修把精神集中到最极限,等待着魔兽的到来。 然而, 【————】 在寂静之中,感觉不到那强大的魔兽出现的气息。 扫兴,这种表现虽说不正确,但是在经过了一分钟仍旧没有发生变化的战场上,克鲁修也十分少见的无法克制地动摇了。 情报的误差,预想的错误,又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 落在利法乌斯街道上的祥和毫无变化,周围的景色中也全无敌影。 虽然现在月光也被阴云所遮蔽,黑色的巨大影子向平原逼近过来——, 【——】 抬头一看,克鲁修当即诅咒起自己那肤浅的想法。 月光消失了的平原上,覆盖着影子。 遮挡住月光的云朵缓缓地降低了高度,逼近到眼前。 ——那不是云朵。 那是,浮在空中的魔兽的巨大鱼影。 克鲁修屏住呼吸的同时,讨伐队的几乎所有人也同样地理解了。然后全员一致将视线投向了克鲁修。 ——他们等待着先行攻击的命令。 制造先机,压制白鲸现身之处的作战成功了。 之后就只剩下按照计划发动奇袭,支配战场了。 【————】 克鲁修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发出最初号令的决心。 白鲸现在,尚未注意到这边渺小的存在。 白鲸那摇摆着巨大脑袋的动作,仿佛还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那个动作毫无戒备,最重要的是,充满了破绽——, 看到那副模样,克鲁修做出了决定。 【——全员】 进攻,正打算从口中说出, 【——给他个一发入魂!!】 【——艾尔·修玛!!】 这道号令从克鲁修身后传来,同时魔力因魔法的咏唱而散发出来。 世界冻结的声音响起,密度惊人的牢固冰柱随之出现。那一根根尺寸堪与屋子的支柱匹敌的冰柱合计有四。那些冰柱以超高速射出,划过空中,直击白鲸的躯体,一个停顿之后魔兽的惨嚎与喷发而出的血液倾注大地。 克鲁修慌忙看去,只见乘坐着地龙的昴与雷姆先行出击了。 搂着雷姆的腰的昴扬起拳头,完成了魔法的先制攻击的雷姆一脸达成使命的满意表情。 那两人的偷跑——不对,冲锋,让讨伐队动摇了。 那两人冲锋的身影,让克鲁修忍不住狠狠地歪起了嘴角。 那是愤怒,不对。是笑。 【全员,跟上那两个笨蛋!!】 克鲁修这打消所有人的动摇的号令,让讨伐队的全体成员反射性地开始了攻击。 尘土飞扬,对面的白鲸发出更加高亢的哀嚎,在利法乌斯街道的夜空中回响。 ——白鲸攻略战的导火索,以绝佳的状态引燃了。 4 【避风的加护】的效果,不管感受几次都觉得很不自然。 震动,风,体态,这是把本该受到的影响全部阻止的,难以置信的现象。 昴跨坐在疾驰着的地龙背上,搂着雷姆的腰,目光凝重。他舔着开始发干的嘴唇,让其稍稍湿润了些,然后松了一口气。 手机的闹钟在预定时刻响起,白鲸的身姿出现在昏暗的平原上空。 划破天空,游出阴影——只能如此描述的巨大躯体出现了。看着这令人本能恐惧的庞大躯体,那威胁生命的记忆骤然归来,令昴的心脏开始痉挛。 放眼周围,在似乎与昴有同样感受的讨伐队里,紧张感蔓延开来。按照备战时的安排的话,应该是由克鲁修下号令,在这时候开始全面进攻的。 但是,真的就是那个刹那,威压感让那位克鲁修都屏住呼吸迟疑了起来。 而在这种极限状态下战斗的恐惧,会让这份迟疑演变成致命的失策。 因此,昴拍了拍眼前的肩膀, 【——给他个一发入魂!!】 【——艾尔·修玛!!】 就在克鲁修吐气的半个瞬间前,昴发出了点燃战斗导火索的呼喊。 呼应着昴的叫声,雷姆为凝聚起来的巨大魔力指定了目标。产生的那四支骇人的冰枪,毫不留情地将锐利的尖端刺入了白鲸的下腹。 冰枪突刺在岩石般的肌肤上,发出冰块碎裂的声音。然而,在碎裂扩散到冰枪全身之前,它的贯通力突破了白鲸那厚厚的皮肤——血液倾洒在了平原上。 白鲸的惨叫传遍平原。感受着令鼓膜麻木的大气震动,昴与雷姆所乘坐的漆黑地龙毫无畏惧地冲上前去。 在白鲸出现的瞬间,讨伐队全员的意识中产生的那一瞬间的空白。 若是在那个瞬间无所作为的话,这所谓的先发制人恐怕也就不成立了。 那个空白正是分水岭。然后,即便是知道些微的踌躇就会分出生死,克鲁修这等程度的豪杰仍旧在白鲸的威容前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便是半确信着它的出现,当实物入眼的时候,人的心仍旧会出现波动。无论那波动多么微弱,思考也会产生扭曲,而扭曲会产生停滞,停滞则招来败北。 若是演变成那样,战斗或许就会以这边的不利开始。 ——若说昴与克鲁修在那一瞬间,产生的的差距存在于何处的话,那就是爱吧。 对昴与【流星】的信赖——克鲁修的判断导致延误了号令,只能是因为没能从心底彻底相信。即便心情上相信,作为政客的赤诚也让她无法抛却怀疑。 但是,雷姆对昴的话语,对白鲸会在这一瞬间出现的说法,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因此雷姆能够配合昴所指示的时间,准备好自己所拥有的最为强大的魔法,在魔兽出现的同时予以痛击。 【——什么的,这样一分析感觉超羞耻——!】 【昴,请再抓紧一点。会被甩下去的!】 对于就战斗开端的处理方式进行了自我分析的昴,手握地龙缰绳的雷姆如是喊道。她的话语是作战的一部分——代表着先发制人之后的,第二阶段。 【全员——紧跟那两个笨蛋!!】 在背后,比全速奔驰的昴他们稍慢了半拍的讨伐队听从克鲁修的号令,一个接一个地给炮筒点上了火——那是像大炮一样把魔矿石塞进炮筒里,作为弹药射出去的魔石炮。 这一轮的炮击带着爆炸音命中了目标,以破坏的力量蹂躏着白鲸的躯体。 命中的瞬间,注入魔矿石的魔力便转换为对应的属性,炎、冰、光,将雷姆所开出的伤口进一步扩大,乌黑色的血雨向着街道倾注而下。 在着仿佛雨雾的鲜血中,昴他们的地龙为了前往白鲸的背后,以机敏的动作绕起了大圈。这是会议时安排好的战术。 【让白鲸意识到我的存在,让它背对讨伐队而追过去——】 【空中!【驱夜】要来了!请闭上眼睛!】 进入战斗状态,额头露出了纯白色的角的雷姆抬起头叫道。 昴慌忙服从她的指示,低下头去,闭上眼睛——就在下一刻,世界闪烁起来。 白光在空中爆发,一瞬之间,白色的光辉就将夜晚的世界燃尽了。 穿透眼睑侵蚀视觉神经的这份光的强度,让昴惊讶得发不出声来。 然后数秒后,在畏畏缩缩地睁开眼睛的昴的视野里, 【唔哦哦!和听说的一样,好厉害!】 夜晚的气息,从利法乌斯街道彻底消失了。 在那数秒间是发生了什么吗,世界的昼夜完全反转,白昼的光辉照亮了平原。 在头顶上,代替了早已沉下的太阳释放光辉的,并非为了攻击白鲸而送上天空的,是拥有【驱夜】效果的特殊魔石。这个效果,本来只是把注入与魔力量同等的光聚合物具象化,只具备能够发出昏暗光芒的程度而已,但是, 【斥巨资买入众多的这玩意儿,然后达到了近似太阳的效果】 【因为若是白鲸潜入夜色的话,要在捉到就会很困难了。那么,从这里开始了哦!】 这便是即便在王都也数一数二的商人强强联手,游走各处搜集魔石的本事。 效果范围只有大树那一带,持续时间是不到一个小时——要结束决战已经绰绰有余了。 黑夜褪去的平原天空中,清楚地浮现出了那巨大的躯体。那是——, 【那个是……!】 至今从未被清楚确认过的白鲸的存在,此时暴露在了阳光底下。 【————!!】 白鲸颤抖着巨大的身躯,咆哮着,仿佛因为被迫暴露人前而满心愤怒。 它所发出的怒吼甚至无法称之为噪音,而是一股近乎破坏性的力量。 这是令大气嗡鸣,甚至让久经训练的地龙都本能地畏怯起来的,凶暴的吼叫。 虽然浑身浴血,但其游动的身姿却丝毫看不出负伤的影响。白鲸在平原的空中转动着脑袋,悠然地俯视着前来挑战自己的渺小人类们。 【何等,巨大……】 脱口而出的声音在颤抖着,昴无法止住手脚麻痹、无法动弹的感觉。 至今为止昴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所憎恶的名为白鲸的存在的威胁,真的只是其存在的一小部分,昴在这全貌面前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点。 白鲸——这头魔兽的姿态,覆盖着与这个别名所相称的白色。 仿佛磐石般粗糙的皮肤上,生长着无数的白色体毛。从下腹伸出的胸鳍的形状仿佛死神的镰刀,小了一圈的背鳍与尾鳍也是同样形状。 头部与腹部有着无数的坑洼,坑洼处仿佛呼吸般地开开合合。 除去这些丑陋的差异的话,白鲸的姿态确实酷似昴所知的鲸鱼。——但是,其巨大程度却是预想的两倍以上。 就昴所知,世界最大的鲸鱼是蓝鲸——全长三十米左右,可谓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类动物。 然而远远看去,白鲸的巨大躯体轻易地超过了三十米,甚至逼近五十米大关。那样庞大的躯体与其说是生物,反而更接近山峰。 一座白色的山峰,就像是开玩笑似的在空中悠然游动。 【昴】 无法咬紧牙关,仿佛随时都会开始发抖的昴,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那是背对着这边,娇小的身体被昴抱住腰部的雷姆的声音。就在眼前,仿佛连呼吸都能听到的距离,她对昴这边头也不回地问到。 【害怕吗?】 传递过来的并非挑衅,而是信赖。 昴咬紧了牙关,强行分开嘴唇, 【啊啊,很怕呢。——对打倒那东西以后被众人称赞的,我光辉的未来啊!】 昴以玩笑话回应雷姆的期待,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命就全部交给你了!好了,来尽情地逃走吧!】 【雷姆的命,也是昴的东西。——那么,就这么做吧】 对下定决心,勇敢地宣言着要四处逃窜的昴,雷姆轻轻地微笑着,用力甩动缰绳。漆黑的地龙嘶吼着,就算面对白鲸的异态也毫无畏惧地加快脚步,飞奔起来。 目标是正对着自己的白鲸,往右右方以斜线跑过去,然后迂回到尾部附近。 面对脱离讨伐队,朝这边接近过来的昴他们,白鲸将巨大的眼球转向这边。张开就连大型龙车都能一口吞吃的下颚,长满磨盘般牙齿的巨口张开,摆出咆哮的姿态。 接下来将是甚至能够带来破坏的噪音的洗礼,跨坐在地龙上的昴预感到这点,做好了准备。 然后从身后——, 【东张西望的,看起来还真是悠闲啊——!!】 在这勇猛女杰的声音出现的下个瞬间,白鲸的头部浅浅地裂开了一道一字型的伤口。划过岩石般肌肤的无形斩击,让白鲸的巨大躯体再次喷出了鲜血。 回头,将视线转向斩击出处的昴,看到了跑在后续队伍最前方的地龙——站在那地龙背上,双臂摆出挥斩姿势的克鲁修。但是她的手中, 【什么也没拿……!?】 【无视射程的无形之剑——这是以“百人一太刀”而闻名的,克鲁修大人的剑技】 看到昴惊愕的表情,雷姆低声答道。 雷姆所说的克鲁修的逸闻还是头一次听到,但其含义从字面上就足以知晓。看上去空手的克鲁修,具有着与毫不逊色于那名号的战斗力。 对于被目不可视的斩击击溃了初次行动,从而动作停滞的白鲸的追击继续着。 魔石炮再次运转,在白鲸那遭到集中攻击的巨大躯体上,伤害由于不断命中的炮弹而累积着,在空中扭动着的魔兽高度下降了。 若是原本与云层等高的白鲸,已经来到了无需再要把头抬向正上方去看的位置的话——, 【那就是,刀刃能够够到的距离了】 一头地龙一踏地面跃起,以不符合其体型的轻盈飞上了空中。 即便如此,要与以大小著称的白鲸相比较的话,其质量上的差距仍旧清晰可见。升起到白鲸鼻尖处的地龙,在它看来恐怕与飞虫无异吧。 ——正面全力的剑光一闪,在那魔兽的鼻面上纵向留下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闪烁银光的岩石肌肤被轻易斩裂的光景,让炮火轰鸣的战场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并非魔法,并非魔石炮,甚至并非由不具实体的刀刃所造成的斩击的一幕,是人类通过锻炼,用手持的钢铁对魔兽造成了伤害的证据。 这是人类借由那跨越了恒久岁月的顽强,确实地伤害到了雾之魔兽的,证据。 【——十四年了】 人影蹲在魔兽的鼻子上,手中利剑的剑锋仍旧留在它的鼻尖里,低喃道。 他将另一把剑维持突刺的姿势,甩去沾染魔兽之血的剑身,那背影散发出甚至令大气扭曲的剑气。 【一心一意地,梦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这背脊挺直的人影下,白鲸扭动不止。为了把站在自己头部前端的人影甩落,空中的白鲸吼叫翻滚起来。 狂风吹过街道的空中,不管是谁都屏息凝望着那巨大躯体翻腾的结果。 然而, 【————!!】 白鲸在半空中绕了个半圈,痛得长声惨叫,尾巴来回甩动。 在刚才纵向的切痕上又追加了一道横一字伤痕,额头被刻上了十字伤痕的白鲸的背上,一道身影迈着轻盈的脚步。 ——剑鬼脸上浮现出不祥的笑容,蓝色的眼瞳中闪耀着杀意。 【从此处坠落,化为尸体吧——区区一头怪物】 言毕,双手举起剑的维鲁海鲁姆身体化为了风。 从白鲸的头部奔向尾巴的方向,用两把利刃在魔兽的岩石肌肤上狂斩不止。 毫不费力地斩裂本应坚固、强韧的外皮,疾走着,用漆黑色的血液为天空抹上色彩的那副身姿,正可谓剑鬼。 摇晃着被附身的巨躯的白鲸对这样的维鲁海鲁姆根本无从应对。它发现没法把轻巧地奔跑着的老剑士甩落,于是再次裹挟飓风,在空中来了个侧翻, 【特地送上门让我斩——这么配合还真够客气啊!】 就在白鲸的身子转动之前,维鲁海鲁姆稍稍跃起,然后将剑刺向脚下。 然后,在转动了一整圈的白鲸的身体上,保持刺入的刀刃完美划过,变成了白鲸将自己的身体送予宰割的结果。 惨嚎声起、血雾飞扬,半边身体染着血的剑鬼笑了。他就这么笑着,以那年迈之躯挥动双剑,落向那巨大躯体的侧面。双剑划出V字的剑路,挖下一块肉来,露出了赤黑色的伤口断面。 怒号着冲破苍穹,白鲸瞄准着落下的剑鬼,用尾巴横扫过去。但是,就在击中的前一刻,跳起的地龙接住了维鲁海鲁姆的身体,避开了这具有即死威力的一击。 落地后,地龙当即再度飞奔起来。白鲸怒火攻心,试图追上远去的剑鬼。 【别给我东张西望的,傻大个儿!洒家也是你的对手啊!!】 白鲸的下颚受到了大砍刀的一记直击,白鲸那足够一人环抱的巨大牙齿被从根插入,泛黄的臼齿发出一声闷响,弹飞了。 就那样斜驱直上,来到白鲸面前的是,跨坐在狮虎上发出怒吼的里卡多。正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比起地龙轻灵许多,猛犬的俊敏不留余地地发挥出来,就那样载着主人,扑向空中的白鲸。 【喂喂,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在疾飞的狮虎背上,里卡多发出比野兽还要野性的吼叫,挥舞着大砍刀。撕碎外皮,刺入肉里,奋勇战斗。然后紧跟在那样的里卡多身后, 【嗨呀—,要上了哦—!】 【姐姐别冲太前面!各位,就是现在哦!】 跨坐在小型狮虎身上的双胞胎副团长兵分两路,对后方的佣兵团给出了指示。猛然跃起的狮虎群缠上了白鲸,以那巨体为踏板,开始了蹂躏。 那挥舞着刀枪,对白鲸施加伤害的模样,就好像成群的毒虫一般。 白鲸为了驱散纠缠自己的外敌,除了舞动巨躯以外毫无办法。因为巨大而无法灵活应变的缺点暴露无遗。此时更进一步地, 【全员,退开!!】 克鲁修那贯穿战场的号令传来,接近战中的【铁之牙】一齐从白鲸的身体上跳跃退开。每一头狮虎都轻盈地落地,重获自由的白鲸为了等待已久的反击,大幅度扭转身体。——而这就是它的误判。 【露出侧腹了呐——!】 从高处袭来的克鲁修的第二次斩击,斜斩而下的斩击从白鲸的身侧向下划去,以这一刀为讯号的第三队在此加入战斗。 这是至今为止都未参与攻击,只是专注于魔法咏唱的魔法队的攻击。 【——艾尔?贡亚】 众多人员的咏唱重叠起来,制造出了炽热的极光。 在理解到那是火之魔法的火力聚合的产物后,目光反而更加无法从这灼烧世界的劫火上移开了。直径将近十米的巨大火球的热浪,即便身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灼热,仿佛要夺尽为眼睑下的眼球中的水分那样燃烧着。 那巨大火球颤动着,获得了初速度, 【唔哦哦哦!】 然后初速度加速,经由加速变为高速,火球就这样直接命中白鲸的侧腹。 火焰从迄今为止造成的伤口处烧入体内,内脏沸腾的白鲸发出了惨嚎。 小团的火焰散落在平原上,佣兵们慌忙避开,以免受到牵连。昴和雷姆一边混在这股避难浪潮中,同时以目光追赶正在燃烧着的白鲸的模样。 这份压倒性的战果——甚至说得上是一边倒的战况,只能说是借由奇袭,以无可比拟的优势局面发起攻击的结果。是否就可以像这样,让魔兽毫无还手之力地讨伐成功呢。 【感觉很有效呐!这样能成不是吗!?】 在火焰的余波所无法波及的位置,从地龙的背上望着白鲸的昴紧握着拳。 这样下去的话,应该就能完全压制住白鲸,予以其可观的伤害。 虽说因为有十四年前大征伐失败的前例在,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戒,但现在甚至进入了轻松获胜模式。 事前准备的策略一个个都完美实现,虽说为时过早,但已经有了胜利近在眼前的兴奋感了。 然而,对于昴这样乐观的想法, 【并非如此——本来的话,刚才的奇袭就应该把它打落到地面上的】 雷姆摇着头,不甘地盯着火焰缠身的魔兽。 对她的话语昴瞪大了眼,用像是在说“你说什么”的目光看向白鲸。 魔兽的大半个身体现在仍在被大型魔法焚烧着,沿着体毛延烧的火焰毫无消失的征兆。被魔石炮直接攻击造成的伤口也很多,滴着血的样子只是看着都感觉很痛。 但是, 【高度……没有降低】 白鲸的存在,依然在需要抬头仰望的空中。 虽说不是骑兽跳跃无法触及的距离,但在没有骑兽的情况下还是极其困难。 更重要的是,若是不让魔兽落到地面上的话,就无法转而实行下一个计划了。 【能在一开始打出的手牌已经全部打完了。即便如此还没落下来,也就是说那边的韧性更高一筹啊】 肩扛着大砍刀,被飞溅的血染湿了面部毛发的里卡多来到昴身边。 他抽动着狗鼻子,尖尖的耳朵一跳一跳地颤动着。 【从刚才的试探来看,要让攻击贯穿那厚实的肌肤可不轻松呐。如果不是像我一样以力量见长,或者是维鲁先生那样剑技超群的话,只会更加糟糕】 【虽然物理攻击可能是那样,可魔法攻击看起来很有用啊?】 【那也是让人感觉微妙的地方。一眼看去,像是华丽地打中了的样子,但是那些白色的毛散发魔力,把威力给压下来了。雷姆的魔法,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有效】 雷姆的语气带着懊悔,说出了自己火力最强的魔法没能见效的事实。 听完她的话,昴再次把脸朝向那边,确实白鲸的肉体上虽然有很多较浅的伤口,但似乎并没有负上能够降低战力的重伤。不过至少, 【再怎么说刚才的火之魔法,看起来都把毛烧掉了,这下总该起作用了吧】 【烧掉散发出魔力的毛以后,如果里面的鲸鱼肉也烤熟了的话还能拿来做菜——真单纯呐】 对于昴的推测,里卡多狰狞地咧开嘴,赞同道。 他就那样架起大砍刀,拍了下狮虎的背,再次奔向了最前线。 【就以刚才的感觉削减它的余力!克鲁修小姐也是,拜托在重要的地方再来一发那个大的呐!】 擅自拜托了对方之后,里卡多潜入到白鲸下方,再次跳入空中,贴近白鲸的躯体。 再放眼望去,本应拉开了距离的维鲁海鲁姆,也从尾巴的方向将目标定在了白鲸身上,与昴他们得出相同结论的讨伐队也迅速实行着下个行动。 也就是,第二波总攻击。 【现状来看,因为火力都集中在白鲸那里我们靠近的话只会碍事呢。雷姆,像刚才那样的魔法不能再来一发吗?】 【要和刚才相同规模的话咏唱很花时间,而且水属性魔法的话魔力会被打散,难以造成伤害。如果降低威力的话最重要的火力就不够了】 若是遵照里卡多刚才的结论的话,让雷姆也提起得意武器流星锤去前线参战,活用打击加入对白鲸的攻击才应该是正确选择吧。 然而若是那么做,昴就会成为累赘。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但若是要利用昴的体质实行诱饵作战的话,雷姆和昴是绝对不能分开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在战况改变之前只能看着了吗……】 【牙痒痒的心情这边也是一样的,喵】 这么说着,独自乘着另一头地龙,来到了正停下脚步观察战场的昴他们身旁的,是装备着骑龙用甲胄,跨坐在重装甲地龙身上的菲利斯。 【因为小菲利没有攻击手段,基本上就只能看着了?习惯是习惯了,但是牙痒痒的心情还是一直都有的喵】 【从另一方面来看,你最拿手的是回复能力,是讨伐队的生命线。要是上前线的话就麻烦了。只要好好地完成这个职责就可以了,拜托了哦】 对于到这种时候待人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菲利斯,昴清楚无误地打了一记预防针。这回答让菲利斯“哼嗯—”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真的,短短一天之内就改变了喵。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说做了什么,就是成为了稍微像样点的男人哦】 昴的目光游走在变化的战况上,对痛苦的回忆咬着牙,板着脸回答道。 对昴的态度,菲利斯意有所指地用手指抵着脸颊, 【该不会,是小雷姆让昴亲成为男人了喵?】 答案既是YES,也是NO。 对于不合时宜地说着闲话的菲利斯,昴正想着是否要用怒吼让他闭嘴。 【维鲁海鲁姆大人他——!】 但是,这却被雷姆的叫声,被那急迫的声音给掩过了。 慌忙把视线转向雷姆注视的方向,在那里,老剑士正在白鲸背上奔跑。 维鲁海鲁姆把剑刺向魔兽的脊背,然后奔跑着将白鲸的胴体纵向切开。从尾部疾驰到背部的维鲁海鲁姆,看上去就像是在被迟一步喷出的鲜血喷泉所追赶着一般。 “如鬼神般的英姿”,正是现在的维鲁海鲁姆的最佳写照。 看到剑鬼那超脱常理的剑技,仰望着的讨伐队的气势爆发性地上升了。魔石炮的连射速度,与佣兵团以及骑龙队伍的集团攻击频率也一口气增加。 忍受着苦痛,在空中扭动着身子的白鲸完全无法应对讨伐队的攻击。 雾之魔兽——足足四百年,一直让世界处于水深火热的“灾厄”的可怜模样,让昴确信了己方在这场战斗中完全占据了上风。 【桀——嘿——!】 剑光一闪,维鲁海鲁姆的剑刃一路划开到白鲸的头部,年迈的身躯就那样顺势从巨大躯体的前端跳下。在空中转过身体,头下脚上的老人, 【嚯呀!】 在正下方,里卡多配合着时机以大砍刀迎击而上。背转刀刃的大砍刀瞄准了落下的维鲁海鲁姆,剑鬼以脚掌接住砍刀的攻击, 【起——!!】 里卡多的臂力,再加上维鲁海鲁姆的弹跳力,剑鬼仿佛子弹一般飞了起来。 弹射出去的维鲁海鲁姆挥舞双剑,疯狂地斩击着白鲸的脸。从鼻尖到脸颊毫无遗漏地残忍斩过,对着巨大的眼睛,维鲁海鲁姆放出了一记突刺。 【————!!】 双剑至护手为止完全刺入白鲸的左眼,被破坏的眼球流出了水晶般的液体。 维鲁海鲁姆立即舍弃完全埋入的剑,拔出新的两把剑刀刃一闪——左右过去的斩击分别从上下斩过眼球,然后飞舞的刀刃进一步加上了纵向左右两道伤口。 结果,白鲸的左眼被切出了一块四方形, 【眼睛掉下来了——!】 被四次斩击深挖,白鲸的左眼与维鲁海鲁姆一同自由落体——。 不知是谁的喊声化为了现实,四溢着鲜血与体液的眼球坠落地面,摔成了碎块。 维鲁海鲁姆就在那旁边着地,用剑刺起不成原形的眼球,像是展示给那正上方的白鲸右眼看一般举了起来, 【——真不成样子】 然后,抬起了嘴角,带着凄惨的笑容夸耀着胜利。 面对剑鬼这壮丽的战斗模样,被玩弄的白鲸束手无策。 这战斗力的差距,显然并未为压倒性的体格差距所影响。 直到失去了一只眼睛,白鲸或许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白鲸眼睛的颜色……!】 【要来了!!】 【昴,请低头——!!】 在昴注意到这个变化的瞬间,菲利斯叫了出来,雷姆也让地龙加速了。 因为停了下来导致【避风的加护】的效果解除了。在猛烈的风吹与晃动中,昴紧抱着雷姆保持固定,总算是能够望向头顶上的白鲸了。 在那视野之中,白鲸的模样发生了剧变。 【————!!】 一声咆哮,被挖去了单眼而愤怒的魔兽,另一只眼睛染上了鲜红。 为血色所染红的目光,刺向了后退着拉开距离的讨伐队。之后,白鲸的肉体在憎恶与愤怒中颤抖着,发生了变化。 ——在变化开始的瞬间,昴就无法忍受那难以言喻的厌恶感了。 白鲸,张开了口。 并非如此,这句话看似正确但却不正确。要正确地叙述事实的话,应该这么说。 ——存在于白鲸全身的无数坑洼一齐打开了口,开始发出声音。 【————!!】 仿佛尖叫般的声音,从生长在魔兽全身的无数开口中涌出。 仿佛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不和谐音,直接袭击着听众的精神,仿佛从听觉到脑神经都在被侵犯凌辱。 受影响的并不局限于人类。地龙狮虎这一类骑兽,也在仿佛向本能倾诉的、最为原始的恐惧下裹足不前。 在这个瞬间,自白鲸讨伐战开始以来,最恶劣的无防备状态压倒了讨伐队。 然后, 【……啊】 从那发出喘息的无数口中,大量的【雾】被放了出来。 雾在一瞬间降临了平原,被【驱夜】的效果所照亮的世界被完全抹上了雪白。 视野遭受限制,缩起全身,这时昴才明白,白鲸终于将他们视为敌人。 ——【雾之魔兽】发出吼叫,真正的意义上的战斗开始了。 5 ——嘲笑声传遍了利法乌斯街道。 以巨大的身躯在空中遨游的白鲸,全身张开的小口释放出不和谐音。 它口中所放出的咆哮,原本就具备着撼动大地的破坏力。但是,从这参差不齐的众多嘴中所发出的声音,却仿佛在摩擦着风一般扭曲失真,令人不快。 并非冲击着鼓膜,而是仿佛在用针挑动脑髓一般的不快感。 在白鲸发生可怖变化的同时,昴也感觉到了风向的改变。 受到了如此猛烈的抢先攻击,还加上了以维鲁海鲁姆为首的讨伐队与佣兵团的密集火力。白鲸所受到的伤害绝不会少。 总火力足以让昴死上数百次还多个零头了,即便是要用更接近魔兽的比较对象,那么乌鲁咖鲁姆在这样的攻击力下也足以被歼灭十次。 一直滞空承受那些攻击,甚至受到了失去单眼的伤害。 还期待着就算无法决出胜负,至少能够得到打落到地面的战果——, 【糟糕,雾……!】 不断发出尖叫声的白鲸,那无数的口中喷射出了【雾】。 大范围地扩散至街道,从天而降的雾向四处侵蚀。视野缓缓地化为雪白,魔石的【驱夜】效果也渐渐淡去。 ——【雾之魔兽】,展现实力。 视野开始变差,在迷雾笼罩的平原上,讨伐队的配合开始脱节。 最重要的是,白鲸的存在本身,不正是仿佛溶于雾之海洋似的地消失着吗。 【骗人的吧……!?】 【——昴,请把命交给雷姆!!】 对目睹巨体消失而动摇的昴,雷姆叫道。作为对那呼声的回答,昴用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雷姆的身体。 地龙服从着雷姆手中的缰绳的动作,猛地转身,在地面上疾驰起来。 刚才还在身边的菲利斯,也同样掉过地龙的头奔向雾的深处。既然白鲸进入了战斗状态,那么反击必定会到来。当然,也无可避免地会出现负伤者。 若是变成那种状况,那里就会有着被称为【青】的最高级治愈术师的他的任务。 然而, 【全员,后退——!!】 怒吼从雾的深处传来,阻止了试图奔入白色海洋的众人。 听到的是克鲁修的声音。 昴“怎么了”地抬起了头,但就在那之后。 【唔哦!?】 地龙在骑手瞬间的判断下改变了前进方向,身体被离心力甩向左边。前方,同样紧急转向的菲利斯的地龙则是奔向右边,与昴他们兵分两路了。 然后,在倾斜的视野边界,出现了压倒性的可怕景象。 【——喂喂喂喂!?】 就在他们分开之处的正前方,浓密沉重的雾气一口气涌了过来。 雾气以大浪之势袭来,回避若是有一瞬间的迟疑,就会连地龙一起被吞没了吧。 “不过是个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若是没见过实物的话或许只会一笑而过。但是,若是在极近的位置看到【雾】的那份异样的话,就对谁都说不出这种玩笑了。 被雾气拂过的平原地面溶解似的缺少了一块,路面随着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被那雾完全吞没的话,就连人体也无法逃脱同样的末路。 【要是被那种东西吃下去的话……!】 关于白鲸所产生的雾的威胁,昴自认为在事前的作战会议上已经听的足够多了。但是,实物远远超出预想。 【这就是真正的【雾】……】 被称作【雾之魔兽】的白鲸,其【雾】的性质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像这样覆盖整个街道,为了扩大自己游泳区域的扩散性雾气。 然后另外一种就是刚才,在眼前让大地消失得一点不剩的消灭型雾气。 到刚才为止都未曾表现出来过的攻击手段,就是后者那伴随着破坏的消灭型雾气。然后其威胁,一目了然的破坏力自不用说,但并不仅限于此。 那是——, 【嘿—!!】 全力一击,勇猛的声音驱散雾气,眼前的白色突然间一分为二。 从雾气中奔出的是,伫立在白色地龙背上的克鲁修。恐怕是利用了无形斩击的超远射程,把连通远处的迷雾都斩了开来确保视野了吧。 克鲁修在地龙上胡乱地擦拭着沾汗的额头,吐出紊乱的呼吸。以在这散去的雾气中心的克鲁修为标记,四散的讨伐队迅速开始聚集。 各小队集合起来,克鲁修环视着他的部下, 【——有多少人被打倒了?】 【我队队员数十二人——少了,三人】 【……谁被干掉了】 【无法得知……!】 面对克鲁修的焦躁感,那位壮年男子摇着头挤出了声音。 那本该是,令人费解的对话的。 把握着队员数目的小队长,却报告想不起脱队队员的名字。 不可能会有这种蠢事。但是, 【这里有十四人,脱队一人】 【我队是两人。同样不明】 【六人……万分抱歉!位置太突前,没能避开雾……!】 相同的报告一个接一个,无论哪个小队长都无法给出消失同伴的名字。 这种异常事态,才是白鲸所放出的【雾】的真正威胁。 【消灭的,雾……!!】 战栗袭上心头,昴牙根打颤着嘀咕道。 如字面所说,被【雾】所吞没而消失的存在,会连其存在相关的记忆都从这个世上抹去。 “有谁消失了吗”,即便这个事实留下了,其存在也不会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克鲁修为每小队安排十五人的意图就在于此。 若是【雾】让小队发生了人员缺失的现象,就连是谁被干掉了都会变得无从知晓。为了即便在如此情况下,也能掌握住人员缺失的事实,才让小队的人数保持一致的。 ——昴体会到了在以前的循环所品尝到的,那份阴森恐怖的来源。 在街道上同行的行商奥托,完全忘记了被白鲸给干掉的同行,以及为了阻止魔兽而留下断后的雷姆的存在。 那时还以为是奥托因为过于恐惧,而抛弃了不合理的记忆,但如果说是受到白鲸的【雾】的影响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在雾里消失的同行商人与雷姆,他们的记忆从那个世界消失了。 就像是回到公馆的时候,就连双胞胎姐姐拉姆都会忘却雷姆一样。 现在也是,再次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而且明明是这样,又再一次——, 【只有我,还记得……】 木然地,昴将这毋庸置疑的现实说出了口。 就像是昴在那个循环里,没有忘却消失的商人,以及为了让昴逃走而牺牲的雷姆一样。还是只有昴记得。 在克鲁修旗下聚集的小队长们——其中有两张面孔,变成了别的人。 被消灭的【雾】所吞没,原本的小队长消失了。队员们的认知被替换成了这位换上的第二任才是小队长的事实,这突兀的配置变换谁也没有察觉到。 在这种异常事态面前,昴明白了白鲸其实是和【魔女】相同的异样存在。 被众人所遗忘的事物,菜月·昴却仍旧能够记住而不忘却。 这与只有昴所拥有的【死亡回归】,想必不是毫无关联的。 【既然已经潜入了雾里,那家伙会从哪边攻击过来也无从得知。密集在一起也差不多是个下策了。——散开,使用退魔石】 环视着讨伐队的各位,克鲁修简短地结束了会议。 姑且不论众人接受的指示,昴注意到维鲁海鲁姆和里卡多并不在此处,顿时瞪大了眼。 该不会,连那两个人都被消灭了吧。 【回来了吗,维鲁海鲁姆】 但是,昴的这份焦躁,被从迷雾深处归来的人影给消除了。 破开浓雾现身的是,浑身浴血,模样惨烈的剑鬼。维鲁海鲁姆甩着剑上的血迹,又随手拭去脸颊上的血。 【冲的太前了。——伤亡呢。】 【合计二十一人……有一个小队差不多全灭了。那些被打倒的人,就连让人铭记他们的功绩都做不到。】 雾所带来的消失,是如字面所示的对存在的抹消。 那些人们的足迹全都从他人记忆中被消去,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空白。 若是那样,至今为止确实存在的羁绊、感情与爱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放眼望去,在维鲁海鲁姆的身后,狮虎成群出现,跨坐在大型狮虎上的里卡多与两位副团长的身影也在其中。看来与维鲁海鲁姆同样,与白鲸缠斗的那批人反而伤亡不大。 【麻烦的雾出现了呐。退魔石是稀有品,数量有限。……搞错了使用时机的话,就完了呢。】 【再来一次同样的集中攻击的话,应该就能打到地上来了。既然已经失去了敌影,那么至少为了避开偷袭现在就该是第一次使用的时候吧。有异议吗。】 克鲁修的判断得到了全员赞同,她的视线转向菲利斯率领的支援队。 【菲利斯,用魔石炮把退魔石打上去。只有两次的份。要慎重地使用,呢】 【已经准备好——了。无论何时,谨遵主命。】 面对拍着胸脯的菲利斯,克鲁修点点头,然后在重新开战前再次望向全员。 【现在开始就是关键!我们的攻击对白鲸是有效的,留在诸卿手中的手感就是证明!那家伙确实很强大。而且来历不明。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的死或许不会留存在任何人的记忆里。但是!】 克鲁修拔出腰间的卡鲁斯坦家的宝剑——虽然对于能空手放出斩击的她来说,或许是多余的——举向空中,高声道, 【即便是为了无法为墓碑刻上名字的死者,即便是为了在未来的世界会被白鲸的雾威胁的弱者,我们也必须付出牺牲,将其讨伐!——跟上我的步伐吧!!】 【——哦哦!!】 每个人都将武器举向空中,同声高呼。 高涨的士气让雾气都为之颤抖,残存的战意也被引燃爆发。 【退魔石,发射!!】 在克鲁修的号令下,菲利斯所指挥的成员一同抬起魔石炮的炮口——之后,伴随着爆炸声,将魔石打上了空中。 【雾,散开了——!】 在空中碎裂的魔石放出光辉,一口气把覆盖视野的白色雾气驱散了。 不过,并不是将充盈平原四方的雾全部消除。最多只能将雾的浓度降低,不过是把“难以确认视野”的状况给消除了而已。 但是,即便只是如此,效果也已经十分充足了。 ——白鲸的【雾】,似乎是它所持有的莫大魔力变异而成的产物。 也就是说,白鲸以意志将散布的魔力可视化,从而形成了【雾】。 然后退魔石——其原本的效果,就是将周围的魔力强制性还原成无色魔力,属于无效化效果一类的魔石,就是这种力量把【雾】的魔力无效化,然后驱散了。 虽然包含着“若是退魔石的效果太强,很容易连同这边的魔法攻击的威力也一并减弱”的赌博成分,但是就现在雾的残留状况看来,似乎没有担心的必要。 【还不足以把雾全部消去,吗】 【相对的,这边的魔法也没有受到影响。雷姆也是完美状态】 微微点着头,额头的角发着光的雷姆回答道。 周围产生的魔力漩涡,正是雷姆再次开始提炼魔力的证据。 【——好!怎么能在这里退缩。到现在为止还没发挥过任何作用呐。也差不多该是我们出场的时候了吧!】 【是!走吧!】 雷姆操作着地龙的缰绳,配合它的嘶吼,昴坐正了位置。 在迈开脚步的地龙身上,昴搂紧雷姆的腰,在雾气稀薄的上空寻找着白鲸的影子。 以克鲁修为首出击的讨伐队,也各自散开去寻找那巨大的身影。不知何时战斗会再次开始的紧张感,让昴突然喉咙发干。 白鲸依旧不见踪影。 这与在战斗开始前,等待白鲸从夜空出现时的感觉很相似, 【——雾】 突然,不祥的预感划过了昴的脑海。 并非有什么确凿的根据。 退魔石的效果,以及那效果下魔法的运用。作战前一次次的会议,再加上从前的循环中与白鲸遭遇的经验,这份不安突然就涌上来了。 留在大气中的,是扩散型的【雾】。 是【雾之魔兽】白鲸用于扩大领域,扰乱视野的的得意技。事先就知道的情报仅此而已,能够断定这份恐惧的理由就只是这样吗。 但是,在这份疑问于脑海中成形之前, 【————!!】 雾气变薄的利法乌斯街道上,传遍了仿佛被挤压着的叫声。 【咋了咋了咋了咋了!?】 尖锐的嗡鸣好似女人的悲鸣,汹涌而来的憎恶情绪令人不禁捂住双耳。这与咆哮和嘲笑有着次元级差距的憎恶感,传遍了雾气扩散的平原。 【刚才的是……】 正试图把疑问说出口的时候,昴注意到了。 缠绕在身边的【雾】,正溶解似的侵入着自己的身体。 然后——, 【呀啊啊啊——!?】 最初发生异变的是,与他们并行的骑龙小队。 无法想象这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昴因此而吓了一跳。察觉到异变的他转过头,只见跑在旁边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龙上摔下。 【喂!怎么了!?】 顺着喊叫着的昴的意思,地龙一个U型转弯跑向他们面前。穿过失去了骑手,东奔西跑的地龙,昴向摔落在地的男人们喊道。 【没事吧!?落马的话可不是只受个伤就能完事的……】 担心着他们伤势的昴,才说到一半就不禁迟疑起来。因为从地龙上摔落,在地面上痛苦打滚的骑兵们——他们的状况,可不是应该关心伤势这个等级的问题。 【唔哦唔哦唔哦呀——】 这诡异的叫声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反而更接近于野兽的呻吟。 有人吐着泡沫,瞪着白眼痉挛不止。有人呻吟着,拼命地挠着自己的手臂。有人咬牙到把臼齿都咬碎,用头叩击地面。 即便症状不一,有一点还是明确的。 疯狂,正以【雾】为媒介传染开来。 【这是……】 【因为刚才的声音,【雾】对精神进行了直接干涉……虽说这和魔力中毒类似,不过要更严重……】 对说不出话的昴,手捂额头的蕾姆神情痛苦地答道。 【魔力中毒……?也就是说,果然不是单纯的【雾】吗!?】 雷姆的模样,以及缠上身体的雾的触感,让昴理解了【雾】的真正效果。 扩散性的雾是会给范围内的所有存在,带来无法回避的异常状态的陷阱。这显著的效果所带来的伤害,正如眼前所见。 受到【雾】的影响的,不可能会只有昴他们周围的这一个小队。事实上,即便是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也能看到有好几个小队已经停下了步伐,处理着队友的异常。 【有对雾有耐性的家伙,和没有耐性的家伙吗……?明明我就没有任何感觉!】 【雷姆有一点,头……现在,平静下来了】 重复着深呼吸,雷姆正摸着角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这期间,昴从从地龙身上下来,为了阻止他们自残而跑上前去。 【喂,别再继续了!伤口……唔哦!】 【噫噫噫!别靠过来呀啊啊!】 被混乱状态的男人甩开了手,手臂被毫不留情地抓伤了。当昴因为痛楚退开之后,男人重新开始了自残行为,把脸挠的血肉模糊。 【别说是痛了,这不是很糟糕吗?弄不好就到死都不会停了啊!】 【昴!伤势如何!?】 【虽然痛得有点想哭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比起这个,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大家就要自残到死了!不能做点什么吗?】 即便反问跑过来的雷姆,她也只是一脸为难地对疯狂的骑兵们摇摇头。 【很遗憾,雷姆的治愈魔法并不一定有效。这不仅仅是对肉体,而是通过“门”直接对生命力进行了干涉。如此强大的魔力污染,只有菲利克斯大人……】 【说到底,这个精神污染到底是有多难抵抗?这边除了我和雷姆以外几乎全员都中招了哦!?】 与昴一同前进的这一队几乎全灭——只有少数几人没有异常,正与昴同样为了阻止自残的同伴奋斗着。 【要是关键的菲利斯也被污染吞噬了的话,就是彻底的死局了,要怎样……】 仅仅是昴所看见的地方就是这幅样子。如果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状态的话,就只能说是令人绝望了。 如果克鲁修维鲁海鲁姆这样的主力,以及菲利斯这样的支援中枢都失陷了的话,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就连继续战斗都会十分困难。 【能动的人把负伤者带到大树旁!迫不得已就动用武力!】 然而,从雾的深处再次听到了克鲁修的声音。回答的声音也接连响起,看来克鲁修没有受到雾气的影响。而且正在积极处理眼下的威胁。 ——在下达了全员攻击的指示之后,立即改变了方针。 克鲁修的声音里有着懊悔,昴也对白鲸狠毒的手段感到愤怒。 【从战力的角度看比直接杀死这些中招的人造成的后果还要严重,但是这是单纯的怪物会做的事吗……!】 【菲利克斯大人似乎也平安无事。那位大人能正常进行治疗的话,至少应该可以除去污染的效果……】 雷姆支吾着想说的事,昴也能够理解。 出现了那么多的伤亡,菲利斯根本忙不过来。为了回收伤者必须分出人手,只是这样就会让战力减少。更重要的是—— 【时间不够。在菲利斯治疗完全员之前,不得不一直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啊】 【最差的情况,说不定白鲸会把聚集在一起的讨伐队用雾彻底吞没。虽说我不想认为它有那种智能……但是都造成眼下这副状况了,实在无法乐观】 【也有可能出自本能……不,无论是智能还是本能都不可小看】 克鲁修是有着对这份危险的觉悟,才把负伤的讨伐队交给菲利斯的。 当然了,为了防止白鲸接近负伤者,争取时间的必要是存在的。 有必要撒下让白鲸觉得,比起“一口气重创敌人”更有诱惑力的诱饵。 【——呼】 做一次深呼吸,吐空肺里的空气。 把体内的氧气呼出到极限,理所当然地感到憋闷的胸口——能感觉到自己心跳那缓慢而沉重的节奏。 对于意外地冷静的自己,昴不由得苦笑起来。 逆来顺受地被眼前的事态所玩弄的时候,这颗心脏都仿佛在反映昴的心情一般狂跳不停。 然而如今,却为何在关键的战场面前如此冷静呢。 【……就算是借来的,那也是勇气吗】 昴拍着胸脯,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然后吐气睁开眼。向前走去。眼前,乘在地龙上的雷姆正俯视着昴。 正在等待着,昴会说的话,昴所希望的事。 【雷姆,陪我去最危险的地方】 【是。——无论何处】 对于昴的请求,雷姆毫不踌躇地,甚至面带微笑地接受了。 听到肯定答复的昴跑到地龙身旁。他拉着雷姆的手借力,仿佛跃入空中般地跨上了地龙的背,然后转向正在阻止躺在地上的同伴自残的骑士们, 【我和雷姆去引开白鲸!在那期间,你们去接受菲利斯的治疗。把看上去没问题的家伙交给菲利斯以后,去和克鲁修会合!】 【引开!?到底,要怎么做……】 【要这样哦】 对说出疑问的老兵笑着,昴吸一口气,扯开嗓门, 【——能听到的家伙都把耳朵堵上!!做不到的家伙就算了!!】 昴全力喊出的声音,在雾的平原上回响。 雷姆心情愉悦地听着昴的喊声,然后双手堵上耳朵。在近处的骑士们也慌忙堵住耳朵,想来在声音能传达到的范围内,所有讨伐队成员应该都这么做了。 如同在作战前的准备会议上,昴所拜托的那样。 然后,昴亲手触及了那份禁忌——。 【我是用【死亡回归】——】 在说出口的瞬间,恐惧涌了上来,缠住了昴的心脏。 若是与设想的不同,那黑色的魔手试图向同伴,向雷姆出手的话。 但是,昴压下了这份恐惧,仿佛要让魔女听到似的放声喊道。 ——我的心脏就给你了,把手借给我啊!! 昴睁开眼,压抑着自己的软弱,在心中呼喊——之后,那个到来了。 [[爱你]] 仿佛在耳畔低语一般,微弱而纤细的声音。 然而,其中所包含的热情,令人心颤。 令人不禁眼角浮现泪珠,哽住呼吸的感觉将昴吞没了。昴产生了追上远去的声音,将其拥入怀中的冲动。 在全身为爱恋所支配的热情中,意识仿佛要燃尽般地化为空白。 【……回来了】 在刹那的邂逅之后,昴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前一刻为止还支配着昴的热情远去,之前产生的感慨也无法再回想起来。但是,只有本已经做好觉悟迎接的剧痛没有到来,这种不可思议的违和感留了下来。不过就算是这样, 【雷姆,怎么样。我身上魔女的气味……】 【是,很臭!】 【虽说是计划通但是这说法会不会太难听了点!?】 得到了雷姆的确认,虽说有些无法释然,但总之目的达成了。 把魔女的瘴气引上身,昴回头转向周围的骑士们,大声说。 【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会尽可能不靠近大树的,要好好地和克鲁修他们会合!】 【知,知道了!祝武运昌隆】 【你们也是呐!】 送走了骑士们,昴拍拍雷姆的肩膀,示意让地龙出发。 现在,昴的身体上应该飘着新鲜的“魔女残香”——这种字面意思充满了矛盾的气味。问题在于,这能对白鲸起到多少效果,不过。 【乌鲁咖鲁姆的时候,是有着覆盖整个森林的效果的,不过这次……说实话,还是个未知数啊】 在前一次的世界遭遇白鲸的时候,白鲸执着地追踪着转移到奥托龙车上的昴。在说出与魔女有关的发言之前,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那么释放着比当时还要强烈的气味的昴,对白鲸来说应该会是绝佳的饵食——,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 【——!?】 笔直行进的地龙注意到了什么,就那样遵从自己的判断来了个急转弯——离心力让昴【唔嘎!】一声悲鸣,慌忙抱紧了眼前的雷姆。 【发生了什么……】 【是白鲸!!】 就在紧密接触着的雷姆叫出声的同时,巨大的下颚骤然间突破雾气现身了。 与千钧一发之际转变了方向的昴他们擦过,微微向左偏移的白鲸的巨口咬向大地,将其经过的那片草原吞进肚里。 岩壁般的外皮擦身穿过,魔兽下颚嚼碎地面的声音近在咫尺。当白鲸注意到口中没有血肉的滋味之后,那巨大的身体转回到空中。 然后,咆哮着朝昴他们追来。 【唔哦哦哦哦哦——!?】 从背后迫近的,压倒性的质量所带来的压力。 仿佛要将人碾碎般的压迫感从背后逼近,地龙载着惨叫着的昴,拼命地迈步飞奔。然而,追击着的白鲸的飞行速度并不寻常。 如山的庞大躯体在空中游动,以仿佛要追上风的气势一口气拉近了距离。 很快,饕餮万物的下颚逼近了。 那鼻尖就在背后咫尺之遥,已经到了甚至能闻到腥臭气息的距离, 【雷姆!】 【乌尔·修玛!!】 与雷姆的咏唱相呼应,三支冰枪一同从大地刺出。 那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正追着昴他们的白鲸的正下方,试图以刺穿腹部来阻止它的行动。但是, 【停不下来——!】 有着百支长枪之粗的冰枪完全折断,随着尖锐的声音碎裂四散。被破坏的冰枪瞬间还原成魔力,鲜血从白鲸洞开的伤口处喷涌,但其动作却没有受到影响。 受到了那样的伤害,流了那么多的血,即便如此仍旧丝毫不见疲惫的耐久力究竟是哪里来的呢。击落白鲸的任务难度再次令昴战栗。 然而, 【但是和维鲁海鲁姆不一样,这边可不是在单挑啊!】 【————!!】 昴竖起中指,拉开距离挑衅着白鲸。看到他的举动,白鲸激愤的咆哮贯穿了平原。然而,从其胴体的侧面, 【咧啊啊啊啊啊——!】 维鲁海鲁姆的斩击横劈而来。 剑刃刺入白鲸,维鲁海鲁姆沿着侧腹飞奔而上。与奔出血雾的维鲁海鲁姆一同冲上来,跨坐在两头狮虎上的幼猫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 【姐姐,配合!】【要上了哦—!黑塔罗!!】 蜜蜜和黑塔罗从交错而过的狮虎上跳下,手拉着手。两人站在维鲁海鲁姆斩出的伤口前,然后张大了嘴, 【汪——!】【哈——!!】 两人的声音重叠,波状散开的音波中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 冲击通过创口渗透进去,白鲸全身的伤口再次喷血。摇动着巨大的躯体,白鲸的高度不由自主地一口气降低了。它痛苦地扭动着,因剧痛而呻吟,而在好不容易才免于坠落地面的白鲸背后,双胞胎乘着狮虎逃之夭夭。 【大招结束—!】【团长,拜托了!】 【哦哦,交给洒家吧!小不点们都努力了,洒家也不得不努力啊!!】 与落地的双胞胎交换,大型的狮虎从白鲸的尾部攀爬而上。 里卡多挥起大砍刀,攻击着产生雾气的无数开口。维鲁海鲁姆也同样攻击着发出噪音的开口,一个接一个地让其安静下来。 但是,白鲸也不会就安静地等待攻击手段被彻底击溃。于是从怎么打也打不完的无数开口中,放出了弹雨般的消灭型雾气。 里卡多借助狮虎的机动力,维鲁海鲁姆则以那超越人范围的身法,一次次地避开了那些雾气。 讨伐队与【铁之牙】再次会合,为了支援形势不利的维鲁海鲁姆他们,魔石炮重新开始了射击。白鲸为不断被飞虫造成伤害,自己的攻击却无法命中的现状而焦虑,扭动起巨大的身躯,张大全身的开口,释放出雾气。 【雷姆——!!】 雷姆的反应比昴的喊声还要快上一步,操纵着地龙跳到白鲸的跟前。由于散发出魔女气味的昴的接近,白鲸的集中力被打乱,反射性地望向了这边,它想要飞过来,却被斩击给阻止了。 【————】 【东张西望的,别那么薄情嘛。我可是从十四年前开始,就一直只看着你的首级的啊】 维鲁海鲁姆向着白鲸的额头突刺,直到剑刃完全陷入方才停手。 但是,老剑士当即放弃了第三把剑,全力蹬向剑柄,跳了起来,随后拔出第五柄剑,在魔兽的背后双剑狂舞。 在白鲸的背上,里卡多与维鲁海鲁姆会合,放声大笑起来。 【感觉真有趣啊!虽说比想象的还要顽强,但是本身倒不是很强大呐!】 【不……稍微,手感有点太浅了】 面对表达着惬意的里卡多,维鲁海鲁姆皱起眉头低语道。咬着牙的维鲁海鲁姆一边切着白鲸的尾鳍一边说道, 【只是这点程度的魔兽,很难想象我妻子……剑圣会败退。就算把我们抢到了先机,在最开始没有被雾气分散也考虑进去……】 挥舞着剑的维鲁海鲁姆的思考,被白鲸转动身躯的动作打断了。 【呃,哇啊啊啊!】 魔兽的举动与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白鲸抬起头一口气向上升起,里卡多和狮虎被那个惯性一同甩落。 然后,留在了白鲸身上的维鲁海鲁姆, 【下去之前,再来一击——!】 在扭曲身子在空中游动的魔兽身上,维鲁海鲁姆以轻盈的动作向下奔跑。 上升中的白鲸躯体,与下降的维鲁海鲁姆擦身而过。身体移动,刺出剑刃后强行控制住姿势,老剑士的身体活用着长年的战斗经验,在巨躯的尽头连根斩下了一块背鳍。 【————!!】 听着白鲸的惨叫,维鲁海鲁姆以落下的背鳍为踏脚石落向地面。 从那样的高度落下来,一般来说是肯定会摔死的,但是维鲁海鲁姆在落地的前一刻用力一踢背鳍,消去势能让地龙接住了。 【————】 昴试图向他确认安全,但是维鲁海鲁姆并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仍在急速上升的白鲸。 昴循着他的目光仰望过去,视野捕捉到了在空中游动的白鲸尾巴。 被切下背鳍的部位流出鲜血,仿佛暴雨般洒落下来。平原的草地被染成朱红,沐浴在血雨之中的维鲁海鲁姆战意不减。 虽说就算是昴,也不会认为白鲸会就这么逃走,但魔兽升上空中的目的现在仍不明确。【铁之牙】和讨伐队也不安地仰望天空,昴则是开始担心起聚集在大树根部的伤员们的情况。 【来了】 维鲁海鲁姆望着空中,低语道。 眯起眼,双手再次紧握剑柄的老剑士的模样拔高了全员的警戒心。 然后,屏息等待着变化的到来——然后后悔了。 不应该等待浮在空中的白鲸的行动,而是应该立即散开的。 【——雾降下来了!!】 昴竭力喊叫着,雷姆一口气转过地龙,脱离了战线。 周围的地龙狮虎也一齐奔了出去,已经没空抬头确认其他人的安全了。 ——仿佛要完全覆盖一整块天空那样,膨胀扩散的消灭型雾气,落向大地。 这【雾】就仿佛云层本身降落下来了一般。要避开只能逃到范围外。即便试图以岩石树木为盾,在这会连障碍物一同吞没的破坏面前也毫无意义。 只能奔跑,奔跑,然后祈祷能够逃出去。 连抬头去看头顶都变得恐怖,无声的终焉所带来的压迫感从正上方逼近。 拼命地抓紧地龙的背,尽力压低身体奔跑着——, 【逃掉了吗!?】 突破乌云般的光明刺了下来,转头望向背后的昴看到了。 在雾气所覆盖的大地上,有好几个没能及时逃脱而被吞没的人影。 连地龙也一同被消去,被落至地面后消散的雾破坏后不留任何痕迹。无论是在谁的记忆里,甚至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然而,昴却记得他们的死。 【唔……啊】 昴小声地呻吟着,在他的眼前因雾气而分散的人员更加稀疏了。 那数量很明显,比起再次发动攻势的时候减少了很多。讨伐队的骑士们自不用说,连【铁之牙】也没能全数幸免。 “至少主力……”,昴这么想着转动着视线。 【维鲁……】 发现了费力地单手倚在地龙背上,从雾的范围中逃出的维鲁海鲁姆。正打算向那背影搭话,却发现。 ——在浓雾的深处,张开巨口的魔兽正向着维鲁海鲁姆逼近。 【——快逃啊!】 【姆——!?】 昴的喊叫,与维鲁海鲁姆注意到从背后迫近的威胁几乎是同一个瞬间的事。 但是,那不过是在过晚的时机做出的条件反射罢了。 无声接近的白鲸下颚,把维鲁海鲁姆与地龙连同大地一起吞噬了。 掠过大地,以维鲁海鲁姆为中心的地面被挖去一块球面,全部落入了白鲸的口中。 【啊……】 在那冲击性的光景面前,不仅仅是昴,连雷姆也说不出话了。 正因为清楚那位老人的执念,才感受到了绝非寻常的失落感。最重要的是,失去主力的事态让状况急剧恶化, 【危险啊!!】 然后,这次另一个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在对这喊声有所反应之前,昴他们的地龙就被侧面的狮虎冲过来撞开了。 【唔哦哦!?】 踉跄着从地龙上摔落,身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昴痛得皱起了脸。从声音听来,做出这番暴行的凶手是里卡多,但就在发出质问之前, 【——嘎】 突然地,昴看见了眼前红色的光华绽放。 【诶?】 粉身碎骨的狮虎的尸体倒在了平原上。然后本应跨坐在那狮虎之上的高大兽人的身影,留下了大量的鲜血消失了。 甩着沾有里卡多鲜血的尾巴,白鲸扭动巨大的身躯,低空游过。 也就是说,被保护了吗。 也就是说,里卡多被怎么了吗。 各种各样的疑问浮现出来,但是现实正向昴诉说着更加难以视而不见的事情。 眼前,有一头用尾巴杀死了里卡多的白鲸。 然后, 【开玩笑,的吧……】 回过头,看到了方才将维鲁海鲁姆连同大地一同吞没的白鲸正在咀嚼。 正面,背后——抬头望向空中,那里仍旧有着正在喷洒雾气的鱼影。 ——三头白鲸无数的开口发出嘲笑,令人类的心中涌出绝望。 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昴感觉到噩梦再次将希望抹去。 第四章【反抗绝望的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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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遥远的高空,虚无缥缈的叫声交错,重叠和回响。 在雾气蔓延的世界里,摇晃着巨大的身躯遨游着的鱼影合计三头。 那异样的存在用遍布全身的扭曲开口,不断发出抓挠玻璃般的刺耳声音。那是食下众多旅人,将数不尽的生命归于虚无的恶意怪物。 仅仅一头就足以给予人们绝望的怪物,此时居然增加到了三头,这一幕仿佛在嘲讽着试图抵抗的人类。 昴抬头仰望浮在空中的白鲸,却听到了有人膝盖着地的声音。那样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武器掉落的清响。 转头望去,参加讨伐队的一位骑士垂着肩,低着头捂着脸蹲了下去。他肩膀颤抖,但谁都没有余力去阻止他的呜咽。 那位骑士周围的同伴们,也全都哑口无言。 筹集了足够的人数与装备,准备万全而来,抓住先机予以火力压制,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之后——就是这蛮不讲理的结果。 精神污染所造成的兵力减半已经伤害巨大,剩下的主力又被新出现的白鲸的击溃了。 即便聚集起剩余的人马,也还不满开始时战力的一半。不仅如此,不得不面对的魔兽数量还变成了三倍——胜算,完全不可能存在。 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明白了。明白了自己的生命,以及目的,就要在这里彻底消失了。 魔兽的恐怖与强大。以及被那魔兽所夺走的羁绊的重量。 无法回报那份羁绊的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努力和心血化为乌有,支撑至今的意志遭受挫败的时候,又有谁能够去责备在这里屈膝的人呢。 在这蛮不讲理,令人无能为力的现实面前,又有谁能够斥责他们的放弃呢。 【——别给我陷入绝望啊!!】 突然,怒吼声在陷入沉默的平原回响起来。 众人听到声音不禁抬起头,只见有一个人影一踏地面奔向白鲸——看见了女仆装那飘舞着的下摆,以及手握可怖的带刺铁球的少女的身影。 摆动的铁球裹挟着旋风,直接命中了停止动作的白鲸正脸。坚固的外皮被轻易击碎,将裸露在外的骨头与肉块挖出击穿,进一步扩大了伤口。 惨叫声传来,白鲸抬起头飞向空中。 然而其尾部却被地面深处的冰刃所刺穿,扭动着的身姿遭受回旋的铁球无情地打击,娇小的少女一次攻击就让白鲸的身躯震颤,血肉横飞。 【在被吞到胃里之前,应该还能救出来的——!】 那是用手按着发痛的肩膀,额头上流着血的少年的喊声。 他走上前,对挥舞着铁球的少女做出指示,那张脸因为无法参战的无力而扭曲,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上了前去。 在少年的身边站着地龙。少年慢慢的跨到地龙背上,一副明显不习惯骑乘的模样,却紧握着缰绳, 【还没!——一切,还没有结束!!】 在被绝望所支配的骑士们面前,仿佛在振奋着自己的心一般,抬起头,咧开嘴,瞪大眼,紧盯着白鲸,少年喊道。 【——别以为区区这点程度的绝望,就能阻止我啊!!】 2 昴清楚的感觉到,绝望的脚步声正越来越近。 头顶一只,背后一只,眼前一只——合计三只,开什么玩笑。 仅仅为了一只就让人投入了那么多战力,造成了如此的伤亡。然而刚刚陷入劣势,就又召唤出两名同伴开始真正的战斗,这还怎么打。 命运到底,是要多不讲理地玩弄自己才肯罢休啊。 被里卡多撞开摔倒在地的昴咬着牙。因为若是不那样紧咬牙关,悲叹,呜咽,会脱口而出的。 一瞬间,产生了眼前一片黑暗的错觉。 难以接受的状况超出了大脑的负荷,仿佛就要在那样的失望之下失去意识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熟悉的绝望正在一边嘲笑,一边自来熟似地勾肩搭背。 [[——什么嘛,这次也差不多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吧?]] 连面容都看不清的昏暗身影,用熟悉的某人的声音浅笑着,催促着放弃。 这句话,让昴完全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周围,能看到骑士们也与昴同样弯下膝盖,放弃了的样子。 他们,也理解了眼前的情况已经无能为力了。连继续抵抗的念头都失去了,力量正在从每个人的眼中消失,握住武器的气力也在消逝。 眼中映着士气遭受重挫的场面,身体靠在搭着肩的绝望上,然后他注意到了。 就在身边,与昴同样被甩下地龙背脊的雷姆就在那里。横躺在地的她支起半身,那端正的侧脸浮现出了悲痛的神情。 表情僵硬,嘴唇发青,眼睑颤抖。 像这样仔细端详一下,“睫毛还真是长呢”,不经意地这么想着。 ——“笑起来要更合适”,也这么想着。 所以, 【你出场的时机,已经不会再有了啊】 粗暴地把亲密地,勾着肩膀的手臂甩开。 然后对那道惊讶于自己的行动而扭曲嘴角的影子,昴面带笑容全力挥出一记右直拳——黑色的影子化为粉末,同时昴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全无乐趣。毫不体面。也毫无迷惘的闲暇,与裹足不前的时间。 鲸鱼增加了两头,所以呢。 手脚还能动。还能抬头,眼睛也还能看得见。能说出声音。能传达话语。有雷姆在。雷姆还活着。不还是无论什么,都能挽救回来的情况吗。 ——站起来。 心灵已经无数次,无数次,重复着再重复着,遭受过挫折了。 ——站起来。 在蛮不讲理的命运玩弄下,已经被一次又一次地推落到绝望的深渊过了。 ——站起来。 也已经在自觉弱小无力,想要放弃一切逃向未来,却又不被允许的时候,直面过自己的内心了。 ——站起来。 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吧!!】 一拳捶向地面,为跪倒的身体借力,一口气站了起来。 对于抬起头,叫出声的昴,雷姆一脸讶异地看着。 昴低头看向望着自己的雷姆,伸出手,然后瞪着眼前的白鲸。 【还没结束。——不会让它结束的】 【……昴】 【要上了,雷姆。高潮的部分到了】 昴迫不及待地,握住怯怯伸来的手,然后拉了过来。 将少女拉起来拥入怀中,昴直视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 【没有人适合放弃。不管是我,还是你——不管是谁!】 3 雷姆呐喊着,猛然扑向白鲸,右手抓住岩石般的皮肤攀上那身体。左臂挥出铁球,伴随着一声巨响削骨去肉,血沫横飞的白鲸发出了哀嚎。 雷姆所攻击的是,从背后将维鲁海鲁姆吞下的那匹白鲸。虽说有看到它的下颚咀嚼过,然而很难想象那位剑鬼会就那样被碾碎。 【只要头还没被咬碎,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拽出来——!】 拉着缰绳,昴看起来不太可靠地趴在地龙的身上。 昴基本上还是第一次不是由雷姆陪着,而是自己亲手掌控缰绳。 在来弗琉盖尔大树的路上,以及到了以后的自由时间——昴用来进行骑龙练习的时间,只有一点点。 对于在原本的世界完全没有骑马经验的昴来说,只是那么点时间的练习不足以让他自如地掌握骑术。 指示方向速度之后,为了不被甩落而抓紧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即便如此,这头高智能的地龙仍旧完美地把握住了昴的意图与实力。自愿选择昴为骑手的漆黑地龙,保护着不成熟的骑手,防止其摔落。 真是优秀的地龙。脚程快,体力好,最重要的是超聪明。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是帕特拉修了。忠义的伙伴,这么考虑的话,就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名字了。 【走了,帕特拉修!绕到白鲸的面前去!】 昴高喊着,甩动缰绳让地龙跑起来。作为回应,帕特拉修迈开步子,以强大的白鲸为目标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白鲸试图甩开缠在身体上的雷姆而扭动身体,但是感觉到昴的接近之后,不假思索地转向了这边。就在那时, 【闻昴的气味是雷姆的特权——!】 蕾姆跳了起来,随后以炮弹般的威力踹了下去。 巨大的脑袋被狠狠踹开,又进一步被铁球追击。旋转的铁球击穿白鲸的脸颊,打断臼齿,其血液与唾液将草地染成了赤黑色。 白鲸惨叫起来,伤口处流出黄色的体液。它的身躯终于落到地上,仿佛上岸的鱼儿一般地挣扎着。 大地破碎,土块横飞。乱甩的尾巴掀开泥土,卷起飓风,以偷袭的状态接近侧面的昴——眼看就要直接击中, 【铛铛,蜜蜜三重—!!】 幼猫兽人在攻击命中的前一瞬间插了进来,挥舞手中的杖,展开了魔力防御壁。 黄色的光辉将攻击弹开,狮虎与地龙看准空隙,一口气扑了上去。 喘着气,昴回头望向在关键时候救了自己的幼猫——蜜蜜。 【帮大忙了!差点就在刚刚耍帅说完反击开始以后就突然挂了呐!】 【哼哼—,再多表扬一点也没关系哦—!但是,今天的话大哥—哥也很努力了所以彼此彼此—!】 【努力了……?】 面对挺着胸,笑着开口的蜜蜜,昴歪头问道。 然后少女用手指轻轻摆弄了一下垂下的发丝, 【明明大家都垂头丧气,然而你却第一个振作起来了不是吗—?很了不起哦—,很厉害哦—,虽说在蜜蜜之下呢—!】 【没什么大不了的呐。只是这种程度的绝望,还远远不够而已】 如此回答着大声称赞的蜜蜜,昴咬紧嘴唇。 是的。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因为至今为止,昴品尝、体会过了无数的心酸。 与无法反抗的绝望相比,在这还有战斗能力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沉湎于放弃的闲暇呢。 有空选择放弃的话,还不如去吐着血寻找希望呢。 比起放弃,反抗要更加更加,更加地轻松。 【————!!】 此刻,在向着正前方跑去的帕特拉修的正面,出现了一道张着血盆巨口的鱼影。 在这甚至能看见喉咙深处的咫尺之遥,昴连忙弯下身子做出回避行动。但是,它口中的【雾】散布出来的速度要比他的动作略快一些——, 【给我闭嘴——!】 从正上方挥下的无形之刃,斩向了张开的巨颚。 被那威力强行合拢嘴巴的白鲸在地面上扭动着,昴和蜜蜜从其侧面逃了出去。回避了千钧一发的危机之后,昴抬起头,看到战场另一侧的克鲁修正在赶过来。 她乘着地龙追上正在移动的昴,愤恨地盯着白鲸。 【乍看之下,事态已经完全恶化了呢。维鲁海鲁姆怎么了】 【你还记得也就是说,至少没有被雾给抹杀呐。……就看雷姆的努力了】 昴转过头,警戒着扭身开始追击的白鲸,同时说道。 听到那句话,克鲁修望向了再次奋战的雷姆。每当铁球落下就会喷起鲜血,白鲸正在由自身血液所构成的汪洋里跳动着,令大地为之震颤。 【卿怎么看,菜月·昴】 【怎么看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说胜算的话,是要我说出“我的生死就能在各方面说明问题了”这样充满自恋的话吗】 【不是那样。不觉得奇怪吗?】 对从背后迫近的白鲸的鼻梁,克鲁修追了一记无形斩击。被追击打破鼻子的白鲸扭着身躯,昴看看背后的景象,问着“奇怪?”的同时,将目光转向克鲁修。 【白鲸的数目增加到了三头。单纯这么看的话,的确是令人绝望的状况。但是,如果白鲸真的是群居魔兽的话,这个事实为什么没有流传出去?】 【还是不太懂你想要说什么】 【应该有什么机关】 克鲁修明确地断言着,然后以凛然的神情看向昴。 被那坚定的视线所注视,昴自然而然地挺直了背脊。 【就是说,要找出那个机关吗】 【争取时间就通过卿逃跑,我们进行支援的形式进行。无论哪边都撑不久。必须做点什么。——因为,撤退已经几乎不在选项里面了】 说完,克鲁修改变地龙的方向,离开了昴。 她绕了一个大圈,绕过睥睨着的白鲸,来到渐渐溃散的讨伐队各小队前方,高声道。 【站起来!把头抬起来!拿起武器!别忘了诸卿是为何站在此地的!】 【————】 沉浸于绝望与悲叹,低着头的男人们抬起了视线。 克鲁修在他们的面前威风凛凛地拔出宝剑,指向天空, 【看那个男人!那是没有武器,缺乏力量,被风一吹就倒的弱者。被打倒在地的模样,我也用这双眼睛亲眼见证过的、无力的男人!】 宝剑,指向正在跑动着的昴的背后,克鲁修再次抬高嗓门。 【在这里的所有人之中,那个男人是最弱的!】 是的。克鲁修所喊出来的是真相。昴很弱。比谁都要弱。 没有战斗力。就连求生的力量都没有。无数次无数次地遭受挫折,每次都被碾压败北的男人。 【那样最弱的男人,比谁都要早的宣言自己还要打下去】 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弱小的男人,紧咬着牙说还能战斗,忍受痛苦,忍住眼泪,吐着鲜血,即便如此,还是为了反抗抬起了头。 【那么为何,我们却低下了头】 【————】 【我们的力量很弱,即便联合起来也不知是否能够触及魔兽的要害。话虽如此,可就连最弱的男人都还没放弃,我们又凭什么允许自己弯下膝盖!】 【哦,哦哦……】 士气低落的男人们相对而视,向颤抖的膝盖注入力量,站了起来。 拾起掉落的武器,来到了正在等待主人的地龙旁。 伸出手,握住缰绳,原本屈膝跪地的骑士们跨上了地龙的背。 地龙嘶吼着,其背上的骑士们,也拔出剑来,喊哑了嗓子。 发出战吼。仿佛在激励着自己的内心一般,为了让自己的灵魂感到骄傲。 不擅战斗的少年冲在前方,自己却跪地消沉——将这份愚蠢,疯狂地吼叫着将其驱散。 ——这份感情,人类称之为【羞愧】。 【羞愧】斩开恐惧,斩开放弃,斩开阻止脚步的种种感情,让骑士们抬起头,让他们取回了再次向前的力量。 【要上了!全员,突击!!】 【哦哦哦哦哦——!!】 本已屈服的灵魂再次奋起,骑士们再次前进。 回归的地龙军团掀起飞扬的尘土,总兵力不足五十的讨伐队,以克鲁修为首冲突击冲向能够触及的那两头白鲸。 听着讨伐队士气高涨的吼声,以及振奋了士气的克鲁修的怒斥,昴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苦笑。 【弱者啊丧家犬啊的,说的还真是肆无忌惮……】 然而连要否定的想法都无法浮现的自己,才真的是病入膏肓。 想这么叫就这么叫吧,想要利用就随你利用好了。昴的无力,昴的失败,至今为止随便气馁随便放弃都是事实。 就算擅自失败也不会结束,却又不能放任自己受挫下去,也有过擅自抛开一切的想法,却又有人不允许自己一直无力下去。 【拜托了,帕特拉修。再来一次,到那货面前以后立马撤退!】 地龙倾斜身子,一蹬地面,来了个急转弯,随后朝向白鲸再次怒吼。 在昴的眼前,面对着正努力想要甩开缠上在身上的雷姆的白鲸,克鲁修与那些分散开来的混编小队也开始了支援攻击。 白鲸发出惨叫,来回拍打地面。但就算是这因为疼痛而挣扎的行为,对于极近距离的人类来说都是难以躲避的暴力。一头地龙与骑手被这一击打飞,然后被重重摔下,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 血液飞溅,生命消逝。——这一幕深深印入了昴的眼中。 背脊传来一股寒意。那没能赶上,没能救到的生命是昴的决定所造成的结果。 这是昴“开始这场战斗”的决定所造成的结果。决不能视而不见。 因为在拒绝接受这一幕的瞬间,昴就会输给名为【耻辱】的感情。 但是在输给自己内心的时候,在面对自己最该被唾弃的那份软弱的时候,有人用深深的温柔把这份软弱抹去了。所以,不能再继续撒娇下去了。 暴动的白鲸,察觉到昴的极近而张开了全身的开口。 昴一瞬间感受到了血液逆流般的寒意,将所有的信赖都托付给地龙,破风前进。 ——那无数的开口中释放出来的消灭型【雾】从身旁掠过。 哪怕只碰到一根手指,昴的存在都会被抹去而结束吧。 但是, 【艾尔·菲拉!】【怎么能让你放肆!】【在看哪里啊!】 风的魔法将雾气吹散,伴随着怒吼的刀刃,破空而来的锤头,将释放雾气的开口击溃。 骑士们的援助让弹雨般的雾气稀薄了些。即便如此雾气的浓度依旧令人绝望,即便如此,昴也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逼近自身的消灭型雾气上。 奔跑的路线交给帕特拉修,而昴就在其背上摇摆身子采取回避。抬起手臂,撑起身体。在倒立躲开从背后接近的雾气以后,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摔落下去——, 【哦,呜哦哦哦哦哦!!】 紧握缰绳,全力把膝盖压在鞍上,稳住了身体。在原来的世界毫无意义地挥舞木刀所锻炼出来的握力,让自己的双手在被滑落的前一刻抓稳了。 抓住前脚滑过地面的帕特拉修,突破了弹雨。 视野豁然开朗,配合刻意放缓速度的地龙,昴以旁人看来不能再糟的姿势重新坐好。原本就没多少的体力进一步消耗,这次转向另外一边——克鲁修他们正在攻击的那只白鲸。 【真是乱来……哈,可恶,别总是只顾拼命啊,脑子也给我动起来!】 呼吸杂乱的昴再次赌命充当诱饵,同时不停地思考着刚才克鲁修提起的【机关】。 对于魔兽【白鲸】的生态,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无知。 应该有着,只有这样的昴才能注意到的,除了这样的昴以外谁都无法察觉的某种东西。 十四年,维鲁海鲁姆不断追逐有着杀妻之仇的白鲸。 很难认为抱着此等执念,踏入了这个战场的剑鬼,会在【白鲸有好几头】这样致命的情报上出现失误。那么理所当然,这就应该是无人知晓的现象。 那么为何会无人知晓。——不对,是为何从不为人所知晓。 【为什么突然增加了。……一开始就有三匹,这个前提很奇怪】 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头绪。 但是在那之前,帕特拉修已经拼命地跑到了白鲸嗅觉可及的范围内。 白鲸那追逐用宝剑继续攻击的克鲁修的视线,猛地转向了昴这边。同时,张开的口腔中所积攒的浓雾,随着破空的咆哮一起,带着强大的破坏力吐了出来。 帕特拉修猛地转向。但要从逼近的骇人雾气下逃出生天,要从那攻击范围之中脱离还差了半步。——而昴他们所差的这半步, 【这里有我们!】【才不会让你乱来—!】 就由切入战局的蜜蜜和黑塔罗来弥补。 猫耳姐弟张开嘴巴,释放出【汪】与【哈】叠加的咆哮。 尖锐的声音共振产生波纹,随后聚合起来,转变为破坏力。然后这巨大的振动波汹涌着掠过平原,连带着逼近的雾气也一同正面吹散。 【唔哦哦哦!!好厉害啊啊啊啊啊啊!!】 【是吧—是吧—是吧—!再多夸一点—!呀—!】 【姐姐真是的……】 对昴这毫不掩饰的称赞,蜜蜜挺着胸脯一脸得意。跑在她身边的黑塔罗喘着气,然后两人把昴护在中间并行。 【我们来支援。要是没有菜月先生在的话,根本看不见这场战斗的胜机】 【啪—地一下,咚—地一下,刷啦啦啦地解决不行吗?】 【就是为了能刷啦啦啦地解决,才需要菜月先生的协助的哦,姐姐】 【嘿—!】 像这样,把昴夹在中间进行着欠缺紧张感的对话。 把看上去丝毫没有理解事态紧迫性的蜜蜜放到一边,昴把脸转向了似乎能沟通的黑塔罗那边, 【刚才的合体攻击,就是在中途把白鲸打回去的那个。还能再用吗?】 【因为魔力快用尽了,所以最多再来一次就是极限了。——在团长恢复完毕之前,就由我和姐姐来保护昴】 【里卡多那家伙,还活着吗!?】 意料外的好消息让昴抬高了声音,黑塔罗“是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个动作,昴顿时安心下来。里卡多所乘坐的狮虎被残杀之后,看到了大量的鲜血的时候,还想着说不定会连生存痕迹都会消失得一点不剩呢。 【从濒死的团长那里,有给昴的传话】 【传话……不会是“代价很高哦”,这之类的吧】 【那个想来会在事后由本人过来说……是这样的。咳哼。[[什么嘛,感觉变轻了呐。洒家还没死就是证据呐]]。以上】 连那卡拉拉奇腔都忠实地还原了,海塔罗模仿着里卡多的声音重复了传话。昴没有评论模仿的质量,而是首先思考了传话内容的含义。 这是如字面意思一样,里卡多拼上性命向昴传达的信息。 【模仿得完全不像呐】 【恩,超—不像—!超—没才能—!这个完全不行呀—!】 【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对昴这不看气氛的说法,蜜蜜孩子气地赞同了。黑塔罗对这番感想欲哭无泪地反驳,但是昴充耳不闻地抬起头,望向空中。 正与兵分两路的讨伐队纠缠在一起,激战至今的白鲸有两头。 另一方面,浮在空中的那头白鲸俯瞰着地面的战斗,在高处悠然地旁观着。 那副态度,让昴莫名感觉到了不自然。 现在是讨伐队失去主力,数量骤减的小队进一步分成两股之后在进行战斗的状态。虽说昴的存在达成了扰乱战局的目的,但只要浮在空中的那头白鲸加入任何一边的战场,就会导致战局的大幅度倾斜。只要两股部队的其中一股溃败,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那头白鲸却什么也不做的理由——。 【里卡多的传话……】 “好轻”,这是里卡多带给昴的传话。 赌上性命,说“自己没有死掉就是证据”。 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所谓的轻是在说什么很轻呢。生命吗。的确在战场上,生命的分量很轻。但感觉并不是在说这方面的意思。很轻,如果还有什么能说是“轻”的东西…… 【在这种寸步难行的情况下,到底是什么很轻啊……!】 身体完全压在帕特拉修背上,再次冲到白鲸面前。 与克鲁修他们缠斗的白鲸将嘴巴转向这边,却吃了克鲁修的一记无形斩击,以及魔石的爆炸伤害。 骑士们发出怒吼。一个人,可以确定又少了一个人,但无穷无尽的士气仍旧支撑着战线。 在生死关头,决心反抗的人类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的吗。 失去了主力的讨伐队,正在与集全军之力才勉强抗衡的白鲸相持不下。排除意志力的作用的话——, 【不管再怎么说,对人定胜天论的期望值也太高了吧】 考虑到这里,昴猛地抬起头。 他转过头,再次望向被甩在身后的白鲸,盯着魔兽那逐渐远去的头部。 然后,注意到了违和感的起因。 【如果是那样的话……!】 昴咬着牙,感受着奔涌而来的可能性的洪流,全身颤抖。 以握住缰绳的手做出指示后,帕特拉修猛地转身,奔向另外一头白鲸。 奋战中的雷姆解放了鬼族的力量,跨坐在一头狮虎背上,用铁球在白鲸的身躯上挖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伤口。她身着的围裙礼装沾满了魔兽的血,但看到昴的接近以后,仍露出了坚强的微笑。 雷姆那以鲜血为妆的微笑带着一抹凄艳,让昴不禁看入了迷。 即使是在这种劣势下,雷姆仍旧相信着昴那靠不住的觉悟。 这份信赖,感情,必须要予以回应。 【————】 昴的地龙默默地与雷姆的狮虎擦身而过,昴跑向白鲸的鼻尖,雷姆则让骑兽跑向白鲸的尾部。 没有停下对话的必要。因为昴有昴的任务,雷姆也有雷姆的任务,这点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绕到白鲸的头部以后,魔兽注意到昴的接近把头转了过来。 巨大的眼睛上方出现众多喷雾口,流着唾液喷散出白色雾气。 【铛铛——!梆梆——!铛巴拉巴——!】 在帕特拉修的周围,蜜蜜所控制的狮虎自由地驰骋着。 蜜蜜每次在巨犬背上自带效果音摆出胜利POSS,手中的杖就会施放出耀眼的魔法壁障防御雾气,为昴争取到命中前的闪避时间。 【这回可是欠下巨款了哦——,大——哥哥!】 【结束之后会对你说一百次谢谢的啦!】 【那就好——!】 昴把背后交给轻易就满足了的蜜蜜,追上白鲸并将其超过,然后来到它前面。 回过头,昴与白鲸互瞪着。单眼染满鲜血的魔兽,对飞虫烦人的抵抗高声吼叫。但是,那副模样让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是这头白鲸,还是与克鲁修他们对峙的那头白鲸,都没有【左眼】。 【和想的一样!你们,不是有三匹——而是分裂成三匹了呐!】 浮在空中的,最开始的那一头,也应该是负上了失去左眼的伤势的。 ——左眼的缺损,这是在战斗开端时由维鲁海鲁姆留下的伤势。 同样的伤口不仅仅出现在一匹身上,另外两匹也同样拥有的原因很明显。 除了浮在空中的那一匹分裂并产生了另外两匹以外,没有别的可能。 【那次攻击很轻是因为战斗力也被一分为三了!虽说这边人数减少了,但还是能够对抗,也就是说是这种机关吧!】 出乎意料的一击没能杀掉里卡多。 兵力大减的讨伐队,面对着数量增加的白鲸却能够与之一战。 ——奇迹或者意志的力量,这种唯心主义昴已经全部抛弃了。正因为是性格扭曲的昴,才能找到这份违和感的答案。 消灭型雾气的威力是绝对的。因此,白鲸牺牲了持久力,选择了优先增加攻击次数。 数量上的暴力——若是讨伐队在这点上屈服了的话,战斗在那个时刻就已经结束了吧。 很难想象魔兽会如此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然后采取这样的心理战术。但是,事实上白鲸确实有着【分裂】的力量。 假设在那个时候,昴放弃抵抗的话,结果会变得怎么样呢。 “如果那时候没有吼出来的话”,那之后的事情现在的昴已经无从得知。没能吼出来的那种未来,现在的昴并不想去看。 再次,和这群白鲸长时间对峙什么的,已经敬谢不敏了。 【——怎么了!?】 在得出结论的昴眼前,追着自己的白鲸突然有了异动。浮在空中的身体摩擦地面,仿佛在因为体内的异物而痛苦,这时, 【姐姐,现在!】 【痒痒的地方手却够不着很难受对吧——!蜜蜜能理解——!】 黑塔罗抓住时机跳了出去,误解了白鲸的举动的蜜蜜也跟了上去。双胞胎以呼吸般合拍的动作左右接近白鲸,同时开口——, 【汪——!】【哈——!!】 左右交错的咆哮波让白鲸狂扭身体,冲击波透过外皮贯通内脏。坚硬的皮肤绽裂,裂纹扩散,喷出鲜血——, 【——嚓啊啊啊啊啊啊!!】 摩擦着地面的下腹部向外凸出,伴随着飞溅的血肉被剖开。赤黑色的体液流出,顺着那浊流出现的是, 【维鲁海鲁姆!?】 被白鲸完全吞下,陷入存亡危机的剑鬼的归来。 讨伐队压制着狂怒的白鲸,昴趁机跑到维鲁海鲁姆身边。全身浴血的维鲁海鲁姆单膝跪地,用剑支撑身体站了起来, 【我还,不够成熟……大意,了……】 【别说话了!啊啊,可恶,虽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总之还活着比什么都好。马上去菲利斯那边吧!】 伸出手去搀扶的昴,被维鲁海鲁姆那超出想象的伤势震惊了。虽然还留有握剑的力气,但是包含这条伤痕累累的左臂在内,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如果不立刻让治愈术师来照看的话,生命的灯火恐怕随时都会熄灭。 话虽如此,维鲁海鲁姆却固执地拒绝了赶来的昴所伸出的手。他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剑上,咬着牙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还,没。还远远不够,我……】 【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会比白鲸还要早死的哦!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就算说不会死想睡觉什么的我也不会听的!关于生死,我比你更清楚!】 【你,说……什么……】 对满身疮痍的维鲁海鲁姆一番怒斥,昴强行撑起他的身体。然后就在争论的昴他们面前,猫人姐弟前来汇合了。 【大——叔出来了啊——!】 【维鲁海鲁姆先生,没事吗!?】 跑过来的双胞胎看到重伤的维鲁海鲁姆,当即各自行动了起来。蜜蜜为负伤的老剑士施与了简单的治疗魔法,在这期间黑塔罗抬头看向昴, 【就算是姐姐的治愈魔法,也治不好这样的伤。菜月先生,要把维鲁海鲁姆先生送到菲利克斯先生那吧?】 【啊啊,是啊!维鲁海鲁姆的状况如你所见。不马上着手治疗的话就太迟了!本来的话我是想直接带他回去的……】 昴回过头,瞪着再次开始行动的白鲸。 腹部的伤口很深,出血也没有停止,但是全身的开口持续吐出雾气的魔兽那边,也和维鲁海鲁姆同样看不到战意的衰减。 现状,昴的搅局毫无疑问能对稳定局势做出不小的贡献。如果昴在这里抬着维鲁海鲁姆退出战局的话,很可能战况就会朝向坏的那边发展。 【不光是这样,搞不好我和伤员就直接被白鲸解决了。维鲁海鲁姆,交给你们可以吗?】 【可以让我们的狮虎来负责……不过,是想到什么了吗?】 从昴那里接手维鲁海鲁姆,黑塔罗因为体格差距好不容易才把他扶到狮虎身上。然后他抬头望向昴,拉过天真地笑着的姐姐的手, 【如果有胜算的话就听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得不拉上姐姐的手从这里逃走了】 【诶——,为——什么啊——!都还没把那些家伙在这里干掉呢!】 【姐姐你给我安静一会儿】 蜜蜜因为弟弟突然严厉起来的口吻努起了嘴。 看着这对双胞胎的交流,昴想着“是呢”理解着点了点头。 【你们是佣兵。与我和克鲁修,还有那些怨恨白鲸的骑士们不同,不过是被雇佣来的。……没有连命都要搭上的理由】 【只是没有需要搭上命的理由而已。在这方面,不想被误解】 虽然态度和表情看起来软弱,但是黑塔罗对昴坚定地提出了意见。低头望着身高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娇小兽人,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抱歉,但是没时间了。胜算,我觉得有。总之,先把维鲁海鲁姆送到后方……还有必须对要雷姆和克鲁修,说的事情】 飞快地跨上身边的帕特拉修,昴的视线转向高处。 怨恨地盯着,在那需要抬头仰望的高空中悠然游动着的鱼影。 4 【白鲸分裂了,吗】 【啊啊,就是这样没错。伤口的位置,以及战斗力就是证据。说白了,正面对抗过的克鲁修你们应该更清楚吧?】 【雷姆倒是完全没注意到……不过,说不定确实如此】 汇合后的雷姆与克鲁修理解了昴的说明,赞同道。 维鲁海鲁姆的运送交给了黑塔罗的狮虎,现在昴正与共乘一头狮虎的双胞胎一起,对战场上的主要战力说明关于【机关】的事情。 在抽去了主要战力的战线上,两匹白鲸正主要由骑龙队与【铁之牙】支撑着。虽说有着高涨士气与精妙配合的弥补,但是留给作战会议的时间也仅有数分钟——。 在这期间,必须拿出能打倒白鲸的策略。 【——那些家伙比起单独一头的时候要弱,这个推测可以同意。但是,就算明白了这点又能如何。就算已经受了伤变弱了,其威胁依然超出了这边的处理范围。就算菲利斯再怎么治疗,也无法期望脱离战线的人还能再回归哦】 【虽说失去了维鲁海鲁姆和里卡多的后果很伤,但也没法强求。只能不靠他们去设法获胜了】 【把三匹白鲸都杀死。嘴上说说是很容易,但却是一堵高墙啊】 【没必要把三匹都杀死。——应该只要杀死一匹就够了】 听到昴的话,克鲁修眉头抽动了一下,抬起头来。 昴对兴趣盎然地望着自己的她点点头,然后指向空中的魔兽。 【让自己的两匹分身去拼命战斗,被我们擅自认为是在高处看热闹的那个混蛋,你们觉得它到底是在干什么?】 【也不加入战斗,是在治疗伤势……?】 对雷姆没什么自信的回答,昴摇了摇头。 就肉眼看来,虽说是叫做“魔兽”但其生态也还没超出“生物”的范畴。至少,高速再生这种不讲理的能力白鲸似乎是没有的。 那么,空中白鲸的任务——, 【它是本体,吗】 【就是这样,我就是在考虑这一点】 对于得出相同结论的克鲁修,昴点着头表示赞同。 说白了,这些全都只是猜想。 但是,三头白鲸的本体是空中的那一头这点是可以断定。然后在考虑如何打倒分裂出来的白鲸时,在空中待机的那家伙的存在无疑就是问题的关键。 【那家伙不降下来,或是不加入任何一边的战斗的理由,综合来说就是“自己是不能被打倒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道理上是通了。但是,反过来说的话……】 【说不定下面的两匹,就算杀死了也无法对本体造成打击】 就算费尽万难打倒了它们,尸体也只会化为雾气散去,再转变新的个体也说不定。 若是那样的话,就会一头撞进看不见尽头的战斗之中。结果,面对没有续命限制的白鲸,这边会先缴械投降的画面几乎清晰可见。 【那一头不降下来的理由,与打倒它的方法有关。但是,那又该怎么做?就算跳到那个高度,也没有攻击手段】 静静看着的黑塔罗,投来了相当现实的问题。 听到幼猫的问题,克鲁修琥珀色的双眸瞪向头顶上的白鲸, 【就算是我使用加护放出的斩击,拉开到那种距离的话也无法期待威力。如果只砍一刀或许还行,但是那样就会被击落的话,它也不是白鲸了】 逃往上空的白鲸的高度,几乎与云层等高。 那在比最初出现时候还要高的位置,仿佛是在宣示着白鲸那恶劣的性格。 【雷姆,在那家伙附近弄出一座冰山之类的……】 【对不起。魔力离开手掌越远,就越难控制。罗兹沃尔大人的话或许能做到,但是就凭雷姆的水平……】 面对着解决之道,自觉力量不足的雷姆一脸悔恨。 昴对她的回答摆摆手,说着“也没办法”,望向空中。 ——考虑到的方案,有一个。 但那是只有在克鲁修、黑塔罗他们、以及雷姆都拿不出更好的答案的时候,才会想采用的第二方案。 【有一个赌博的成分稍微有点高的作战……要听吗?】 闭上一只眼睛,昴在披露这第二方案之前询问着她们的觉悟。 但是,这也是只能说是无意义的问题了吧。 ——从来到这里参战的那一刻起,她们就不可能会对赌博有所迟疑。 ——因为昴知道,他们就是这样“愚蠢”的人。 5 ——在那遥远的高空,白鲸正静静俯视着下面的争斗。 战场,以冲破云霄的大树为中心,左右分隔在两侧的平原上。 无论哪边的战场,渺小的人类都在与魔兽巨大的身躯缠斗,刺出握在手中的钢铁,扔出发光的小石子,进行着微弱的抵抗。 每当火焰燃起,下方的魔兽传来悲鸣,在空中游动的白鲸就会吐出白色的雾气。 遍布平原的雾气支援着眼下的两匹分身,一步一步地将渺小的敌人确实地逼入绝境。 来回奔波的人影随着时间的流逝,数量一个接一个地减少着。被吞没【雾】中,连存在都从世界上被消除。 将全部吞尽,距离这场无益战斗的结束已经不远了。 这场拉锯战的一方开始崩溃和瓦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白鲸若是拥有人的智能的话,一定会这么考虑和坚信自己的胜利的吧。 但是,实际上白鲸并没有这样的智能。 白鲸只是在听从本能,为了不让自己被消灭,为了歼灭对手而行动着。 “那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呢”,就算问野兽的本能也没用吧。 因此白鲸只是顺从着本能,冷静地而确实地,将猎物绞杀。 【————!!】 吐着白雾,为地面染上雪白。 虽然遭到了阻止,但是白鲸是有着让【雾】完全覆盖世界的使命的。这既是白鲸的本能对它的指示,也是白鲸的生存意义。 像这样,意识已经完全没有放在下方的光景上的白鲸,突然转动起巨大的独眼,令意识再次移向地面。 因为感知到了以惊人的气势聚集起来的魔力,所以望向了那流向的源头。 【艾尔·修玛】 在那膨胀起来的魔力漩涡里,一位青发的少女站在中央。 跪在地面,花费时间凝练出魔力并进行瞄准的少女前方,浮现着缓缓构筑成型的锐利冰枪。 长达十米的冰冻凶器,其锋利的矛尖指向白鲸的身躯正中。 那威力即便远远看去也颇具威胁,但在射出去之前就被白鲸注意到的这点,是致命性的失误。 【——拜托了!】 听到少女祈祷般的叫声,冰枪从地面射向了空中。 目标么,当然是白鲸那遨游在空中的巨大躯体。 一口气加速,充满杀意的冰枪以冲破苍穹的气势逼近——但是,为了获得这种速度所花费的时间,与被看到了发射瞬间的失策导致了这支冰枪无法完成它的使命。 白鲸甩动尾巴,乘风遨游。仅仅如此,就让冰枪错失了目标。 错失了目标的可怜冰枪,就那样从白鲸的旁边通过,飞向天空的彼方——。 【————?】 在冰枪通过的瞬间,有一阵真的十分微弱的,仿佛有什么碎裂了的声音触动了白鲸的听觉。鉴于两者之间的质量差距,这甚至能说得上是奇迹了。 这是会让一切都无法挽回的声音,这是恶魔般的天之奇迹对白鲸做出的启示。 【——哟。像这样面对面地看起来,相当的让人不爽啊,你】 白鲸的鼻子,感受到了十分轻微的触感。 就在注意到降落在额头上那微不足道的存在的同时,白鲸也嗅到了本应经过却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冰枪,所散发出的魔力波动。 ——紧接着,是在头顶上的,难以忍受的恶臭的源头。 【跟过来呀。先说好,我可是被公认说是烦人到不能无视的男人哦?】 白鲸听到,露出充满恶意的笑容的“恶臭”说出了这些话。 6 乘上雷姆的魔法冰枪飞向空中,然后打破退魔石脱离冰枪——攀上白鲸,这就是昴所构思的作战的概要。 当然,遭到了雷姆的强烈反对。昴在这里只能连呼“我相信雷姆!”,说服她这并非无谋之举,然后再从克鲁修那里接过退魔石。 预想着如果是显眼的大型魔法的话,白鲸必定会避开,这一点就是昴布置的真正陷阱。反过来说,若是白鲸不选择避开的话,抓着冰枪尾部的昴也有因冲击而粉身碎骨的可能性。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整场作战最可能威及生命的部分。 【非要说的话,现在的状况也是生死一线间……话说,超恐怖啊啊啊!】 拼命地抓住白鲸的鼻子,昴体会着掌心那粗糙肌肤的触感,在狂风与强烈的生物体臭中皱起了脸。 嗅到靠上来的昴——也就是,魔女残香的聚合物,白鲸的模样发生了剧变。 到刚才为止都保持着静观态度的魔兽明显陷入了兴奋状态,雾气、唾沫和嘲笑从全身的口中流出,盛大地欢迎着昴。 【——好】 受到白鲸这并不令人欣喜的欢迎,昴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 当然,昴现在并不是要释放让白鲸坠落的必杀技。 现实并没有简单到只靠决心就能解决,就算做好玉石俱焚的心理准备去硬碰硬,结果多半也只会出差错而手滑,最后坠落致死。 所以,昴爬到白鲸身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么,直接上吧——下定决心,呐】 在白鲸行动之前,昴放开手让身体从岩石般的肌肤上滑下——开始自由落体。虽然并非是不留神出了差错,但还是向着地面开始坠落了。 白鲸把脑袋转向做出了盛况空前的自杀行为的昴,试图追过来而动了动身子,却又仿佛在犹豫什么似的停止了动作。 若是能就这样目送昴的话,制空权的优势就不可动摇了。白鲸本能地理解了这点,忍受住残香的诱惑不再轻举妄动。 原来如此,可怕的本能。不过,这样就麻烦了。 因此,就亮出底牌吧。 【这个高度的话也不用担心别人听到。超级大福利,给我听好了!就是因为你丫的错蕾姆死了,还给我留下了超严重的心理阴影啊喂!!】 话音刚落,暴风卷起昴的身体,将他与世界隔离。 全身的感觉远去,前一刻还处在仿佛内脏被举起般的漂浮感之中,下一刻意识便失去了现实感,被引向了没有时间概念的场所。 之后——, [[爱你]] 仿佛,听到了耳畔的私语。 下个瞬间,剧痛闪电般地传遍昴的全身。 从看不见的位置,从背后侵入身体的手掌抓住心脏,动作粗暴,却又像是在确认重要的物品似的不断收紧。 司掌生命的器官被粗暴玩弄的超现实感。 性命攸关的部分被他人肆意对待的异常感。 这甚至无法发出惨叫的世界,只有风声与昴的呻吟声宣告一切的终结。 然后, 【回来……啦啊啊啊啊啊!!】 【————!!】 与此同时,张开巨口的白鲸突然以昴为目标急速下降,追了过来。 禁忌的坦白让魔女的芬芳更加浓郁,魔兽的本能远比之强烈的憎恶所击溃。 发出咆哮,眼神几乎完全失常,仿佛完全注意不到眼前的战斗,白鲸一心想着要消去昴的存在,冲了过来。 裹挟着飓风,迅速拉近了那一点点距离的白鲸让昴感觉到了恐怖。 正在自由落体状态的他,面对这样的突击无能为力。就这样下去的话,他会在到达地面之前就被白鲸抓住,直奔BAD END11[[鱼饵]]了。 如果就只是,这样下去的话。 【——雷姆!!】 【是,昴!】 在昴的喊声几乎消失在风中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做出了确实的答复。 同时,只顾盯着昴的白鲸身侧,遭到了直线飞来的冰柱突刺——直刺入张开的口中,打断数颗发黄的牙齿,让它的动作迟滞了下来。 趁此空隙,乘着帕特拉修的雷姆甩出流星锤,铁链将自由下落的昴的身体卷了起来。 被缠在腰上的锁链,强硬地拉离下落轨道的感觉令人内脏翻腾。昴发出【咕咯!】的悲鸣,想起了从前尝到过的类似冲击。 像这样在空中被雷姆救下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在前往王都的途中从龙车上踩空飞出去的时候。 【无论什么,只要经历过一次……】 这次,没有晕过去。 操纵着铁链,稍稍有些粗暴地将昴的身体拉向帕特拉修的背上。雷姆在那里伸展双臂等待昴,昴一头撞进了她的胸口。 昴感受着脑袋完全埋入柔软的冲击,以及那身体温暖的触感,然后松了一口气。 【帮大忙了!】 【多谢款待】 【说什么呐!?】 在脸颊微红,抱着自己的雷姆怀中,昴慌忙抬头。 就在身边,白鲸的脸庞擦身而过——, 【————!!】 没能止住冲锋,白鲸一头撞向了地面。 激扬起尘土的地面传来了爆炸声,那威力甚至令大地颤抖。 站在暴风中,昴指示着帕特拉修全力奔跑——从那背后,突破尘云的白鲸扑了过来。 惊人的威力让它的头部血肉模糊,但白鲸仍旧忘我地发出嚎叫,纠缠着昴。 气势汹汹的它,在空中游动时的悠然态度已经不复存在。游动的姿势变得横冲直撞,如同疾风的速度与帕特拉修不相上下。 但是,气势上却是压倒性地强大。 白鲸掠过地面,尾巴拍向大地,猛然从背后逼近。 压低身形,把体重全部托付上去,昴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了帕特拉修的潜力上。 如此拼尽全力,忠心耿耿的地龙。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但是昴对它已经有了足以托付性命的信赖。 【拜托了,帕特拉修!你是龙吧!?让我看看你帅气的一面!】 【——!】 帕特拉修嘶吼着,从迎面而来的风就能感觉到,速度又上了一层。 白鲸咆哮怒吼,鼓膜被粗暴地冲击着,感觉视线都模糊了。 笔直向前,专注地奔跑,奔跑,逃出去。 游动,游动,仿佛要吞食昴一般的白鲸猛然逼近。 然后——, 【接招,上啊——!!】 【————!!】 接连两声轰鸣,之后响起了有什么剥落断裂的声音。 难以无视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响起,不断接近,最终投下巨大的影子,在巨响声中正对着白鲸——弗琉盖尔大树倒下了。 【————!!————!!】 魔石炮,无形之刃,咆哮波——被数种破坏的力量击中根部,贤者所种植、经历了数百年岁月的大树,压垮了人类仇敌白鲸的巨大身躯。 参天大树的重量,从正上方径直压向白鲸。在这份与之前的破坏力不同次元的攻击面前,白鲸那强韧的外皮也无法起到防御作用。 惨叫,强烈的冲击波掠过利法乌斯街道,形成暴风吹散了雾气。 被压在大树之下,无法动弹的白鲸痛苦地嚎叫着,甩动尾巴。但是,即便受到那种威力的攻击,还是没有丧命。 而在挣扎着,试图从超常重量中逃走的白鲸的鼻子上——。 【——为吾妻,特蕾西亚·梵·阿斯特雷亚献上】 一位剑鬼,挥舞着从主人那接受的宝剑降临了。 为了给这场赌上生死的激战,给这持续了十四年的宿怨,给这四百年间的人鲸冲突,拉下帷幕。 第五章【维鲁海鲁姆·梵·阿斯特雷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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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谈谈,维鲁海鲁姆·特利亚斯这个人吧。 维鲁海鲁姆出身于鲁古尼卡王国的地方贵族——特利亚斯家族。 特利亚斯家族的领地位于王国最北端,是古斯提科圣王国国境边缘的老牌贵族。话虽如此,作为尚武门第为人所知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维鲁海鲁姆出生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仅拥有少量领民与领土的弱小男爵家族。 说得具体点,就只是没落贵族罢了。 与兄长们年岁相去甚远的维鲁海鲁姆,从小就与家业继承的竞争基本无缘。同时也缺乏文职才能的他,在与一把剑邂逅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装饰在公馆大厅里的剑,是过去特利亚斯家名列王国武学世家时的遗物,对于现在的特利亚斯家族而言,则成了仅供观赏的宝剑。 契机,就连维鲁海鲁姆也不记得了。 只清楚地记得,当他从剑鞘中拔出就连保养都不怎么上心的宝剑的时候,为那钢铁的美丽所着迷的瞬间。 回过神来已经擅自带出了那把宝剑,每天在后山从早挥舞到晚。 最初接触剑是在八岁的时候,而在习惯了剑的重量与长度,手脚成长摆脱稚气的十四岁那年,维鲁海鲁姆已经是领地里最高超的剑士了。 【前往王都,加入王国军。然后,成为骑士】 像这样怀着男孩子都会有的理想,留下这么一句脑子有坑的话离开家的时候,也是十四岁。 起因是在一个暴风雨的夜里,与长兄的言语冲突。维鲁海鲁姆一天到晚沉迷剑术,和领地的坏小孩们混在一起冒充无赖,兄长对此开始就【将来该做什么】进行说教。 挥舞着剑,感受着自己在变强,仅仅如此就是喜悦。 对于目光短浅的弟弟来说,兄长的言论过于严厉了。面对这些无可置疑的话语,词穷的维鲁海鲁姆所吐出的就是之前那句话。 之后就是以口还口,一如既往地说着【大哥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最终演变成了维鲁海鲁姆只带着少许金钱与剑就离家出走的结果。 虽说是预料之外的离家,但维鲁海鲁姆还是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意气风发地到达了王都的维鲁海鲁姆,迅速前往王城,为了成为王国军的一介士卒名留青史而叩响了大门。 换作今时今日,想就那样通过城门的家伙只会被当成无礼之徒,理所当然地吃闭门羹吧。 然而当时,王国正与亚人族的联盟,以国土的东部为中心展开内战——正是“亚人战争”的双方相持不下,志愿兵格外抢手的紧急时期。 在此时,自夸着多少会用点剑的少年出现了。维鲁海鲁姆得到了热烈欢迎,轻而易举地加入了王国军。 像这样,毫无挫折与辛苦,维鲁海鲁姆就踏上了初阵的土地。 在那里,少年会初次知晓名为现实的屏障。在故乡无人能敌的剑术,对战场上有实力的人并不管用,自己的莽撞与自大被彻底粉碎。 这是每一个士兵都体会过的,年轻气盛所导致的挫折与初阵的洗礼。 ——对。本来的话,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维鲁海鲁姆的精湛剑术,在那个时候早已轻易凌驾于十五岁的年轻人。 【什么嘛。真让人意外,没什么大不了嘛】 少年兵在初阵就制造出了亚人的尸山,他伫立其上,剑插山顶。 面对那副姿态,不管是谁都感觉到了他那充满血腥、令人恐惧的未来。 维鲁海鲁姆那并不寻常的剑术,是在故乡日夜挥剑练习的结晶。 每天,维鲁海鲁姆都过着从早到晚都倾尽全力挥剑的生活。从八岁到十四岁,六年间从不间断。 即便在加入了王国军以后,只要时间允许就挥剑的生活也未曾改变。 对于这样的维鲁海鲁姆,也曾有一两位身处同一部队的人去关心过,但少年拒绝了他们的关切,在长成青年的这段岁月里,只是一心一意地沉湎于剑术。 既没有遭受现实的挫折,也没有自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维鲁海鲁姆就这样怀着难以释怀的犹豫感情,不停在战场上挥着剑。 用剑斩碎他人的肉体,沐浴鲜血,通过夺走对方的生命来证明自己是强者——只有在那个瞬间,才能感受到淡淡的喜悦。 精湛的剑技被人传开,甚至没有受封成为骑士的民间剑士的名字,也在不知何时于王国军与亚人联盟之间,伴随着【剑鬼】的外号为人所知。 穿梭战场,仅在斩人之时方会展颜的剑术之鬼。 ——这个名字成为了畏惧与憎恶的代名词,无论敌军还是友军都忌讳着其存在。 建立的战功数不胜数,即便如此,维鲁海鲁姆还是没有受封为骑士。 不与任何人建立良好关系,严于律己,潜修剑术,在战场上甚至无视友军的存在暴走,冲入敌阵掀起腥风血雨之后凯旋。 ——这样的存在,与骑士这种高贵的头衔格格不入。 即使是在这个奉行古老的骑士道精神,重视对国家之贡献的王国,维鲁海鲁姆也被当做异样的存在而疏远着。 然而,维鲁海鲁姆并没想过要改变这样的处境。 也没想过要像骑士那样注重荣誉,将他人的生命与自己灵魂的高洁放在天平上比较。 只要战斗就会有人死,就会流血,就会有生命逝去。 比任何事情都要喜欢这种感觉的自己,并不适合当骑士,也没想成为骑士到不惜放弃这份愉悦的地步。 对战斗的扭曲渴望,不断地侵蚀这位名为维鲁海鲁姆的少年的内心。 这样的他心中出现裂痕的时候是在十八岁——入伍王国军三年之后,【剑鬼】的名号在军中无人不晓的时候。 2 ——那是一位披散着漂亮的赤红长发,侧脸美丽到令人颤抖的少女。 随着战线的扩张,军方开始无视维鲁海鲁姆的拒绝,让他离开前线回到王都,强迫其进行休假。 离开了弥漫着血腥,火药和死亡气味的战场,闲得发慌的维鲁海鲁姆提着爱剑跑出城门,来到了王都的城区。 从老家跑出来的时候,代替盘缠拿出来的特利亚斯家的宝剑已经残破不堪,但这把相伴十余年的爱剑仍旧最为顺手。虽说不是没别的剑可用,但想要充分享受夺取生命的战斗,果然还是这把剑最好。 维鲁海鲁姆独自步行着,来到城墙边人烟稀少的大道。 目的地是王都的尽头,开发到一半就被弃置了的荒废区域。 王都是由贵族街,商业街,以及平民街构成的,而那开发途中的区域则似乎是对这些的扩张,但工程早在许久之前就中断了。“再次开始作业日期至今没能确定,在内战结束之前大概会一直那样放着了吧”,据说是这样。 【————】 开发区里人迹罕至,即便有人,也都是将此处当成据点的不法之徒。是只要稍稍加点剑气,就会作鸟兽散的宵小之辈。 这些不法之徒,如今也对每次休假就回到开发区专心挥剑的【剑鬼】感到恐惧,而刻意不再接近了。 【嘛,倒是省我的事了】 维鲁海鲁姆选择不在王城的练兵场,而是在城墙边挥剑,是为了防止那些烦人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是为了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寂静世界里。 维鲁海鲁姆的练习,早已不再需要与他人对剑。 与脑海中刻画出来的剑士面对面,拔出铁剑予以迎击。这幼时开始的修炼方式,就是时常与维鲁海鲁姆迄今遇到过的最强的敌人交锋。 而且,那位最强大的敌人始终都是——, 【眼神杀气还真是重呐】 充斥杀意的眼神,因疯狂而扭曲的嘴角。 带着空洞的眼神与自己交锋着的剑士,正是每天早晨,在镜子里所见到的自己的模样。 ——对于维鲁海鲁姆,最大的敌人一直都是自己。 这并非精神论,而是从实力这种现实性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在战场上相遇,即为相互夺取生命的战斗。既然从赌上生死的战场上存活了下来,那就证明至今为止在战场上,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位超越维鲁海鲁姆的强者。 那么能作为与自己匹敌的对手的,也就只有怎样都杀不死的自己了。 所以维鲁海鲁姆在休假的时候,都会找一个能孤身一人的场所,与想象出来的自己比剑。 想象着并不奢求能化为现实的拼杀,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觉得自己真正活着——, 【阿拉,对不起】 那一天,闯入了【剑鬼】的世界的异样存在,长着一副美少女的模样。 挥舞剑,与自己搏杀——为此而移步开发区的维鲁海鲁姆,注意到已经有人先到了那里,因此停下了脚步。 平时,维鲁海鲁姆使用的是开发区最深处的空地。地面相对平整,宽阔程度也无可挑剔——然而,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个异样的存在,向着这边歪着脑袋。 【居然有人一大早的来这里呢。来这种地方——】 【————】 面露微笑,少女对维鲁海鲁姆搭话道。 但是,维鲁海鲁姆的回答,只是单纯地用剑气压制与驱赶。 这是与平日里,驱逐其他碍事蚊虫相同的方式。若是一般人的话,光是处在剑气之中就会慌张地逃走了,即便是高手,察觉到维鲁海鲁姆的水平想必也会匆忙离开的吧。 但是,这位少女居然, 【……怎么了?一脸凶相】 若无其事地,面对着维鲁海鲁姆的剑气继续说道。 感觉到一丝焦躁,维鲁海鲁姆咋了咋舌。 剑气无法赶走的对手——那也就是说,与武术完全无关系的家伙。 只要是能用暴力赶走的对手,都会对维鲁海鲁姆的剑气做出某种反应。 但是,对于与此无缘的人来说,这只是单纯的威吓罢了。视对手而定可能连威吓也算不上,只会被认为是单纯的被瞪了。 眼前这个人的话,完完全全是后一种情况。 【一个女人,一大清早地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面对视线依然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的女子,维鲁海鲁姆态度恶劣地说。 少女听到维鲁海鲁姆的话,发出了小声的【唔——】, 【完全,反问了相同的话呢,这样也欺负人了吧。而且,还长着一副开不起玩笑的脸】 【这附近危险的家伙有很多。女人孤身一人来这里可不好】 【阿拉,是在担心我么?】 【我也可能就是所谓的危险家伙呐】 对少女的玩笑出言讽刺着,维鲁海鲁姆弹响了剑柄,强调着武器的存在。 但是,少女完全无视了维鲁海鲁姆的动作,说着【那——个】指着他身后。 坐在台阶上的少女手指所指的是,附近建筑物的对面。那是维鲁海鲁姆的位置看不到的地方,因此他皱起了眉头,结果被招手要求靠过去一点。 【也不是那么想看……】 【好了啦好了啦。过来过来】 维鲁海鲁姆听到这哄孩子似的口吻,表情抽搐了一下,然后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少女面前。他来到坐在台阶上的少女身旁,探出身子望向同一个方向。 【————】 那边,在朝阳的照射下有一块的金灿灿的花田。 【这块区域的清扫,很久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吧?想着谁也不会来才洒下种子的。为了看一下结果,所以才过来的】 在哑口无言的维鲁海鲁姆面前,少女就像是在说着机密事项一般压低声音说。 维鲁海鲁姆虽然经常来这里,但一次也没有注意到过这块花田。完全没有注意到过,这一块只要稍微踮起脚尖、扩展一下视野就能看到的花田。 【喜欢,花吗?】 看着一言不发的维鲁海鲁姆的侧脸,少女如是发问。 望向她那边,维鲁海鲁姆紧盯着少女的微笑。然后——, 【不,很讨厌】 歪着嘴低声地,回答道。 3 ——在那之后,少女与维鲁海鲁姆一次又一次地碰着面。 每当休息日的清晨,维鲁海鲁姆来到开发区的时候,都会发现她早已在那里,正一个人静静地伫立风中,观赏花田。 然后,在终于注意到维鲁海鲁姆的到来以后。 【变得,喜欢花了吗?】 便会开口,如是发问。 维鲁海鲁姆摇摇头以示否定,然后就像忘记了她的存在一般埋头挥剑。 滴着汗,结束了与自己的厮杀之后抬头望去,她的身影仍旧停留在那儿, 【你,还真是闲呐】 然后,一如既往地出声讽刺。 渐渐地,对话的时间似乎增多了。 只会在练剑结束之后才有的对话,开始会在练剑之前出现了,只在练剑结束之后才会有的对话的时间,也渐渐延长了。 接着,去那个地方的时间也越来越早,有时甚至比少女还要早地来到花田之前, 然后少女说着【啊,今天还真早】,露出不服输的笑容。 ——直到相互告知名字为止,像这样度过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特蕾西亚”,报上这个名字的少女吐着舌说【现在才问呢】。 回答了名字的维鲁海鲁姆则是鼓着嘴说【之前都是在心里叫“花女”的】。 相互知道了名字,两人也开始了解彼此的事情。在此之前,都是些算不上深入的话题,渐渐地其内容也开始变化了。 某日,特蕾西亚问,“为什么,要挥剑呢”。 维鲁海鲁姆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回归军旅生活之后,迎接他的是一如既往充满血腥味的每一天。 与亚人的内战愈加激烈,不断重复着避开魔法突入到对方身前,从裆部到下颚一刀两断的工作。 驰骋大地,破风而行,突入敌阵,斩下大将的首级。然后将首级刺穿在单手剑上回到自营,面对混杂着称赞与畏惧的视线,叹着气。 突然,注意到在战场的角落,染着血的花儿在随风飘摇。 也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自己会留心不去踩到那些花。 【变得,喜欢花了吗】 【不,讨厌】 【为什么,要挥剑呢?】 【因为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与特蕾西亚的日常对话——在谈论花的时候,维鲁海鲁姆甚至会在回答的时候露出笑容。然而,当谈论到剑的时候,不知何时就连说出日常的抱怨都开始痛苦。 为什么,要挥剑呢。 “除此以外什么没有”,回想着带着这种想法、停止思考的每一天。 维鲁海鲁姆开始认真地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回溯到了初次握剑的那一日。 那一刻,维鲁海鲁姆握着的那柄长剑,还对自己浴血沙场的未来一无所知。 望着那样纯洁无瑕、倒映着澄澈的钢铁光辉的剑身时,维鲁海鲁姆想到了什么呢。 某日,深陷找不到答案的思考迷宫的他,来到了老地方。 脚步沉重,与先行等在那里的少女的碰面让他感觉更加抑郁。 会像这样烦恼,说不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难道不是为了什么都不去考虑,才一路挥着剑过来的吗。 在得出这简短的答案的同时, 【——维鲁海鲁姆】 已经早一步到达的少女转向这边,微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突然,灵魂被触动了。 停下脚步,涌上来的感情变得难以抑制。 突如其来的自觉袭向维鲁海鲁姆,仿佛就要压垮他的身体。 “无心地挥着剑”,当这个结论被彻底否决的时候,因为停止思考而搁置的各种东西喷发了出来。 不知道原因。也没有特别的契机。只是,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防线出现了缺失,突然在那个瞬间迎来了极限。 为什么,要挥剑呢? 为什么,开始挥剑了呢? 因为憧憬着剑的光辉,剑的力量,以及剑与生俱来的那份高洁。 也有那些原因。虽然也有那些原因,但开端应该并非如此。 【兄长们做不到的事情,必须由我去做】 因为兄长们,离挥剑这件事越来越远。 即便如此,兄长们也在以兄长们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所以为了能帮上兄长们的忙,他才寻找其他能够守护这个家的方式。 难道不是因此,才会迷上剑的光辉与力量的吗。 【变得,喜欢花了吗?】 【……不,讨厌】 【为什么,要挥剑呢?】 【因为我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守护别人的方法了】 在那之后,这样的日常对话便再也没有过了。 相对地,这边提出话题的情况变多了。回过神来,与挥剑相比,他已经把和特蕾西亚见面这件事看得更重要了。 本应一心挥剑的场所,变成了转动不够灵敏的头脑,寻找并非剑的话题的场所。 战场上【剑鬼】的行为开始产生变化,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一直以来,孤身突入敌阵,为尽可能多地取下首级而奋战的战斗方式,不知何时变成了带着“如何才能减少友军的损伤”的念头而奔走的战斗方式。 见到他比起杀敌,更优先援助友军的身影,周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了。 但从维鲁海鲁姆态度恶劣的时代就认识了他的战友们,对维鲁海鲁姆的变化在感到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内心五谷杂陈。 ——无论是对方过来搭话,还是这边过去搭话的情况都变多了。 就连至今无缘的骑士册封,也都有了争取的机会。 而一旦有了相应的荣誉,内心也会体会到荣耀。 【接受了册封,成为骑士了】 【是吗,恭喜。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不是吗】 【梦想?】 【为了保护他人而握剑的吧?骑士,就是为了保护谁而存在的】 然后他察觉到,在所谓的“想要保护的事物”里,那份笑容已经深深的铭刻其中。 4 光阴荏苒。 成为骑士后,与军队里接触的人增多了,自然进入耳中的情报也就增加了。 严峻的内战持续着胶着态势,各地的战线都陷入拉锯战。维鲁海鲁姆也并非百战百胜,吃了好几次败仗。 每当这时,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拼命去守护一切,但即便如此,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维鲁海鲁姆也因此心怀悔恨过着每一天。 ——“特利亚斯家的领地被卷入战火”,听到这个事情纯属偶然。 从军中新结交的朋友口中,维鲁海鲁姆意外地听到了这个事实。 原本开始于国土东部的内战扩大,战火烧到了北方的特利亚斯领。 ——然而没有命令。 作为被赐予骑士头衔的立场,只要还没有忘却对王国的忠节,便不允许擅自行动。 但是,对于回想起了握剑初衷的维鲁海鲁姆,那些阻碍毫无意义。 赶回怀念的故乡,那里早已在敌军的进攻下化为了火海。 在这暌违五年以上的地方,面对熟悉的景色与褪色的现实,维鲁海鲁姆拔出剑来,怒吼着冲入血雾之中。 斩敌脚下,踏过尸山,喉咙吼到嘶哑,浑身鲜血淋漓。 与战友们共同踏足过的战场不同,这是维鲁海鲁姆一个人的战场,没有退路。 理解了事到如今,自己又只能孤身战斗的事实,他身上的伤口一个接一个地增加着——最后终于动弹不得。 再次倒在堆积成山的死尸上,维鲁海鲁姆终于认识到,在仿佛无穷无尽的敌军面前,自己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 陪伴自己多年的爱剑落在身旁,但他就连抬起指尖去触碰的力气都没有了。 闭上眼睛回想度过的半生,自己尽是在挥着剑。 什么也没有的,寂寞的人生。 就在快要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眼前,人们的面容一个接一个地浮现。 双亲,两位兄长,在领地一同恶作剧的损友,王国军的战友和上司,一个接一个地浮现——最后浮现出来的是,背对着花田的特蕾西亚。 【不想,死……】 明明一直认为为剑而生,为剑而死才是夙愿。 然而实际上,像这样为剑付出一切的生存方式,在原本期望的终结来临时袭向维鲁海鲁姆的,却是无法承受的寂寥。 这句嘶哑的遗言,被斩杀了众多同伴的敌军可不会听。 异于人类的巨大身躯,将大剑毫不留情地向着维鲁海鲁姆挥下——, 【————】 ——在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斩击令他永生难忘。 剑风咆哮,掠过那名亚人族的手脚,脑袋和身体,将之斩断。 骚乱在敌军中如怒涛般扩散,然而袭来的剑芒更快一筹,行云流水地制造着“死亡”。 出现在眼前的光景,恍若噩梦。 血肉横飞,亚人连惨叫也来不及,便被夺去了性命。 被这华丽的斩击所命中的对象甚至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无情地吹灭了生命之火。 这是残忍,抑或是慈悲,谁都无从知晓。 若说知道了什么,那就只有一件事。 ——那把剑所在的领域,自己毕生、甚至永远都无法抵达。 为剑而生的自己,将自己短短十数年人生的大半部分都奉献给了剑。 正是这样的维鲁海鲁姆,才能清楚地明白,在眼前舞动的剑技究竟有多高超。 也清楚地明白,这是没有才能的自己,绝对无法触及的领域。 若说维鲁海鲁姆在自己故乡制造的是血雾的话,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正可谓是血海。就连堆积起来的尸山高度,也完全无法相比。 银色剑光的舞动,直到将入侵特利亚斯领地的亚人彻底消灭为止,都没有停止。 维鲁海鲁姆见证了这一边倒的杀戮,然后被迟到的王国军战友们抬了起来。他们一边叫喊着什么,一边治疗着自己,然而维鲁海鲁姆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不久之后,那位剑士甩了甩细长的剑身,悠然离去。 注意到那个身影滴血未沾的时候,战栗感传遍了维鲁海鲁姆的全身。 伸出的手,无法追上那远去的背影。 想必,维鲁海鲁姆所无法追上的,并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 听到【剑圣】的异名,以及其真名已经是在回到王都之后了。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剑圣的名字开始传遍四方,取代了剑鬼维鲁海鲁姆的名号。 【剑圣】——那是在过去,击败了给世界带来灾厄的【魔女】的传说中的存在。 为剑神所爱的那名男子的加护,如今也蕴藏在某族的血统之中,而那一族将这血脉代代相传,不断地孕育着下一个时代的强者。 当代剑圣的名字一次都未曾公之于众——直到此时。 5 等到战斗中负的伤痊愈,再次踏足老地方,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了。 维鲁海鲁姆握着爱剑,平静的迈着脚步,走向花田。 ——相信着,她一定会在。 然后不出所料地,特蕾西亚依旧坐在那个地方。 【————】 在她转过头来之前,维鲁海鲁姆拔出剑扑了上去。 画出半圆轨迹的剑刃在砍中她的脑袋之前——剑尖,被两根手指夹住,挡了下来。 把惊叹咽回肚里,维鲁海鲁姆的嘴角浮现出凶恶的笑容。 【真是屈辱】 【……是吗】 【你在,嘲笑我吗】 【————】 【回答我,特蕾西亚……不对,【剑圣】特蕾西亚·梵·阿斯特雷亚!!】 全力抽回剑,再次斩去,却再次被一丝不乱的动作避开了。 跃动的赤红头发夺去他的目光,然后双脚被绊倒,连受身都来不及便重重倒在地上。 面对手中无剑的剑圣,剑鬼的攻击甚至无法成形。 无能为力的屏障,无可奈何的差距,清晰地存在于两人之间。 【不会,再来这里了】 维鲁海鲁姆无数次地斩过去,无数次地遭到反击,然后被打倒在地。 爱剑不知何时被夺到了她的手中,被那剑柄随心所欲地殴打,不知何时已动弹不得。 好遥远。太弱了。无法触及。差距太大了。 【别,带着这样的表情……给我,握剑啊】 【因为,我是剑圣。虽然过去不清楚理由,但现在终于明白了】 【理由……?】 【为了某人而挥剑。我觉得是很好的理由】 ——让爱着花朵,不想握剑的特蕾西亚找到理由的,是维鲁海鲁姆。 正因为她能把剑用得比谁都强,到达比谁都遥远的境界,理由才更加重要。 【给我,等着,特蕾西亚……】 【————】 【我,要把剑从你手中夺走。不管是被赋予的加护还是任务,鬼才管它啊。别给我小看剑……小看剑刃的,钢铁的美丽啊,剑圣……!】 远去的背影,远去的女性没有停下脚步。 留下的,只有向着为剑所爱的剑圣诉说着剑意的愚昧剑鬼。 自那之后,两人再没在那个地方见过面。 6 剑鬼从王国军消失了,相对的,剑圣却在军中声名大噪。 一骑当千——特蕾西亚那能用这个词来表述的战斗方式,让战争的天平在转眼间倾斜了。明明只是一个人,其勇猛却早已超脱了个人的境界,【剑圣】那响亮的外号对于知晓过去传说的亚人来说是绝望性的。 内战的终结,是在【剑圣】踏入战场的大约两年后。 亚人联盟的主要首脑遭到剿灭,和平在现任领导人的会谈中得以实现——至少是宣告了使用武器的战争的终结。 为祝贺长久的内战结束,王国开办了小规模的豪华宴会。 在这场宴会上,将会向美丽而强大的剑圣授予勋章。 为了一睹赤发的【剑圣】特蕾西亚的芳容,国民们蜂拥前往王都,聚集到那位身为少女,却终结了漫长战争的英雄身边。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仿佛为了斩断这份狂热一般,剑鬼突然从天而降。 面对着这个手握着出鞘的剑,释放着惊人剑压的人,警备兵们紧张起来。 但是,阻止他们上前的不是他人,正是身为宴会中心人物的剑圣。 两人如同早有约定一般走上舞台,相互用剑指着对方。 长长的赤发随风飘舞,面对着不速之客的少女,姿态美得令人窒息。 那仿佛为美所淬炼,又仿佛与剑合为一体的站姿笔墨难书。 而与之形成反差,同剑圣对峙的那位人物的剑气却是如此的不详。 无论是披着的褐色上衣或是身上的肌肤,都饱受风霜干燥皲裂。手中的剑,比起剑圣握着的礼仪用圣剑也是如此的寒碜。只有剑柄保持着原型,剑身扭曲,通体粘着红褐色的铁锈。 与两人同样坐在台上远处的国王,阻止了尝试为剑圣助攻的骑士们。剑圣神情一动,迈开步子,所有人都屏息看着其手中闪烁着的剑芒。 决斗的开始突如其来,在大多数人眼里,两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挥出的剑刃相交,尖锐的声响传入每个观众的耳中。 剑影缭乱,钢铁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卷起旋风,两道影子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舞台上飞舞。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从失去语言能力的众人心中所涌现的,是仿佛要将自己压垮般的巨大感动。 攻守以惊人的速度切换,两人站立的位置与剑击重合的地点,从地面到空中,再到墙壁。在那副光景面前,甚至有人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水。 只是听着这金属碰撞的合奏,感受着这份撼动灵魂的壮烈,便令人痴迷其中。 人啊,竟能抵达如此境界。 所谓的剑,竟能让他人发出“如此美丽”的感叹。 终于, 【————】 锈红的剑刃从中折断,剑尖旋转着飞上空中。 随后,剑圣手中的礼仪用剑——, 【是我】 【————】 【是我,赢了】 圣剑落地发出清响,而绣剑那歪斜的断口正抵在剑圣的喉头。 时间在这一幕静止了,所有人都明白了。 ——剑圣,败北。 【比我还要弱的你,已经没有持剑的理由】 【如果,我不持剑的话……谁来】 【你挥剑的理由我来继承。你,只要成为我挥剑的理由就好】 上衣的风帽被拨下。 在沾染红褐色污渍的风帽下,维鲁海鲁姆板着脸瞪着特蕾西亚。 特蕾西亚,对着维鲁海鲁姆的表态微微摇头。 【真是过分的人。把别人的觉悟、决心,所有的所有,都浪费了】 【这些浪费了的,全部都由我来继承。你只要忘记握剑这回事安心地……是啊。一边养花,一边在我身后安稳地生活就可以了】 【在你的剑的,保护下?】 【是的】 【能保护我吗?】 【是的】 把手放到抵着自己的剑身上,特蕾西亚向前踏出一步。 两人在气息可及的距离,面对着面。 转动在湿润眼眶中的眼泪,在特蕾西亚的微笑中落下, 【喜欢,花吗?】 【开始不讨厌了】 【为什么,要挥剑?】 【为了守护你】 脸颊相互靠近,距离缩短,最终为零。 分开接触着的嘴唇,特蕾西亚红着脸,羞涩地盯着维鲁海鲁姆。 【爱我,吗?】 【——不知道】 转过脸去,生硬地回答道。 这是,被剑舞所感染的众人终于回归自我,卫兵们一口气围拢上来。 看着逼近的卫兵中那些熟知的面孔,维鲁海鲁姆耸了耸肩。 特蕾西亚对他这冷淡的态度鼓起了脸。 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两人在那个地方,一同眺望花田谈笑的那段时光。 【有些事情,还是希望别人说出口的哦】 【啊——】 挠着头,尴尬地抽搐脸颊,维鲁海鲁姆无可奈何地转向特蕾西亚,靠近她的耳边, 【总有一天,想说出口的时候会说的】 这么说着,把害羞用话语掩饰了过去。 7 ——熠熠生辉的宝剑裹挟疾风,轻而易举的撕碎磐石般的表皮。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鲜血,仿佛在追逐着一边飞驰一边怒吼的老剑士一般,刀刃留下的伤痕喷出鲜血,将天空染成猩红。 那身影已伤痕累累。 就算是现在,左肩以下的手臂也只是勉强相连,溅满全身的魔兽血液与自己的血液混合交融,变得漆黑。 极短时间的治愈魔法,除了止血以及回复少许体力之外没什么可期待的。那被嘱咐需要绝对静养的重伤状态,依然没有改变。 然而,看着现在的维鲁海鲁姆,又有谁能够笑他是个濒死的老人呢。 看着那闪光的双眸,看着那飞驰着的坚定脚步,看着那手中利刃的华丽斩击,听着那殊死一搏的气势,看着那令人痴迷的灵魂光辉,又有谁能够嘲笑这位老人的人生是愚蠢的呢。 利刃游走,哀嚎声此起彼伏,白鲸扭动巨大的身体,在疼痛的刺激下剧烈颤抖。 垫在大树下动弹不得的魔兽,剑鬼之刃在其背上毫无迷惘地划过。从头部顶端切入的斩击撕裂背脊,拉到尾部,落到地面后,再从下腹向着头部回切。 一剑——漫长无尽,深入锐利地银光一闪,转过一周将白鲸一刀两断。 剑鬼跳起来,再次落到停止了动作的白鲸鼻子上。 甩了甩染血的剑,剑鬼的眼神与白鲸的独眼相会——两份宿命交错着。 【我不打算指责你为恶。因为就算对野兽诉说善恶也没用。你和我之间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 【沉眠吧。——永远地】 最后留下一声微弱的嘶吼,白鲸的双眼失去了光辉。 那巨大的身躯失去力气,瘫倒下来,伴随着大地的震颤流出朱红色的浊流。 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血的触感,所有人都不发一言。 利法乌斯街道充满了寂静,然后——, 【结束了啊,特蕾西亚。终于……!】 维鲁海鲁姆站在已经没有动静的白鲸头上,仰天叫道。 宝剑从他手中落下,空出的双手捂住面孔,失去剑的剑鬼嗓音颤抖着, 【特蕾西亚,我】 声音嘶哑,其中却蕴含着的浓浓爱恋。 【我,爱你——!!】 只有维鲁海鲁姆知道的,没能对她说出口的爱语。 直到失去最爱之人的那一天,都没能传达出去的感情。 这本来在过去被她问起时,就该说出口的话语,维鲁海鲁姆在数十年之后终于说了出来。 在白鲸的尸体上,丢下了剑的剑鬼流着泪,诉说着对亡妻的爱。 8 【——在此,白鲸倒下了】 凛然的声音,孤独地鸣响在平原的夜。 这个声音,让无言的男人们抬起了头。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乘坐着白色地龙,悠然走上前来的少女的身上。 长长的绿发凌乱着,因为战斗中受到的伤害,身上的装饰品变得惨不忍睹,那张脸也沾上了自己的血污,那模样几乎不堪入目。 然而这位少女的身姿,此刻在他们眼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闪耀。 倘若灵魂的光辉能决定人的价值,那么这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 凛然的少女在骑士们的视线下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因为把剑借给了维鲁海鲁姆,现在克鲁修并没有佩剑。 因此她将拳头举向空中,仿佛要把握紧的拳头展示给所有人一般, 【活了四百年的岁月,威胁世界的雾之魔兽——由维鲁海鲁姆·梵·阿斯特雷亚讨伐了!!】 【——哦哦!!】 【这场战斗,是我们的胜利——!!】 嘹亮的胜利宣言从主君的口中发出,存活下来的骑士们齐声欢呼。 雾气散去的平原,出现了回归夜晚的征兆。 月光普照大地,照亮人们,夜晚恢复了它应有的模样。 ——就这样,跨越了数百年的白鲸战争,结束了。 第六章【前往梅瑟斯领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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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在洒满月光的平原上传开。 骑士们举起的剑在月光下闪耀着光辉的景致,是如此的美丽。 白鲸的巨躯横卧在弗琉盖尔大树下,而包围着尸体的人们陷入了狂热。所有人都满足于这场胜利,为悲愿的达成而流下感动的泪水。 仿佛要为他们这份欣喜泼冷水一般, 【————!!】 两声巨大的咆哮响起,令利法乌斯街道为之震颤,也盖过了欢呼声。 那是另外两头失去了本体的白鲸分身。 受到本体死亡的影响,在地上来回拍打着的分身逐渐溃散,化为雾气。 由于本体提供的魔力中断,分身的肉体也无法维持下去了。就算放着不管,这可悲的模样也不出几分钟就会消失,但是, 【煞风景】 随着这句话,挥出的手放出看不见的风刃,为这副丑态画上了句点。 裹挟暴风的风之斩击从头部切入,将扭动着的白鲸外皮轻松切开——巨大的身体被一刀两断,其存在也名副其实地雾散烟消。 剩下的那头也被讨伐队的魔石炮一击打散,回归雾气,迸发出来的魔力回归大气,巨大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这次攻击真正宣告了,白鲸讨伐战的终结。 但是——, 【也不能总是沉浸在喜悦里呢】 克鲁修把手放到胸前,感受着自己振奋的内心,却不形于色地摇了摇头。 邪恶的魔兽被大家齐心协力打倒,如果是故事的话,到这里就可喜可贺地结束了。 ——但是现实的话,不会就那么单纯地结束。 那是只允许出现在绘画故事中的结束方式,在可喜可贺的结局之后仍会继续的现实里,不得不做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救助幸存者,厚葬留下了尸骸的死者,也必须去缅怀连尸骸都没有留下的死者。 然后,思考着善后问题的克鲁修注意到了。 在离白鲸的尸体稍远一些的地方,那位功臣正在拼命喊叫。 2 【雷姆!雷姆,睁开眼睛……!】 抱起精疲力尽地倒在自己手中的少女,昴对着面无血色的脸庞拼命地叫喊。 靠在身旁的地龙,用他的鼻尖担忧着蹭着昴。 然而,此时笼罩着昴的焦躁感,已经强烈到了让他连地龙的关心都无暇顾及的地步。 ——让白鲸追着昴的气味,然后压在大树下的作战完美地成功了。 本以为因为要切断历史悠久的大树,会有人忌讳这种事而提出反对。但是,实用主义的兽人佣兵团毫无责备的意思,克鲁修也表现出了一旦认为必要就果断决定的度量。 结果,提议者昴本人需要承担最大风险的这个作战得以实行,而最终可说是得到了开战至今最大的战果。 然而,若说这份战果的代价是如今的状况的话,那也太残酷了。 【不带,这样的吧……拜托了,雷姆……要是你,不在的话……】 眼前,雷姆,依然闭着眼睛,对昴的呼喊毫无反应。 失去力量的手脚看不出动弹的迹象,夹杂着她的名字的哭喊声穿过她的鼓膜,空虚地在周围回响。 ——受到白鲸穷追不舍的同时,从逼近眼前的大树树干下千钧一发地逃出。 然后魔兽被沉重的大树直接砸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猛烈的地震与冲击中被吹飞。而当时正好从旁经过的昴他们,也在其中。 在被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猛烈冲击吞没的时候,昴感觉到自己在被温暖地守护着。但就在觉察到这件事的瞬间,骇人的爆炸声响起,自己连同那份温暖一起摔落在地。 凭借断续而朦胧的意识,昴注意到自己正倒在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也发现了抱着自己的是谁——知道了正是那位少女,自始至终都在抱着自己。 【……昴……】 【雷姆——!?】 突然,她的眼皮颤抖了一下,那光芒黯淡的双眸中倒映着昴的身影。 那眼瞳中映出的自己是如此的弱小,仿佛自己无意识间承认了这份正在逼近眼前的现实, 【太好……啊啊,是我。能认出来吗,是昴。雷姆,你的身体……】 【昴……没事,太好了……】 嗓音哽咽。 雷姆,望着甚至没能好好说出关心自己的话语的昴,安详地微笑着。 仿佛连自己的伤势都置之度外,仅仅看到昴的平安就满心欣喜。 【魔兽……怎么样,了……】 【……讨伐了。解决了。顺利结束了。全部都顺利结束了!我也,没有受什么伤……全部,都多亏了你……】 【是……这样啊。那么,罗兹沃尔大人,艾米莉亚大人……也,一定没事了……】 【会没事的。交给我。所以雷姆,现在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不对,眼睛……不要闭上……啊啊,可恶,要怎样……】 不用勉强说话。但是,如果雷姆不说些什么,昴又无法抹去心里的不安。无法抗拒的命运强制力,就仿佛要把她的性命从昴的手中夺走一般——这样的焦躁感在心中驻留不去。 要怎么做才好,不知道。要为她做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 因为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昴只能,握着她的手,在抱着她的手臂中注入力气,抱紧那具身体。 【好痛、哦。昴……】 【对不起。抱歉。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感觉你会去很远的地方……】 【哪里也,不会去的哦。……雷姆,会在昴的,身边……】 面对仿佛缠人的孩子般哽咽着的昴,雷姆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然后那身体突然失去了力气。 感受着怀中她身体的柔软触感,昴的嗓子因为恐惧而绷紧了。 【雷姆……?雷姆!拜托,雷姆……眼睛,睁开来……】 【怎么,感觉好困……对不起。稍微睡一会儿,醒来以后还会……立刻,为了昴……】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所以,拜托了,雷姆……!】 拼命地抓紧明明就抱在怀中,却仿佛在渐渐远去的她,昴拼命地抬高嗓门。然而,那声音却没能传达给眼前的雷姆。 【就算,说些任性的话……也可以,吗?】 【……!说,不管什么都可以说!不管什么都会听的,都会去做的……】 【想要,昴说喜欢……雷姆】 雷姆仰头望着昴,用沙哑的,微弱的声音说道。 擦净被泪水模糊的视野,昴甩了甩头。 然后,靠近她的脸颊, 【我喜欢你】 【————】 【我最喜欢你了。这是当然的吧……没有你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这是发自内心的话语。 这是昴将一切都倾注进这一瞬间,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若是没有她就走不到今天。若是没有她就活不下去。 【啊啊……好高兴……】 听到昴的告白,雷姆闭上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听到昴说出的话语,雷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看上去分外幸福。突然之间,昴感觉到她的身体终于彻底失去了力量。 【等一下……】 【爱你,昴】 【别开玩笑,留在我身边啊!又要,让我只剩下后悔吗!】 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未来中,怎么可能忍受没有她的存在。 这份感情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而到了现在,这份感情已经占据了心灵的大半。 所以, 【在能够笑着诉说的未来里面,没有你在的未来……我不想要啊】 【在那个未来里,雷姆也能留在昴的身旁吗?】 【……那是当然的吧。不会让你去别的地方的】 闭上眼睛,抹去盈眶的眼泪,昴直视着雷姆。 然后,说道。 【你是我的东西。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这份诺言,雷姆收下了】 【诶?】 突然,莫名冷静的回答,让昴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然后,雷姆缓缓睁开闭上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离开昴的怀中,站直身子。然后,对还没能把握状况的昴歪着头,微笑道, 【昴的身边已经由雷姆预约下来了。……撤回,是不允许的哦?】 那副濒死的模样不知去了哪里。 雷姆恶作剧地,玩笑般地闭上了一只眼睛,用手指轻触昴的嘴唇。 昴的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啊啊啊】 【是的,是昴的雷姆。名副其实的】 这句惯例的回答,现在听来如此的大胆直率,让昴说不出话。 即便如此,在眼前的少女平安无事的事实面前,在这就算是生气也不足为奇的场面下,却如此的高兴。 【自从互诉衷肠之后,你也变得太会玩了吧……】 【忠实于爱的女孩子是很强的哦,昴】 面对几乎不再隐藏感情的雷姆,昴不知说什么才好。 昴因为害羞之类的原因红着脸,小声叹了一口气。 【……要是你死的话,我差不多就要殉情了呢】 【能被思恋到这种程度,雷姆也是三生有幸了呢】 【不开玩笑的,呢】 面对微笑着回答的雷姆,昴用真正的、毫无虚伪的感情予以回应。 如果在这里失去雷姆的话,昴一定会再次让世界重来的吧。哪怕有无法重来的可能性,也毫无疑问会去尝试。 现在雷姆在昴心中的存在,就是重要到如此的地步。 【那么,就绝对不能死去了呢】 【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死,也不会让你死的】 脸孔靠近,额头碰触着额头,四目相对。 雷姆怜爱地看着昴,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下,少女的姿态让昴感觉到身体微微酥麻。自然地,视线被引向桃色的双唇,心脏的跳动微微加快——, 【——两位,差不多可以了不是喵?】 在远处旁观两人秀恩爱的菲利斯露出无奈的表情,在关键时刻切入进来,完美地进行了妨碍。 似乎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 ——这是故意的吧。 3 【叫得那么拼命喵,昴亲还真是可爱呢。没有你的话,我活不下去……!】 【吵死了,闭嘴!居然一直在旁边看着,快给我反省你的恶趣味!】 【说到底,冷静想想就能发现了吧。东奔西跑给人治疗的小菲利斯没有马上跑去雷姆那边,就说明她的伤并没有严重到危及生命呐——】 【那种时候能冷静下来吗!那可是说了,喜欢的……重要的女孩子……受伤昏迷了哦。手忙脚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各种部分没法干脆地说出口,这也是男孩子的纯情呢~】 对昴的怒吼无动于衷,菲利斯掌心朝着雷姆浮现青光,嘿嘿地笑着。那侧脸让昴格外火大,但是看着雷姆渐渐舒缓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 虽然对菲利斯的话有很多地方无法苟同,但是既然从重伤者开始治疗的他把雷姆排到后面,也就是说这是事实吧。 若是忽视既是讨伐白鲸的功臣,又是其他阵营战力的雷姆与昴的话,他的主人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吧。正当昴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 【没事吗,菜月·昴】 这时,刚好想到的菲利斯的主人——克鲁修缓缓踏过草地走了过来。 始终展现着的气概混合着战斗的余韵,那副美丽的姿态正诠释着“战争少女”这个词的定义。 【马马虎虎,吧。克鲁修小姐才是,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确实没事呢。但是,讨伐队的损伤绝对不小。因为即便讨伐了白鲸,消失的人们也不会回来】 对抬手回应的昴点了点头,克鲁修扫视周围,眼神带着一丝痛苦。她的视线所看向的,是现在正被压在大树底下的白鲸尸体。 这边幸存下来的讨伐队,似乎正在聚集伤势较轻的人们,试图首先移开压在白鲸身上的大树。 【那是在做什么,那边的】 【必须把白鲸的尸体搬出来。对于为作战做出牺牲的弗琉盖尔大树,也有必要进行处理。正因为是战斗之后,才不能掉以轻心】 【搬出来……那个大的要死的尸体?】 即便再次确认,克鲁修的答复依然不变。昴连忙把视线转回白鲸,望着那全长五十米的巨大躯干, 【不会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吗?】 【这里可不是说做不做得到的问题。那可是在全世界的天空遨游了四百年的威胁。要有像是它的尸体这种明确的证据,人们才能真正安心。再不济,就算只有脑袋也要搬回去】 虽然克鲁修的话听上去有些夸张,但是昴重新思考过后,又觉得的确如此。毕竟,对于讨伐白鲸的克鲁修来说,这也是在王选之中亲眼可见的成果。 当然,克鲁修并非只追求功绩的卑劣之人这一点,在这场战斗中已经充分了解了。话虽如此,这次的功绩仍旧十分惊人。 原本就是王选的最佳候补,深受国民支持,若是这次还能赚到有所顾虑的商人势力的好感度的话,克鲁修的地位也将坚如磐石——, 【咦,该不会相当不妙地在后面推了一把?】 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重归艾米莉亚阵营,但就算是这样,会不会做得有点过头了呢。 想到这里,昴的心里涌出了迟来的后悔, 【脸色还真够阴沉呢。——实在看不出来是击落白鲸的英雄的表情呢】 【会不会被小艾米莉亚一开口就骂成背叛者……诶,你刚才说了啥?】 【击落白鲸的英雄——当家还没寡廉鲜耻到,把卿的功劳就这么完全据为己有啊】 视线从白鲸的亡骸上转回来,克鲁修以如剑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昴。 这份诚实的光辉是如此的耀眼,昴也转身与她面对着面。 看到昴的动作,克鲁修缓缓地将手抬到胸前, 【此次的协助,感激不尽。若没有卿在,想必无法讨伐白鲸,我的目标或许也将半途而废】 这么说着,对昴深深地行了一礼。 【————】 高洁的克鲁修所表现出的真挚谢意,这份温暖让昴不禁全身僵硬。 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过被像她这样立场的人,诉说这种话语的记忆。 【不,不是……不要这样啦。我,才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说中白鲸的出现地点,为战力不足的讨伐队而四处奔走,激起士气低迷的骑士们的觉悟,献出将自身置于险境的起死回生的妙计,在此之上还漂亮地完成了任务,将胜利握在了手中】 对语无伦次的昴,克鲁修列举出了这场战斗中昴的成果。 像这么整理出自己的行动,再总结起来一看,简直是, 【我也还真是,活跃到只会让人觉得脑子有病呐……】 【势如猛虎,这种说法也不对呢。但是,这场战斗的功臣毫无疑问正是卿。若是有人做出轻视卿的功绩的行为,我也以我的名誉起誓,必会将其纠正】 以认真的表情,正视并称赞着昴的克鲁修,不带丝毫算计与踌躇。 诚实,正如这两个字给人的印象那样,她所说的话语、感谢的想法里没有半分虚假。 正因如此,昴回想起出发前一天与克鲁修之间的关系,不禁苦笑起来。 【评价还真是大大改观了呐,吓到了】 【无需谦逊。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数天前认知方面的巨大错误。卿,带来了难得的幸运。本来的话,这份功绩是应当请入本家并奉上相应的报酬的】 【那点还是放过我吧】 克鲁修眯起眼,压低声音,劝说着昴的加入。 但是,昴对她的劝说,当即抬手拒绝了。 【虽说和忠诚忠义这些东西不同,但是我的信任已经交到应当托付的地方了。你是个好人,我也真心觉得你成为国王以后一定能做得很好,但是……】 克鲁修的话,想必能够成为比任何人都高洁地引导国民的王的吧。 有着如此的器量,又稍稍知道了一点她这么做的理由。 正当的理由,与之相应的觉悟,一定都存在于托付给她的遗志里面。 包括这些在内的一切,构成了“克鲁修·卡鲁斯坦”这名女性。 她的这份人格,对于昴这样一路说谎过来的小人太过耀眼,是只能心怀羡慕与憧憬的理想,但是。 【——我,要让艾米莉亚成为王】 【————】 【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虽说是已经心里有数的答案,但竟然回答得这么坚决呢】 听到昴的回答,克鲁修的唇角绽放笑容,点头道。 然后放下抱在身前的双手,洁白的手指握成拳头,伸向昴。 【好吧。卿的功绩会以别的形式报答。以克鲁修·卡鲁斯坦之名起誓,必将履行这份契约】 郑重地说完,克鲁修松开拳头,望向自己的掌心。 然后语气微微沉了下来, 【这么说来被如此飒爽地拒绝了邀请,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呢。就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反倒有种清爽的败北感呢】 【……克鲁修小姐,真是很厉害的人啊。如果我是四处飘荡的孤家寡人的话,一定会想为你出一份力了吧】 如果是在无所依靠,居无定所的状况下,像克鲁修这样的人物伸出了手,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投奔,追随,将全部都交给她的吧。 但是,现在的昴已经有想要伸手抓住的对象在了,有着支撑着这靠不住的背脊的手掌在了。 所以,没法握住克鲁修的手,不过, 【同盟的事情,就拜托了呐。不管最后会以怎样的方式敌对,在那之前就请保持良好关系吧】 【——菜月·昴。把你的一个想法,修正一下吧】 听到昴的回答,克鲁修的笑容消失,严肃地抿起嘴来。 惊讶于再次紧张的空气,昴朝克鲁修投去戒备的视线。 看着昴的反应,克鲁修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昴的脸, 【哪怕一决雌雄的时刻到来,我对卿也将会是友好的】 【————】 【即便终有一天会离别,卿今日的恩情我不会忘记。因此哪怕敌对之时到来,我也直到最后都会对卿致以敬意与友好】放下手臂,克鲁修以凛然的嗓音断言道。 她的举动,让昴的背脊真正地流过了寒意。 但这并非负面的情绪。而是折服于伟大人格时所产生感情。 ——这就是卡鲁斯坦公爵,克鲁修·卡鲁斯坦。 【幸好我心里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已经定下来了,不然可就危险了】 【——呼。我还没有考虑到作为女人,能让卿怎么样的地步。虽说并非没有被触动心弦的时候,但是我的心早已全部托付给了那个梦想。——直到实现那位大人的梦想为止】 面对为了隐藏动摇而开玩笑的昴,克鲁修浅笑着答道。但是,她后半句话的嗓音压得很低,甚至没能传到昴的耳中。 把感伤瞬间抛至脑后,克鲁修说着【那么】,目光冷静地续道, 【可以的话,我想就这样把负伤者和白鲸的尸体运去王都。但是,卿似乎还留有什么使命的样子呢】 【……果然,拥有加护能看得出来吗】 【只要看到那种男子汉的眼神就明白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加护的力量】 看着昴的黑色眼瞳,克鲁修闭上单眼如是回答。然后她上下审视起昴来, 【卿也应该不是毫发无损。但是有些事情,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去完成的吧】 【是哪怕重伤也必须去做的事情呐。某种意义上,白鲸狩猎也只是为了去做那件事。不过总觉得说出来不太好呐】 【呵,白鲸讨伐也不过是顺便吗】 这种说法可能不太中听,不过克鲁修并没有生气。 她对昴不惜说到这种地步的那个目标兴趣盎然, 【很感兴趣呢。——与本家的同盟,也是出于这层考虑吧。那么,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本家需要做什么。……需要,帮助吗】 【需要。但是……说实话,没想到会这么艰苦】 环视着伤势累累的讨伐队,昴为自己的预计失误垂下了肩。 白鲸讨伐的结束,也就意味着等待着昴的,等待着艾米莉亚的,是回归梅瑟斯领之后,与那个充满不祥气息的集团的遭遇。 为了与随后的强敌作战,克鲁修他们的力量是必要的,但是——, 【出现了那么多伤亡,也没法再勉强他们了。克鲁修小姐也有作为家主,不能感情用事的立场和意见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意气用事要求协助的话……】 【——那么这把老骨头,就供你驱使如何】 突然插入对话的,是踏着平稳的步子靠近的高挑身影——浑身沐浴魔兽之血,如今更显悲壮模样的老剑士,维鲁海鲁姆。 剑鬼以丝毫看不出负伤的步伐走了过来,将右手握着的宝剑递给克鲁修, 【克鲁修大人,借出的物品在此归还。同时就此衷心感谢。我的悲愿能以此种形式达成,也多亏了克鲁修大人的协助。——万分,感谢】 【只是我的目的与卿的悲愿,恰好一致了而已。——那柄剑,现在再在卿那里保管一会儿。在这之后的事,卿若是不佩剑,也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了】 【——是。多谢】 克鲁修简短地回应了维鲁海鲁姆的致谢以后,望向昴。 维鲁海鲁姆收下剑,也转向昴这边。 【————】 再次近距离相对,从他身上飘来的血腥味十分浓烈,无意间迸发出的剑气也给昴带来了心脏好似遭受千刀万剐般的紧张感。 但是,像战斗前那样的紧张——维鲁海鲁姆已经从那种氛围中解放了出来,此时明朗的表情也正在说明这一点。 老剑士直视着昴,然后当场单膝跪地。 这是在出阵前夜也展现过的,向对方表示最深敬意的最高礼节。 然后——, 【菜月·昴阁下。此次的白鲸讨伐,能有此成果全因阁下的协力。此身至今为止,苟活下来的意义能全部实现,也是由于阁下的出现。感谢。感谢。——奉上我的一切,以示感激】 【————】 维鲁海鲁姆将大半的人生奉献给了剑,而在那之后又花了十余年的时间,达成了复仇。 昴被这样的他说出口的感谢、被那份庞大的热情所吞没,却因为担心自己会语无伦次,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花了片刻,让心情平静下来,把心情调整到能够好好地向眼前的老人开口的状态。 面对维鲁海鲁姆的觉悟,不像样的表现是绝对不行的。 【能够实现夙愿,是因为维鲁海鲁姆先生自身的力量。想着要打倒那头白鲸,调查,锻炼,锲而不舍地战斗……】 一次次地品尝挫折,甚至可能会因为无法达成执念而几乎放弃。 不可能一次都没有受到过抛弃一切,从妄念中得到解脱的诱惑。 心灵的软弱,向自己屈服,被命运无情地阻挡,正因为是比谁都清楚这些的昴,才能明白维鲁海鲁姆在这份执念实现之前,经历了多少苦难。 所以, 【为了深爱着的妻子,甚至连白鲸都打倒了。若是我多少帮上了一些忙的话,那就太好了。虽说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但是……恭喜。还有——辛苦了】 【————】 听到昴的话语,维鲁海鲁姆抬起头来,瞪大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那是昴将自己感受到的思念与感动,擅自与维鲁海鲁姆产生共鸣而想象出来的感情。刚才那短短的话语想必也没法全部传达出去,用像是理解似的语气说出来,维鲁海鲁姆也不会觉得多愉快吧。 但是,即便如此,也无法忍住想要说出口的这份冲动。 对十四年来,燃烧着对亡妻的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在与命运战斗至今,终于获胜的前辈,对这些年来的辛劳说出这番话语。 【——感谢】 维鲁海鲁姆声音颤抖着,简短地答道。 然后他稍稍低头,仅仅沉默数秒之后,站起身来。然后,他将视线转向克鲁修,看到她点了点头, 【已经从克鲁修大人那里获得许可了。此身,将托付于昴阁下。请充分地,为了达成目的而驱使】 【这样真的帮上大忙了啊,不过真的?】 昴望向克鲁修寻求确认,只见她也颔首表示肯定。 昴再次难以置信地望向维鲁海鲁姆,那即便单臂负伤也毫无衰减的剑气,让昴同时感受到了可靠与恐怖。 ——维鲁海鲁姆的协力,对昴来说正如所愿。 在亟需战力的现状下,剑鬼的助力可以说是再欢迎不过了。但关键在于,维鲁海鲁姆身上的伤势,即便在一般人眼里可也都是重伤。 对昴迟疑,克鲁修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菲利斯!】 【来~了,克鲁修大人!】 听到克鲁修飒爽的呼喊声,菲利斯以仿佛滑行的动作迅速接近。 他一蹦一跳地站到克鲁修的身边,头上的猫耳微微颤动, 【怎么了,克鲁修大人。小菲利斯正在繁忙地工作中,不过听取克鲁修大人的愿望理所当然是最优先的喵】 【你啊,自己的发言给我负起责任啊!】 对于把身为治愈术师的使命感干净利落地扔到一旁的发言进行吐槽之后,菲利斯一脸怒容。对于这样的菲利斯,克鲁修看着远处的讨伐队说, 【还有性命危急的伤者吗?】 【虽说是从重伤者开始处理的,不过危险人数已经完全归零~了喵。其他人的应急处置也毫无破绽,小菲利是个能干的孩子。请夸奖我喵】 看到手指抵着嘴唇撒娇着的菲利斯,昴手抚胸口,松了一口气。 至少,雷姆没什么大碍。正因为在决战后让自己陷入混乱的那段对话,听到没事的时候,安心感显得更加的强烈。 就在昴在一旁安心的时候,克鲁修摸着菲利斯的头说着【知道了】,随后点头道, 【剩下的伤员都已经能搬运了吗。那么菲利斯,这个地方的治疗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之后,就与菜月·昴同行,履行作为同盟的义务】 【——诶!?】 听到克鲁修的指示,昴惊呼起来。 让菲利斯离开这里,与昴同行。这可是比起自己阵营的伤员,更加重视同盟对手的昴的指示。 当然了,这会让克鲁修阵营失去重要的战力,同时也会让菲利斯反感——, 【了解了。小菲利斯就这样和昴亲同行。还必须在路上治疗维鲁爷呢】 【麻烦你了呢】 【相对的,维鲁爷是要用剑战斗的所以彼此彼此不是喵?】 没有反感。 菲利斯理所当然地听从了指示,维鲁海鲁姆也看不出丝毫惊讶的样子。看着主人与两位追随者的对话,昴不由得表现出了困惑。 就在这时菲利斯含情脉脉地望着昴, 【就是这样喵,剩下一半没什么大问题的讨伐队员……二十人出头一点来着喵?这些就带去给昴亲帮忙了呢。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什么的也太随意了吧!这样真的可以吗?】 【“可以吗”,说的是啥喵?】 【还问是啥……各种事情啊。你,相信我的判断吗】 越是回忆就越会发现,在王都的时候,总是揭昴伤疤的人,除了菲利斯就没有第二个了。 虽然总是面带友好的笑容,装出一副出人意料的可爱样子,但是昴能隐约感觉到,他素来是对弱小的昴抱有着强烈的轻蔑的。 昴认为服从自己轻蔑的对象,会不情愿也理所当然的,不过, 【不是相信昴亲,而是不会怀疑克鲁修大人对昴亲的信任。这点,可别弄错了哦?】 【哦,哦……谢谢】 菲利斯强调着,嗤笑着昴的想法。 他的态度让昴尴尬得无言以对,只好先道谢了。菲利斯看着昴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同时小声道, 【……那只是,纯粹的同性相斥之类的感情罢了】 【——?刚才,说了什么?】 菲利斯做作地敲了下掌心,把没能听到的话掩饰过去, 【忘记说了,小雷姆要留下……不如说,要和克鲁修大人一起回王都休养——。知道了吧】 【——为什么啊!】 强烈的反对声在菲利斯抛着媚眼的宣言后传来。那是身处伤者的队伍中,始终竖着耳朵在听这边对话的雷姆。她恶狠狠地瞪着菲利斯, 【雷姆!雷姆已经没问题了。昴马上又要到危险的地方去了,雷姆不在话要怎样……】 【就算你这么说,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吧?几乎一直独自压制一头白鲸,而且还连发上级魔法……小雷姆的身体,现在已经是魔力耗尽的状态了喵。作为治疗术师,不能再让你乱来了~。理解?】 【但是!】 无法认同,这么想着的雷姆撑起身体,语气愈发激动。 然而,手臂却无法用力,没能被完全撑起的身体颤抖摇晃着。昴慌忙跑过去,轻轻撑住她的双肩。 【这样很危险啊。……拜托了就听菲利斯的吧,别太乱来哦】 【但是!雷姆讨厌这样。这样太痛苦了。根本忍受不了】 望向身边的昴,雷姆那蓝色的眼睛里转动着大颗的泪水。 对她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被抛弃,而是——, 【在昴有困难的时候,雷姆想要比任何人都先伸出援手。想要在昴为前路迷茫的时候,能够在背后推上一把。想要在昴想要挑战什么的时候,能够陪在身边,让昴不再颤抖。雷姆的期望,雷姆的期望只是这样而已。所以……】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担心呢】 【诶?】 听到雷姆带着哭腔说出饱含爱慕的字句,昴不由得脸红了。 继续撑住雷姆的肩膀,昴温柔地抚摸她的头, 【一直都是和你牵着手的,也被你在背后推了好几把。就算是颤抖,只要想着你就总能解决。——我一直,都在被你拯救】 【……啊】 【没问题的,雷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去解决的。我是你的英雄。我已经决定要踏出这一步了。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 蕾姆眼神颤抖,视线向上望着昴,发烫的脸庞染上了嫣红。 昴对着这样的她露出了笑容,那是露出牙齿的凶狠笑容, 【连白鲸狩猎都做到了。你的英雄,完全的鬼上身了呐】 【昴……】 涌上心头的感情无法抑制,雷姆的呼唤声也变得断断续续。 然后她费力地数次压下内心的冲动,无数次地深呼吸之后,无法压抑而溢出的部分化为泪珠从眼角落下, 【——明白了。雷姆的英雄,是世界第一】 她一边落泪,一边微笑着说道。 4 克鲁修带着包括雷姆在内的伤员,回收白鲸的头部以后准备返回王都。 而昴他们则让讨伐队的一半兵力充当她们的护卫,带着另外一半去往梅瑟斯领。 以维鲁海鲁姆和菲利斯为代表,与昴同行的讨伐队成员共计二十四名。虽说比预想中要少了很多,不过仍是足以令人安心的战力。 而且,同行的并不仅仅是这些讨伐队成员——, 【啊——,话说,还真是好呢各位,能被小哥带上!】 【团长——!蜜蜜也是!蜜蜜也很努力了!超——很努力了——!】 两位坐在狮虎上的兽人唠叨吵闹着。 一位是因保护昴而受到脱离战线的重伤,如今已经恢复过来的里卡多。另一边则是即便在以命搏命的战斗里,也不失童真的蜜蜜。 参加的不仅仅是这两人,还包括兽人佣兵团【铁之牙】的十名幸存者。其他伤者则由副队长黑塔罗带领着,与克鲁修她们一同前往王都。 【说起来,明明弟弟都消耗了那么多体力,为什么你还能那么精神?】 【黑塔多身体太柔弱了!太软弱了!真是的——,太——丢人了!】 蜜蜜大声嘲笑着弟弟的柔弱。不过按照昴的判断,恐怕只是因为这位姐姐的体力多得离谱吧。 与其说是无可救药地享受战斗的狂战士,倒不如说是——对任何事情都能找到乐趣的乐观主义者吧。要说羡慕还真有些羡慕。 【虽然洒家在白鲸战的后半部分成了那个样子,不过不用担心。因为让小姐好好照顾过了呐。这之后,要在小哥真正的目标这边出个风头呢】 【说要在真正的目标这边出风头,你,是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这么说的吗……】 【和魔女教的事情有关,对吧?】 里卡多突然压低了声音,让昴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昴不禁用力握住了承受着自己体重的地龙——帕特拉修的缰绳,然后听到了漆黑的地龙像是在担心自己的低鸣。 望着昴僵硬的侧脸,里卡多露出尖牙,笑道, 【不用那么惊讶吧。商人最重要的就是情报的新鲜度,洒家也好歹是小姐雇佣来的。不仅仅是小哥的事情,其他的也有听说很多。耳朵不是白长这么大的】 【是的——!蜜蜜很大哦——!】 【不是在说你呢,小不点】 蜜蜜从另一个角度对里卡多的玩笑做出了反应,让他苦笑起来。昴在一旁挠着头,吃惊之余,也感受到了阿纳斯塔西娅的城府和心机。 话虽如此,既然还要继续同行,与里卡多他们【铁之牙】之间的情报共享就是必要的。可能的话,是想把讨伐队的人集合起来再一起说的。 而且还要看昴在出发前埋下的保险,是否在正常运作——, 【啊,似乎可以汇合了呐】 【啊?】 听到这句话,昴慌忙转过视线望去,然而他的眼睛无法看穿笼罩着夜间平原的黑暗。他辨认不出自己看见的东西,只能歪头表示疑惑。 【就算不那么拼命去看,再等一会儿就知道啦。安心吧】 【知道的家伙都喜欢这么说。别给我装模作样的】 【那么,就不装模作样了吧。——虽然有点远,不过那边过来的是我的佣兵团,另外一半的】 【一半?】 里卡多的话让昴皱起了眉头。 【铁之牙】的一半,也就是那些受伤人员,应该已经打道回府了。 【所谓一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原本,洒家的【铁之牙】在讨伐白鲸的时候就只来了一半的人。因为剩下的一半有那一半该做的事情呐】 【要做的事情,说的是】 【要是有其他人闯入街道,被卷入战斗的话就不好了对吧?所以,他们的任务就是封锁街道的另一边。因为是昨天夜里就出发了,所以没有和小哥碰面的机会呐】 听完里卡多的说明,昴点头表示理解。 虽说对没有拿出全部战力来讨伐白鲸这点感到不满,但是毕竟像里卡多和蜜蜜这样的主力都借出来了。考虑到讨伐失败全灭的可能性,阿纳斯塔西娅这种规避风险的判断并没有错。虽说自己有点看不惯。 这只是因为手牌太少,除了全力投球以外没有选择的昴的嫉妒罢了。 【那么,现在来的是余下的伙伴吗。那边是谁带的队?】 【是蜜蜜的弟弟缇碧在带——!和黑塔罗一样,能和蜜蜜啪咚地释放合体技哦——!很厉害哦——!】 蜜蜜抬头挺胸,一脸得意地回答了昴的问题。 听到她那活泼而又暧昧不明的回答,昴对剩下那一半同伴开始感到不安了,不过, 【等下,但是另一位弟弟很正经啊。所以那位弟弟到底像姐弟哪边,还是五五开……?】 【虽然有些地方让人很不放心,不过缇碧可是非常有才能的孩子哦。从估价到交涉都可以胜任,是小姐的得力助手。又擅长对付蜜蜜,是黑塔罗的升级版本呐!】 【别这么说啊,感觉黑塔罗都可怜起来了……】 不管是姐姐还是团长都给出这么惨的评价,黑塔罗也太可怜了。 不过,先把他的可怜放到一边,【铁之牙】还有其他成员倒是个好消息。刚才考虑的谈话时间,或许要推到与他们汇合之后了。 讨论如何应对【魔女教】的会议正等在前方——恐怕,克鲁修阵营的维鲁海鲁姆他们也是已经有所察觉。问题在于,昴该如何说明。 同说明白鲸的时候一样,必须在不触及【死亡回归】的前提下进行说明。 【不过,这还真是个难题啊……嗯?】 就在昴烦恼的时候,看到了狮虎群奔跑带起的烟尘。那就是里卡多所说的,前来这边汇合的【铁之牙】成员。但是,昴却感觉到了违和。 【————】 昴凝神留意存在于大脑角落的那份违和感,然后他发现了。 在正面接近的狮虎群里,有一个外观格格不入的身影混在里面。 距离渐渐缩短,其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昴这才明白,那外观的特征来自于地龙。 然后,坐在那头苍蓝色地龙身上的是, 【——什么啊,是你这家伙吗】 【面对援军,这语气还真是不像话呢。完全没变啊,你】 走上前去,停下脚步,骑在地龙背上的昴与那位人物对峙着。 那位男子身着近卫骑士团的庄严白色制服,嘴角挂着悠然的微笑,细心地抚平着色调偏淡的紫发。 ——与昴有过因缘的人物,尤里乌斯·尤克里乌斯正优雅地停在那儿,望着昴。 5 帕特拉修抽动鼻子,以锐利的目光正面恐吓着苍蓝色地龙。 昴拍拍它的脖颈,抚慰着这位与自己怀有同样心情的伙伴。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过如今的昴与帕特拉修之间的羁绊,可是强到足以共同跨越生死的。 通过手里的缰绳,昴仿佛能感觉到帕特拉修的想法。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的自我陶醉了,但是,能不能别色诱我的地龙?你的地龙是相当优良的品种。色诱一下可能就直接跟着跑了】 【喂,帕特拉修!你丫的,原来是在搭讪吗!还以为是和我心意相通的,居然背叛了吗!?居然给我在决一死战的关头发春!】 【那头地龙也不想被你这么说吧。你都在出发前秀了那么多恩爱了。而且,小哥的地龙,可是可爱的雌性呢】 【你是lady(女士)吗!?】 昴为伙伴的性别而吃惊,帕特拉修本身倒是一脸迷惑。 尤里乌斯对这番对话耸了耸肩,刚才的似乎是他的玩笑。昴正想大声抗议,然而就在这之前, 【居然来这种地方会合什喵的,尤里乌斯还真是悠闲呢。这边可是几个钟头前还在拼死拼活呢】 【被这么说,我也只能表示惭愧。但是,能让我订正一点吗,菲利斯。我并不是那位叫“尤里乌斯”的人。对了……我名字是“尤里”】 面对菲利斯充满恶意的讽刺,尤里乌斯板着脸开起了玩笑。 毫无意义的假名令全员无语,而他则微笑接受着那些冷淡的视线。 【假设,仅仅是假设,拥有骑士身份的人加入雇佣集团,沦落为佣兵,这可是绝对不允许的。尤里乌斯·尤克里乌斯这位骑士并没有加入【铁之牙】,在这里的只是名叫“尤里”的一名男子】 【原来如此喵。还是老样子,老牌家族的骑士规矩还真是麻烦呢——。小菲利斯这边是没落贵族真是太好了呢~】 【身为骑士并不觉得麻烦。不过仅仅是为了帮助友人,就需要顾虑各种事情,这点倒是有些麻烦。——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尤里乌斯·尤克里乌斯的禁闭处分,在昨晚半夜就已经解除了。这点先说明了吧】 【真是无聊的预先说明……这么一来,假名还有意义吗】 听着尤里乌斯与菲利斯的对话,昴态度恶劣地咂了咂舌。 避开视线,努着嘴唇的模样完全就是在闹别扭,不过实际上就是如此,所以也没必要找借口。 发觉到昴的态度,尤里乌斯突然转过视线。他让地龙走过来,正对着昴。 【比想象中还要有精神就好。——不过身体状况怎么样?】 【——!】 听到尤里乌斯关心自己身体的发言,昴顿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尤里乌斯这只能让人认为是揶揄或者讽刺的询问,足以让人想起数日前——对昴来说则是近两周前——的屈辱了。 听到这有着足够“牵制”意义的发言,昴好不容易才在最后关头压下怒火,忍着没有骂出声。 【啊啊,嘛,反正只是擦伤?只要涂点唾沫就治好了吧?你那边才是,说是援军出场,却意外地迟嘛?怎么?难道说是因为对外行人认真出手,为了写提交给上司还是什么大人物的报告书和反省书而忙不过来了?】 昴一面推测从“禁闭处分”中所能联想到的事件背景,一边以擅长的挑衅进行反击。 【想问的不是那时候的伤,而是讨伐魔兽时的光荣负伤……不过那时候的伤也痊愈了的话,那就最好了。原本那些伤势应该就只是看上去严重而已。只不过是擅长博取同情的你,故作夸张的倒在地上,装出很痛的样子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呼呼呼呼呼呼】 两人干笑着,周围的气氛一触即发。 周围人还想着这种状况下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不过菲利斯与里卡多却像是看戏一样彻底旁观,蜜蜜也为了找弟弟跑到对面的队伍里面去了。 因此在此时,收场的责任必然就会落到, 【重温旧情也差不多了吧,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吗】 这么说着,驾着地龙靠近两人的老剑士——维鲁海鲁姆身上。 在劝告了互瞪的两人以后,那双平静的蓝色眼眸映出了尤里乌斯的身姿, 【此次的援助,不胜感激。这边的战力因为与白鲸战斗导致了相当的损耗。……作为让诸位陪着自己任性的人,有些过意不去】 【维鲁海鲁姆,没有那种事……】 听到维鲁海鲁姆压低声音的发言,昴不由得插话道。 讨伐白鲸对于昴,也是各种条件中必须要攻陷的一座壁垒。 这场战斗确实有昴自私的用意在里面,绝不能只让维鲁海鲁姆一个人内疚。 无法彻底坦白这件事让人恨得牙痒痒,但至少,昴想要打消他的那份愧疚。 但是,就在昴开口之前, 【——表情变得不错了呢,维鲁海鲁姆大人】 尤里乌斯平静地对维鲁海鲁姆这么说道。 尤里乌斯望着维鲁海鲁姆那仿佛摆脱了附体恶灵的眼神,颇为感慨地颔首道, 【与之前会面的时候,真是天壤之别呢。……这么一来,莱茵哈鲁特也能得到救赎了吧】 【是的,呐】 维鲁海鲁姆用手抚摸着下巴,垂下目光。 在那一瞬的踌躇里,这位老人的心中究竟涌过了多少的思绪呢。 在周围看着他们对话的众人神情各异。同情,安心,知道事实的那些人,反应大多如此。只有唯一没能把握住状况的昴被排除在外。 【对于他,我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虽说已经明白,在他看来那并非过错,也并非出于恶意,但我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终有一天,会遭报应吧】 【哪怕只是知道你会这么想,对他来说也一定足以安心了】 维鲁海鲁姆的回答充满苦涩,然而尤里乌斯仍旧予以了肯定。然后他缓缓地,将如同湖面般平静的双眼转向了昴。 昴自然地做好了像方才那样唇枪舌剑的准备。 【不得不道谢呢】 【——啊?】 在不禁脱口而出的昴面前,尤里乌斯轻盈地从地龙身上跳下。然后他抬起头,望着坐在帕特拉修背上的昴,弯下腰。 【此次白鲸讨伐,原本是王国骑士团来的夙愿。你为各国长年放置不理的灾厄划上了终止符,我对此表示感谢】 尤里乌斯以优雅的举止道谢,让至今为止都抱有敌对心的昴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时,在迷茫的昴身边,菲利斯说着【等下等下】插话进来, 【再怎么说,白鲸的讨伐都是卡鲁斯坦公爵家主导的——是克鲁修大人的功劳喵,这点不要搞错啊。给了致命一击的是维鲁爷,这点也很重要】 【我知道。他自身完全没有讨伐白鲸的能力,这点与他直接对决过的我……已经从与他对决过的尤里乌斯那里听说了】 看来尤里乌斯是不会放弃自己是佣兵“尤里”的设定了。 不过,他在发言之后又接上了一句【但是】, 【他的存在,毫无疑问是讨伐白鲸的最大原动力。关于这点,菲利斯你不也是认同的吗?】 【喵!那个……是,虽说是这样喵】 菲利斯对着手指垂下头,支吾着退到一边。 让那双猫耳听信了花言巧语的尤里乌斯,再次把视线转向了昴。 【多亏了你,人们已经能够抛却那些畏惧着雾的岁月了。——阿纳斯塔西娅大人,想必也会十分高兴】 【只听前半部分感觉还能接受,加上后半部分就感觉有点难受了呐】 【以及,吾友多年以来的后悔……也能迎来终结了】 尤里乌斯闭着眼,吐出一口气,说道。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虽说昴知道“那位朋友”恐怕就是指某位红发英雄,但是关于那位完美超人抱持多年的后悔却并不了解。 像他那样完美的人,也会有后悔的经历吗。 但无论如何,昴并没有别扭到连刚才的话都无法接受。 能够实现维鲁海鲁姆的夙愿是好事,对自己在那件事上多少有些贡献也有所自觉。 但即便如此,面对尤里乌斯的称赞,昴的内心仍旧五味杂陈。 【————】 即便逞强到了现在,昴仍旧无法打消面对这位美少年时的怯懦与畏缩。 就算克服了这份软弱,也还剩有不像样的叛逆心理与孩子气的愤怒。 虽说对于援军本身抱有由衷地感激,然而一旦发现对方是尤里乌斯,昴的内心就顽固了起来。甚至在心里对做出指示的阿纳斯塔西娅说了无数的坏话。 昴努力不让这份负面情绪表现脸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结果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是来,做什么的】 【——真的,做到了呢】 【啊啊?】 尤里乌斯没有回答昴的询问,而是说出了似乎含有莫名深意的低语。 在听到昴的询问之后,他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只是想问你理解目前的情况吗,与阿纳斯塔西娅大人有着契约关系的【铁之牙】,本来是只在讨伐白鲸的期间借给克鲁修大人……不对,是借给你的】 【咦?是这——样吗——?但是,小姐说的明明是……】 【姐姐请稍微安静一点】 听到尤里乌斯的话,蜜蜜想要插嘴,却被在她身旁拥有着同样面容的幼猫兽人阻止了。大概,那就是他们说的能干的弟弟。 把他们之间的对话放到一边,昴想着尤里乌斯的话皱起了眉。 【所以,想说什么?】 【很单纯的事。在白鲸讨伐成功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没有协助你的理由了。所谓的工作结束。——然而现在,你是想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 【啊哈哈哈哈——!尤里乌斯还真是健忘呢——。在出发之前小姐不是说了很多很多事情吗——。虽说蜜蜜也忘记了呢——】 【请安静一点】 虽然对幼猫的姐弟相声很在意,不过现在昴终于明白尤里乌斯想说什么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是给【铁之牙】提升报酬,还是拒绝接受援军、继续战斗。是让我,在这里做出选择吗】 【毕竟从某人那里收到了“尽量抬高价码”的指示呢。还是说,已经不需要我们的力量了?】 展示着身后的那份力量,尤里乌斯催促着昴作出决定。 话虽如此,在这种场面可不能做出急躁的判断。 昴在这里乘着怒意赶走他们是很简单,但那是在前方还存在着巨大障碍的情况下,还去削弱己方战力的愚蠢行径。 但就算是这样,若是轻易答应尤里乌斯所说的【高价】,也会成为问题。 一再给出空头支票,在交涉中是最差的手段,最重要的是,昴的判断将会决定许多人的生死,以及一名少女的未来。 【————】 身旁的维鲁海鲁姆等人一言不发地望着陷入沉默的昴。 假如昴在这个时候请求帮助,由他们加入交涉并提出雇佣的方案,恐怕也只会变成【克鲁修阵营】实质主导的形式吧。 那样的话,就只是改变了欠债的对象而已。 目前而言,昴与克鲁修之间的人情可以说是一对一的平等状态。说实话,真的不想破坏这份平衡。 【————】 昴再次看向佣兵团那边,只见率领他们的里卡多交叠双臂,静观其变。蜜蜜也模仿着身边的团长,双手抱胸,耳朵一颤一颤。 昴想起了刚才里卡多那有意与魔女教战斗的态度,然后明白了。 他是已经预见到自己与尤里乌斯会有这场交涉,才心甘情愿地奉陪的。 【肮脏。不愧是卡拉拉奇人,太肮脏了……】 【看着别人的脸说这话,不会太过分了吗。先说好,这也不是洒家的本意。也就是所谓的抓住人的把柄,落井下石呐。只是,果然还是最喜欢钱而已……】 【你的内疚也太肤浅了吧!反正,本来就没对你有什么期待!】 虽说里卡多只是形式上的敌方老大,但也没打算向他求救。 总之,这是一场昴只能回答YES的卑鄙交涉。 与公平交易的克鲁修阵营不同,这是单方面的让阿纳斯塔西娅卖了个人情。虽然是艰难的决定,但除了忍气吞声似乎别无他法了。 因为若是在这里拒绝援军,那才真是愚蠢得多的决定。 如果有能够延续【铁之牙】的契约,让他们加入与魔女教的战斗的、如同魔法般的手段的话——, 【魔法,魔法……?雾,白鲸……然后,街道和契约】 寻找着那种有效手段的昴,把突然浮现脑海的单词说出了口。然后在那些乍看之下毫无关联的单词中所包含的线索,让他的大脑开始迅速运转。 渐渐地,模糊的印象开始勾勒出轮廓,在昴的心中形成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 【如果说白鲸的讨伐,还没有结束……那又怎么说?】 【——这话,还真是有意思呢】 听到昴那有些迫不得已的发言,尤里乌斯眼神锐利了起来。 而在昴的背后,【铁之牙】的各位也自然地开始动摇。看到维鲁海鲁姆瞪大眼睛的模样,昴感觉自己的良心正在受到苛责。 但是,这句话所包含的是与维鲁海鲁姆所达成的夙愿不同的意义,以及在这背后存在着无法置之不理的问题。那就是, 【白鲸,这头魔兽可能是魔女教派出来的。我认识一个魔女教的家伙,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在第三次的世界,也就是前一次的轮回的最后。 那时候在森林里与培提尔其乌斯面对面,败给了狂人的【不可见之手】。那之后,培提尔其乌斯将艾米莉亚的尸体踢开,而昴自己则被压倒性的无力感击溃。 在那个时候,狂人对昴破口大骂的时候,的确说漏过嘴。 [[——街道也被雾封锁了,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我的爱的!]] 为什么,那家伙会知道这个。 为什么,会用那种像是始作俑者的语气。 决定性证据是在那之后,冻结世界的终焉之兽吐出的那句话。 【有个通晓内情的家伙把白鲸叫做【暴食】。如果那是魔女教意义上的“暴食”的话,那头魔兽出现的原因,应该就和我们接下来要找的那家伙有关】 如果说是培提尔其乌斯将白鲸唤来这条街道,以此妨碍他人进出梅瑟斯领的话,那他的目的肯定就是为了达成他们的疯狂行径。 也就是这些覆盖街道的白鲸之雾——全部都是为了袭击身处宅邸的艾米莉亚的准备工作。 【必须要和来势汹汹的魔女教做个了断呐。这次的份,再加上四百年的份一起。要把他们都解决了,白鲸讨伐才能说得上是结束】 【————】 【这可是雇主提供报酬的工作哦。别半途而废啊,佣兵。还是说,已经打算支付违约金逃走了吗?】 昴加重语气,信口开河地说着,同时窥探着尤里乌斯的态度。 昴在内心里也觉得自己的话缺乏可靠的依据。但是,也正是现在的昴,才能够在这种时候露出毫不畏惧的笑容。 搜集在轮回中七零八落的情报,把那些情报联系起来,做出推测。 虽说至今为止也以类似的方式做过推测,但是这次推测与之前完全不同,可信度不高。要说原因,那就是最关键部分的情报,偏偏是在自己最神智不清的时候听到的。 对于只是勉强连成线的推测,究竟能否就这么说服他人,他也不敢下断言。 就算不行,但若至少能以此为基础,让交涉继续下去的话——, 【呼姆,姑且算是及格吧】 【诶?】 【虽然,应该还能有让这边听起来更有面子的说法,不过就勉强算你合格了。这样也能够不丢阿纳斯塔西娅大人的脸了】 【等,给我等一下!】 尤里乌斯的回答实在是过于通情达理,反而让昴慌了起来。然而,尤里乌斯淡淡地瞥了慌张的昴一眼, 【怎么了?不用担心,【铁之牙】会继续协助的。报酬已经由阿纳斯塔西娅大人支付过了。完全没问题吧?】 【这样干脆……话说,什么啊,这副通情达理的态度!你……】 正要说出口,昴突然注意到了让自己难以接受的那个事实。 那就是尤里乌斯正是出于对这边的关心,而接受了昴那幼稚而笨拙的言论,愿意提供协助。昴不想注意到的,就是他的这份关心。 对昴来说,他希望尤里乌斯只是个完全无法沟通的讨厌鬼。 ——这个愿望,让昴注意到了自己卑劣的内心。 【嘛,虽说报酬没了也不可能甩手不干了呢。如果是脑袋不好的呆瓜的话,只要敲诈一次就解决了,但如果是厉害的对手,就需要更多的机会才能敲诈到了吧】 【结果,不管怎样都要敲诈啊……】 里卡多插进了对话,然后昴选择接上这插入得恰到好处的话题。像这样选择逃避的自己,同样让自己讨厌。 将自我厌恶与对他人的厌恶混合在一起,只会单方面地让情况恶化。 但是,就算是昴也能明白。早就,明白了。 【是我的,错啦。……可恶,我错了啦。啊啊,好烦啊,我并不是真心想这么说的啊。就算是我,也知道那个时候,是我……】 昴用手抵着额头,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理的回答。 然而,却没法组织好语句。虽然脑子里能够理解。 现在应该是对拉来援军,表示出参战意愿的尤里乌斯表达谢意的时候。 以前与他的争执,也是昴自己的思虑不周引发的结果,现在冷静下来去回顾,究竟孰对孰错早已心知肚明。 甚至是那个时候,尤里乌斯那么做的原因也——, 【————】 尤里乌斯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吞吞吐吐的昴。 他应该是明白昴想说什么的,也是能应该在昴说出口之前就做出回答的。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正是他的这种性格让昴恨得不能自已。就这样憎恨下去,如果真的能够憎恨下去的话,明明要轻松得多。 【是我,的错。对不起,我……道歉】 低声地,仿佛挤出声音般地,昴开口道。 这是对昴自己来说,就连回忆都深深忌讳的记忆,然而终有一天,会为了做个了断而被迫去面对这种场合——在这必须要给出交代的对象面前。 听到这句道歉,尤里乌斯闭上双眼,然后缓缓颔首。 【这边才是,要为无礼表示谢罪。那时的言行,虽然无法全部撤回,但是至少那些对你表示侮辱的话语,我在此衷心致歉】 尤里乌斯回应着昴的道歉。 尤里乌斯的语气充满诚恳,让昴更加清楚地体会到了萦绕在自己内心的厌恶情绪。 明白这点之后,昴跳下龙背,与那位【骑士】同样站在地面上,以相同的高度正面相对。 昴对用他那黄色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同时又在被自己黑色眼瞳注视的骑士说道。 【抱歉。但是】 【嗯】 【我超讨厌你。——虽然觉得抱歉,也很感谢你现在能赶过来,但是我还是超讨厌你。真的,打从心底,超级,讨厌,你!】 昴在最后说那一字一句的时候,同时左右甩着头,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 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表示敌对,尤里乌斯也一脸茫然。 然后,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这样就好。因为,我也不觉得能和你成为友人】 然后像这样,以令昴不快的动作拢起头发,面带笑容说道。 6 【啊——,说实话,像这样的正经场面实在不习惯啊,想说被认真的眼神盯着也感觉很害羞什么的……】 站在围坐着的五十人中心,昴一脸困扰地嘀咕着。 地点是在利法乌斯街道,时间是黎明,与会者则是讨伐队全员。 经历了白鲸战的人员,与尤里乌斯率领的【铁之牙】的援军汇合,组成了一支相当规模的队伍,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共享目标与情报的时候了。 为此,昴提议首先交换一下情报,不过——, 【没想到,会站在这群人的正中间啊……】 被尤里乌斯、菲利斯、里卡多以及维鲁海鲁姆为首的老兵们包围,昴开始怯场了。 说到底,在原本的世界里,昴就一直因为人际交往能力太差而烦恼。站在人前的经验自然更是没有,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能成为人上人的人格魅力。 但是,他们都对畏畏缩缩的昴投来了颇为信赖的视线,这点昴并不讨厌。不过还真是头疼。 【总之,先概括一下。啊——,接下来我们要去梅瑟斯领……确切地说,是罗兹沃尔的公馆。在那里,恐怕会,不对,是可以确定魔女教会出现】 【魔女教,吗……】 摆出魔女教的名字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就迄今为止的对话来看,有很多人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但是那种感情也是会随着敌人身份的明确而变化的。 在这个世界上,魔女教的存在以怎样的形式为众人所知,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又是如何,昴对此一无所知。 【让我来说,就只能说是糟糕透顶的一群人了呢】 从众人大致的反应看来,这点倒似乎是共识的样子。 【昴。你是怎么把白鲸和魔女教联系起来的?】 “昴”,像这样平静而又不客气地叫着自己名字的,正是尤里乌斯。 从相互说出真心话开始,尤里乌斯的态度就变得特别随性。说实话,这变化让昴心情复杂,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回答问题。 【虽然是让人不快的回忆,不过我遇见过魔女教徒。不仅出了一大堆事,还尽是惹人厌的回忆……然后有一个人说漏嘴了】 【这样啊。……也就是说骑士团的推测并没有错吗】 【是呢。维鲁爷搜集的资料里,似乎也得出了同样结论的样子】 【你们早就知道了?】 尤里乌斯听到昴的话点头承认,然后菲利斯也表示肯定。他们的反应让昴吃惊,但维鲁爷只是缓缓摇头道, 【发现关联性只是偶然。因为白鲸出现的时间地点,与魔女教活动的记录,不自然重合的地方太多了。——倒是没有算得上明确证据的东西】 【因为对维鲁爷来说白鲸才是最重要的,魔女教不过是附带的东西呢。小菲利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是将信将疑的呢】 【骑士团里似乎也出现过类似的传闻。但最后还是当做流言蜚语来看待,只是笑一笑就带过了】 尤里乌斯耸了耸肩,维鲁海鲁姆叹了一口气说着“这也没办法”。听着他们的对话,昴随手挠了挠头。 【总之,我的说法能够得到理论支持,这对我来说也很幸运。无论如何,若是相信魔女教的那家伙的话……虽说可信度相当低,不过我觉得可以肯定白鲸与他们之间有关联。魔兽,原本就都是魔女制作出来的东西吧?】 【确实有这种说法呢。不过魔兽的出现与存在都很神秘……有些是像普通生物一样繁殖,也有些是像白鲸那样突然冒出来的。说到底,像白鲸那样的例外也就只有【黑蛇】和【大兔】而已了呢】 【好像冒出了不能无视的单词,不过感觉有点可怕,就先跳过了可以吗?】 看到全员点头表示“没问题”,昴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在做好了“与魔女教有关”的初步介绍之后,接下来必须让全员知晓的事情是, 【魔女教的目标是艾米莉亚,他们打算把屋子连带附近的村庄一起烧光。所以,无论如何要把那群混蛋们赶出去】 【赶出去。昴亲呀,还真是天真呢——】 菲利斯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看着昴,锐利的眼神显得格外妖艳。 那可是会令人背脊发寒的妖艳举止。然而,他是男的。 【天真是什么意思啊】 【那种家伙喵,全员一刀解决了不就完了。从目前为止的记录来看,这才是处理他们的正确方法吧?】 【————】 听到菲利斯大开杀戒的痛快建议,昴惊讶得目瞪口呆。 不是惊讶于他那过激的发言,而是惊讶于自己这过于天真的言论。 明明过去在脑子里那么多次想着要杀死他们,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如今却说着这种天真的话,昴被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吓了一跳。 想必是因为在昴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变化。 【现在只要能保护好公馆和村子里的那些家伙,这样就可以了。不管是把魔女教徒赶走,还是说打飞,砸死,刺死,碾死碾碎烧死扒皮拆骨……】 【知、知道了啦。已经很清楚你对他们的愤怒了啦】 【——哈!糟了。不,不对哦。我绝不是因为愤怒或是憎恶才下决心战斗的。接近艾米莉亚是出于这种理由什么的,更是歪曲事实!】 【谁也没这么说喵!?】 在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怒火又烧了起来,最后在尤里乌斯和菲利斯安慰下,昴才平静下来。不过,知道了无需掩饰这件事,也算是个收获。 这是在之前的轮回里遭到怀疑的动机,这次却似乎完全没人怀疑的样子。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昴歪头疑惑着,然后, 【想出了那种牺牲自己的作战,最后还消灭了白鲸,事到如今谁也不会有这样的臆测了喵?昴亲还真是的,意外地不信任人类呢】 【说什么不信任人类……】 实际上,就是被菲利斯和克鲁修这么怀疑过啊。 不过,菲利斯咯咯发笑的模样也不像是隐瞒了真实想法的样子。这大概,也是昴的想法与行动所带来的变化吧。 【无论如何,魔女教必定会有所动作。从他们的教义与活动方式来考虑,从艾米莉亚大人在王选上报上名号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了】 把昴的心情放到一边,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意尤里乌斯的看法。面对情理之中的反应,昴如今终于能够问出口好几次错过机会的疑问了。 【有件事想问一下,为什么大家都同意艾米莉亚一报出名号,魔女教就会有所动作呢?看到大家这么轻易地接受了,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不是说魔女教的那群家伙,还有很多让人搞不清楚的地方吗?】 【你明明知道魔女教会有动作,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昴的询问,菲利斯一脸无奈地摸着猫耳。 笑话昴的无知,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昴并不在意。 【嘛,也没时间了。尽管来说明吧。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知道情况的人说出这种话来,有点奇怪吧?……算了,【嫉妒的魔女】莎黛菈被魔女教虔诚地信奉着。这一点,你知道的吧】 【姑且吧。说实话,只是知道而已,也就是绘本上读过的程度】 【实际经历过的家伙基本都没有活着的了,这也是当然的吧。洒家也只是道听途说呐。嘛,只要知道魔女教徒的信仰是那个莎黛菈就可以了呐。那么,你知道那个叫莎黛菈的魔女是半精灵来着吧?】 【这个么,嘛】 昴所阅读的绘本上的情报并没有详细到这种程度,但从贝阿特丽丝那里问【嫉妒的魔女】的事情时确实听说过。 以及在王都的时候,也经常听到有人因为艾米莉亚的容貌和出身,将她与【嫉妒的魔女】相提并论。 而昴也每次说着“这不是她该受责备的原因”而愤慨。 【艾米莉亚的外貌,与魔女的特征一模一样吧?不过,那不代表着那孩子应该受到责难吧。那些不过是搞错了对象的泄愤行为罢了】 【大部分的家伙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莎黛菈做过那样的事啊。那么,回到魔女教的问题上……原因很简单,对他们来说,半精灵的存在很碍眼呐】 【哈?】 昴不禁愣住了,喉咙里也发出了短促的声音。但是,从周围人的反应可以看出,里卡多抱有这种看法。也就是说,这是普遍的看法。 【为什么啊?一般来说……虽然那群家伙并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考虑,但是一般来说,迫害与最喜欢的魔女同样是半精灵的人,这种想法……】 【正因为信奉着莎黛菈,相信着没有比她更高贵的存在,所以才无法允许相同模样的不同存在吧。相像却又不同,仿造品。——混淆视听的存在】 这句话语冰冷刺骨,透出的杀气令人心寒。 昴浑身一颤,慌忙转向发话者那边。然后,对方也正看着这边,两人的视线交汇了。 那仿佛看穿昴的内心一般的视线,令他不禁退缩的人是, 【喵,小菲利只是做出了自己的推测而已?】 刚才的表情消失不见,他又吐了吐舌头,紧张的气氛散去。 面对这近乎变脸的态度变化,昴说不出话来,但是菲利斯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摇一般,身体前倾, 【魔女教的那群人脑袋都有问题,这又不是现在才知道的,那种事情怎——么都行吧?问题在于带领着魔女教,以艾米莉亚大人为目标的人是哪一个】 【是,大罪司教吧】 【——!?那个名字,你们也知道吗】 里卡多对菲利斯说的话表示赞同,然后他说出口的那个词语吸引了昴的注意力。 大罪司教——那是培提尔其乌斯报上来的职务,除此以外,还叫唤着自己担当的是【怠惰】。 【魔女教的大罪司教很有名吗?】 【也就大概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群人吧。以前听人闲扯过,说是在【嫉妒的魔女】让世界天翻地覆以前,也有魔女存在】 【傲慢。愤怒。怠惰。欲望。暴食。色欲。——被冠以大罪之名的六名魔女。然后所有人的存在都被拥有“嫉妒”名号的莎黛菈给吞噬了】 冠以大罪之名的魔女——这也是似乎在某处听到过的事情。 在这个世界提到魔女,基本上就是在说嫉妒的魔女,冠以其他大罪之名的魔女几乎已经不复存在。 【只是,魔女教的干部……不知这么说是否合适,但听说他们是取代那些消失的魔女,顶上大罪的名号的。嫉妒,是他们信仰的象征。也就是说,除此以外的六人——就是六位大罪司教】 【六个人……】 听完尤里乌斯的说明,魔女教在昴心目中的神秘程度又上了一层。 在培提尔其乌斯自称【怠惰】报上姓名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会有其他的大罪职务了。提到七大罪,那可是昴通过亚文化耳濡目染,充满了中二要素的美好词汇。不过,相对于这个能让内心有些小激动的词语,【怠惰】实际带给自己的印象却是糟糕至极。 ——而那样的人,居然还有另外五个。 【不过,本应是【暴食】的白鲸已经被我们讨伐了。其他的大罪司教,也应该不会出面来梅瑟斯领。这是一口气重创魔女教的好机会呐】 【哦呀,真自信~,不过,要说这是一口气击溃来路不明的魔女教的好机会,这点小菲利也同意。他们还真是相当不把鲁古尼卡放在眼里呢】 【他们和白鲸一样,都是世界的祸害。是让骑士团视为眼中钉的对手。除我以外的大多数骑士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能有这次机会实属幸运】 菲利斯和尤里乌斯都附和昴的意见,里卡多露出好战的笑容,维鲁海鲁姆只是严肃地点头表示赞同。 这么一来,昴该做的事就是活用现有的战力与未来的情报,建立作战计划。——不过,作战本身倒是简单至极,早已完成准备。 【最坏的情况下,就算只有目前一半的战力,也必须进行作战,不过因为和尤里乌斯的汇合,人数方面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觉得计划可行】 【有一件事我想订正一下,我的名字是尤里哦。确实我和尤克里乌斯家的长子关系不错,不过这点还请注意】 【这个设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纯粹是添麻烦啊!都没法继续讨论了啊!】 【平时多加留意,是避免在关键时候出岔子的秘诀】 【如果说要在平时留意的话,从一开始就别给我穿着近卫骑士团的衣服过来啊!也太不上心了吧!!】 对只做了最低程度的掩饰措施的尤里乌斯怒吼完,昴喘着粗气望向全体人员。然后,他又故意咳嗽了一下, 【那么,之后就是关于“猴子也能明白的魔女狩猎”的简单说明——开始了哦】 昴扯起嘴角,露出坏笑,开始披露作战方案。 月影渐斜,利法乌斯迎来了黎明。 ——这次的轮回,最后的一天在和平中开始了。 后记 嗨,大家——好!你们好,我是长月达平。对一部分读者来说,我是鼠色猫。 十分感谢这次也能陪伴re0走下来!故事终于也到了有一定分量的第七卷。如果作者也能以不输给作品中人物们的势头成长该多好。这样的发言与其说是成长,倒不如说是老成呢。 那么,这次也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报告。 虽然恐怕已经有人知道了,但是【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居然决定动画化了! 这真的是多亏了各位的支持。真的真的感激不尽! 虽说已经说过好多次了,这部小说原本,是借由【成为小说家吧】这一网站开始的一本网络小说。 开始投稿是距今三年以前,而受到众多读者支持,实现文库化,感觉就像是昨天的事情。实际上也有两年以上了,自那天起真的是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一直走到今天。 数一下卷数,本篇7卷加上外传2卷,十分感谢能有出书的机会。 像这样过着每一天,能够动画化,能够向各位报告这件事情让我非常高兴,也感激不尽。 衷心地,万分感谢。 但是,动画化绝不是终点,故事还很长呢。 作品里众人的故事都还只写到了一半,作者自己也完全还没有满足,所以不会停笔,今后也马力全开,能够和阅读本书的各位一起走到今天,我深感荣幸。 通过动画化的机会,能够让更多的人得知这部作品,我也能涌出继续创作有趣故事的动力,从今往后也请多关照! 那么,再这样的势头下去一不小心可能就把篇幅写完了,所以接下来是谢辞。 首先,担当的I先生。re0书籍化开始至今,都离不开I先生的协助。能够给我这个“0”,真的十分感激。 插画的大塚老师。将角色们的魅力以最鲜活、最生动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就是大塚先生的作品。这次的彩图,十分感谢画出那么黑暗的插画!现在,对大塚先生画出的角色动起来的时候期待得不得了。 设计的草野老师也承蒙关照了。封面和标题自不用说,与re0相关的多数场面一直都十分感谢!总之,今后也敬请多多关照了! 然后,负责漫画化的マツセダイチ老师与枫月诚老师也描绘出了有时可爱,有时则令人痛心的re0世界。最近有很多读者发表了“从漫画入坑”的感想,感觉在那两人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啊!十分感谢。 其他的,MF文库J编辑部的各位,营业部的各位,校正的各位以及各书店的负责人,真的受到了许多人的照顾。十分感谢。 然后在最后,要向一直阅读这本书,给予温暖地支持,赋予作者力量的各位读者,献上最大的感谢。今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那么,期待下一卷再见! 2015年8月 长月达平《动画化发表后一个月,兴奋至今仍未冷却》 又是一本书翻完了呢_(:зゝ∠)_。 因为动画化的关系吧里人一口气多了,看到有那么多人追我的这个渣渣翻译,真是说不过去。 这里就请容我说一句老梗好了: “其实我根本就不懂日语,这几卷的内容都是我脑补的(笑)” 本来那么冷清的吧突然就热闹起来了,唔_(:зゝ∠)_,真想拿现在的情况扇当初看到第二卷结果发现日版已经第七卷了却无人翻译的我一脸。 从这一卷第三章开始有@everterran8君的友情润色加入了呢_(:зゝ∠)_,后面有没有觉得读起来顺畅许多呢。 前后对比一下发现果然自己好弱。 然后去对比了一下新出的剑鬼恋歌的翻译发现自己更是只能跪地谢罪了。 嘛_(:зゝ∠)_,总之第八卷……唔唔唔没人接坑吗?没人接坑吗?没人我就继续了哦? 以及……回头去看了第四第五第六卷……果然还是渣了。如果有人能给出更好的翻译覆盖一下前面三卷的话就最好了_(:зゝ∠)_。 最后还是只能说一句,雷姆党天下无敌! 啊,不过第八卷并没有雷姆的戏份呢(笑)。 润色后记 hhh0578君太谦虚了,第七卷的译文也是在不断进步的,特别是每次有雷姆糖就战斗力全开,我几乎都挑不出错来呢(笑)。第八卷我也会继续润色的,请各位读者老爷继续支持hhh0578君和re0吧! 下卷预告 昴【大致上都是本卷的中心人物,所以应该都猜到了吧,这次是我和维鲁海鲁姆先生两个人来进行次回预告,感觉超新鲜超紧张呢?】 维鲁【无需谦逊。与昴阁下不同,我在这方面还是新人。诸事都听从昴阁下的指示,请无需顾虑】 昴【唔哦哦,怎么感觉越来越让人畏首畏尾了!好好,这种时候就该来报告一下!重大发布,什什,什么!re0动画化决定!!这样的大事件,由我和维鲁海鲁姆来发表真的好吗!?】 维鲁【昴阁下至今为止的足迹,是多方的关心带来的结果。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事一样心生感触呐……】 昴【回顾至今为止的足迹已经够了,感觉有很多见不得人的部分……】 维鲁【没什么,年轻的时候谁都会犯错。动画化的决定虽然很让人开心,不过也有预定通知漫画化这边的事情吧】 昴【啊,是的,是这样呢。月刊ビッグがんがん中连载广受好评的第二章,宅邸篇的第二卷将在十二月份发售!同样,在月刊comic live上连载的第三章,也正是维鲁海鲁姆先生登场的内容,第一卷也将在十二月发售呢!】 维鲁【原来如此,巧的是两边都是十二月发售。这里要把两个一起购买才是最佳……嗯?昴阁下,这是……】 昴【维鲁海鲁姆先生说过了呢。无论是谁,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呐】 维鲁【的确,姆,是这么说过】 昴【所以,时间线在本篇的四十年前——!在王国发生的大规模内战,描绘【亚人战争】时期的外传,【剑鬼恋歌】决定发售了!这竟然也是在十二月!】 维鲁【外传小说,和漫画化的两册书一起,三册同时发售。虽说是年轻时候不成熟的丑态,不过若是有兴趣还请购入吧】 昴【哦哦!最后这一下还真是熟练呢!只要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嘛,我们!】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