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成美貌哥儿后被夫君甜宠了 作者:林中小屋 内容简介 季羽穿越了,穿成一个貌美如花的哥儿。可家里一贫如洗,还被人嘲笑是个不能生。可他偏偏嫁了个人人羡慕的如意郎君。夫君不仅俊朗非凡,还一身的本事,对他更是宠爱有加。季羽自个儿也争气,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连生了三娃。 第一章 穿越成哥儿 “柳夫郎,张家汉子虽说穷了些,年纪大了点,可他说了,若羽哥儿嫁过去,必定不会让羽哥儿受半点委屈……” 季羽蹲在院子里,边听屋里媒婆和柳夫郎说话,边拿刀削着竹子,边无奈地摇头。 原身这才几岁啊!在他那个世界才上高中呢!竟然有人来提亲? 一想起他那个世界的事,他又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他都被大货车撞得四分五裂了,未曾想竟然还能活过来,只是…… 他抬头看了眼低矮破旧的泥墙茅草屋。 只是穿到了这个落后的古代。 还穿成……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如今秀气白皙的手,叹了口气。 还穿成个娇弱柔美的哥儿。 不过,他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又没有什么牵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手里的竹片才削好,屋里的对话突然激烈起来。 “羽哥儿还小,我还没想过这么早将他嫁出去。” “什么还小?你不就是嫌张家穷?你家又好到哪里去?都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了……我告诉你,就你哥儿那孕痣的颜色,指定是个不会生的。除了张家,我看还有哪家会要你们……” 媒婆气冲冲地走了。 季羽松了口气,幸好柳夫郎不是个糊涂的,若真答应了这门婚事,那他只能跑路了。 进了屋,原身的阿母柳夫郎捶着床,气得咬牙切齿:“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好吃懒做,带着三四个孩子,竟也好意思向我家提亲?” 又掩着面哭哭啼啼道:“羽哥儿,都是阿母没用,身子不好,拖累你了……” 季羽在床沿坐下,轻轻拍着柳夫郎的背,安慰道:“阿母,你莫要生气,伤身子。” 柳夫郎擦了眼泪,又抬手摸着季羽眉间淡淡的孕痣,叹息道:“长得这般好,为何孕痣颜色这么淡呢?” 季羽笑道:“淡就淡呗!无人娶,那我便不嫁人,一直陪着阿母。” 他巴不得不嫁人。 倒不是他抗拒汉子。只是,他一个男人实在接受不了生孩子这事。 柳夫郎点着他额头,嗔怪道:“哥儿哪有不嫁人的?” 季羽抱着他撒娇道:“我就不嫁,我不用靠汉子,我能挣钱养活阿母。”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从没有享受过母爱,柳夫郎身子虽不好,却温柔善良慈爱,是个十分不错的母亲。他挺喜欢的。 柳夫郎摸着他细皮嫩肉的手,哭得更凶了:“你本是娇惯着养大的哥儿,能做什么挣钱?都是阿母没用,护不住你,你阿爹才过世,就被他们赶出来了……” 说起这些事,季羽又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原身本是富商家的庶出哥儿,日子本来过得十分不错,可阿爹一过世,他们母子便被正房给赶了出来,流落到了这穷乡僻廊山疙瘩里。 等柳夫郎睡下,季羽又去了院子里,继续削他的竹棍。 原身会的女红,他不会,只能想其它办法挣钱。 好在这村子靠着山,他就想着,能不能弄些陷阱套绳什么的,打打猎? 打猎本是汉子才做的事,柳夫郎自然不肯他一个哥儿去。季羽只得借口说,和隔壁的云哥儿一同去山里拾柴。 有人结伴,柳夫郎这才同意。 隔壁云哥儿才十二三岁,干活却是一把好手,带着季羽又是爬山,又是砍柴,手里活不断,嘴里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羽哥儿,你见过咱村安家的汉子没?” 季羽砍柴是假,勘察地形、寻找动物踪迹是真,低着头心不在蔫地回了一句:“没有。” 云哥儿停下手,红着脸羞涩地笑道:“安家那两兄弟长得可真俊,他们刚搬来时,我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神仙一般的汉子,尤其是那安五,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 说着说着,又看向季羽,羡慕地道:“羽哥儿,你也俊,我头一回见你,还以为自己见到天仙了呢!” 若不是孕痣颜色太淡,只怕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这话夸得季羽也红了脸:“你这小嘴可真甜。” 他这具身体就算长得好,也没达到天仙的程度吧! 夸完人,云哥儿又唉声叹气地道:“可惜安家眼光高,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我大伯想和安家结亲,被回绝了。” 季羽随口问了一句:“这安家不也是乡下人,为何看不起乡下人?” 云哥又一脸兴奋地道:“羽哥儿你们才来村里,不知道,安家是从城里搬过来的,家里有钱着呢!房子大地也多,家里还有马。” “哦!”季羽边听边敷衍地点了点头,拿着把砍刀往林子深处走去,边走边盯着地上,寻摸着野兽的脚印粪便。 他才看到一堆纷杂的脚印,正在琢磨这是什么动物,就听云哥儿焦急地道:“羽哥儿,莫要再往前走了,那边有野猪,小心拱着。” “野猪?”季羽心下一喜:“这里竟然有野猪?” 这脚印这么深,看起来确实像野猪,而且体重还不轻。 云哥儿点了点头:“有啊!就旁边那座山,不止有野猪,我爷爷那辈还有人见过老虎呢!” “老虎?”季羽心头一紧,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他吓得脸色都变了,云哥儿又笑道:“都说了是我爷爷那辈的人见过老虎,都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早没了。” 季羽这才松了一口气,待回了家,他将工具准备好,晚上等柳夫郎喝完药睡了,他换上原身父亲留下的一套短打,脸上抹上锅底灰,乔装一番,借着月光偷跑进了山里。 一个哥儿半夜三更出去,若是被人发现,名声只怕要毁了。还是扮成汉子妥帖。 他去了白日里云哥儿说的那座山里,挖坑弄陷阱套绳索。弄到半夜,手都磨破了皮,才将一切布置好。 转天天才微微亮,他又装扮一番,跑去了山里,想趁着村民还未起床,看有没有收获。 等到了昨夜他设下的陷阱处,见铺在地上的树枝树叶塌了下去,季羽心下大喜,连忙跑过去扒拉开树枝,见陷阱里真有只黑乎乎的东西,顿时喜不自禁。 真逮到东西了? 他正要跳下去把猎物弄出来,突然,一阵浓烈的腥臭味从林子里头扑鼻而来,熏得他几欲作呕。 伴随着难闻的血腥味,又传来树枝“哗啦啦”的声音。 季羽循声看去,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慢悠悠地走出一只庞然大物。 那巨大的身躯,棕褐色斑纹…… 等看清那是什么,季羽吓得顿时魂飞魄散。 老……老虎! 不是说已经消声灭迹几十年了吗?为何会被他遇上? 他拔腿就要跑,可腿太软,不但没跑成,还脚一滑,踩中他自己设下的绳套,摔在地上被困住了。 眼见大老虎一步步朝他逼他,季羽顿时绝望不已。 他又要死了吗? 就在老虎扑过来,季羽以为自己死定了之时,突然就听“嗖嗖”飞来两支箭,一支射中老虎的眼睛,一支射中老虎的脖子。 射得老虎后退好几步。 这是……有人救他?季羽先是一愣,又心下一喜,连忙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位高大的年轻汉子,一手拿弓,一手搭箭拉弦。 那模样,英姿勃发。 晨曦照在这人的脸上,看不清五官,但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沉着冷静,即使隔得再远,季羽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被射中,老虎顿时怒不可遏,张嘴咆哮着,可才张开嘴,汉子手一松,箭直直地射进它的喉咙里。 顿时鲜血四溅,老虎哼哼几下,又轰隆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虎头正好对着季羽的脸。 那狰狞尖利的牙齿本来就够可怕的了,大张的嘴里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熏得季羽连忙闭上眼睛转过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你没事吧?” 他的腿被抓着,只听“擦”的一声,缠在他腿上的绳子被割断。 季羽睁眼看去,只见救他的那汉子直起腰,收好手中的匕首,看了眼地上已没了气息的老虎,又看向陷阱,淡淡地问道:“这是你弄的?” 季羽撑着胳膊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汉子。 方才晨曦照着没看清,现在离得近了再看。 只见长衫、靴子,脊背挺拔,五官英俊,黑发高束…… 这穷乡僻壤山疙瘩里,竟然还有这等丰神俊朗气势非凡的人? 见他不动也不说话,汉子又蹲下身,伸手扒拉开他撕裂的裤脚,看他流血的腿:“受伤了?” 可才看一眼,见他小腿又细又白,顿时剑眉一皱,又抬头看他的脸,见他虽然皮肤发黑,可秀眉大眼、鼻子挺翘、樱桃小嘴,明显就不像汉子。 连忙起身,一脸警觉地看着他:“你是哥儿?” 季羽回过神来,连忙扯着裤脚遮住白得发亮的小腿,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 他倒没多怕被人认出是哥儿。他脸上抹了锅底灰,就算认出他是哥儿,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况且,看这汉子的打扮气势,必定不是他们这里的人。 第二章 恐吓 气氛正凝固之时,汉子身后又钻出个年龄小一些,长得也十分俊朗英气的汉子。 这小汉子将高个汉子推得离季羽远远的,拿着根绳子套那老虎,边套边道:“小哥儿,你是哪家的?” 季羽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小汉子又问道:“你这个哥儿胆子还挺大的啊!一大早地敢来这老林子里……这些陷阱套绳是你弄的?” 见他仍不说话,小汉子又道:“不是你弄的,难道是别人弄的,你是来偷猎物的?” “不不不……”季羽这下不得不开口说话了,连忙辩白道:“陷阱是我弄的。” 小汉子阴测测地笑道:“你一个哥儿弄得出这样的陷阱?装扮成汉子的模样,明明就是想偷猎物,敢做这种事,要是村里人知道了……” 季羽心一慌,抬头看了眼一脸冷意的大汉子,又看了眼一脸笑眯眯但威胁味十足的小汉子,也不争辩了,连忙爬起来就跑。 要是村里人知道了,没人会信陷阱是他一个哥儿弄出来的,只会跟这小汉子一样,以为他想偷猎物。 他家才来这桃花村,若是被定上一个偷窃的罪名,往后在这里还怎么生活? 等他跑远了,小汉子连忙拍着胸口,一脸后怕地道:“四哥,刚刚吓死我了,就怕他讹上你。” 高个汉子冷着脸没说话,拿着绳子弯腰绑老虎。 小汉子给他帮忙,边缠绳子边发牢骚道:“这村子里的人太难缠了,就上回那哥儿,你就扫了他手里的兔子一眼,他就非说你对他有意思。若是这哥儿也是那哥儿那种人,你方才碰了他的腿,他非得讹上你,让你娶他不可。” 绑好老虎,小汉子又弯腰朝陷阱里头看去,笑道:“真没想到,一个哥儿竟然还会做陷阱?” 这种能干的哥儿,其实他还挺欣赏的,若不是怕那哥儿讹上他四哥,他也不会倒打一耙,恐吓那哥儿了。 等看清陷阱里的东西,他又惊喜地道:“四哥,里面有只野猪……” 季羽撑着一口气往家跑。 好在他家就在山脚下,好在路上未遇上一个人。 等跑回家,季羽倒在灶房地上抱着左小腿拼命喘气。 今天真是……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差。 陷阱捕到猎物,本是好事,没想到又遇上几十年不曾出现的老虎,原以为死定了,可又被救了。 多亏了那个汉子。 虽然质疑他偷猎物,可他心中仍是感激不尽的。 毕竟他还活着。 等缓过劲来,他又查看了一下小腿。 见只是破了皮,并无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伤得不重。 就是有些可惜那只猎物了,也不知道是甚? 等到下午,柳夫郎喝完药睡了,季羽才敢出屋。 可他才出院子带上柴门,云哥儿跑过来,见他拿着扁担砍刀,连忙问道:“羽哥儿,你是要进山吗?” 季羽点了点头:“嗯!趁天气还没冷下来,多砍些柴。” 他其实是想去看看,陷阱中的猎物还在不在? 第三章 原来救他的就是安四? 一听他要进山,云哥儿连忙拉着他的袖子,焦急地道:“羽哥儿,你可不能去啊!就昨儿我们砍柴的那地方再往里一点,跑出来一只大老虎,听说,比那牛还大呢!” 季羽:“……” “真的?” “真的。”云哥儿猛点头:“早上村里就有人听到虎啸声,后来才知道真有老虎,这都多少年没听说过的事了,太可怕了……” 又拍着胸口道:“好在被安家兄弟几箭射死了。” 安家兄弟?季羽一愣。 救他的那两个汉子就是云哥说过的看不起乡下人的安家人? 见他脸色发白,云哥儿当他知道怕了,又安慰他道:“没事没事,老虎不是已经被安家兄弟杀了吗?” 又笑道:“羽哥儿,我胆子小,方才没敢去看。听我阿爹说,那安四箭法可好了,一箭射在眼睛上,一箭……” 季羽耐着性子听云哥儿夸什么安四,心里嘀咕着。 原来救他的那高个汉子叫安四? 夸完安四,云哥儿又夸弟弟:“安五箭法虽然没他哥好,可力气不小呢!那么大的老虎,两兄弟就这样抬了回来……” 等他终于夸完了安家兄弟,季羽装出一副激动的模样,道:“云哥儿,安家在哪里?我也想去看看。” 云哥儿指着远处道:“就是那里,他家房子是村子里最大最好的。” 又道:“你现在去也看不到了,老虎早拉去城里了。” 季羽垫着脚尖,远远地看了一眼云哥儿指的地方。 确实有栋大房子。 见无论是出村还是进山都不用经过安家,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怕不怕,他们大概率不会遇上。 就算遇上也不怕,安家兄弟必定认不出他。他那日脸上抹了那么多锅底灰,安四开始时不也没认出他是哥儿吗? 云哥儿趴在篱笆上,又忧伤地道:“这下好了,我阿爹说,一只老虎至少能卖两百两银子。两百两啊!我家十辈子都挣不了。有了这些银子,想嫁给安家兄弟的姑娘哥儿只怕更多了……” 季羽忧心着会不会被安家兄弟认出来,心里乱糟糟的,没心思关注云哥儿这般少女怀春般的作态。 而之后的几日,果然如云哥儿说的那样,村子里都是安家的各种传言。 “听说,那只大老虎卖了三百两银子。” “听说,安家兄弟拉着老虎进城,引得来看的人多得堵住了街,连衙门里的老爷都惊动了,给他们兄弟送了一块“打虎英雄”的匾呢!” “得了银子,又得了衙门大老爷的赏识,安家如今在青城可出名了。上安家说媒的门槛都踏破了,不止我们桃花村,十里八乡都有……” “从来都是汉子家去姑娘哥儿家提亲,没成想,竟然还有姑娘哥儿家去汉子家说媒的……” “你也不看看安家兄弟什么条件?不止家境好,长得也俊,身手又好……若我家也有姑娘哥儿,我也会找媒婆去安家提亲,若是能嫁进安家,就等着享福吧!” 第四章 再次相遇 云哥儿日日都要来找季羽,绘声绘色地说着安家的那些传言,可季羽看着家里的米缸愁得心肝痛。 米缸快见底了,家里也没钱了,柳夫郎身子还未好…… 被逼无奈下,他只得又冒险进山弄陷阱和套绳。 他运气不会总这么差,又遇上老虎和安家兄弟吧? 好在他运气终于好转,既没遇上老虎,也没再遇上安家兄弟。 第一晚就收获了几只野鸡野兔。 一大早,季羽将野鸡野兔装在背篓里,再在上面盖上一层菜,跟着云哥儿一家去镇上。 刚走出村口,就听身后传来马蹄“哒哒”的声音。 季羽云连忙靠边站,云哥儿则压着嗓子激动地道:“羽哥儿,快看,是安家的马车,是安家兄弟……” 这个时候季羽本应该赶紧低头躲避的,可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抬头看去。 就见车厢前坐着两个汉子,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都是面目俊朗,气质出众。 果然是那日救下他的那两个人。 安四、安五……季羽心中嘀咕。 长得这般出众,名字怎这般土? 见安四抬起眼皮看过来,他连忙别开眼睛。 可迟了,他们的目光还是对上了。 一见那人深似海又冷如冰的眼神,季羽心口一紧,连忙低下头。 他今日没有抹锅底灰,安家兄弟应该认不出来吧? 即使认出来也不怕。季羽紧紧拽着拳头。 万一安家兄弟真在村子里散播他偷猎物,那他就当场弄一个陷阱自证清白。 马车“哒哒”地远去,季羽暗叹一口气。 也不知安家兄弟认出他了没? 云哥儿激动地说着安家的事,季羽则心不在蔫地听着。 若是他也能猎到一只老虎就好了。 有了三百两银子,他马上带着柳夫郎离开这里,去其它地方买地盖房,也不用再担心安家兄弟认出他…… 走到腿软,终于到了镇上,季羽跟云哥儿一家分开,去集市卖了野鸡野兔,又去买了米和药。 路过铁匠铺时,他又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要不他也弄把弓? 可一想到钱,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剩一个铜子了,能买甚? 他才迈步正要离开,就见迎面走来一尖嘴猴腮的黑瘦汉子,色眯眯地对他笑道:“这是哪家的哥儿?长得可真俊,跟天仙似的……” 这人一张嘴,酒臭味顿时朝季羽迎面扑来,熏得他只想吐。 他连忙后退,转身就走。 不是他胆小软弱,如今他只是一个身量娇小的哥儿,实在打不过一个汉子。 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那汉子一把抓着他的背篓,淫、笑道:“小哥儿,别走啊!陪爷喝几杯。” 没成想青天白日在大街上竟然遇上了流氓。季羽气得小脸发白,心一横摘了背篓就跑,可那汉子抬腿就追,边追边出口恶语:“小娼妇,敢跑?抓到你,爷一定弄死你……” 这汉子话还未说完,突然一个石子飞向他膝盖。 只听“啊”的一声,汉子一个狗吃屎摔在地上。 第五章 英雄救美 听到哀嚎声,季羽回头看去,可他光顾着回头了,没看路,竟一头撞在一人怀里。 他撞的力道不轻,可那人竟丝毫不动。 季羽抬头看去,一见那人的脸,顿时一愣。 怎么是安四? 安四冷着脸,一把推开他,盘着手中的石粒,眼神冰冷地看向地上哀嚎不已的黑瘦汉子。 黑瘦汉子边嚎边指着他骂骂咧咧:“你是何人?竟然偷袭小爷?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安四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石子抛了抛。 他人高马大,又气势逼人,还丢得一手好石子,一看就知不好惹。 黑瘦汉子摸着痛得直抽抽的膝盖,自知不是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闭上嘴不敢骂了。 见他老实了,安四又转头看向季羽,冷声道:“还不走?” “哦……哦……”季羽从他又被安四救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拔腿便跑。 他才跑几步,又被人叫住:“喂!你的背篓。” 背篓!季羽脚步一顿。 背篓里可有他买的米和药啊! 他转身回头,就见安五捡起地上的背篓朝他笑眯眯地走来。 季羽连忙接过,鞠了一躬,又慌慌张张地跑了。 他也没等云哥儿一家,出了镇子,大步往桃花村奔去。 是他大意了,未曾想古代治安竟然这么差?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下竟敢调戏一个哥儿? 若不是遇上安家兄弟,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在这个时代,一个哥儿遇上这种事,只怕名声尽毁了吧? 以后出来,还是得抹锅底灰…… 走到半道上,后面又传来“哒哒”的马车声。 听那声音,速度还不慢。 季羽连忙往一边躲去。 未曾想,那马车走到他身边时,速度竟慢了下来。 有人喊道:“小哥儿。” 经过方才那事,季羽犹如惊弓之鸟,一听有人喊他小哥儿,下意识就想跑,可又觉得那声音很熟悉,抬头看去,见喊他的果然是那安五。 安五笑着问道:“小哥儿,你是桃花村的吗?” 季羽看向没说话的安四,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鞠躬道:“方才多谢了。” 方才吓傻了,都忘记向人道谢了。 安四一脸的冷淡,没反应。安五则笑道:“谢甚?若不是你,我们还遇不上那么大一只老虎呢!” 季羽脸顿时一僵。 原来人家早认出他了。 “哈哈哈……”见他脸都吓白了,安五笑得前倒后仰。 季羽拳头紧握。 过分! 害他白担心这么多天,出门都遮遮掩掩,就怕被他们认出来…… 他正咬牙切齿,恨不得糊安五一嘴泥,就见那安四朝他扔来一物:“接着!” 什么?季羽下意识抬手便接。 是个袋子,发出“哗啦”脆响。听声音,里面似乎是……银子? 季羽愣愣地看着安四。 这是何意? 安四看了他一眼:“这是卖那野猪的钱。” 安五收了收脸上的笑,正色道:“之前一直不知道你是哪家的,野猪卖了银子也不知该给谁。如今好了,物归原主。” 第六章 给你的你就拿着 安五话音一落,安四转头看向前方,一扯马僵绳:“驾!” 季羽愣愣地看着马车“哒哒”远去,听着马车上两兄弟的对话。 “你吓他作甚?” “好玩呗!你看他那模样,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哈哈哈……” 好一会儿,季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袋,轻轻地捏了捏。 那陷阱中猎到的是一头野猪? 人家把卖野猪的钱还给他了? 等回了家,柳夫郎已经醒了,见他买了米和药,柳夫郎又是一阵哭哭啼啼:“都是阿母不好,竟让你一个哥儿抛头露面挣钱养家……” “阿母,能挣钱还不好吗……”季羽耐着性子哄了他许久。 等柳夫郎吃过饭喝过药,又睡下了,季羽才从背篓里翻出安四给他的那只钱袋,倒出来数了数。 碎银加铜钱,最少有十两。 他又是一阵诧异。 他记得陷阱中的猎物没多大啊!卖不了十两银子吧? 傍晚,季羽去林子里放套绳时,竟然又遇上了安四。 这人一手拿弓,一手拎着几只兔子,冷着脸大步走着。 见了他,脚步一顿。可又很快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去。 “等等。”季羽连忙喊道。 安四停下脚步,冷眼看着他。 季羽有些怵他这脸色,低着头,一时不敢说话。 见他支支吾吾不说话,安四抬腿便走。 季羽急了,这才道:“你……那银子给多了……” 安四又停下脚步,淡淡地道:“不多。” 季羽连忙道:“真的给多了。一头野猪卖不了那么多银子。” 见他一脸的焦急,不似假模假式,安四眼中的冷意顿时散了不少:“野猪卖了五两银子,另外五两……要不是你,我们也猎不到老虎。给你的你就拿着。” 说完,不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羽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从虎口救下他,他已经感激不尽了。未曾想,安家兄弟不仅把野猪的钱给了他,还多给了他五两…… 而他之前还担心安家兄弟会散播他偷窃猎物的谣言…… 哎!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季羽心里内疚,越发觉得不能要那五两银子。 两次救命之恩都未报答,怎能还要人家的银子呢? 季羽想找个机会把银子还给安家兄弟,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去安家他是不敢的,若是被人撞见,村里的闲言碎语要人命的。 这样纠结了好几天日,没成想,安家却突然出事了。 那日季羽正在院子里削竹棍,云哥儿慌慌张张跑到他家,焦急地道:“羽哥儿,快快快!安家出事了,村里人都去他家了……”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问道:“他家怎么啦?” 云哥儿脸色有些难看:“原来他家是城里的没错,只不过她娘是做小的,现在大房找过来,正砸东西呢!” 砸东西?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安家兄弟上山打猎出什么意外了呢? 第七章 闹事 一听只是砸东西,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安家兄弟上山打猎出什么意外了呢? “放心,以安家兄弟的身手,出不了事。” 云哥儿急得直跺脚:“怎么没事?安家兄弟不在家,家里就安婶子一人,可他们有十几个人呢!气势汹汹喊打喊杀的,可吓人了。” “什么?十几个人?”季羽心一沉脑子一热,操起一把砍刀拔腿便往安家跑。 等他跑到安家,只见院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院子里,却是气势汹汹的打砸声、呵斥声和哭声。 “安娘子!给我识相点,乖乖把银子交出来,要不然,我让你两个儿子好看……” “我们……已经分家,我儿……得的银子……与你们……有何干系?” “还敢犟嘴?给我搜,给我砸!找出银子重重有赏!” 妇人痛苦尖利的哭声传来。 围观的村民有那心软的妇人,不忍地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人啊?” 一个汉子道:“他们可是城里的大人物,方才你没听他们说?跟知县老爷是亲戚呢!你敢去帮忙,你不怕得罪他们?” “就是,人家奔着卖老虎的银两来的,安婶子也是的,倒不如舍了钱财去,平安要紧啊……” “那可是几百两,你舍得?” 众人一时没了言语。 季羽再也忍不住了,心一横牙一咬,冲了进去。 只见院里屋里乱七八糟地倒着散架了的家具,地上满是破碎的瓷器。 两个中年夫郎按着一个满脸泪容的妇人,正“啪啪啪”地掴掌呢! “住手!”他扯着嗓子大喝了一声。 可那些人只看了他一眼。 一个乡下小哥儿? 根本无人搭理他,继续掌嘴。 季羽知道自己人单力薄,又是一个哥儿,必定震慑不住他们。 只得咬牙举着砍刀冲了过去:“我跟你们拼了!” 未料想他一个乡下哥儿竟有这般胆量?众人皆是一愣。 连那两个打人的夫郎都停下了手。 季羽趁机推开这两个夫郎,拉扯着安婶子退到一旁,用砍刀指着那几个已回过神来、向他逼近的汉子。 莫看他此时一脸的镇静,其实心里慌得很。 他就算有砍刀在手,也打不过十几个人啊! 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抗下去。 见安婶子半闭着眼睛,只顾着流泪,也不知是被打傻了还是被打晕了。 季羽计上心来,厚着脸皮学那村里的泼妇夫郎,也扯着嗓子大喊道:“来了啦!抢劫啦!杀人了!快去报官啊!” 一个满脸横肉衣着富贵的妇人嚣张地冷笑道:“我便是官!你报啊!” 季羽咬牙道:“你若是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况且,青城的知县可不是姓安。你一个妇人是什么官?” 未曾想他竟然这般伶牙俐齿?妇人脸顿时一沉。 她身边的一个花衣夫郎指着他呵斥道:“放肆!知县大人可是我家夫人的堂兄。你一个乡下哥儿竟敢口出狂言,不怕死吗?” 第八章 安家兄弟回来了 季羽冷笑道:“就算你家亲戚是知县,也不是这天下独大。我可还知道,这衙门里还有通判大人呢!若是通判大人知道你们仗着知县大人的势,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地抢劫杀人,我看通判大人会不会参你家亲戚一本?到时上头查下了,我看你家亲戚还会不会护着你们?” 他倒不是胡说,知县虽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可通判却是朝廷派来监督知县的。有弹劾之权。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愣,气焰顿时矮了一大截,纷纷看向贵妇人。 贵妇人也是诧异不已。 这乡下小哥儿竟然还知道这些? 不过,她向来跋扈惯了,就算小哥儿说的是实情,她又岂会被一个乡下小哥儿吓住? 贵妇人脸一沉,指着安家婶子和季羽,怒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贱人!既然要作死,便不必怜惜,来人呀,给我抓住他们一起打!” 今日来要银子只是借口,她未必就差这几百两了,她不忿的是,没想到赶这三个眼中钉出门后,没见到他们落魄成丧家犬,反而让他们打了老虎,传了威名,还得了一笔钱财,这怎么能行?今日必须打这娼妇一顿出出气,谁也别想拦着。 要拦,那就一起打! 主子发话,下人自然听命。 见几个汉子撸着袖子朝他们逼来,季羽挥舞着砍刀,大喊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砍人了……” 众人冷笑不已,只见一个肌肉壮硕的汉子举起长棍,劈头就朝他打来。 季羽心一慌,正要拿砍刀挡。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 那汉子扔掉棍子,捂着手腕嚎叫连连。 这是…… 季羽连忙看向院门口。 只见安家兄弟一人拿着斧子,一人拿着扁担,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过来。 安五看了眼被季羽护在身后嘴角带血的母亲,挥舞着扁担,怒不可竭地大喊着朝贵妇人冲去:“我杀了你们!” 这两兄弟身高体壮,又气势汹汹。顿时,众人吓得连忙后退。 贵妇人佯装镇定,呵斥道:“大胆,我……我可是你们母亲……” 安五操着扁担一通扫去,顿时打翻三四个人。 安四拿着斧子一步步逼近:“我们早已分家,是你自己在祠堂当着众族老的面信誓旦旦,与我母子三人从此再无瓜葛!你今日竟带人前来杀人抢劫。走!” 他一把抓着贵妇人的胳膊:“我们去衙门理论理论!” 贵妇人怒斥道:“好你个小贱种,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竟敢对主母动手?” 安四冷笑一声:“好话不说第二遍。是你自己说我们再无瓜葛的。既然再无瓜葛,你带人来我家抢劫打人砸东西,到了衙门,就算知县是你家亲戚,当着百姓的面当着通判大人的面,也不能徇私枉法。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断案?” 贵妇人心下顿时一慌。 这两个小贱种打了老虎,竟得了那曹通判的赏识。若是真闹上衙门,她必定是得不了好的。 第九章 羽哥儿不会也看上安家兄弟了吧? “你个小贱种,给我等着,我定让你吃不了好果子……”贵妇人想走,可走之前还要放几句狠话。 她可是主母,怎能在小贱种们面前露了怯失了威风? 安四冷笑一声,手一松。 得了自由,贵妇人在两个老夫郎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走了。 主子一跑,那些为虎作伥的下人也立马跟着跑了。 安五扔了棍子,连忙来扶安家婶子:“母亲!” 安家兄弟回来了,坏人也跑了,季羽鼓起的勇气顿时散了个干净,腿一软往地上坐去。 得亏他们兄弟回来得及时,要不然他只怕被打了。 那么粗的一根棍子,若是打在他身上,只怕要被打出个好歹来。 他还未坐到地上,安四几步上前,一把拉着他:“你没事吧?” 季羽连忙摇头:“没事。” 他只是后怕,吓软了腿而已。 等他靠着门框站好,安四才松开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弯腰一把抱起安家婶子,对安五道:“快去请郎中!” 说完,大步进了屋。 安五擦了把眼泪,大步往院门口跑去。 等缓过劲来,季羽站在堂屋门口一时有些纠结,他是进屋帮忙呢?还是赶紧回家? 院门口这时挤满了人,看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真没看出来啊!这羽哥儿平时不声不响,竟这般胆大?” “不会是也看上安家兄弟了吧?” 季羽不再犹豫,捡起地上的砍刀朝院门走去。 村民们见他举着砍刀走来,吓得连忙让出路来。 这个小哥儿可不得了,他们还是远着点吧! 连云哥儿都有些不敢直视他。 羽哥儿平日里进山,背不了他一半的柴,可没想到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为安婶子出头? 出了安家大院子,季羽一路往家跑去。他倒不是畏惧村民们的流言蜚语。 事到如今还有何畏惧的? 只是,他方才一冲动,对贵妇人说了那样的话,必定将人得罪了。 贵妇人忌惮安家兄弟,可不会怕他这个无依无靠外地来的小哥儿。 他还是趁报复来之前,赶紧带着柳夫郎跑路吧! 见他一进屋就收拾包袱,柳夫郎一愣:“羽哥儿,你这是要作甚?” “阿母。”季羽边将衣服往布包里塞,边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为何?”柳夫郎更加诧异了,片刻后又惊慌失措地道:“难道……是正房他们找来了?” “不是。”季羽实在不懂,柳夫郎为何这般害怕正房? “是我得罪了有钱有势的人,我们得赶紧离开。否则,等他们报复起来,我们再走就来不及了。” 一听不是正房,柳夫郎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又听他得罪了有钱人,柳夫郎又急切地问道:“你一个哥儿,怎么会得罪有钱有势的人?那人是何人啊?” 季羽担心柳夫郎舍不得这破房子,不肯离开,只得实话道:“是知县的亲戚。” 一听是知县的亲戚,柳夫郎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捂着胸口哭哭啼啼地道:“你一个小哥儿怎会得罪他们这种人的?你告诉阿母,是不是他们打你的主意,你才生气的?” 第十章 跑路 一听羽哥儿得罪的是知县的亲戚,柳夫郎吓得差点没晕过去,捂着胸口哭哭啼啼地道:“你一个小哥儿怎会得罪他们这种人的?你告诉阿母,是不是他们打你的主意,你才生气的?” 一听这话,季羽那颗慌乱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这就是他喜欢柳夫郎的原因。任何事都会为他着想,即使他闯了祸,柳夫郎也会认为是别人先惹了他,他才反抗的。 这样的母亲,夫复何求啊! 季羽在床沿坐下,搂着柳夫郎,将方才在安家发生的事轻声细语大概地说了一遍。 一听只是为安家出头,柳夫郎顿时松了一口气,摸着他的手道:“吓死阿母了。还以为有那浪荡子打你美貌的主意呢!” 又点着他额头责怪道:“村里那么多大人都不管这事,你一个小哥儿去给人家出劳什子头?” 季羽暗叹一口气:“阿母,事情已经出了,再责怪也无用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等那些人报复起来,再走就晚了。” 说起离开,柳夫郎又发起愁来:“可我们能去哪里?我们所有的银子都买了这房子,没有银子,我们孤儿寡母的在外要如何是好?” 季羽沉思片刻,翻出安四给他的那包银子,安慰道:“阿母,无须担心,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够我们用一段日子了。” 他本来不打算将这笔银子说出来的,若是柳夫郎知道他进山打猎,还遇上了老虎,只怕又要担惊受怕哭哭啼啼了。 可事到如今只能说了。没银子,如何跑路?柳夫郎又怎会答应离开? 柳夫郎摸了摸钱袋,惊讶地道:“羽哥儿,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季羽轻叹一口气,将安四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不过,他没说老虎的事,只说自己的陷阱猎着了野猪,安四帮他弄出来,又帮着拿去市集上卖。 又道:“阿母,他们兄弟这般帮衬我,安家婶子出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柳夫郎根本没听他说完为何要帮安家,一听他竟然去山里打猎了,顿时大惊失色,抱着他哭哭啼啼:“你一个哥儿,怎能去做这般危险的事?都是我这个阿母没用,不但帮不了你,还拖累了你……害你一个哥儿抛头露面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可怜你从小娇惯着长大,连活的鸡鸭都未见过,如今竟然要去打猎……” “阿母,我能自力更生不是很好吗?你无须自责……”季羽耐着性子安慰着哄着,等柳夫郎终于不哭了,答应离开了,早已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时天都快黑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季羽连忙起身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家徒四壁,除了一些衣物,值得带走的就只有买的那些米和药了。 季羽正在装米,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柳夫郎在吗?” 这是?季羽探头往院外看了一眼,只见柴门外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背脊挺拔、面色冷峻。 安……安四? 第十一章 你要离开? 柴门外除了安四,还有一个婶子。 那婶子推开柴门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羽哥儿忙呢?你阿母呢?” 找他阿母有事?季羽本想说他阿母身子不好,不方便见客的,可既然是安四带来的,那自然不能拒之门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带着婶子进了屋:“阿母……”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婶子推了出去:“羽哥儿,婶子找你阿母说些事,你去灶房烧些水喝。” 季羽愣怔片刻,轻叹一口气进了灶房。 未曾想,安四竟然也跟着进了灶房,皱着好看的剑眉,盯着桌子上那几个包袱,问道:“你这是……要离开?” 离得这般近,季羽才知道安四有多高,比他高了最少一个半头。 他才仰视安四一眼,又立马低下头。 安四的目光太锐利,他有些发怵。 “我……我们不怎么喜欢这村子,想离开……” 安四轻叹一口气:“你是怕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还是怕今日来闹事的那几个?” 好通透的汉子!可季羽否认道:“不不不,真的是我们不喜欢这里……” 见他脸都急红了,白嫩的小手拼命摆着,极力否认着,安四脸上的冷意顿时散了去。 又叹了口气:“是我拖累你了。” 季羽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拖累……你救了我的命,我……”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呢! “我”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在安四面前太怂,季羽挺了挺腰杆,抬起头来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安四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道:“我来,是感谢你今日出手救我母亲的。” 季羽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你救了我的命,这都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 他确实没帮上什么忙,若不是安家兄弟及时赶回来,他自己都会挨揍。 安四鼻子里发出轻轻地一声哼笑:“你不必把这些事总放心上。上回在山里,若不是你,我们也打不了老虎。说起来应该是我们兄弟感谢你。” 在季羽心目中,安四这人一直都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他看了都有些发怵。 可未曾想,笑起来……就算只是哼笑,也这般俊? 那笑容,就像那冰山消融,也像那铁树开花,再配着那俊脸,真是耀眼极了。 他心口控制不住“砰砰”乱跳起来,连忙低下头,小声道:“还有上回在镇子里,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我……” 说起上回的事,安四脸色又变得凝重:“往后有猎物,你给我,我去帮你卖。你这个样子出去抛头露面的确危险。” 季羽抬起头,为难地看着安四。 他想说,他要离开这里了,往后用不着卖猎物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安四先强势地道:“你无须在意村里的流言蜚语。过几日,他们自己都忘了。至于今日那几个人,你也不必害怕,她就是嘴上嚣张罢了,若她真要报复你,有我在呢!” 第十二章 不走了 见他季羽又低下头,一脸的沮丧,安四又道:“你若是实在害怕想走,也不用着急这一时半会。如今外头形势不好,还是先留在桃花村,静待其变。在桃花村,至少还有我家能相互照应着。” 季羽一愣,又抬头看他:“你说……外头形势不好?” 安四点了点头:“听说北边受了蝗灾,百姓南逃。南边受了水灾,百姓北上,都往我们这边跑,乱着呢!” 一听这话,季羽怕了。 他虽然未曾经历过这些,但他从历史书电视里也了解过一些,在古代,若是遇上了大的自然灾害,除了成群结队饥饿的流民,还有各种伴随而来的治安、瘟疫等问题。 若这事是真的,那此刻的确不是离开的时候。 在桃花村也许会有流言蜚语,也许会有报复,但至少还能活命。 见他似乎改了主意,安四暗松一口气,继续道:“往后你也不能再进山了,对你一个哥儿来说,山里着实太危险了。” 又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这些你先拿着,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不不不……”季羽连忙抓起钱袋塞回安四的手里:“我不需要你的银子,你上回给我的银子,我一个铜子都未花呢!” 见他态度坚决,不似虚情假意地谦让,安四也不再强给:“你告诉我,你阿母要吃什么药,下回我去镇里给你带。” 带药倒是可以。季羽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就按这个方子抓即可。” 等他们这边说完话,那婶子也和柳夫郎说完了话,笑眯眯地推着安四走了。 季羽目送他们出了柴门,心里感慨不已。 安四这人倒是面冷心热,平时寡言少语,脸色冷淡,可未曾想,做事竟这般周全。 来找他,怕人说闲话,竟还带着个婶子来…… 他的目光不自主地全放在安四的背影上。 宽肩窄腰长腿翘臀,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这种仪态,季羽只在他那个时代的军人身上见过。 渐渐地,安四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傍晚茫茫暮色中。 季羽轻叹一口气。 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未曾想竟也是庶出? 他对庶出男子的印象仍停留在贾环那种长得差、人品猥琐的刻板印象上。 原来是大大地错了。 等外头凉了,季羽拎着包袱回到房里,边将里面的东西放回原处,边道:“阿母,我们先不走了,安四说外面也不太平。” 柳夫郎轻叹一口气:“不走自然最好,我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转天早上,家里又来了个七八岁的小汉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小汉子牵一条黄色的半大土狗,笑眯眯地道:“羽哥儿,安四哥怕你害怕,让我给你送条狗看家。” 小小姑娘拍拍胸口,笑道:“羽哥儿,莫要怕怕,阿黄牙齿尖尖,可厉害了。” 季羽心头一暖,摸了摸狗的背,笑道:“它叫阿黄啊!名字真好听。” 被他一个陌生人摸背,阿黄竟然没有丝毫抗拒,还蹲下来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第十三章 一波未平 季羽摸了摸狗的背,笑道:“它叫阿黄啊!名字真好听。” 被他一个陌生人摸背,阿黄竟然没有丝毫抗拒,还蹲下来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小姑娘笑眯眯地道:“嗯哒,阿黄的名字是我取的。” 小姑娘如此可爱,季羽真想揉她一把,可又觉得男女有别,到底还是忍住了,笑道:“那阿黄给了我,你们家怎么办啊?” 小小汉子拍着胸口道:“不怕,我家还有一条小黑……” 聊了会季羽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孩子是昨日陪着安四来的那婶子家的,而那婶子是村长家的娘子。 有了狗看家,季羽放心不少,他知道安四的意思,倒不是指望狗保护他,只要来了人会叫唤,村里自然会有人给安家通风报信。 之后的几日季羽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家里,跟着柳夫郎学做针线活。 待在家里……虽然不能出去挣钱,但其实也挺好,至少听不到流言蜚语了。 而且每日早上起床,院子里总扔着捆得结实的柴火,还有野鸡野兔青菜什么的。 这些现成的东西,不用问,就凭阿黄没叫唤,他就知道,必定是安四扔进来的。 白得这么些东西,季羽是既高兴又忐忑。 他高兴是因为不用进山涉险,便什么都有了。 而忐忑…… 他也不知自己忐忑什么? 总觉得安四对他这般好,他有种受之有愧、越欠越多的感觉。 有安四护着,日子过得比季羽想象中的要平静。 可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他一直等待的安家大房报复没来,先来了别的麻烦。 那张家又来了,不止上回那媒婆,还有一黑黑瘦瘦一脸凶相的中老年夫郎。 到了季家,这两人也不出声,直接推开院门进了屋。 那老夫郎盯着季羽,三角眼像是X光一般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去灶房里烧水泡茶,我和你阿母有话要说。” 可季羽只想拿砍刀将人轰出去。 和他阿母说什么?又来提亲? 季羽不肯出去,可柳夫郎对他道:“羽哥儿,去吧!这里有阿母呢!” 季羽不放心柳夫郎,可他也知道,柳夫郎虽然软弱,却不糊涂。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灶房。 可他才不会烧水泡茶,而是站在门口听里面说话。 只听那媒婆笑道:“柳夫郎,我今日来,还是给张家汉子来提亲的。” 又听柳夫郎淡淡地道:“我上回已经说过了,我哥儿如今还小,不着急嫁人。” “还小?”那张家老夫郎阴阳怪气地道:“还小就已经知道勾勾搭搭了?” 柳夫郎怒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村里人可都看到了,那日,你家羽哥儿都跑安家去了,和安家的汉子拉拉扯扯眉来眼去。还有,之前在镇上,你羽哥儿和赖皮也拉拉扯扯、勾勾搭搭来着。他如今名声都臭了,除了我张家,我看还有谁肯要他?” 季羽脑子“嗡”地一声。说他和安家兄弟就算了,那日安四确实扶他了。可竟然说他和赖皮勾勾搭搭? 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十四章 无赖的张家 柳夫郎气得咳嗽不止,指着张家夫郎“你”了半天。 季羽忍无可忍,就要进屋理论。 可未曾想,那张家老夫郎突然冲出屋,站在院子里扯开嗓子、拍着大腿大喊道:“大家都来看啊!季家的哥儿不要脸,跟镇上的胡赖皮勾勾搭搭……” 柳夫郎被这话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季羽盛怒之下,操起砍刀大喊道:“我杀了你……” 真当他是软柿子吗?欺人太甚! 连阿黄也气得不轻,龇着牙,对张家夫郎大声“汪汪”叫着。 张家老夫郎又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季家哥儿杀人了……” 他虽然喊得凶,可到底还是害怕的,边喊边和媒婆跑了。 那速度快得很,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夫郎。 等季羽追到柴门口时,那两人早跑没影了。 欺软怕硬的老混账!季羽冷哼一声,正要进屋去看柳夫郎,就见村道上又跑来一人。 那人迈着大长腿,一手抱着个小孩子一手拿着弓箭,像旋风一般跑得飞快,片刻便到了他家柴门口。 安四?季羽愣愣地看着那人。 安四停下脚步站在柴门外,锐利的目光朝季家院子里一扫,搜索着闹事的人。 他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则着急地问道:“羽哥儿,阿黄叫了,坏人呢?” 见是安四和村长家的小小汉子,刚刚一直叫得凶的阿黄立马不叫了,欢快地摇着尾巴朝柴门走去,嘴里发出高兴的呜呜声。 对上安四关怀的目光,季羽心头一暖,笑了笑,摆了摆手:无事,回去吧! 听围观的云哥儿家人你一言无一语,安四才知是张家在闹事,这才放了心,深深地看了季羽一眼,然后走了。 可他们虽然走了,季羽仍能听到小小汉子问道:“安四哥,为何要走?” “我们来迟了,坏人走了。” “那我下回一听到阿黄叫,就马上告诉安四哥,绝不能让坏人跑了……” “好!” 季羽耳朵里听着他们说的话,眼睛黏在安四远去的高大背影上,渐渐地,他心中的怒火慢慢地散了去。 说护着他,就真的护着他。说到做到,不愧是真汉子。 他叹了口气,扔下砍刀进了屋,又是给柳夫郎掐人中,又是拧帕子给他擦眼泪。 柳夫郎咬牙切齿眼泪汪汪地道:“黑心肝的,就会欺负我孤儿寡母……” 季羽笑了笑,安慰他道:“阿母,莫要生气,这种无赖莫要理他。” 柳夫郎哭得直抽抽:“我怎能不气?他这么一喊,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往后你怎么嫁得出去?” 季羽抱着他安慰道:“阿母,我说过了,嫁不出去就不嫁。我一辈子陪着阿母不好吗?” 柳夫郎摇头道:“莫说傻话了,哥儿哪有不嫁人的?” 又愁眉苦脸道:“我看他张家是铁了心要娶你,就怕他们不肯罢休啊!” 季羽脸一沉,咬牙道:“我不肯,他家还敢强娶不成?” 未曾想,张家还真敢强娶。 转天,季家又来了几个张家的说客,据说都是村里辈分较高的老夫郎,往季家屋里一坐,苦口婆心地劝柳夫郎答应张家的提亲。 第十五章 一波又起 季羽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就算张家闹得再厉害,也不至于强娶。 可未曾想,张家真敢强娶。 转天,季家又来了几个张家的说客,据说都是村里辈分高的老夫郎。 这些人一坐下便苦口婆心地劝柳夫郎答应张家的提亲。 “张家汉子是真喜欢你家哥儿,你也不要嫌他年纪大,也不要嫌他家穷,他也不嫌你家哥儿孕痣颜色不好,也不嫌你家哥儿名声不好,你就应了这事,和和美美高高兴兴不行吗?” 季羽忍无可忍,也不管人家是长辈了,反驳道:“就凭他一张嘴,就说我在镇上和谁拉拉扯扯勾勾搭搭?那我还说他杀人放火了呢!” 被他一个小辈这般怼,几个老夫郎顿时没了好脸色:“大人说话你一个小辈也敢插嘴?张夫郎果然没说错,平日的乖巧都是装的,背地里指不定是个什么人呢?” “就是,那日在安家竟然那般出格,可见平时没少和安家兄弟勾勾搭搭……” 自家哥儿被这样污蔑,柳夫郎再软弱,这时也发怒道:“我家羽哥儿好得很,走,都给我走!” 几个老夫郎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走了。 可就算他们走了,季羽仍咽不下这口气,等柳夫郎睡下,他操起砍刀就要去张家。 真是欺人太甚! 可他才到院子里,就听阿黄“汪汪”叫个不停,柴门外站着一堆的人,穿着打扮与村里的人很不一样,像是城里来的。 他心口“咯噔”一声,这是安家大房报复来了? 可这几人他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打量着那几个人,那几人也打量着他,其中一个婆子点头道:“就是他!” 季羽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安家大房的人,正要举起砍刀先威胁一通,那婆子突然道:“叫你阿母出来。” 此时正是白日里,又见他们只有两个汉子,其他的都是老夫郎老婆子,季羽并不太害怕,举着砍刀壮胆道:“有什么冲我来好了,用不着见我阿母。” 婆子一愣:“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哥儿插什么嘴?” 又盯着他身上的旧衣裳,鄙夷地道:“柳氏到底小门小户出来的,才两个月不到,竟将一个体面的哥儿养成这般模样,与乡下那些哥儿又有何区别?真是白瞎了一张俊脸……” 她嘴里嫌弃不已,其实心里头乐开了花。未曾想,不到两个月,羽哥儿病得脱相的脸又养回来了,他们果然没来错。 季羽一愣。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听口气不像是安家大房的人啊! 片刻后,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些人……莫不是季家大房的人? 又见这些婆子夫郎衣襟上皆别着白色的小花,他这下更加确信,这些人应该就是季家大房的人。 婆子不再理他,更没将弱小的阿黄放在眼里,推开柴门直接进了屋。 等季羽回过神来追上去,只听屋里柳夫郎震惊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第十六章 竟让他去做小妾? 等季羽回过神来追上去,只听屋里柳夫郎震惊地道:“你们……怎么来了?” 婆子冷笑一声:“柳氏,夫人给羽哥儿找了户好人家,这是二十两,今日,我们便要带羽哥儿走。” “你……你……你们能安什么好心?休想……带走羽哥儿……” 季羽就要冲进屋里乱砍一顿。 柳夫郎说得对,大房岂会有这般好心?当初原身的父亲一死,他们母子就被赶了出来,如今又找过来,还不知给他配了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他才抬腿,就听柳夫郎大喊道:“羽哥儿……快跑!” 季羽岂会丢下柳夫郎一个人跑? 仍冲了进去,挥刀便砍:“都给我滚!” 见他竟这般粗俗不要命,婆子吓得后退不止,连忙对汉子使眼色。 汉子寻着机会就要去夺季羽手中的刀,屋里突然进来一人。 那人高大健壮,将门口的光都给挡了,飞起一脚,便将那汉子踹翻在地。 季羽心下顿时一喜,安四来了? 太好了。 安四又一拳挥向另一个汉子,直接将人揍翻在地。 又挡在季羽面前,冷眼看着剩下的几个婆子夫郎,厉声道:“你们这是要作甚?” 没了汉子撑腰,又见安四器宇轩昂,穿着也不差,不像是乡下无知的汉子。几个夫郎婆子气焰顿时矮了一大截。 可片刻后,那老婆子又梗着脖子,怒斥道:“你是何人?这是我季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管不着。” 季家?安四剑眉一皱,不是安家大房派来的人? 季羽连忙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你们不是早将我们赶出来了吗?” 柳夫郎这时也缓了过来,捂着胸口连忙道:“当初夫君才过世,你们连灵堂都不让我们进,就将我们赶出来,说什么季家没有我们母子,如今又找过来作甚?” 婆子冷笑一声:“你柳氏自然不是季家什么人,可羽哥儿是上了季家家谱的,自然要带回去。” 季羽着急了。 这古代的妾氏确实没地位,生下的孩子都是要叫正房母亲的。 无论汉子姑娘哥儿,婚事可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原身的父亲已过世,那他的婚事就是正房说了算啊! 怎么办? 他正心急如焚时,安四突然出声道:“父亲过世,子女得守孝三年,羽哥儿此时岂能嫁人?” 婆子又是一声冷笑:“百日热孝期间自然能!何况又不是正经嫁人,只是个小妾,一顶轿子从角门抬进去便完事了。” 小妾?竟让他貌美如花,娇惯着长大的羽哥儿去做小妾?柳夫郎白眼一翻,晕倒在床上。 季羽气得胸口一睹,脑子“嗡嗡”作响,竟让他去做小妾? 我跟你们拼了!他举起刀就要砍,却被安四大手一把抓着。 这人冷声道:“既然还是百日热孝期间,那这事好说。” 季羽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是何意? 安四低头看着他,唇角轻轻上扬,微微笑了笑,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可瞬间又沉下脸对那婆子道:“我心悦羽哥儿,可想着他还在孝期,这才一直未敢提亲。既然是你说的,羽哥儿还在热孝期间可婚嫁,那便最好不过。” 第十七章 提亲 安四低头看着季羽,唇角轻轻上扬,微微笑了笑,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可瞬间又沉下脸对那婆子道:“我心悦羽哥儿,可想着他还在孝期,这才一直未敢提亲。既然是你说的,羽哥儿还在热孝期间可婚嫁,那便最好不过。” 他又紧紧握着季羽的手:“我今日便向羽哥儿提亲。” 他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皆是一愣。 季羽惊讶得嘴都要合不上了。 安四向他提亲? 趁那几个夫郎婆子还处在震惊中,安四对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喊道:“乔婶子,能否请你给我做媒帮我向羽哥儿提亲?” 上回跟安四一同来季家的婶子走了进来,笑眯眯地道:“自然可以,这样的好事我巴不得呢!” 婆子回过神来,尖利着嗓子道:“不行,羽哥儿可是季家的人,没有夫人点头,谁也提不了亲。” 柳夫郎醒了过来,捂着胸口道:“乔……乔婶子,当初……我们来……桃花村,可是有单独的……户籍纸的,羽哥儿早不在季家家谱上了,我们跟……季……季家没有半点……关系……” “我记得!”乔婶子在床沿坐下,笑道:“还是我家夫君带着你们去找的里长登记,去城里上的户籍呢!” 又道:“既然有单独的户籍纸,那羽哥儿便跟季家没甚关系。这婚事只要你这个阿母点头便可。” 婆子还想撒泼,安四虎目一瞪,大手拿着个杯子,用力一捏,那杯子顿时碎成了渣。 婆子吓得立马不敢吭声了。 而季羽仍处在安四向他提亲的震惊中,目光发虚,一脸的愣怔。 没一会儿,乔婶子家的小小汉子领着安五来了,和乔婶子柳夫郎商量着订婚的日子。 乔婶子翻着黄历,一拍大腿:“我记得明儿就是黄道吉日,最适合婚嫁,就明日订婚吧!” 可安四对她使了下眼色。 她又立马改了口:“其实今日日子更好,要不就今日吧!” 柳夫郎是没什么意见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订婚日期就这么定下了,安家大房那些人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汉子被安五扔了出去,婆子夫郎也被乔婶子轰了出去:“当初的户籍纸上,可清清楚楚写着,母柳夫郎。羽哥儿的婚事自然是柳夫郎这个阿母做主,你们……打哪里来就回哪里吧!” 阿黄龇着小乳牙,“汪汪”叫着,追了他们半个村子。 安五看着仍一脸震惊愣怔的季羽,在安四耳边小声道:“这羽哥儿遇上老虎都未曾这般模样,怎提亲吓成这样?” 安四手肘捅了他胸口一下:别胡说。 知道了!安五捂着胸口“哎呦哎呦”地走了。 才订婚就护上了? 没想到四哥竟这般见色忘义…… 季羽终于被阿黄的叫声唤醒了部分神志,看着安四的手,心慌意乱地道:“你……痛不痛?” 杯子都碎了,安四的手又不是钢铁做的,怎受得了? 安四将掌心摊开给他看:“放心,无妨!” 果然无妨,莫说受伤流血,就连条小口子都没有。 。浴盐。 第十八章 下聘 季羽盯着安四的掌心看了片刻,确定没有一丁点儿伤口,他又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安四。 徒手碎杯子,厉害! 安四也看着他,一向冰冷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我说了,无妨。” 两人正对视着,一旁的乔婶子对柳夫郎笑眯眯地道:“你看你家羽哥儿,可真会疼人……” 季羽羞得脸一红,连忙低下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吗?安四为他出头,他只是关心一下而已。 片刻后,安五又来了,挑着一个担子,还带来了村长。 安五一脸的笑:“乔婶子、柳夫郎,我母亲卧病在床来不了,便求了乔村长做证婚人。” 又弯腰从一个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四哥的聘礼。” 又从另一个筐里掏出一大堆的东西:“这布匹,还有这野鸡……都是给羽哥儿的……” 聘礼?季羽又是一愣。 真订婚啊?不是糊弄季家大房的人吗?那些人都走了,怎么还下聘啊? 乔婶子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用红纸包着的银子,啧啧地咂舌道:“这是五十两的聘礼?乖乖啊!” 她这一辈子都未见这么多银子。 村里其他姑娘哥儿的聘礼最多个三五两,羽哥儿真是有福了。 柳夫郎也是震惊不已。 安四竟这般大手笔? 他倒不是未见过银子,夫君还在世时,莫说五十两,夫君给羽哥儿准备的压箱银子都不止五百两,还有数不清的嫁妆…… 只是,在这穷乡僻壤山疙瘩里,竟还有出手如此大方之人? 愣怔过后,他又去推那匣子:“不必这么多,给个三五两即可……” 乔婶子盖上匣子,笑道:“柳夫郎,你就收下吧!安四看重羽哥儿,聘礼自然要高一些。” 安五也笑道:“柳夫郎,你就收着吧!” 又指着那对颜色漂亮的野鸡道:“柳夫郎、羽哥儿,这提亲本来要用大雁的,可今日太过仓促,只能用野鸡代替了。” 一直沉默的安四也道:“待成亲那日,一定带着大雁来接亲。” 柳夫郎摆手道:“无须这般麻烦,重在心意即可。我瞧着这对野鸡就很好看。” 安家兄弟乔婶子皆看着他。 好一个通情达理的夫郎。 村长“刷刷”地写下婚书,又念道:“今定州青城桃花村安家长子安承嗣,年十九,与定州青城桃花村季氏羽哥儿,年十五,双方意志相投、性情相契、堪与偕老,特……” 待念完,安四没有丝毫犹豫,按下手印,然后看向季羽。 可季羽犹豫了。 婚姻大事,岂能草率? 不能因为要救他帮他,安四就牺牲自己的婚姻幸福吧! 见他犹豫不肯按手印,安五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着?他四哥都愿意娶,羽哥儿还不肯嫁? 安四瞪了他一眼,又对村长夫妇道:“乔村长乔婶子,我想和羽哥儿说几句话。” 说完,拉着季羽进了灶房。 被他四哥瞪了,安五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可等他四哥一进灶房,他又立马挪到门口张耳听着。 第十九章 你很好 进了灶房,安四松了手,轻叹一口气对季羽道:“我知道此事太过匆忙,你一时接受不了……” “不不不。”季羽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接受不了,是你。你没必要为了帮我,做这么大的牺牲。婚姻不是儿戏,可草率不得。” 堂屋偷听的安五这才有了好脸色,笑眯眯地挪回了原地。 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哥儿。 安四扬唇微微笑了笑:“我自然知道婚姻不是儿戏。你……很好!” 季羽一愣:“我不好。” 他指着自己眉间的孕痣道:“我孕痣颜色淡,他们说我不能生。” 安四摇头道:“无妨,让五弟多生几个,过继一个给我们。” 季羽:“……” 古代竟然还有不看重子嗣的男人? 古代娶妻不就是为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吗? “芋沿我……我家一贫如洗,没有嫁妆……” 安四又微微笑了笑:“无妨,我不在意。” “我……我还有一个病母……” “无妨,成婚后我会照顾阿母的。” “我……我不会女红……” “无妨,请人做就是。” “我……季家可能还会来找麻烦……” “无妨,我会护着你。” 季羽一时词穷,竟然道:“我……我只是个庶哥儿……” 说完,他就后悔了。 他怎这么蠢?安四也是庶出的啊!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他这不是打安四的脸吗? 可安四并未生气,连脸色眼神都未有丝毫变化,只轻叹一口气:“无妨,我也是庶出的,不正好门当户对?” 哪有门当户对?季羽无奈得很,他条件比安四差远了。 又见安四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只得道:“若是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退婚,我……” 安四摇头道:“我不会后悔的。” 既然如此,季羽不再犹豫,回屋按下红手印。 他不知安四为何做出这般大的牺牲向他提亲,但安四这么做确实救了他。 只要安四不嫌弃他,他愿意。 婚书签下后,村长夫妇又张罗着买猪买鸡买鸭架锅生火做饭。 虽然时间仓促,但既然是订婚,自然得有订婚的模样。 好在庄户人家,猪呀鸡呀这些只要有银子随便都能买到。 安四大手一挥,今日午饭在季家宴请村里人,晚饭在安家宴请。 这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又这般突然仓促,但该有的礼数一应俱有,村里人虽然心里嘀咕不停,但有吃有喝,再有看法也拖家带口地来了。 哥儿订婚,本应该是柳夫郎这个阿母张罗诸事的,可他身子不好,今日又经历大悲大喜,连起床都困难。 但好在有村长夫妇主持,又有安四出银子,无须他操心。 他挣扎着坐起来,换了衣服,捂着胸口和季羽说着话。 “今儿这一天,真是上上下下,大起大落……” “未曾想,我羽哥儿竟然要嫁人了。” 又看着外头一手拎一大酒缸的安四,长叹一口气:“安四……不错!” 季羽自然知道安四不错。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若不是安四及时赶到,若不是安四说要娶他,他只怕真要被季家的人带走给人做小了。 季羽将目光从安四高大的身影上收回,转头看向柳夫郎,心中颇为无奈。 “阿母,你为何不用父亲刚过世我还在孝期这事直接拒绝张家?”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穿过来时,柳夫郎母子已经在桃花村了,原身正大病一场,奄奄一息的身体里换了他这个异世来的灵魂,而一直病病殃殃撑着身体照顾他的柳夫郎,见他好了,再也撑不住也卧床不起了。 他是既不知原身的父亲死了多久,也不知户籍纸的事。 若是早知道,早就拿孝期这完美的借口堵住张家的口了,若是早知道,方才也不会被季家人吓住。 柳夫郎摇头叹息道:“我不想让人知道你是个庶出的哥儿……” 因为孕痣颜色的事,羽哥儿已经很难嫁了,再知道羽哥儿是庶出的,那岂不是难上加难? 季羽:“……” 说他父亲刚过世他还在孝期与他庶出的有何关系? 他庶出的这事,他不说,柳夫郎不说,又有谁知道? 不过,如今整个桃花村只怕都知道了。 柳夫郎咬牙切齿地道:“正房的人也太心狠了,夫君才过世,她们想霸占你父亲给你准备的嫁妆,就将我们母子赶出来,连你的名字都从家谱里划掉了。如今,又要将你带回去给人做妾……” 季羽轻叹一口气:“只怕是将我卖了个好价钱。” 咬了会牙,柳夫郎突然又叹息一声:“之前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想想,幸亏当时将你的名字从家谱里除名了。否则,她要将你卖给人做妾,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自己就是做妾的,最是知道做小的日子有多难过,他宁愿不要夫君给羽哥儿准备的嫁妆,只要羽哥儿能嫁个如意郎君,做正正经经的正夫郎,他什么都不怨了。 柳夫郎能想通,季羽自然是高兴的。 清楚了户籍的事,他也放了心。 季家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也不怕。 可他只想着季家正房,未曾想,就要开饭时张家来了。 张家夫郎往院子的地上一坐,捶着地嚎道:“不是说哥儿还小,不嫁吗?怎又嫁了?” “大家都来看看啊!明明是我家先提亲的,竟然一哥儿两嫁?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村民们围了过来,看着安四,心里都乐开了花。 今日有好戏看了。 张家这是又来闹了?听着外面那些难听的话,柳夫郎捂着胸口,一副又要晕过去的模样。 季羽心头怒火一冲,拿着砍刀就要冲出去,安四进了屋,握着他的手腕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事让乔婶子去解决。” 乔婶子拿着把锅铲冲出厨房,冷笑道:“你张家是提亲了,可柳夫郎答应了吗?你家下聘了吗?有婚书吗?” 张家夫郎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他家确实提亲了,可柳夫郎一直未同意,他家也未下聘,更无婚书。 第二十章 婚约 张家夫郎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他家确实提亲了,可柳夫郎一直未同意,他家也未下聘,更无婚书。 乔婶子又道:“没有的话,就赶紧起来。若是愿意留下来吃饭,有你的一把椅子,若是不愿意,赶紧回家,莫在这里嚎。” 张家夫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可乔婶子是村长家娘子,他得罪不起,咬了会牙擦了鼻涕,往椅子上一坐。 有肉干嘛不吃? 见事情竟这般顺利地解决了,季羽忍不住感慨一声。 果然人都是欺软怕恶的。欺负他孤儿寡母时嚣张得很,对着村长一家却一言也不敢出。 他正愤慨不已,安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我说过,无事的。” 季羽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举着砍刀的手还被安四紧紧握着。 顿时脸一红,往一旁挪去:“谢谢!” 见他这般羞涩,安四轻轻笑了笑,松了手后退几步,嘱咐道:“往后若是我不在家,你有事可以找乔婶子。她辈分虽不高,却是村长家娘子,父亲还是里长。这桃花村无人敢对她不敬。” 原来乔婶子还是里长的女儿?季羽顿时了然。难怪之前乔婶子丝毫不惧季家那些人。 其实说来也是。季家再有钱,也只是商户。 而里长村长好歹也是个官。 这古代,士农工商,商可是排在最后面的。 季羽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往后他多给乔婶子送些礼,那村里应该无人敢欺负柳夫郎了吧? 外面终于开席了,安四不得不出去应酬。 季羽掀开一点点门帘缝,看了眼院子里。 他家院子不大,只开了五桌。 那张家夫郎拿着筷子左右开弓,像饿死鬼投胎一般狼吞虎咽。 安四和村长端着酒杯挨桌敬酒。 满院子的人,可季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全落到了安四的身上。 虽然住在乡下,可安四没一点村里人的模样,不说那比村里汉子高出一头的身高,就说那挺拔的背脊、不苟言笑的神色、逼人的气势…… 那些汉子畏畏缩缩都不敢喝他敬的酒。 他正看得入神,云哥儿进了屋,挪着碎步子,红着脸羞涩地道:“恭喜羽哥儿了。” 季羽收回盯在安四身上的目光,轻叹一口气:“谢谢!” 也不知这是不是喜事?万一连累安四就不好了。 云哥儿满脸的羡慕,看他时眼睛都是亮的,嘴里一直说能嫁入安家有多好多好。 季羽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些话,突然反应过来。 这小哥儿不会是喜欢安五吧? 他正要旁敲侧击问一下,乔婶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柳夫郎、羽哥儿,饿了吧?” “哦,云哥儿也在?” 云哥儿脸一红,连忙溜了。 乔婶子笑了笑,将托盘放下:“羽哥儿,安四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夫君啊!大方着呢!摆了二十桌,你们隔壁两家的院子里都摆上了。八大碗,都是荤菜呢!” 旁的人家莫说订婚,就是婚宴那日,最多四碗荤菜,哪有安家这般大方? 夫君?季羽脸一红,他不知该如何回这话,只能笑一笑作为回应。 他走到床边扶柳夫郎坐起来,又接过乔婶子递来的碗,边喂柳夫郎边问道:“婶子,安婶子一个人在家吗?怎么吃饭啊?” 乔婶子笑道:“哟!真是个孝顺的小夫郎呢!还没嫁过去,就知道心疼婆婆了?” 又道:“放心,安五在家呢!安四是个孝顺的孩子,上回的事后他便雇了个婆子照顾他母亲,就怕他母亲伤心。” 说起上回的事,季羽低着头未回应。 上回的事,村子里可是无一人出手相助。连村长乔婶子也没见他们出面…… 如今乔婶子肯这般出力,季羽忍不住往阴暗面想,不会是安四送银子了吧?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柳夫郎咽下嘴里的饭菜,问道:“乔娘子,也不知安娘子身子如何?严不严重?要不要让羽哥儿去服侍几日?” 乔婶子端起饭碗,笑了笑:“不急。” 又看向柳夫郎:“安四方才问我,能不能三日后成婚?” 季羽一愣:“三日后就成婚?” 这么快?安四这是来真的啊? 他又很快回过神来,应该是来真的吧!毕竟,都已经下聘签婚书了。 柳夫郎倒不诧异,还轻轻打了他一下:“我觉得挺好。” 免得夜长梦多,正房那边来闹事。 若羽哥儿已经成婚了,他们再闹也闹不出花样来。 不过,柳夫郎又不放心地问道:“乔娘子,安家娘子同不同意这婚事啊?” 虽然安五说,安家娘子身子不好,便请了村长来提亲。 可这事没亲自和安家娘子面谈,他总有些忐忑。 一听柳夫郎问这话,季羽连忙抬头看向乔婶子。 他也想知道安婶子是什么态度,安四这般突然地定下婚约,一般的母亲都接受不了吧? 乔婶子笑道:“安娘子自然是同意的,那日羽哥儿为她出头……若不是羽哥儿,她还不知怎么样了呢?怎么会不同意?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无安娘子点头,我家夫君、安四又岂敢来你家提亲?” 柳夫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倒是! 季羽心情有些复杂,总感觉这事有些不真实。 他早上还是单身一个,中午便订婚了,三日后就要成婚了? 乔婶子又笑了笑:“还有啊!安四说了,这事越快越好,也不需要你家准备什么嫁妆,成婚后会接柳夫郎去安家养病。” 一听这话,季羽柳夫郎皆是一惊。 柳夫郎连忙摆手:“不可不可,这世上哪有岳母住到儿婿家的道理?” 乔婶子劝道:“这是安四看重羽哥儿呢!也不是常住。等你病好了,那时要回家,安四也不能拦你啊!” 可柳夫郎态度坚决:“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安四若每日准羽哥儿来给我做个饭、熬个药,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季羽也觉得柳夫郎住去安家不好,他们两家又不远,每日多跑几趟就好了。 乔婶子无奈地道:“这事,你们还是自己同安四商量吧!” 第二十一章 出嫁 季羽也觉得柳夫郎住去安家不好,他们两家又离得不远,他每日多跑几趟就好了。 乔婶子无奈地道:“这事,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安四商量吧!” 可哪有商量的机会啊!晚上安家摆宴席,第二日安四和村长去了里长家,补交上婚书一份。 里长一锤定音,此婚事作数。 第三日,安家请人收拾屋子,采购成婚所需用品。 听乔婶子说,安家兄弟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季羽怎能因为这种事去烦他? 而第四日……这一日,新人不宜见面。 柳夫郎边给他缝制嫁衣,边劝他道:“羽哥儿,这事不急。到时我不去,安四也不能逼着我去不是?” 许是因为羽哥儿婚事敲定,柳夫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日身体好了不少,一件嫁衣不到三日便做好了。 又催促季羽换上试试。 可季羽是真没心思试嫁衣。 他这几日忐忑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至于什么事?或许是张家不肯善罢甘休,或许是安家大房来找茬,又或许是季家正房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安四对他这么好,他真不忍心伤害到安家。 可这些担忧他又不好跟柳夫郎说,就怕吓坏了柳夫郎。 只得穿上嫁衣试了试。 他家没有铜镜,自然不知道嫁衣如何,可柳夫郎盯着他的脸高兴得热泪盈眶:“我羽哥儿长得就是好,穿上嫁衣就更好看了,跟天仙似的。” 又指着柜子道:“羽哥儿,安四虽说不要嫁妆,可我们不能不给。他家给的五十两聘礼,你带回安家,那十两银子你也带过去。” “不要。”季羽坚决拒绝:“安家送来的聘礼可以带回去,但那十两银子留给阿母。” 他若嫁到了安家,必定要以安家为重,只怕很难再挣钱给柳夫郎了。 柳夫郎身边一文不留,这怎么行? 柳夫郎笑了笑,又歪着身子扣了好一会儿墙缝,扣出一块泥砖,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 “羽哥儿,这块玉也带着。” 季羽诧异地看着布包里的一小块玉佩:“阿母,你怎么还会有玉?” 不是说所有的银子都用来买房子了吗? 柳夫郎轻轻地摩挲着玉,叹息一声:“这是你父亲给我的,我一直贴身戴着,这才没有被他们夺去。我舍不得典当,想留着给你做嫁妆。” 季羽怎可能要这玉? “阿母,这是父亲留给你的念想,我不能要。” 柳夫郎将玉塞进他手里:“你才是你父亲留给我最大的念想,其它的都是身外之物。这玉留在我这里,我担忧得很,就怕被人偷走……” 季羽被他那句“你才是你父亲留给我最大的念想”弄得鼻头一酸,湿了眼睛,握着柳夫郎的手道:“阿母,能再说说你和父亲之间的事吗?” 这事柳夫郎自然愿意说,母子俩躺在一块说了半夜。 待转天一大早,乔婶子便带人来帮忙了。 季羽沐浴更衣后,被按在乔婶子带来的铜镜前梳妆。 乔婶子边给他梳头,边说着成婚要注意的各项事宜。 柳夫郎也淳淳告诫,嫁到安家后要如何夫夫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如何尊敬孝顺婆婆,如何体恤小叔子…… 等终于梳妆好了,季羽睁开眼睛看向铜镜,一见里面猴子屁股一样的脸,顿时心下一惊:“这……这是我?” 乔婶子笑道:“是不是很好看?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未见过像羽哥儿这般漂亮的人儿……” 季羽只得挤出笑容笑了笑 化得跟个女人一般,哪里好看了? 他偷偷拿了块干净的帕子藏在袖子里,想着等有机会了再将脸擦擦。 这副模样,他实在接受不了。 他们这边才收拾好,外面便传来敲敲打打的喜庆乐器声,有人大喊道:“接新娘子了……” 季羽心口一紧,“砰砰”乱跳起来,就要起身往外面看去,可又被乔婶子按回椅子上坐下,头上盖了块红色的盖头。 然后,安四的声音传来:“小婿拜见岳母。” 柳夫郎拉着季羽的手哭哭啼啼嘱咐道:“嫁过去,要和夫君和和美美……” 季羽倒不像这个时代姑娘哥儿出嫁时那般依依不舍哭哭啼啼。 先不说他心里装着事,没那么多伤感,就说他们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回来一趟也就十分钟的时间,有何好伤心的? 但他还是道:“阿母,保重身子,我会日日回来看你的。” 乔婶子保证道:“羽哥儿,放心,我会照看你阿母的。” 这下季羽更加放心了。 乔婶子扶着他往门口走去:“吉时已到,出门了。” 才出门,就被人一把拦腰抱起。 才一靠近,他便知道那是安四。 又有谁这般高大健壮?又有谁敢抱他? 被安四抱着,季羽紧张得身子僵硬,手无措地不知该放在哪里? 好在,才抱着走了几步,他又被放进一顶轿子里。 就听有人大喊:“起轿!” 轿子晃晃悠悠地走着,季羽掀开盖头,又挑了细细一条帘缝往外头看了一眼。 就见前头,安四身着红色婚袍,骑着高头大马背脊挺直,单手扯着马缰绳驭使着马慢慢地走着。 平时普通的长衫穿在身上已是鹤立鸡群了,这红色婚袍一穿,更是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季羽即使心中装着事,这时也不由自主地看痴了。 季家离安家并不远,可安四骑着马领着轿子,硬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轿子后头跟着一堆的小孩哥儿姑娘夫郎,嘻嘻哈哈、议论纷纷。 “马马好威风,还系着红布呢!” “这便是八抬大轿?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安家娶这个新夫郎,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的,光聘礼就有五十两呢!还有这轿子、这请的人、席面,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别看羽哥儿孕痣颜色淡,可命真好。” “他长得那么俊,跟天仙似的,命自然好。” “好不好的,不能生孩子,我看他能好到哪里去……” 季羽回过神来,收回黏在安四身上的目光,放下帘子和盖头,边用帕子擦脸和嘴唇,边轻叹一口气。 第二十二章 拜堂成亲 听着外面的那些窃窃私语,季羽回过神来,收回黏在安四身上的目光,放下帘子和盖头,边用帕子擦脸和嘴唇,边轻叹一口气。 他确实是高攀了。不说两家财力上的悬殊,就说不能生孩子这事,就是放到他那个先进发达的时代,估计绝大部分男人都不愿娶。 一路吹吹打打,轿子终于进了安家的院子。才落轿,季羽又被抱着进了新房,放在了床上。 他露在外面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安四低沉的声音传来:“羽哥儿,你先在这里坐坐。” 季羽心“砰砰”乱跳,被他握着的那只手都出汗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安四还有事要忙,要松手,可季羽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他想提醒安四,今日可能会不太平。可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这大喜的日子,说这种不吉利话……很是不妥。 可安四误会季羽的意思了,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离开。 顿时,安四一直紧绷的脸松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笑了笑,双手包着季羽细嫩的小手:“再等等片刻,等晚上……我们就成婚了。” 又道:“你放心,不会让你无聊的,我找人来陪你。你饿了渴了,跟他们说。” 季羽被他摸得越发心乱,好在他脑子还清醒,心一横,道:“我……我担心季家……” 这样好的安四,他实在不忍心看他被自己牵连。 可他话还未说完,安四又紧了紧手,打断道:“放心,一切皆有我在。”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这话沉稳有力、信心十足。 季羽只得放心,松开手点了点头:“好!” 虽然隔着盖头看不到,但安四还是对季羽笑了笑,又走到门口对外面几个小姑娘小哥儿道:“你们好好陪新夫郎。” 小姑娘小哥儿嘻嘻哈哈进了屋,围在羽哥儿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听声音,都是小孩儿。其中就有乔村长家的小姑娘凤儿。 凤儿抓着羽哥儿的手,笑道:“新夫郎,我给你涂指甲吧!” 季羽就要抽出手。 他一个男人被按着涂了胭脂口脂,已经够别扭了,再涂指甲,不真成了娘娘腔吗? 可凤儿天真可爱,他又不好拒绝。 只能随她了。 季羽就这样,一边任凤儿折腾指甲,一边听小孩们叽叽喳喳地说着安家的事。 心里祈祷着,今日可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啊! 终于等到傍晚时分,院里乐声四起。 吉时已到,要拜堂成亲了。 季羽顿时忘了他脑中的那些担忧,心口又“砰砰”乱跳紧张起来。 他真的要和安四拜堂成亲了吗? 可没时间给他胡思乱想,一道沉稳矫健的脚步进了屋,他身子突然悬空,被人一把抱起。 “等久了吧?”低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会儿就好了。” 季羽连忙抬起胳膊,紧紧搂着安四的脖子。 身体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安四的心跳。 “砰砰砰”强健有力。 听着安四的心跳,他忐忑的心顿时安稳不少。 安慰自己道,莫要想那么多,顺其自然。 出门前,安四又道:“放心,一切有我。” 安四抱着季羽,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新夫郎来了!”朝堂屋走去。 季羽看不见,只能张耳听着。 就听周围有人小声议论:“新夫郎真是好命啊!抱着进院,抱着拜堂……” 季羽被放下,乔婶子扶着他的胳膊,笑道:“羽哥儿,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就听一老者高声道:“一拜天地!” 季羽随着乔婶子的动作就要鞠躬,又听有人高声大喊道:“不许拜堂!” 他心顿时一沉。 闹事的终于来了。 闹事的不仅来了,还不止一家,而是三家。 季家安家张家。 三家吵吵闹闹囔囔着:“不许拜堂,羽哥儿是我季家的人,婚事由我家夫人说了算。” “安四的婚事也是我家正头夫人说了算。” “柳夫郎欺人太甚,明明是我张家先提亲的……” 季羽就要去掀盖头与他们争辩一番。 真是岂有此理! 这几家无赖竟然还联手了? 可一双大手紧紧按着他的手。安四的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 “我是安家子孙,可和大房一家早已没了关系,这点族长可以作证。” 一声冷笑道:“族长?族长在哪里?” “在这里。”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那老者又道:“今日我老头子代表安氏族人给安承嗣证婚,可有问题?” 见无人说话反对,季羽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安家族长出面,安家大房再怎么闹也无用。 安家人消停了,可季家人又闹了起来:“我季家不同意这门婚事。” 安四厉声道:“当初你家夫人为了霸占羽哥儿父亲留给他的嫁妆,将他母子赶出来,还把他名字从家谱上划掉。既然如此,羽哥儿的婚事与你家夫人又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我家夫人……” 那人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道嘶哑的声音怒斥道:“住嘴!既然当初蔡氏将人赶走,如今就不要来阻扰婚事。” 话音一落,季家人也安静下来。 季羽没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这声音嘶哑之人是何人。但是能镇住安家人,只怕也是族老。 又听安四冷声道:“张夫郎,里长村长皆在这里,你可还有话要说?” “没……”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张家夫郎越说声音越小:“没话……” 然后,季羽只听一道脚步声跑远了。 又听一道陌生的汉子声道:“好了,既然无人有异议,继续拜堂。” 季羽愣愣地跟着乔婶子的动作鞠躬、拜堂,直到送回洞房,他脑子仍然“嗡嗡”作响。 原以为今日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未曾想,竟这样轻轻松松地摆平了? 安四年纪轻轻的,做事竟这般周全? 说了“无事,一切有他”,就真的无事了? 安家季家的族长族老,还有里长,皆被请来为他们的婚事保驾护航? 第二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口响起稳重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直陪着的乔婶子笑了笑,带上门走了。 季羽又是一愣。 安四不用敬酒的吗?这么快就来了? 他还在愣怔中,盖头被秤杆掀起。 季羽抬头看去,一见安四微微带着笑的俊脸,他立马红了脸,心慌意乱连忙低下头。 他真的成亲了,和一个汉子成亲了。 安四走向圆桌,端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他。 季羽愣愣地接过,正要说话,安四笑了笑,在床沿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将酒杯往嘴边送去。 季羽被他那个醉人的笑弄得心越发慌乱,都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无意识地照着他的动作仰头喝下杯中酒。 酒的度数并不高,可季羽仍觉得头昏目眩。 喝下合欢酒,他和安四就真的是夫夫了。 之前总觉得,安四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救他帮他,订婚只是权宜之策。 可未曾想,他们不止拜堂了,还喝了交杯酒…… 安四松开胳膊,接走他手中的酒杯,又拿来一把剪刀,将他们两人的头发各自剪下一缕。 这便是结发? 季羽愣愣地看着安四笨拙地将两缕头发打着结。 安四虽然动作笨拙,可极有耐心,不紧不慢地翻动着头发。 等同心结终于打好,他又放在季羽手心,用大手紧紧包着他的手,低垂着眼皮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轻声道:“从此刻起,我们是夫夫了。” 季羽仰着头,一脸的愣怔。 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安四。 温柔得……他本来乱糟糟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他对自己道:莫要胡思乱想,安四娶他,并不一定就是像他想的那样,只是单纯地想救他。 说不得安四是真想娶他才娶他的呢!何况他们如今已拜堂成亲,合欢酒也喝过了,同心结也结,成了真正的夫夫,还有什么可胡思乱想的? “为何这样看着我?”安四抬手掐着他的下巴,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 “我……我……”季羽的小心脏都要跳出腔子了。 这是……要作甚?要亲他? 安四的脸近在咫尺,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带着丝丝酒香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让他越发头昏目眩。 他虽然是从更先进更文明的异世来的,对两性之间的事不会像这个世界的哥儿姑娘那般保守,可到底是个小处男啊! 未经过恋爱的过渡,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立马要洞房了吗? 见他紧张得身体都抖了起来,安四又轻轻笑了笑,松了手,起身拿着同心结放进梳妆台上的一个木匣子里。 “早些歇息吧!”收好同心结,安四坐回床沿,放下床帐。 季羽连忙缩回床的最里侧,紧张得后背发汗。 这……这是要那个了吗? 可安四解下婚袍,在外侧躺下,并未有亲热的意思。 季羽一时之间又思绪纷纷。 安四这是何意? 不喜欢他? 可他又很快清醒过来。 他只是穿成个哥儿而已,又不是真成了个娘们唧唧的女子,为何这般敏感多疑? 他本来就没有做好亲热的准备。 不亲热,不是更好? 季羽脱了嫁衣靠着里侧躺下,中间与安四离得最少有一米的距离。 他正要闭眼,安四突然往他这边挪了挪,拉着他的手,轻声道:“还紧张吗?” 季羽也转头看他,笑了笑:“好多了。” 安四又挪过来些,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知道婚事太过仓促,委屈你了……” “不。”季羽连忙摇头道:“不委屈,你都是为了帮我。” 安四扬唇笑了笑,抬起胳膊搂着他:“你为何会这样想?我……” 他话还未说完,感觉季羽身子僵硬得厉害,只得放开胳膊,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等你愿意的那天再说。” 季羽轻轻地挨着他,小声地道:“我……我就是……有些紧张,我……” 他真不是矫情,他虽然对安四很有好感,但这婚事来得太突然了,他之前一直都在担心安家季家来闹事,根本没往他们会亲热这方面想。 他真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安四侧身对着他,轻轻地替他捋了捋垂到鼻子上的发丝,安慰道:“无须紧张。” 见他这般温言细语,季羽放松心情,深呼吸一下,再睁开眼真觉得没那么紧张了,笑了笑,圆睁着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的俊脸看了片刻:“你……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安四挑了挑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 “就是……之前见你,你都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可你现在……”现在好温柔。 安四轻叹一口气:“与我无关的人我自然无话可说。” 这话说得季羽心口又“砰砰”乱跳起来。 又见安四目光温柔如水,他都不敢直视了,连忙低垂下眼皮,转开话题道:“方才的事……多谢。” 这气氛实在太焦灼,他心脏受不住,他不得不转开话题。 安四剑眉微微皱着,问道:“你指的是何事?” “就是他们来闹事,没想到你准备得如此周全……” “是这事哦!”安四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我说过了,一切有我。我说过的事必定做到。” 安四的手指上满是厚厚的茧子,摸得季羽的手背痒痒的,但他忍着,继续问道:“季家……你请来的是何人啊?说话那般管用?” “你季家的族老。” 季羽颇有些诧异:“他为何肯帮我们?” “他这人颇有些古板,最重礼义廉耻。本来想脱了商籍,让他孙子参加科举。一听说蔡氏竟要将你卖给人做妾,卖的还是个商户,他岂会让这种事发生,阻碍他孙子的前程?” 原来如此!季羽轻叹一口气。 不是揭不开锅,又有谁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去做妾? 做了妾,整个母族都抬不起头来。 原身虽是庶出,却是清清白白的哥儿,若是给人做了妾,那便成了奴仆了。 要不然当时季家的婆子说要让他去做妾,柳夫郎也不会气得晕倒了。 第二十四章 安四长得可真俊 季羽抬起眼皮,小声问安四:“你……是不是也花银子了?” 他仍有些不信,季家族老会这般轻易地答应帮他们? 安四摇头笑了笑:“倒未花银子,只是将父亲留给我的一本大家字帖送给他家孙子了。” “啊?”季羽急得猛地坐起来:“那怎么行?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那可是念想,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岂能为了我的事轻易送人?不行,我得去要回来?” 安四一把按着他:“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又摸着他的手道:“我和五弟皆喜习武,那字帖我们也用不着。” 又安慰他道:“无须这般在意,我父亲留了不少书和字帖给我们兄弟,只是送出去一本而已,不打紧的。” 他虽然这么说,可季羽心中仍内疚得不行。 都是因为他,安四才会将大家字帖送了出去。 季羽躺了下来,侧身看着安四,愧疚地道:“我一定会将那字帖换回来的。” 安四轻轻笑了笑:“如今我们成了亲,要忙的事多着呢!莫要再去想那字帖了。” 一听“成了亲”三个字,季羽脸一红,好一会儿才道:“我会好好挣钱,也会照顾好婶子的。” 安四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无以为报,唯有照顾好安婶子,以宽安四之心。 安四无奈地摇头道:“你我既已成婚,怎能仍叫我母亲婶子呢?要叫母亲。” 季羽这时也知失言,红着脸,都不敢看安四了,小声道:“我错了。” 安四笑了笑,不再说话,只看着他。 许是这几日操持婚事太过辛苦的原因,没一会儿安四眼中便有了倦意。 季羽连忙闭上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到片刻,安四眼皮合上,慢慢地进入睡眠。 季羽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思绪万千。 在他原来的世界,他总羡慕别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爱人,满满的幸福感。而他只是个无人关心的孤儿。他总是自我安慰。没关系,没人关心没人爱,他一样过得好好的。 可他虽然这么说,内心深处却极度地渴望关心和爱。 如今到了这古代异世,有柳夫郎那样慈爱的阿母,还有安四这般…… 他虽不知安四为何对他这般好,但安四做的这一切,他真的很感动。 一定是老天看他在上一世过得太孤苦,补偿他,才让他穿到这个世界来的。 胡思乱想了片刻,季羽也慢慢地有了睡意。 这几日,他总怕出事,精神一直紧绷着。如今他担心的事终于过去,放松下来,他眼睛一闭也睡了过去。 转天,天还未亮,鸡才打鸣,季羽便醒了。 屋里的红烛还亮着,借着摇曳的灯光,季羽盯着安四的睡颜看了会。 昨夜面对面,他不好意思盯着人看。 今日再仔细看,安四长得可真好。 五官……尤其那像刀锋一样的剑眉、高挺的鼻子。 英气十足。 季羽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安四的眉头。 怎长得这般浓密有型呢? 可他才动一下,还未摸到,就见安四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吓得他赶紧收了手。 季羽紧闭着眼睛装睡,可他心跳如雷,连手指都是抖的。 就如同那做贼被抓个正着的小偷一般,心虚害怕了。 他才闭上眼,安四却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就见羽哥儿那如鸦翅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抖得像是蝴蝶的翅膀,眼皮下的眼珠微微动着…… 他的小夫郎这是醒了? 安四紧握着爪子忍着,才未伸手去摸季羽的长睫毛。 看了片刻,他也闭上眼睛装睡。羽哥儿都紧张成这样了,他就不要再吓他了。 见身边没有一点动静,季羽松了一口气。 睁开眼缝看了一下,见安四睡得安稳,便轻轻地坐起来,穿上嫁衣。 他得起来了,乔婶子昨日可说过了,今日得早起给安母敬茶,可不能起晚了。 他刚穿好衣裳,正要从安四身上爬过去,这人突然睁开眼睛。 见他撅着屁股、四肢着床悬空趴在自己身上,安四一愣:“你……作甚?” 季羽脸一红,心慌不已。 他知道,在古代妇人或是夫郎要下床,是万万不可从夫君身上跨过去的,得从脚那一头爬出去。 可他,不仅打算从安四的腰上爬出去,还被抓个正着,安四会不会生气啊? “我……我……想起床洗漱……” 安四自然知道他要起床,收起脸上假装的诧异,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忍着笑一把搂着他的腰,将他抱下床,问道:“鸡打鸣了没?” 见他并未生气,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打过了。” 安四竟然不介意? 安四边穿衣衫边道:“那是该起床洗漱了。” 季羽心里记着柳夫郎叮嘱的话,为安四打来水,还给他拧了帕子。 安四只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坦然接过。 这事若是在季羽那个时代,必定会被人狂批,又不是奴婢,为何要做这些? 可入乡随俗,他既然已穿到这个世界,必定要遵守这边的风俗。何况,他愿意为安四做这些。 安四洗漱完,竟然又打了一盆水,拧了帕子递给季羽。 季羽诧异不已。安四可是个汉子,他还从未听说过有汉子给夫郎或是妻子打水拧帕子的。 安四轻轻笑了笑:“快快洗漱,要去给母亲敬茶了。” 季羽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帕子洗脸。 正事要紧,这些小事……往后再说。 两人出房门时,外面还未天亮,安四点了盏油灯领着季羽去了灶房烧水泡茶。 安四一个汉子,自然是不会做这些的,但他仍陪着季羽,搬把凳子挨着季羽坐着。 夫夫两个挤在灶房,一个烧火,一个陪着。昏黄的油灯、噼里啪啦的柴火光照在他们微微带着笑的脸上,温暖又温馨。 而这,正是季羽上一世憧憬的家庭生活。 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但求和和美美。 季羽的心口突然跳得厉害,他低着头不敢看安四。 他怕看一眼,这温暖温馨的一切便如泡泡一样破灭了。 第二十五章 敬茶 待茶泡好,天正好亮了,要出灶房时,安四突然搂着季羽的胳膊道:“待会儿我母亲若是为难你,你莫要在意。” 季羽自然不会在意。在古代新婚,婆婆对新妇向来不友善。柳夫郎乔婶子已告知他了,他早有心理准备。 出了灶房,季羽扫了院子一眼,上回来安家,因为情况紧急他未仔细看。如今再看,只见安家这院子张灯结彩,颇为气派。 正房三大间,东西耳房两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大屋,再加灶房茅厕,皆是青砖灰瓦,连院墙都是砖砌的,院子里还铺上了青石板。 月亮门似乎还有个后院。 在这举目皆是泥墙茅草顶屋子的桃花村,安家的房子称得上是豪宅了。 难怪云哥儿那般羡慕。 “走吧!”见季羽看着正房,安四以为他害怕,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安慰道:“莫要害怕,有我呢!” 季羽笑了笑,跟着安四朝正房走去。 安母人病着,昨日拜堂成亲都是强打起精神撑着,这个时候还未起床。 两人在外间等了一会儿,才听里间传来声音。 季羽连忙进了里间,小声问道:“母亲,醒了吗?” 屋里突然进来个人,安母还颇有些吃惊,见他身着红色嫁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何人。 点了点头:“嗯!” 反应有些冷淡。 季羽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在意,还想着。 即使待会儿安母要给他立规矩、训斥他,看在安四的面子上,他也忍了。 他这心理建设做得果然没错。待他奉上茶时,安母迟迟未接。 季羽就这样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着茶杯等啊等啊,等到安四“嗯”了一声,才见安母慢慢地接过茶杯。 喝了茶,安母又冷冷地道:“你既已嫁入我安家,往后便要好好侍奉婆母,照顾夫君。要处处以夫君为重,以安家为重。不可懒惰不可顶嘴……” 季羽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对他一个现代的灵魂,有些难听,但在这古代倒不过分。 等训完话,安母起身回了东屋又睡了。 季羽松了一大口气,这婆婆也没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嘛! 待他做好了饭,安五打着哈欠出了西厢房,边走边道:“好香啊!” 又看着季羽手中端着的炖肉,笑着打招呼道:“嫂夫郎早啊!” 这什么称呼啊?季羽脸一红:“早……啊……” 安四帮忙将稀粥摆上桌,对他冷笑一声:“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 安五胡乱洗了把脸,一屁股在桌前坐下,揉着太阳穴道:“我不是昨夜替你挡酒,醉了嘛!” 安四脸色这才好了些,放了碗汁水在他面前:“这是羽哥儿给你煮的醒酒茶。” 安五看着那黑乎乎的汁水,一张俊脸皱成一团,他不想喝,可对着季羽又一脸的笑:“谢谢嫂夫郎。” “不客气。”季羽实在受不了他这怪异的称呼,连忙端着给安母的早饭进了正屋。 待吃过早饭,安家兄弟要去山里打猎。 虽然是新婚,但挣钱不能误。因为忙着婚礼的事,都已经有好几日未曾进山了,可把安五憋坏了。 出发前安家兄弟进正屋和安母道别。 母子仨说了会贴己话,安五突然笑眯眯地问道:“母亲,嫂夫郎如何?很好吧!” 安母冷着脸未说话,好一会儿才道:“粥煮得还不错,比那杨婆子要好。” 安母脸色不好,安四脸色更不好。 方才敬茶时母亲就故意刁难羽哥儿。 他正要和母亲说说这事,安五抢先道:“母亲,我说过了,嫂夫郎好着呢!虽然家贫,可我们送的聘礼一分不少全带回来了,还带了五两银子的嫁妆。可比村里那些只进不出的家庭好多了。” 安母冷着脸看着这个小儿子:“你一个小叔子这么夸嫂夫郎,你觉得合适吗?” 又抓着两个儿子的手,担忧地道:“儿啊!进山可要小心点。” 安四点了点头,安五则安慰她道:“母亲,我和四哥的身手你还不知道吗?必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这倒是!安母轻叹一口气,又看向她那个英姿勃发的大儿子,心里难受得紧。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都怪那黑心肝的大房…… 她压着心头的难受,嘱咐道:“早些回来。” 安四他们都走到门口了,她又问道:“带饭了吗?” 安五回答道:“带了,嫂夫郎炖的肉,可香了。” 季羽等在院子里,将包好的饭递给安四,也嘱咐道:“注意安全啊!” 安五摇头走了。 女人哥儿真麻烦,就凭他兄弟的身手,怕甚? 安四则摸着季羽的头发,轻轻笑了笑:“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又道:“我知道你担心阿母。不过,这几日、你还是忍着,待三朝回门再回去看阿母,免得坏了规矩,母亲不高兴。阿母那里你放心,我让之前照顾母亲的杨婆子去照顾了。” 这话正好说到季羽心坎上了,他心头一暖,握着安四的手:“谢谢。” 两人正含笑对视着,安五又折了回来,将安四拖走了:“走了,回来再腻歪。” 季羽跟着跑出门,目送他们朝山那边走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茫然地回了院。 他如今是新夫郎了,新夫郎得做些什么啊? 发了会愣,他想起来了。 先洗衣服。 季羽收了一堆的脏衣服,想去正屋跟安母说一声,又想着安母睡了不好打扰,便没有吱声,抱着盆去了村头的河边。 这里搭了许多麻石条,正是村民们平时洗衣裳的地方。 季羽来得不算晚,可这里已经围了一堆的夫郎姑娘哥儿,凑在一起兴奋地不知说着什么。 见他过来,这些人立马变了脸色,也不说笑了,洗衣捶衣忙忙碌碌起来。 季羽当做没看到这些人看他时异样的眼神,只低头洗着衣服。 见他不吭声,渐渐地开始有人小声咬舌头了。 “你看他那模样,会洗衣服吗?”玉盐玉盐 “不会洗也正常,人家以前可是有钱人家的哥儿呢!” “不过是个庶出的,还被赶了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第二十六章 那方面不行 那些酸言酸语季羽并不怎么在意。他的确不怎么会洗衣服。在他那个世界,就算情况再不好,也有洗衣机,也有去污能力超强的洗衣粉。 可这洗衣捶、这皂角……真心不好使。 之前家里就他和柳夫郎两个,也没几件衣裳,倒不觉得有多难,可安家……那汉子的衣服可比哥儿夫郎的脏多了。 他正埋头捶打着衣裳,一个淡眉细眼的婆子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夫郎,昨夜洞房花烛滋味如何啊?” 这人话音一落,众人顿时神态各异。 有鄙夷的、有嗤笑的、有偷笑等着看他如何反应的。 季羽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神,更不喜欢那婆子问这些八卦的问题。 他的洞房花烛夜如何,干他们什么事? 他收起衣裳就要走,那婆子又道:“听说安四那里不行,是不是真的?” 季羽猛地站起来,将洗衣捶往河里一扔,怒斥道:“是谁说的?你也一把年纪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为老不尊。” 被骂了,老婆子顿时恼羞成怒。 可她再气,也不敢拿季羽如何,顶多嘴里嘀咕几句。季羽的凶悍不要命村里人可是有目共睹的,她也怕季羽拿砍刀砍她。 见老婆子蔫了,那群等着看笑话的忙低下头继续洗衣服。 可仍有一个不怕死的哥儿嘲笑道:“安四不行这事可不是我们说的,是安家大房说的。要不然,安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娶你一个不能生的浪货?” 季羽心里头快气炸了,但脸上平静得很,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想嫁我家夫君,可我夫君看不上你,你便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在这里血口喷人胡说八道。你一个还未出门的哥儿,竟开口闭口说什么不行,你知道什么叫行?什么叫不行?难道你跟汉子尝过?” 他相信,若不是暗恋安四,一个未出门的哥儿怎可能怨气这般大?说话这般难听? 果然,他话音一落,那哥儿就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脸先是一红,又很快变得煞白。 顿时看笑话的人又转向了这哥儿。 汉子行不行的,由一个未出门的哥儿说出确实不妥,十分不妥。 这哥儿被季羽怼得一时哑口无言,可又有一夫郎阴阳怪气地笑道:“新夫郎,那安四到底行不行啊?” 季羽紧握着拳头,可脸上带着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行不行是何意,反正我的夫君……” 他故意捶着腰,扫了这些人一圈,一脸娇羞地道:“昨夜,我家床都快塌了……” 说完冷哼一声,端着盆趾高气扬地走了。 见他竟这般不害臊,几个哥儿姑娘啐道:“不要脸!” 季羽并不觉得自己不要脸,他虽然是容易害羞的性子,但惹怒了他,他可是敢拿刀砍人的。 谁敢中伤安四,他就是豁出去也要怼回去。 回了安家,季羽放下盆,又拿起扫把将屋里院里扫了一个遍。 不找些活干,他怕自己要被安家大房的人气死。昨日捣乱婚事不成,便这般编排一个汉子? 那方面行不行可关系到一个汉子的尊严! 等扫到后院他这才发现,安家的后院大得出奇,不仅有马棚,角落里竟还有口井。 一见那井,他顿时懊恼不已,早知道家里有井,他也用不着去河边洗衣裳,听那些难听的话了。 快中午时他正洗着菜,乔婶子带着一个婆子来找安母说话,还带来柳夫郎已吃过饭喝过药精神头不错的消息。 一听柳夫郎一切都好,季羽那颗烦躁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宽慰自己道。 用不着生气。 安家大房之所以传这些污蔑之言,无非就是想打击他们看他们笑话,既然如此,他更不能中计了。 他才开始做饭,乔婶子和那婆子突然出了正房,说要走。 季羽想留人吃饭,可乔婶子笑笑拒绝了:“不了,你叔虎儿凤儿还在家呢!” 而那婆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婶子拖走了。 神色间乔婶子似乎对那婆子颇为不满。季羽也未多想这事,等做好饭送去正房,只见安母背对着外面躺着,不动也不说话。 任他如何温言相劝,也不肯吃饭。 季羽只当她不喜自己,也未多想。 夕阳快落山时,安家兄弟下了山,一人肩上扛头肥硕的鹿,一人手里拎满了野鸡野兔,满载而归。 走到村子中间时,遇上了乔婶子家的小小汉子虎儿。 安家兄弟都喜欢虎儿,安五腾出手,递给他一只斑鸠:“给你的。” 虎儿高兴地接过,把玩了片刻,又抬头不解地问道:“安四哥,什么是不行啊?” 安家兄弟皆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不行?” 虎儿挠着头道:“就是村里的那些婶子们在河边洗衣裳时,问新夫郎,四哥你是不是不行……” 安家兄弟顿时脸一沉,安五拳头紧握,怒声问道:“哪个说的?我找他去!” 见他们生气了,虎儿又连忙道:“四哥五哥,你们莫要生气,新夫郎已经骂过他们了。” 安五这才收了收怒火,问道:“新夫郎怎么骂的?” 虎儿仔细地将早上在河边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们几个在河边摸螺蛳呢!就听……” 等终于说完,他又问道:“安四哥,你和新夫郎在床上打架吗?为何将床都快弄榻了?” 安五心口一紧,连忙看向他四哥,就怕他四哥生气。 安四心中虽不痛快,可一听羽哥儿竟这般怼村民维护他,又觉心口一阵暖意涌过。他微微扬了扬唇,摸着虎儿的头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说完,转身加快脚步朝家走去。 见四哥竟然笑了,安五心中越发难过,只当他四哥强颜欢笑,轻叹一口气,掏出几个野鸡蛋送给虎儿:“做得对,往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们。” 待虎儿回了家,安五又追上安四,小心翼翼地道:“四哥……” 安四摇了摇头:“不过些流言恶语,无须在意。” 过了乔家便是安家,就见院门口站着位红衫佳人。 那佳人身段高挑、面目俊美,正望眼欲穿地看着他们走来的方向。 羽哥儿!安四心头一暖,快步走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安家那些事 “你们回来了?”一见安家兄弟,季羽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回来了。”对着季羽,安四完全不是之前对待外人的态度,不止脸不冷了,眼中也带上了笑。 季羽看着他肩上的鹿,惊喜地道:“你们打了头鹿?” 安四点了点头:“今日运气不错。” 安五接话道:“四哥厉害着呢!未伤这鹿一分一毫。活着的鹿才能卖上好价钱。” 季羽仰头看着安四,眼中的亮光越发璀璨了:“四……你好厉害啊!” 他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安四,在河边洗衣裳时他一口一个“夫君”叫得亲亲热热,可面对面站在安四跟前,他反而叫不出口。 好在安四并不在意,笑了笑,伸手拉着他:“走,回家。” 进了院,季羽打水拧帕子倒茶,忙忙碌碌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母亲已经吃过饭喝过药擦过澡了,你们先去见见母亲,然后开饭……” 安五想着方才虎儿说的,嫂夫郎在河边对那些妇人夫郎说的话,飞快地瞟了他四哥一眼。 见四哥脸上带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新夫郎,他心情一时复杂不已。 大房简直太过分! 好在新夫郎是个霸气通情达理的。 出了灶房,两兄弟沉默着去了正房东屋。 见他们兄弟俩平安回来,安母松了一口气,问了几句话后又对安四摆了摆手:“有小五陪我说话即可,你去陪新夫郎。” 安四一走,安母顿时咬牙切齿地道:“五儿,今日河边的事你知道了吗?” 安五一愣:“母亲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嫂夫郎?” 安母摇头道:“他没有。这一日他进来送饭送药送水,都是一脸的笑,一句不该说的话都没有。是胡婆子来看我时说的。” 安五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拳头紧握道:“大房简直欺人太甚!要不是他们,四哥怎么会……如今见闹事不成,又这般诋毁四哥。” 屋里母子俩咬牙切齿说着话,灶房里安四帮季羽端菜盛饭。 季羽根本不提河边的事,只激动地问着:“四……那鹿你是怎么捉到的啊?是用的陷阱吗?” 安四温柔地看着他:“叫我四哥即可。” 又道:“用的套绳,你不是也会吗?” 还把自己给套住了。 季羽从善如流,小声喊了声四哥。 安四低垂着眼皮,温柔地看着他。 若是没见过羽哥儿拿着砍刀独自面对大房那些豺狼虎豹,他必定不会信虎儿说的那些话。 一个刚成婚还未洞房的新夫郎怎说得出那般大胆的话? 可他知道,为了救他的母亲,为了护着他的名声,羽哥儿真敢豁出去。 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季羽只觉脸红心跳,连忙别开眼睛,一见墙上挂着的弓箭,他又顿时忘了不自在,心痒痒地道:“四哥,你能教我射箭吗?” 安四一愣:“你想学这个?” 季羽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兴趣,点了点头:“我想学,我想打猎。”我想挣钱。 若是别的哥儿想学射箭,安四必定不屑一顾,但季羽的与众不同他早已知晓,也点了点头:“等我有空,给你做把小弓,教你射箭……” 他们正说着话,安五黑着脸进了灶房,见他们夫夫两个眼中带着笑亲亲热热聊得正好,安五脸上的不悦瞬间散了去。 只要四哥不在意,嫂夫郎不介意,他又何必气成这样? 待吃过饭,新婚夫夫回了新房,季羽拧了帕子递给安四,安四却紧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今日在河边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季羽脸一红:“四哥,我不知道家里有井,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去河边洗衣裳的。” 安四摇头道:“不,你并未做错。” 又试探着问道:“他们说的话……你信吗?” 季羽连忙摇头:“四哥,我只信你。” 他虽然一直疑惑四哥这般完美的人为何会娶他?但他再有疑惑,也不会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他若是想知道,会直接去问四哥的。 安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谢谢你信我。” 也谢谢你维护我。 季羽被他摸得脸越发红了,连忙抽身:“四哥,洗漱吧!” 等洗漱完,两人面对面地躺着说话。 安四轻叹一口气:“我虽是庶子,却是长子。当初大房连生三个姑娘,一直生不出汉子,我祖母便做主给我父亲纳了我母亲。我母亲虽然连生我们兄弟,却并不受父亲宠爱,我父亲……另有所爱。可父亲虽不宠爱我母亲,对我们兄弟却极好,可以说是寄予厚望。我才三周岁,父亲便请了先生教我读书写字……” 季羽这才明白四哥的大名为何叫承嗣了。虽是庶子,却是庶长子,可见以前有多受宠爱。 “可好景不长,因为我们兄弟皆喜欢习武,没一个是读书的料,我父亲颇有些失望,后来大房终于生下嫡子,父亲立马将注意力放到六弟身上。只是六弟从小体弱多病,郎中说他只怕活不到成年。大房担心我会抢走属于六弟的家产,便让人往我饮食里下、药,那药……” 见四哥眼中涌上寒意,季羽顿时明白过来那是何意,连忙道:“四哥,我季家也是呢!我阿母也不是狐媚子,只是大房有了身孕,她担心我父亲会独宠新纳的小妾,便将我阿母送到父亲身边,这才有了我……” 他不是在为柳夫郎洗白。 在这古代,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若是有错,错得最多的不应该是男人吗? 安家父亲为了生汉子,便纳了四哥的母亲。季家大房才有身孕,季父便纳了新妾。大房怕小妾得宠,便送柳夫郎去争宠…… 安母和柳夫郎都只是工具、只是棋子而已。 并不是他那个世界明知男人有家庭还扑上去的小三。 安四目光温柔地看着季羽。 这是怕他难堪,便转移话题? 他本想说,那药虽伤身,可这些年他早调理好了。 不过,这事无须多说,等情到浓时,羽哥儿自然知道他的厉害。 第二十八章 回来再腻歪 安四伸手摸着季羽白皙俊美的脸,轻叹一口气:“我母亲不得父亲宠爱,又被大房和父亲宠爱的小妾打压,在安家日子十分难过。待祖母父亲一过世,大房便污蔑我们兄弟并非父亲亲生,好在我们兄弟皆长得像父亲,族中族老并不信大房之言。见污蔑不成,大房又闹着分家,我们母子三人只带了一些随身之物便离开了安家。原以为这样便会相安无事,可大房仍不肯放过我们……” 说到后面,他眼中再次涌上寒意。 见他气成这样,季羽连忙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四哥,无须在意,他们定是气急败坏才会如此。你若是生气,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既然已分家,那我们便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气死他们。” 闻言,安四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涌上温柔,抚摸他脸的手慢慢地往他的唇移去。 见四哥目光变得越来越灼热,脸也朝他靠过来,季羽顿时心跳如雷,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四哥这是要亲他?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他仍然能清楚地感觉到四哥的靠近,温热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脸上,越来越近。 在他小心脏就要跳出腔子时,他的鼻尖被两片温热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然后,那物又移到他的唇上。 痒痒的麻麻的,那感觉,如同一道细细的电流通过。 季羽身子一缩,正要躲避,可他的下巴被掐着,躲避不能。 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亲吻。 季羽虽是雏儿,可在他原来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他是什么都知道的。 四哥这完全属于毫无章法胡乱地亲吻,他想纠正,可突然,四哥的大手往他下面摸去,这让他顿时没了开小差的心,着急起来。 万一四哥真的被药影响了,有那方面的障碍,待会儿岂不是会大受打击? 见他不仅紧绷着身体,还抖了起来,一副明显吓得不轻的模样。 安四暗叹一口气,压了压心头喷薄的欲火,松开嘴安慰道:“莫怕,等你愿意了再做。”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不做最好,免得四哥待会儿难堪。 若是换了旁人,成婚后不能过夫妻生活,必然会有怨言。可季羽却不同,他反而觉得,若是婚姻生活一直能像他们这一两日的相处这般温馨和谐,也很不错。并一定就要做那事。 只要两个人的感情好,那事……不做也无关紧要。 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见旁边没了动静,季羽睁开眼偷偷瞄了下。 只见四哥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已睡着了。 既然睡着了,季羽便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了。 越打量越觉得四哥帅,眉尾如利剑,鼻梁高挺如山峰…… 季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有这般英俊的美男相伴,就算做不了那事,也无憾了。 转天天还未亮,院里就传来安五的声音:“四哥,起床了,要去城里了。” 季羽只觉胸口沉得厉害,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般。一睁眼,就见安四如铁疙瘩一样沉重的胳膊搭在他胸口上,压得他快透不过气了。 他才动手去挪那胳膊,安四醒了,听到外面安五的喊声,一翻身便坐了起来,拿起衣裳快速地穿着。 季羽也跟着起床。 可安四按着他:“你多睡会儿。” 季羽哪好意思再睡? “四哥,我得给你们准备吃的。” 安四坐在床沿穿靴子:“不必,到了县里我们随便买点吃的即可。” 可就算他这么说,季羽还是跑去了灶房,煮了几个鸡蛋,又将水囊装得满满的。 安五套车装车,忙得不亦说乎。 安四接过季羽递来的袋子,又握着他的手,温柔地笑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季羽回握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回来。” 他就怕这两兄弟会在县城遇上安家大房的人,到时候起了争执就闹心了。 安四又摸着他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笑了笑:“放心,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在一旁等着的安五忍不住催促道:“四哥,快走了,回来再腻歪……” 真是的,他从不知道四哥竟是这般黏黏糊糊的性子,不就离开一两个时辰吗?至于吗? 安四冷眼朝他扫去,扫得他闭了嘴别开眼睛,才松开季羽的手,低声嘱咐道: “等母亲醒来,跟她说一声。” “莫要太辛苦了。” “我会的。”季羽将他们送出院,直到马车远去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轻叹一口气,回了院。 他哪里辛苦了?无非就是做做饭洗洗衣服打扫下卫生。 四哥他们可是起早贪黑地进山打猎进城卖猎物呢! 等他送早饭去正房时,只见安母面如死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是病情加重了? 吓得季羽连忙去了隔壁乔婶子家,央求虎儿去请郎中。 待郎中来了,看过后,只道安母是太过忧心所致,并无大碍。 季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他端着煎好的药送去正房,就听乔婶子在劝安母:“安娘子,莫要多想,我瞧着安四男人味十足,定是他们造谣污蔑的……” 季羽这才知道安母为何病情加重了,敢情是被外面的污蔑之言气着了? 他心头火顿时一冲。 这到底是哪个嚼舌头的,竟将外头那些胡言乱语学给安母听了? 难道不知道生病的人不能受刺激吗? 昨日只有乔婶子和婆子来过。乔婶子不是这般没有分寸的人,定是那婆子。 见他进来,乔婶子笑着夸他道:“新夫郎真不错,遇事不慌又孝顺。” 又起身道:“安娘子,好好休息,我走了。” “多谢婶子。”季羽笑着要送乔婶子。 乔婶子看着他红肿的嘴唇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送,我再去看看你阿母,有什么情况会让凤儿过来带话的。” 一转身,乔婶子心中便啧啧不已。 哎呦呦,如今的年轻人啊!真是的,嘴唇咬成这样…… 羽哥儿很该去外面转转,让那些嘴碎的看看,安四到底行不行…… 可季羽完全不知自己的嘴唇是肿的,早上起床太急,都未来得及照镜子…… 第二十九章 四哥他很行 季羽端着药劝了安母半天,可她就是不肯喝,只摇头唉声叹气。 季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只见郁色不见怒意,顿时明白过来,安母这是也认为四哥不行? 纠结片刻,他厚着脸皮劝安母道:“母亲,四哥很好,你不要信那些污蔑之言。” 安母一愣,盯着他被咬得红肿的唇,问道:“你说的是何意?” 季羽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声道:“母亲,四哥……他……他很行……” 安母突然坐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激动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的力道太大,把季羽手中的药都给弄洒了。 季羽连忙放下碗,拿帕子边擦边点头道:“母亲,我怎会骗你呢!” 又起身道:“母亲,我再去煎一碗药。” 安母倒回枕头上,脸上带着笑,长叹一口气:“我不用吃药,我很快便能好。” 这消息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待日头高照,季羽正擦着灶房的桌子,安家兄弟回来了。 两兄弟脸上都是愁云惨雾,一进院便问道: “嫂夫郎,方才听说郎中来了?” “母亲如何了?” 季羽连忙道:“母亲无妨。” 可他们还不信,大步跑去了正房,见到容光焕发的安母,这才放了心。 安母摆了摆手,让安五出去,又抓着安四的手问道:“儿啊!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好了?” 安四一愣:“母亲,你问的是甚?” 安母抬手捶他的胸口,嗔怪道:“我原以为你被他们害了,一直未好,未曾想竟然好了,若不是你那新夫郎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让我难受了这么些年……” 安四这才知道母亲问的是什么,见母亲不止一脸的笑容,打他也有劲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母亲身子真的无事了。 便也轻笑道:“母亲,我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你若不问我怎好意思说?” 这倒是在理。安母也不怪安四了,待季羽送来粥,她不用劝,将满满一碗喝得干干净净,又听今日猎物卖了个好价钱,就更加高兴了,让安五扶着她去了院子里晒太阳。 安母心情好,不止安家兄弟开心,季羽也跟着高兴。 一家子快快乐乐,多好啊! 他正低头浅笑洗着菜,安四突然走了进来,塞给他一串铜钱:“给你的。” 季羽一愣:“为何给我?不都是给母亲吗?” 安四一把抱着他,下巴搁在他头顶上,解释道:“这是我家的规矩,大头交给母亲,小头自己留着。” 还有这样的事?季羽抬起头正要说话,安四却掐着他下巴,盯着他仍有些红肿的嘴,低头亲了下来。 是他疏忽了,不知道母亲一直为他身体发愁。还是羽哥儿细心,知道母亲症结所在,一句话就解了母亲的心结。 “嫂夫郎,母亲中午想吃……”安五一脚踏进灶房,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相互吃口水,臊得连忙退了出去,跑了。 不害臊,大白天在灶房亲嘴…… 听到声音,季羽连忙推开安四,羞得一张雪白的俊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四哥也真是的。古人不都是很害羞含蓄的吗?四哥怎么比他这个现代来的灵魂还大胆开放呢? 可安四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妥,还抬手替季羽擦去嘴角的口水,扬唇轻笑道:“莫理他。” 又道:“你多做些清淡爽口的饭菜,我待会儿让小五送些给阿母。” 一听这话,季羽也顾不得羞涩了,连忙去生火做饭。 凤儿总说柳夫郎一切都好,可他总不放心,若是安五去看过了,说好那他才信真的好。 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有安家兄弟猎回来的野鸡,一半炖了鸡汤,一半红烧,还蒸了野鸡蛋,炒了几个素菜。 味道很是不错,不止安五连吃了三大碗饭,连胃口不好的安母都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碗汤。 吃完饭,安母回了正房休息,安五拎着鸡汤去了季家。 安四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灶房门口,拿着把刀削着木棍,打算给季羽做把弓。 季羽则收拾厨房,边收拾,边不停地看向院门口。 安五人高腿长,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跑回来了,笑道:“嫂夫郎放心,柳夫郎好着呢!我去的时候,杨婆子正陪着他说话呢!” 季羽顿时放了心。 又见安四眼里带笑温柔与衍与衍地看着他,他只觉如今的生活真是好极了。 夫君好,柳夫郎好,安五这个小叔子也好,安母……这个婆婆也还好,不像传闻中的那等恶婆婆。 可他高兴早了。 下午给安母去送水时,安母对他脸色明显就没有中午好,到了晚上,更是直接冷着脸,看都不愿看他。 季羽只当她有什么不快的心事,也未往心里去。 吃过晚饭,天还未黑,安家兄弟又去了山里,说是要弄陷阱和套绳。 季羽也未闲着,安四父亲留下来的书和字帖,他白日里拿出来晒了,现在太阳没了,他又一本本收了起来。 装箱时,他随手翻了翻。 可这一翻便停不下来了。 安四回来时,他正看着一本志怪类的书入迷。 “羽哥儿,你识字?”安四颇有些诧异。商户人家的孩子,莫说哥儿姑娘,就是汉子能识字的都没几个,顶多认得账本。 可羽哥儿一个哥儿…… 可很快,他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羽哥儿若不识字,又如何看得这般津津有味? 安四点上蜡烛放在桌上,体贴地道:“羽哥儿,油灯太暗,莫要伤了眼睛。” 季羽这才察觉他回来了,连忙合上书,不好意思地道:“四哥,你回来了?” 安四点了点头,瞟了眼书上的字,问道:“你喜欢这本书?” 季羽未回答。 他其实并未有多喜欢这本书,这本书比起他那个世界五花八门的小说差远了。他只看个开头便能猜到结尾。 只是穿来这世界这么久,一直未有任何娱乐活动。 就如那久未见过女人的男人,在他们眼中,母猪都赛貂蝉了。 他终于遇见本可以消遣的书,自然也爱不释手起来。 第三十章 回门 季羽未回答安四的问题,笑了笑,反而问道:“四哥,这话本也是父亲留给你的?” “不是。”安四摇了摇头,又接过书翻了翻,像是想起什么:“说来,当初为了保住它,我被父亲一顿好打呢!” 季羽一愣:“为何?” 安四轻叹一口气:“父亲总让我背四书五经,这些话本在他眼里只是毒瘤,自然不准我看。” 季羽试探着问道:“四哥,这种类型的话本多吗?” 安四摇头道:“不多,所以才难得,价格也颇贵。我记得当初买这本书花了六钱银子,相当于我两个月的月钱。” 又看着季羽,温柔地问道:“你想看?若是你喜欢,下回去城里我给你买几本回来。” 季羽压了压心中的激动,紧握着安四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四哥,你说……若是我写话本,拿出去卖……能不能挣钱?” 安四一愣:“你会写话本?” “会!”季羽答得坚决。 在他那个网络文学发达的时代,从爱情到悬疑到江湖武侠灵异修仙,他不知看过多少。 他虽然未写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安四摇头道:“挣钱是汉子的事,你不用操心。” 季羽:“……” 他知道在这古代,有些大男子主义者是介意妻子夫郎挣钱养家的,那样会显得自己无能,或觉得没面子。 四哥不一定就是这种想法,但四哥若是不答应,那这事就难办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小声地道:“可我喜欢写话本……” 见他情绪变得低落,眼中耀眼的光也黯淡下去,安四连忙搂着他拍了拍,又翻出笔墨纸砚,安慰道:“你若是喜欢,写便是。但挣钱的事你不用管。” 可这话根本未安慰到他,季羽心中仍失望不已。 他虽然穿成哥儿,可他也是个男人啊! 他也想挣钱。 见他眼中满是失望,安四心中十分不忍,可再不忍,态度仍然坚决,仍是那句话:写着玩可以,但不需要他挣钱养家。 季羽只能无奈接受,心中暗暗想着。 他先写着,等有机会了他自己找书局问问。 好在,安四虽然不同意季羽写话本挣钱,但若是当成一个爱好,安四还是很支持他的。 怕他心里难受,安四又是裁纸又是研墨。 季羽写的那些字斗大如牛,他也没有丝毫嘲笑之意,还翻出一本字帖安慰道:“莫急,你先练字,等练好了再写。” 季羽也不是不会写毛笔字,他只是不习惯写繁体字。 等照着字帖练了几页,渐渐的,他写的那些字越发有模有样了。 他练字,安四也没闲着,坐在一旁拿刀削着木棍,继续做弓。 待蜡烛快熄灭时,季羽写得手酸脖子痛,实在写不动了。 安四一张张翻看他练的那些字,点头夸道:“不错,比我写得好多了。” 季羽也懒得去想他夸的这话真假,放下笔,拉着他躺床上讲起了聂小倩的故事,讲得安四目瞪口呆:“你在哪里听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季羽心虚不已,试探地问道:“四哥,你就说好听不好听?” 安四点头道:“自然是好听的,比我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还要好。” 真没想到,羽哥儿一个哥儿竟能想得出这般鬼怪侠士的故事来,真真不简单。 季羽自然知道这故事好,要不然也不会在他那个世界经久不衰。 他就是想不停地试探,看四哥能不能松口。 可安四并未松口,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快睡吧!” 拍着拍着,那放在季羽背上的手渐渐往下摸去。 可抚摸了好一会儿,安四自己都激动得喘不过气来了,季羽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安四忍着心中喷薄的欲火,暗叹一口气。 瞧羽哥儿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应该还不想那事。 那……只能再等等了。 转天便是三朝回门之日,天才微微亮安家兄弟便去了山里收猎物。 季羽做了早饭,先端去了安母房里。 可安母冷着脸,仍不愿看他。 待安家兄弟回来,准备回门礼物时,安母将安四叫进屋里,问道:“昨夜你们屋里亮了一夜的蜡烛,作甚呢?蜡烛不要钱的吗?” 安四剑眉一皱,母亲今日这是怎么啦? 安母又问道:“回门都准备了些什么?” 安四如实答道:“五两银子两匹布两盒点心,再加上今早陷阱里收的几只野鸡野兔。” 安母不悦地道:“银子就不必了,不过一个乡下哥儿,无须这般大方。” 这话说得安四眉头紧皱,沉下脸冷声道:“母亲,我不也是个乡下汉子?我们门当户对,母亲为何这般说话?” 安母被他堵得心口一梗,怒声道:“他只是个商户出身的小小庶哥儿,哪里和我家门当户对了?你父亲可是进士,天子得意门生,曾在京城做过大官!” 安四还要和母亲说道说道,安五掀了帘子走进来,推他出去:“四哥,快走吧!嫂夫郎在等着呢!” 母亲这边我来劝。 安四看了眼板着脸的母亲,转身走了。一下台阶,见到院子里满脸笑容的羽哥儿,他心中那些不快顿时散了个干净,迈着大长腿几步走上前,挑起担子,又伸手拉羽哥儿:“走吧!” 一路上,季羽只觉自己腿太短走得太慢,他恨不得飞奔到家。 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就因为习俗,他竟然几日未曾回家了。 又见一路上不少人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中皆是奚落。 被这般打量,季羽不但未松开,反而紧紧回握着安四的手,任村里人看。 他就是要让这些听风就是雨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看看,他和四哥好着呢! 才到云哥儿家门口,就见柳夫郎穿着一身新衣,等在院子的柴门外。 安五果然没说谎,柳夫郎真的好了许多,不止能下床了,还红光满面。见他们回来,柳夫郎高兴得红了眼睛,拉着季羽进了屋,眼泪汪汪地问道:“羽哥儿,这几日可好?” 季羽笑眯眯地道:“阿母,我很好。四哥对我特别好,母亲也好,安五也好,都好。” 第三十一章 我只对羽哥儿有感觉 季羽笑眯眯地道:“阿母,我很好。四哥对我特别好,母亲也好,安五也好,都好。” 又替柳夫郎擦去眼泪,问道:“阿母,这几日、你可好?” 柳夫郎边擦泪边笑道:“好好好。你嫁得好,阿母便放了心,人一下子好多了。” 他们母子坐在床沿说话,安四则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都是一些絮絮叨叨罗里吧嗦的话,可他不曾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目光温柔地看着季羽。 可季羽丝毫不察,只顾着和柳夫郎说话。 等将这几日的事说了个遍,季羽才起身将安四带来的礼物摆出来,笑眯眯地道:“阿母,这都是四哥给您的……” 柳夫郎这才看向安四,脸上带着笑,可脑子里想起了村子里传的那些谣言。 不过,他并不是很信那些胡言乱语。 若安四真有问题,羽哥儿不可能笑得这般开心。 又见安四送的礼中竟还有五两银子,柳夫郎连忙摆手道:“这些礼足够了,银子就不必了,待会儿你们带回去。” 他可不是随便说说装客气的,待用过午饭,季羽他们要回去了,他态度坚决地将那五两银子塞给季羽,又对劝他收下的安四道:“我一个老夫郎用不了多少银子,只要你们小夫夫过得好,我心已足矣。何况,你们每日里又是送菜,又是送米,还请人照顾我,我哪还需要银子?” 他都这么说了,季羽便不再推脱。 回安家的路上,夫夫两人慢慢地走着,一个舍不得离开柳夫郎心里难受,一个若有所思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安四问季羽:“方才你……为何要收下银子?” 季羽看了眼路边那些盯着他们打量的村民,小声道:“四哥无须多心,我阿母是真心不愿要这银子,他就是这个性子,只要我过得好就行,其它的他都不在意。” 安母早上和四哥说的话,他其实听到了,既然如此,他更不会要安家的银子了。 安四暗叹一口气,阿母是不在乎银子,可他母亲在乎。 回了家,季羽又忙忙碌碌做他的事去了,安四则去了安母的房间,冷声道:“母亲,羽哥儿的阿母不肯要这银子。” 说完放下银子便走了,也不管他母亲是何脸色。 之后的几日,安家兄弟砍柴打猎,想趁着天冷前多挣些银子,多准备些过冬的柴火。 季羽照样忙家务照顾安母,闲暇的功夫便练字写话本。 而安母,对季羽态度越发冷淡,越发刻薄。 这一日,她竟然将一碗热粥猛地一推,全洒季羽的手上胸口上了。 晚上安四回来,见季羽手背发红,都烫得起泡了,连忙抓着他手腕心疼地问道:“这是怎么啦?” 季羽笑了笑:“无事,不小心烫的。” 倒不是他多贤惠隐忍,非得瞒下这事。 他只是知道,在古代婆婆便是这般刻薄的。 成婚那几日的好脸色,只怕是因为安母以为四哥不行。如今信了四哥行的话,必然要翻脸的。 他不说实话,安四却不傻。 羽哥儿干活向来麻利,怎可能这般不小心将自己烫伤? 他脸一沉,再也忍不住,大步去了正房问安母:“母亲,你是不是觉得我如今身子好了,便觉得羽哥儿配不上我了?便处处刁难他?” 见大儿子竟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安母顿时气上心头:“好啊!果然之前的贤惠都是装的,他又在你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好你个孝子,果然是娶了夫郎忘了娘,被个小贱人一撺掇,便来质问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安四还未说话,帘子一掀,安五走了进来,对安母道:“母亲,嫂夫郎什么都未说。” 安母冷笑道:“没说?那是不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顾全大局的模样?” “母亲……”安五差点要被安母气死。 他还要反驳,安四突然插话道:“母亲,羽哥儿什么都未说,更没有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做出一副顾全大局的模样,他不是冷如意,母亲不能因为吃过冷如意的亏,便将怒气都迁怒到羽哥儿身上。” 说起冷如意,安母气得更狠。 都是因为那个贱人,夫君才会对她视若无睹,她平生最恨的便是长得一副祸国祸民模样外表柔柔弱弱实则恶毒无比的贱人了。 她还要训斥这个大儿子一顿,未曾想安四先开口道:“母亲可还记得当年祖母如何苛待你,您又如何委屈的事?” 安母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当年的苦那是无处可诉,唯有这两个儿子懂她。 可如今,这两个儿子都站在新夫郎那边…… 见母亲又眼泪汪汪,安五连忙安慰道:“母亲,您最大的愿望不是想看着我们兄弟过得好,过得比大房还要好吗?家和才能万事兴,四哥喜欢嫂夫郎,您又何必为难嫂夫郎,为难四哥呢?” 安母压了压怒火,道:“好,先不说他挑拨我们母子之间关系的事,也不说他的出身,就说他那孕痣的颜色,必定是不能生的。一个不能生的哥儿,我岂看得上?” 安四失望地看着安母:“母亲,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好多少,只是羽哥儿看你难受这才哄你的。” 他话音一落,安母安五皆是一愣。 片刻后,安母又恼怒地道:“你用不着为了维护他这样说自己。” 安四冷着脸:“我一个汉子犯得着这般贬低自己?对别人我根本没反应,唯有对着羽哥儿才偶尔有那么一点感觉。” 说完,帘子一掀,走了。 之前一直担心母亲身子未好,不好为羽哥儿说话,可母亲做得越发过分了。 他嘴笨,没五弟那么会说话,他只能想到这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了。 果然,他走后,安母又捶着被子哭道:“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安五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垂头丧气地道:“母亲,命苦的难道不是四哥吗?” 原以为四哥好了,没想到只是嫂夫郎安慰母亲善意的谎言…… 第三十二章 心软 晚饭安安静静,无人说话。 安五埋头扒饭,根本不敢看他四哥。 对一个男人来说,那事可是关系到尊严啊!不是被母亲气得太过,四哥又怎么会自曝其短? 安五小心翼翼不敢出声,可安四跟无事人一样,给季羽夹菜打汤,不时地还要盯着他的手背看一眼。 等回了房,见季羽还要写话本,他连忙阻止道:“等手好了再写。” 季羽摇头道:“伤的只是左手,不妨碍写字的。” 安四盯着他红肿的手背看了片刻,暗叹一口气,问道:“羽哥儿,你真的喜欢写话本?” 季羽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 见他眼神温柔,季羽又试探地道:“四哥,我知道你有本事。我写话本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为这个家出一份自己的力。就算只有一个铜子,那也是我的心意不是?” 安四盯着季羽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的小夫郎看起来在笑,可那笑里夹杂着小心翼翼。 这份小心翼翼看得他心疼不已。 他想像之前一样拒绝,可一想起他母亲那般苛待贬低羽哥儿,他又拒绝不了。 半响,安四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明日我和五弟正好要去城里,你的话本……我拿给我同窗看看。” 季羽先是一愣,随后又欢喜不已,连忙起身搂着安四的腰,仰着头笑眯眯地道:“四哥,真的吗?” 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果然没说错,男人都喜欢会示弱的……异性。 就连四哥也未能脱俗,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也不枉他学那女子般装软扮弱了。 见他眼睛亮晶晶的,璀璨似夜晚的繁星,安四心中的勉强顿时散了去。 罢了罢了,只要羽哥儿开心,做甚都可以。 安四抬手摸着季羽的头发,轻笑道:“真的。我有一个同窗家里就是开书局的,我去找他,让他看看话本。” “太好了!”季羽紧紧抱了下安四,就在安四心猿意马也要来抱他时,他又突然松开胳膊坐下,提笔继续写他的话本。 安四张着胳膊呈环抱的姿势,哭笑不得。 他这个小夫郎啊!看来喜欢话本超过喜欢他。 安四看着低头认真写话本的羽哥儿,眼睛从羽哥儿光洁平整的额头,扫到秀气的眉毛,再扫到羽哥儿浓密纤长抖个不停的睫毛时,他的目光便像是黏住了一般,挪不开了。 那长睫毛抖得他心尖直发颤,恨不得上手摸一摸,可他又不忍心打扰羽哥儿,就只能这么干看着,看得最后一股欲火朝下三路涌去,烧得他头昏脑涨呼吸急促。 可他再欲火焚身也拼命忍着。 他了解他母亲,只怕不会轻易信了他不行的话,必定要验证一番。 这几日他更要忍着了。 夜半三更之时,安五起床方便,才出西厢房,隐约见他哥东厢房窗户底下有团黑影,那模样像是个人。 顿时一愣,这是何人?在这里作甚? 偷东西? 他轻手轻脚地朝那黑影走去,想抓个正着,可才靠近便闻到一股药味,又是一愣。 母亲? 他也蹲下身,小声道:“母亲,你在这里作甚?”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安母吓得一哆嗦,正要喊救命时,见是小五,连忙小声地“嘘”了一下。 安五一把扶着安母,强势地拉回了正屋,急得直跳脚:“母亲,如今天凉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四哥窗户底下去做什么?你不怕受了风寒着凉啊?” 安母面如死灰,嘴里叨叨着:“你哥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没有……” 安五一愣:“母亲,你在听墙根?” 安母在床上躺下,转过身背对着安五,不愿再说话。 安五想劝又无可奈何,只得暗叹一口气出了屋。 母亲这个心病不是一年两年了,都魔怔了。 竟然做出偷听墙根之事…… 翌日,季羽早早起了床。趁做早饭的功夫将昨夜写的话本又过了一遍。 他写不出古文言文那种晦涩难懂的文体,用的是白话文,又扩展了故事内容,着重写了燕赤霞的侠肝义胆,以及小倩和宁采臣之间的爱情。 不过,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他只写了寥寥几章。 他这副认真紧张的模样,看得安四是既心疼又心暖。 若是他足够强大,他的羽哥儿只需待在他身后享福即可,又何必如此辛苦? 可他又拒绝不了羽哥儿。羽哥儿说想写话本时眼睛里亮着的光芒是那么的璀璨,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他知道自己的小夫郎与众不同,勇敢又聪明,善良又自立。 这样的羽哥遇訁遇訁儿想做什么,他只怕是阻拦不了。 “羽哥儿。”安四收好手稿,摸着季羽柔软乌黑的头发,温柔地笑道:“放心,你写得这么好,一定可以的。” 季羽倒不是很担心这个,《聊斋志异》受欢迎可是经过时间考证的,肯定行! 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字太丑,有些拿不出手。 出发前,安四握着季羽的手再次问道:“羽哥儿,有什么想要的,务必要跟我说,任它是什么,我也给你买回来。” 季羽笑眯眯地道:“四哥,我真没什么想要的,只要你们平安回来。” 安四还要说话,被安五拉走了:“四哥,走啦!” 都腻歪半天了,不就是分开几个时辰的事吗?至于这般依依不舍? 待安家兄弟走后,季羽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端着粥进了正房。 也不知昨夜四哥和安母说了什么,安母不再像之前那几日刻薄他了,但也不理他。 季羽请了安问了好,放下粥碗便出了屋。 不理更好。礼到了即可,无须交心。 被安母这么对待,他并不会像那些被欺负了的新媳妇一样,觉得委屈。 委屈甚?他身体虽是哥儿,可灵魂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没姑娘哥儿那么玻璃心。 安母不将他当新夫郎,他也不必将安母当婆婆,就当个难缠的老板好了。 老渝衍渝衍板刁难员工,多正常的事? 还有他曾待过的孤儿院,那院长可比安母还可怕…… 第三十三章 卖话本 季羽刚洗完衣服,乔婶子来了,找安母说话的。 趁着给他们送茶的机会,季羽向安母请示:“母亲,我想去看看我阿母,很快就回来。” 当着乔婶子的面,安母不好说什么,心中再不悦,也只能准了他。 得了安母的同意,季羽一路小跑回了柳夫郎家。 他原以为养了这几日,柳夫郎身子应该越发好才是,可等他进屋,见柳夫郎又躺床上了,神情还颇为憔悴。 心顿时一沉。这是怎么了?气色怎么比之前还差了呢? 柳夫郎正和杨婆子说话呢!见他来了,高兴坏了,连忙伸出手拉着季羽好一顿嘘寒问暖。 杨婆子虽是个乡下婆子,倒是个知情识趣之人,知道他们母子有话要说,便借口去河边洗衣服,走了。 等脚步声远去,柳夫郎才敢问道:“羽哥儿,你跟阿母说实话,安家对你好吗?” 季羽笑眯眯地道:“自然好。尤其是四哥,对我好得不得了。” 柳夫郎是一肚子的话要说。 村里一直在传他那个儿婿不能人道,又说他那个亲家如何看不上羽哥儿,他虽不是很信,但仍是担心得夜不能寐,这才将刚养好一些的身子又熬坏了。 可见羽哥儿满脸幸福的笑,那笑……不像是装的,他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羽哥儿虽小,却是个有主见的,他还是不要轻信旁人的胡言乱语。 可柳夫郎不说,季羽却会看。 柳夫郎脸上挂着笑,可眼中都是担忧 当着柳夫郎的面,季羽没说什么,等柳夫郎喝下、药睡了,杨婆子洗完衣服回来,他嘱咐了几句便告辞走了。 可他并没有直接回安家,而是在云哥儿家院子外转了转。 果然,才片刻云哥儿便跑了出去,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道:“羽哥儿,你回来看柳夫郎啊?” 季羽耐着性子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又问道:“是不是有人去我家和我阿母说什么了?” 云哥儿先是一愣,又低下头,好一会儿才道:“有几个碎嘴的婆子夫郎去过你家,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必定是那些不好听的话。” 等问清是哪几个婆子夫郎,有可能说的是哪些不好听的话后,季羽气得心头火直冲。 长舌妇! 见他白嫩的脸都气红了,云哥儿又提醒道:“羽哥儿,你不知道,这几个婆子夫郎以前都想和安家结亲呢!结果安四哥娶了你,他们都要气死了,自然没有好话。” 季羽点了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和云哥儿道别后,他又去了乔婶子家。不过,他没进去,只站在院外喊凤儿。 小姑娘抱着阿黄乐颠颠地跑了出来:“新夫郎……” 季羽和她打着商量:“凤儿,你能不能将阿黄再借我一段日子?” 自从他出嫁后,没了张家安家的人闹事,柳夫郎便觉得没必要养狗了,毕竟阿黄虽护主,却是个爱闹腾的,柳夫郎身子还未好,受不住阿黄的吵闹,便将阿黄送回了乔家。 可如今管不了这么多,吵就吵吧!只要防得住那些长舌妇就行。 桃花村这边季羽和凤儿打着商量,城里安家兄弟卖完猎物后,又去了杂货店和药铺。 路过布店时,见门口挤满了买布的妇人夫郎,安四想起羽哥儿,也走了进去。 秋意渐浓,天气一日凉过一日,羽哥儿这几日晚上写话本手都是凉的,得做夹衣了。 安五无奈地看着他低头挑选布匹的四哥。 这还是他那个除了刀剑弓箭,便是猎物的四哥吗? 怎娶了夫郎后,完全变了个样呢? 从布店出来,他们又去了书店。 安五不解地问道:“四哥,来书店做什么?买书?” 他四哥除了兵法,其它书可看不进去。来这里做什么? 安四未理他,直接去找掌柜的:“你家少东家在不在?” 他这个同窗童景元也不是个科举的料,可做生意却有一套,收话本卖话本,挣得比老子开书局卖四书五经还要多。 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楼上便“咚咚”下来一人。 只见这人唇红齿白清清秀秀,像个哥儿,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汉子。 见找他的人竟是安四,这人惊喜不已:“子砚,怎么是你?” “今儿怎么想起找我了?” 可相对于童景元的热情,安四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找你有点事。” 见他哥来书局是来找以前的同窗,安五不再疑惑,跟着他们上了楼。 童景元热情地让座倒茶,边忙边絮叨道:“子砚,你如今可是青城的大人物,打虎英雄啊!我跟旁人说起你的事,他们都不信,还说我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酸儒怎可能会有你这般英勇的同窗?” 又看着安五惊喜地道:“这是你家小五?长这么大了?” 安四向来不爱寒暄,直接掏出一摞纸递给他:“你给看看,这话本如何?” 话本?安五一愣。 他这个只喜弯弓挥剑的四哥还会写话本? “话本?”童景元也是诧异不已,将目光从安五脸上收回,愣愣地接过那摞纸,低垂下眼皮看着。 开始时眉头只微微皱着。 可看着看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连脸都皱成了一团。 等全部看完,又抬头问安四:“这是你写的?” 看景元这个脸色,是瞧不上羽哥儿的话本?安四暗叹一口气:“我今日找你,是想让你印这话本。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印刷的银子我出,也不要印多少本,一百本就够了。” 只要让羽哥儿高兴了便成。 安四这人不止气势逼人,说话也是慷锵有力掷地有声,童景元有话要说,可根本插不上嘴。 等他终于说完了,童景元才激动地拍着他的胳膊,笑道:“子砚,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刚硬的汉子,竟然还写得出这般细腻的话本?什么你掏钱印话本?我收了。” 收了?安四剑眉一皱,颇为不悦地道:“那你方才还皱着个眉头?” 童景元无奈地笑道:“都是老习惯闹的。平时来卖话本的那些个学子,个个心高气傲得很,以为自己写的皆是惊天巨作,我若是不苦着一张脸,他们开口就是漫天要价。” 第三十四章 挣钱咯 听完解释,安五笑道:“景元哥,那我四哥这话本到底写得好还是不好?” 童景元目光又转向安五,也笑道:“自然是好,好得很。” 安五心下一喜,又问道:“那润笔?” 见小五帮着说价,安四不再插话。 若是他来处理,只怕会一言不合闹僵了。 童景元沉思片刻,又问安四:“子砚,这话本大概多少字?” 安四想着羽哥儿跟他说的话:“这只是其中一个故事,大概有十万字。” 童景元眼睛一亮,激动地道:“好!十万字正好可以出个四卷。你先将两万五千字的手稿送来,再想个勾人的书名,我先出第一卷 ,看销量如何再定后几卷的价钱,可好?” 安五哼了一声:“景元哥,说了这半天,那一卷是个什么价啊?” 童景元笑道:“一般的话本,一卷的话大概是二三两银子。好的话本,五到十两不等……” 安五心下一喜,但他面上不显,又哼了一声:“那我四哥的呢?” 童景元低垂着眼皮,拍了拍手稿做沉思状,片刻后才笑道:“子砚既然是我同窗,价格自然不一样,十两如何?” 安五冷哼一声:“景元哥,你真当我四哥是你同窗?果然杀熟,欺负人。” 童景元盯着他俊朗的脸笑道:“小五啊!这话本还未印刷,更未售卖,还不知道销量如何,十两真是同窗才给的价钱。要不这样,我再加五两,十五两如何?” 安五还要讨价还价,童景元摇头道:“小五,我和你四哥既是同窗,便不会诓骗你们,等第一卷 印刷出来,看销量你再讨价还价如何?”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五只得作罢。 谈好价钱,说好交稿时间,兄弟俩转身就要走。 可童景元拼命挽留:“子砚,我们这么久不见,今日来都来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如何?” 安四心中想着羽哥儿和母亲,哪有心情留下来吃饭? 安五笑道:“景元哥,我四哥刚成婚,心里惦记着新夫郎呢!何况,家母一直病着,我们实在是没心情吃饭。多谢景元哥的美意。” 一听安四竟然成婚了,安母也病了,童景元连忙吩咐伙计去拿东西。 “子砚,你大婚我也不知道,也没送礼,也不知送什么。你既然要写话本,这刀纸最适合不过。” “这参虽不是什么好参,但炖个鸡补补身子还是可以的……” 安四不肯要,可童景元追出去三里地,直追到城门口,硬塞进他们的马车里。 安四只得接了,拱手道:“多谢景元兄!” 童景元也拱手道别:“你我同窗,无须客气。” 他对安四说着话,可眼睛却盯着安五。 直到马车远去,不见了踪影,他才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摇头:没想到几年不见,过去那个鼻涕虫如今长得这般俊朗了? 他这边心情彭拜,马车上安五也是激动不已。 “四哥,你竟然会写话本?” 安四摇头道:“不是我写的,是羽哥儿。” “嫂夫郎?”安五一愣:“嫂夫郎还识字?” 还未等安四回答,他又自言自语地道:“虽说嫂夫郎是商户出身,可他的确与众不同。你看他一个哥儿竟敢进山弄陷阱打猎便知聪明着呢!那套绳一般猎户都做不出来。” 他盯着四哥的眼睛,心中暗自思忖。 他四哥也是因为嫂夫郎的与众不同才喜欢的嫂夫郎吧? 毕竟,他四哥可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蠢汉子。 安四双手抓着马缰绳,目视前方,心里则想着话本的事。 羽哥儿有此才华,自然是好事。可羽哥儿往后只怕会很辛苦了。 “小五。”他转头看向安五,嘱咐道:“这事先不要告诉母亲。” 安五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何?” 母亲不是一直以安家是读书人自居,看不上嫂夫郎吗?若是知道嫂夫郎不仅识字,还写得一手好话本,说不定就能高看嫂夫郎一眼呢! 安四并未给他解惑,只道:“你听着便是。” 他只是担心母亲会拿羽哥儿当摇钱树。 既看不上羽哥儿,又拿羽哥儿当摇钱树。 这种事他绝对不能忍。 安五对兄长向来都是言听计从,既然四哥让他听着,那他不问就是。 日头高升时,马车回了桃花村,远远地就见安家院门口站着位红衫佳人。 安五羡慕地看了他四哥一眼。 唉!有人等着真好! 他跳下车:“四哥,我进山了。” 正因为羡慕,才不愿看他们腻歪,腻歪得他也想找个娘子了。 见马车越来越近,季羽连忙打开院门。 安四心头一暖,跳下车拉着他的手,正要说话,又剑眉一皱:“手怎么这么凉?” 季羽笑眯眯地喊了声“四哥”,又道:“刚洗完衣裳,不碍事。” 等进了院里,安四捧起他的手看了片刻。 这才嫁过来几日啊!羽哥儿的手明显没之前那么细腻了。 “往后这种粗活你不用再做了,我找个婆子做。” “这如何行?”季羽压着嗓子道:“四哥,我能做的,你不用担心。” 安母已经够看不上他了,若是找个婆子做活,让他闲着,安母只怕更有怨言了。 又小小声道:“四哥,话本如何了?” 见他丝毫不在意活重,眼睛亮晶晶的,只在意话本,安四心头一酸,正要说话,正房里传来声音:“儿啊!是你回来了吗?” 季羽暗叹一口气。 真讨厌!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喊人啊?四哥马上就要告诉他话本的事了…… 但他心中再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连忙装出一副善意人意的模样,笑着推了推安四:“四哥,你先去看母亲,我去做饭。” 安四也轻叹一口气,在廊下站了片刻才进了正房。 见只有他,安母一愣:“小五呢?” 只要不刻薄羽哥儿,安四还是很愿意和阿母说话的:“去山里了。” 又将卖猎物的银子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母亲,我也得进山了,天气凉了,得多砍些树打些猎。今日进城,听人说起,那流民都已经到隔壁县了。我想趁冬天来之前,去城里买个宅子,待在城里总要安全一些的。” 第三十五章 婆媳矛盾 安母年纪大了,自然知道流民之祸,顿时变了脸色,连忙道:“既然如此就赶紧买。也不要买多大的宅子,够我们娘几个住就成。” 安四点了点头:“母亲放心,等下回进城就去找牙子打听宅子的事。” 季羽在灶房里边忙边焦急地等着,等菜都洗完了,才见四哥走了进来。 他立马放下菜刀,扑了过去,压着激动小小声道:“四哥,话本……” 安四张开胳膊一把搂着他,脸上带着笑:“放心,话本很好。” “真的?”季羽仰着俊脸,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真的。”安四无奈地笑道:“我岂会哄你?” 季羽喜滋滋地问道:“四哥,那你同窗怎么说?” 安四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替他捋了捋垂到脸颊上的发丝:“他说话本很好,十万字可以出四卷, 第一卷 十五两银子,后面几卷的价格看第一卷销量情况再定。” “十五两?”季羽差点没蹦起来,又发现自己太大声,连忙捂着嘴,小声道:“真的吗?” “真的。”见他高兴成这样,安四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他之前太固执了,千金难买一笑,只要羽哥儿高兴,他为何要反对? 夫夫俩搂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本的事,直到正房传来安母的咳嗽声,安四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先上山了,车厢里有布,你找乔婶子问问,看谁有空帮我家做秋衣。” 出远门前,又嘱咐道:“不着急做饭,我们只怕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来……” 季羽笑眯眯地送他出了院门,直到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进山的坡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正要转身回院,就见安家院外的村道上站着不少的村民,个个眼神异样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姑娘斜着眼睛,脸上皆是不屑,啐道:“不要脸!” 季羽:“……” 他不要脸?他们可是拜过堂的合法夫夫。 季羽本不想和这姑娘计较的。可一想起,柳夫郎被气病了,只怕就有这姑娘母亲的手笔,便不再忍耐了。 轻笑一声,扫了看热闹的村民一圈,又对那姑娘道:“我们可是有媒有聘,拜过堂的夫夫。什么才是不要脸?那些肖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整日里酸言酸语之人才不要脸。” “你……”那姑娘脸都气歪了,想反驳回骂几句,可季羽抬头挺胸,转身趾高气扬地回了院。 人便是这样,你越忍让,别人就越得寸进尺欺负人。 他倒要看看,往后还有谁敢惹他? 他在外人面前这般嚣张不要脸,可等安四一回来,他又立马变了张脸,含羞带笑地迎了上去,惊喜地道:“四哥,你又打了一只鹿?四哥,你好厉害啊……” 安五看着这个嫂夫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才回来的路上,他可是听虎儿说了,嫂夫郎是如何把江家的姑娘气得哭鼻子的。 可对着他四哥,嫂夫郎永远这么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安四目光温柔地看着季羽,轻笑道:“今日运气不错,才进老林子就见到一群鹿……” 夫夫俩挨在一起小声说着打猎的事,安五在一旁等得实在受不了才无奈地道:“嫂夫郎,我饿了,能先吃饭吗?” 夫夫俩这才停了打猎的话题,安四问道:“母亲吃过饭了吗?” 季羽连忙点头道:“吃过了。” 安四又将一只野鸡递给季羽:“车厢里还有一支人参,待会儿和野鸡一起炖上,给母亲吃……” 在正房里听了半天,越听脸色越难看的安母这才有了一丝丝笑容。 看来她的承嗣并不是娶了夫郎忘了娘,她的承嗣还是孝顺的。 安母心情好了些,可这并未影响她继续听墙根。 这晚,安母又缩在东厢房的窗户底下听着。 安四习武多年,自然知道母亲在外面。 对这事他是又气又无奈。 气他母亲不爱惜身体,夜深露重还待在外面,气他母亲做出听墙根这般不雅之事。 可再气也只能无奈地忍着。 只有信了他的话,母亲才会对羽哥儿好些。 而安家母子之间的这番较量,季羽完全不知情,只埋头写着话本。 这古代没有电灯,即使点了蜡烛,屋里仍是昏黄一片。安四怕季羽伤了眼睛,特意点了两支蜡烛。 他倒是一片爱护之心,可转天季羽便被安母好一顿说:“你们晚上作甚呢?点了一宿的蜡烛,你知道蜡烛多贵吗?” 季羽低着头咬着牙,任安母训斥。 四哥说了,话本这事不能告诉安母。 不就是被训斥几句吗?四哥对他那么好,忍一下便过去了。 等安家兄弟回来,安母又将安四喊进屋训了一顿:“你们晚上作甚呢?蜡烛点那么亮?” 安四早就想好了对策:“母亲,我只是将父亲留下来的书翻出来看了看。” 一听他看书,安母立马没了抱怨之词,眼睛一亮,道:“儿啊!你终于想通了。武不如文,还是科举好啊!你若是也考个进士,大房就被我们踩在脚下了……” 安四没出声,随母亲独自畅想。 只要母亲不会因为蜡烛一事为难羽哥儿,叨叨就叨叨吧! 可他想错了。 安母以为他要科举,就更加看不起季羽了。 她将来要为官做宰的儿子怎能娶个商户家的庶哥儿? 安四不想让季羽晚上写话本,怕他伤着眼睛,便说要请个婆子做粗活,好让季羽腾出时间白天写话本。 可安母坚决反对:“这村子里有哪家请人做干活的?你给他阿母请人照顾了还不算,还要请人照顾他?这不是娶的夫郎,这是娶的祖宗。” 安四还要为这事争辩,可被安五拖走了,拖去了马厩。 安五边清理马粪边劝他道:“四哥,母亲的性子你又是不知道,糊涂着呢!你若是维护嫂夫郎,母亲又会认为你娶了夫郎忘了娘,只怕又要哭哭啼啼寻死觅活。” 安四阴沉着脸,眼中满是冷意:“我就这样看着羽哥儿被母亲刁难?” 第三十六章 安母的意图 安四心烦不已,原以为说了自己不行后,母亲会对羽哥儿好一点,可没想,才消停了一两日,又开始闹了。 安五无奈地道:“四哥,你换个思路嘛!不能请人,往后我们兄弟多帮着嫂夫郎干活不就行了?” 可季羽怎可能会让他们兄弟帮忙? 他知道安母不喜欢他,若是让安母知道安家兄弟都站在他这边,帮他干活,只怕会更不喜欢他。 “四哥。”季羽按着安四帮忙洗碗的手:“我做这些不打紧的,一点都不累。” 比起村里的那些娘子夫郎,他已算最享福的了。 不用去山里砍柴,不用去田里忙活,不用去菜地种菜,也不用喂鸡喂猪,只要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照顾安母,连水安家兄弟都会帮他打出来,马厩也不用他管。 “四哥,你们进山不知道,其实白日里只要有空,我也写话本,不会伤眼睛的。” 说起来,家里就四口人,家务活并不多,若不是安母故意刁难他,一会儿口渴一会儿饿了一会儿冷了热了,一会儿说他一个哥儿竟然不会女红给家人做衣裳还得找旁人非逼着他学做女红地折腾他,光白日里那些空闲时间就够他写了。 见他被母亲万般刁难,不仅没有半句怨言,还一脸温柔的笑,安四是又心烦又心疼。 这日进山打猎,安五见他眼神冰冷,知他是因为母亲苛待嫂夫郎一事心烦,便劝解他道:“自古婆媳哪有关系好的?汉子夹在中间不都是这样?维护了母亲,就苦了夫郎。维护了夫郎,就是娶了夫郎忘了娘,就是不孝。” 安四长叹一口气:“母亲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为何就不能体谅一下羽哥儿?” 安五摇头道:“好不容易苦媳妇熬成婆,怎可能会体谅新夫郎?” 安四不知道母亲是因为他随口一句“读书”才越发刻薄季羽的,自然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帮羽哥儿。 想说几句狠话镇镇母亲,可母亲身子不好,万一被他气出个好歹来,就追悔莫及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憋屈中一日日过去,好在季羽每日里笑容满面,每夜写完话本后,总要和安四轻声细语地讨论片刻。 两人躺在床上搂在一起。 一个心无旁骛说着话本,一个心猿意马只想那事。 可碍于随时会来听墙根的母亲,安四再想要,也只能忍着。 可他越是忍着,季羽便越发相信,四哥果然还未好。 若是个正常的,这样抱着搂着,哪个男人受得住? 忍得住一日也忍不住这么多日啊? 可四哥除了呼吸急促了点,胸腔起伏剧烈了些,并未对他做甚…… 好在季羽穿到这具身体里,成了哥儿后,许是年龄太小,也没什么想法。 他甚至觉得如今这样挺好。 他不能生,四哥不能做,不正好门当户对半斤八两? 虽然不能做,可他们感情好啊! 四哥符合他对汉子所有的幻想。 高大英俊强壮身手不凡,对他又温柔体贴,甚至还爱屋及乌,对柳夫郎好得不得了。 更重要的是,四哥在外面对旁人冷若冰霜,在家对他却温柔似水,这不比那些中央空调好? 这么好的四哥,就算安母讨厌,就算四哥不能做,他也喜欢,他也觉得如今这日子好极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发凉了,终于到了交手稿的日期。 季羽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但他知道安母如今还躺床上,他必定是去不了的。 去不了就只能等。可没等来安家兄弟,先等来了一对陌生的父女。 那父女看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应该是城里人。 老者气度不俗,姑娘举止大方得体。 这两人是来找安母的。 一见季羽,这两人皆是一愣。 好俊美的哥儿! 季羽连忙将人让了进去,又去了灶房烧水。 待他泡好茶正要送去正房,安家兄弟回来了。 一听家里来了客人,安四来不及和季羽说润笔之事,连忙和安五去了正房。 季羽压着心头的激动,端着茶跟在身后。 未曾想,安母他们已经挪到了堂屋,安母换了套贵气的衣裳,正拉着那姑娘的手笑容满面地说着话。 见安四回来了,连与眼与眼忙道:“承嗣,你看看,谁来了?” 鱼。烟。读。加。安四先是一愣,又连忙对那老者躬身拱手:“学生见过庄先生。” 老者摸着胡子点头道:“嗯!几年不见,越发高了。” 安母又拉着那姑娘对安四道:“承嗣,还有庄姑娘呢?你可还记得她?小时候你们常在一起玩呢!” 季羽脸上挂着笑,平静地看着安母边摩挲着庄姑娘的手,边殷勤地和庄姑娘说着话。 那眼中的满意和喜爱都要溢出来了。 他又不蠢,哪里不知道安母这是何意? 他不蠢,安四也不蠢,很快便明白过来母亲的用意。 他也未甩脸子,而是拉着季羽的手,大大方方地对庄先生父女道:“先生,这是学生刚成婚的夫郎。” 季羽连忙屈膝行礼。 庄先生父女早已猜出季羽身份,身着新人的红衫,还住在安家,不是子砚的新夫郎又是何人? 父女俩也客气地回礼。 见承嗣直接挑明了已成婚之事,安母气得咬牙切齿,帕子都快绞断了。 而庄先生盯着季羽打量了片刻,见他落落大方、长相俊美,无论是气质还是谈吐皆不俗。 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摸着胡子对安四道:“你成婚这般大的事,老朽竟然不知,真是惭愧啊!” 安四还未接话,安母先愁眉苦脸地开口道:“唉!这事岂能怪先生?只不过一个商户出身的庶哥儿,承嗣非要娶……” 她这话说得屋里众人皆是一愣。 庄家父女诧异地看着安母。 见过嫌弃新妇的,但还未见过像安母这般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贬低新妇的。 安五也是震惊不已,母亲……母亲怎能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嫂夫郎呢? 安四更是怒气冲天。 母亲这般说话简直太过分。 好在季羽并未多气。 看了这么久的戏,他早就知道安母的用意,无非就是要作践他,好让他自惭形秽。 可他一个现代人岂会在古人面前自惭形秽? 安母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第三十七章 警告 安四到底是个性子沉稳的,即使再气,也将怒火压了下去,拉着季羽的手对庄先生道:“先生,不是学生不敬,不愿意将娶亲之事告知您,实在是学生惭愧,无脸见您。我本身就不是读书的料,又加上父亲过世,我们离开安家搬到这桃花村,穷困潦倒人见人踩,我自知世态炎凉,不好打扰您。” 安母一愣。 她家如何就穷困潦倒了?她儿如何就不是读书的料了? 她正要插嘴,安四又看向季羽,目光温柔,嘴角上扬微微笑道:“好在,虽然旁人看不起我,可我这小夫郎爱我敬我,我心已足矣。” 季羽顿时心头一暖鼻子一酸,差点红了眼睛。 他侧头看着安四,心中感动不已。 若不是有这些旁人在,他必定要抱着四哥亲上一口。 这样好的夫君,哪里找? 庄家父女看一会儿安四,又看一会儿季羽,眼中皆是满意之色。 商户家的庶哥儿……出身确实差了些,可夫夫琴瑟和鸣比什么都好。 庄先生又对安四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他话还未说完,安母连忙道:“对对对,承嗣,你岂能如此自贬?你父亲是进士是天子门生,你是他的长子,怎可能不是读书的料?” 进士?季羽将目光从安四脸上挪到安母身上,心中颇为诧异。 四哥的父亲是进士? 训斥完安四,安母又对庄先生堆起满脸的笑:“先生,您不知道,承嗣如今正发狠读书呢!我今日请先生来,也是想让先生指点指点,好准备来年的院试。” 安四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他明明说了自己不行,母亲还要刻薄刁难羽哥儿? 原来是他自己随口的一个谎言误导了他母亲。 一听安四要参加院试,庄先生沉默片刻才道:“子砚若是要参加院试,那便要收心刻苦了……” 又问安四:“以前教你的可还记得?” 安四大大方方地道:“先生,实不相瞒,学生惭愧,早忘得干干净净了。” 庄先生&季羽&安母:“……” 庄先生一脸的为难:“院试……不是几个月就能考出来的。” 若是旁的有天赋的学子还有可能,可子砚…… 可安母仍不死心:“只要承嗣刻苦,未必就不行,他父亲可是进士。” 安五捂着脸,都不好意思看他母亲了。 庄先生已经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了,母亲为何还要这般固执呢? 他四哥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 也不是完全不会读书,看兵法是精神抖擞,可看四书五经是心不在蔫。 果然,庄先生道:“子砚若是考武举,倒是有可能。” 可安母如何同意安四考武举? 大康向来重文轻武,一个武官,就算功勋再大能混个五品官就不错了。如何比得上进士出身一路青云直上为官做宰? 安母一时气不过,又捂着胸口哼哼唧唧了。 见状,庄家父女便要告辞离开,可安母拼命挽留。 安四怕季羽多心,并不怎么愿意挽留。 可先生都到家里了,还是他母亲特意请来的,饭都不留,实在不妥。 只得也出言挽留。 季羽像个没事人一样,满脸笑容地做饭去了。 安母今日之举他自然是讨厌的,恨不得将这女人撕了,可一想到四哥那般维护他,他又什么气都没了。 算了算了,为了四哥,他不跟个无知的妇人计较。 他正剁鸡肉,未曾想,那庄姑娘进了灶房。 先和他说了几句闲话,又突然见着了他落在椅子上练的字。 顿时一愣,问道:“这是你写的?” 季羽有些拿不住这庄姑娘的路数,若是按他看过的那些穿越文,庄姑娘必定是个反派,可看她眼神清澈语气平和,既不尖酸刻薄又不话里藏话,不像个奸的。 纠结片刻才道:“是。” 他本想说是四哥或是安五练的字。 可那字娟秀得很,完全不像是汉子的字,而庄姑娘既然是庄先生的女儿,便不是好糊弄的,他实在不好睁眼说瞎话。 庄姑娘拿起那几张纸看了片刻,笑道:“写得不错。” 季羽轻轻笑了笑:“谬赞了。” 见他总是一脸的笑,很是随和,庄姑娘话越发多了,从练字说到村里的生活,又说到城外最近出现的流民。 待饭做好,安母气得太狠不想吃,季羽只得陪着庄姑娘在正房西屋吃饭。 安家兄弟则陪着庄先生在堂屋吃,只听庄先生唉声叹气地说着时事:“听说北边燕国大军集齐在大名府外,欲攻城南下,只怕要打仗了。子砚,你若是考武举,老朽倒是支持你。你武艺高超,能三箭射杀老虎,有这等本事,只要笔试能过,必定能中……” 待吃过饭,送完庄先生父女回来,安四脸色阴沉,大步进了正房。 安母正端着杯茶唉声叹气。 见他突然气势汹汹地进了屋,顿时心一虚手一抖,茶洒了一半。 滚烫的热水淋在手背上,痛得她一哆嗦。 顿时恼怒地道:“你作甚?” 安四冷声道:“母亲今日又是作甚?在外人面前贬低羽哥儿会让你有优越感?我不也是庶出的?” “羽哥儿知书达礼,比谁也不差。” “母亲,今日我便将话撂这里了,若是母亲仍这般看不惯羽哥儿,若是母亲打了拆散我和羽哥儿的心思,那这里也容不下我了,我们分家单过,我带羽哥儿去山里。您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在老宅我早已受够了吵吵闹闹的日子,早就厌烦了那些心机,再想让我重来一回,不能够。” 他这人气势逼人,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安母几次想插嘴可根本插不进去。 等他终于说完,安母差点没气得背过去,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热水四溅。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安四,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你个孽子,为了个狐狸精……竟然要分家,丢下我不管……我……我……好命苦啊……” 安四冷眼看着母亲。 这么些年来,总是用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来要挟他。 “母亲若是不再为难羽哥儿,那我必定奋发图强科举,孝顺母亲。” 又眼神一暗,沉声道:“母亲若是仍执迷不悟,就当没生过我。” 说完,转身便出了屋。 第三十八章 安四的梦想 “你……你个孽子……我……”见大儿子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安母气得直发抖,帕子遮面,大哭道: “你个孽子……你竟敢这样跟你母亲说话?你是谁生的?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敢分家……我定要……”她嘴里的威胁之言还未出口,安五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母亲。”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道:“四哥是不是逆子,您心里最清楚,这世上对您最好的恐怕就是四哥了。您忘了当初在老宅,四哥为了护着您挨过多少打?受了多少伤?” 说起往事,安母哭得更加伤心:“他以前是好,可自从娶了夫郎便忘了我这娘了,竟对我说出分家这样的话……” 安五又劝道:“这和娶了夫郎没有丝毫关系,四哥喜欢嫂夫郎,可您偏偏要拆散他们,他心里能痛快?” 安母咬牙切齿地道:“他就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安五实在听腻了这种话:“母亲,您可还记得当年在老宅,大房还有祖母也曾这么骂过您,也曾让父亲休了您,您当时是什么感觉?” 安母被堵得一时哑了口。 安五又道:“母亲,莫说四哥,若是以后我娶了娘子,您要这么苛待她,我必定也是不愿的。” “俗话说,母慈子孝,您若想四哥对您好,就不要再苛待嫂夫郎了。” 连着被两个儿子责怪,安母这下气狠了,捂着胸口,一副快要落气的模样。 可安五如今也看穿了他母亲这副要死要活要挟他们兄弟的把戏,并未再像平日里那样般立马妥协服软,而是道: “母亲,您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是要过得比大房好?难道不是我们兄弟有出息?若是您不再为难嫂夫郎,不再打拆散四哥嫂夫郎的主意,家里和和睦睦,我们兄弟自然会奋发图强,让您过上好日子的。若是有高中那一日,四哥定会请封您为诰命夫人,到时,无论是安氏的祠堂还是父亲的墓园,您想去就去,再也无人敢阻拦您。若是您愿意,我们将父亲的灵位请出来,自家建个祠堂,待你百年之后,灵位就摆在父亲身边,再也不用受大房的气。” 安五这话,什么百年之后,若是现代人只怕要觉得不吉利,可对安母一个封建妇人,还是个被正房打压多年的小妾来说,灵位能摆在夫君身边,那是最最重要的事。 她立马忘了季羽,看着窗户憧憬道:“若是有那一日,定要将冷如意那贱人的墓从你父亲身边挪走,将我葬你父亲身边……” 季羽贴着窗户侧着耳朵听正房里说话。 四哥气势汹汹地进正房要作甚? 因为方才庄家父女的事要跟安母吵架? 若是之前他必定是不屑去偷听什么的,可今日四哥那般维护他,他担心安母会秋后算账,会哭哭啼啼地骂四哥。 可他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出个什么来。 他才听到一点点哭声,突然又听有脚步声出了正房朝东厢房走来。 四哥出来了? 季羽连忙坐去了案桌前,提笔练字。 若是让四哥看到他鬼鬼祟祟偷听就不好了。 门“咯吱”一声打开又关上,安四进了屋,见羽哥儿正低头练字,那恬静的模样看得他满肚子的火顿时散了个八分。 他收了收脸上的冷意,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珠帘外看羽哥儿练字。 季羽虽然低着头,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哥注视他的目光。 这让他越发心虚。 感觉手心出汗得厉害,连握笔都有些困难了,他只得佯装无意地抬头,然后一脸地惊喜:“四哥,你回来了?这么快?” 然后,打水拧帕子泡茶,跟勤劳的小蜜蜂似的。 见他如此体贴,一脸善解人意的笑,安四心中剩下的那二分怒气也没了。 搂着他的腰放腿上抱着:“怎么不问我润笔之事?” 季羽还从未坐过男人的大腿,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想推开起身,可又贪恋四哥身上的温暖。 独自活了这么些年,四哥还是头一个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在言语和行动上维护他的人。 他不是扭捏的人,既然舍不得,便心一横抬手搂着四哥的脖子,羞涩地道:“我一直等着四哥你说呢!可四哥你不是一直忙嘛!” 安四被他这番善解人意的话说得心都化了,捧着他的脸柔声道:“今日之事,我替母亲向你道歉。” 季羽摇头道:“四哥心里有我,我心已足矣。” 他这并不完全是哄人的话。四哥今日对他的维护,他真的十分感动。 他不是女子,不需要细微的呵护备至,只要在大是大非上四哥在乎他,站在他这一边,他真的心满意足了。 说起今日的事,安四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我母亲……便是这般糊涂。以前在老宅时糊涂,如今还是这般糊涂。我也是气得很,可她到底是我母亲,曾经受过那么多苦,我实在不忍心苛责她。” 季羽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违心地道:“四哥,你无须为了这些事责怪母亲。” 又强调道:“只要四哥心里有我,旁的事我并不在意。” “羽哥儿……”安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从小在老宅见过的那些妇人夫郎,每日里除了争风吃醋便是勾心斗角,鸡毛蒜皮大的事都要哭哭啼啼闹得宅子里不得安宁。 可他的羽哥儿…… 他母亲是什么人他清清楚楚,可他从未见他的羽哥儿抱怨过…… 他的羽哥儿可真好啊! 夫夫俩笑着对视片刻后,安四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季羽:“羽哥儿,这是那润笔二十两。” 季羽一愣:“四哥,不是十五两吗?” 安四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今日景元兄看了你第一卷 的手稿,觉得越写越精彩,便多给了五两。” 羽哥儿被母亲刁难,他心中愧疚万分,不知该如何安慰,恨不得贴个百两银子好让羽哥儿高兴高兴。 可以羽哥儿的聪慧,贴太多只怕不会信。只能贴少点,往后每次都贴一些,希望羽哥儿能一直高兴。 第三十九章 夫复何求 安四这么做只是想让羽哥儿高兴,而季羽确实很高兴,掂了掂钱袋笑眯眯地道:“这么说,景元兄还是个厚道人了?” 他不止感叹景元兄的厚道,还万分感谢蒲公。 若无蒲公的书,哪有这般精彩的话本? 虽然抄袭不耻,但也是无法的事。他倒是可以自己原创一本,可他喜欢的那个调调在这个世界只怕不被认同。 厚道人安四也笑了笑:“景元兄确实不错。” 等高兴劲过了,季羽又将钱袋推了回去:“四哥,银子你收着。” 安四从钱袋里取出五两:“羽哥儿,这个你拿着,明日送给阿母。剩下的你自己收好,我若是要用银子,就找你要。” 季羽拿着那锭银子,诧异不已:“给我阿母的?” “嗯!”安四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温柔的笑:“阿母一个人,没有傍身银子如何是好?” 季羽先是愣愣地看着安四,又心头一暖,趴在他宽厚壮实的胸膛上,小声道:“四哥,阿母还有一亩薄田呢!够他吃喝了。何况,你平时送米送菜送药,我阿母什么都不缺。” 可安四坚持道:“阿母身子不好,又一个人,那杨婆子手脚麻利心肠也不错,很会照顾人。有她陪着阿母,你我也放心。她一月工钱二百个铜子,这五两银子,够请两年了。何况,这银子本就是你挣的,你全给了阿母也是可以的。 又安慰他道:“放心,母亲不知道这笔银子。” 季羽鼻子有些发酸,不再拒绝,紧紧地抱着安四,小声地道:“谢谢四哥。” 这古代大男子主义虽不好,可像四哥这般的大男子主义他很喜欢。之前不让他写话本挣钱,不是怕没面子,而是怕他伤眼睛,怕他太辛苦。 如今得了银子,不仅全交给了他,还分出一部分给他阿母…… 这样的夫君,夫复何求? 安四也紧紧抱着季羽,下巴搁在他头顶上,低声道:“羽哥儿,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流民之事吗?我今日去城里就见到了。这流民可不是好事。我想着桃花村虽然偏远,但也怕那流民窜过来,便在城里看了几个宅子,等冬天到了,我们搬去城里先避避。” “去城里?”季羽又是一愣,抬头看着安四,忐忑地道:“四哥,那我阿母怎么办?” 只要跟四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但若是他们去了城里,那他阿母怎么办? 让他阿母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桃花村? 安四轻轻摸着他的脸,温柔地笑道:“自然也和我们一同去城里。” 季羽忐忑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四哥早就想好了如何安置柳夫郎…… 他正要笑一笑,突然又为难起来:“四哥,我阿母只怕不愿跟我们去城里。” 这古代,嫁出去的姑娘哥儿便是婆家的人了,岳母娘住到儿婿家这样的事……柳夫郎那种处处为孩子着想的阿母只怕不会答应。 安四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柔声道:“无妨,若是阿母觉得不自在,就在隔壁租个院子,把杨婆子一同带去。杨婆子是个寡妇,无牵无挂,必定愿意跟着走。有人陪着,我想阿母应该愿意的。” 季羽这才放了心,搂着安四的脖子,仰着漂亮的俊脸甜甜地笑道:“谢谢四哥。” 安四捏着他白嫩的脸颊,无奈地道:“无须感谢,这本就是我这个儿婿该做的。” 这话说得季羽心中顿时甜如蜜。 当初订婚,原以为只是四哥帮他,然后就这样成了婚。 他对婚姻的要求不高,不求夫君对他多好,只求夫夫两个相扶相持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可未曾想,他的四哥竟这般好,对他好,对柳夫郎也好。 这样好的汉子,在这个古代算是稀缺之物了吧? 两人笑着对视片刻,季羽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四哥,那城里的房子贵吗?” 安四笑着摇头道:“放心,我有银子。” 可季羽仍不放心。 要买就买个治安好的地段,两进的院子……怎么着也得一千两银子左右吧? 也不知四哥银子够不够? 可既然四哥都说有,他也不好继续追问了,也不好说自己会努力写话本挣银子补贴家用,怕四哥多心不高兴。 他正要起身写话本,可安四按着他,又问道:“羽哥儿,若是我考科举,你怎么想?” 季羽笑道:“只要是四哥想做的事,我都支持。四哥是留在这桃花村做个猎户也好,还是去城里考科举也好,我都喜欢。” “可……”安四脸色变得复杂:“我没有我父亲那样的本事……” 季羽连忙安慰道:“四哥,这世上的人各不相同,各有各的本事,你岂能妄自菲薄?” 安四摇头道:“你不知我父亲,是真的满腹经纶……” 说起安父,季羽又想起安母说的那些话,犹豫了片刻才敢问道:“四哥,之前在堂屋,母亲说……父亲是进士?” 他其实想问的是,既然是进士,为何会在这青城,成了平头百姓? 可他不好直接问。安家变成如今这样,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若是直接问,岂不是揭四哥的伤疤吗? 说起父亲,安四脸上涌上郁色,长叹一口气,侧头看向窗外:“母亲倒没说错,父亲确实是进士,还是二甲头名传胪,当年在京城颇受皇帝器重,曾官居礼部员外郎,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父亲辞官回了原籍……” 季羽诧异不已,原来安父还是二甲头名?那不就是相当于殿试第四名了吗? 突然辞官回了原籍,莫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不得不隐退? “四哥。”他收起脸上的诧异,将安四的脸掰过来,笑道:“四哥无须伤感,也不必想那么多,奋发图强便是。” 安四轻叹一口气:“奋发图强是自然的,可我想考的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季羽仍是一脸的笑:“武举好啊!四哥身手这么好,只要补补四书五经,必定能中。” 第四十章 四哥很行 见羽哥儿也赞同他考武举,安四轻叹一口气,摸着他的脸问道:“羽哥儿,你可知大康向来重文轻武,武举很难有出头之日的。” 季羽抬手顺着四哥紧皱的眉头:“四哥喜欢燕赤霞,想的必定是行侠仗义驱除鞑虏报效国家,至于出头之日自有天定,四哥不必在意,考就是。” “羽哥儿……”安四高兴得嘴角都裂开了,紧紧抱着他,窝在他颈窝笑道:“有夫郎如此,夫复何求啊!” 连母亲都反对他考武举,可羽哥儿懂他支持他…… 对安四,季羽的嘴向来甜如蜜,也道:“四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汉子,最好的夫君……” 这话说得安四心尖一颤呼吸一窒,听外头没有动静,便不再顾忌什么,捧着季羽的脸低头便亲了下去。 见他目光炙热如火,呼吸急促如风箱,一张俊脸越凑越近,季羽心口一紧,连忙闭上眼睛。 四哥这是……又要亲他? 想起上回差点没被四哥亲得窒息的事,他又紧张得心口“砰砰”乱跳。 四哥这如狼似虎的架势不会将他亲断气吧? 他很想说:四哥,让我来吧!我教你亲嘴。 可他不敢,他一个哥儿若是敢这般开放大胆,还不知道四哥心里会如何想他呢? 他这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等安四亲上他,霸道的舌头往他嘴里钻去,搅拌着吮吸着他的舌头,他脑子顿时嗡嗡作响,没了思考的心思。 他鼻子里满是浓厚的男人味,耳朵里全是四哥粗重的呼吸声。 虽然亲得毫无章法,虽然亲得粗鲁,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很快软了身子,失去了冷静,人晕晕乎乎起来。 就在他被亲得快要窒息时,四哥突然松开了嘴,一把打横抱起他朝床走去。 他被放在床上,四哥覆身朝他压来。季羽本来荡漾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 “四……四哥……天……天还没黑呢!” 大白天的做这种事……不好吧? 安四掐着他的下巴,喘着粗气道:“无妨。” 哪里“无妨”了?季羽急了。 不行不行,待会儿真做起来,四哥会尴尬沮丧羞愤的。 “四哥……”他知道四哥不会强迫他,连忙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抖着身体道:“我……我怕……” 可安四实在忍不了了,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附在他耳边柔声安慰道:“羽哥儿,莫怕莫怕……” 见他嘴里说着害怕,可眼中没有一丝惧意,身子完全不像以前那般僵硬,安四突然反应过来, 他的羽哥儿这是在体谅他? 必定是的。他们成婚快一个月了,可羽哥儿从未表达过有那方面的想法,必定是怕他难堪才不提的吧! 安四无奈一笑,狠狠地亲了他唇一下:“羽哥儿,你是不是也以为我不行?” 季羽心一虚。 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心再虚,仍面不改色地摇头道:“没有的事。” 又搂着安四的脖子,小声道:“四哥,我就是害怕。”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他白嫩的脸颊泛起朵朵红霞,明显就是心虚脸红了。 安四暗叹一口气,也不想解释什么,抓着他的手往自己下面摸去。 才碰上那炙热坚硬之物,季羽心口一紧,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哥。 这……这是行? 可为何那么多个夜晚,那么多个早上,他们抱着一起身子挨着身子,他从未发现四哥行? 诧异片刻,他突然又想起来了,他们虽然抱着,可四哥的下身从未贴着他。 这是刻意回避? 见他如星辰般的大眼睛圆睁着,眼中先是诧异,随后又涌上惊喜,再换上羞涩,红霞飞满脸颊。 这模样……是个汉子都忍不住。 安四眼睛一暗,呼吸越发急促,掐着他的下巴便亲了上去。 “四……四哥……”季羽只觉自己心跳如雷,手软脚软,身体软成了一滩水。 他嘴里说着信四哥,可他内心深处却信了那些流言,一直以为四哥不行,每日和四哥搂搂抱抱,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可如今……如今他们真的要做了啊! 这这这……会不会很痛啊? 会不会…… 可才胡思乱想了片刻,待四哥的手往他衣服里伸去,带着茧子的大手才摸上,他的肌肤顿时像是着了火一般,这股火不止烧着他的肌肤,更是在他心里烧起了一把火,烧得他欲火焚身,烧得他头昏脑涨,烧得他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甜腻的声音。 “四……四哥……” 待那只手伸到股、后,他脑子更是烧成了浆糊,除了哼哼,旁的什么都不会了。 待雨歇云散,安四汗淋淋地趴在季羽身上喘着粗气:“原来这事竟这般美妙……” 早知道滋味这般美妙,他必定不会干抱着他的小夫郎白白浪费了这么些日子。 而他这句话也正是季羽想说的,原来这事竟这般美妙? 难怪都爱做这事…… 可他才歇息了片刻,臀、后又被顶上了。 见四哥又要来一次,季羽着急了:“四哥,不要了……” 这事美妙是美妙,可也累啊!四哥又不让他叫出声,整个过程中他都是咬着四哥的手背承受着那极、致的欢、愉。 四哥的手背都被咬出血了,明日让安母瞧见了,又不知要如何骂他呢! 可安四哪忍得住?刚开荤的汉子,尝了甜头,那是恨不得日、天日、地。 不过,安四这人的自控力还是很强的,做了两回后,即使再想要,也忍住了。 他深知细水才能长流,可不能再折腾羽哥儿了,若是把羽哥儿折腾坏了要怎么办? 做了两回,两人皆是疲惫不已,安四才从季羽身上下来,季羽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安四将他抱在怀里,盯着他汗津津的俊脸看着,是越看越欢喜。 他的羽哥儿为何这般好呢? 长得好,性子好,在床上更是这般诱人,处处皆合他的意。 那日早上,就像老天在指引他一般,他去了那片林子,然后在晨曦中见到一个瘦瘦黑黑的人,被套绳吊着,被老虎逼得瑟瑟发抖…… 想起 第一回 遇上羽哥儿的场景,安四眼中的柔情爱意都要溢出来了,伸出手指将黏在羽哥儿脸颊上的湿发撩到耳后,又在他被咬得红肿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羽哥儿,我的小夫郎,这一切皆是天意,是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的…… 翌日,季羽先醒了过来。 毕竟昨夜不是他出的力,他只是躺平了,摊开四肢享受。 季羽睁开眼,抬头看着他的四哥。 心中又羞又喜。 他说了信四哥,不会信外面那些流言。 可他还是愚蠢地信了,也以为四哥不行。 可实际上四哥……太行了。 想起昨夜的缠绵,季羽顿时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昨夜……真的像他之前吹牛的那样,他们差点把床给弄榻了……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四哥漂亮的腹肌。 昨夜他完全沉浸在欢愉中,都未仔细看。 难怪四哥昨夜那般英猛,四哥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健美,一看就知爆发力惊人…… 摸了会腹肌,他又担忧起来,也不知昨夜他们那般折腾,安母和安五有没有听到? 他多虑了。 安母被安四气得又病倒了,他们夫夫俩折腾半宿的事她并不知情,倒是安五听到些动静,吃早饭时见季羽红肿着嘴一脸的羞涩,而他四哥一脸的春意,便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等进了山左右无人,他才敢问:“四哥……你们昨晚……” 安四坦然地道:“之前骗了你,我并没有问题。” 安五先是一愣,随后又大喜:“真的?” 安四点头:“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安五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我就说嘛!我四哥这般有男子汉气概,怎么可能不行?” 等激动过后,他又看着四哥右手背上的牙印问道:“那你上次为何骗我们?” 说起这事,安四眼中又涌上无奈:“还不是因为母亲?” 说起母亲,安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母亲是有些极端了。” “不过,看昨夜母亲的态度,应该有所醒悟。” 安四未置可否。 反正他说过了,若是母亲改,那他便还如从前,若是母亲仍执迷不悟,那他只能带着羽哥儿离开了。 好在安母虽然性子讨厌,但人没蠢到彻底。 夫君死了,他们母子三人被净身赶出老宅,她的承嗣承儒就是她的依靠和希望。 若为了一个夫郎,害得他们母子离心,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晚上,安家兄弟从山里回来,安四先去了灶房,见羽哥儿正撅着屁股炒菜。 他一瞧那细腰翘臀长腿,顿时想起昨夜的缠绵,下腹不免一紧,从后头一把抱着季羽,贴着他耳朵喊道:“羽哥儿……” 季羽正专心炒着菜,突然被这么一抱,人差点没拱锅里去。 “四哥……”安四那低沉的呼唤喊得他身子一软,心跳加速:“四……四哥……别……别这样……” 这是在灶房呢! 安四才不管,扳过他的脸一下一下亲吻着:“羽哥儿……” 第四十一章 四哥你真好 季羽被他亲得面红耳赤,手软脚软,只得靠在他健壮的身上,嘴里溢出轻轻的哼哼声:“四哥……” 他想说,四哥别亲了,这是在灶房呢!要是被安五看到了,可不好…… 可安四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堵着他的嘴,手在他身上抚摸着游走着,待他感觉臀、后被根坚硬之物顶着时,他才挣扎:“四……四哥……” 不行啊!这是在灶房啊!他后面还痛着呢! 好在安四没糊涂到在随地发情,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抽出手,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喘着粗气道:“羽哥儿,你想我吗?” 季羽紧紧握着他搂着自己腰的手,嘴角眼里的笑意遮也遮不住:“四哥,我想你。” 他说的是实话,这一日他整个人颠三倒四,干什么都不专心,心思全用来回顾昨夜的事了。 安四又亲了下他的耳垂:“羽哥儿,我在山里一直想着你……” “想得恨不得马上回来找你……” “四哥,我也是……” 说着说着,两人又亲上了,直到一道声音传来:“四哥,你知道药……” 一见屋里两个人正抱在一起亲嘴,安五先是一愣,又立马红了脸,转身便跑了。 真过分,要亲嘴回屋里亲去,干嘛在灶房亲啊? “四哥……”听到安五的声音,季羽连忙推开安四,红着脸低头理衣裳。 安四怒目瞪着门口。 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明知他在灶房…… 衣裳还未理完,季羽突然闻到一股焦味,顿时想起来,锅里还炒着菜呢 这是烧焦了? 安四还要伸手给他擦口水,季羽连忙推开他:“四哥,菜焦了……” “无妨!”安四一个汉子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帮他端来一个盘子,问道:“羽哥儿,母亲……今日有没有为难你?” 这一日他在山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就怕羽哥儿受委屈。 季羽心疼地将烧焦的鸡肉挑出来,转身接盘子时,见四哥眼中满是担心,连忙笑道:“四哥,没有,母亲没有为难我。” 他说的不是假话,安母今日确实没刁难刻薄他。 他们的关系又回到刚开始的时候,安母不刁难刻薄他,也不怎么理睬他,他也不理睬安母,放下吃的喝的,拿了脏衣服就走。 他很喜欢这种相处。 相敬如冰,多好啊!他都不用费心费力去找话了。 可他的话安四有些不信。 羽哥儿对他母亲一直是宽容隐忍,向来报喜不报忧。有没有刁难,他得去母亲那里看看才知。 可等他到了安母屋里,还没开口问,安母先看到他手背上的牙印,顿时脸色一变,问道:“这是怎么啦?谁咬的?是不是……” 他话还未说完,安五连忙插话道:“母亲,是被条小狗咬的,我们在山里遇上大家伙了。” 这两句话完全没有关联,可安母一听他们在山里遇上了大家伙,顿时心一慌,忘了牙印的事,连忙问道:“你方才说甚?你们遇到什么了?老虎吗?” 安五一脸轻描淡写地道:“无事,只是一头金钱豹而已。我当时没注意,它扑了过来将我压在身下,若不是四哥出手快,我就被它一口咬断脖子了。” 说完仰着下巴,让她看脖子上的红色印子。 眼睛却瞟着他四哥:四哥,我说嫂夫郎是小狗,你不会生气吧? 安四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若不是五弟机灵,母亲必定要追问牙印的事,然后又会刁难羽哥儿的。 他不止不会生气,还原谅了五弟方才冒冒失失闯进灶房,影响他和羽哥儿亲热一事。 一见小五脖子上的血痕,安母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抓着两个儿子的手,眼泪汪汪地嘱咐道:“儿啊!莫要再进山了,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我们进城住吧……” 可安四暂时还不想进城,他还想抓那头金钱豹呢! 他们并未有伤害那豹子之意,可那豹子差点咬死了小五。今日是遇上他了,若是其他村民呢?那还有命? 对着母亲,安四并未隐瞒金钱豹之事,不把事情说严重些,母亲必定又有心思去刁难羽哥儿。 可对着羽哥儿,他不敢说。他怕羽哥儿会担心。 季羽都做好了四哥晚上温书的准备,可未曾想,他又捣鼓起弓箭来。 “四哥。”季羽放下笔:“我现在要写话本,弓箭先不着急。” 安四摇头道:“这是给小五做的,他那把弓今天坏了。” “坏了?”季羽想起方才吃饭时,好像见安五脖子上有道印痕,右手夹菜也不得劲,还是四哥给夹的菜,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四哥,小五是不是受伤了?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大家伙了?” 要不然平白无故的,弓为何突然坏了? 安四暗叹一口气,抬头看他,笑了笑:“没有的事,小五只是不小心摔下沟,摔伤了胳膊,摔坏了弓。” 是这样吗?季羽将信将疑。 安五看着笑嘻嘻没个正形,可做起正事来同四哥一样稳重,那么高大的汉子会摔下沟里? 可四哥不愿说,他也不好问,只得又提笔写话本。 他还是多挣些钱,四哥小五就不用再去山里打猎冒险了。 待到夜深人静,安四侧耳听了听,见外面没有一丝动静,猜测母亲应该睡了,又看了眼羽哥儿。 羽哥儿正低头专心写字,那恬静的模样看得他心神顿时一阵荡漾。 安四起身抽走羽哥儿手中的笔,又一把打横抱起他:“羽哥儿,夜深了……” “四哥……”身子突然腾空,季羽先是一慌。 可等他看到安四灼灼的目光,又明白过来这是何意,顿时心跳如雷,面红耳赤。 “四哥……”待四哥将他放在床上,来扯他衣裳时,他连忙挣扎。 今日不能再要了,他后面还痛着呢! 安四也知昨夜将他折腾得厉害,便掐着他下巴道:“羽哥儿,放心,不做,只亲亲……” 季羽才不信他这话。眼睛都冒绿光了,呼吸都喘如风箱了,能忍得住? 果然,亲着亲着,又将他衣裳一扯,身子覆了上来,又掐着他下巴,喘道:“羽哥儿,我忍不住了,我保证,只做一回……” 好在,这回四哥说到做到,真的只做了一回。 可这一回,抵昨夜两回的时间,折腾得季羽眼泪汪汪,人如同海上暴风雨中漂浮的小船一般,一次次被抛到海面,又一次次被抛上浪顶。 那极致的欢、愉,季羽实在承受不住,最后眼睛一闭,晕了。 被折腾得这么厉害,翌日早上季羽自然起不来。 待他听到动静,睁开眼,只见四哥端着个托盘进了屋。 “醒了?”见他醒了,安四扬唇一笑,将托盘里的碗放到矮几上,柔声问道:“还累吗?” 想着昨夜他竟然丢脸地晕了,季羽脸一红,正要扯过被子蒙着头,突然见四哥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连忙问道:“四哥,你这是……” 又看向碗,惊讶地道:“这是……” 又看向外面明晃晃的日头,连忙坐了起来:“四哥,都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叫我?” 平日里这个时候,饭早做好了,四哥他们也早进山了。 今日起这么晚,安母还不知道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安四按着他,安抚道:“放心,母亲那边小五已经送了早饭过去。待会儿你喝了粥再睡会儿,不急着起来。” 季羽抬手摸着他沾了黑灰的脸,心中又喜又惊:“四哥,早饭是你做的?” 这个世界的汉子,可跟他那个世界的男人不一样,轻易不能下厨的。 安四点了点头:“我和小五一起做的。” 见他眼中满是内疚,又连忙安慰道:“羽哥儿,无妨。平日在山里饿了,我和小五不也是自己烤肉煮粥?” 他母亲身子常年不好,一日能做一顿饭就不错了。这三年,他们兄弟还不是靠自己熬过来的? “四哥……”季羽抱着安四的腰,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四哥怎么这么好呢?定是老天看他上辈子太可怜太孤单,便将四哥送到他身边,弥补他…… 才抱了片刻,安五在外面喊道:“四哥,走了……” 安四只得松开手,捧着季羽的脸,笑道:“羽哥儿,你多睡会儿,我今日会早些回来的。” 待四哥走了,季羽捧着那碗粥,美滋滋地喝着。 许是火烧得大了,有点糊味,可四哥熬的粥,就是全糊了,那也是香的。 午饭,季羽炖了鸡汤送去了正房。 安母不理他,他根本不放心上。四哥对他那么好,旁的人他才不在乎。 不但不在乎,还问道:“母亲,我能去看看我阿母吗?” 又有几日未去看柳夫郎了,他想念得紧。 安母没说话,他就当答应了,转身喜滋滋地出了屋。 才走到半路,就听村子里嚎哭之声响起,村长带着一群人朝进山的方向跑去。 季羽看了眼,又转身继续朝柳夫郎家走去。 他根本没多想,以为又是哪家打架吵架了。 村子里不都这样?今日为了母鸡下蛋到隔壁家吵一架,明日又因为田埂被挖薄了几分要打一架。还有那婆婆折磨夫郎媳妇的,嚎哭起来,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第四十二章 金钱豹伤人事件 这一段日子因为阿黄的守护,无人跑到季家传难听的话,柳夫郎又养好了不少。 季羽进屋的时候,柳夫郎正和杨婆子边说话边做衣裳呢! 见他来了,柳夫郎连忙放下针线,拉着他的手笑道:“羽哥儿来了?” 杨婆子也放下针线活,笑眯眯地出了卧房打扫院子去了。 见柳夫郎不止身子好气色也好,季羽顿时放了心,说了会闲话后,又将一个钱袋塞给柳夫郎:“阿母,这是四哥给的,你收好。” 柳夫郎又怎么会要儿婿的银子?自然不肯收。 季羽也不跟他推来推去,直接藏到上回藏玉佩的墙砖里。 又附在柳夫郎耳边小声道:“阿母,如今外面不太平,有银子才能傍身。” 柳夫郎这才不再推辞。 流民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嘱咐季羽道:“羽哥儿,承嗣他们去城里卖猎物,你可要多叮嘱他们小心点。” 安家这两个汉子,不止他儿婿承嗣好,那小五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总是一脸的笑,对他客气得不得了,还隔三差五地送来米菜鸡兔。 这样好的孩子,可不能出半点事啊! 见柳夫郎一切都好,季羽放了心,告辞要回家。 他并未将之前的嚎哭声放在心上,可等他从柳夫郎家出来,遇上了云哥儿才知真的发生了事。 云哥儿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道:“羽哥儿,你知道吗?山里出现了豹子,将李家汉子咬伤了。” 季羽心口一紧,立马想起了还在山里打猎砍柴的安家兄弟。 “伤得重吗?” 云哥儿点了点头:“胳膊都咬掉半截,若不是安四哥及时出现,只怕命都没了。” 四哥?季羽越发慌了,连忙朝家跑去。 他虽然清楚四哥不会有事,但他就是怕。 昨日小五定是遇上豹子了。 四哥他们遇上危险,却瞒着他不说,他岂能不慌?岂能不怕? 可等他跑回家,四哥他们不在,只有乔婶子陪着安母。 他又一路问去了李家,见到院子里鹤立鸡群的四哥,他那颗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四哥一切都好,没有流血,没有受伤,连衣衫都未凌乱,正将一坛酒倒在一条血糊糊只剩半截的胳膊上。 安五则按着伤者,不让他挣扎:“忍着点,那豹子嘴可毒了,不用酒杀杀,晚上烧起来小命就没了。” 伤者的娘子/阿母/小孩哭倒一地。 “就进山砍个柴,怎就遇上豹子了呢?” “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又有村民道:“听说隔壁村也见着豹子了,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只……” 等郎中来了,安四才直起腰。 一抬头,就见人群中他那小夫郎满眼担心地看着他。 他看不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旁人,眼中只有他的小夫郎,身着红衫,模样俊俏,粉脸红唇、双目含水…… 让他又想起了他的小夫郎床上含羞带春的娇俏模样,顿时下腹一紧。 “羽哥儿。”安四挤开人群走了过去,拉着季羽的手问答:“你怎么来了?” 季羽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不顾周围村民异样的目光,拉着他朝村道走去。 “我担心,就找过来了。” 安四只觉心头一暖,紧握着他的手,笑着安慰道:“无须担心,你还不放心我吗?” 季羽抬头看着安四,也笑道:“我自然放心四哥,只是遇上这样的事,难免会担心。” 安四低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笑:“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的事?那老虎可比豹子可怕多了,我也未见你害怕。” 一想起他们 第一回 相见的事,季羽心口又“砰砰”乱跳起来,红着脸小声反驳道:“哪有?” 又道:“四哥,其实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自己死定了,好在你及时出现……” 安四却不这么认为。他明明记得羽哥儿很勇敢的,那表现比李家汉子好多了。 今日他们兄弟遇上李家汉子时,这人吓得屁滚尿流、嚎哭不已。 当初羽哥儿遇上的可是老虎,既没哭也没嚎,可不比李家汉子强? 他们夫夫说了会子话,季羽回头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安五,又转回头小声地问道:“四哥,昨日、你们也遇上豹子了吧?” 安四也知此事不能再瞒了,羽哥儿聪明着呢! “嗯!”他点了点头。 果然!季羽停下脚步,等安五跟上来,盯着他脖子上的印子问道:“伤得可重?” 安五连忙摇头:“无事。” 可季羽不信这话,刚刚安五按着那李家汉子时,右胳膊明显不得劲。 等回了家,才进院门,便听正房里传来安母的哭声。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连忙去了正房。 安母哭哭啼啼:“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进山吗?怎么又进了?方才外面吵吵闹闹,说有人被豹子咬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兄弟,差点没哭死……” 她抓着安五的胳膊,又是捶又是打:“你们是要急死我吗?” 安五胳膊本来就痛得厉害,被她这么捶捶打打,就更痛了,忍不住“嘶”地一声。 惊得安母害怕不已,连忙松了手:“小五,你怎么啦?” 安四一把扯开他袖子,见胳膊紫了一大片,顿时脸一沉,训道:“伤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跟我说?昨夜用药酒揉一揉,说不得今日就散了。” 安五无奈地看着他四哥,他很想说:四哥,我昨日去找你要药酒了啊!可你和嫂夫郎在灶房亲嘴,把我吓跑了…… 安母看着他那肿得不像样的胳膊,更是直接哭哑了嗓子:“我的小五啊……” 安五无奈得很:“母亲,您能别哭吗?” 哭得心烦。 他这母亲除了哭就是抱怨,真的很让人崩溃。 安四取来药酒给安五揉了一通,又去灶房打水时,见羽哥儿正看着桌上几张纸发着呆。 他凑近看了一眼,等看清纸上的东西,顿时剑眉一皱,诧异地道:“这是弩?” 季羽正神游天外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吓得他一哆嗦。 见他吓得脸都白了,安四连忙搂着他,边给他顺背边低声安抚道:“莫怕莫怕……” 又低头看着桌上的纸,问道:“这弩是你画的?” 季羽捂着胸口,无奈地道:“是。” 四哥啊!你不要这么突然出声好不好?我正专心想事情呢!吓死我了…… 安四诧异不已:“你还知道弩?” 季羽心突然一虚。 惨了,一个小哥儿懂什么弩啊? “小……小时候玩过。”季羽睁眼说瞎话道:“他们说,弓是汉子用的,得臂力大,还得箭法好。像哥儿用弩就好了,不必练箭,也不必多大的力气。” 安四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可你这弩……不像是我见过的那种。” 大康民间并不准私用弩,羽哥儿又是在哪里见到的?还画得这般逼真? 可季羽并不知这事,还指着图纸介绍道:“四哥,我这是为小五画的,他的胳膊不是受伤了吗?弯不了弓,用弩最好。你看这种弩,我做了下改进,比以前的弩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 安五最初给他的印象虽不好,可自从和四哥成婚以来,安五对他十分不错。像别家小叔子欺负新夫郎的事,安五从未做过。 而且,四哥虽然未说过,但他知道,安五曾多次在安母面前出言维护过他。 这样好的安五,季羽自然担心他的安危,自然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帮安五。 况且,他不止是为了安五,更是为了四哥。若是再遇上危险,四哥还得分神出手相救安五,那四哥岂不是也危险了? 他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安四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羽解说那张图纸,心中越发诧异。 一个哥儿懂这些? 不过,又想起之前羽哥儿还会设陷阱弄套绳,他又觉得并不奇怪。 他一个读书人家的孩子不就不爱文偏爱武吗?羽哥儿怎么就不能懂兵器了? 等终于解说完了,季羽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安四:“四哥,我们能做这种弩吗?做两把,一把给小五,一把给我……” 又见四哥一脸的震惊,季羽心口顿时一紧。 惨了,得意忘形了。 他脑子转了转,为自己的大意辩解道:“四哥,我父亲以前有很多书,有讲兵法的有讲兵器的,我看多了,也就知道一点……” 安四收回脸上的诧异,搂着他笑道:“难怪羽哥儿能写出燕赤霞那般斩妖除魔正气凛然的侠义之士,原来从小就熟读兵书。” 他自己就熟读兵书,对十八般兵器更是了如指掌,可他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弩? 可再疑惑,也不能吓着羽哥儿。羽哥儿做这些都是为了小五、为了他,他岂能不知好歹? 见四哥笑了,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糊弄过去了? 又试探地问道:“四哥,那能做这种弩吗?” 安五久等不见四哥拿热水来,安抚好母亲,便找来了灶房,一听弩,连忙冲进屋:“什么弩?” 安四无奈地叹了口气:“羽哥儿看你胳膊痛,想让我给你做把弩。” “真的吗?”安五笑嘻嘻地看着图纸:“这个弩不好做吧?跟我之前见过的都长得不一样。” 第四十三章 为民除害 见安五对弩似乎很有兴趣,季羽一时又得意忘形起来,指着图纸介绍道:“就是括机有些不一样,改进后,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威力更大……” 安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说得投机的小五和羽哥儿。 其实,若是按他的意思,他一个人进山抓那只金钱豹即可,吊睛大老虎他都可以射杀,何况一只金钱豹? 小五完全不用去。待胳膊好了,再做把弓就是。 可小五非得跟着去,说什么打豹亲兄弟,不能让他一个人进山涉险。 而且,今早他们在山里转了半天,发现应该不止一只金钱豹。 这就有些麻烦了。 他们兄弟倒是不怕,可那些村民呢? 见羽哥儿和小五都眼巴巴郁颜郁颜地看着自己,安四只得道:“好吧!做。” 早解决此事早安心。 见他答应,安五季羽皆高兴不已,趴在桌子上讨论着该如何做。 季羽指着括机部位道:“这是弩的关键,决定着射程和箭矢的强度,我再画一个详细图,你们拿到铁匠铺去打几个。” 安四点了点头:“弩身部分我来做。” 安母不准安家兄弟再去山里,安四安五也不想让安母伤心,便带着季羽画的图纸驾着马车去了镇上。 原以为那括机怎么着也得几日才能做好,可没想,季羽正做晚饭,安家兄弟回来了,还带回三个括机一大把箭鏃。 季羽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快?” 安五得意地道:“嫂夫郎,你知道何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安四则脸色凝重地道:“方才在镇子里听人说起,附近几个山头皆发生了豹子伤人事件。此事事不宜迟。” 季羽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四哥,那快些做,我也可以帮忙,我来削箭杆。” 他们三人合作忙到半夜,终于做出三把弩,装上括机和弦试射几次后,安五觉得很不错,准头好又不费劲,正适合他这种胳膊使不上劲的情况。 可季羽觉得差强人意。 待转天,他抹黑了脸换了身衣裳扮成个汉子,跟着安家兄弟去了镇上,在铁匠铺待了一上午,亲自监督铁匠敲敲打打,将括机优化了一番。 再次试射时,那准头、射程和威力,惊呆了安家兄弟和铁匠。 竟有如此厉害的弩? 季羽心中得意。 神臂弩、三弓床弩,那才叫厉害呢!更不要说他那个时代的现代兵器,那才叫惊为天人呢! 回村的路上,安五凑在安四耳边小声道:“四哥,嫂夫郎……也太厉害了吧?” 胆子大就不说了,文能写话本,武能制弩,这还是哥儿吗? 安四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羽哥儿自然厉害。” 那得意的样子看得安五又气又无奈。 哼,莫得意,以后我也会找个厉害的娘子。 回了村里,只见乔村长敲着锣挨家挨户地通知:“莫要进山,晚上早些关门闭户。豹子伤人事件已上报衙门。衙门将组织捕杀豹子……” 可即便如此,晚上村子里还是进了豹子。出现的地方还是柳夫郎家的隔壁,若不是阿黄警觉性高大声叫唤,叫醒了沉睡的村民,村子里只怕要遭殃。 在安家兄弟和村长的组织下,村民们点燃火把,敲锣打鼓,终于吓退了豹子。 可早上一清点,柳夫郎家隔壁还是少了只羊,心疼得那家夫郎躺在地上哭了一早上。 季羽听了消息,吓得厉害,一路飞奔跑回季家,死活要接柳夫郎去安家。 柳夫郎和杨婆子都吓坏了,若豹子进了季家,他们两个,一个寡夫郎一个寡妇,毫无招架之力,只有被咬的份。 可柳夫郎再怕,也不肯去安家。 安母不喜欢羽哥儿,羽哥儿虽不肯承认,他却是知道的,凤儿来看阿黄时就说过,常常听到安母骂羽哥儿。 小孩子不会说谎,那必然是真的。 羽哥儿日子已经够不好过了,他又岂能再去安家给羽哥儿添乱? 最后还是杨婆子道:“要不去我家?” 杨婆子虽是寡妇,可还是有处茅草房子的。虽破烂不堪,但好歹也算是容身之地。柳夫郎宁愿去杨婆子家住,也不愿去安家打扰羽哥儿。 季羽只得压着心头的难受,送柳夫郎去了杨婆子家。 待回了安家,只见院外围满了人。 这场景何曾相似? 他正发愣,是不是安家大房的人又来闹事了,虎儿跑过来对他道:“新夫郎,衙门的人来找安四哥安五哥呢!” 衙门的人?季羽心头一慌,挤开人群冲进院里。 不会是安家大房那个知县堂兄派人来找麻烦吧? 进了院子,见果然有两个身穿红色滚边黑衣的衙役。 不过,这两人不是他以为的来找茬的,而是笑眯眯地和安家兄弟说着话:“这为民除害捕杀金钱豹之事还得看两位打虎英雄的了。” 季羽大松一口气。 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至于捕杀金钱豹之事,虽然危险,但他并没有意见,毕竟这事四哥本来就想做的。 这事安家兄弟季羽都没意见,可安母不同意,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就是不让兄弟俩去。 她已经没了夫君,可不能再没了儿子…… 母亲不肯,安家兄弟只能耐着性子相劝。 “母亲,我们连老虎都打过,还怕那小小的豹子?你放心好了,绝对没事……” 可任他们兄弟如何劝,安母紧紧拉着他们兄弟就是不肯松手。 安四这人,只要母亲不刁难刻薄羽哥儿,旁的他并不会忤逆母亲,母亲不肯,他只能慢慢地劝。 未曾想,安母还未劝好,村里却有那些不怕死的,竟然结伴去了山里捕杀金钱豹。 村长急得跳脚,找到安家抱怨道:“都是赏银闹的。一听说衙门出了五十两的赏银,就有人坐不住了非得去山里,还说什么他们人多不怕。拦都拦不住……” 等到傍晚还不见人回来,安家院子里又挤满人,皆是那几个进山的家里人,躺在地上嚎哭不已。 “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安家兄弟,你们可得救救我儿子/汉子啊……” 可安家兄弟被安母拉着,一时脱不了身。 那些人见哀求不成,便变了脸谩骂起来: “若不是你们兄弟打猎,造了孽,惹得老天爷发怒,怎么会引来豹子?都是你们兄弟害的……” “你们不去救人,我们就死你家,和你们没完……” 看着这些打滚撒泼谩骂的村民,季羽愤恨不已。 若不是四哥小五,当初老虎进了村,那才要命呢! 自己的儿子/汉子贪心,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贸然进山,如今出了事,反倒怪起他四哥小五了? 他想回怼几句,可那些人的嚎哭咒骂声响彻院子,他那点声音根本无济于事。 他想将人赶出去,可安四拉着他不让他管。 这些泼妇你别惹,免得惹得一身腥。 村长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 安家兄弟明明答应了衙门进山捕杀金钱豹,却食言没去,若村子里真的死了人,他这个村长也干到头了。 但他不敢逼安四,只能好言劝道:“安四啊!你若是不出手,他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安四看一眼满院子打滚的村民,又看一眼满眼哀求的村长,再看一眼正屋,暗叹一口气,对小五使了个眼色:你留下安抚母亲。 又看向季羽:羽哥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拿上弓弩箭便朝外面走去。 一只豹子而已,他一个人便能搞定。 至于母亲那里……小五嘴甜,必定能安抚住母亲的。 见四哥走了,安五也不管了,拿上弩也跟着走了。 四哥身手虽然不凡,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这个兄弟怎么着也得跟着一同去。 见两个儿子都走了,安母顿时呼天抢地。 乔婶子带着一群夫郎婆子涌进屋里,劝慰道:“安娘子,莫要着急,以安四安五的身手,连老虎都不怕,还怕个豹子?且放宽了心,说不得待会儿就回来了……” 安家兄弟终于肯进山,村长顿时大喜,连忙喊村民跟上。 可村民哪敢?进山的人还未回来,生死未卜,他们可不想跟着去送死。 季羽气不过,拿着弩也跟了上去,心中暗骂道。 一群胆小如鼠、只会撒泼玩道德绑架的怂货! 可他才跟几步,安四就拦着他,不准他去:“羽哥儿,有我和小五就够了。母亲还在家呢!” 安四岂会让羽哥儿跟着去? 他是绝对不会让羽哥儿涉一点点危险的。 他想抱抱羽哥儿,可当着村民的面只得忍着,紧紧握着季羽的手安慰他道:“放心,我们会平安回来的。” “四哥……”季羽也知道自己跟着去只会拖累四哥小五,只能嘱咐道:“四哥、小五,一定要平安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受那些进山未归的村民影响,季羽心中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四哥小五会出事。 他想阻止,可阻止的话他说不出口,四哥已经因为安母的阻止心烦意乱了,他若也这样,四哥只会更心烦的。 第四十四章 羽哥儿进山救夫 安四深深看了羽哥儿一眼,一狠心松开手,转身大步走了。 “四哥……”季羽还想追,却被赶来的乔寓此言婶子拖着:“羽哥儿,你别去……” 村长虽不敢跟着进山,却弄了几个火把,追上去塞给安家兄弟,又千叮嘱万嘱咐要注意安全。 等安家兄弟的背影消失在茫茫暮色中,方才还默不作声的村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安家兄弟身手那么好,有他们出手相助,应该能将人找回来吧?” “菩萨保佑,人一定要救回来啊!” 可还有些不知好歹的村民竟然道:“往年这些大家伙都不会进村伤人,只怕真是安家兄弟杀生太重,惹了天意,才遭来的祸患……” 季羽拿着弩,怒目注视那些满口喷粪的村民,厉声道:“闭嘴!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蠢货!” 被一个小夫郎骂了,那些人自然不忿,可看着他手中的弩,又敢怒不敢言。 季羽冲他们几个冷笑一声,转身回了安家院子,大开着门,坐在灶间外面磨砍刀磨箭头。 见他竟这般凶悍,围观的村民很快便散了。 刀剑无眼,这小夫郎可不好惹。 乔婶子知道他心里难受,还想安慰他几句,可季羽开口道:“婶子,进去看看我母亲,劝劝她吧!” 他不需要安慰。他烦的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村民。 磨好砍刀和箭头,他又去准备烧酒和针线。 就怕安家兄弟受了伤,来不及救治。 等到半夜,仍不见人回来,季羽心慌得越发厉害。 怎么还未回来?四哥小五不会真出事了吧? 院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却不是安家兄弟,而是杨婆子扶着柳夫郎来了。 “阿母?”季羽诧异不已:“你怎么来了?” 柳夫郎抱着他想哭,又怕安母嫌他们晦气,只能哽咽着道:“我怕你撑不住,来看看你。” 季羽红了眼睛,拍着柳夫郎的背安慰道:“阿母,放心,我没事的。” 他扶着柳夫郎进了灶房,生火做饭。 待会儿四哥他们回来,他若是没做饭,四哥他们岂不是要挨饿了吗? 他帮不了他们什么,只能做好后勤工作。 等饭做好,他送了两份去了正房。 安母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也不看他,只一动不动地躺着,目光发虚地盯着账顶。 乔婶子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吼叫声。 在这寂静的夜晚,这声音如天雷般在村子上空炸响,炸得季羽一愣。 这声音……他听过。 像是虎啸! 乔婶子吓坏了,哆嗦着道:“新夫郎,这这这是老虎吗?” 安母更是吓得伸手喊了一句:“我的儿啊!” 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婶子。”季羽紧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发抖:“你帮我照看好我阿母和母亲。” 见他一脸决绝地跑出了屋,乔婶子越发慌了,追出去喊道:“羽哥儿,你要作甚?” 季羽进了灶房,扎了三个火把,淋上油,又拿起砍刀弩箭,将烧酒和针线装进一个小布袋里,抱了下柳夫郎:“阿母保重!” 然后,举着火把就往外面跑。 柳夫郎这才知道他要去作甚,急得直跺脚:“羽哥儿,你不能去啊!” 乔婶子和杨婆子也来拉他,可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哪追得上年轻矫健的季羽? 季羽一路狂奔进了山,朝林子深处摸去。 他不是第一回 夜间进山,这路并不陌生,他走得飞快。 虽然知道林子某处就藏着豹子和老虎,他也怕得厉害,可再怕,只要想到四哥身处险境,他就没那么怕了。 季羽将箭装上,手放在扳机处时刻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他便按下扳机。 等走到他以前设陷阱之处,仍不见人,也不见老虎和金钱豹的踪迹,他低头看着地上,搜寻着脚印和动物粪便,往林子更深处一步步走去。 铺满落叶的地上脚印纷杂,季羽循着那些新鲜的脚印走,直走到三个火把熄灭,直走到天色发亮,他终于听到动静了。 不像是动物的声音,好像是人说话的声音。 季羽心下顿时一喜。 是四哥他们吗? 但他再激动,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声音方向慢慢地轻轻地走去。 没确定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鲁莽行事的。 等走近了,那说话声音越发清楚了,就听一粗嗓子道:“就尔等这山野村夫,也敢跟爷叫板?爷说了这两头豹子是爷射中的就是爷射中的。” 然后是一道清亮的声音怒声道:“你们要不要脸?这两头豹子明明是我四哥射中的……” 安五?季羽欢喜不已。 安五还活着,那四哥必定无事。 又听那道粗重的嗓子道:“脸算什么?银子才是好家伙……” 他轻手轻脚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一灌木丛后,扒开茅草往那边看去。 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竟敢抢占四哥的猎物? 茅草拨开,只见那边枯叶地上躺着两只豹子,不远处站着一群至少十个人。 只看一眼,他便看到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四哥和……小五? 听小五说话中气十足,未曾想竟然受伤了,捂着血淋淋的胳膊,倒在四哥的怀里。 一群身着黑色短打的汉子将四哥小五团团围住,一位络腮胡子壮汉拿着柄长刀指着四哥,冷笑道:“一头豹子五十两,这里两头豹子,杀了你们,一百两就都是我们兄弟的了。” 季羽心一沉,这是要杀人抢豹? 面对众敌,四哥脸色平静未有丝毫惧意,拿着弩对着那络腮胡汉子冷声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季羽一咬牙,举着弩就要从后面射杀这些黑心肝的,突然见四哥身后不远一堵大石头处树枝抖了抖,露出一张人脸。 那人……像是村子里的人。 季羽一愣,这些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可他此时没心思想这些,抬起弩就要射,可突然,一股腥臭味扑来。 这味道……他熟悉。 季羽心下大惊,大声喊道:“四哥小五快趴下!” 他话音一落,只见一道巨大的影子朝那群人扑去,然后一道震天的虎啸声在林子里炸开。 听到提醒声,安四反应迅速,搂着安五往地上一趴。 黑衣人反应慢,正面面相觑,就有三人被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见那物竟是只吊睛大老虎,足有牛那般壮,铜铃大的眼睛瞪着他们,张着血盆大嘴震天一吼,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黑衣人顿时吓傻了眼,软了腿都不知道跑了。 好在安四足够冷静,搂着安五就是几个翻滚,顿时滚出几米之外。 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想跑,又被老虎一掌一个拍成了血人。 安四搂着安五爬了起来,将他往一颗大树上推:“快爬上去。” 又对着空中喊道:“羽哥儿,藏好!” 见这老虎比上回的那个更大更强壮,季羽也吓软了腿,听到四哥的嘱咐,连忙咬着手背努力让自己镇定,静静地藏在茅草堆中。 安五性子也是坚韧果断,咬牙忍着痛疼爬上了树,又来拉安四:“四哥,快上来!” 就在他们兄弟奋力爬树时,老虎又将剩余几个黑衣人拍倒在地,然后迈着猫步,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呼噜”声,朝安家兄弟一步步逼近。 安四先下手为强,先是咬着弩飞身一跃攀上树,还未站稳,便对着虎眼便是一箭。 可那老虎连中三箭,竟丝毫不见势弱,抱着树干也往上爬。 可这时安四已无箭可射了,只能推着安五往高处爬。 季羽再也躲不下去了,他再怕也不能看着四哥被老虎咬死。 他紧紧地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将弩对着那虎就是一箭射去。 那老虎虽然身形巨大,爬起树来动作十分迅速,眼看就要够到安四了,被季羽一箭正好射在尾椎骨上,它身子抖了一下,看来痛得不轻。可也只抖了一下,又继续往上爬。 季羽连忙装箭,一箭两箭三箭,三箭皆中后,那老虎终于忍不住痛掉落下来。 可它怒不可遏,调转虎头朝茅草堆里的季羽看来。 才被那铃铛一样血糊糊的眼睛瞪上一眼,季羽吓得装箭的手都抖了起来。 惨了惨了,这回他只怕要死了…… 见老虎朝羽哥儿藏身之处看去,安四心一沉,大喊一声跳下树:“羽哥儿,快跑!” 就是他死,也决不能让羽哥儿受半点伤害。 安四跳到虎身上,勒着它的脖子,砂锅一般大的拳头往老虎的侧腹猛地击打。 “四哥,我来帮你。”安五虽然受了伤,可他仍奋不顾身地跳下树,单手拔出老虎尾骨上的箭,咬牙朝老虎腹部捅去。 可那老虎实在太过巨大凶猛,中了这么多箭,竟然还能挣扎嘶吼,一脚将安五甩出三四米之远。 季羽不怕了也不打算跑,他的四哥为了救他,竟然赤手空拳打虎,他岂能丢下四哥不管? 抽出砍刀,大喊着冲出茅草堆,对着老虎的眼睛砍去。 安四龇牙裂目,四肢并用,紧紧禁锢着老虎,不让它脱身伤害羽哥儿。 就听他大吼一声,掰着老虎的头就是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第四十五章 又来一波劫道的? 季羽被这一声“咔嚓”吓得心口一紧,不会是四哥的骨头断了吧? 可不见四哥脸色痛苦,倒是那老虎,鲜血从大张的嘴里涌了出来,瘆人的虎睛渐渐地没了光芒…… 季羽诧异不已,老虎死了?被四哥徒手扭断了脖子? 见老虎渐渐地不再挣扎,安四松开手,拉着季羽退到一旁。 只见方才还凶猛无比的老虎此时软了身体倒在地上慢慢地没了动静。 安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四哥:“四哥……” 他四哥徒手扭断了一只猛虎的脖子? 可他四哥没理他,只一把紧紧抱着嫂夫郎。 “羽哥儿……”安四轻轻拍着季羽抖个不停的身子,附在他耳边沉声道:“羽哥儿,没事了没事了……” 安四说这话时声音都哽咽了,他的羽哥儿,他的小夫郎竟然只身涉险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找他们…… 被四哥抱着,听着四哥低沉磁性熟悉的声音,季羽这才回过神来,抖着嗓子后怕不已:“四哥,我吓死了……” 安四紧紧抱着,亲吻着他的头顶低声哄道:“不怕不怕,我家羽哥儿最勇敢了,不仅敢射老虎,还敢砍老虎,比汉子都要勇敢……” 安五躺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看他四哥哄嫂夫郎。 他四哥一点都没说错,他这嫂夫郎确实比汉子强多了。 莫说老虎,张田他们几个汉子看到豹子都吓尿了裤子。 今日要不是嫂夫郎,他们兄弟只怕凶多吉少了。 等季羽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安四这才捧着他的脸,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和烟灰,后怕地问道:“羽哥儿,你怎么来了?你一个哥儿来这深山老林,你知道多危险吗?要是出了事该怎么办?” 他真不敢想象,若是羽哥儿出了事,他要如何活? 安五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四哥夫夫这般亲来亲去摸来摸去亲密的模样,心中抱怨他四哥道: 若是嫂夫郎不来,他们兄弟只怕小命不保了。为何要怪嫂夫郎? 季羽仰着脸,见四哥眼圈都红了,人看着冷静可手抖得厉害,四哥性子那么稳重的人竟这个样子,必定是十分担心他,连忙解释道:“我等你们等了好久都不见回来,又听到虎啸声,我担心得要命,我怕你们出事放心不下就找来了。四哥,我没有任性更没有胡闹。我带了火把,动物都怕火。我还带了弩带了砍刀,它们要是敢靠近我就放箭。我不是乱走的,我一路循着脚印找过来的……” 这话说得安四越发心疼。他的小夫郎什么都没做错,还救了他们兄弟。他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他的小夫郎遇上危险,这才出口质问的。 “羽哥儿,是我不好,害你担惊受怕了。” “四哥,不怪你。”季羽趴在安四宽厚的胸口上,闷声道:“要怪就怪这些豹子。” 不是一只,是两只,还跑出一只老虎? 这古代老虎这般泛滥成灾的吗? 秋天的早上日头还未出来,又在遮天蔽日的林子里,气温低得很,羽哥儿安四两人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安心的事了。 可这般温馨的场景很快被打断,突然传来人的笑声:“安四安五,不错啊!两头豹子一头老虎,这至少值四百两银子吧!说好的啊!我们几个平分啊!” 季羽秀眉一皱,谁这么不要脸啊? 他抬起头循声看去,只见大石头上堆着的树枝被推开,从里面断断续续地爬出五个人。 说话的正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村民。 这人长着一对三角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奸诈之辈,盯着地上的豹子和老虎,满眼贪婪的光,只差流口水了。 安四阴沉着脸正要说话,安五爬起来怒斥道:“张田,你们要不要脸?这老虎这豹子可都是我们安家人射杀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出了半分力吗?” 被安五唤做“张田”的三角眼汉子“呵呵”笑道:“见着有份嘛!” 安五冷笑道:“去你妈的见着有份。豹子才出来,你们吓得跟龟孙子一样躲起来,还将老子推向豹口,现在事情结束了,你们就跑出来要分银子?臭不要脸!” 推向豹口?季羽一愣,安五身上的伤是豹子咬的? 张田顿时变了脸色,举着手里的砍刀,冷笑道:“老子今天就是要分银子!” 他身后的四个汉子也举起砍刀,目光贪婪地看着地上的大老虎。 其中一个尖脸黑瘦三十多岁的汉子,不止盯着地上的猎物,还盯着季羽,那目光比另外几个更让季羽感觉不适。 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似的。 安四一把将季羽揽到身后保护起来,扫了那尖脸汉子一眼,又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 张田拍着胸口壮胆道:“对,就凭我们几个。你们才三个,一个受伤了一个夫郎,我们这边可是五个汉子……” 季羽举着弩对着他们,他正要说:我虽然是哥儿,可不是好惹的。 可他还未开口,就听“啪啪”几下掌声响起。 这又是谁啊?季羽心一沉,连忙循声看去。 不会是又来一个居心叵测想分银子的坏人吧! 就见从老虎扑出来的那个方向走出一人。 一见这人,他顿时一愣。 这是……当兵的? 黑衣银甲,头戴盔帽,可不就是当兵的? 还不止一个,而是一大群,足足有十几人。 个个手持朴刀,身负弓箭,脸色肃穆。 季羽心里想起古代文里的那些士兵,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直就是披着甲胄的流氓。 心中顿时慌乱不已。今日惨了,五个贪婪的村民倒不怕,可十几个兵痞他们可对付不了啊! 见是当兵的,安四反应十分迅速,将季羽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安五也怕这些人看上他嫂夫郎的美貌,连忙上前挡着他四哥。 可安四岂会让他受了伤的小弟挡在前面? 将安五往身后一扯,拿着砍刀挡在身前,冷眼看着那群当兵的。 见当兵的朝他们走来,方才还口出恶言的村民顿时没了声音,吓得脸色煞白,退到一旁,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季羽冷眼看着这些村民,恨不得也学那些村妇啐一口:呸!欺软怕硬的怂货。 瞪完村民,他又偏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群朝他们走来的军士。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国字脸浓眉大眼长相英俊正气的年轻汉子,看穿着像是军官。 这人看着那几个村民,不屑地啐了一口:“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如此!” 他拿着手中的朴刀戳着张田的腹部,嘲讽道:“豹子和老虎是你们打的吗?” 张田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哀求道:“军爷军爷,饶了小的吧!” 另外四个村民也跟着跪下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军爷饶了我们吧!” “孬种!”军官冷笑一声,一脚将张田踹倒在地,又转身看向安家兄弟,眼中涌上敬佩,点了点头:“身手不错!” 又侧头看了下躲在安四身后只露出两只漂亮大眼睛的季羽,夸赞道:“有勇气!” 被夸了,安四完全无动于衷,仍是一脸的戒备,又往一旁挪了挪,挡住他看季羽的目光。 军官也不在意,指着地上的老虎道:“这只归我们。” 又指着两只豹子道:“这两只归你们兄弟。” 安五到底年轻气盛,立马道:“凭什么老虎归你们?这可是我们兄弟打的。” 他话音一落,军官那十几个手下立马齐刷刷地将手中的朴刀一亮,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们。 军官咧嘴一笑:“就凭这只老虎是我们兄弟从淮山一路追踪过来的。” “淮山?”安四剑眉一皱:“你们是淮山军?” 军官意外地看着他,反问道:“你还知道淮山军?” 见他身着长衫,背脊挺拔气势不凡,军官又问道:“你是赏金猎人?” 安四摇头道:“我是附近村庄的猎人。” 军官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村子里竟还有如此气度不凡之人? 不过也不一定,乡间也有卧龙凤雏,可不能小瞧了。 被打量着,安四毫无畏惧之意,冷脸面对他的打量。 片刻后军官收回打量的目光,点了点头:“老虎虽是你们兄弟打死的,可我们兄弟追踪这只老虎十日有余……” 安四也点了点头:“淮山军,在下佩服得很,这只老虎就送给各位了。” 安五偷偷看了眼他四哥。 虽然有些不舍,但心里倒是十分赞成他四哥这个决定,就是送给淮山军,也不会给村子里这些无赖。 军官咧嘴一笑,拱手道:“多谢!” 又看了眼他疲倦的手下,问安四:“你们村子离这里多远?” 安四淡淡地道:“不远,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 军官收了朴刀:“走!去你们村子!” 季羽在一旁听了这许久,见当兵的不止要带走老虎,还要跟着去他们村里,心里是又愤怒又忐忑不安。 这老虎可是他们三个拼了命打死的,当兵的说拿走就拿走? 虽然对四哥的态度不错,可谁知道这些人打什么主意? 可见四哥脸色平静,对当兵的要去他们村子并无反对的意思,他只得将心中的愤怒不安压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得胜归来 士兵们拿着绳子开始捆老虎,季羽则从布袋里掏出一小瓶烧酒,对安五道:“快处理一下伤口。” 安五一愣:“嫂夫郎,你还带了烧酒?” 安四撕开安五的袖子,露出他血肉模糊的胳膊,又接过羽哥儿递来的烧酒。 季羽又拿出针线,小声道:“那日见四哥给李家汉子消毒,我担心你们也会受伤,便也带了烧酒。” 烧酒清洗过后的胳膊露出一道巴掌长、深可见骨的伤口。 安五痛得脸直抽抽,但他咬牙忍着,没有发出一丝丝声音。 可季羽看着那伤口,只觉心口一悸,牙齿发酸。 怎伤得这么厉害? 连忙道:“四哥,给我的手也淋点烧酒。” 安四不知他意,但还是照做了。 消毒过手和针线,季羽又对安四道:“四哥,固定住小五的胳膊不让他动,我给他缝合伤口。不缝合的话,这条胳膊只怕会废掉的。” 安四紧紧搂着安五,安五则咬牙道:“嫂夫郎,你缝吧!我挺得住。” 军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家子。 最后哼了一声。 这小夫郎倒是有点意思。 季羽并不是职业医生,从未缝合过伤口,他看了眼手里的针线,又看了眼安五恐怖狰狞的伤口,最后一咬牙,照着缝衣裳的走线一针针缝合着。 不管了,只要能缝起来,管他们什么走线呢! 等伤口终于缝合完,安五差点没痛虚脱。 这可是没打麻药生缝啊! 若是旁的人只怕要受不住早晕过去了。 他们这边完事了,士兵们那边也捆好了老虎和豹子。 最后,士兵们扛着大老虎,村民们被逼着扛豹子。 军官用脚踢了踢那些黑衣人,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还有口气,也带走!” 安四一手搂着季羽一手搂着安五,在前头快步走着。 季羽小声道:“四哥,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管好小五就行了。” 他一点都未伤着,就是吓得有点腿软而已。可安五不仅伤了胳膊,方才被老虎甩出去几米,似乎腹部也受伤了,弓着腰,身子都伸不直了。 安五刚张嘴说:“嫂夫郎,不用……” 他的双腿突然悬空,四哥一把背着他大步往前走去:“靠在我背上,莫要说话。” 流了这么多血,又是消毒又是缝针,安五已疲惫至极,这回不再逞强,靠在他四哥的背上闭眼休息。 季羽一手拿弩,一手扶着安五的腰,就怕他掉下去。 快走到他之前设置陷阱之处,他才敢问道:“四哥,淮山军……是什么?” 安四脸色凝重,低声道:“是我们定州的一支驻军,就驻扎在离我们青城大概百里之处的淮山县。” 季羽又小小声地问道:“他们军风如何?” 他真担心这些当兵的像之前的黑衣人一样杀人抢货。 安四侧过头来看着他,笑了笑:“放心,他们英勇善战、纪律严明。” 季羽回头看去。 那这么说,这是支好的部队了? 未曾想,他才看过去,竟然对上了那尖脸汉子的目光。 那人目光痴缠发直,看得季羽只觉鸡皮疙瘩直冒,连忙别开眼睛。 可又对上了那军官的目光。 那军官目光炯炯,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倒没有恶意,也不会让季羽感觉不适,可他还是立马转回头,紧紧挨着安四。 也许军官并无他意,可他如今是个已成婚的哥儿,是个夫郎了,可不能跟四哥以外的汉子笑来笑去。 等出了林子往下坡走,已是日头高升了。 出了阴冷的林子来到外面,秋天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季羽顿时长吁一口气。 他们终于脱险了。 才走下坡,村长带着村民大步跑着迎了上来:“安四安五……” “人找回来了吗?” 等看到扛着豹子的村民,那些焦急等待的家人顿时扑上去嚎哭不已。 “夫君……” “父亲……” “儿啊!你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这个狠心的孽子,急死我了……” 有当兵的在,进山的那几个村民不敢放下扛着的豹子,僵着身子抱着老娘也嚎哭道:“娘,我回来了……” 见抱着那尖脸汉子哭的老夫郎竟然是曾去他家提亲闹事的张家夫郎,季羽顿时天雷滚滚。 那尖脸汉子不会就是向他提亲的张家汉子吧? 难怪用那种眼神看他…… 那些家人本来哭得震天响的,可等看到后面扛着老虎的士兵,这些人立马住了嘴,惶恐不已。 村长看着豹子老虎,先是一喜。 这些祸害都打死了? 可看到当兵的,又一脸的忐忑,小声问道:“安四,他们是……” 安四转身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军官:“这是淮山军……” 那军官道:“鄙人姓蒋,叫我蒋校尉即可。” 安四拱手道:“蒋校尉。” 又指着村长对蒋校尉道:“这是我们村的乔村长。” 淮山军?见是个军官,乔村长就要跪拜:“军爷……” 可蒋校尉制止道:“无需多礼。” “乔村长,立马派人去衙门报信,让他们送马送吃的来。” 村长连忙转身对一个年轻汉子吩咐道:“快去衙门报信!” 等年轻汉子像风一般地跑远了,蒋校尉又看了眼安四问村长:“他们兄弟是你们村的?” 村长看向安四,见他目光如常,这才点头道:“是。” 蒋校尉拍着安四的肩膀,笑道:“他们可是大英雄啊!一头老虎两头豹子,何等的身手!” 村长一愣。 他原以为老虎是淮山军打死的呢!原来是安家兄弟…… 他也笑道:“军爷,安家兄弟向来英猛,他们之前就打死了一头猛虎,通判大人还送了块“打虎英雄”的牌匾呢!” “哦?”蒋校尉眉头一挑,神情颇为意外,问安四道:“你就是之前三箭射死老虎的安承嗣?” 安四脸色仍平静如水,淡淡地点了点头:“正是!” 蒋校尉又一巴掌拍向他肩膀,大笑道:“难怪啊!” 他又看向村长:“你们没看到,方才在林子里他的箭射完了,他跳到老虎背上赤手空拳扭断了老虎的脖子,那英猛,真是佩服啊!” 又指着安四背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安五、安四身边的季羽:“还有他们两个,也是勇猛无比,一个用箭捅老虎眼睛,一个用刀砍老虎脖子……” 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羽。 之前他们光顾着看老虎豹子和安家兄弟了,未曾想羽哥儿竟然也跟着进了山? 还用砍刀砍老虎脖子? 一个哥儿胆子怎么这么大?幸亏昨日没跟他对着干,否则…… 季羽眯着眼睛瞪着这蒋校尉,心中十分不悦。原来四哥箭射完时,这些当兵的就已经在那里了,那为什么不出手相助? 非得等老虎打死了,村民跳出来要平分赏银时才现身? 不会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被、轮番夸赞,安四面如止水,只冷眼看着那蒋校尉,心中想的和季羽一样。 原来这些当兵的早就在那里了…… 蒋校尉又指着抬豹子的那几个村民,冷着脸不屑地道:“这也是你们村的?” 村长愣愣地点头道:“军爷,他们……闯祸了?” 看军爷这脸色,张田他们必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军爷生气了。 蒋校尉冷笑一声:“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为何差距这般大?安家兄弟赤手空拳打虎打豹,而他们只会当缩头乌龟。等老虎一死,他们又跑出来厚颜无耻地说什么要平分赏银。够不要脸的。” 那几个村民被说得头都不敢抬。 乔村长也羞愧不已。 他就知道张田他们的德行。贪财又怕死,就一张嘴厉害。 季羽眼中的不悦渐渐散去,看着蒋校尉暗叹一口气。 算了算了,先不管这些当兵的到底居心何在,就凭这些人未在林子里杀人抢猎物,如今又帮他们说话。 旁观一事……就暂且略过吧! 见蒋校尉一直说个不停,安四不耐烦了,背着安五招呼季羽就要走。 蒋校尉立马不啰嗦了,对村长挥了挥手:“行了,老虎待会儿我们带走,豹子归安家兄弟。” 然后跟着安四身后,往前走去。 村长连忙对虎儿道:“快去安家,跟你娘说,生火做饭,安家兄弟打虎归来,还有淮山军的军爷也来了……” 虎儿笑着应了,一溜烟地跑出老远,大喊大叫道:“安家娘子,安四哥安五哥回来了……” 安四一行还未走到院门口,杨婆子扶着柳夫郎,乔婶子扶着安母迎了出来。 柳夫郎安母哭得泪流满面。 “羽哥儿……” “我的儿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季羽安四连忙迎了上去。 “阿母,我回来了。” “母亲,我们回来了。” 进了院子,安四一手扶着安母,一手背着安五去了西厢房。 季羽则扶着柳夫郎去了东厢房。 乔村长陪着蒋校尉等淮山军军士在堂屋说话,乔婶子张罗着人去村民家买鸡买鸭买蛋买酒,招呼娘子夫郎生火做饭。 方才还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安家院子又忙忙碌碌热闹非凡起来。 第四十七章 安五病了 季羽拧了帕子给柳夫郎擦脸,又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阿母,莫哭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看,毫发无伤。” 柳夫郎将他全身摸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受伤,又摸着他的脸哭道:“听虎儿说,你还拿砍刀砍老虎脖子了?你一个哥儿怎么这么大胆啊?万一被老虎咬着了,那可怎么办啊?” 东厢房这边哭哭啼啼,西厢房那边哭得更狠。 毕竟,安五可是实打实地受了伤。 安母捧着安五的胳膊,哭得直抽抽:“我的小五啊!娘叫你不要进山不要进山,你非要去。现在好了,伤成这样,要是胳膊不好了,往后怎么娶娘子啊?” 安四拧了帕子,给安五擦脸擦手。 等他母亲哭得没那么狠了,才道:“母亲,今日要不是羽哥儿,我们兄弟肯定就回不来了。” 安母咬着帕子未说话。 虎儿已经跟他说了羽哥儿砍老虎救小五的事,她心中自然是震惊的,可她此时没心思想旁的,她现在只担心她的小五。 待郎中来了,看了季羽缝合的伤口,摸着胡子点头道:“做得很好。” 又微微皱着眉头道:“只要不发高烧,熬过这几日就无事了。” 安母焦急地问道:“那若是发高烧又如何是好?” 郎中安慰她道:“小五这么年轻又身强体壮,必定无事的。” 安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郎中走了,乔婶子进了屋,提醒道:“安四,这里有你母亲呢!你去外面陪那些当兵的吧!” 知道小五无碍,安四也放了心。可他此时只想去见他的羽哥儿,不想陪什么当兵的。 可他到底是汉子,知道轻重。 安抚他母亲几句后,去了堂屋。 堂屋里此时挤满了人,不止有村长和淮山军的人,连里长和衙门里的人也来了。 皆围着那军官寒暄:“蒋校尉辛苦了……” 他一进屋,众人顿时起身拱手笑道:“打虎英雄,实至名归啊!” 蒋校尉笑道:“这只老虎在淮山县可祸害了不少人,我们一路追踪过来,未曾想,竟被安兄几拳打死了。” “按理,这虎应该归安兄,可我们兄弟追了这老虎十几日,出发前,我可是信誓旦旦要将老虎带回去的……” 众人堆起满脸的笑,附和道:“是该带回去……” 安四表情淡淡地听他们寒暄恭维,等饭好了,又陪着用饭喝酒。 等终于酒足饭饱,淮山军要走了,蒋校尉拱手道:“安兄,你身手如此不凡,可愿投到我淮山军门下?” 安四并未表态,只拱手道:“此事容我想想。” 蒋校尉又笑道:“老虎这事,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去淮山军找我。” 安四点了点头:“多谢。” 蒋校尉脚都迈出几步了,又转身道:“还有那个黑衣人,我会交给衙门的人审问的。” 说起黑衣人,安四眼神一暗。 那些黑衣人更像是冲他们,而不是冲豹子来的。 待淮山军走了,豹子也被衙门拉走了,围观的村民也走了,安四关上院门回了东厢房。 方才吃饭时就没见着羽哥儿,乔婶子说阿母陪着,可他还是担心。 羽哥儿看着未受伤。可羽哥儿一个哥儿,半夜三更只身穿过深山老林来找他们,又为了救他们,直面老虎。 也不知有没有受到惊吓? 卧房里静悄悄的,柳夫郎坐在床沿,季羽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见他进来,柳夫郎伸出食指,轻轻“嘘”了一声,又将季羽的头轻轻放到床上。 他起身走到安四面前,低声道:“等羽哥儿醒来,跟他说一声,我和杨婆子回家了。” 安四连忙躬身行礼,又送他出去。 到了院子里,柳夫郎轻吁一口气道:“承嗣,方才羽哥儿一直夸你,你们夫夫感情这般好,我便放心了。” 安母不好并不打紧,只要安四好就行。 走到院门口,又转身道:“往后……这般危险的事还是要少做。我们老了,真的承受不起这样的事。” 安四目送他们远去,等看不见背影了,才关上院门回了东厢房。 在外熬了一夜,他也累。 安四衣裳也未脱,抱着羽哥儿,盯着他略有些憔悴的脸看了片刻,也睡了过去。 进入黑甜梦乡时,他脑中想的是: 他的羽哥儿怎这么好呢? 夫夫俩抱在一起睡得天昏地暗,可到了晚上,又被安母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醒:“承嗣……” 门被拍得震天响。 季羽皱着眉头睁开眼,他一动,安四也醒了过来。 “承嗣。”安母在外面哭道:“快醒醒,小五发烧了,烫得厉害……” 夫夫俩对视一眼,又立马翻身下床,开门跑去了西厢房。 安五果然烧得厉害,都烫手了。 季羽想着早上的事,连忙掀起安五衣裳下摆看了下他的腹部。 只见紫黑一片。 屋子里三人皆是一愣,季羽看向安四,他想问:四哥,你没和郎中说小五被老虎扫了一脚的事? 但当着安母的面,他不会这样问四哥。这不是害四哥被安母骂吗? 谁知四哥懂他的意思,解释道:“白日里郎中看过了,那时还无事。” 季羽心一沉,难道是内伤? 他想起那些被老虎一巴掌拍得血肉模糊的黑衣人,顿时庆幸不已。 安五好在是被虎后脚扫的,还是头已受伤无数的老虎。若是被巴掌拍…… 他简直不敢相信小五会如何。 安四帮小五盖好被子,起身脸色凝重地道:“我去找郎中。” 等马蹄声远去,季羽转身看着安五烧得烫红的脸,心里打起鼓来。 高烧本身就不妙,若是有内伤,就更不得了。 等郎中来了,摸了摸安五的腹部,安慰道:“放心,就算伤了内脏,也不会太严重。受了严重内伤会直接吐血的。” 又摸了摸安五的额头:“我先开些退热药吧!” 季羽心里忐忑不安,退烧药管用吗? 这可是不是感冒发烧,这可是由炎症引起的发烧,不打抗生素的话不好治吧? 他猜得没错,果然不好治。前几日被豹子咬断胳膊的李家汉子高烧了几日后,这日早上死了。 哭声响彻整个村子,安母看着床上喝下、药后久久仍未退烧的安五,急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郎中看着安五也是一筹莫展,那些清热化瘀的药对普通的发热还是有效的,可对这种被豹子咬的伤,他也是无能为力啊! 见四哥脸色沉重,季羽也心急如焚。 安五不仅是四哥的亲弟弟,更是这世上难得的小叔子,他可不能看着人烧死啊! 可青霉素这些抗生素他也弄不出来啊! 季羽在屋里转了一会儿圈子,突然想起一件事,上一世他父母过世后,他被送去乡下的叔公家住过一段时间。 叔公家有个养猪场,每逢猪生病发烧,叔公都会喂一种大蒜素,效果十分好。 大蒜素在他那个时代虽然只是兽医用的药,但只要能消炎退烧,管他是给畜生吃的,还是人吃。 季羽连忙去了灶房,找出大蒜放在研钵里捣弄起来。 安四跟着来了灶房,问他道:“羽哥儿,你这是作甚?” 季羽也不瞒他:“四哥,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退烧,我想试试。” 一听有退烧的法子,安四二话不说,接过捣棍用力捣着。 见他握捣棍的手青筋暴突,一副似要将棍子捏碎,研钵捣穿的架势,季羽难过不已。 安家兄弟感情好,小五烧得这般严重,四哥定是心急如焚。 他不知如何安慰四哥,只希望他能萃取出大蒜素,只希望大蒜素管用。 有安四的帮助,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大蒜便成了蒜泥。 季羽握着安四的手,抬头看着他发红的眼圈,小声道:“四哥,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安四低垂着眼皮,咬牙道:“就是我的错,我们兄弟就不该去救人。要不是他们,小五怎可能受伤?” 待安四细细说了他们兄弟俩进山之后发生的事,季羽差点气炸了。 那几个贪婪又胆小的村民进了山后,迷了路四处乱转,夜深后藏在山洞里,待安家兄弟找过来,他们竟然想着,有安家兄弟在就不用怕豹子了。 故意在有豹子尿液的地方大喊大叫,引来豹子。 豹子才被安四射中倒地,他们便从藏身之处跑出来庆贺,未曾想又来了一头豹子,那张田眼尖先看到。 可他不仅未告知正专心察看第一头豹子伤势的安四,竟然还将找了他们一夜早已精疲力尽的安五推出去挡豹…… 季羽紧紧抱着安四,轻声安慰道:“四哥,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坏了。等小五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这里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坏,可那五个村民,还有那些说什么,是因为四哥他们打多了猎物才遭天谴才会引来豹子的村民,这些人他永远也不想见到。 四哥明明是为民除害,这些人为何这般恶毒? 安四亲了下他的额头,点头道:“听你的,待小五好了,我们就去城里。” 第四十八章 你可是有夫君的 夫夫俩偎依在一起,静静地等着。 待大蒜末放置半个时辰,季羽拿来烈酒,浸泡萃取。 他不知道这样的酒精混合物到底含多少大蒜素,可如今安五高烧不退,再不想办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安四闻着罐子里扑鼻的酒味,只犹豫了片刻,便掰开安五的嘴,让季羽拿着勺子喂。 季羽犹豫着问道:“四哥,你不怕这大蒜液不管用?你不怕我们这样做,反而害了小五?” 安四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道:“我信你。” 季羽暗叹一口气。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不过,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喂了几勺混合液,夫夫俩又不停地换湿帕子给安五降温。 安母醒来,闻到屋里有酒味,心下顿时一怒,小五都伤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情喝酒? 她正要质问,安四突然对门口喊道:“羽哥儿快来,退烧了,小五退烧了。” 季羽端着一盆凉水进屋,一听这话,心下大喜,连忙放下盆,去摸小五的额头。 果然不烧了。 顿时大松一口气:“四哥,小五真的不烧了。” 他软了腿坐在脚榻上,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鬼知道这小半个时辰他内心有多煎熬忐忑?就怕大蒜素不管用,就怕小五会出事…… 安母扑了过来,也去摸安五的额头,见果然退了烧,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球,身子一软摊在床沿上,哭道:“我的小五啊!你终于退烧了……” 安四一把抱起季羽,冲他母亲道:“得亏了羽哥儿的独门秘药,小五这才能退烧。” 安母愣愣地看着季羽。 小五的烧也是羽哥儿退的? 安四拿起研钵给母亲看:“就是这个,小五喝下不到小半个时辰便退了烧。” 安母接过研钵,眼泪“哗啦啦”地流,哭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道:“谢谢……” 那声音细如蚊呐,可季羽仍听见了,顿时一愣。 安母向他道谢? 见他一脸的愣怔没有反应,安四连忙推了推,代他道:“母亲,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客气。” 季羽站直身体,挤出笑容笑了笑:“母亲无须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许是不好意思面对季羽,安母低着头看着安五不再说话。 见状,安四搂着季羽回了东厢房,给他揉胳膊按肩,心疼地道:“羽哥儿,累吗?” 两夜没睡,一直守着小五没歇过,羽哥儿可是个哥儿啊!哪受得了这般苦? 季羽窝在安四怀里,紧抱着他的腰,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累。” 只要安母不发癫骂人撒泼,他就不累。 也不知四哥跟安母说了什么,自从庄姑娘那回的事后,安母好像再没刻薄过他了。 虽然不理睬他,但再也没口出恶言了。 今日更是向他道谢…… 不过,季羽并不认为安母变好了,看得惯他了。 这几日的好脸色只怕是因为他进山救了安家兄弟的原因。 他这边想着安母态度转变之事,而抱着他的安四则大松一口气。 小五退了烧,母亲似乎也改变了,一切都朝好方向发展,他心情自然不错,抱了会羽哥儿,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可他再精虫上脑,也知道羽哥儿累,就是憋死,也不会烦羽哥儿。 翌日,又喂了几次大蒜酒液后,小五的烧全退了。 既然烧退了,便要赶紧处理腹部的内伤了。 被安四再次接来的郎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五:“这烧……退了?” 烫得那么厉害,又有内伤,他都以为安五必死无疑了。 又闻了闻安五的嘴角,问道:“你们给他喂酒了?” “还喂了大蒜?” 安四未回答他的话,只道:“周郎中,先看看我家小弟的内伤吧!” 周郎中这才收回脸上的诧异,摸着胡子道:“他内伤并不严重,服些清淤的药即可,就是有一味藏红花价格比较贵……” 安四掏出一个钱袋,沉声道:“银子不是问题。” 退了烧,又有好的化瘀药,养了几日,安五渐渐好了起来,不仅能下床走几步,还能连喝几大碗粥。 安五身体好了些,就有精神将那日季羽如何及时出现,又如何救下他兄弟的事说给安母听,又劝导安母:“这样的夫郎到哪里去找?嫂夫郎可不止救了四哥,还救了我,要不然,母亲,你两个儿子可都没了。” 安母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哥都告诉我了,你不用再提醒我了。” 她还撇下老脸都不要了,跟羽哥儿道谢了呢! 这个新夫郎虽然出身不好,还是个不能生的,但品性确实不差。 当初不仅从大房那群恶人手中救了她,如今又救了她两个儿子。 比起儿子的性命,出身孕痣什么的都不重要。 她对季羽确实有些苛责了。 见母亲没再说难听的刻薄话,安五高兴不已。 母亲这是想通了?太好了。 一家子和和睦睦多好啊! 可安家刚变得和睦,又出了旁的烦心事。 李家汉子被豹子咬了死了,安五没死,这竟然也成了罪。 李家汉子的阿母竟然跑到安家院子里大哭大闹,要不是村长怒斥了那夫郎:“安家兄弟从豹口救下你儿子,你不仅不感恩,还要无理取闹?简直不可理喻。再来闹,就报衙门。” 这才镇住那老夫郎,没有再来闹。 李家的事才消停,那五个进山的村民也时不时地来安家转转,打听衙门的赏银什么时候下来,他们要分上一笔。 这等不要脸的人,安四自然没好脾气,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可这些人拿不住安四,便去烦柳夫郎。 虎儿跑来报信,一听张田他们竟然去闹柳夫郎,季羽气得七窍生烟,拿起砍刀便跑回了季家。 见他来了,那些人本来嚣张的脸顿时一僵。 季羽一脚踢开柴门,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张田是见识过季羽的厉害的,确实有些畏惧他。 这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夫郎最可怕,连老虎都敢砍,说不定真的敢砍人了。 可如今这里既没有豹子也没有老虎,如今可是在村子里,就算这夫郎胆子再大也不过一个夫郎,必定打不过他一个汉子。 他才不会怕呢! 冷笑道:“一个嫁人的夫郎,在外面跟人搂搂抱抱,不要脸……” 他话还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飞过他的头顶,将他连人带发髻钉在门上。 安四一手拿箭一手拿弩,阴沉着脸进了院子,凌冽的目光将院里众人扫了一圈。 张田像是被固定在门上了一般,动弹不得了,瞪着眼抖着腿吓尿了裤子。 他他他……差点被箭射中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田头上的箭,再被安四这么一扫,吓得连忙往外跑去。 这可是徒手扭断老虎脖子的主,厉害着呢! 可安四大刀金马地堵在柴门口,抓着一个汉子的领口,单手将人提溜起来,冷声质问道:“说清楚,我夫郎何时何地和何人搂搂抱抱?” 这人看着他手里的弩,吓得厉害,哆哆嗦嗦地道:“张田……他胡乱说,你夫郎……没……没有和……旁人抱……就是那日在山里……和你抱在一起……” 安四冷笑一声,将人往地上一扔,又冷眼扫向其他人,厉声道:“他说得对不对?” 众人连忙点头:“对对对……” “往后还敢不敢胡说?” “不敢不敢了……” 安四这才让出路来,厉声道:“滚!” 那些人连滚带爬地滚了。 滚了一大半,只剩下张田家的又哭又闹:“杀人了……” 季羽放下砍刀,看向安四,心头的怒气顿时散了一半。 还是四哥飒!干就是! 安四走近季羽,握着他的手无奈地道:“为何不等我呢?你可是有汉子的人。” 季羽被说得心一虚。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有问题自己解决,很少麻烦别人。 可四哥说得对,他如今可是有夫君的人。 “四哥。”他笑了笑:“我错了。” 下次有事他一定找四哥。他空有一颗汉子的心,却长着一副哥儿的脸,许多事情镇不住,还是得四哥这样的汉子出面才行。 安四也笑了笑,然后脸一沉,转头看向张家人。 张田还未从差点被箭射中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而张家人仍呼天抢地喊:“杀人了……” 他们这般叫喊,自然引来无数村民。 可这回出乎季羽的意料,竟有许多村民指着张家人骂:“不知好歹的东西,为了救你们,安五差点将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赶出村最好,村里就数他家最讨嫌,一家的泼妇无赖……” 张家人被那一句赶出村吓坏了,连忙帮张田拔出箭,扶着软了腿尿湿了裤子的张田跑了。 季羽这人最识好,对帮着说话的村长和村民点头道了谢,然后才进屋安抚柳夫郎。 柳夫郎这回竟然没哭,只咬牙道:“羽哥儿,你可知道李家为何去安家闹?还不是张家撺掇的?” 又是张家人?季羽还未消下去的怒火又是一窜,问道:“阿母,那张田和提亲的张家是一家人吗?” 第四十九章 方子卖了大价钱 柳夫郎恨恨地点头道:“他们是堂兄弟,一家子的无赖。” 安四进了屋站在季羽身后,脸上的阴沉退去,轻轻笑道:“阿母,您这边收拾一下,先去我家,再跟我们一起去城里。” 柳夫郎怎可能答应? 见阿母拒绝,季羽连忙将他们的打算细细说了一遍,又道:“阿母,流民进不了城,必然会往乡下窜的,到时候就真危险了,你就听我的话,搬吧!” 安四看了眼杨婆子,杨婆子会意,也跟着一起劝:“夫郎,你不是最心疼羽哥儿吗?你可不能让羽哥儿为你担惊受怕啊!” 想着羽哥儿,柳夫郎这才同意搬家,起身收拾东西。 可季羽不让柳夫郎收拾,拿了贵重东西,再拿几件衣服,搀扶着柳夫郎就走。 余下的东西,让杨婆子以后来收拾。 走到半道,又听村子里敲锣打鼓的,热闹非凡。 见村民皆往安家跑,季羽心一沉,连忙看向安四,这又是怎么啦? 安四紧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必定无事。” 他话音才落,虎儿颠颠地跑来,欢喜地道:“安四哥,衙门来人了,又送了块匾,还有赏银……” 季羽松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这哪是好事?赏银来了,那五个村民肯罢休? 果然,他们才进院,刚刚才吓跑的那五家人又来了。 不过,当着衙役的面,他们不敢如何,只眼巴巴地看着安家兄弟。 季羽不想看热闹,带着柳夫郎去了东厢房收拾屋子去了。 等屋子收拾好了,院子里敲锣打鼓声也停了,就听四哥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今日当着里长村长和衙役大哥的面,这赏银我交给村长处置……” 季羽透过窗户缝看了眼外面,只见方才还缠着四哥的人又立马缠上了村长。 村长烦不胜烦,怒声道:“安家兄弟为民除害,这赏银自然该得大头。” 说完将几锭银子塞到安四手里:“这五十两是他们兄弟该得的。至于剩下的银子……” 他扫了一圈围观的村民:“桃花村平安无事,自然要庆贺一番。这样吧!先摆三日流水席,再有剩下的,我和里长商量商量……” 那五家人对安家兄弟分了五十两很是咬牙切齿,可一对上安四锐利的目光,又不敢闹,转而纠缠村长。 “剩下的五十两正好我们五家一家十两……” 围观的村民不干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摆流水席……” 季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五十两买个清净,也好。 见安家兄弟脸色皆不好,村长不敢再烦他们了,领着村民和衙役回了自己家办流水席去了。 安家又清净下来。 安四去了正房,将五十两银子交给安母:“母亲,收着吧!” 可安母看着那银子,气得咬牙切齿。 她儿子差点丢了命才得来的赏银竟然便宜了那些无赖。 安四本来想和母亲说说柳夫郎搬来住几日之事,可见母亲气成这样,只得压下先不说了。 他刚出正屋,院子里又来人了。 来的竟然是周郎中。 周郎中这回还带来一位长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一进院子,那山羊胡子男人就笑眯眯地对安四拱手道:“安大英雄……” 安四皱着剑眉,对周郎中不解地道:“小弟已大好,周郎中此次来……所为何事?” 周郎中轻叹一口气,指着山羊胡子道:“这位是我堂弟,是城里“回春堂”的老板。” 周老板接过话道:“安大英雄,听说你家有一退烧秘方?” 原来是为了秘方而来。安四看了眼东厢房,又招呼周郎中两人进了堂屋。 安五捂着肚子也跟着去凑热闹。 那周老板是来买秘方的?那他得跟着去看看。 季羽颠颠地去了灶房烧水泡茶,心中激动不已。 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来买退烧方子? 等茶泡好,他端着送去了堂屋,正听四哥拒绝那周老板:“既是秘方,自然不卖。” 周老板笑道:“安大英雄,既有如此妙方,自然要造福于民,这样,我再加两百两,五百两如何?” 安四仍要拒绝,季羽将茶端给他:“四哥,喝茶。” 安四抬头看他,季羽猛点头。 四哥,卖! 既能造福于民,又能挣银子,为何不卖? 见他答应,安四这才松口:“能造福于民,自然是好事,那……” 他话还未说完,安五连忙插嘴道:“只是这方子我们也得来不易……” 他这个正直的四哥啊!做买卖自然要讨价还价啊! 果然,那周老板一拍大腿,咬牙道:“再加一百两,六百两!” 安五也一拍大腿:“一千两!” 季羽憋着笑,看安五和那周老板讨价还价。 安四转头看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要他去讨价还价,是真做不到。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后方子以八百两成交。 价钱是谈好了,可方子难交付,实在是萃取方法太难,那周老板弄不明白。 季羽耐着性子将制作方法详细地操作了不止五遍,又让那周老板亲自操作了几遍,才终于拿到了银票,然后安四签字画押。 季羽抖着身子送走了周郎中两人。 他仍有些不敢相信,那方子卖了八百两? 安五比他还要震惊,摸着那一摞银票不可置信地道:“这方子竟这么值钱?” 安四哼了一声:“不值钱,你嫂夫郎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安五连忙对季羽鞠躬作揖,行了个大礼:“多谢嫂夫郎救命之恩!” 等直起腰,又摇头叹气道:“我之前想着,不就是烈酒和大蒜吗?未曾想,制作方法竟如此复杂,若是让我学,我必定是学不会的。” 季羽笑道:“他们必定也是自己试过了,做不出来才无可奈何找我们的。” 安五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嫂夫郎,你可真是我安家的福星啊!” 性子好就不说了。文能写话本,武能制弩,还敢半夜进山救他们兄弟,给他缝伤口,还给他退烧,如今又挣了这大把的银票…… 安五捧着银票颠颠地进了东屋,欢喜地道:“母亲,快看,嫂夫郎挣的八百两银子……” 若不是不想让村里知道这件事,他恨不得大声囔上几日。 他嫂夫郎太厉害了! 安四无奈地摇了摇头,搂着季羽朝东厢房走去:“明日,我便去城里把宅子定下来。” 季羽试探着问道:“四哥,明日我能跟着去吗?” 他想去看看他写的话本印出来没有,想看看卖得好不好。 安四摸着他的耳朵,温柔地笑道:“当然能,明日带着母亲和阿母,我们都去。” 回了东厢房,只有柳夫郎一个人在,杨婆子回季家拿东西去了。 安四从匣子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双手递给柳夫郎:“阿母,这是给您的。” 柳夫郎一愣:“平白无故的,为何要给我银子?” 安四微微笑道:“羽哥儿方才挣了八百两银子,自然有阿母的一份。” 这话说得柳夫郎顿觉哪儿哪儿都舒畅了,心满意足地叹息一声,笑道:“羽哥儿既已嫁到安家,那挣的银子自然也是安家的,我不能要。” 羽哥儿已经给过他银子了,这笔银子他是不会再要的。 可儿婿有这份心,他心里自然舒爽万分。儿婿这不是看重他,儿婿这是看重羽哥儿,他能不高兴吗? 安四坚持道:“阿母您就拿着吧!我家的规矩,挣的银子,交给公中八成,自己留两成。” 这个规矩好!柳夫郎看向满脸笑容的羽哥儿,心里欢喜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么好的儿婿到哪里找? “那就给羽哥儿收好。反正我不要,你们之前给我的,我一分未花呢!” 五十两的银票他可不敢收。 还是季羽心细,换了一张五两的银票塞到柳夫郎手里:“阿母,到了城里,租房子买菜买米都得花银子,四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他们这边劝柳夫郎收下银票,正房那边,安母摸着那一大摞银票则是诧异不已。 “那方子竟这般值钱?” 安五学着他四哥方才说过的话:“可不?不值钱,能将我从鬼门关下救回来?” 又道:“母亲,嫂夫郎可厉害了,能文能武,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替家里挣了这么多银子。母亲,这些银子我们兄弟进山打猎两年都挣不来。两年啊!少了多少危险,您少了多少担心啊?” 安母沉默许久,轻叹一口气:“柳夫郎是不是来家里了?” 安五在她身边坐下:“是啊!母亲,您不知道……” 安五突然咬牙切齿道:“那五家人多过分,撺掇李家到我们家闹,见没闹成,又去柳夫郎那里闹,就想闹得我家不得安宁、就想要银子。柳夫郎一个夫郎,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就跟四哥说,接来家里住,到时候再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住,免得被那些人骚扰。” 他觉得这事揽到他身上较好,若是四哥说,母亲只怕要不高兴。 亲家住进来,安母自然是不愿的,哪有儿婿将岳母娘接到家里来养的? 可看着手中的银票,又想着羽哥儿救承嗣承儒的情分,便道:“也好。” 第五十章 安四的怨念 见母亲不仅没说难听的话,竟然还答应了柳夫郎住下,安五顿时高兴不已,搂着安母道:“母亲,您真是这世界上最通情达理最好的母亲,我和四哥必定好好挣银子孝顺您。” 说完,又从安母手中抽走两张银票:“母亲,这是四哥的份,我送过去了。” 被小儿子这般夸,安母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忘形。 她本来就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裕宴。之人…… 安五去了东厢房,将银票双手捧给季羽:“嫂夫郎,这是你那份。” 又对柳夫郎作揖道:“柳夫郎,您不知道,嫂夫郎可厉害了……” 他绘声绘色将山里季羽如何英猛地跳出来砍老虎救他们兄弟之事说了一通,直到柳夫郎听得心脏受不住,安四连忙将他推了出去,训斥道:“回去躺着,明日去城里。” 柳夫郎紧紧抓着季羽的手,后怕地道:“羽哥儿,你一个哥儿……” 季羽无奈地看着安四。 这小五人平时最机灵的,这回怎这般糊涂? 安四也是很无奈。小五这臭小子,自从身子好了后,是恨不得逢人就要说一遍他们在山里发生的事。 “羽哥儿。”他将银票塞季羽手里:“这是你的,收好。” 当着柳夫郎的面,季羽不好推辞,只得接着。 待安四去后院清理马厩,季羽柳夫郎母子挨在一起小声说着贴己话。 “羽哥儿,承嗣可真不错啊!” “是啊!四哥好着呢!小五也好。” “我瞧着小五确实不错,总是满脸的笑……羽哥儿,我住进来,你婆母……不会生气吧?” 季羽想说:管她呢! 但他实际却道:“阿母,不要多想,四哥会去处理这事的。” 晚饭快好时,在安五的相劝下,安母竟然破天荒地下了床出了东屋,说是要陪亲家吃饭。 母亲这般通情达理,安家兄弟高兴不已,连忙将桌子摆去了正房西屋,安母拉着柳夫郎坐在上首,说了几句客套话:“亲家,我身子一直不好,承嗣羽哥儿都成婚一个多月了,我们亲家还未见过面,实在不好意思。” 柳夫郎笑眯眯地道:“亲家母客气了,你身子不好,自然是养病重要,我们如今不就见着了吗?” 安母想笑一笑,可一时又笑不出来,最后对季羽道:“羽哥儿,给你阿母夹个鸡腿。” 安母这番反常的做派,看得季羽诧异不已,安母今儿这是转性了? 他夹了个鸡腿往柳夫郎碗里送去,柳夫郎连忙摆手:“羽哥儿,夹给你婆母……” 直到安四夹了另一鸡腿放到安母碗里:“阿母,羽哥儿给您夹的,您就接了吧!我母亲有我呢!” 柳夫郎这才接了,安母心里也熨帖了。 她大儿子还是孝顺她的。 安五拿起筷子,笑眯眯地道:“别看着啊!快吃吧!嫂夫郎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一顿饭还算吃得和谐,虽然之后安母再也没说话,但也没甩脸子。 柳夫郎是高兴不已,都说安母对羽哥儿不好,如今看来都是假的。 他不要求安母对羽哥儿多好,只要不苛待就行。 毕竟,这世上有几个婆婆对媳妇好的? 吃过饭,夫夫俩躺床上小声说着话:“四哥,那银子你拿去买宅子吧!买个大一些的。” 安四紧紧搂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道:“不用,那是你挣的,你收着罢。买宅子的银子我有。” 抱着亲着,没一会儿一股欲火便往他下三路窜去,烧得他头脑发胀、欲火焚身。 他想要了,想得不得了,自从上回做过后,便不停地出这事那事,一直没机会做,馋得他都快要受不住了。 可柳夫郎杨婆子就睡在隔壁,他自己那个动静又大得狠,再受不住也只能憋着。 季羽尝过那事的甜头,被四哥这样亲来亲去拱来拱去,粗重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喷得他燥热不已,也想要了。 可柳夫郎就在隔壁…… “四哥……”他被拱得说话声都抖了起来,他想说,四哥,不能再拱了不能再亲了,再拱再亲,他也忍不住了。 可安四一把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滚烫的硕、大上,喘着粗气道:“羽哥儿,帮我揉揉……” 季羽松了一口气,四哥忍得住就好。 他愿意揉揉。 可四哥实在太、粗大太持、久,他揉得手都酸了,还是坚硬似铁。 安四吮吸着羽哥儿的唇,吸得羽哥儿都吃痛起来,他才咬着羽哥儿的脖子释、放出来。 等那股焚身的火散了去,他紧紧搂着羽哥儿,咬牙道:“明日定要买个大宅子。” 他们夫夫单独一个院子,到时放开了做,做个三日三夜,做个天翻地覆。 他以为他们只用手,动静应该不大,可转天,柳夫郎杨婆子都红着脸不敢看他们。 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安四一个汉子脸皮厚,倒无所谓,可季羽脸皮薄,人臊得慌。 阿母他们这是听到了? 四哥也真是的,干嘛喘那么大声? 只有小五什么都不知道,笑眯眯地,又是牵马又是套车,又是搬了一床被子铺在车厢里。 “垫着这个,柳夫郎和母亲就不会颠着了。” 季羽看着他那勤快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五往后必定是个会疼人的夫君,跟…… 他又看向扶着安母上马车的四哥。 跟四哥一样,定是个好夫君。 一辆马车,五个人。安母柳夫郎季羽三人坐车厢,安家兄弟坐前面。 出发前,安四拿手指沾了点锅底灰给季羽白嫩漂亮的脸蛋上抹了一圈。 他完全护得住羽哥儿,可他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进城还是要谨慎些,这么好的羽哥儿可不能让旁人觊觎了去。 安四一声“驾”,马车朝村外走去。 马车行到村口,正好遇上那些夫郎哥儿姑娘在河边洗衣裳,见他们一家子出去,安四正侧着身子,温柔地和车厢里的季羽说着话,这般琴瑟和鸣的模样村里人有几个见过? 顿时,引来一阵羡慕嫉妒恨,在这些各样的目光中,有几个哥儿姑娘满是怨恨的目光尤为瞩目,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瞪着季羽,一副恨不得手撕了他的模样。 可季羽才不会理会那些哥儿姑娘呢! 四哥是他的,嫉妒也没用。 云哥儿也在,直直地看着安五,眼珠子都不知道动了。 季羽看在眼里,等马车上了官道,摇摇晃晃走出许远,安母柳夫郎都被摇晃睡了,他出了车厢也坐到前面,抱着四哥的胳膊,试探地问安五:“小五,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安五一愣,又笑眯眯地道:“暂时没有。” 看他一路说着各种打猎的事,嘻嘻哈哈活脱脱一个大孩子,那模样应该没撒谎,只怕真没喜欢的人。 季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云哥儿只怕是单相思,没戏了。 见他眉间带着淡淡的郁色,安四紧紧握着他的手,小声问道:“有心事?” 季羽笑着摇头,张嘴就是甜言蜜语:“没有,能跟四哥一起去城里,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见他脸上郁色散去,眼中嘴角皆是浓浓的笑意,安四放下心来。 夫夫俩紧紧搂在一起,边听安五说话,边欣赏着官道两旁的景色,再不时地对视一眼。 两人的眼中都只有对方,满是爱意和柔情,渐渐地,安五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再美的风景也不及对方好看,仿佛这世间只剩他俩,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 可美好的时光总是飞逝,一个时辰的路程竟不知不觉地过了。 青城到了。 城外的空地上躺满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季羽眼中的幸福顿时换上了诧异。 这就是流民? 见马车过来,不停地有小孩过来要吃的。 见那些孩子才几岁,个个面黄肌瘦,季羽顿时心酸不已,正要掏口袋。 安四一把按着他的手,沉着脸压着嗓子道:“羽哥儿,不能!” 季羽正要问为何,就见一面慈的妇人从篮子拿出一个菜团递给一个小孩。她手还未收回来,立马就有一大群小孩扑过去,不止将她的篮子抢了,还将她推倒在地。 那妇人还未爬起来,又被蜂拥而来的孩子们踩在地上,顿时惨叫不已。 守卫挥舞着鞭子跑过来,扶起妇人,大声呵斥小孩道:“滚开!” 又冲他们骂道:“每日都施粥,还要抢吃的,再敢这样,见一回老子打一回……” 又对入城的众人道:“看到了吗?下回再好心,遭殃的就是你们自己。” 季羽紧紧搂着安四的胳膊,小小声地道:“四哥,对不起。” 他真是太蠢了,他知道流民不好惹,他只防着大人,没防着孩子。没想到饥饿的孩子也这么可怕。 安四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无妨,你还小,不懂这个正常。你若是不忍心,待会儿入了城捐几斤米就好了。” 待入了城,见果然有百姓往一大台子上送米。 安四跳下车辕,正要去米铺,突然横穿过来一位身着紫色长衫、长相普通的年轻汉子。 这人差点撞上了四哥。 明明是这人不看路,可他瞟着四哥沾了泥的靴子,竟然不屑地啐了一口:“乡巴佬!” 第五十一章 四哥你真好看 见四哥被骂,季羽就要下车去理论理论,安五拉着他咬牙道:“嫂夫郎,我去!” 妈的,竟敢骂他四哥? 可安五还未来得及下车,那汉子就顶不住安四锐利的目光,走了。 安四性子稳重,自然不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置气。等那人走了,他抬腿进了米铺,片刻又拎着一口袋米走了出来。 季羽跳下车,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安四摸着他头,温柔地笑道:“去吧!” 可季羽看着四哥,根本挪不动脚步了。 这满街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他四哥好看。 方才那人骂四哥乡下人,可四哥这个乡下人不仅长得比城里人要高要俊,连气势都比这整条街的城里人加起来都要足。 “四哥……”季羽笑意盈盈地道:“你真好看。” 安四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也笑道:“羽哥儿更好看。” 羽哥儿虽然穿得普通,可身段高挑、脸蛋俊美、气质冷清,即使涂黑了脸,也比这满城的人俊。 安母虽然待在车厢里,外面的事还是听到了,她扯起帘子看着她那个俊朗非凡的儿子,心中冷哼一声。 她的承嗣才不是乡下人,她的承嗣可是进士的长子,可是天子门生的长子。 柳夫郎也看着外面,看着他英姿勃发的儿婿,看着他俊美如花的羽哥儿,心里甜如蜜。 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等捐了米,安五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着,安四则拉着季羽的手慢慢地逛着。 季羽看了会街景,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里既比不上他那个时代的步行街,也比不上古装剧里的街道,不仅脏还乱。 还是他的四哥好看。 安四本来是要去找牙子定房的,结果,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个熟人。 “子砚!”就见一眉清目秀着青衫的年轻人欢喜地走了过来,拍着安四的肩膀笑道:“你今天来城里了?” 季羽一愣,这人是哥儿还是汉子啊! 长得像哥儿,可眉间没有孕痣。可若说是汉子,身高体量竟然和他这个哥儿差不多…… 而且,干嘛对他四哥这般亲热? 安四淡淡地点头打招呼:“景元兄。” 童景元探头看向马车上的安五,又笑道:“小五也来了。” 安五拱手笑道:“景元哥。” 童景元直勾勾地打量着安五,皱眉道:“小五,才几日不见……你是不是消瘦了些?” 见他神态举止大大咧咧,季羽这下可以确定了,这是个长得像哥儿的汉子。 又见他走近马车,和安五说起话来。 季羽小小声问安四:“四哥,他是谁?” 安四侧着头,低声道:“他就是我那个开书局的同窗。” 季羽眼睛顿时一亮:“四哥,快问他,那话本如何了?” 童景元和安五聊得正好:“你们是来看房子的啊!那巧了,我正好知道一处房子……”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安四扯了过去。 知道四哥要和景元哥聊话本,安五特意放慢了马车的速度,就怕他母亲听到话本的事。 安四拉着童景元去了一旁,低声问道:“景元兄,不知那话本如何了?” 童景元这才注意到安四身边的季羽。 方才他光顾着看安五了,没注意到竟然还有如此俊美的一个人?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季羽,安四用身体挡了挡:“景元兄,这便是我刚成婚的夫郎。” “羽哥儿,这是我同窗童景元。” 童景元连忙收回目光,笑眯眯地拱手施礼道:“见过嫂夫郎。” 季羽也连忙施礼:“景元兄有礼了。” 童景元笑了笑,又附在安四耳边道:“你给嫂夫郎脸上抹锅底灰了?” 安四一愣,看了眼季羽。 很明显吗? 童景元笑道:“我只是猜测的。就凭你从小那目不斜视,一副谁也入不了你眼的架势,嫂夫郎若不是天人之姿,你又怎会娶?抹黑挺好,平安才好。” 这话季羽爱听。 赞美的话谁不爱听? 安四也喜欢这话。 知己难得。 说完季羽,童景元又说起话本一事。 “子砚,你那话本写得好啊!我这才摆上架就卖脱销了。”童景元笑得见牙不见眼:“你不来城里,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第二卷 的话本可有写好?” 安四看向季羽,季羽笑裂了嘴。 卖脱销了啊!太好了。 安四又看向童景元,问道:“卖了多少本?” 童景元叹息道:“我想着先牛刀小试,第一版就印了五百本,没成想昨日就卖完了。” 又道:“子砚, 第二卷 写多少字了?” 安四又看了眼季羽。 季羽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才写了不到五千字。 安四又转回头,对童景元道:“先谈好价格再说吧!” 童景元连忙道:“价格好说,我们去书局谈?” 安四摇了摇头:“我们得先去看房子。” 童景元也知房子的事要紧,如今城外治安越来越差了,还是城里安全。他不再催促安四,反而和他聊起了房子的事,待知道房子所在后,直摇头:“我知道那房子,不好,吊死了个小娘子,这才要卖的。” 季羽心头一紧。这可是凶宅啊! 童景元又道:“子砚,我知道有处房子不错,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去看看。” “哦?”安四剑眉一挑:“房子在哪里?多大?” 童景元想了想:“就在我家不远,三进的院子,还有东西跨院,挺新的,房子的主人因为要搬去州府,这才要卖房。” “三进的院子?”还有东西跨院?安四心下一喜,他正要找这样的大宅子呢! 和季羽对了下眼神后,又问道:“这房子价格如何?” 童景元笑道:“子砚,先去看房,你若觉得好,价格我们一起谈。” 季羽也觉得先去看房好,若是喜欢再谈价格。 若是价格太贵,再看其它房好了。 他们一行人走路的坐马车的,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目的地。 同之前来时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街道不同,这边街宽人少房子大风景好。 童景元边走边介绍道:“这平安巷住的基本都是清贵人士,我们要去看的那房主人也是个举子。哦!对了,庄先生就住在附近。” 安母刚下马,一听庄先生,眼睛一亮,连忙看向安四。 季羽本来没什么的,可见安母那个样,只觉心中颇不悦。 看来,安母还未死心。 他上前扶着柳夫郎,跟在四哥和童景元身后进了巷子中间一户大门。 见是童景元带来的人,房主很是热情,带着他们里里外外逛了一圈。 见里面果然如童景元所说,十分大。但没季羽想象中的新,半木半砖,主院东西跨院结构皆和安家在桃花村的布局差不多,院子里还弄了假山种了树木,颇有情调。 房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很是不舍地道:“若不是州府房子太贵,实在舍不得卖掉这宅子……” 安母很是满意这房子,尤其知道房子里还出了位举子后,更满意了。 可一听那房主人要价一千二百两,顿时又不高兴了。 这么贵? 这又不是州府,只是县城。她安家大宅五进的大宅子,大大小小院子加起来有十几个,当初买时也不过两千两。 一个这么小的破院子竟。。玉岩。。然要一千二百两? 这价格童景元也觉得贵,也正是因为贵,这么好的房子才一直没卖出去。 不过,没关系,卖家开价,买家也可以还价嘛! 这时就轮到安五上场了,和童景元配合,轮流轰炸房主讨价还价。 季羽在一旁急得也恨不得上前帮忙砍。 若是让他砍,他直接砍一半。 只是可惜,在这个社会,夫君在场的话,夫郎是没有话语权的。 他不说话,柳夫郎就更不说话了。母子俩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已不剩多少叶子的树说话。 “方才那东跨院倒是和我们之前住的那院子有几分相似。也有那么一颗石榴树。” 季羽知道柳夫郎说的是原先季家的房子,他没有原身的记忆,不知道这些事,只能沉默以对。 柳夫郎又道:“一千二百两……这也太贵了……” 若是以前还在季家,他必定不会这么说了。可自从搬到桃花村,他才知道村民挣钱有多辛苦。 一千二百两,一家子不吃不喝只怕要存几百年才够。 安家虽是富户,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 何况,若是搬到了城里,就不能再打猎了,那往后靠何为生? 季羽知道他的担忧,安慰道:“母亲,放心,四哥自有主见。” 安四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他想给羽哥儿买个大房子。 而这房子挺不错,他喜欢。不管还不还得下价,他都要买下来。 往后,他就和羽哥儿住东跨院,小五住西跨院,母亲住主院。 这样便是各不干扰,清静了。 再请几个婆子做饭洗衣扫洒,不让羽哥儿再做一点苦活累活。 再在附近给阿母买个小院子…… 他冷着脸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而安五童景元还价时,总要时不时地看一下他。 房主人便知,这个才是做主的那个。 第五十二章 大房的阴谋 见安四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喜欢这房子还是不喜欢,房主人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 州府的房子已经定下了,今日若是能卖出这房子那是最好不过,若是走了这个买家,下一个买家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最后,房主让了步,房子谈到了一千两,安四拍板成交。 稍后便去衙门过户,原房主承诺三日内搬家。 买好了房,安四让安五带母亲去以前常去的酒楼吃饭,他则和季羽柳夫郎童景元随便找了家酒楼吃饭聊天。 一听他还想在附近买个小宅子,童景元拍着胸口道:“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至于话本的事,下回收房时再聊。 一听儿婿说要买个小院子,柳夫郎不禁一愣,不是说租吗? 方才那个大宅子花了一千两,承嗣手头还不知道有没有银子剩下呢? 何况搬家置物最费银子,若是买了小院子,只怕银子就不够用了…… 他正要阻止,可季羽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暗示他道:阿母,不要管了。 四哥没银子买,他买,他不是还有卖方子的银子吗?应该够买个小院子了。 阿母对他这般好,他可不能委屈了阿母。 柳夫郎虽有心阻止,可羽哥儿不让他说,又当着外人的面,只当将话咽了下去。 到申时初,安五才带着安母来书局汇合。 可兴高采烈去吃饭的安母,回来时眼睛竟哭红成了红桃子。 安五小声地对安四道:“真晦气,吃个饭竟又遇上大房一家。” 安四了然。母亲必然是又受气了。 回桃花村的路上,安母冷着脸一直未说话。 她不说话,季羽也不说话。 这个安母,他刚进安家门时,还想着掏心掏肺地对她,可这人讨厌得很。 翻脸比翻书还快,对着外人软弱无比,对着家人就要死要活相逼,典型的窝里横。 这几日对他确实好了些,可今日听庄先生也住在附近时,她那眼神,季羽心里记着呢! 安母只怕还嫌弃他,还想让四哥娶庄姑娘呢! 回了桃花村,安母柳夫郎回房休息,季羽和杨婆子做饭,安家兄弟边算账边说话。 “房契地契我写的是我们两兄弟的名字。说好了,往后我和羽哥儿住东跨院,西跨院归你。待你成了亲有了孩子,地方不够住了,我们再换大的房子。住一起也好,分家也好。总之,莫要像别家,两兄弟为了点蝇头小利吵吵打打。” 安五难得地正儿八经说话:“四哥,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我不会那样做的。往后娶亲也要找个嫂夫郎这般大度不计较的。” 安四看了他一眼:“那你就打着灯笼找吧!” 他见过的那些娘子夫郎,有几个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 像羽哥儿这般的,少见。 羽哥儿这般的确实少见,不止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吃过饭后,又点上蜡烛在卧房里写话本。 安四则继续做他的弓。 他之前的弓上回进山打豹子时弄断了,得做把新的。 不止给自己做,还得给小五做,还有之前答应羽哥儿的。 弩虽好用,但毕竟是违禁兵器,若是被人告发了,虽不至于怎么样,但也是晦气事一桩。 安四弓做得专心,季羽也写得投入。 有银子挣,能不专心? 若是有他那个时候的电脑,他两个晚上就能码完字,可惜这个时代只能用毛笔慢慢写。 写到三日后,安家兄弟去城里收房,他 第二卷 的手稿仍未完成。 安家兄弟还未回来,可家里来了客人,竟是一名便衣士兵,说是奉蒋校尉的命来找安四的。 见家里只有夫郎娘子,连个汉子也没有,那名自称是小六的士兵也不好待,便去了村里转转。 转着转着,竟跟村民打起来了。 虎儿来报信,季羽连忙拿着砍刀跑了去,只见那小六以一打四,将四个村民打翻在地。 而那四个村民竟然是上回进山的那五个中的四个。 那三角眼张田指着小六跟村长告状道:“就是他,安家兄弟刚走,他就进了安家,定是那小夫郎的相好,来偷人的……” 相好?偷人?季羽怒火一冲,也要学四哥的,直接动手,可小六先动手了,一拳将刚爬起来的张田又打倒在地:“放你妈的狗屁,老子是淮山军的,今日奉命来找安承嗣,老子才在安家待了不到片刻就出来了,什么相好?什么偷人?偷你妈拉个巴子……” 虎儿也作证道:“他进去的时候我在撒尿,他出来的时候我还没尿完……” 小六年纪虽小,却是个暴脾气,见张田还要狡辩,不待他开口,又是一顿老拳打下去:“老子叫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妈拉个巴子的,上回在林子里他就想揍这几个鳖孙了。 怂货! 他下手拳拳到肉,直打得张田口吐鲜血,嚎叫不已。 张家的大喊大叫:“杀人了……” 小六冷笑道:“不过掉了几口牙而已,装什么死?来……” 他一把扯着张田的头发:“你不是说杀人了吗?我们去衙门说道说道……” 一听要去衙门,张家立马不敢闹了。 村长也帮着说好话:“军爷军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就算了。” 看着那鼻青脸肿的几个人,季羽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这些日子被这五家人气出来的郁气顿时散了不少。 难怪都说兵痞子难缠,果然狠啊! 张家这些无赖就得兵痞子治。 打得好! 这边张家才消停,安家兄弟就回来了。 听了方才发生的事,安四脸一沉,一把掐着张田的脖子,冷声道:“再敢败坏我夫郎的名声,我废了你!” 张田被掐得脸色变得紫红,青筋直暴,拼命蹬腿挣扎:“不……不敢了……” 村长怕闹出人命,连忙说好话:“安四,快放手,他不敢了,他要是再敢,就赶出村……” 季羽心中冷笑一声。 这话村长上回就说过了。 安四松了手,将人往田里一扔,又一一扫了张家人一眼。 扫得那些人低头不敢语。 安五怒斥道:“你家不就是想娶我嫂夫郎不成,便要报复他抹黑他吗?就凭你们家这些胆小如鼠贪婪成性的孬种,也配肖想我嫂夫郎?我呸!” 村里人已知道山里发生的事了,对张家也是十分不屑。见张田被打,他们还高兴不已。 “一张贱嘴就知道胡说八道。安家有安娘子柳夫郎杨婆子,一屋子的人,新夫郎怎么偷人?” “打死最好,村里少了一个祸害……” 季羽虽仍然气张家那些污蔑之言,但他也知道村里是非本来就多,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罪,也不能拿这些人如何。见张家不吭声了,他便扯了扯四哥的袖子。 算了,走吧! 反正过几日他们就要搬家了。 季羽相劝,安四再有天大的火,也顿时散了去,拉着他的手大步朝安家走去。 安五对小六拱手道:“请!” 回了家,安家兄弟请小六去了堂屋喝茶,季羽给了虎儿一把糖,摸着他的头笑道:“好虎儿,做得好。” 虎儿捧着糖欢天喜地跑了。 季羽泡好茶送去堂屋,就听小六道:“这五十两虽不多,但也是蒋校尉的一点心意,老虎是你们打的,理应归你们……” 安四断然拒绝道:“我最敬佩的便是淮山军,这银子我不能收,留给兄弟们喝酒吧!” 见他坚决不收,小六也不假模假样推辞,爽快地收好银子,又道:“安公子,蒋校尉还让我跟你说件事,上回在山里要杀你们的黑衣人,醒来审问后,那人如实交代,说是你安家大房让他们以赏金猎人的身份跟着你们兄弟进山,趁机杀人抢物。” 安五脸色顿时大变,惊得站起来:“此话当真?” 季羽也惊得差点打翻了茶杯。 那些黑衣人是安家大房派来杀四哥的? 小六点了点头:“那人就是这么说的。” 安四倒没他们这么大的反应,脸色平静得很,沉声问道:“那人呢?” 小六摇头道:“我出发时已经不行了,此刻只怕……” 那就是死无对证,告发不了大房的人了?季羽气得拳头紧握,咬牙看向四哥。 可四哥脸色异常平静,低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么。 带完话,小六就要走,季羽心中感谢他,不止给他塞了五两银子,还将准备中午吃的一整只白切鸡包给了他。 安五将人送到官道上才回。 回来后将院子里的缸都砸了,要不是顾忌安母和柳夫郎,他只怕要破口大骂了。 好一个大房,这么些年仍丝毫不改狠心歹毒。如今竟然雇凶杀他们兄弟了? 季羽去了后院,见四哥正低头清理马厩。 脸色看着平静,可季羽知道他心里必然不好受。 “四哥……”他才开口,安慰的话还未说出来,安四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没事。我早就猜到了。” 季羽也不管马粪臭了,双手抱着他的腰,脸趴在他胸口,低声道:“他们也太狠毒了。” 安四放下耙,紧紧回抱着他,叹息一声:“我那小弟……听说不行了。大房必然是怕小弟没了,家产会落到我们兄弟手里……” 第五十三章 偷人 季羽越发气愤:“大房就为了未知的事动了杀心?” 安四摇了摇头:“他们向来都是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季羽心口像是投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起来。 “四哥,既然他们是这样的性子,那你可得小心谨慎,以防他们再次下手啊!” 这次不成,大房必定还会动手的。 安四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季羽摇头道:“四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你的身手,我自然不担心他们明着对付你,就怕来暗的。” 又道:“四哥,我们还是不要去城里住了,在桃花村他们不好耍阴招,可到了城里,只怕防不胜防。” 安四皱着剑眉:“暗箭确实难防。” 光明正大,他什么都不怕,可阴谋诡计…… 季羽松开手,低着头想着他看过的那些跟陷害有关的狗血剧小说什么的,在院子里转起圈来。 转了几个圈,又转回安四身边:“四哥,我给提醒一下,坏人一般都会用些什么暗招。” “最好对付的就是像上回在山里,借机杀你。你只要保持警惕性,谁也不信,就必定无事。像其它的,什么美人计……” 见四哥眼中闪过错愕,他连忙解释道:“就是某个晚上……不一定晚上,就是在某个人少的地方,比如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姑娘或是哥儿,说是有坏人追杀她,然后你就行侠仗义救了她,然后她装作受伤,让你扶她,你才靠近她,她突然大喊大叫,说你非礼强、暴之类的,然后从黑暗中冲出来几个大汉,将你扭送到衙门,然后一堆人出来作证,说亲眼看到你强、暴了那女子。” 安四点了点头:“这种事我倒是听说过,确实得防。” “还有。”季羽又道:“你的一个熟人或是一个朋友,要你去他家,或是约了去某处,然后你去了,发现他死了,然后你成了嫌疑人。” “又或者在你的吃食里下、药,酒里下、药,什么催、情药、蒙汗药……” 季羽掰着手指,说了许久,直说得安四笑了起来。 “羽哥儿。”安四捧着他的脸笑道:“不愧是写话本的,这些都能想到。” 季羽心虚不已,他哪能想得到? 还不是归功于他看过的那些电视剧和小说? 厉害的是那些作者,是那些编剧。 他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安四又叹息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时时记在心上提醒自己的。至于去城里住的事……如今景元兄正帮着收拾房子,刷漆、买家具……搬家的事到时再说。” 说起景元兄,季羽连忙问道:“四哥,那你们今日谈话本的事了吗?” 安四点了点头:“安五和景元兄谈了,说是等看到第二卷 的手稿再谈价格,只要不会写得太差,价格至少翻倍。” 翻倍?那不就是四十两?季羽心下大喜。 太好了! 一个故事能挣上百两,他脑中可不止百个故事啊! 他不贪心,非得几百几千两,只要能一直有银子挣,他就满意了。 想着那白花花的四十两,季羽顿时有劲了,连忙回卧房写话本去了。 他得尽量争取在搬家前将第二卷 写完。 安家还没搬走,但他们要搬回城里的事不知怎的竟传遍了村子,顿时,村子里又展开了新一轮围绕安家的议论。 “安家这么有钱啊?城里的房子好贵的,听说要好几百两呢!” “安家兄弟上回打只老虎不就卖了三百两?他们买得起。” “若是我有这个银子,我要买田买地,去城里干嘛?人都不认识几个,规矩还多。” “他们本来就是城里来的,再回城里也正常……” “那羽哥儿真是掉到蜜罐里了,一个不能生的哥儿,嫁得这么好,连柳夫郎都跟着享福,跟着进城住,我家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这些议论之声季羽倒不会在意,反倒因为安家大房雇凶杀人一事,他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搬去城里,可某天晚上安家发生了件事,逼得他们不得不搬了。 这夜,季羽写完话本吹灭蜡烛,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剧情久久不能入睡。 想到深更半夜,刚有点睡意,突然就听外面有响动。 他开始还以为是安五起夜,可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声音似乎朝正房去了。 这不对啊!安母房里有恭桶,从不上院子里的茅屋。 他心口一紧,连忙推了推安四:“四哥……” 安四眼都未睁,抬手搂着他,下巴搁在他头顶喃喃问道:“怎么还没睡?” “四哥……”季羽小小声道:“院子里有声音。” 安四也未在意:“小五起夜吧?” “不是的……”季羽连忙推他:“四哥,你起来看看,那声音朝母亲屋里去了,我心慌得厉害……” 一听朝母亲房里去了,安四猛地睁开眼,一翻身起了床,悄无声息地出了屋。 阿母住在这里,母亲必定不会再来听墙角。 若真有声音,那必定是别人! 季羽开了一点点窗户缝,看着四哥穿过漆黑的院子进了正屋,片刻后只听“啊”的一声汉子惨叫声。 不是四哥的,而是…… 等季羽跑去了正房,见到被四哥踩在脚下的汉子,顿时一愣。 张田? 张田的手掌都被四哥踩变形了,仍抓着手里的首饰不放。 季羽顿时了然,这是来偷东西的。 安四看向闻讯跑来的安五,冷声道:“去叫村长。” 杨婆子搂着吓傻了的安母安慰:“莫怕莫怕,有小四在呢!” 村长很快来了,一脸的气急败坏。 他家两条狗,小黑阿黄都被药死了。 一见张田便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你个黑心肝的,偷窃毒狗,走,去衙门!” 季羽心下一惊,毒狗?是阿黄还是小黑? 乔婶子也来了,指着张田骂道:“你个黑心肝的,怎么不去死?净祸害村里……” 可张田死不承认偷窃毒狗,还说手里的首饰是安四栽赃给他的。 村长冷笑道:“栽赃?你半夜三更跑安家来作甚?” 张田眼珠子一转:“是安娘子约我来的……” 季羽:“……” 还能这样胡说八道? 一听他这话,安四眼神一暗,安五怒火一冲,兄弟俩抬腿对着他踢去: “胡说八道。” “老子叫你胡说八道……” 安母更是气得两眼一翻,晕了。 他们这边正气得厉害,张家也不知怎的得了信,哭哭啼啼跑了来。 见张田被打得大声嚎叫,张家人先是向村长求饶,可一听张田说是来找安母相会的,这些人又撒起泼来,往地上一躺,大哭大骂。 “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安娘子不要脸偷人汉子,被抓了奸就污蔑我家汉子偷窃……” 嚎哭声引来越来越多的村民,这些人一会儿看向已气晕的安母,一会儿又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母亲被如此污蔑,安家兄弟如何忍得住?就要抓张田去衙门理论。 可张田这回竟然不怕去衙门,他深知,对一个妇人来说,名声有多重要,只要他咬死了和安娘子有染,他必然无事。 安四也不是吓唬他的,扯着他的头发就要走。 张田大喊大叫道:“就是去了衙门,我也是来找安娘子相会的……” 季羽虽不喜安母,但也不能任旁人随意污蔑她。更不能容忍张田这等毒害阿黄小黑的无耻之徒这般嚣张。 他先大喊一声:“住嘴!” 又指着张田道:“你们张家最会的就是血口喷人造谣生事,你说我母亲约你?她如何约的你?何时约的你?” 张田被问得顿时哑口。 好一会儿才道:“今日约的我……她她……” 季羽冷眼看着他,看他要说出什么花来。 安五恨不得拍自己一掌,真是气狠了,本来伶牙俐齿的,今日怎么不会反驳了? 好在嫂夫郎清醒。 安四看了眼季羽,松了口气,又看向张田,眼中皆是冷意,恨不得将这个无赖一掌劈了。 众人也不再窃窃私语,皆盯着张田。 张田“她”了好一回又咬牙道:“就是今早,我经过她家院子,她喊住我,说是他们马上就要搬走了,让我晚上来找她。” 安五冷笑一声:“我母亲身子不好,村里都知道,这几日更是病得卧床不起,郎中都来了好几回。莫说早上跑到院门口和你说话,她连吃早饭都没力气吃,还是我喂的。” 季羽又道:“因为我母亲身子不好,这几日,杨婆婆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情况杨婆婆最清楚。” 杨婆子也鼓起勇气道:“安娘子病得厉害,我一直守着,连恭桶都放在屋里,不曾离开过半步。半夜听到声音,那声音可是直奔柜子去的啊!小四进来时,他正将首饰往兜里装呢!”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正是呢!安娘子身子不好,若不是来安家,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 “就是,病成这样,如何跑到门口和张田说话?安家又不是没人,这一院子这么多人,岂能看着安娘子和安家的仇人说话?” 第五十四章 苦命的云哥儿 “对呀!张田说话向来跟喷粪一样,满嘴胡说八道。上回在季家说羽哥儿跟汉子搂搂抱抱,结果那汉子就是安四。还有前几日,又说羽哥儿跟淮山军的军爷,结果,人家进院就待了片刻。如今又说安娘子跟他有奸情,真是不要脸!” “张田和安家向来不和,那日还被安四打了。必定怀恨在心,又看安家有银子在城里买房,便动了贼心吧!” 见众人一边倒地信安家,张家的反驳杨婆子道:“你在他家干活,自然帮他家说话。” 众人又道:“杨婆子睡在这屋不假吧?都睡一屋了,安娘子如何偷人?” 又有人嘲笑道:“张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什么样子?尖嘴猴腮像个鬼,可人家安娘子如花似玉,她就算要找汉子,村里这么多人,她瞎眼了才会看上你。” 安四不想和他们罗里吧嗦,扯着张田就要去衙门,村长连忙拦着:“张田,你可要想清楚,诬告他人可是要反坐的。” 安五冷笑道:“诬告者,杖一百,徒三年。” 一听要坐三年牢,张田怕了,但仍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没有诬告,就是安娘子叫我来的。” “既然如此。”安四扯着他的发髻往外面拖去:“那便去衙门。到了衙门,我看是三十杀威棒厉害,还是你这张血口喷人的嘴硬。” 又对安五道:“小五,去套马车。” 张田虽然奸诈歹毒,可到底是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听杀威棒,还是三十下,顿时吓坏了,连忙抱着村长的腿大喊救命:“村长救命啊!我错了,是我胡说八道,我见他家要搬走了,我就想着,再不拿些东西就迟了……” 村长虽然恨不得一拳捶死他,可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出了这样的事,真闹到衙门,他这个做村长的脸上也无光。只得忍着怒火哀求安四道:“既然他已认错,你就饶了他吧……” 安五轻轻地拉了拉他四哥的袖子:四哥,适可而止。这种事若真闹上衙门,母亲即使是清白的,名声也毁了。 安四心里自然也是清楚这事的,他怒目瞪着张田,在村长的再三哀求下,这才冷着脸道:“这事我可以饶过他,但必须请里长来,将此事原原本本白纸黑字写下,他签字画押,我才肯罢休。” 村长自然没意见,张田也没意见,只要不打板子不坐牢,他怎么样都可以。 安五套了马车去请了里长,写下张田偷窃毒狗诬告罪状,然后,张田当着里长村长众村民的面按下手印。 这事就这样私了。 可这事是了了,等早上季羽杨婆子收拾屋子时发现,屋里少了不少东西。 尤其是安五的西厢房,因为没锁门人又不在,放在柜子里的几两碎银不见了。 气得安五暴跳如雷:“若不是因为买房买东西花掉了,我攒的那些银子只怕都被偷了。” “搬家,马上搬家,都是些贼!” 安母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些乡下人太无耻了……” 昨夜那么一闹,她无脸再在这桃花村待了。可怜她清清白白几十年,竟然被个无耻的乡下汉子红口白牙地污蔑…… 小五安母坚决要搬,季羽虽然有些担心去了城里会被大房算计,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答应搬家了。 安四做事向来干脆,见羽哥儿同意搬家,便立马行动。 当天就搬。 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带上细软就行。 他和小五打猎,这房子还要回来住的。 安四驾着马车,带着一家人出了桃花村。 乔婶子带着虎儿凤儿依依不舍地送到村口。 虎儿十分舍不得安家兄弟,凤儿十分舍不得季羽,皆哭哭啼啼的。 季羽给他们兄妹俩塞了一大把糖,又塞了一串铜钱,这才止了哭。 又道:“待去了城里,一定要去我家玩,我带你们买好吃的。” 小黑阿黄被毒死了,他心里也难受内疚,尤其是阿黄,多好的小狗啊!要不是因为张田来他家偷东西,也不会死…… 安四回头看了眼村子,心里也不好受。 父亲过世后,他们母子三人搬来这里,买地买田盖房子打猎…… 住了三年,虽不时和村里人有些小摩擦,但总的来说还不错,可自从打了那头老虎后,日子便不太平了。 大房找过来闹,村民也来闹,如今更是毒狗偷窃污蔑他母亲…… 他又转回头看向季羽。 日子过得虽不太平,但好在遇上了羽哥儿。 有了羽哥儿,一切都值得。 他看着季羽,季羽却未看他。 远处一个瘦小的人发疯似的追了上来,跌跌撞撞,他实在不忍心,忙道:“小五,停一下。” 马车停下,安四先跳下车,将季羽抱了下来。 云哥儿追了上来,眼泪汪汪地道:“羽哥儿,你们……就这样走了吗?” 他话是对季羽说的,可眼睛却看着安五。 季羽轻叹一口气,握着他的手道:“有空了我会回来看看的,你若是到了城里,若是愿意,可以来找我玩。” 云哥儿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那模样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季羽连忙搂着他安慰道:“莫要伤心……” 他能理解云哥儿的难过。 他们一走,云哥儿想见安五就难了。 进了城,安五和云哥儿的差距愈发大了。 依安母的性子,云哥儿和安五绝无可能。 云哥儿哭得直抽抽:“羽哥儿,我……我阿爹……给我找了户人家……” 季羽一愣。云哥儿才几岁啊?不到十三岁吧?这么小就找了人家? 云哥儿哭得泣不成声:“我……我大哥……年纪大了……家里……没钱……” 季羽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拿云哥儿的聘礼给他大哥娶亲? “云哥儿。”季羽心里难受,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嫁人了? “那家人如何?” 云哥儿拼命摇头:“比……比我……大十几岁……先头夫郎……难产死了……” 季羽心头火顿时一冲,云哥儿父母怎么回事? 就算要拿云哥儿换聘礼,也要找家好的啊! “云哥儿,你告诉我,你阿爹收了人家多少聘礼?” 云哥儿绝望地摇头:“五两……” 季羽掏出钱袋,拿出五两银子:“走!” 云哥儿先是愣愣地看着他,等明白过来这是何意,顿时欢喜不已,激动得嘴唇都哆嗦起来:“羽哥儿……” 眼见季羽拿了银子,安母脸色顿时不好了:“羽哥儿,你作甚?” 季羽压着心头的火,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母亲,我很快回来,我找云哥儿父母说说退婚的事,办好了立马就回来。” 安母掀开帘子,怒斥道:“人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他们都已经订婚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管这么多作甚?” 云哥儿苍白着脸,连忙摆手摇头道:“我还没有订婚,我还没有订婚……” 安母这般呵斥季羽,安家兄弟和柳夫郎立马就不愿意了。 安四脸一沉:“母亲,羽哥儿是不愿看云哥儿受苦。” 安五气得只想咆哮:“母亲,您就好好闭目养神,这事不要管。” 又跳下马:“嫂夫郎,银子给我,我去处理这事。” 云哥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安五,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惊喜。 安五哥愿意帮他? 季羽才将钱袋递过去,安五还未拿上,安母就大声怒斥道:“你一个未婚的汉子去做什么?给我回来。” 别到时候被这乡下一家子缠上。 柳夫郎下了马车:“这事我去吧!” 安母冷笑一声,不好听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充什么好……” “母亲!”安四安五同时出声,兄弟俩脸色皆十分难看。 昨夜若不是羽哥儿,母亲还不知被污蔑成什么样了呢? 为何总这样不识好?翻脸就不认人? 安四冷声道:“母亲,这银子可是羽哥儿自己挣的。” 安母本来就火大。昨夜被污蔑,她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今早家中又丢了财物,如今羽哥儿不经她同意,出手便是五两银子去帮人。 谁知道昨夜看她笑话的有没有这小哥儿的家人?谁知道偷小五银子的是不是这小哥儿家人? 她家平白无故地丢脸丢银子,如今还要送银子出去? 还有她这两个儿子,竟然还呵斥她? 安母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恼怒,就要发火,可见她大儿子脸色阴沉,顿时想起她大儿子曾经说过分家的话,只得将嘴里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见他们吵了起来,云哥儿吓得都不敢哭了,想说什么,又不敢。 他到底年纪小,不懂如何处理这种事,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才让安家母子吵起来,才会害得羽哥儿被安母骂。 眼泪汪汪地看了安五一眼,拔腿就跑了。 他走了,安家母子就不会吵架了吧? 安婶子就不会再责怪羽哥儿了吧? “云哥儿。”季羽柳夫郎还要追,安五一把接过银子:“嫂夫郎,我去。” 见小五要去,安母急得大喊道:“不许去,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 第五十五章 又起龌鹾 安母气得心口痛。 个蠢小子,这样跑过去,会被那家人缠上的啊!到时死皮赖脸要嫁进他们安家可如何是好? 可即使她这般威胁,安五还是追了上去。 片刻后安五又回来了:“母亲、四哥嫂夫郎,我把银子给乔婶子了,让她去处理此事。” 季羽松了一口气:“小五,谢谢。” 乔婶子比他们更合适去处理此事。 安四点了点头,拍着安五的肩膀道:“做得好!” 安母也松了一口气,没去那小哥儿家就好。 处理完云哥儿的事,自然要继续赶路,可安母脸色仍然难看。 她仍是气的,气羽哥儿多管闲事,气小五不听她的话自找麻烦,气承嗣心里只有夫郎没她这个娘。 季羽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安母就是窝里横,昨夜被那般污蔑,为何不见厉害?为何不去呵斥反驳张田? 在外人面前就知道哭哭哭装晕倒,在他面前就知道耍横。 安母脸色不好,柳夫郎心情自然糟糕,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还是安五善解人意,进了车厢换出季羽柳夫郎。 他在车厢陪母亲,安四带着季羽柳夫郎坐在前面。 一家人一路沉默地朝县城奔去。 见羽哥儿小脸蹦得紧紧的,一脸的不高兴,安四还以为他在为安母发脾气之事难受,连忙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季羽心里确实难受,却不是因为安母,而是因为云哥儿。 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家人摆布,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找个大十几岁的鳏夫,这都什么事啊? 等感觉手指被握得生痛,季羽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四哥。 等对上四哥心疼的目光,季羽连忙扬唇一笑。 四哥,无事。 真的无事。 安母虽讨厌,可安家兄弟真不错。 在古代,像安家兄弟敢这般维护他,已是十分难得地了。 若是在官宦人家,安家兄弟这般忤逆母亲,只怕要定上个不孝的罪名,他这个夫郎只怕要被休了。 他反正不在意安母,随她如何。 只要能帮上云哥儿,被训斥几句又如何? 见他们夫夫甜蜜相对,柳夫郎那颗难受的心顿时好了。 只要承嗣对羽哥儿好就行。 看方才安家兄弟那般维护羽哥儿便知,羽哥儿以后必定不会太委屈。 还未到城郊,天突然下起了雨。 虽不大,但秋雨夹着秋风,冷得要命。季羽连忙催柳夫郎进车厢,安五爬了出来要和他换:“嫂夫郎,下雨了,你陪着柳夫郎坐里面吧!” 季羽实在不想和安母待一个车厢,可又怕柳夫郎淋雨生病,又怕柳夫郎不自在,只得进了车厢。 也不知安五如何劝的安母,等他们进了车厢,这人竟然不甩脸色了,眯着眼睛,不知是在打盹,还是在回避他们母子。 她这样,季羽感觉挺好。 谁也不搭理谁最好。 马车静静地走着,穿过流民聚集地时,只见空地上突然多出许多的窝棚。 窝棚虽小,却能遮风挡雨,流民们挤在窝棚里,露出无数双眼睛打量着他们这些路过的行人。 季羽一时又忘了云哥儿的事,盯着窝棚发呆。 若这事是知县做的,那安家大房这堂兄还是个不错的官员。 为流民施粥建窝棚,至少心不坏。 待到了平安巷的新宅子,只见之前已斑驳的门此时刷上了朱红色的漆,焕然一新。 那味道虽不怎么好闻,颜色却既好看,又显得庄重大气。 待进了院里,漆味愈发扑鼻。 比起之前来看时的半旧模样,宅子里如今全部焕然一新。 破了的地方换了,旧了地方修了,屋檐廊柱皆刷了新漆,青石板上的青苔也铲了去。 虽然下着雨刮着风,树叶飘飘落下,但季羽心中像是升起了太阳,明媚无比。 搬了新家,往后没那么多是非了吧? 安四一手拎着个大包袱,一手扶着安母朝主院走去:“母亲,才刷好漆,味道重一些,忍几日就好了。” 安母虽不理睬季羽和柳夫郎,但对自己的儿子却不记仇,打量了一番院子,微微点了点头:“还不错。” 虽比不上安家老宅,但比桃花村那乡下好多了。 又道:“只要清净就行。” 真是烦了那些乡下人的无耻和聒噪。 安五大包小包地进了正房,打量了一番房间。 家具虽不全,但床桌柜这些都有:“母亲,余下的家具还要几日才能送来,您先凑合几日。” 安母摸着外间的圆桌,脸色突然变得感伤:“这个倒像是以前我那房里的……” 安五笑道:“正是呢!找的同一个木匠做的家具。” 安母转头看向她这个两个俊朗非凡又体贴孝顺的儿子,正要笑一笑。 可一见季羽又忍不住冷下脸。 她也不是完全不知好歹,方才小五说了,昨夜若不是羽哥儿,那脏水就真的泼在她身上洗不掉了。 可才怄过气,她实在没什么好脸色对他。 见母亲脸色又不好看了,安四对小五点了点头:“你帮着母亲收拾房间。” 而他自己则带着季羽柳夫郎走了。 大儿子一走,安母脸色越发难看,对着他背影骂道:“有了夫郎忘了娘,孽子。” 安五美好的心情立马没了,往椅子上一坐,无精打采地道:“这话我在老宅时日日都要听祖母骂父亲。” 安母先是脸一僵,随后又恼怒道:“你祖母骂的可不是我,是冷如意那贱人。” 安五怼道:“那祖母大房冷如意磋磨您的时候,是谁护着您?” 安母越发伤心了,在椅子上坐下,落泪道:“那时你四哥多好啊!可如今为了那个羽哥儿,整日里给我甩脸子……” 安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他提这些事是想让母亲记得四哥的好,未成想竟弄巧成拙。 “母亲。”他不耐烦地站起来:“昨夜可是嫂夫郎出言维护的您。” 说完,大步出了屋。 说起昨夜的事,安母顿时羞愤欲绝,立马忘了季羽,又骂起了张田:“个无耻的乡下人……” 同为乡下人的杨婆子看着地上堆着的包袱,一动不动。 都是城里人,安娘子和柳夫郎为何就如此不同? 柳夫郎就从来不会看不起乡下人,更不会这般刻薄难缠。 安四踩着湿漉漉但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带着季羽柳夫郎去了东跨院:“阿母,买的那小院子还未收拾好,您先在这里委屈几日。” 柳夫郎连忙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得亏了我这般好的儿婿,我才能又住回城里。” 见安四带他去正房,又连忙摆手拒绝:“我住厢房即可,正房自然是你们小两口住。” 安四还要劝,季羽推了推他:“四哥,你这样阿母会不自在的。” 安四这才不再坚持,同羽哥儿扶着柳夫郎进了东厢房。 其实这厢房也是很好的,皆新刷了漆,糊了新的窗户纸,地上铺着地砖,里间摆着雕花床。 不过,就一张雕花床,其它的家具还未送来。 柳夫郎也不介意,还摸着床笑道:“羽哥儿,这床倒是和你小时候睡过的一样。” 完全不记得原身以前那些事的季羽只能呵呵笑了几声。 安四又道:“阿母,待会儿我去木匠那里看看,让他们尽快将其它的家具送来。” “不必了。”柳夫郎将包袱放在床上:“也住不了几日,银子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他们这边还未收拾好,童景元来了,送来许多生活用品并十几个婆子夫郎:“子砚,你挑挑,有相中的就留下。” 这些事,安四自然是让季羽处理:“羽哥儿,往后这家里的事,就都靠你了,挑你喜欢的。” 季羽这个生活在新社会的人,又没用过下人,哪会挑?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奸猾嘴碎的即可。 左右看了看,问了几句话,挑了几个面善的做粗活的婆子夫郎,然后又让安家兄弟给安母挑个伺候的。 安母嫌杨婆子是乡下婆子,粗俗,看不上。 那正好,季羽巴不得将杨婆子留给柳夫郎。 在他看来,杨婆子最好不过,虽胆小,但话少干活麻利又识眼色,照顾柳夫郎最好不过。 等挑好人,都已经正午了,做饭是来不及了,安五去外面酒楼买来饭菜,一家子包括童景元分坐两桌,在饭厅里吃饭。 买房子搬家一事,童景元帮了不少忙,安家兄弟对他自然感激不尽,尤其是安五,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景元哥,买房子搬家一事,仓促又琐碎,若不是有你帮忙,我们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还不知要忙到何时呢?这酒我敬你。” 安五敬酒,童景元心里像是抹了蜜,笑眯眯地一仰而尽,又道:“我和子砚是同窗,又是好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只是举手之劳,应该的。” 喝了酒,安五话更多了:“景元哥,你就算比我大几岁,也不至于看着我长大吧?” “怎么不是?我第一回 见你,你还流着鼻涕呢……” 他们两人嘻嘻哈哈说着话,安四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饭,几乎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实在不喜寒暄,有小五招呼景元兄即可。 第五十六章 新宅子第一日 屏风这边吃得颇为愉快,另一边就不怎么和谐了。 安母虽然没再甩脸子,可也不说话。 她不说话,季羽根本不在意,可柳夫郎在意啊! 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留在这里,安母才会不高兴,才会对羽哥儿不好的。 柳夫郎的不自在,季羽自然觉察到了。 等吃完饭,他和安四说了一声,带着柳夫郎杨婆子去了新买的小院子里。 不是没收拾好吗?他们自己来收拾。 早一些搬过来,柳夫郎少受一点气。 小院子不大,就一进。虽小却精致,院子里有树有井,该有的皆有。 打扫出卧房,柳夫郎便劝道:“羽哥儿,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和杨婆子就够了。” 安家的新宅子还没收拾好呢!羽哥儿不管家里的事,却耗在他这里,安母知道了,必定又要骂人了。 可季羽不听,非要将整个院子收拾出来。 他正收拾灶房,院门响了,竟是安四来了。 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抬着家具挑着担子,在安四的指挥下进了院。 “四哥?”季羽一愣,家里那边还未收拾好,四哥怎么来了? 安四笑道:“方才去了木匠那里,见不少家具都做好了,便给阿母先送过来。” 何止家具?就连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一应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等搬东西的人走了,安四拉着季羽的手笑了笑,又对柳夫郎道:“阿母,你看还缺什么,跟羽哥儿说一声,我们明日里再去买。” 柳夫郎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忙摆手:“不缺什么不缺什么,你看东西这么全,若是让我自己去置办,都没这么周到……” 季羽笑眯眯地道:“四哥确实周到。” 若是让他去做些事,都不一定有这般周全。 安家的家具都不全呢!就先送到柳夫郎这里了,必然是知道他不高兴了,来哄他的。 安四无奈地看着他:“其实是景元兄帮的忙,我哪懂这些啊!” 即便是景元兄帮的忙,季羽仍一样高兴。四哥有这份心就够了。 柳夫郎是越看儿子儿婿越欢喜,心里想留他们吃晚饭,可也知道不妥,安家还未收拾呢!连忙催季羽回去:“羽哥儿,这边收拾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吧?快回去吧!” 季羽这才告别柳夫郎,和安四手拉着手往家里走去。 边走,两人边甜甜蜜蜜地说着话: “四哥,谢谢。” “谢甚?” “给我阿母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啊!” “这不是我这个儿婿该做的吗?” 才不是呢!季羽心里清楚,这个时代的女婿可不像四哥这么好。 所以,这越发衬得他的四哥好。 既然四哥这么好,那他也不生安母的气了。 回了家,季羽撸起袖子又是一阵忙碌。 等终于将东跨院收拾出来,他累得都不想动弹了。 可四哥偏要拉着他看房契:“羽哥儿,这是阿母住的那小院子的房契地契,写的是你的名字。” 季羽一愣,接过看了一眼,见果然是他的名字,顿时感动不已:“四哥,谢谢!” 他其实应该假装谦让一番的,可他累得没那个心思假装了。 “谢甚?”安四收好房契地契,拉着他朝净房走去:“你挣了那么多银子,这都是应当的。” 才不是应当的呢!季羽心里清楚,这是他的四哥好。这个世界多的是花着妻子或是夫郎嫁妆还狼心狗肺的汉子。 安四往浴桶里倒好热水,又来解季羽的衣裳:“羽哥儿,累坏了吧?我帮你洗。” 季羽脸一红,连忙扯紧腰带。 四哥帮他洗?这不好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安四最喜欢看他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了,本来打算洗完再做的,可一见羽哥儿红了脸,便再也忍不住了,掐着羽哥儿的下巴低头便亲了上去。 他这人亲热时向来动静大,亲个嘴像是打架一般,又咬又啃的,还喘得厉害,没几下便啃得季羽也娇、喘连连。 是腿也软了,拽着腰带的手也松了,任四哥将他扒了个干净。 在他被亲得快要断气时,安四终于松开嘴,一把将他抱进浴桶里。 “羽哥儿……”安四将身上的衣裳一扒,也钻了进去,抱着季羽又是一顿啃吻。 他那个身高体量,可想而知,才钻进桶里,那水便哗啦啦地溢了出来。 “四哥……”季羽心疼刚收拾干净的地砖,连忙推了推:“水溢出来了……” “无妨!”安四吮吸着他的红唇,舌头往他嘴里钻去。 “四哥……”季羽虽然被亲吻得来了兴致,可实在太累,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好累……” 安四抓着他的手往下面摸去:“无妨,我不累。” “羽哥儿,不需要你动,你睡便是……” 可季羽哪睡得了?安四才亲了他几下,便将他翻了个身,招呼都未打,便提枪入了巷。 那杆长枪,尺寸季羽可是清楚的,差点没把他to g个对穿,to g得他大叫一声。 那叫声绵延悠长,叫得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捂着嘴。 他方才是不是叫太大声,叫得太浪了啊? 若是让人听到了…… 安四咬着他的后脖颈,喘着粗气道:“不怕,这东跨院就我们俩,羽哥儿,从今往后,你再也不必忍着了,放开声来叫。我就喜欢听你叫……” 季羽还想说:即使这院子只有他们夫夫俩,那也不能如此放肆。 这古代的房子隔音可不怎么好…… 可他的嘴里的话被四哥顶得断断续续,最后化成了绵延的哼哼声。 憋了这么多日子,安四心头的欲火都快上天了,如今终于住进了新宅子,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那必定是放开了做。 安四也不压抑自己,无论是声音还是动静,那可谓是惊天动地。 好在,他们没做多久,外头“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落在瓦上落在青石板“叮叮当当”,如同伴奏一般,正好遮掩了他们的声音,这才没有闹出笑话来。 这回,安四是铆足了劲,将季羽翻来覆去地吃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果不其然,将季羽折腾得翌日起不来了。 翌日仍是雨天。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天阴沉沉的,屋里头越发昏暗。 正午的时候,季羽睁开眼看了一下,见外头灰蒙蒙的,便想着。 天还未亮,他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然后这一睡直睡到酉时,季羽迷迷糊糊地看着外头,纳闷不已。 为何睡了这么久还没天亮? 四哥呢? 他心里才想着四哥,外头便传来声音,有人进了屋,珠帘“叮叮当当”响起,安四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羽哥儿,醒了?” 屋里虽然光线昏暗,可四哥脸上的餍足,季羽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响起了昨夜的疯狂,立马红了脸。 昨夜……他们实在闹得太过。 他连忙扯过被子蒙住头。不是他扭捏,只是他无法面对四哥。 实在是昨夜他叫得太浪。 这古代正经夫妻的房事皆是含蓄压抑的,他昨夜那般放得开,四哥会不会认为他是放荡之人,从而瞧不上他? “羽哥儿……”安四放下托盘扯开被子,笑道:“不想见我?” 季羽暗叹一口气,放下被子看着四哥的俊脸,小声道:“我是无脸见四哥。” 安四一愣:“为何?” 季羽低垂着眼皮,小声地道:“我昨夜……太过……” 见他羞红了脸,安四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甚,倾身掐着他的脸颊笑道:“羽哥儿,若是我说,我就喜欢你那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孟浪?” 好吧!季羽不扭捏了,既然四哥喜欢他那样,那他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季羽抬起头来,也掐着四哥的俊脸,气呼呼地道:“四哥,你起床为何不叫我?” 连粥都好了,必定不早了。 入住新宅子第一日便起晚了,安母指不定要说他什么呢? 安四顺势咬了下他的唇:“你那么累,我如何忍心叫你起来?” “这里和桃花村不一样了,家里买了下人,也不需你做早饭了,起那么早作甚?” 虽然不要他做早饭,可还有个讨厌的安母啊!季羽也狠狠地咬了下四哥的唇:“到时候我被骂,就是四哥你的错。” 他还从未这般撒过娇,更未这般主动地亲吻过安四。 安四呼吸顿时一窒,心口“砰砰”狂跳,掐着羽哥儿的下巴就是一顿啃吻。 他喜欢羽哥儿这般主动。 见四哥的手往他衣裳里摸去,季羽连忙挣扎:“四哥……” 不会是又要吧?他后面还痛着呢! 安四也知道昨夜折腾得羽哥儿太过,只得松了嘴,轻叹一口气。 罢了,今日就先放过,来日方长。 端起托盘里的碗,用勺子搅了搅:“羽哥儿,饿了吧?先喝点粥,晚饭再吃好的。” 见四哥终于松开了手,季羽顿时松一口气。 好在四哥还知道心疼他。 可一听“晚饭”这两个字,又是一愣:“四哥,什么时辰了?” 安四舀了一勺子粥往他嘴里送去:“酉时初了。” “酉时?”季羽只觉五雷轰顶。 他睡到下午了? 完了完了,他这个懒夫郎的名声,不用安母出去传,这巷子里的人估计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五十七章 新宅子第二日 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安四连忙安慰道:“羽哥儿,莫怕,我跟母亲说了,说你昨日搬家收拾院子太辛苦,累病了。” 季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病假请得好。 既然四哥说他病了,那他就干脆装病到底好了。 季羽半躺着,伸手道:“四哥,把小桌子抬过来,研墨。” 安四自然不准:“你好好歇着吧,话本明日再写。” 可季羽坚持道:“我已经歇够了,趁天还未黑,多写些。” 如今又是买房子又是置办家具,安家兄弟不再进山打猎,没了收入,要坐吃山空吗? 他得赶紧挣银子。 安四自然知道他的担忧,安慰他道:“放心,如今虽不能常去打猎了,但我们还有个铺子,不会坐吃山空的。” 季羽一愣:“四哥,你还有铺子啊?” 安四将勺子送到他嘴边:“我们从安家分出来时,几乎是净身出户。只是这三年来,我们兄弟日夜不停地挣钱,除了打猎,还会挖些药材来卖。虽然没挣上多少银子,但还是买了田地盖了房子,又在城里买了个铺子。铺子虽小,但一个月也有几两的进项,够我们生活了。” 季羽张嘴接过四哥喂来的粥,待咽下后好奇地问道:“四哥,铺子是租出去了,还是自己做些买卖?” 真想不到,四哥这般刚硬的性子,竟还有商业头脑? 安四又舀了一勺子粥:“请了个掌柜一个伙计,卖些皮子等杂物。” “那很好啊!”季羽笑道:“我也要努力,多挣些钱,再买几个铺子。” 最好给柳夫郎也买个铺子,这样柳夫郎就能安享中晚年了。 喝完粥,安四还是拗不过季羽,替他搬来桌子研起墨来。 “四哥,我再写几百字,再过一遍,没问题了就可以给景元兄看了。” 安四低头看他写的字,娟秀漂亮,比之前进步很大。 “你也不需如此拼命,慢慢写。” 季羽摇头道:“没有拼命,一点都不累。” 比进山打猎轻松多了。 待写完了,季羽又道:“四哥,你也帮我看一遍。” 夫夫两个躺在床上靠在一起,一张张地翻看着,等季羽看完,见安四皱着剑眉仍看得入神。 安四看手稿,季羽看他。那俊脸,季羽越看越喜欢。 这么俊朗的脸放到他那个时代也少见吧! 可竟然让他碰上了。 穿越果然是老天爷看他孤零零的太可怜了,补偿他的。 看着看着,季羽又想起昨夜之事。 他之前竟然还以为四哥不行,可四哥行,不止一点行,而是很行很行。 那蚀骨销魂的滋味…… 才想一下,季羽便觉心跳加速腿发软,连忙甩了甩脑袋。 大白天的,想这些不好。 可盯着四哥的俊脸看了一会儿,季羽又突然莫名忐忑胡思乱想起来。 这么好这么完美的四哥为何会看上他呢? 等最后一页看完,安四仍盯着手稿,长叹一口气。 季羽笑着问道:“四哥为何叹气?写得不好?” 安四这才将目光从手稿上收回,看向季羽,摸着他白嫩的脸道:“写得太好了。” 季羽大概知道他为何叹气了:“四哥是不是也想成为燕赤霞那样的人物?” 安四眼睛一亮:“羽哥儿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的?季羽心中哼了一声。 对小倩的故事,虽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但大体分为三种。 女人大多羡慕其中的爱情。 学子一般想做宁采臣,若是我也能遇上小倩那样美艳的女子该多好? 而心而怀大志的大义之士则想像燕赤霞那样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季羽笑道:“因为我知道四哥心怀大志,不是那等只幻想着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呆学子。” 安四诧异地看着季羽。 他和羽哥儿在一起不过短短时日,为何羽哥儿会这般了解他? 季羽趴在他胸口上,也看着他,笑意盈盈。 四哥真俊啊!连诧异都这么俊。 对视片刻,气氛渐渐变得焦灼,安四的目光越发炙热,呼吸越发急促。 “羽哥儿……”他一个翻身将季羽压在身下,低头咬上他的唇。 得夫郎如此,夫复何求啊! 季羽毫不扭捏,热情地回应着。 他也喜欢四哥,喜欢得不得了,有什么好扭捏的? 可等四哥的手向他股后摸去,他又急了:“四……四哥……不……不能啊……” 亲亲就够了,做……真的不行啊!他还未好呢!再做,明日他真要起不来了。 可安四不管,方才已经欲火焚身过一回了,再忍……他真的忍不住了。 手直接摸进季羽的裤子,又揉又搓。 另一只手则抓着季羽的手往自己的裆部摸去:“羽哥儿,你看看我……” 一摸上那滚烫的硕、大,季羽立马软了身子,心头顿时欲火焚烧起来。 那那那……就做吧!方才已经拒绝过一回了,再拒绝,四哥会伤心吧! 明日让四哥早些叫醒他好了…… 季羽正哼哼着,外面突然传来安五的声音:“四哥,景元哥来了……” 一听屋里的动静,安五才迈上台阶,话还未说完,顿时脸一红,立马转身跑了。 竟然白日宣淫,他四哥越发过分了。 他一口气跑出东跨院,直跑到倒座房会客厅。 童景元正背手踱步走着,见他面红耳赤地跑来,连忙问道:“小五,这是怎么啦?被你哥骂了?” 可见他那面红耳赤不是恼怒,而是羞涩,眼睛也不敢看他,左右躲闪着。 童景元顿时反应过来,调侃道:“小五,莫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 安五又羞又恼:“胡说什么?什么不该看的?” “就是……”童景元以扇拍手,目光却往小五下三路挪去。 安五不知他看什么,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了,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见自己那里拱起来了,而景元哥是满眼的嬉笑。 顿时越发羞恼,转过身怒声道:“你看甚?” “我看甚?”童景元脸皮厚得很,转到他面前,笑道:“未曾想,当时穿开裆裤的小不点,如今长大了。” “你……”安五怒了,也往童景元的下三路看去,怼道:“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没长大。” 若是旁的人被这么说,必定要生气的,可童景元不气,还嘻嘻笑道:“小五怎么知道我没长大?难道见过我的?” “你……”安五从来没见过如此下流之人,怒声道:“谁见过你的?” 童景元继续甩流氓:“那小五要不要见一见?” 安五这下真的生气了。他跟着四哥长大,四哥从小便是正人君子,从未跟他开过任何玩笑,更不用说这等下流玩笑。 见他黑着脸转身要走,童景元也知自己太过,连忙拉着他:“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不开玩笑了。” “还生气呢?你一个男子汉还开不起这种玩笑了?汉子之间开这种玩笑不是正常吗?” 安五冷哼一声:“下流!我和我四哥就从来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童景元反驳道:“你四哥不开玩笑?那你四哥不是还大白天的……” “你……”竟敢说他四哥?安五狠狠地瞪了童景元一眼,转身跑了。 若不是看在景元哥这么帮他家的份上,他定要骂他一个狗血淋头,打得他满地找牙。 “呃……”见小五黑着脸跑了,还跑得飞快,童景元想追也追不上,只能轻叹一口气。 看来往后和小五说话,不能这么荤了,得素着点。 季羽又被做狠了,起不来了,只能继续装病,晚饭也没去吃。 安五不好意思见他四哥,也装病没去,餐桌上只有安母和安四。 见季羽又没来吃饭,安母脸色十分难看:“这回我可没怎么他吧?怎么还装病饭都不吃了?” 安四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母亲,羽哥儿是真病了。” “真病了?”安母冷笑一声,难听的话就要出口,可见大儿子锐利的眼睛看向她,那话又说不出来了,转而问道:“听说柳夫郎住的那院子是你买的?” 安四知道母亲要说什么,直接道:“用羽哥儿卖方子的银子买的,房契地契写的我的名字,只是借给阿母住而已。母亲要看房契地契吗?” 安母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道:“我就没听过有哪个岳母娘……” 可她才开个头,婆子来传话:“夫人,五少爷病了,不来吃饭了。” 一听安五病了,安母立马忘了季羽柳夫郎,扔了筷子,起身朝门外走去:“我的小五啊!怎么病了呢?” 安四摇了摇头,继续吃他的饭。 雨停了,明日应该会天晴,还有许多事要做,早些吃完饭早些睡…… 这夜,夫夫没有再折腾,只抱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四哥,听孙夫郎说,下午景元兄来了。是因为手稿的事?还是因为房子的事?” “不知道,没待多久就走了,好像和小五吵架了。” “吵架?定是景元兄气小五了。” “不一定,小五那个性子,脾气有些大。” “必定是景元兄不好。小五多好的孩子啊!三观正着呢!” 第五十八章 护妻狂魔 “三观?”安四不解:“何为三观?” “……”季羽心口一紧,他怎么将他那个时代的词汇用到这个时代了呢? 立马闭上眼睛:“四哥,我好困……” “哦!那快睡吧!”安四轻轻拍着季羽,哄他睡觉。 翌日,季羽早早地起了床去了灶房。 灶房已经有人了,厨娘正烧水做早饭,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季羽笑道:“无须行礼,我打些热水就走。” 他一个现代人,即使这些下人是花银子买来的,他也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只要做好各自分内的事,他更不会刁难人。 打了热水回了东跨院,季羽催安四起床:“四哥,起来了,今日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做吗?” 安四坐了起来,一把搂着拉他起床的季羽:“让我抱抱。” 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啊! 可哪有这么随心所欲的生活?家里又不止他们夫夫两个。 还得去给母亲请安呢! 一想到母亲,安四就心烦。 虽然母亲有所收敛,但对羽哥儿仍然过分。 果然,到了主院,他和羽哥儿在院子里吹着冷风,等了快半个时辰,婆子才出来传话:“四少爷,夫人让你进去。” 安四冷着脸,拉着季羽就要进去,可婆子又道:“四少爷,夫人说了只见你。” 安四脸一沉,冷眼看着婆子。 可婆子低垂着眼皮,并不看他。 安四收回冷冽的目光,对着正房行了个礼:“母亲,儿子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既然母亲不方便,那儿子就不打扰了。” 说完,拉着季羽便走了。 季羽回头看了那婆子一眼。安母这是住进了大宅子,要给他立规矩了? 可惜四哥不吃她那一套。 安四这般不按套路走,把门口的婆子惊得一愣,把屋里的安母气得一个倒仰。 孽子! 大孽子刚走,小孽子来了:“母亲,还未起床呢?我都饿死了,吃早饭吧!” 安母捂着胸口道:“我不舒服,不想吃。” 安五点了点头:“那行,我和四哥先吃饭去了。吃完饭,今日还有好多事呢!” 安母被他怼得一愣,恼怒地道:“你个孽子,我不舒服,你们就不管我了?” 安五诧异地道:“四哥不是给您请了婆子照顾吗?再说您说话中气十足,哪里不舒服了?要真不舒服,我去叫郎中,就请以前常给老宅众人看病的林郎中,行吗?” 安母哪有不舒服?无非就是觉得季羽过分,竟然装病不见她,想摆摆婆婆的架子,可一听小五要去请那林郎中,她立马不吭声了。 那个林郎中医术虽好,可说话刻薄得很,若是装病被看出来,指不定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到了饭厅,安四拉着季羽坐下,对厨娘冷声道:“把所有的下人叫来。” 季羽不知他要做甚,安五却清楚得很,低头喝粥,等着看戏。 没一会儿,所有的下人皆来了饭厅。 安四看向伺候他母亲的婆子,冷声道:“收拾收拾东西,待会儿送你去人牙子那里。” 方才之事未必就是母亲的意思,只怕是这个婆子撺掇的。 这样的婆子不能留! 婆子一愣:“四少爷,我做错什么了?” 安五冷笑一声:“你是谁买来的?” 婆子愣愣地看着安四:“四……四少爷。” 安五冷哼道:“还知道是四少爷啊!” 他不再说话,安四更不理睬她,婆子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得咬着牙退出灶房收拾东西去了。 婆子一走,季羽心中所有的不悦顿时散了去。 有这么好的夫君,有这么好的小叔子,即使吹那么一会会冷风,听那么一些些刻薄之言,也无所谓了。 安四又看向其余几个婆子夫郎,问道:“尔等有谁愿意去照顾夫人的?” 无一人答应。 安四又道:“去照顾夫人,每月再多加一百铜钱。” 顿时,几人抬头看着他。 “但是。”安四又厉声道:“尔等要清楚,谁才是给你们开月钱的人。” 他话音一落,厨娘和一位孙夫郎又很快低下了头,片刻后一位邓夫郎也低下了头,最后就只剩一位孔婆子了。 吃过早饭,安四带着孔婆子去见安母,季羽回东跨院拿手稿,安五不想见童景元,便带着那位被赶走的婆子去找人牙子。 待安四出来,季羽已在主院外等着了。 季羽也不问安四,换了位婆子安母有没有闹,他心中根本不屑掺和这些事,只笑眯眯地道:“四哥,我能跟着去书局吗?” 因为方才母亲的刁难,害羽哥儿站在外头吹冷风之事,安四对季羽心中正亏欠不已,羽哥儿想跟着去,他自然答应:“可以,但是你得加件衣裳,还得将脸弄一弄。” 只要四哥答应他跟着出去,季羽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立马回房加了件衣裳,又去了灶房。 再出来时,方才的俊美小夫郎成了黑脸小夫郎。 可即便脸再黑,安四仍爱得紧,拉着他的手,夫夫俩有说有笑地朝大门走去。惹得正扫落叶的孙夫郎羞红了脸。 四少爷总是板着一张脸,未曾想对着夫郎竟这般温柔? 这还是夫夫俩头一回单独逛街,两人也不着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去了木匠铺,看了他们订做的家具做得如何了,又去了杂货铺补了一下家里缺的物品,又去了布店买了布匹和棉花,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得做冬衣了。 路过一个糖人摊子,安四给季羽买了根凤凰糖人。 “羽哥儿,尝尝。” 那凤凰糖人做得十分逼真,羽毛一根根的,看得季羽赞叹不已。 若是有手机在,他一定要拍下来留个纪念,实在是太漂亮了。 不止漂亮,还甜得腻人。 季羽觉得味道还不错,便也想让四哥尝尝。 将糖人递到安四嘴巴:“四哥,你也吃。” 若是平时,若是旁人,安四必定是不会吃的,可面对笑意盈盈的季羽,他拒绝不了,厚着脸皮咬了一口,然后,从嘴甜到心口。 “四哥,甜吗?” “甜。” 季羽嘴里吃着糖人,心里发着甜,高升的日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和喜欢的人肩并肩地走着,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糖人还未吃完,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到了书局门口。 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喧哗声不断:“掌柜的,那《倩女幽魂》何时才有卖?” “快了快了……” "第二卷 何时才出?” “快了快了……” 季羽心下一喜,抬头看向安四。 那话本看来确实很受欢迎嘛! 安四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他进了里面,还未上楼,童景元便“咚咚”地下楼迎了过来。 “子砚、嫂夫郎……” 可他往安四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安五,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望。 “小五为何没来?” 安四淡淡地道:“他有事。” “哦!”童景元暗叹一口气,收起眼中的失望,招呼夫夫俩上楼。 小五必定是生他的气了,看来往后真的不能再随便乱开那等玩笑了。 等安四递上手稿,他低落的心情这才振作起来,捧着手稿认真看着。 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脸也皱成了一团,季羽忐忑不已,连忙看向安四。 四哥,是他写得不好吗?景元兄为何是这个表情? 安四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笑了笑:莫慌,景元兄就是这副德行。 果然,等手稿看完,童景元一巴掌拍向安四的肩膀:“子砚啊子砚啊……” 他正要抒发一番自己彭拜的心情,可见季羽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中的光芒璀璨似繁星,满是忐忑和期待。 他突然反应过来:“子砚,这话本莫不是嫂夫郎写的?” 不是他胡乱猜测,实在是以他对子砚的了解,绝对写不出如此感人细腻的话本来。 安四冷着脸未说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季羽红了脸,有些心虚。 他一个夫郎写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让人知道了,不好吧? 不用安四承认,只看他们夫夫俩的神色,童景元就已经确定,这话本就是季羽写的。 他哈哈笑道:“子砚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只想挣钱,旁的事没那个闲心去管。” 又对季羽笑眯眯地道:“没想到嫂夫郎不仅貌美如花,文采更是斐然。子砚,有福气啊!” 童景元比安四还要大上一岁,可他一口一个嫂夫郎,叫得季羽颇不好意思。 可安四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只要不打羽哥儿的主意,随童景元怎么喊。 童景元捧着手稿,打着哈哈,又是让座又是让人上茶上点心。 可安四不爱这些虚的,直接问道:“手稿可满意?” 童景元笑眯眯地点头:“自然满意,十二万分满意。” “那这第二卷 的润笔呢?” 童景元在椅子上坐下,沉思片刻,又道:“这事要不让小五来谈?我说低了,怕对不住你们,说高了,我自己也亏。最好讨价还价,那才有成就感。” 安四无奈地道:“你直接说个数,行不行我们决定好了,无须小五来谈。” 第五十九章 换了个画风 季羽很想说:四哥、景元兄,我也可以讨价还价啊! 可他也知道,有夫君在,轮不到他一个夫郎说价,即使这话本是他写的。 见安四坚持,童景元笑了笑,厚颜无耻地道:“那就二十两吧!” 二十两?安四剑眉一皱,就要发火。 羽哥儿那么辛苦写的手稿,竟然只给二十两? 可火还未发出来,他心口突然一紧,想起一事。 而季羽,则是一愣,不是说翻番吗? 他正要开口说话,安四起身拉着他,一把夺过童景元手中的手稿:“告辞!” 早上被母亲气糊涂了,忘了润笔他骗了羽哥儿一事,若是还在这里讨价还价,只怕要露出端倪来。 还是趁羽哥儿未发现,赶紧离开吧! 至于润笔,还是让小五来谈吧! 安四走得坚决,童景元在后头拼命追:“子砚,别走啊!再谈谈嘛!让小五来谈……” 安四拉着季羽头也不回地出了店,才走过一个铺子,竟遇上了安五。 “四哥,怎么啦?”见他四哥冷着一张脸,安五连忙问道。 安四心虚,不好当着羽哥儿的面说什么,只能板着张脸沉默以对。 见四哥不愿说,季羽便将方才在书局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安五气呼呼地道:“景元哥为何不讲信用啊?明明说了至少翻番的,为何是二十两?至少也得是三……” 他那个“三十两”还未说出口,便见他四哥瞪了他一眼,瞪得他连忙闭上嘴。 他虽然不知他四哥为何瞪他,但必定是有理由的。 安四推了推他:“小五,景元兄说要同你谈,你去谈吧!” 又嘱咐道:“不能低于四十两!” 安五点了点头:“四哥,你放心,我去找他谈。” 竟敢欺负他嫂夫郎?太过分。 昨日还跟说那样的玩笑,更过分! 今日不刮景元哥一层油他不姓安。 安五黑着脸朝书局走去,童景元笑意盈盈地等在门口:“小五来了?” 一见他嬉皮笑脸的,安五顿时想起昨日那些事,心中越发不快。 可也是这张笑脸,不知帮了他家多少忙。想到这些,安五又气不起来。 可一想起这人竟然压榨嫂夫郎的润笔,他又生气了。 安五就这样站在店门口,脸色变来变去,可童景元始终是一脸的笑:“小五,我正要找你谈润笔之事呢!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走,我们去酒楼,找个雅间边吃边谈。 见小五跟着景元兄进了酒楼,季羽拉着安四朝前走去,小心翼翼地道:“四哥,你别气了,景元兄之前帮了我们许多……” 安四哪是气童景元啊!平日的交情归平日,谈生意自然要讨价还价。 他只是不想让羽哥儿知道润笔一事,这才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可他说出的话却不是这样的:“我就是气他这样待你。若是我写的,我送给他都可以。可你为了写这些话本,眼睛都要熬坏了,他竟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季羽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紧紧挨着安四,笑道:“四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安四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羽哥儿开心,只要羽哥儿开心,他心中那一点点对景元兄的歉意也没了。 紧握着羽哥儿的手道:“你是我夫郎,对你再好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视一笑,心情皆阴转晴,一路慢慢悠悠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竟遇上卖鸟卖花卖狗的,季羽欣喜不已,拉着安四过去挑了两只奶狗。 “四哥,这只黄色的给阿母,这只黑色的留家里,如何?” 一见这一黄一黑两只小奶狗,他就想起虎儿凤儿那两只被张田毒死的狗,心里不免难受起来。 那么可爱的狗怎么下得去手?张田连只畜生都不如。 安四自然是季羽说什么便是什么,买了狗后,又买了一堆吃的用的物品,然后大包小包去了小院。 见柳夫郎一切都好,身体好、气色好、心情好,夫夫俩顿时放了心。 又手牵手地回了安家。 没一会儿,断断续续地就有之前买的那些家具布匹杂物送来。 这些事安四全不管,全交给季羽:“你是这个家的主人,往后这些事都交给你管。” 季羽赶鸭子上架,也学起了管家。 付账、记账、指挥下人收拾送来的物品,忙到下午,安五回来了。 “四哥,嫂夫郎。”安五脚步不稳地进了东跨院堂屋,掏出一个钱袋,笑嘻嘻地道:“润笔。” 安四接了递给季羽,又皱着剑眉问道:“你喝酒了?”浴盐浴盐 安五打着酒嗝道:“喝了些,不多。” 景元哥非要拉着他喝酒,一直陪着笑道歉,他不好拒绝。 但他心里有数,嫂夫郎的事要紧,润笔没谈好前他可不敢喝醉的。 季羽将银子倒出来数了数,一共五十两。顿时欣喜不已,抬头看向安五:“小五,谢谢。” 又将一半的银子推到安五面前:“小五这些给你。” 小五刚接过他四哥递来的水,看着银子一脸的错愕:“嫂夫郎,为何给我银子?” 季羽笑道:“你帮忙谈的价格,自然有你的一份。” 小五不肯要:“可话本是你写的,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季羽坚持道:“说几句话,也很辛苦的。” 在他那个时代,小五这算经纪人了吧?经纪人自然要拿钱的。 安四也道:“小五拿着吧!你还要攒钱娶亲呢!” 安五越发觉得诧异了:“我娶亲会自己攒钱,为何要拿嫂夫郎的辛苦钱?” 季羽又道:“可是若没有你,我就拿不到这么高的润笔啊!” 安五叹了口气:“嫂夫郎若是写得不好,我嘴巴子再厉害也要不到这些润笔啊!” 季羽还要劝,安五摆了摆手:“真正的汉子要去外面挣钱,而不是从自家人手里扣钱。四哥、嫂夫郎,莫要再劝了。” 然后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 季羽目送他离开,心中啧啧不已。 这可是个真汉子! 另一真汉子安四则收拾了几样礼品:“羽哥儿,你在家歇歇,我去看看庄先生。” 季羽一愣:“四哥……” 他想说,怎么突然要去看庄先生? 可一想,庄先生就住在附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能不去看看? 至于庄姑娘……依上回的情形看,四哥应该不喜欢庄姑娘。 季羽心里虽有些忐忑,但扬起满脸的笑容:“四哥,你去吧!我正好写写话本。” 可安四刚走,他还没写上几个字,孔婆子来了:“四夫郎,夫人找您。” 季羽顿时心烦不已。这是趁四哥不在,又要折腾他? 他放下笔,起身跟着孔婆子去了主院。 还未上台阶,就听堂屋里欢声笑语。 “安娘子,你如今享福了,老四老五又俊又有出息。” “就是啊!这才几年啊?就住上这么大的宅子,上无公婆大房压着,下有儿子新夫郎孝顺着,可不比在安家老宅时强?” 季羽心中了然,安母这是遇上小姐妹,要抖上一抖了? 还要叫上他这个新夫郎,在小姐妹面前贬低他打压他,好抖抖威风? 季羽深吸一口气。 无事,他一个男人不跟一个妇人计较,刻薄他几句,忍忍就过去了。 进了堂屋,季羽屈膝向安母施礼:“见过母亲。” 一抬头,只见屋里坐着两个陌生妇人,花红柳绿,珠钗满头。 就连平日里朴素的安母今日也是贵气逼人。 见了他,那两个妇人以帕掩嘴,惊艳地道:“王娘子,这是老四的新夫郎?长得可真俊……” 安母一脸鄙夷地道:“不过一个……” 刻薄的话才开一个头,她突然想起承嗣对她的警告,又想起羽哥儿如何舍身救下承嗣小五,又如何维护她名声之事,心顿时一虚,用帕子掩着嘴,咳嗽几声掩饰尴尬,转而道:“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哪比得姐姐们光彩照人?” 季羽一愣,这安母今日怎换画风了? 被夸了,那两个妇人顿时喜笑颜开:“安娘子莫要谦逊,我们姐妹哪比得上你命好?” “就是就是,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夫郎,你看我家,那新夫郎见了我,鼻孔朝天傲气得很呢!哪像你家啊!新夫郎这般恭顺……” 恭顺不恭顺还有待商榷,但安母确实喜欢听人奉承,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又为了显摆自己婆婆风范,吩咐季羽道:“还不去给各位夫人续茶上点心?” 季羽屈膝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堂屋,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让他杵在这里听她们相互恭维捧臭脚,抖婆婆的威风而已。 只要不刻薄刁难他,这种事情,他很愿意配合。 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他在灶房正泡茶拿点心,未曾想,那两个妇人走了。 待她们出了门,季羽正要关门,就听她们不屑地议论道: “你看她那副模样,当初被赶出安家如条丧家之犬,如今日子才好过一些,就抖了起来……” “还夸她儿子有出息?不过是个猎户,运气好打了头老虎而已,有什么可嘚瑟的?” 第六十章 安氏族长打秋风 季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这便是女人之间的塑料姐妹情? 当面恭维奉承,背后诋毁? 他才这么想,又听了一句:“小心哪一日阴沟里翻船,被老虎咬死……” 季羽心头火顿时一冲,打开门就要去骂这两个妇人一顿。 竟敢诅咒他四哥? 可他才开门,孔婆子跑过来道:“四夫郎,夫人喊你呢!” 季羽心烦得很:“什么事?” 他还要去骂人呢! 孔婆子小声道:“老婆子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季羽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妇人,只得关上门跟着去了正房。 至于那两个妇人,下回遇上,他必定不会客气。 这回安母确实不是刁难他的,摸着几匹缎子道:“这匹宝蓝色的是给承嗣的,这一匹青色的,你穿必定好看……” 季羽:“……” 安母这样他反而不适应。 可说了没几句好话,安母又嫌弃地道:“你一个夫郎,女红也不会,自己夫君的衣裳还要请外人做?那些大户人家,哪个姑娘哥儿夫郎不会女红的?” 季羽:“……” 这才是他熟悉的安母,熟悉的画风。 安母的这些事,晚上安四回来,那孔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 安四剑眉一皱:“母亲今日出去了?” 孔婆子点头道:“是呢!去了好些个地方,茶楼酒楼绸缎庄,然后就遇上了那几位小娘……” 安四脸一沉,抬腿便朝主院走去。 羽哥儿写话本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做劳什子女红? 他还未进主院,却见季羽端着托盘从灶房出来。 “四哥,你回来了?”一见安四,季羽心情立马变好,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几步走了过去。 安四暗叹一口气,缓了缓脸色迎了上去,看了眼托盘里的菜,又看向羽哥儿,眼中满是温柔的笑:“羽哥儿,饭做好了?” “嗯!做好了,就等四哥回来吃饭了。” “小五呢!” “在母亲屋里说话呢!” 夫夫俩挨在一起并肩走着,边说话边朝主院走去,安四要给季羽端托盘,季羽不肯:“四哥,我端吧!你去叫母亲小五吃饭。” 他宁愿端盘子,也不愿去见安母。 他怕被叨叨。 安四目光追寻着他的背影,直到进了饭厅再也看不到了,才轻叹一口气,转身去了正房。 还未进屋,就听他母亲在说话:“你四哥是越发糊涂了,我原以为那小院是租的,未曾想,竟是买的。他是被鬼迷了心窍吗?竟给一个外人买个小院子?” “母亲,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 “这些事,出去走一圈,什么都知道了……” “母亲,你不是说身子不好吗?怎出去了?” “你……”又听他母亲怒声道:“我身子好,你还不高兴了?” “自然高兴,我巴不得母亲身子好,天天出去逛逛呢!” 安四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本来说着话的安母立马不敢说话了。 实在是他脸色太冷,安母有些怕。 “母亲。”安四脸色阴沉得厉害:“我昨日已经说过了,阿母住的那小院子房契地契写的是我的名字。” “母亲若是不信,我这就拿过来给母亲瞧瞧。” 他脸色如此难看,安母怕死了,连忙摆手:“我信我信……” 见母亲竟然这么快服软,安五连忙笑道:“四哥,母亲没其它意思,就是跟我聊会子闲话……” 四哥啊!对女人得半哄半甩脸子啊!一味黑脸,不怕适得其反吗? 见他拼命眨眼睛,安四也不蠢,大概也能猜到是何意,收了收脸上的阴沉:“母亲,羽哥儿做好饭了,去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母慈子孝。 安母不仅给安家兄弟夹了菜,还给季羽也夹了一筷子,虽然夹的不是什么好菜,但对她来说,已是十分难得。 安四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连忙给母亲夹菜:“母亲,您多吃些。” 季羽看着碗里安母夹的萝卜块,觉得自己若是不表示一下,只怕会显得自己小气,便换了双筷子给安母夹了一个大鸭腿:“母亲,您吃这个。” 关系融洽,至少表面融洽,高兴的是安家兄弟。 用过饭,安五扶着安母回屋:“母亲,这样多好啊!一家子其乐融融,我胃口都好了。” 安母冷哼一声:“你胃口什么时候不好过?哪顿不是三碗饭?” “我胃口好吃得多,母亲不高兴?” “高兴高兴,多吃些,快快长得和你哥一样高……” 而另一边,安四拉着季羽的手,嘴角含笑地朝东跨院走去:“羽哥儿,谢谢。” 季羽笑问道:“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包容我母亲。” 季羽连忙道:“没有没有……” 他确实忍耐了许多,不过,安母如今也确实改了许多。 “四哥……”季羽本想和四哥说说安母那两个小姐妹的事,可又觉得自己要是这样做了,四哥只怕会误以为他嚼舌头根子。 那两个妇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他自己收拾。 “怎么啦?”见他就喊了个名字,又笑眯眯地不说话。 “没什么,就想喊喊你。” 自古饱暖思淫欲,刚吃完饭,季羽又这么一笑,笑得安四下腹一紧,一进东跨院,他一把抱起季羽便朝正房跑去。 “四哥……”像个女人一样被公主抱着,季羽很是无奈,搂着安四的脖子,道:“慢点……” “慢不了……”安四如今正是刚开荤气血旺盛的大小伙子,欲望来了,是恨不得在院子里当场办事。 能跑回屋里,已是千忍万忍了。 他这般心急,自然,这一夜东跨院里又是鸳鸯绣被翻红浪,浪了个一晚上。 翌日早上,季羽揉着酸软的腰不想起床。 被窝里暖烘烘的,还有四哥,多美好啊! 他真不想起床。 可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安氏族长突然来了,他不得不起床了。 听闻安四安五在城里买了大宅子,族长便想过来转转,让安家兄弟出些银子,修缮一番安家祠堂。 一听要银子,安母顿时气得不轻。 当初他们母子三人被赶出老宅时,族里可是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如今见他们日子过好了,就来要银子了? 这三年来,安氏祠堂都不准他们进,修缮为何找他们要银子? 可她向来欺软怕恶,不敢反驳族长。 族长看不上她一个无知小妾,也知道她做不了银子的主,可安家兄弟迟迟未来,等得有些烦了,便随口问道:“新夫郎可有喜了?” 这话正好说到安母的痛处了。 她的大儿子只怕永远也不会有子嗣。 安母不想让人看不起她大儿子,便将季羽推出来:“族长,您又不是不知道,承嗣那个新夫郎……孕痣那么淡,必定是个不能生的……” 族长冷哼一声:“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事……” 他们正说着话,安家兄弟来了。 族长立马将安母扔在一旁,转而和安家兄弟说明了来意,一开口便是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安母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儿子冒着生命危险挣来的银子,她都舍不得花,族长一开口就是两百两? 可安母对儿子新夫郎厉害,可不敢对族长如何,结结巴巴地道:“族长,这这这……也太多了……我家……没这么多……” 族长冷哼一声:“如今外面谁不知你们家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了个大宅子?买宅子买下人,你去绸缎铺那上好的布料一买就是十匹,我安家还有谁有你这般大手笔?你们没钱?诓我呢!” 安家兄弟看向安母,见母亲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定是昨日母亲去外面太过张扬所致。 安四又转头看向族长,正要开口,安五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四哥,让我来。 他真怕他四哥一开口,将族长怼死。 安五堆起一脸的笑:“族长,两百两我们是真的没有,若是族里真要修缮祠堂,我们兄弟必定也是要出份力的,多的给不了,十两省省还是拿得出来的。” 两百两盖个新祠堂都够了,修缮怎可能要这么多?还不是欺负他家人少势弱? “十两?”族长脸一黑,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安家小娘子,又看了眼阴沉着脸气势逼人的安四,最后看向满脸笑容的安四,指着他道:“好好好,你们给我等着瞧。” 然后一甩袖子走了。 “族长,您慢走啊!我送您啊……”安五笑眯眯地追在后面,一路将族长送出院门。 待院门关上,他又返回来正屋,憋着一肚子火,无奈地道:“母亲,家里这些买宅子买下人的事都是您说出去的?” 安母想否认,可一对上安四冰冷的眼神,又怕了。 安五气得在屋里直转圈:“宅子明明是一千两买下的,您非要在外面说是一千二百两,那缎子一买就是十匹,母亲啊!我们家有这么多银子吗?” 被小儿子这么说,安母委屈得直落泪:“我也不想的,昨日在绸缎庄正好遇上大房那些人,她们嘲笑我,我……我那些小姐妹也在,我……我……我就……” 第六十一章 送上门来的妾 安五气得差点跳起来了:“所以您一怒之下就买了十匹绸缎?” 安四倒没这般在乎银子的事。 他挣的银子自然是给羽哥儿和母亲花的。 母亲苦了这么多年,买些绸缎并不过分。他只是气母亲这般糊涂没分寸。 家里的事岂能随随便便往外说? 对安五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生气,又对安母厉声道:“母亲,这回就算了,可往后家里这些事绝不能往外面说。”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孔婆子突然进了屋:“四少爷,门口有位庄先生,说要见您。” 庄先生来了?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安四连忙出去迎接。 到了前院,才知不止庄先生,还有庄姑娘和童景元。 童景元手中提着一个箱子,笑道:“子砚,这可都是先生给你精心准备的书,还不接着?” 他对着安四说话,眼睛却看着安五。 安四连忙躬身对庄先生作揖:“多谢先生。” 安五不想理童景元这个不正经的。说了不再开玩笑,可昨日喝酒,嘴里又总说一些男欢女爱之事,他不喜欢。 可碍于庄先生在,只得不情不愿地上前接过箱子,请三人去堂屋喝茶。 才进主院,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安母笑眯眯地迎了出来,对着庄先生好一顿恭维奉承,热情地招呼着,又是让孔婆子上茶上点心,又是拉着庄姑娘说话。 安母是越看庄姑娘越喜欢,一喜欢,就又忘了季羽的好,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就又忍不住抱怨起季羽来。 庄姑娘脸上带着笑,心里极力忍耐着,等终于受不住了,挤出笑脸道:“婶子,我去找新夫郎说说话。” 说完也不待安母做出反应,抽出手便走了。 安母还想叫住她,可又听庄先生正和大儿子说武举的事,顿时管不了庄姑娘了,插话道:“我家承嗣可是要考文举的……” 庄姑娘摇头出了主院,一路问去了东跨院。 族长来了,季羽才泡好茶,还未送去堂屋,族长又气冲冲地走了。 又见安家母子三人吵架,他连忙退回东跨院。 安家这些事,他是还是不要掺和地好。 他回了屋里,研磨写话本。 他写的投入,屋里进了人都不知道,直到一道诧异的声音传来:“羽哥儿,《倩女幽魂》竟是你写的?” 季羽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 哪里来的女人? 一抬头就见那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季羽连忙盖上手稿,起身道:“庄姑娘来了?” 庄姑娘脸上的诧异散去,换上惊喜,抓着他的手道:“真是你写的啊!” “你竟然是蒲公?” 季羽:“……” 庄姑娘也看过《倩女幽魂》? “不……”他还想否认,可庄姑娘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自己拉过一条凳子坐着,激动地道:“你莫要否认了,我方才在景元那边看到第二卷 的手稿了,当时就觉得字迹熟悉,此刻看了你写的字,便知果然是你。” 又举着手保证道:“你莫怕,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话本……” 季羽心惊肉跳地听她说着话本的事,直到她了如指掌地将 第一卷 的内容讲了一遍,又一副对燕赤霞喜欢得不得了的模样,他那颗高悬的心这才稍稍落了些地。 季羽正要开口说话,她又连忙道:“还是不要说了,我虽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之后的内容,可我更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 季羽笑了笑:“谢谢。” 他不了解庄姑娘,不敢放开心扉,只安静地倾听庄姑娘对《倩女幽魂》的喜爱,偶尔附和几句。 可庄姑娘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止《倩女幽魂》,还有其它的话本,说起那些情节时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话本里的快意恩仇很是向往。 正说得激动时,孙夫郎来了。 “庄姑娘,庄先生要走了,寻您呢!” 庄姑娘无奈地叹口气,拉着季羽的手道:“羽哥儿,我明日再来找你玩。” 季羽笑了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起身将她送出院子。 见他俩手拉着手,庄姑娘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前院等候的几人皆是一愣。 他们两个关系怎这般好? 童景元更是上下左右将两人打量一番。 安母的意思,他不用问也猜得出来。 他是很不耻安母言行的,嫂夫郎这般出色的夫郎竟然还嫌弃? 他想提醒嫂夫郎安母的意图,可又想着以子砚的品性,断然不会听安母的话,对嫂夫郎不好的。 而且,以庄姑娘的性子,也不会对嫂夫郎如何。 便打消了提醒的念头。 他倒是对庄姑娘了如指掌,可安四没他这般了解啊! 待送走了庄家父女,安四紧握着季羽的手,紧张地问道:“羽哥儿,庄姑娘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怎么会?”季羽拉着安四的手往回走。 没有就好。安四松了一口气,庄姑娘素来傲气,他还担心在母亲片面之言影响下,庄姑娘会对羽哥儿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呢! 见他一脸的笑容,安四又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季羽有些烦恼:“她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写话本,然后,就让她知道《倩女幽魂》是我写的了。” 虽然庄姑娘答应不会说出去,可这姑娘家家的总有个闺中密友,不小心就说了出去,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季羽只想安安静静地挣钱,不想弄出风头来。 见他似有担心,安四问道:“你怕她说出去?” 季羽点了点头。 安四微微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她从小性子就与旁的姑娘不同,最不喜说三道四搬弄是非了。” 季羽抬头看向安四,他很想说:这么了解庄姑娘啊!果然是青梅竹马。 可他不会在四哥面前说这些酸言酸语影响夫夫感情,只问道:“庄先生他来有事?” “嗯!”安四点了点头:“先生送了我一些书。” 季羽反应过来:“四哥,这是打算温书了?” 之前说要考武举,可结果过去一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四笑着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口气。 之前在乡下还好,可搬回城里,若无功名在身,仍只有被欺负的份。 可安四想得容易做起来太难,他捧着书,季羽都写十张手稿了,他还未看完一页。 书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他一见就头大,实在看不下去。 无聊的书看不下去,便做些有趣的事好了。 他也不管羽哥儿写得正投入,抱住人家就啃。 啃得季羽娇、喘连连。 一夜春宵,翌日夫夫俩又有些起不来。 “四哥。”季羽假模假式推了推安四:“起来了,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不去。”安四将季羽抱得越发紧了:“待会儿再去。” “先让我抱抱……” 他们正赖着床说着话,院子里突然传来孔婆子着急忙慌的声音:“四少爷四少爷,族长又来了。” 安四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帐顶。 又来要钱的了。 可那孔婆子又道:“族长还带来一姑娘,说是要送给四少爷做妾……” 这下夫夫两个都睡不下了,连忙起床。 见季羽脸色苍白,安四按着他道:“你在这里等着,这事我去处理。” 然后冷着脸气势汹汹地去了主院。 他还未进院子,便听族长道:“不是你说那新夫郎如何如何不好,成婚快三个月了,肚子还未有动静?我替承嗣考虑,给他送个姑娘来,好给他生儿育女,这不是好事?” 又听小五道:“族长,我四哥才成婚,还不到三个月,就送个妾,这不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的?承嗣今年都二十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吗?” 安四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冷冷地看了眼他一脸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母亲,冷声道:“族长,我夫郎肚子有没有动静,生儿育女,这是我家的事。” 而族长带过来的姑娘,他看都未看。 族长摸着胡子冷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族长,便是我安家人。既是安家人,那便归我管。你那新夫郎既然生不出孩子,要么休了他,要么纳妾生几个,要么过继几个。想当年,你父亲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你父亲不纳妾,能有你母亲,能有你们兄弟?” 安五反驳道:“可我四哥才成婚,说生不出来为时太早了吧?我父亲当年……” 他看了眼一脸羞愤低头不语的母亲,又道:“我父亲当年纳我母亲,是和大房成婚七年后的事。” 族长怒声道:“是你母亲跟我哭哭啼啼说新夫郎孕痣如何淡必定生不了孩子,我这才送人来。如今倒变成我的不是了?” 他还要训斥安四一顿,却见安四一巴掌拍向矮几。 那一掌下去,才做的新矮几顿时“哗啦”一声,碎成了渣。 第六十二章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几人被这“轰”的一声吓得一哆嗦,目瞪口呆地看一眼矮几碎片,再看一眼满脸冷意的安四。 族长抖着手,指着安四道:“你……你这是作甚?威胁我啊?” 安四冷眼看向安母,又看向族长:“我家的事轮不到旁人做主,送客!” “你……”族长指着他:“我要开祠堂,我要将你除族,我要……” 安五看了眼孔婆子,他自己搂着族长,孔婆子拖着那姑娘往外走去。 “族长族长消消气消消气,去我那屋喝杯茶……” 最后,安五花五十两银子解决了这事,然后怒气冲冲地回了主院。 四哥这时早走了,只剩他母亲一人在哭。 “母亲,您到底要作甚?休了嫂夫郎,再娶一个进来,让旁人都知道四哥的事?给四哥纳个妾,让小妾去外面嚼舌头根子?你是要害死四哥吗?” 他虽然已经知道四哥行的事,但为了家庭和睦,他仍愿意为四哥瞒着这事。 嫂夫郎是这天下最好的夫郎,最好的嫂子,他不愿嫂夫郎因为生育一事被母亲刁难。 安母哭哭啼啼道:“小五,你相信我,这回的事我真没有,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日族长问起羽哥儿有没有怀孕,我怕他知道你哥的事,这才说羽哥儿孕痣颜色淡……” 她以前是想休了羽哥儿,找个庄姑娘那样的。 可她如今知道羽哥儿的好,就再也没有那么想过了。 “我就那么一说,哪知道族长会这样啊……” 安五拼命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母亲最近确实改变了许多,不能再责怪母亲了,会适得其反的:“母亲,族长昨日未要到银子,才会来今日这么一出拿捏我们。往后他来了,最好什么都不要和他说。他一个千年老狐狸,母亲你哪斗得过他?” 安母也是后悔不已,她昨日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搪塞族长而已,没想到族长会来这一手。 承嗣必定恨死她了…… 哭了片刻,她又问道:“小五,族长走了?” 安五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走了,花五十两打发了。” “五十两?”安母这下气得越发厉害了,又怨天怨地骂族长。 “黑心肝的……” 安五楼着安母安慰道:“往后,母亲可要注意了,族长再来,您让我们兄弟接待……” 等母亲终于不哭了,他正要去找四哥。 又见孔婆子着急忙慌地跑进院子,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五少爷不好了……” 安五大喊一声:“又怎么啦?” 一天天的不得消停。 安母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正好抓着孔婆子一顿骂:“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她才骂了几句,就见一群腰挎大刀,身着红色滚边黑衫的衙役冲了进来,顿时心下一惊。 这这这……这是发生何事了? 安五方才还生他母亲的气,可见他母亲吓得发抖,连忙挡在他母亲身前,问道:“各位官差大人,可有事?” 一捕头打扮的衙役一手扶刀,一手叉腰,板着脸冷声道:“今有苦主告发你安家安承嗣安承儒进山追豹时,残忍杀害十名赏金猎人,带走!” 安五顿时一愣,这说的是上回在山里要杀他们兄弟的那十名黑衣人? “捕头大人,那些人明明是被老虎所杀,为何污蔑我兄弟俩?” 安母更是惊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捕头冷哼一声:“这话,你留着和知县大人说去吧!” “带走!” 季羽在屋里边转着圈子,边在心里骂着人。 他安家关那族长何事?昨日来讹银子,今日又来送小妾,简直欺人太甚! 气着气着,他又忐忑起来。 这古代纳妾是很平常的事,若是四哥拗不过安母和族长,真的纳妾了,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他安慰自己,四哥对他那么好,必定不会同意纳妾的。 可这事不是四哥能决定的,而是安母和族长一句话的事。 他正胡思乱想着,安四回来了。 “羽哥儿。”见他急得像无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安四迈着大长腿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抱着他。 “四哥。”季羽都快急死了,盯着安四的脸,急切地问道:“如何?” “放心。”安四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冷下脸沉声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纳妾的。谁带来的给我带回去。” 季羽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太好了。 可他仍有些忐忑:“这事以后还会不会发生啊?” 今日是挡住了,那往后呢? 安四连忙安慰他道:“羽哥儿放心,我只要你。永远不会纳妾。若是族长再这般多事,我们就搬家,搬去州府。” 季羽心头的那些担忧忐忑顿时散了个大概。 虽说人心善变,承诺誓言不能轻易相信,但至少四哥的态度在这里呢! 而不是像某些人,软弱地接受了纳妾,然后回来和妻子说:我也没办法啊! “四哥。”季羽紧紧抱着安四,高兴地叹息一声。 可安四误会他了,以为他仍不安,便道:“羽哥儿,你放心,莫说族长,就是母亲逼我,我也不会纳妾。何况,母亲她不会逼我的。” 季羽一愣,抬头看着他:“为何?” 今日这事,难道不是因为安母总说他孕痣颜色淡不能生,族长才送人来的吗? 安四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因为我和母亲说,我不行。”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四哥真这样和安母说了? 安四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我的名声,为了她自己的面子,我母亲都不会给我纳妾的。她最多在外人面前抱怨几句,好让人家知道,我们之所以没有孩子,不是因为我不行,而是因为你。她只是在给自己给我找面子罢了。” “四哥。”季羽顿时红了眼睛:“明明是我不能生……” 世上还有四哥这般好的人? 古往今来,他见多最多的是,明明是自己不行,却怪罪到女方身上。 可四哥明明那么行却上赶着说自己不行…… “四哥,你为何要这样做?” 安四的拇指轻轻划过季羽浓密纤长的睫毛,柔声道:“订婚那日我答应过你的,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其实……” 他笑了笑:“其实我挺害怕有孩子的。若是生了孩子又护不住,又或者孩子没按自己的意愿成长,然后生气失望……若是这样,那还不如不生,免得让他们受苦。” 季羽一愣:“四哥……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安四拉着他在床沿坐下,紧紧搂着,看着窗户低声道:“是我自己。我家的情况之前也跟你说过一些。我父亲是因为大房一直未能生下汉子这才纳妾的。他最开始纳的不是我母亲,而是他真心喜欢的一个女子。只是那女子迟迟未生,我祖母便做主,给我父亲又纳了我母亲。我母亲倒是争气,连生了我们兄弟。可正因为她连生了两个汉子,便遭来大房和我父亲那个心尖宠的嫉妒。开始时我祖母还护着我母亲,可我母亲性子实在是……她这人欺软怕硬又心胸狭窄,我祖母有些看不上她,渐渐地就不爱管她的事,任她被人欺负。而我父亲,本就不喜欢我母亲,见我们兄弟皆不喜文只喜武,便很是失望,又加上大房和他那心尖宠后来皆生下汉子,他便越发不待见我们了。父亲不喜,祖母不管,母亲护不住我们,我们兄弟在安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尤其是他那心尖宠的汉子小八夭折后,更是信了那女人的话,也以为是我们兄弟命硬克死的小八,便越发不喜欢我们,任我们母子三人被人欺凌……” 季羽只觉心里堵得慌,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 安四侧头亲吻着他的发顶:“龙生九子,九子个不同。就因为孩子不是自己心里期望的那样便不喜欢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我父亲那样苛刻地对待孩子。我怕孩子会受罪,还不如不要孩子。” 季羽侧身紧紧地搂着安四。 四哥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必定会是个好父亲。四哥之所以说不要孩子,就是怕他伤心。 “四哥。”季羽仰着头,红着眼睛道:“你为何这么好?” 安四无奈地笑了笑:“我哪里好了?自从我们成婚,让你受了多少委屈?” 季羽笑了起来:“只要不是四哥给我的委屈,我都不在意。” 安四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脸颊:“其实是该我问,羽哥儿,你为何会这般好?处处皆好,处处都深得我意。” 季羽笑着故意问道:“四哥,我哪些地方如你意了?” 他其实一直想知道,四哥为何会娶他? 安四眼中带着笑,捋着他的发丝轻轻叹息一声:“太多太多地方了。我第一回 见你,你一个小哥儿竟敢进山弄陷阱弄套绳打猎,不说你怎么懂得这些,就说你那份勇气,我是从未见过。我摸了你的腿,小五还担心会被你讹上。可你不仅未讹我们,还躲我们躲得远远的……” 第六十三章 污蔑 安四满眼爱意地看着季羽,继续道:“你躲着我们,可当我家出事时,你却是村里唯一一个为我母亲出头的人。村里人一听那些人是城里来的,听说和知县大人是亲戚,都不敢出言,连村长夫妇都不敢出面,唯有你……你一个小哥儿,却敢举着砍刀对抗那么多恶人……说你无知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为我母亲出头,可你竟然连通判是监督弹劾知县大人这等事都知道,还将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可见你知书达理又有勇有谋。这样的羽哥儿我怎能不喜欢?” 季羽心中顿时乐开了花,他在四哥的心中竟这般好? 见他开心,安四也开心。 其实,他还有许多话未说。 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很不喜欢欺软怕硬窝里横的人。可羽哥儿正好相反。遇到恶人恶事时羽哥儿英勇无比,对他这个夫君却又温柔体贴无比。 外人说他不行,可那么害羞的羽哥儿竟敢说他把床都折腾榻了。遇到猛虎,羽哥儿自己都吓得脸都苍白了,可竟寓小言然敢举着砍刀冲出来救他们。 他每日里都盼着回家,因为可以见到满脸笑容的羽哥儿,只要见到羽哥儿,他心中所有的烦恼、身上所有的疲倦顿时烟消云散,即使回到家,他母亲会对他抱怨个不停,他再心烦,也愿意忍着,因为屋里羽哥儿在等着他。 夫夫俩正相对而笑,院子里突然传来孙夫郎惶恐的声音:“四少爷四少爷,不好了不好了,衙门来了,说什么五少爷杀了人,要带走五少爷……” 安四季羽先是一惊。 小五……杀人? 他们又很快回过神,拔腿便往院外跑。 一进主院,果然见一群腰挎大刀气势汹汹的衙役朝小五逼近。 见他们来了,捕头又厉声道:“将他们俩一并带走!” 季羽一愣。为何还要带走他们? 安四一把将季羽扯到身后护着,冷声问道:“我们犯了何罪?为何要带走我们?” 一黑脸衙役冷声道:“今有苦主告发你安家安承嗣安承儒进山追豹时,残忍杀害十名赏金猎人。” 安四季羽皆是一愣。 这说的是之前桃花村的事? 见衙绕到他身后,要去抓羽哥儿,安四回过神来,冷声道:“我跟你们走,可这事和我夫郎没有半点关系。” 见他不反抗,捕头顿时松了一口气,紧握着大刀的手也稍稍松了松。 听说安家兄弟身手不凡,赤手空拳打猛虎,若是反抗,他们这些人只怕够呛。 至于那个小夫郎,无关紧要,只要将安家兄弟带回去即可。 见四哥不反抗,安五只得乖乖就擒。 他们兄弟根本就未杀人,去衙门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四哥。”见四哥小五跟着衙役走了,季羽顿时心慌意乱。 捕金钱豹一事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蒋校尉在安家吃饭时,衙门不也来人了吗? 在山里发生的事,衙门不是也清清楚楚吗? 就算有苦主来告,衙门不能解释一下吗?为何还要带走四哥小五? 他心中忐忑得很,紧紧跟在四哥小五身后,他也想去衙门看看。 可那位黑脸衙役将他一推:“滚滚滚……” 季羽的心都放在四哥身上,根本未注意旁人,被这衙役这般粗鲁地一推,差点没摔倒。 见季羽被推,安四顿时脸一沉,一把扭着那黑脸衙役的胳膊,咬牙冷声道:“敢动我夫郎?” 他连羽哥儿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一个粗鲁汉子竟敢推他夫郎? 安四是何身手?那可是徒手扭断猛虎脖子的高手。 他这么一拧,顿时将那黑脸衙役拧得嚎啕不已:“痛痛痛……松松松手……” 捕头等人连忙抽出大刀,威胁道:“快松手!” 季羽担心衙役会安四哥一个拒捕袭警的罪名,或是会报复使绊子害四哥,连忙道:“四哥,我没事,你别这样。” 见他真的无事,安四这才松开手,嘱咐他道:“羽哥儿,莫怕,在家等着,我们一会儿就回,你照顾好母亲。” 黑脸衙役揉着胳膊,冷笑一声。 进了衙门,我看你们还回得来? 他不敢再推季羽,只催促安家兄弟道:“快走!” 安四深深地看了眼季羽,然后转头走了。 季羽想追,又怕衙役不让,四哥又要为他出头,反而害了四哥。 可不跟着去,他实在放心不下。 季羽咬着唇冷静了片刻,等四哥他们走远了,又转头对孙夫郎他们道:“快去照看我母亲。” 又拔腿往小院跑去。 见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柳夫郎一脸的愣怔:“羽哥儿,你这是怎么啦?” 季羽不敢说安家兄弟的事,怕吓着柳夫郎,只道:“阿母,莫问了,你和杨婆婆快去安家照看我母亲,等我回来。” 说完话,他又转身往前跑去。 柳夫郎还想问,可又想着,必定是发生了大事羽哥儿才会这般着急,他们先去安家看看再说。 季羽边跑边问去衙门的路,路过书局时,童景元惨白着脸冲了出来:“嫂夫郎!” 季羽没时间理他,继续往前跑。童景元拉着他道:“莫急,我已经知道子砚小五他们的事了,我们一起去。” 季羽这才停下脚步,红着眼睛道:“多谢!” 有人陪着,就算帮不了什么,但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他们俩一路跑去了衙门,正好赶上升堂。 季羽捂着喘得发痛的胸口,朝大门走去。 可衙役拦着不让进,大刀一抽,黑着脸吓唬道:“闲人勿进!” 童景元塞了银子,衙役顿时松了口,侧身让他们进去,嘱咐道:“莫要喧哗!” 可他们只进了衙门,仍进不了公堂,只能站在离公堂十几米的地方看着。 季羽踮着脚,只见公堂里面乌压压的一片人,哭着喊着“杀人犯”。 安家兄弟被五花大绑着,承受着那些人的怒火怨气。 他顿时心如刀绞,他那英猛无比的四哥竟然成了被告,还被五花大绑着…… 难受过后,又十分不解,就算是被告,为何要绑? 衙门的人明明知道实情,解释一番不就清楚了? 他正发着愣,就听惊堂木响起,一道威严的男声传来:“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这人便是安家大房的堂兄,知县大人? 季羽越发心慌了,四哥小五和大房可是有仇啊! 这知县大人会不会趁机报复啊? 可看知县大人国字脸高鼻梁,相貌倒不像是个阴险奸诈之辈…… 随着知县大人惊堂木一声落下,两位衙役举着水火棍就要敲打安家兄弟的膝窝,逼迫他们跪下。 季羽急得大叫:“四哥……” 这一棍子打下去,不得打残啊! 童景元连忙捂着他的嘴:“嘘!安静,若是喧哗,会被赶出去的。” 好在水火棍还未落下,安家兄弟先跪了下去。 然后是苦主哭诉安家兄弟的罪行。 “我家兄长/父亲/儿子只是进山捕豹,可安家兄弟为了那赏银,竟将我兄长/父亲/儿子活活射死……” 又有仵作作证道:“禀大人,死者身上皆是箭伤。” “你们胡说……”季羽只觉胸口要炸开了一般,愤怒至极,推开童景元的手大喊着。 童景元连忙再次捂着他的嘴,急得直跺脚:“嫂夫郎,你忍着点,莫要说话。” 待仵作说完,又有证人上前作证:“禀大人,我们亲眼所见,安家兄弟为了独吞豹子,射杀了那些赏金猎人。” 一见那些证人,季羽顿时五雷轰顶。 这不是当日他们救回来的桃花村村民吗?说话的那个不就是张田吗? 季羽目瞪口呆地听他们言辞凿凿地控诉着安家兄弟为了百两赏银,如何残忍地杀害那十位赏金猎人。 他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欲加之罪,都是陷害,都是污蔑。 定是安家大房设的局,就是要置四哥小五于死地。 “冤枉啊!”季羽扯开童景元的手,就要说出还有人证。 四哥为何不辩解?为何不说还有人证? 可安四突然转过身来,对他摇了摇头。 季羽顿时一愣。 四哥这是何意?不让他说话? 就在他愣怔时,童景元又一把捂着他的嘴:“嫂夫郎,我求求你了,莫要再说话了。” 季羽眼睁睁地看着安家兄弟反驳苦主和证人,可就是不提淮山军那些人证。 可堂上皆是指证安家兄弟杀人的人证物证,却没有一个能证明安家兄弟清白的,任他们兄弟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 只见师爷写好罪状,让安家兄弟画押认罪。 季羽急得心急如焚、眼泪汪汪。 四哥,不能画押啊! 这可是死罪啊! 他在公堂上四处搜寻着,不是说通判大人很是赏识四哥小五吗?能不能请通判大人为四哥小五说句公道话? 可堂上的官员只有知县,然后便是衙役师爷仵作等人。 衙役?季羽又连忙去搜寻那几个去过桃花村安家的衙役。 那两个可是亲耳听蒋校尉说过安家兄弟打虎一事的。赏银和“打虎英雄”的牌匾也是那两个衙役送去安家的…… 第六十四章 我能信你吗? 可将堂上的衙役找遍了,也不见熟悉的那两个。 季羽顿时明白过来。 这都是安家大房和知县设下的局。凡是知情的都被收买了,就像张田他们几个,就像不见了的通判和衙役。 季羽顿时绝望不已,这是早就谋划好的,要一举置安家兄弟于死地啊! 好在,任知县如何威逼利诱,安家兄弟就是不肯画押认罪。 因安家兄弟不肯认罪,知县只得拍着惊堂木道:“明日再审!” 安家兄弟被带了下去,童景元拉着一脸绝望的季羽出了衙门:“嫂夫郎莫急,我们先回去,找状师……” 季羽回过神来,拉着他躲去一旁,先是深深一鞠躬,又压着嗓子道:“景元兄,麻烦你几件事。” 童景元连忙扶他:“嫂夫郎,你有事尽管说,子砚小五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要救他们。” 季羽擦了把眼泪:“景元兄,你去请位厉害的状师,再去桃花村找村长找里长,请他们给四哥小五作证。我有事先离开,我母亲阿母就拜托你照看了,还有四哥小五,你一定要去里面打点,不能让他们受罪。等我回来,那话本我送给你,你要多少我写多少。” 童景元一脸愣怔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季羽咬牙道:“我去搬救兵!” 他要去淮山县找蒋校尉他们。 安家兄弟之所以未提淮山军这些人证,只怕是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局,只怕也以为所有的人,包括淮山军皆被大房收买了。 要不然,这公堂上这么多人哪敢这般明目张胆地陷害污蔑他们? 可季羽不死心,他要去淮山县,万一蒋校尉他们并未被收买呢? 听他要去搬救兵,童景元连忙道:“去哪里搬救兵?我跟你一起去。” 季羽并不知童景元可不可信,他不敢轻易说出淮山军。 又鞠了一躬,撒腿便跑。 童景元要追,却听有人喊他:“景元……” 没跑出多远,季羽便感觉身后有人追,可追得又不明显。 他顿时心一沉,他这是被跟踪了? 被谁? 知县的人?还是大房的人?是来抓他的?还是想阻止他去搬救兵…… 季羽心慌得厉害,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行。 他绝不能被抓,他得赶紧甩掉跟踪他的人。 季羽按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拐进一处菜市场,借着拥挤的人群很快便甩掉跟踪他的人。 等他从菜市场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皱巴巴的褐色短打,挽了个发髻,抹黑了脸,扮成了个汉子。 他佝偻着背,一路往城门跑去。 可横穿街道时,他差点撞上一辆马车。 那车夫骂骂咧咧:“瞎眼了啊?找死啊?” 季羽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确实是他太心急,没看路。 车厢的帘子突然被掀开,露出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那人诧异地看着他:“羽……羽哥儿?” 季羽一愣。 庄姑娘? 他还在发愣,庄姑娘突然伸出手:“羽哥儿,快上车。” 季羽看了眼前面的高头大马,只犹豫片刻便爬上了车。 庄姑娘放下帘子,诧异地问道:“羽哥儿,你怎这副打扮?” 季羽却问道:“庄姑娘,你要去哪里?” 庄姑娘轻叹一口气:“你家的事我听说了,我赶过来时已经退堂了,在衙门外头遇上了景元,他说你可能要出城,我就赶来了。” 季羽心头顿时一暖,纠结片刻,问道:“庄姑娘,马车能借我吗?” 庄姑娘眼睛一亮,连声问道:“羽哥儿,你要去哪里?是去淮山吗?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吗?” 季羽心口一紧。庄姑娘怎么知道他要去淮山? 见他一脸的警觉,庄姑娘连忙解释道:“莫怕,是我猜的。那日子砚去我家,和我父亲曾提起淮山军之事。可方才景元说,在大堂上除了那几个村民,并没有其他证人,我便猜你是要去淮山。” 季羽也不知这话真假,更不敢轻易相信人。 庄姑娘喋喋不休地道:“羽哥儿,我和你一同去淮山吧!我对那里熟,我们赶紧出发,天黑前应该能到。子砚他们不是明日再审吗?得在再审前赶回来,否则情况就不妙了。” 见季羽看着她却不说话,庄姑娘又道:“羽哥儿,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你不信我?” 季羽反问道:“我能信你吗?” 庄姑娘秀眉一皱:“为何不能?难道你以为我会陷害你?先不说子砚是我父亲的学生,就说你我是知己,我岂会害你?” 见她眼神清澈,未有丝毫躲闪,季羽握着她的手道:“对不起,多谢。” “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要冒这个险了。” 可庄姑娘一脸的兴奋:“羽哥儿,我好想去。一想着自己也能行侠仗义,我好激动……” 季羽:“……” 庄姑娘又道:“你知道淮山县在哪里吗?” 季羽摇头。 庄姑娘笑道:“我知道,我母亲就是淮山县的,中秋时,我还同父亲去过淮山县呢!熟得不能再熟,我们一起去吧!我领着你,不会迷路。” 季羽只犹豫了片刻,便点头道:“好!”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信也得信了。何况他确实不知淮山县在哪里。 “不过。”他又道:“庄先生同意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远门吗?” 庄姑娘笑道:“羽哥儿,实不相瞒,过几日我外祖母要做七十大寿,我本来就是要去淮山的,我只是提前几日去,父亲必然会同意的。” 可季羽有些不相信这话。若是他那个世界,交通便利治安良好,那还有可能。可这个世界,哪个父母放心让一个姑娘外出? 庄姑娘也知道他不信,笑道:“你还想不想去淮山了?还想不想救子砚了?想的话就不要管这么多。” 又对前面的车夫道:“先回家。” 又对季羽道:“我还得回去拿些东西。” 季羽暗叹一口气,不管了,先救四哥再说。 “待会儿也去一趟我家,” 他也得回去拿些东西。 他又提醒道:“不要停在院外,说不得有人跟踪我。” 庄姑娘越发兴奋了:“好刺激,我就喜欢这样的事。” 季羽:“……” 庄姑娘怎这样? 马车很快到了平安巷后巷,庄姑娘跳下车进了后门,再出来时,娇滴滴的庄姑娘成了个白面汉子。 一上马车,庄姑娘压着嗓子道:“羽哥儿,我知道你庄家后院在哪里。” 按着庄姑娘的指点,季羽翻墙进了东跨院,小奶狗正要叫唤,一听季羽喊它:“来福。” 小奶狗立马闭了嘴,对他摇了摇尾巴。 除了小奶狗,东跨院一个人也没有,季羽大步跑进了屋里,拿了钱袋弩箭衣裳等物。 他还想去见见柳夫郎,可一想到四哥还在衙门里等着他,又心一横,走了。 一切准备妥当,两人直奔城外。 庄姑娘叽叽喳喳激动兴奋不已,季羽则看着车窗外,难受不已。 他想过无数种安家大房陷害四哥的法子,未曾想,竟是那十个黑衣人。 更加没想到,安家大房竟然收买了桃花村的村民。 他心中悔恨不已,为何没有早想到这一点早做预防? 马车出了城门,穿过流民营,一窝蜂地围上来几十个孩子,有大有小,伸着手哀求道:“行行好吧!给点吃的……” 见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庄姑娘心中不忍,连忙翻包袱。 季羽一把抓着她的手,摇头道:“不可。” 庄姑娘一愣:“为何?” 季羽轻叹一口气。原来庄姑娘也如同他以前一般,天真幼稚。 他没解释原因,而是让庄姑娘自己看。 那些小孩在他们这里要不到吃的,便转向其他出城进城的人。 那些看起来凶悍的汉子,他们不敢靠近,专挑妇人老人下手。 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伸手就去翻包袱。 眼见一个妇人被小孩子们推翻在地,庄姑娘这才放下帘子轻叹一口气:“羽哥儿,说起江湖经验,我果然不如你。” 季羽安慰她道:“你一个大家闺秀,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庄姑娘打开包袱掏出一个小册子:“羽哥儿,往后你得多多提醒我。” 又从车厢的格子里拿出笔墨,在小册子上“刷刷”地写着。 季羽心中有事,没心思去看她写的什么,只心慌意乱地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木发着呆。 若是蒋校尉也被安家大房收买了,他这样贸然地去淮山县,不是羊入虎口送死吗? 可……他又心存希望。 蒋校尉虽然带走了老虎,可并未占安家兄弟的功劳,事后还派人来桃花村送银子报信。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被轻易收买吧? 可若是没被收买,安家大房还有衙门为何敢这般大胆、这般嚣张地污蔑四哥小五? 就不怕四哥说出淮山军,不怕淮山军的人来作证吗? 还是说,他们以为淮山青城离得这般远,安家兄弟被抓了,安家只剩安母和他一个小夫郎了,必定闹不出动静,更没这个胆量远去淮山搬救兵? 第六十五章 搬救兵 季羽一路胡思乱想惴惴不安,直到傍晚时分,马车到达淮山县军营。 一问,守营的士兵冷声道:“军事重地,滚开!” 季羽连忙塞上银子,再问,守营的士兵缓了缓脸色:“我去帮你问问。”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士兵回来了,冷声道:“没这个人。” 季羽又塞了一锭银子,那士兵才小声道:“蒋校尉出公差了,你们快些走吧!” 季羽心一沉:“去哪里了?” 士兵往后看了一眼才道:“去绥阳了。” 不在军营?季羽急得眼睛都酸了,又问道:“请问绥阳在哪里?” 士兵有些不耐烦了:“就在隔壁县,你去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里。” 季羽又不死心地道问道:“请问小六在吗?” 士兵越发不耐烦了:“不在,跟着蒋校尉一起出公差了。” 又拔剑驱赶道:“走走走,快走!” 季羽还有话要问,可被庄姑娘拉上了马车:“羽哥儿,莫着急,我知道绥阳在哪里。” 季羽连忙压了压心头的慌乱,问道:“离这里远吗?” 庄姑娘点了点头:“大概五十多里左右。今夜是去不成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晚。” 季羽捂着胸口,拼命让自己冷静。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这个时候越急越没用,冷静冷静。 五十多里并不远,一两个时辰的事情,等找到蒋校尉再赶回青城,即使错过了再审也无妨,四哥小五必定不会认罪。只要不认罪,他们还有机会…… 这时城门已关,进不了城,只能在附近村子里找地方过夜。 马车沿着官道走着,路过一家破烂的山神庙时,庄姑娘不愿进村了,盯着山神庙激动地道:“羽哥儿,你看,那像不像兰若寺?我们今晚就歇在这里好不好?” 季羽扫了一眼山神庙,点了点头。 对此时的他来说,在哪里过夜都无所谓。 庄姑娘兴奋地跳下马车,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嘴里“啧啧”道:“羽哥儿,这里跟你笔下的兰若寺真的好像……” 又去周围的林子里转了转,捡了一堆的柴,生了火,将带来的饼架在火上烤着。 那镇定大胆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女侠的感觉。 季羽则坐在外面,看着繁星点点的天空想着淮山军的事。 怎么会这么不巧?他来找蒋校尉,人却出公差了,连小六也不在…… 不会是…… 胡思乱想了片刻,季羽起身拿着包袱围着山神庙走了一圈。 “你在作甚?”饼烤热了,庄姑娘送了过来,见季羽挖坑弄绳子,不解地问道。 “弄陷阱。”季羽头也不抬继续忙着。 “弄陷阱?”庄姑娘愣怔片刻,又很快反应过来:“防歹人的,是不是?” 季羽没说话。确实是防歹人的。 至于有没有歹人?是何歹人?待会儿就知道了。 庄姑娘从未见过陷阱,自然好奇不已,饼也不吃了,蹲在一旁兴奋地看着,不时问几个问题,又拿出小册子和笔墨“刷刷”地写着什么。 等陷阱弄好,季羽扯着庄姑娘进了庙里:“夜深露重,进去了。” 吃过饼,车夫倒在地上不到片刻便睡了过去。可庄姑娘仍不肯睡,打开包袱,抽出一柄短剑擦了又擦,又比划了几下,那模样越发像女侠了。 季羽这下是完全相信庄姑娘就是一个有着武侠梦的叛逆姑娘。 “庄姑娘,睡吧!” 庄姑娘放下剑,正儿八经地道:“叫我庄兄!” “好!”季羽无奈地道:“庄兄,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不。”庄姑娘往他身边挪了挪:“我要陪着你,等那歹人来了,看我的。” 既然如此,季羽不劝了。 扛不住了,庄姑娘自然会睡。 果然,夜半时,庄姑娘便抱着剑点着头打起了盹。 而季羽心中想着安四,没有丝毫睡意。他正要打开包袱拿衣裳给庄姑娘披上,突然就听外面传来声音。 顿时心口一紧,来了? 他一把扯着庄姑娘拖去了泥菩萨后面,庄姑娘被他拖醒了,正要说话,被他一把捂着嘴:“嘘!” 庄姑娘到底与众不同,立马反应过来。 歹人来了。 只听外面传来压抑的痛呼声,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借着火堆的光,只见三个黑衣汉子手持朴刀走了进来。 “人呢?”其中一人问道。 “快找,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角落里有一个人。” 一人走了过去:“是那车夫。” 一个瘸着腿走路的汉子咬牙切齿地道:“杀了。妈了个巴子,差点没弄残小爷的腿。” 见那汉子举刀就要砍车夫,方才还说“看我的”的庄姑娘吓得身子一抖差点就叫出声。 季羽搭上箭,一箭射去。 举刀的汉子应声倒地。 另外两个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朝泥菩萨看来,季羽又是一箭射去。 瘸着腿的那个汉子捂着胸口也倒在了地上。 见泥菩萨后面的人箭法如此快准狠,最后一个汉子反应过来,拔腿便跑。 他身手再好,可也不敌箭快,再不跑就没命了。 可还未跑出去,一箭“嗖”地一声射中他的后背。 看着地上三具流着血没了动静的汉子,庄姑娘顿时吓傻了眼。 死……死了? 片刻后,她又看向季羽,眼中满是震惊,随后又换上了激动和敬佩。 羽哥儿箭法竟这么好? 动静这么大,车夫也醒了,惊恐地看着地上的三人。 怎睡一觉醒来,就死了人呢? 季羽对他打着手势:过来! 车夫不敢去,可面对季羽的弩,还是连滚带爬地爬了过来,躲在泥菩萨后面。 季羽捂着庄姑娘的嘴,等了许久,见外面没有一点声音,火堆也差不多熄了,这才松开庄姑娘,走了出去。 他摸了摸离得最近的汉子的脉搏,没气了。 又摸了另一个,也没气了。 摸到门口那一个,还有气。 庄姑娘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跟了出来,猫着腰小声道:“羽哥儿,怎么样?” 季羽小声道:“把火堆升起来。” 庄姑娘一愣:“万一外面还有他们的同伙,那我们这样做不是反而成了目标吗?” 季羽转头看着庄姑娘,沉重的心突然好受不少,叹了口气道:“谢谢提醒。” 他这么一谢,庄姑娘心中的害怕顿时散了个干净,先是一脸的不好意思:“没有没有……” 随后又骄傲自信起来:“我也很厉害的……” 季羽拿出绳子,将门口未死的汉子绑了,又将水囊里的水往那人脸上一倒,拍着他的脸喊道:“醒醒……” 片刻后,汉子醒了,一对上季羽的脸,这人先是一愣,随后又拼命挣扎,可他被五花大绑着,挣扎无用。 季羽拿把匕首抵着汉子的下身,冷声问道:“你们一共几个人?” “呸!”汉子啐了他一口。 今日真是倒霉,竟然栽在一个哥儿手里…… 庄姑娘还要威胁一番,季羽举刀对着汉子的大腿直接捅去,捅得鲜血直喷,捅得这人痛得龇牙咧嘴。 他厉声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们几个人?” 汉子咬着牙道:“三……三个,就……三个。” 季羽又问道:“你们是淮山军?” 汉子立马闭上嘴不肯说了。 季羽用力绞着匕首,痛得这人又连忙大叫道:“是是是……” 庄姑娘目瞪口呆:“淮山军?” 季羽暗叹一口气。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又将匕首一搅,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是盖校尉……” “为何要杀我们?” “我……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蒋校尉去哪里了?” 见汉子又闭上了嘴,季羽又是一搅,汉子又立马大喊大叫道:“去……去……桂平了……” 桂平?季羽庄姑娘对视一眼,很是诧异。 他们被骗了。 季羽压着心头的怒火,咬牙问道:“去桂平作甚?” “不……不知道……本来轮到他们队休息了,突……突然又……又接到……任务……” “他们在桂平何处?” “在……在采石场,那……那里……有人暴乱……” 季羽抽出匕首,用柄一击将这人敲晕,又靠着墙看着外面无尽的黑暗。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叮叮当当落在瓦上,敲打在季羽的心口。 他之前还怀疑蒋校尉也被安家大房收买了,否则安家大房哪敢那般嚣张地陷害污蔑四哥小五? 直到到了淮山军军营,听到蒋校尉出公差,他才反应过来。 或许,蒋校尉只是被人支开了。 即使他一个小夫郎有这个胆量找过来,也找不到人了。 而且他们还有后手…… 季羽转回头看向地上的三位黑衣汉子。 不止骗他,给了他一个错误的地方,还会有人追踪他,将他灭口。 他若是死了,再无人能给四哥小五搬救兵了。无人作证,四哥小五就算不认罪,最后也会屈打成招…… 好一个恶毒的大房! 做事竟这般周全,买通了所有的证人,就连淮山军都有他们的人…… 不!大房只是个妇人,谋划不可能如此周全,这些只怕皆是那知县布下的。 一想到四哥小五如今落在知县手里,季羽就心痛如绞,就惴惴不安。 今夜他们会不会趁机对四哥小五下黑手? 第六十六章 失算 季羽在淮山县担心着四哥的安危。 而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青城,衙门监牢里,安家兄弟靠在黑乎乎的墙上说着话。 “四哥,原以为只是一场误会,来衙门澄清即可。未曾想人家织好了网等着我们呢!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大房要如此这般狠毒地置我们于死地?” “除了家产,便是要出一口气吧!” “如今要怎么办?所有的人证物证皆一边倒……他妈的张田,当初就不该救他们,忘恩负义的畜生。” “大房真是煞费苦心了,将人搜罗得这般齐全。” “四哥,你为何不让我说出淮山军的事?” 为何?安四暗叹一口气,自然是为了羽哥儿。 大房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污蔑他们兄弟,必定万事都打点好了。 他就算说出淮山军又如何? 淮山军若是被收买了,派个小兵过来作证。 羽哥儿必定不会罢休,必定会跑去淮山县找蒋校尉。 路途遥远,羽哥儿一个小哥儿万一被大房的人盯上了,要如何是好? 无人作证也无妨,他们兄弟咬死不认罪,到时案子还要上交大理寺重审。 辛知县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大理寺。 可是……安四紧握着拳头。 以他对羽哥儿的了解,就算他摇头,羽哥儿也必定会去淮山军找蒋校尉的。 这一路上…… 一想到羽哥儿可能会遇上的危险,他的心就像刀割一般,钝痛不已。 羽哥儿,都是我连累了你…… 安五还要问,过道上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朝他们的监舍走来。 牢门打开,一陌生衙役走了进来,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他们兄弟面前的地上,面无表情地道:“吃吧!” 待衙役走了,兄弟俩对视一眼,安五打开食盒,端出一盘豆、腐炖肉,看了一眼,又往地上一倒。 干草堆里立马钻出几只大老鼠,“吱吱”地吃着。 肉还未吃完,两只老鼠突然晃晃悠悠软了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倒未死,可明显没了力气。 兄弟俩再次对视一眼,这菜里下的是软筋散? 他们才倒在地上不到片刻,过道那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听声音,人数还不少。牢门被打开,之前屡次刁难他们的黑脸衙役走了进来,看了他们兄弟一眼,冷哼一声,又对身后的人道:“带他们去审讯室。” 他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进来四个衙役。 这四个衙役看着倒在地上睁着眼睛动不了的安家兄弟,仍有些害怕。 一人道:“万义,那药管不管用?” 这两兄弟可不比旁人,力气大着呢!万一那药力不够,他们几个只怕打不过。 黑脸衙役万义冷哼一声:“这可是上好的软筋散,莫说两个人,就是两头猛虎也能放倒。” 又啐了那几个胆小的衙役一口:“怂货,怕甚?他们兄弟再厉害,如今不也落到老子手里了?今夜老子定让他们知道厉害……” 他抬腿便去踢安五。 安五怒目圆睁,咬牙问道:“你们要作甚?刑讯逼供?” 黑脸衙役抽出腰上的鞭子,不屑地冷笑一声:“谁让你们不签字画押呢?” 说完,挥舞着鞭子对着安四便抽了过去。 进了审讯室,骨头再硬,也硬不过他万义的鞭子。他倒要看看,挨一顿他的鞭子,还敢嘴硬不画押? 才抽了一鞭子,再抽时,鞭子突然被安四一把抓住,又一扯。 那力道太大,鞭子顿时脱了黑脸衙役的手。 黑脸衙役还未反应过来,又见安四腾空而起,大长腿对着他的裆部踢来。 “啊……”黑脸衙役被踢个正着,倒在地上,捂着裆部嚎啕不已。 见安五也站了起来,那四个衙役连忙抽出大刀,指着安家兄弟:“别……别过来……” 安四眼神一暗,双手一甩,手上的铁镣往一名衙役的脖子套去,那衙役脸色大变,扔了大刀转身便想逃,却未逃成,脖子被套住。 安四一把拽了过来,再一绞,紧紧勒着衙役的脖子。 安五学着他四哥的样,如法炮制,也钳制住一位衙役。 见状,黑脸衙役也不嚎了,连滚带爬地和另两位衙役跑出监舍。 待关上牢门,这人站在栅栏外,抖着手,指着安家兄弟怒声道:“你……你们敢偷袭衙役,罪加一等。” 安四冷声道:“身为衙役,却在饭菜里下毒,非过堂时间却对我们兄弟私自用刑。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等到了大理寺,我看你们如何辩解?” “你……”黑脸衙役“结结巴巴你”了一会儿,又突然呵呵冷笑道:“死人可没有这个机会。” 安五怒声道:“你们敢?大康律法,凡是死刑,皆需大理寺复审定夺。” 黑脸衙役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安家兄弟越狱,残忍杀害一名衙役,被就地正法。” 说完,回头看了眼身后一直未说话的捕头。 这两兄弟身手太好,骨头太硬,怎么办? 要不干脆杀了算了?反正辛大人也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捕头冷着脸,不说话,只大手一挥。 不到片刻,就有十几位衙役手持大刀冲了过来。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安四将铁撩紧紧勒着怀中的衙役,威胁道:“有种就过来!” 那些衙役还未动手,他们兄弟挟持的那两个衙役就先怂了,对那黑脸衙役大喊大叫道:“姓万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又向捕头求救道:“朱捕头,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几个啊……” 黑脸衙役叫嚣得厉害,却不敢上前,回头看着捕头,等着捕头发话。 可捕头就是不说话,只黑着一张脸。 好巧不巧,这两个被劫持的同僚正好是辛大人的族亲兼心腹,若是受了伤,若是死了,他们也别想好过。 况且,安家兄弟的身手可不是盖的,那可是打虎英雄,都戴上手镣脚铐了,不仅识破了软筋散,竟还能反杀钳制住他们两个同僚。 拿那么一点点银子,没必要去送死。 见捕头迟迟不动手,黑脸衙役凑近他,小声道:“朱捕头,这如何是好啊?” 这事闹的,本来是想先用软筋散放倒安家兄弟,再带去审讯室鞭打折磨一番,让他们签字画押。结果事情没办成,还搭进去两个兄弟,若辛大人知道了,只怕要发火了。 捕头正想着,要不要用些其它手段,监牢里又突然进来一个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捕头愣怔片刻,对手下道:“给我盯紧点。” 然后出了监牢,七拐八拐绕到外面院子里一角落,对站在那里的人没好气地道:“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吗?” 那人上前一步,露出单薄佝偻的身体,压着激动的声音:“爹,我那赌债还清了。” 捕头一愣:“怎么还清的?” 那可是五百两啊! 那人又道:“有人帮我出的银子。” 捕头立马警觉道:“谁?” “爹,你莫问谁了,只要你保着那安家兄弟,莫让他们遭了黑手就行了。” 捕头一口黄牙差点没咬碎。 个不孝子!净给他这个做爹的出难题。 他纠结了片刻才道:“知道了,回去告诉那人,我最多保他们兄弟两日平安,想要活命再想它法。” 和这人的五百两相比,辛大人给的那五十两微不足道,为了他这个不孝子,只能豁出去了。 季羽看着黑漆漆的夜空胡思乱想了片刻,又拍了拍脑袋。 不,不会的,四哥小五不会出事的。他安慰自己,以四哥小五的身手,几个衙役不怕的。 何况,不是还有景元兄吗?景元兄会花钱打点的。 冷风冷雨吹得季羽一哆嗦,他转身走向火堆,只见庄姑娘目光炙热、地盯着他。 而车夫则是满眼的惊恐,抖着身子道:“不要杀我……” 季羽无奈地道:“我杀你作甚?” 庄姑娘收回炙热的目光,训斥车夫道:“他方才是为了救你才出的手,若不是羽哥儿,你早被他们砍死了。” 车夫闭上嘴缩成一团,不敢再说话了。 庄姑娘凑到季羽身边,啧啧道:“羽哥儿,我光有一腔热血,方才才知道,你为何能写出那般厉害的燕赤霞了。原来你就是燕赤霞。你身手好好,胆子好大……” 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季羽足足夸了有一炷香时间。 季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哪比得上燕赤霞啊? 他也是被逼的,他不出手,死的就是他们。 若是他死了,四哥和小五也活不成了。 只要一想到四哥会遭罪受苦,他的心就钝痛不已,根本没心思想其它的,根本没心思害怕。 等身子暖和了些,季羽转头看了眼外面,见雨势变小,连忙收拾东西:“出发吧!” 庄姑娘通透得很:“是不是怕那盖校尉追杀过来?” 季羽点了点头。 这里离军营并不远,这些派出的士兵久久不归,那盖校尉必定会再派人来找的。他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庄姑娘爬起来,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吩咐车夫:“快点起来,出发了。” 第六十七章 贵人相助 雨势虽然变小,可天冷得厉害,好在季羽他们皆带了厚衣服,往身上一裹,窝在车厢里倒也不冷。 天虽黑,可车夫点上气死风灯,那路也看得个大概。 马车不快不慢地跑着,季羽掀着帘子看着外面,庄姑娘在小册子上“刷刷”地写了几个字后,又激动地说着方才在山神庙的事:“……等回了青城,羽哥儿你一定要给我做把弩,也教我射箭……” “羽哥儿,方才的事你也写个话本吧!将我也写进去,就写玉剑大侠庄逍遥……” 季羽放下帘子,转头看向庄姑娘,问道:“你知道桂平怎么走吗?” 庄姑娘收了收脸上的兴奋,点头道:“我知道,车夫也知道。羽哥儿,你放心,明日早上绝对能到桂平。到了桂平一切好说,我姨丈便是桂平主薄,到时,让他带我们去采石场找人。” 季羽一愣:“你姨丈是桂平县主薄?” 庄姑娘点头笑道:“嗯!” 季羽诧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家亲戚分布挺广的。” 庄姑娘家在青城,外祖在淮山,姨丈在桂平,还知道绥阳…… “是啊!”庄姑娘往季羽靠了靠,掰着手指头道:“我和你说说我家的事。我外祖母有三个儿子三个姑娘,三个儿子都在淮山,可三个姑娘皆远嫁。老大是我母亲,嫁到青城。老二嫁到绥阳。老三嫁去了桂平。我母亲未过世时,亲戚之间常走动,我对这几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季羽顿时心生佩服。 难怪庄姑娘这般与众不同,见过世面的人又岂会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哥儿一样? 他笑了笑,由衷地道:“谢谢!” 若不是庄姑娘执意要跟来,他只怕要两眼一抹黑了。 “客气甚?”庄姑娘豪迈地摆了摆手:“说起来应该我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哪有机会行走江湖?” 季羽无奈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怕吗?” 庄姑娘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摇头道:“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些怕,后来不怕了。你这么厉害,我怕甚?” 季沉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哪厉害啊?比起四哥,他差远了。 沉默片刻,季羽将他心中对安家大房的猜疑说了出来,又道:“庄姑娘,我不想连累你,待会儿天亮了,你赶紧走吧!” 未曾想,庄姑娘竟一点也不惧,反而忿忿不平道:“黑心肝的,竟这般歹毒?” “羽哥儿,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证人,将他们绳之以法。” 可季羽没这般乐观:“那知县说不得就是幕后主使,不说四哥小五今夜在狱中会不会遭遇黑手,就算我们找到了证人,这案子也不知会如何发展?” 庄姑娘沉默片刻后,一脸惋惜地道:“其实那辛大人算是个好官,真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又轻叹一口气安慰他道:“放心,待会儿见了我姨丈,跟他说说,看看该如何做……” 季羽一路惴惴不安地熬着,待辰时到了桂平,终于见到了庄姑娘的姨丈。 只见这两人,一个抱拳道:“魏大侠,许久不见,可好?” 那主薄似乎见惯了庄姑娘的男装扮相,竟一点都不惊讶,也抱拳道:“甚好甚好,庄女侠怎来了桂平?” 等清楚了他们的来意,那魏主薄先是一愣:“就是那连打两虎两豹的英雄?” 季羽连忙拱手:“正是。” 等他说出幕后主使,魏主薄先是眉头一皱:“竟有这事?” 嫡母竟这般陷害庶子? 庄姑娘颇为不悦地道:“姨丈难道不信我们所言?” 魏主薄又笑了笑:“庄女侠所说,我必定信。走,这就带你们去采石场找人。”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人带着去,还是个主薄,比他们两个白身两眼一抹黑不知要好多少。 这一路上可不能再出岔子了。青城那边说不定已经开始堂审了…… 去采石场的路上,魏主薄道:“采石场前阵子确实出了些事,可事已平了,我还在纳闷,为何还派淮山军来,原来竟是这样……” 这话更加验证了季羽的猜测。 蒋校尉就是安家大房支走的。真没想到,辛知县的手还能伸到淮山军…… 说了会安家的事,庄姑娘又翻出一话本,笑眯眯地道:“姨丈,这《倩女幽魂》甚好,不知您看过没有?” 魏主薄一直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眼睛一亮:“你也看了?” 又摸着胡子道:“ 第一卷 我已看完,甚是喜爱,尤其是那燕赤霞……” 季羽愣愣地看着他们滔滔不绝地聊着话本,说到激动时,两人皆是一副恨不得立马执剑行走江湖的架势。 等终于说完了《倩女幽魂》,庄姑娘又指着季羽道:“姨丈,这羽哥儿便是写话本的人。” 魏主薄先是一惊,又拱手道:“幸会!” 对庄姑娘的话竟没有丝毫怀疑。 季羽连忙回礼:“魏大人,幸会。” 庄姑娘又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魏主薄又是一惊,然后摸着胡子点头道:“难怪能写出燕赤霞那般的风流人物,原来羽哥儿就是燕赤霞……” 若不是心里装着事,季羽真想笑上一笑。 这俩人不像姨甥,倒像父女,竟如出一辙。 季羽拱手道:“也不知此事会不会连累到魏大人?” 魏主薄冷笑一声:“我还怕她一个平头百姓?” 季羽犹豫了片刻,才将青城知县也可能涉案这事说了出来。 这回,魏主薄皱着眉头愣怔了片刻:“你会不会搞错了?辛知县可不是这种人。” 庄姑娘反驳道:“怎可能搞错?安家大房与辛知县是堂亲,若没有辛知县授意,仵作怎敢做伪证?” 一听辛知县与幕后主使竟还有这层关系,魏主薄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信任。 能收买淮山军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他转头看向季羽,安抚道:“放心,即使辛知县参与了这事,我也不惧。” 庄姑娘也笑着安抚道:“羽哥儿你放心,我姨丈的堂兄可是定州知州,才不怕什么青城知县。” 季羽:“……” 知州?庄姑娘外祖到底是什么人家啊?找的亲戚怎么都这么厉害? 庄姑娘又问魏主薄:“姨丈,若幕后主谋真是辛知县,安家这案子要如何是好?” 魏主薄安慰他们道:“放心,只要指证这案子的幕后主使是安家大房,而安家大房又是辛知县的族亲,那辛知县只能回避,案件会交由县丞或是通判审理。” 季羽连忙问道:“若是县丞和通判皆被收买了呢?” 魏主薄笑着摇头道:“只要淮山军的证人到了,即使皆被收买,也不能朗朗乾坤下当着众百姓的面枉顾国法。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审时度势还你夫君清白,他们自己会权衡利弊的。放心,我也会修书一封,到时候看他们到底如何选择。” 季羽看向庄姑娘,心中感激不已。 若不是遇上庄姑娘,这事只怕难了。 庄姑娘也看着他,对他吐了吐舌头,调皮地笑了笑。 采石场就在他们的谈话中到了。 主薄来了,管事的连忙迎了出来,一阵恭维寒暄。 可魏主薄盯着采石场上坐着闲聊的军士不悦地道:“他们在作甚呢?叫他们过来。” 季羽紧紧拽着拳头,心口跳得飞快,眼见远处跑来一身材高大挺拔,脸色肃穆之人,正是他要找的蒋校尉。 庄姑娘掀起帘子随便往外看了一眼,可就一眼,她人顿时一愣,盯着那蒋校尉眼珠子挪不开了。 蒋校尉和魏主薄说了几句话,又朝马车走来,季羽掀开帘子,颤抖着嗓子道:“蒋校尉,可还认得我?” 蒋校尉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诧异地道:“你是安承嗣的夫郎?” 虽然抹黑了脸,虽然憔悴不堪,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他永远记得。 “正是。”季羽压了压心头的激动,连忙将安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蒋校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满眼的怒火,等他说完,眼神一暗,咬牙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呢!为何突然调我来桂平?都怪我,当时急着回淮山,未去青城衙门将事情说个清楚,竟然害你夫君遭罪了。” 又道:“玉衍。你放心,我即刻带着兄弟们跟你去青城。” 他这话可不是说说,一炷香后,季羽曾在桃花村深山里见过的那些军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出了采石场。 “安夫郎,你放心。”蒋校尉拍着马头道:“我们骑马,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到青城。” 季羽感激不尽,可又犹豫道:“若是安家在你们淮山军的内应知道了你们去青城之事,也不知会如何?” 若是给蒋校尉扣一顶擅离职守的帽子,到时既救不了四哥小五,也害了蒋校尉几人。 魏主薄插话道:“放心,淮山军军副指挥使是我堂弟,我亲自去一趟。” 季羽:“……”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啊?怎哪里哪里都有人?衙门、军队…… 还个个皆是大官…… 难怪古代那般看重宗族,一人出头,定要拉扯族人,看魏主薄这些亲戚便知,果然如此。 第六十八章 终于赶回来了 季羽跳下马车,对着魏主薄深深一拜:“多谢魏大人。” 又对蒋校尉道:“我与你们同去。” 一直不言语的庄姑娘也跳下马:“我也与你们同去。” 蒋校尉有些为难:“你们能骑马吗?” 安夫郎虽然英猛,可到底是哥儿,还有另一个,一看就知是女扮男装,娇滴滴的哥儿姑娘,能受得了一路骑马颠簸? 季羽咬牙道:“我能!” 他只想即刻赶回青城,他生怕晚一步,四哥就出事了。 庄姑娘也跟着点头:“我也能。” 魏主薄又插话道:“要不,我再派些人跟着?” 他这个妻外甥女就算再与众不同,那也是个姑娘啊!这路上万一出点事,他如何向他娘子交代? 一行人回了桂平县城,不一会儿,魏主薄拿着一封信交给了蒋校尉:“有了这份信,辛知县就不能说你师出无名了。” 同魏主薄出来的,还有两位衙役,却牵了四匹马。 庄姑娘接过一匹,对季羽道:“快上马!” 季羽口口声声说要与蒋校尉他们一同回青城,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会骑马。 可一见那马,又没了底。 他只在旅游的时候骑过几次,还只骑了几百米。可桂平到青城可有六七十里啊! 他真的能骑回青城吗? 不管了,为了四哥,豁出去了。 他抓着马缰绳正要爬上去,却被蒋校尉抓着胳膊直接扔上马背。 扔完季羽,又见庄姑娘也眼巴巴地看着他,蒋校尉轻叹一口气,只得又将庄姑娘也扔上了马背,然后一声“驾”,策马往前奔去。 庄姑娘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英姿勃发的背影半天都没动静,季羽催促道:“走啦!” 说完鞭子一甩,一声“驾”。 季羽咬着牙,一路紧跟着蒋校尉。 越往前跑,他越发感觉到自己和当兵的差别。 蒋校尉他们骑马是轻轻松松,而他,哪里哪里都痛,尤其是大腿内侧,麻辣火烧地痛。 可再痛,一想着四哥,他就什么痛觉都没了。 终于,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他们赶到了青城郊区。 经过流民营时,见身着甲胄的军士骑马奔过,之前那些拦路要东西吃的小孩早早地躲没了影,瑟瑟发抖地躲在父母身后,只露出一双双害怕又好奇的眼睛。 这些人是作甚的? 不会是来轰他们走的吧? 童景元的人等在城门口,见到季羽庄姑娘,立马喊道:“安夫郎,快跟我来。” 那人一路飞奔在前面跑着带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衙门口。 他们才下马,童景元冲了出来:“嫂夫郎……” 见他带回来的竟然是当兵的,顿时一愣。 这是? 季羽来不及解释:“景元兄,四哥他们怎么样了?” 童景元回过神来,连忙道:“正在过堂。” 蒋校尉大手一挥,气势凛然地道:“进去!” 衙役来拦,可如何拦得住十几位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军士? 季羽他们这边往公堂里冲,而此时公堂里,苦主和证人张田等人正言辞凿凿指证安家兄弟。 一旁观审的庄先生实在忍无可忍,站出来指着张田几人怒斥道:“尔等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当时在场的可不止有你们,还有旁人呢!” 他话还未说完,安四冷声制止道:“庄先生。” 庄先生被他喊得一愣,不解其意。 围观的群众起哄着问道:“庄先生,在场的还有何人,您老倒是说啊!” 庄先生不顾安四制止的眼神,对知县怒声道:“当时淮山军的人也在,他们也是人证,你既是主审,自然要派人去淮山寻找证人,如此才是公平公正。” 未能制止庄先生,安四顿时焦心不已。 这会害了羽哥儿啊! 面对庄先生的质问,知县还未说话,原告方状师先冷笑道:“哦?先生可知是哪些人啊?我们也好去淮山军营找。” 庄先生哪知是哪些人呢?正要问安四,就听一道肃穆的声音大喊道:“淮山军蒋勇在此!”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十几位身着甲胄的军士气势汹汹地进了公堂,为首的那位军官两腿一叉,对知县大人抱拳道:“辛大人,小的是淮山军校尉蒋勇,也是当日安家兄弟打虎猎豹的见证人,小的可以作证,当时那十个赏金猎人皆是被猛虎所咬所害!” 此言一出,公堂上众人皆是一愣,张田等人更是惶恐不已。 见是蒋校尉几人,安四连忙看向军士身后。 羽哥儿…… 待对上羽哥儿笑意盈盈的眼睛,他那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太好了,羽哥儿平平安安。 淮山军的人来了,安家兄弟庄先生是高兴不已,可旁人就不一样了,惶恐的绝望的惊讶的,公堂上顿时寂静一片。 蒋校尉又指着张田几人怒斥道:“尔等忘恩负义之辈,当时可是安家兄弟救了尔等。尔等不仅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污蔑恩人,果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畜生。” 张田等人被骂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童景元看了眼公堂里的一位高瘦汉子,那人会意,对知县道:“大人,我们还有证人。” 童景元一招手,里长、桃花村村长等人上了公堂,将当时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又训斥张田等人厚颜无耻忘恩负义,竟然这般污蔑救命恩人。 季羽看向童景元,拱手道谢。 景元兄不负他所托,真的将里长村长证人带来了衙门。 “嫂夫郎……”童景元挨着季羽,低声道:“他们手段高着呢!” 季羽一愣:“怎么说?” 童景元冷笑一声:“我的人去桃花村,根本找不到里长村长,村长家房子都是空的。村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们他们去哪里了,更无人敢跟我们来衙门作证。” “还是一位小哥儿,偷偷告诉我们,村长几日前带全家去了里长家。我的人马上赶去里长家,可房子也是空的,也无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后来塞了银子,才有人告诉我们,里长带着儿子女儿一家去了几十里外的亲戚家做寿。” “我们连夜赶过去,才知里长村长被困在那亲戚家了。有人威胁他们,敢来衙门作证,不仅里长村长一职保不住,还小命难保。” 季羽紧握着拳头,看着公堂上高坐的知县,咬牙道:“定是他。” 又收回目光,问道:“那村长他们又怎么肯来作证了?” 童景元冷笑道:“村长是不敢。可辛知县任期只有两个月了,里长又不是傻子。待辛知县一走,他们往后要如何自处?我答应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便答应来作证……” 季羽再次拱手:“景元兄,大恩不言谢!” “嫂夫郎客气了。”童景元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安五。 他也并不是全为了子砚,也为了小五…… 季羽则看着里长,心中感慨不已。 姜还是老的辣,审时度势,聪明! 对里长村长,张田几人并没有对淮山军那般惧怕,只纷纷抬头看向知县。 知县脸色很是难看,还未说话,原告状师先跳出来道:“若不是安家兄弟所杀,那死者身上的箭伤又如何说?” 蒋校尉冷笑道:“把死者抬上来,到底如何一见便知。” 可他们如何敢抬上来? 箭伤可以在死后再弄出来,可之前老虎拍出咬出的伤痕又不能挖掉。 仵作道:“尸身腐烂发臭得厉害,已入土为安了。” 蒋校尉冷声道:“挖出来再验。” 众人看向知县,想听他如何说。 知县沉着脸,正要说话,蒋校尉从甲胄里掏出魏主薄的信,呈了上去。 知县拿着那信,越看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合上信,许久才道:“挖出来。” 仵作等人顿时一愣:“大人……” 可知县一摆手:“挖出来!” 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季羽松了一口气。 看来,就如魏主薄说的,知县已权衡了利弊,做出了选择。 一个时辰后,尸身被挖了出来,臭气熏天地摆在公堂上,众人都被熏得受不了,可唯有安家兄弟和蒋校尉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蒋校鱼。烟。读。加。尉用手扯开尸身上的衣服,给围观的百姓看那上面的伤口牙印。 “这又作何解释?” 虽然尸身已腐烂,可胸口背上脖子上的虎掌印、牙印赫然在目。 苦主反驳道:“说不得是被安家兄弟射杀后又被老虎咬伤了……” 蒋校尉并不搭理他们,直起身看向知县:“安家兄弟为民除害,不止射杀了两头金钱豹,还射杀了一头猛虎。” 又指着张田等五个证人:“还救下狼心狗肺的你们几个。你们就这样报答你们的救命恩人?” 又看向知县:“你们就这样对待为民除害的英雄?” 被质问,知县默不作声。 可那些苦主仍不松口:“你们说不得是一伙的,你给安家兄弟作证,不行。” 原告状师垂死挣扎道:“对,不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季羽气得心口要炸了,这么多人证,还要狡辩? 蒋校尉冷笑一声:“若是还有人证呢?”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一愣。 还有人证? 第六十九章 无罪释放 知县大人轻叹一口:“既然还有人证,那便带上来。” 季羽连忙看向外面,想知道那人证到底是何人? 只见那十几个军士中走出一人,拱手道:“小的陈大宝,见过大人。” “宝儿?”苦主中一位婆子惊讶地道:“你是宝儿?” 那人点头道:“是,母亲,我是宝儿,我没有死。” 季羽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看了眼四哥,又看向蒋校尉。 这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军士吗? 为何叫苦主“母亲”? 那婆子爬起来抱着陈大宝,嚎啕大哭道:“儿啊!娘以为你死了呢?” 陈大宝抱着那婆子正要哭,可被蒋校尉锐利的眼睛一扫,连忙道:“大人,小的可以作证,赏金猎人皆是被老虎所伤所杀,跟安家兄弟没有关系。” 见那苦主婆子和这人证相认,知县和原告状师先是震惊不已,随后又面如死灰。 苦主中的几个也是惶恐不已,趴在地上瑟瑟发着抖。 围观的百姓中突然一人冲陈大宝大声质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知道这些事?” 陈大宝松开老母,一把扯开身上的衣裳,转着圈子,将身上的伤给众人看。 “因为,我就是当时的赏金猎人中的一个。”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看向四哥。 这人莫不是被蒋校尉带走的那位? 不是说已经快不行了吗?竟然没有死?还活着?还成了淮山军的一员? 安四很快收起脸上的玉盐玉盐诧异,对季羽笑了笑,又看向蒋校尉,眼中尽是感激。 陈大宝边将身上的虎掌印给众人看,边大声道:“我可以作证,我们十个皆是被虎所伤,跟安家兄弟没有丝毫关系。甚至……” 他突然高声道:“甚至,我们反而受雇要杀安家兄弟。有人出银子让我们进山,以捕杀金钱豹为名,跟着安家兄弟,找机会杀了他们。不料,就在我们要出手时,老虎突然出现,将我们扑倒……” 他将事情的原委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围观的百姓顿时如炸了的油锅,震惊不已叽叽喳喳个不停。 又有人问道:“是何人雇你们杀人?” 陈大宝转头看向知县:“是安家兄弟的族人,安家大房。” 他话音一落,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安家大房?不是知县大人的堂妹吗?” 知县大人面如死灰,长叹一口气,站起来道:“既是我族亲,本官需得回避。” 季羽冷笑一声,好一个“回避”! 知县大人退了堂,换了通判县丞主薄几位大人同审。 季羽紧张不已,就怕这几位也被安家大房收买,徇私枉法。 只见通判大人一拍惊堂木,沉声道:“陈婆子,你儿既然未死,你为何来告安家兄弟射杀你儿?这岂不是诬告?” 陈大宝的母亲跪趴着喊冤道:“大人明鉴啊!我并不知我儿去做了甚,只是某一日,有人来找我们,说我儿是安家兄弟所杀。只要我们咬死安家兄弟,便给我们五十两银子的安葬费……” 通判又看向其余的苦主。 这些人通通改口:“大人明鉴,我们什么都不知情啊!是有人跟我们说,我们的儿子/父亲/兄弟是被安家兄弟所杀……” 通判又看向张田等五位证人。 见知县都走了,这几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哀求道:“大人,不关我们的事啊!是有人逼我们这怎么说的啊……” 通判又看向仵作。 仵作也跪了下来,说了同样的话:“大人,小的都是被逼的啊,那箭伤是死后才弄上去的……” 见这些苦主证人统统改口,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证词,堂堂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通判他们即使想徇私枉法也不能够了吧? 几位大人一顿商议,最后通判大人惊堂木一拍:“如今案情明了,安家兄弟安承嗣安承儒射杀赏金猎人罪名不成立,当堂无罪释放!至于安家大房雇凶杀人一案,择日再审!” 惊堂木落下,衙役上前解开安家兄弟身上的手镣脚链。 季羽眼泪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顾不得满堂的人,朝安四扑了过去:“四哥……” 安四一把抱着他,哽咽道:“羽哥儿……” 才一日不见,安四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一般。他煎熬恐惧不已,就怕他的羽哥儿会出事。 现在好了,他的余彦征里羽哥儿平平安安回来了。 童景元也激动不已,挪到安五身边,作势要抱他。 可安五不肯让他抱。 两个汉子抱什么? 但他也知他们兄弟这回落难景元哥出力必定不少,便躬身一拜:“多谢景元哥。” 庄姑娘盯着蒋校尉,想过去说说话,可见她父亲在,又连忙缩回人群中。 可庄先生人虽老了,眼睛却还好得很,一眼就看到了他那个留书出走女扮男装的姑娘,气得连忙抓着她,抖着胡子道:“回去!” 待心情平静了些,安四松了松胳膊,抚摸着季羽憔悴的脸,哽咽道:“羽哥儿,让你受苦了。” 从青城到淮山来来回回,羽哥儿一个小哥儿,也不知是如何将蒋校尉他们找来的。 季羽正要笑一笑说他一点都没受苦,突然见四哥血糊糊的手指,顿时心一惊,一把握着:“四哥,这是怎么啦?他们对你们用刑了?” 安四连忙抽回手指,笑了笑:“无妨,一点小伤而已。” 季羽不信,还要撩他的衣服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安四一把抓着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羽哥儿,回家再看。” 季羽心痛如绞,心中怒火冲天。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些人会下黑手的。 见季羽心疼得俊脸皱成一团,蒋校尉插话道:“练武之人,一点小伤,不碍事。” 安四连忙转向他,拱手道:“多谢蒋兄!” 蒋校尉也拱手回礼:“无须客气,要谢也是谢你的夫郎……” 一路披荆斩棘英猛无比的季羽此时反而羞涩起来:“若不是蒋校尉深明大义雷厉风行,事情哪这般顺利?” 他又目光寻找着庄姑娘,若是没有庄姑娘的帮忙,事情更不可能如此顺利。 可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顿时急了,庄姑娘去哪儿了? “四哥……”他正要说庄姑娘不见了,一旁的童景元连忙道:“嫂夫郎,莫慌,先生带着庄姑娘回去了。”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见他们还挤在公堂,童景元打着哈哈道:“莫要站在这里说话,回家再说。” 安五也反应过来,连忙招呼淮山军各军士、桃花村众人:“走,去我家,给各位接风洗尘!” 安四季羽相视一笑。 回家! 他们才出衙门,童景元的人竟然放起了爆竹。 不止在衙门口放,回平安巷安家的这一路,皆是爆竹声不断,引得无数路人围观。 此情此景让季羽很是心惊。搞这么大的阵仗,景元兄这是要作甚? 幕后主使可是知县,即使四哥小五此刻无事,可以后呢? 知县会不会再生歹计?安家大房会不会垂死挣扎?这些都是后患啊! 这般大张旗鼓地放爆竹,不好吧? 可童景元豪气地道:“就是要让青城所有的百姓皆知道,子砚小五可是清清白白的打虎英雄,那等魑魅魍魉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季羽的担忧,安四自然知道,紧握着他的手低声道:“羽哥儿,无妨。事到如今,闹得越大他们越不好收场。” 季羽侧头看去,只见安家兄弟皆腰背挺得笔直,脸色平静地接受着众街坊的注目指点。 顿时释然,怕甚? 这回情况如此危急,他们不也挺过来了吗? 如今皆知是安家大房雇凶杀安家兄弟,还诬告安家兄弟,他倒要瞧瞧,知县大人要如何收场? 待回了平安巷,早得了风声的安母柳夫郎迎了出来。 安母抱着安家兄弟哭得几欲昏厥:“承嗣小五……你们终于回来了……” 柳夫郎则抱着季羽哭得眼泪汪汪:“羽哥儿,你回来了……” 季羽拍着柳夫郎的背,低声安慰道:“阿母,回来了回来了……” 回了安家,家里的下人张罗着泡茶上点心招待各位客人,童景元的人则去酒楼买菜买酒。 待安抚好安母柳夫郎,安家兄弟季羽和蒋校尉里长乔村长等人去了堂屋,说着这回的无妄之灾。 乔村长咬牙道:“这回定要将张田他们赶出桃花村。” 童景元冷笑道:“他们忘恩负义做伪证,少不得要坐几年牢。” 蒋校尉自责不已:“都怪我,若不是我当初未来衙门将事情说清楚,也不会有这等事发生。” 安四摇头道:“蒋兄无须自责,你也是军务缠身,不得不回淮山。何况,大房要害我们兄弟,有的是办法。” 安五起身拱手道:“我们兄弟还要多谢蒋校尉的大恩大德呢!” 他们正说着话,庄先生带着已换回女装的庄姑娘赶了过来。 季羽安家兄弟连忙起身。 季羽拉着庄姑娘的手去了西屋说话,安家兄弟请庄先生上座喝茶。 “庄姑娘,先生可有责怪你?”季羽担心的就是这个。 第七十章 一点都不痛 一换上女装,庄姑娘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得体大方的大家闺秀了,端着茶杯小口啜饮着,摇头轻笑道:“父亲再责怪,我说想来你家看看,不也带我来了吗?父亲就我一个女儿,哪舍得骂我?” 季羽无奈地看着她:“你呀!胆子大得很咯。” 庄姑娘哼笑一声:“我胆子再大,大得过你?” 他们俩正说说笑笑,童景元的人领着一大群人进了主院,这些人有抗着桌子椅子的,有拎着食盒抱着酒坛子的,忙忙碌碌在东西厢房摆上了五桌。 童景元安五招呼众人上桌:“各位,请!” 待酒足饭饱,天色已晚,安五又安排众人在东西跨院住下。 等院里恢复平静,安家兄弟蒋校尉庄先生童景元坐在东跨院堂屋,听季羽庄姑娘将搬救兵一事娓娓道来。 一听他们这一路竟遇上了这么多凶险,庄先生捂着胸口,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指着庄姑娘训道:“魏老三,都是你带坏的我家姑娘,我饶不了你。” 他一个好好的姑娘,竟被带坏成了一个假汉子…… 庄姑娘撒娇道:“父亲,一路上有羽哥儿护着呢!你不知道,羽哥儿有多厉害,他三箭射杀三个汉子……” 一听羽哥儿还杀了人,庄先生差点没背过去,吓得童景元连忙给他摸、胸口。 安四惊讶不已,握着季羽的手,心慌意乱地道:“羽哥儿,那三个汉子是……” 季羽无奈地看着庄姑娘。 庄姑娘自知失言,连忙低下头。 说好了这事不能轻易说出去的…… 安四又问道:“是大房的人还是淮山军的人?” 蒋校尉一脸的羞愧:“安兄,是我们淮山军的人,惭愧啊!” 一听蒋校尉说话,庄姑娘又连忙抬起头来,笑意盈盈道:“蒋大人不必惭愧,这偌大的军营,有几颗老鼠屎也是正常。淮山军仍是我等敬仰的军中楷模。” 蒋校尉一脸的尴尬:“姑娘过奖了。” 庄先生刚缓过来,见他家姑娘和那蒋校尉眉来眼去,差点没气死,一把拉着她:“走,跟我回去!” 可庄姑娘不想走,她还想和蒋校尉多待一会儿呢! 可庄先生态度坚决,非要回去。 最后,父女俩拉拉扯扯地走了。 安四看了童景元一眼,童景元会意,连忙追了上去:“先生,我送您……” 最后,屋里只剩下安家兄弟季羽和蒋校尉。 安四后怕不已,紧紧握着季羽不撒手。他知道羽哥儿不一般,当初在山里能不顾一切从虎口下救出他兄弟,羽哥儿自然英猛,可这回是三个训练有素当兵的啊!万一失手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羽哥儿失手了会如何。 安五心情也是沉重不已。 没想到大房竟这般神通广大,连淮山军都收买了,更没想到嫂夫郎这一行竟这般凶险。 嫂夫郎真是遭罪了。 蒋校尉清了清嗓子,起身道:“我和弟兄们明早就回淮山,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到时再来青城。” 季羽连忙抽出手,喊道:“蒋校尉。” 蒋校尉止了脚步:“还有事?” 季羽忐忑地道:“我杀了你们淮山军三个士兵,不知道……” 这杀了当兵的,比杀普通人罪更重吧? 那他要如何是好啊? 安家兄弟这才想起这茬来。 安四紧紧搂着季羽,安慰道:“莫怕,你不过是自卫,无妨的。” “可……”季羽忧心忡忡地道:“可他们三个是淮山军的啊!” 蒋校尉爽朗一笑:“你出手是不是因为他们要杀你们,你才自卫?” 季连忙点头。 他若不出手,他和庄姑娘,还有那车夫就死定了。 蒋校尉又问道:“你出手时,他们可有穿戎装?” 季羽连忙摇头:“没有,他们穿的黑色夜行衣。” 蒋校尉笑道:“那如何证明他们是淮山军?” 这倒是。季羽忐忑的心顿时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可仍然不安:“就算杀个普通人,我的罪也不轻啊?” 安四捧着他的脸,笑着安慰道:“放心,我大康律法,当性命遭受威胁时可奋起反抗。他们先出手,你反击,你在理。” 蒋校尉也道:“安夫郎,放心,这事我会去处理。不必忧心” 见蒋校尉一脸的轻松,似乎并不把这事放心上,季羽这才放了心。 既然都这么说,那应该无事的。 何况,魏主薄也知道此事,却并未有任何异样,可能也认为自卫无罪吧! 而且,看庄姑娘和景元兄的反应,似乎也不把这事当回事。说不得这个时候的律法真的有正当防卫这一条,说不得比他那个时代还要宽松些。 季羽轻叹一口气,又连忙和安家兄弟一起对蒋校尉行了个礼:“多谢!” 蒋校尉轻叹一口气:“这声谢我可真担不起啊!若不是因为我……” 唉,算了,将功补过就是,无须多说。 说完转身走了。 夜已深,该歇息了,安五带着蒋校尉去了西跨院,安四拉着季羽的手回了卧房。 他紧紧地握着季羽的手,一副生怕握松了,便再也见不到羽哥儿的模样。 季羽知道他心中后怕,即使手被握得生痛,也不挣扎,随他握着。 待进了里间,安四一把紧紧地抱着季羽,嘴里喃喃道:“羽哥儿……” 他差点失去他的羽哥儿了。 季羽也紧紧回抱他:“四哥……” 这一日真是惊险万分,好在一切化险为夷,他们皆平平安安。 夫夫俩紧紧相抱,直到孙夫郎送来热水。 “四哥。”季羽推了推安四:“先沐浴了。” 他身上穿的还是别人的衣裳,之前着急时不觉得,如今事情过了,又觉得哪里哪里都不舒服。 安四收了收情绪。 是得沐浴了,他在监牢里待了一夜,那味道…… 羽哥儿爱干净,可不能熏着羽哥儿。 安四松开季羽,将热水倒入浴桶,又要给他宽衣。 季羽拦着不让:“四哥,你手都伤成这样了,我自己来。” 他几下扒了衣裳,跳进浴桶了。 见安四拿着帕子要给他擦澡,季羽又急了:“四哥,你的手受伤了,莫要碰水,我自己洗。” 安四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看得季羽都不敢动了。 “四哥,你别这样看我。” 他又不会跑,干嘛这样守着? 安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又笑了笑。 他就想一直这样看着羽哥儿,永远也看不够,少看一眼他都觉得亏了。 可既然羽哥儿不喜,他只得起身道:“好,我给你去拿衣裳。” 待季羽洗完澡,又换上热水要给安四洗。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可安四按着他的手:“羽哥儿,你先去歇着,我自己洗。” 季羽才不管,一把扯开他长衫,见后背果然有一道可怕的血红色印子,顿时眼泪滚滚:“四哥……” 安四转身抱着他,低声道:“羽哥儿,无妨,一点都不痛。” 季羽才不信这话:“不痛?都打成这样了……” 安四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无妨,只打几下板子而已。” 季羽又不傻,仰着俊脸眼泪汪汪地道:“四哥,你骗人,这明明就是鞭伤。四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监牢中对你们偷偷用私刑了?” 那手指上的伤必定是用的夹棍,手腕上的勒痕必定是带的手镣,这背上又长又深的痕迹必定是鞭伤。 安四想瞒但也知道必定瞒不过聪慧的羽哥儿,只得点了点头,又安慰道:“无妨,我们兄弟身强力壮,只是几鞭子而已,不碍事的。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季羽忍着眼泪,拿来药酒给四哥擦拭身子:“四哥,忍着。” 安四一动不动,整个擦拭过程中,哼都未哼一声。 可季羽瞧着那些伤痕,心疼得不得了,边吹边擦药,又仔细地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待用热水擦干净身子后,夫夫俩上了床,熄了灯小声说着话。 “四哥,昨日在公堂上你为何不让我说淮山军?” 安四背部有鞭伤,只能趴着,他摸着季羽的脸,轻叹一口气:“在公堂上见到张田,我便知道,这是大房要置我兄弟于死地。他们必定也是知道淮山军的,可为何还敢如此这般胆大包天地污蔑我兄弟?必定是该打点的人皆打点了。我就算说出淮山军又有何用?他们到时随便找一个淮山军的人来作伪证,到时我们兄弟是百口莫辩。然后你必定会亲自去淮山找蒋校尉……” 季羽难受不已:“四哥,你是因为担忧我的安全才不提蒋校尉?” 安四又叹了一口气:“我只想保住你和母亲,不想你卷进来。” 季羽气得掐了他胳膊一下:“四哥,你觉得我会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吗?” 被掐了安四也不恼,反而心疼地道:“难道要你一个小哥儿去百里之外的淮山?大房既然是精心谋划,你只怕还未出城便被抓起来了。就算你出了城,这一路艰险……” 而事实果然和他的担忧是一样的,甚至更惊险,要杀羽哥儿的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淮山军这等训练有素的军士。 若不是羽哥儿带了弩,若不是羽哥儿箭法好,若不是羽哥儿胆量过人,岂能逃过这一劫? 若不是遇上了庄姑娘,哪能这么顺利地找到蒋校尉他们? 第七十一章 怀春的姑娘 季羽恨不得再掐四哥一下:“我不去找蒋校尉,难道看着你和小五被冤枉?” 安四笑了笑:“只要我兄弟不认罪,就算再多的指证也无用。” 季羽心里仍气得很:“你们不怕屈打成招?不怕他们下黑手,直接在牢中害死你们?” 安四一愣,又叹息一声,无奈地看着季羽。 他这个小夫郎聪明着呢!什么事都瞒不过。 见他是这个反应,季羽连忙问道:“四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安四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他本不想告诉羽哥儿这事的,就怕羽哥儿担惊受怕,但他也知道羽哥儿不是一般的哥儿,瞒不住的。玉衍。 一听昨夜竟然那般凶险,季羽猛地坐起来,一脸的后怕:“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当时心跳得特别厉害,就怕你们出事……” 安四又将他按了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羽哥儿,你看着我,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季羽轻轻地抚摸着安四的脸,咬牙道:“是没事,除了这张脸,哪里哪里没受伤?” 安四抓着他的手往裆部摸去,一本正经地说着厚颜无耻的话:“这里没受伤,你验验。” 季羽脸一红,恼怒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安四搂着他哄道:“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又愧疚地道:“没让你过几日安稳日子,反而害你担忧不已,还害你身处险境,我心愧疚。” 季羽不生气了,也回抱着安四:“四哥,夫夫不就是这样,同舟共济风雨同行……” 又提醒道:“四哥,这事还未过去呢!我们还不能放松,不能掉以轻心啊!” 又皱着眉头道:“听你刚刚的描述,那些人应该是对你们动了杀心,或者说想屈打成招。可为何又突然撤了呢?就因为你们挟制了人质?” 安四笑了笑。羽哥儿果然聪慧。 “期间捕头出去过一次,我看他再回来时,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季羽沉思片刻道:“要么是上头找他谈话了,要么是有人给他塞银子了。” 安四点了点头:“我觉得应该是景元兄给他塞银子了。” 说起景元兄,季羽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平时看着颇为圆滑奸诈,未想到竟这般仁义?是我小人之心了,之前还不信他,他问我去哪里,我都不敢告诉他淮山军的事。” 安四安慰他道:“你未说淮山军之事是对的。谨慎总是没错的。” 季羽挨着安四,脸对着脸:“四哥,这回多亏了庄姑娘和景元兄,若不是他们,我不可能如此快地将蒋校尉他们带来。若不是他们,你和小五只怕还要伤得更严重。” 安四抱着他的头,亲吻着他的发顶:“危难时才见真情。若不是因为这事,我竟不知景元兄和庄姑娘这般仁义,尤其是庄姑娘,他一个姑娘家家的竟也这般勇敢。” 季羽笑道:“庄姑娘很有一副侠义心肠呢!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见多识广心胸开阔,可以说是女中豪杰。还有景元兄……” 季羽将景元兄去桃花村找村长找里长的事说了一遍:“四哥,景元兄看着跟个哥儿一般,长得那般秀气,可办起事来,稳妥。” 安四轻轻叹息一声:“他也是个不爱读书的,就喜欢做生意。认识的人多,经历的事也多,办事自然周全。你看我们买房子搬家,零零散散多少事?皆是他帮的忙。那么短的时间,办下来那么多的事,可想他手腕多厉害。” 季羽突然异想天开道:“四哥,你说庄姑娘和景元兄都这般仁义,又男未婚女未嫁,庄姑娘美貌,景元……又门当户对,他们……能不能凑成一对?” 景元兄虽不是高大健壮的汉子,但在这个时代,景元兄的形象很符合读书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气质,和庄姑娘在外貌上倒是也相配。 安四摇头道:“他们若是有意,那必定早成了。拖到如今,必定是无意。” 季羽想了想,又不解地问道:“四哥,庄姑娘这般出色,为何……还未嫁?” 安四轻叹一口气:“庄姑娘之前定了婚的,后来她母亲过世,她得守孝三年,男方那边等不了,弄出个庶长子,庄先生一怒之下便退婚了。这事庄姑娘并无半分过错,可退婚……总的来说,于姑娘家名声不好。这一年向庄家提亲的倒是不少,可庄先生庄姑娘都看不上,这才拖到如今。” 原来如此!季羽轻也叹一口气:“退婚这事,我觉得庄姑娘做得很好,有魄力。” 又笑道:“庄姑娘这般奇女子必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又问道:“那景元兄呢!四哥你是因为守孝拖到如今才成婚,景元兄比你还大一岁,他为何还未成婚?” 安四又叹了口气:“景元兄娶过亲,只是那小娘子体弱多病,不到半年便过世了。” “啊?”季羽一愣,竟还有这样的事? “这事过去多久了?” “快三年了。” “那景元兄还不错,都三年了还未续弦,长情。” 比某些妻子才过世便迫不及待续弦的人好太多。 “四哥……”他还要说话,却见四哥眼神炙热、地盯着他,喉结翻滚呼吸急促。 他心口顿时一紧。 四哥这是想要了? 他正要说:四哥,伤得这般重,今夜就不要了。 可话还未出口,下巴就被四哥掐着,四哥英俊的脸凑过来,柔软湿热的唇狠狠吻住他。 断断续续的话从四哥的唇缝中溢出:“莫要再说旁人的事……羽哥儿,我想你了……” “四哥……”季羽想说:四哥,你还受着伤呢! 可当他的手被抓着摸向一根炙热坚硬之物时,那话便说不出口了。 哎!算了,他也想四哥了。 可在他彻底沦陷前,还是做了最后的提醒:“四……四哥,动……动静……小……小点……” 今夜东跨院东西厢房里还住着人呢!若是以四哥平日那个动静,必定会被人听到的。 好在,安四虽然欲火焚身,但还知道轻重,咬着牙只做了一次便罢了休。 他知道羽哥儿累,奔波几百里,昼夜无休,他不能再折腾羽哥儿了。 翌日醒来时,蒋校尉他们早走了。 里长乔村长等人吃过早饭后,安五叫了几辆车,塞了一堆的布匹肉蛋,着人送回桃花村。 如今知县大人正是要回避的时候,即使对里长村长心有不满,也不敢如何。里长深知这一点,并不怕,告别安家兄弟就要走。 季羽连忙上前,将一大包东西交给乔村长:“村长,里面有给虎儿凤儿的吃食,还有给云哥儿的东西,麻烦您帮我转交一下。” 告知景元兄村长行踪的那小哥儿,必定是云哥儿。 得了云哥儿的好,季羽自然要回报。 可他不敢给银子,有那样的父兄,他怕银子到不了云哥儿手里,只敢给些布料吃食。 又问道:“村长,不知云哥儿的婚事如何了?” 乔村长长叹一口气:“他那个糊涂老子……唉!好在有你家给的银子,他大哥顺利订婚了。原本要定给云哥儿的那家也退了。说是慢慢找,以后有合适的再定。”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拜托村长道:“您下回来,一定要带云哥儿来。” 他得跟云哥儿好好聊聊。 若是小五愿意,那最好不过。若是小五不愿意,那他请景元兄给云哥儿找个好人家,决不能让云哥儿再受苦了。 等里长村长走了。安四季羽又去主院给安母请安。 安母搂着安家兄弟哭个不停,哭就算了,还要诅咒骂人,虽然骂的是大房,不是自己,但季羽仍有些受不了。 若是骂人诅咒有用,那世间就没这么多恩怨情仇了。 忙退了出来,送柳夫郎杨婆子回去。 柳夫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抓着季羽的手嗔怪道:“你个小哥儿,真是胆大得很。竟敢跑去淮山……哎呦我这个心啊……” 季羽内疚不已:“阿母,对不起,害你担惊受怕了。” 柳夫郎拍着胸口道:“确实怕啊!承嗣的母亲醒了哭哭了晕,劝都劝不住。还有那几个夫郎婆子,也是慌慌张张的,好在后来童家来了人,几个汉子往院门口一站,牵着狗拿着棍子,那些看热闹的便散了,后来庄先生也来说了几句话,我们也就没那么怕了。” “承嗣他们虽然被陷害,可人缘还是很不错的,你看庄先生,还有那童老板,多好的人啊!” “是,都是好人,我和四哥记着呢!”季羽笑着附和,等回了小院,又陪着柳夫郎说了许久的贴己话,才回的安家。 一进院,便见庄姑娘在影壁前转着圈,一脸的着急。 “庄姑娘。”季羽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庄姑娘怎急成这样了? “羽哥儿。”庄姑娘几步走了过来,拉着他回了东跨院:“羽哥儿,蒋校尉他们走了?” “走了啊!”季羽烧了汤婆子,塞给庄姑娘。 今日天气冷得厉害,屋里阴嗖嗖的。 第七十二章 谁说四哥嘴笨的? 庄姑娘长叹一口气:“我特意来个早的,没想到还是迟了。” 季羽有些诧异:“你找蒋校尉有事?” 庄姑娘白皙的脸颊突然涌上红晕,咬着唇道:“无事。” 见她眼中带着羞涩,季羽顿时反应过来。 庄姑娘不会是喜欢蒋校尉吧? 很有可能哦!蒋校尉长得高大挺拔浓眉大眼,又一身戎装荷尔蒙爆棚,又有情有义…… 只有这样的汉子,庄姑娘这样的女中豪杰才看得上。 可……这也太突然了,他们不是昨日早上才认识的吗?都未说过几句话…… 他昨夜竟然还想着将庄姑娘和景元兄凑成一对呢! 这真是出人意料…… 见她眼中闪过隐隐的失望,季羽本想提醒她:你不是过几日还要去淮山给外祖母过寿吗?到时候不就能去军营找蒋校尉了吗? 可一想,看蒋校尉那年纪,应该成婚了吧! 他又觉得此事不妥,便将到嘴的话按了下去。 庄姑娘这么好的女子可不能做第三者啊! 庄姑娘心神不宁地坐了片刻,又起身道:“羽哥儿,我先告辞了。过几日还得去淮山,我得替父亲准备寿礼。” 见她眼中又换上了羞涩的笑意,季羽了然。 去了淮山,庄姑娘必定会去找蒋校尉的。 他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也不知这是不是段孽缘? 刚送走庄姑娘,童景元来了。 对童景元,季羽是感激不尽的。昨日乱糟糟的,他都未有机会道谢。 “景元兄。”季羽连忙鞠了一大躬:“这回的事,多谢了。” 童景元连忙摆手笑道:“嫂夫郎,无须客气。” 又问道:“嫂夫郎,小五呢?” “在母亲房里呢!”季羽带着他进了主院。 还未进屋,就听安母在咒骂着大房:“个黑心肝的,一次次陷害我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童景元脚步一顿,尴尬地道:“要不我改日再来?” 季羽比他更想溜,点了点头:“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改日再来也好。” 他们正要撤,安五掀了帘子出来,笑道:“景元哥,你来了?” “快快快,快去堂屋坐。” 可算是来个人了,他都听他母亲又哭又骂闹了一个多时辰了。再不来人,他都要崩溃了。 季羽连忙道:“你们去坐,我去泡茶。” 待他泡好茶送去堂屋,安四也出来了,正和童景元说着话:“这次多亏了景元兄打点,我兄弟才少遭了许多的罪……” 当着安四的面,景元并不会邀功说自己如何如何,只客气地道:“子砚,你我是同窗,应该的。” 安四起身掏出一摞银票:“景元兄,本应上门感谢,可我最近只怕脱不开身,就在此谢过了。” 童景元连忙推辞:“不必不必,子砚见外了。” 安四又道:“我知道景元兄打点的并不止这些,等手中宽裕了,定将余下的补上。” 童景元直喊不必,安五见状,接过银票:“四哥,我来。” 又拉着童景元:“景元哥,走,去我院里说说话。” 被小五拉着,童景元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也不管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了,连忙紧跟着往外走去。 见了季羽,又道:“嫂夫郎,可别忘了第三卷 ,得抓紧了。” 送走童景元,季羽将茶端给安四,劝解道:“四哥,你不必介怀景元兄打点之事,前日我去淮山前答应了景元兄,给他多多地写话本,无需润笔。” 安四一愣,茶杯也忘记接了,眼神复杂地看着季羽,嘴中喃喃道:“羽哥儿……” 季羽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放下茶杯,捂着他的嘴道:“四哥,我说了,不必介怀。只要你和小五好,其它的皆是身外之物。” 安四轻轻掰开他的手,摇头道:“羽哥儿,为何一直是你在牺牲和付出?” 季羽笑道:“怎么会?明明是四哥一直护着我。”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牺牲。 说起来,若是没有四哥,他必定被季家大房卖给人做小妾了。 若做了小妾,那他还有什么活路? 一个家庭,自然要夫夫双方都努力,相扶相持。而不是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只享受着另一半的付出。 这样的婚姻哪能长久? 安四还要反驳,季羽再次捂着他的嘴道:“四哥,忘了我们昨夜商量的事了吗?” 昨夜激情过后,他和四哥可是商量了许久对付安家大房和知县的法子。 他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他们得主动出击。 安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正事要紧。 他正要起身,孔婆子在门外道:“四少爷……族长来了。” 族长?夫夫俩顿时脸一黑。 来做什么?为大房求情? 他们果然未猜错,族长就是为大房来求情的。 “承嗣啊!”族长一屁股在上首坐下,摸着胡子端着架子板着脸道:“你们兄弟既然已经无事了,那这事就揭过不提了。” 安四冷笑道:“她两次欲置我于死地,要我揭过不提?” 族长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知道你受委屈了,这是一百两,买些补品补补身子。” 他那副理所当然傲慢的模样,看得季羽直冒火。 两次欲置四哥小五于死地,就想拿一百两银子打发了? 安四更是看都不看那钱袋,抬手道:“此事不可能揭过不提,族长请回吧!” 族长一拍桌子怒声道:“放肆,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还想不想考武举了?” 安四冷声道:“族长这是威胁我?若是我不乖乖听话,便让我考不了科举?” 族长哼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敢对我不敬,定让你考不了科举。 被威胁,安四丝毫不惧:“我记得我们安家,除了我父亲,已经有好几代再未有人中过进士中过举中过秀才了。而那姚家已经连出了两位举子了吧?族长宁愿被姚家打压,也要让我参加不了科举?这也是一族之长该有的风范?” 族长被他怼得一时接不上话。 作为族长,确实是要为本族的长远发展考虑。 自从安四的父亲辞官回乡,他安氏一族便开始没落了,待安四的父亲过世,连一个小小的姚家都欺负到他们安氏头上了。 若是安四能中举,于他们安氏宗族来说确实是大大的好事。 族长放软了态度,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要科举,就更应该放过她。” 安四冷笑一声:“我考科举与她又有何关?” “怎么没关系?”族长又来气了:“她可是你嫡母,她若是获罪,你还能参加科举?” “我们早已分家。” “那也改变不了她是你嫡母的事。” 安四紧握着拳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考了。” 族长气得快发疯了:“你为何不考?你身手那么好,只要考,必定能中,你就不能为安氏一族考虑?” “我为安氏一族考虑,那安氏一族可为我考虑过?我们母子三人被赶出安家时,安氏族人在哪里?族长您又在哪里?” “我……”族长被他气得心绞痛,捂着胸口道:“你成婚时,我不也去为你主持公道了吗?” “那还不是因为我给了银子?” “你……”族长指着安四怒气冲冲地“你”了半天,见安四态度坚决,只得缓和了语气,软声道:“你一个汉子,又何必和她一个妇人计较?” “是我要和她计较吗?是她要置我于死地。” “你……”族长气狠了,只想一走了之。最后胸口起伏了许久又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揭过不提?” 安四压着心头的怒火,与族长对视着,许久才道:“让我想想。” 族长一直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这才对嘛!” 又拍着安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想,明日我再来。” 等族长走了,季羽立马搂着安四的腰笑道:“四哥,你方才好厉害,说得族长都接不上话了。” 原以为四哥嘴笨,小五嘴利索,未曾想,四哥说话才叫气死人呢! 见他这般开心,安四脸上的阴沉顿时散去,拉着他坐下,叹息一声:“我最恨被人威胁。” 平日里被母亲要死要活地要挟,他不能如何,如今族长也威胁他,那他必定不会再忍让了。 季羽继续夸道:“四哥说得好,对他们这些人,就是要狠狠地怼回去。真是的,若是换了他们被人陷害,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如今事不关己,竟厚颜无耻地来做和事佬。过分。” 这话说得安四心中顿时熨帖极了。 他从小就被人各种逼迫,皆是让他们母子三人忍让忍让再忍让。 凭什么忍让? “羽哥儿。”安四紧握着季羽的手,笑道:“你说的话,我为何这么喜欢听呢?” “真的吗?”季羽笑成了一朵花:“那我往后多说些,让四哥时时都开心。” 安四轻笑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即使你不说什么,我都开心……” 夫夫俩说了会子轻松的话,季羽又问道:“四哥,你真要放过大房?” 安四摇了摇头,又冷笑一声:“他们未必肯放过我。” 第七十三章 以身诱敌1 季羽这下放心了,四哥方才对族长那么说只是缓兵之计。 四哥不糊涂,四哥聪明着呢!那嘴巴多厉害啊!怼起人来差点没把族长气死。 夫夫俩相视一笑,手牵手回了东跨院,正收拾行囊,安五来了。 这人一屁股坐下,伸出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手端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喝了一大口水才道:“四哥、嫂夫郎,原来那夜在监牢里,那捕头突然改了主意是因为景元哥。” 季羽连忙凑了过去,问道:“怎么说?” 安五摇了摇头:“那捕头的儿子好赌,五百两赌债还不上,景元哥便找到他,说,只要能保住我们兄弟,便替他还赌债。” 季羽和安四对视一眼,又道:“大房必定也是收买了捕头的。” 安五点了点头:“必定是。只是必然没有五百两。嫂夫郎你可知道?这衙役看着威风却是贱籍,不止三代不能参加科举,连那俸禄也少得可怜。五百两,若没有外水,他们两辈子也挣不了这么银子。大房能给他们多少?最多不过五十两。可景元哥一出手便是五百两。那捕头能不答应?” 又掏出一摞银票,递给季羽:“嫂夫郎,这些景元哥不收,他说,你说了,《倩女幽魂》的话本送给他。” 季羽看了眼安四,摇头道:“不止《倩女幽魂》,往后他要多少我都给他写。” 这话说得安五一愣,瞬间红了眼睛,哽咽道:“嫂夫郎……” “四哥。”季羽紧张起来,连忙跑去安四身边。 要他哄四哥,他拿手,可小五他哄不来啊! 安四搂着他,沉默了许久才道:“知道你嫂夫郎好就行了,往后在母亲面前多多维护你嫂夫郎。” 安五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又叹了口气道:“四哥、嫂夫郎,方才和景元哥说话,才知道他厉害着呢!他在威远镖局竟然还有股份,这回去桃花村找人,便是派镖局的人去的。” 季羽一拍掌:“我就知道。能那么快地找到村长里长,可不是一般的伙计能办到的。” 安五点头道:“嫂夫郎说得极是。景元哥派出去的那几个,皆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手,办事老道着呢!” 季羽深深叹息一声:“认识景元兄,真是一件幸事啊……” 又问道:“请镖局的人花了不少银子吧?” 安五摆了摆手:“嫂夫郎放心,这些人情,我会还的。” 不能什么事都让四哥嫂夫郎操心。他如今也是个大人了,也得为家里出份力了。 季羽还要再问,安四按着他:“羽哥儿,这事你不要管了,小五已经长大了,他会处理的。” 安五就喜欢听他四哥说他长大了,顿时眉飞色舞地道:“四哥,景元哥也说我最近又长高了,我们比比?” 见他们兄弟说话,季羽笑着去了灶房做饭,心中美滋滋的。 安母不讨人喜欢,可四哥小五那是顶呱呱的好。 趁做饭的这空档,他又让厨娘将家里的几个夫郎婆子都叫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铜钱,又道:“这回家里出事,我听我阿母说,你们个个尽忠职守本本分分,做得很好。” 几人皆红了脸,连忙谦虚地道:“四夫郎过奖了。” 季羽又道:“在这个家,你们只要做好各自的本分,不偷奸耍滑、不多嘴嚼舌头,我们必定亏待不了你们。” “是。”几人接过铜钱,欢喜地散了。 季羽看着他们喜颠颠的背影,暗叹一口气。 这几个做的未必有他说的这么好,可在主家出事时未趁机偷拿东西逃跑,就已经算不错的下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柳夫郎打算。 柳夫郎下回再来,这些人必定会和颜悦色的。 待吃过饭,季羽和安家兄弟又因为谁去桂平的事争论起来。 安五坚持道:“自然是我去,这一路必定凶险,若是四哥出了什么事,嫂夫郎怎么办?” 安四也坚持:“既然有危险,那更得我去,我是兄长。” 季羽也想去:“我熟悉情况,我也要去。” 他才说完,安家兄弟同时出声:“你不能去!” 已经遭过一次罪了,可不能再让羽哥儿/嫂夫郎涉险了。 就这样三人各不相让,都想去。 争论还未有结果,庄姑娘又来了。 拉着季羽去了卧房里间说悄悄话:“羽哥儿,我明日一大早就得出发去淮山。” 季羽一愣:“这么快?” 庄姑娘脸色有些不好:“刚收到信,外祖母身子不好,只怕熬不到生辰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握着他的手道:“那是要早些去。” 片刻后他又反应过来:“那魏大人也会去淮山?” 庄姑娘点头:“自然。” 季羽心中立马有了主意:“庄姑娘,你等会儿。” 他跑去了堂屋,和安家兄弟说了这事。 安五一拍大腿:“那我们直接去淮山好了。” 安四冷眼看着他:“我和羽哥儿去,你在家照顾母亲。” 安五自然不愿意:“四哥……” 而季羽心里高兴不已,四哥终于答应带他去了? 安四无奈地看着季羽。能不答应吗?以羽哥儿的性子,他就是不带着去,羽哥儿也会偷偷跟着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好护着。 季羽笑眯眯地道:“小五,就这样说好了啊!快回去歇着吧!你看你那手,谁给你包扎的啊!跟木乃伊一样。” 安五一愣,看着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的手:“景元哥给我包扎的啊!” 又不解地问道:“嫂夫郎,木乃伊是甚?” “没什么……”季羽自知失言,脸一红,又跑回了里间,和庄姑娘商量去淮山的事。 一听他们也要去淮山,庄姑娘自然是高兴的。可一听不能同时出发,又不解地问道:“同时走不行吗?我和你坐一辆马车,我们聊聊话本。子砚陪我父亲坐一辆马车,说说他们师生之间的话。大家都好过啊!” 季羽轻叹一口气:“我担心辛知县会在路上拦截我们。我们去淮山的事,还是隐秘谨慎点好。” 原来是这样。庄姑娘倒是能理解他的决定,可仍失望不已,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翌日,天才微微亮,城门处便排起了长队。而排在最前面的一溜,自然是运送夜香灰桶的车辆。 既然是夜香,那气味可想而知,运送的人皆个个布团塞鼻。 不止后头排队的百姓受不了这气味,守城的士兵也受不了,捂着鼻子,都不愿往他们这边看。 待晨曦升起,城门打开,守城的士兵不耐烦地驱赶道:“快走快走,臭死了。” 待出了城,穿过流民营来到郊外,就见一高一矮两位身穿灰色短打,脸色脏污的汉子推着车,离开运送夜香的车队,朝河边奔去。 一到河边,矮个的那位便趴了下来,吐了个天翻地覆。 高个的那位帮他拍着背,心疼地道:“羽哥儿,为难你了。” 这两人正是安四和季羽,担心会被辛知县和大房的人跟踪盘查,便乔装一番混入运送夜香的队伍中,顺利地出了城。 等吐干净了,季羽又连忙洗手,边洗边道:“前日在公堂上那尸臭,我当时差点就吐了,而今日又闻了这夜香……真是……” 抱怨了几句,又怕四哥会以为他矫情,便连忙道:“无妨,吐出来就好了。” 安四心疼得不行,将推车上的一个灰桶扔下去,又将季羽抱上了车:“羽哥儿,我推着你走。” 季羽摆了摆手:“四哥,我没事,我能自己走。” 可才下车走了几步,大腿内侧又火辣辣地痛。 见他龇牙咧嘴的,安四连忙将他按在推车上坐下:“又痛了吧?” 安四后悔了,不该带羽哥儿来的。前夜看到羽哥儿的大腿,他的心都快碎了。 为了他,羽哥儿一个哥儿竟骑着马百里奔袭,白嫩的大腿磨得血淋淋的,也不知那一路羽哥儿是如何熬过来的? 见安四一脸的愧疚,季羽不再推脱,乖乖坐着。 他再推脱,四哥只怕会更内疚。 “四哥,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镇子,我们去看看那里有没有赶马的。若是有,就租辆马车,你也不用这么累。” “不累。”安四脸上带着笑,推着车走得飞快:“羽哥儿,饿吗?” “不饿。”季羽连忙摆手,他才吐过,此刻还恶心着呢!岂会饿? “四哥,你的伤还痛吗?” “不痛了。”安四笑了笑。 抹了两日的药,好多了。何况,他一个汉子,这点伤算什么? 又见羽哥儿紧张地四处张望,安四安慰道:“羽哥儿,莫要紧张,他们此时不会动手的。” 季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是,这里才离开青城,不仅人来人往,地形还一览无余,辛知县的人就算要动手,也会选一处僻静之地。 季羽暂时放下心来,边和安四说着闲话,边悠闲地看着官道两旁的风景。 此时已入冬,实在没什么可欣赏的,可季羽觉得哪里哪里都好看。 只要和四哥在一起,灰色阴沉的天也是蓝的,冷飕飕的风也是暖的,就连光秃秃的树木、尘土飞扬的官道都别有一番风味。 第七十四章 以身诱敌2 “四哥,你知道吗?”季羽靠着桶面对安四坐着,笑眯眯地道:“有个地方,那里有个风俗,刚成婚的夫夫要去度蜜月的。” 安四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何为度蜜月?” “蜜月就是刚成婚的头一个月。而在蜜月期间新婚夫夫携手外出游玩,这便是度蜜月……”季羽将他那个世界的生活习俗挑了一些能说的,说了个眉飞色舞。 安四静静地听着。 这些习俗他从未听过,可从羽哥儿嘴里说出来,他并不觉得诧异,甚至还深信不已。 羽哥儿若是知道的东西不多,又岂能写得出那么好的话本? 时间就在季羽叽叽喳喳的说话中很快过去,他们终于到达季羽所说的那个镇子。 只是可惜,这里并没有赶马的。 不止没赶马的,街上连人都没几个。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大家都想待在屋里,谁愿意外出吹西北风? 夫夫俩找了好一会儿才买到几个冷包子。 待出了镇子,又走了约摸三五里路,见官道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土地庙,安四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便推着车下了官道,躲在土地庙后面歇息。 这里有大树,有土地庙的小房子遮挡,风小。 安四挨着季羽坐着,打开水囊地给他,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沉声道:“羽哥儿,冷吗?” 季羽接过水囊,摇头笑了笑,张嘴便是甜言蜜语:“不冷。跟四哥在一起,再冷心也是热的。” 安四忍不住会心一笑,抬手摸着他抹了锅底灰的脸,眼中满是温柔:“羽哥儿,等这事完了,我定要带你度一个像样的蜜月。” 而不是穿着脏兮兮的短打,坐着推车,在这冷飕飕的冬日里吹西北风。 季羽心中顿时欣喜不已。 四哥看着一副老顽固的模样,未曾想接受新事物竟这般快? 他回握着安四的手,笑眯眯地道:“好,四哥,待明年春暖花开,那时度蜜月最好不过。” 又抱着安四的腰,问道:“四哥,累吗?” 安四摇了摇头:“不累。我记得有回打了头野猪,至少两百来斤,我从深山里抗到桃花村,不止走了十几里,那还是山路呢!” 季羽:“……” 怎么拿他和野猪比啊? 夫夫俩紧紧抱着,直到肚子咕噜噜直叫,季羽才松开手,探头看了眼官道,又拿出包子分了两个给安四,小小声地道:“四哥,他们为何还未来?是不是没有发现我们?” 安四接过包子,沉思片刻,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他们说要偷偷地不为人知地去桂平,却在家里吵吵闹闹争执了许久。 守在他家院子外面的那些人只要不聋,只要不太蠢,必定知道了。 他们虽然乔装了一番,可早上从院子后门出来时,他明明看到守在外面的人探头看了一眼。若是这样还未发觉他们的意图,那这样的对手也谋划不出之前的栽赃陷害、案来。 “羽哥儿,等着吧!他们要动手必定会等出了青城界内再行动。” 季羽点了点头,咬了口冰冷的包子:“有道理。” 片刻后,他又探头看了眼官道,只见寂静无声,前方既没人来,后面也没人去:“四哥,你说庄先生家的马车为何还未来?庄姑娘不是说一大早就要出发吗?” 他们走路,庄先生坐马车,按理应该到了啊! 不会是出事了吧?城外那么多流民,不会是拦着马车不放吧? 又或者……他突然心口一紧:“四哥,你说辛知县和大房的人会不会打庄先生的主意?” 庄先生在公堂上为四哥小五说话,蒋校尉给知县的信也是魏主薄写的,辛知县和大房必定怀恨在心,会不会趁庄家去淮山的路上将人…… 安四面色变得凝重:“难说。虽说以庄先生在青城名望,以及他们家的那些亲戚,辛知县和大房不至于如此大胆。但狗急了还会跳墙,为了自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季羽连忙跳下车:“四哥,那我们快回头去找吧!万一庄先生他们……” 安四放下包子,点头道:“好!” 未曾想,他们才走上官道往回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见来时路“哒哒”地过来一辆马车。 而那车夫,季羽熟得不能再熟,心下顿时一喜,连忙跳下车朝马车跑去,喊道:“庄姑娘。”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露出庄姑娘面若桃花的脸:“羽哥儿?” 季羽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是他想多了,庄姑娘平安无事。 庄姑娘跳下车,拉着季羽的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为何又作这副汉子的打扮?” 季羽挤出笑容笑了笑。 他们去淮山县可不是去度蜜月游玩的,而是有任务的。不稍微装扮一下,辛知县那般心思缜密的人只怕不会中计。 他们俩挨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安四则对车里的庄先生拱手道:“学生见过先生。”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庄先生盯着安四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是作甚?” 怎打扮成这副模样?不止穿着寒酸,连脸都抹黑了。 若不是这身高,若不是这份气势,若不是这熟悉的声音,他必定认不出来。 见庄先生并不知他们的目的,安四轻叹一口气,看了眼庄姑娘。 看来庄姑娘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 可庄姑娘根本未关注他们这边,只拉着羽哥儿的手,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何往回走啊?” 季羽轻叹一口气:“你们这么久未来,我们担心你们出了事,便想着去找你们。” “是这样啊!”庄姑娘笑道:“我们出城时,在流民营耽误了一会儿功夫。羽哥儿,你不知道,那些抢吃的小孩将路堵得严严实实,守卫过来驱赶,弄了好一会儿,我们才得以通过。” 安四看了眼季羽,又问庄先生:“先生可知前面有地形较复杂、适合埋伏之处?” 这话题庄姑娘喜欢得很,庄先生还未回答,她便兴奋地道:“有,前面大概十里过了青城界内处,有个大坡,坡上长满了树和灌木,最适合埋伏。以前那里还出过山贼呢!” 安四季羽夫夫对视一眼。 要对付他们的人只怕就埋伏在那里,就等着他们。 那里不在青城,又曾出过山贼,到时他们出了事,幕后黑手便说他们是遇上山贼了,谁也不会怀疑到辛知县和大房身上。 安四拱手道:“先生,你和庄姑娘暂且先下车,和羽哥儿同行,马车我来驾。” 庄先生不解其意,庄姑娘先反应过来:“子砚、羽哥儿,是不是前面有埋伏?” 夫夫俩沉默未说话。 庄姑娘又兴奋地问道:“是等你们?还是等我们?是谁要杀我们?是辛知县的人?还是安家大房?” 季羽忍不住在心中给庄姑娘点个赞。 聪明! 可庄先生不信这事:“朗朗乾坤,他辛无忌敢青天白日地杀老朽?” 庄姑娘反驳道:“为何不敢?父亲您忘了?那日在公堂上,您那般不留情面地训斥辛知县,而蒋校尉带来的书信也是姨丈写的。因为这些事,他不仅未能陷害到子砚,还惹了一身骚,他必定对我家恨之入骨呢!” 庄先生被反驳得一时接不上话,可他仍是不信的:“子砚一事,辛无忌虽糊涂,但他并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他只是被安家大房蒙骗了而已。” 见他这般顽固,安四轻叹一口气:“先生,或许学生我多虑,也许他们是来杀学生的,也许前头根本无人埋伏,一切只是学生猜测。” 又拱手道:“先生,请慢行,待我们去前头探路。” 庄先生虽不信,却不舍得安四去冒险:“你们上来,坐在我庄家的马车上,我看哪个敢动你们。” 季羽无奈地暗叹一口气。 庄先生怎这般自信呢?怎么就不信辛知县和大房的人敢下杀手呢? 安四也叹了一口气:“庄先生,学生的猜测是否有误,我们拭目以待吧!” 既然庄先生不肯下马车,安四便将灰桶里的弩箭匕首等武器拿出来,递给季羽,又徒手拆了推车,将板子搁在车厢里当盾牌。 车夫战战兢兢驾着马车往前跑去,安四季羽则将庄先生父女护在板子后。 “莫怕!”安四安慰车夫道。 庄姑娘也道:“莫怕!过了这一关,给你五两银子打酒喝。” 车夫仍吓得厉害。 姑奶奶,小的不想要银子,小的想要命啊! 见他抖得厉害,季羽道:“我们换下衣裳,我来驾车。” 吓成这样,若前面真有埋伏,必定会被看出端倪的。 可安四怎可能让他涉险:“还是我来驾车吧!” “不行。”季羽反对道:“四哥你太高大了,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庄家的车夫。” 他的身高倒是和车夫差不多。 他们正争执着,车夫战战兢兢地道:“小的暂时还顶得住。” 他倒是想跳车不干了,可他怕安夫郎的箭。 那可是一射一个准啊! 见车夫不再害怕,安四季羽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不怕就好,他们正好趁此观察下地形。 第七十五章 以身诱敌3 往前走了三五里,行人渐渐变少了。越往前走,官道两旁的树和灌木越密集,又走了差不多三四里,离坡林处不远了,官道上再也不见一个行人。车夫吓得实在受不住了,脱了外面的衣裳,跳下车对庄先生躬身一拜:“先生,小的家就在不远,小的先回家去了……” 可不能再和这安家夫郎一起走了,上回差点小命不保。 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算先生怪罪,他就是跪地赔罪,就是扫地做门子,再也不做车夫了。 一晃眼,车夫便跑得没了影。 庄姑娘气得咬牙切齿:“胆小鬼!” 季羽看了眼安四,一把抓起车夫的衣裳往身上套。 安四按着他:“羽哥儿,不可!” 季羽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无奈地道:“四哥,这车夫的衣裳你也穿不下啊!” 安四反驳道:“不必换衣裳。” “不换衣裳,埋伏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他们两人正争执着,庄先生妥协了:“好了好了,我信了,我们下车,子砚绕去坡上,若真有埋伏便将人活捉。” 安四沉思片刻,点头道:“也好。” 又跳下马车,将季羽抱了下来:“羽哥儿,你护着庄先生庄姑娘。” 季羽一愣:“四哥,你要驾着马车去?” 安四点了点头。 季羽心口一紧,拼命摇头:“四哥,不行。你在明他们在暗……太危险了,若是从侧翼绕过去,出其不备,那还差不多。” “放心。”安四安慰他道:“我会小心谨慎的。” 又道:“羽哥儿,我必须得去。只有将欲行不轨的那几人当场活捉,才能作为扳倒辛知县的有力证据。” 之前那些全是他们的猜测,称不上证据。 到时往大房头上一推,辛知县仍是纹丝不动。留着这样的强敌,他们往后必定没有安生日子了。 季羽抬头看着安四,心情很是沉重。 四哥虽清洗了罪名,可危机仍在。唯有将辛知县连根拔起,他们才算真正安全。 可季羽怎可能让安四一个人去冒险? “四哥,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下来保护庄先生他们。” 庄姑娘跳下来插话道:“放心,我会保护我父亲。” 庄先生怒斥道:“胡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什么混账话?” 安四将庄先生扶下马车,随身行礼也拿了出来,又按着季羽的肩膀道:“放心,我一个人足可以收拾他们。” “四哥。”季羽摇头,仍是那句话:“我与你一同去。” 安四放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加重:“羽哥儿,听话!” 他是绝对不会让羽哥儿再去冒险的。 见他目光深沉,季羽到嘴的话说不出口了。 他若是坚持要去,四哥只怕要发怒了。 他深知男人皆是好面子的,前几日的事,四哥嘴里虽未说,但内心必定很介意。 毕竟,被自己的夫郎救,对四哥这种钢铁直男来说,只怕心里不好受。 何况,他确实得留下来保护庄先生庄姑娘,万一敌人兵分两路呢? “四哥。”不能跟着去,他只能嘱咐道:“务必要注意安全。” 安四眼中的阴霾散去,脸上露出笑容:“羽哥儿,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 说完摸了下他的脸,转身跳上马车,一声“驾”哒哒地走了。 季羽手拿着弩箭,目送安四远去,心情无比沉重。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庄姑娘安慰道:“羽哥儿,莫要担心,若前方真有埋伏,你要相信子砚的身手,绝对能收拾那些人的。” 季羽自然知道四哥身手不差。上回在桃花村的深山里,四哥为了救他,可是从树上跳下来赤手空拳拧断了猛虎的脖子。 那身手和力量,这世间估计再也找不出几个来。 可作为夫郎,必定会担心夫君的安危。 庄姑娘又安慰道:“羽哥儿,若真是辛知县的人,必定是那些衙役,可他们皆是酒囊饭袋。你不知道,他们平日里除了喝酒赌钱收保护费,其它的什么都不行。就上回,一个十几岁的小汉子被他们欺负狠了,奋起反抗,一把就撂倒他们三个。” 一直心存怀疑的庄先生也不知为何,竟信了他们的话,忧心忡忡地道:“就怕他们用箭。” 庄姑娘反驳道:“他们若是箭法好,当初还会找子砚去捕猎金钱豹?那么多赏银,他们若是有那个本事,自己早去了,岂会将那么一大笔银子留给别人?” 庄先生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瞪着庄姑娘,好一会儿才道:“你看你,如今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怕她父亲又之乎者也地训她,庄姑娘立马住了嘴,不说了。 季羽对她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前方,焦急地等待着。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远远地只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看模样像是庄家的马车。 只是,车厢上似乎插满了箭,像只刺猬一般。 季羽心一沉。前面果然有埋伏。 “四哥。”见那驾车的人一手驾着马车,一手牵着几匹马。 背脊挺拔,动作稳健。还未看清脸,季羽便知,这是他的四哥。 他心中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待近了,就听四哥也在喊他:“羽哥儿。” “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安四跳下马车一把抱着季羽,笑道:“我说了,必定会平安归来。” “子砚。”庄姑娘也想过去,却被庄先生一把拉着。 庄先生黑着脸咬牙怒斥道:“人家夫夫亲热,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凑过去作甚?” 庄姑娘道:“去看看如何了呀?父亲你没瞧见,车厢上可是插满了箭。” “父亲,这回你信子砚的话了吧?辛无忌就是要杀我们。” 见她父亲板着脸,仍不愿承认这事,她又道:“父亲,车厢上的箭总不能是子砚插的吧!” “你……”庄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句能治他这个姑娘的话:“你莫忘了,你此时是个姑娘。不是女侠庄逍遥。” 庄姑娘低头看眼身上的裙子,叹了口气。 那好吧! “四哥。”季羽盯着安四看了片刻,见他毫发无损,这才放了心。 又看向马车,一愣:“怎么套了两匹马?” 又看向插满箭的车厢,急切地问道:“四哥,那些人你捉到了吗?” 安四笑了笑,一把掀开车厢前面的帘子。 只见里面塞满了人,个个鼻青脸肿口中塞着布团,被五花大绑着,绑成了麻花。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抓到了,这下看辛知县如何狡辩? 又数了数车厢里的人,正好六个。 顿时了然,装这么多人,可不得多套一匹马? 安四转头看向庄先生道:“先生,此刻您信了吧?” 庄先生板着脸未说话。让他如何说?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说辛无忌不会对他如何,可如今被抓个现行…… 见他不说话,安四一把扯下一黑脸汉子口中的布团,铁钳一般坚硬有力的手指掐着这人的下巴,厉声问道:“说,你们方才要作甚?” 那黑脸汉子扭着脸,冲安四“呸”了一下,就是不说。 一见这人的脸,季羽顿时记起来,指着他道:“你不是青城的衙役吗?” 这人他记得,就是那日去安家抓四哥小五的人。当时这人还推了他呢! 被认出,黑脸汉子眼睛躲闪起来,根本不敢看庄先生。 庄先生是认识他的,顿时气得身子发抖。 好你一个辛无忌! 安四拿着布团就要塞回黑脸汉子的嘴里:“待去了淮山县衙,我看你说不说?” 黑脸汉子立马变了脸色,大声道:“我们可是青城衙役,你敢?” 安四冷哼一声:“为何不敢?我管你是不是青城衙役,你可是在淮山界内犯的事,自然要送去淮山县衙。” 说完,将布团往这人嘴里一塞,推回车厢,任他如何挣扎,也置之不理。 庄先生虽未说话,可看着被射成马蜂窝的车厢,轻叹一口气。 他们若是没遇上子砚,若是还在车里,被射成马蜂窝的便是他们父女俩。 待走近了再看,庄先生一愣:“这马不是我家的,我家的马呢?” 他家的马,毛色棕红,而这两匹皆是枣色。 安四沉默片刻才道:“待会儿先生便知道了。” 庄姑娘忍不住小声道:“不用待会儿我也知道,必定是中箭死了。” 庄先生瞪了她一眼:少说话! 又对安四道:“此事先不多说,快去淮山!” 安四转向季羽,一脸内疚地道:“只能为难你和庄姑娘骑马了。” 季羽笑了笑:“四哥,没事的,我可以。” 见安四看过来,庄姑娘连忙道:“放心,我也可以。” 庄先生怒斥道:“你可以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骑什么马?” 庄姑娘看着塞得满满的车厢:“父亲,不骑马,那我走路?” 庄先生被堵得一时又接不上话了。 车厢里塞满了人,总不能让他家姑娘坐子砚旁边的空位置吧! 那只能骑马了。 第七十六章 白忙一场 见父亲嘴都气歪了,庄姑娘连忙戴上帷帽。 庄先生这才轻叹一口气。 算了,不管了,赶路要紧。 季羽扶着庄姑娘上了匹白马,他自己选了匹黑马,正要去踩马镫,身子突然一轻,腰被抱住,人瞬间便上了马背。 “四哥。”他低头看向扶着他腰的安四,灰扑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安四紧握着他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轻声道:“羽哥儿,慢些骑,不必着急。” 大腿内侧的伤还未好呢!又要骑马…… 若不是情况紧急,他如何舍得羽哥儿遭这样的罪? 季羽笑颜如花:“四哥,我知道。” 两人之间那柔情蜜意,弄得周围的空气都香甜起来。 老古板庄先生连忙别开眼睛。 哎呦呦,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竟这般腻歪,简直不知廉耻! 庄姑娘帷帽下的脸都要笑裂嘴了,子砚啊子砚,若是旁人,你们这般不分场合地腻歪,父亲定要训你们一个狗血淋头。 也就是你,父亲看重你,这才嘴都气歪了,还未开口训人。 待安四去扶庄先生上马车时,庄先生冷哼一声,不甘不愿。 庄姑娘轻笑一声,一扯马缰绳,“驾”,领路朝前走去。 马车紧随其后,而季羽则骑马断后。 一盏茶的功夫后,果然见前面有一坡林。 再往前跑了片刻,只见路中间满是箭支断绳。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季羽心下一惊,连忙看向安四,心中很是好奇。 也不知四哥是如何活捉这六人的? 可安四未看他,只盯着路边倒着的一匹棕红色马。 那马肚子上插着三支箭,血流了一滩,已没了动静。 庄先生盯着那马伤心愤怒不已。 这正是他家那匹马…… 安四轻叹一口气:“先生,都是学生连累了您……” 庄先生怒斥道:“说什么混账话?赶紧去淮山。” 安四一甩鞭子“驾”,一行策马奔腾,终于在申时初赶到淮山县庄姑娘的外祖卢家。 他们才下马,魏主薄闻讯迎了出来,对庄先生拱手笑道:“大姐夫,来了?” 又诧异地道:“这是怎么啦?脸色这般差?” 庄先生掀开马车帘子,露出那五花大绑的六人。 对上魏大人不解的眼神,怒声道:“老朽今日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庄姑娘掀开帷帽,介绍了安四,又将路上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下,魏主薄顿时火冒三丈:“岂有此理!” 又问道:“这事可是发生在淮山界内?” 庄姑娘猛点头,肯定地道:“刚过青城,正好在淮山界内。” “好!”魏主薄一捶掌:“叫上你大舅,送去衙门!” 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淮山县衙。 季羽这才知道,庄姑娘的大舅竟是淮山县县丞。 他忍不住对安四小声嘀咕:“四哥,庄姑娘一家怎全都是当官的啊?” 附近个几个县的军政官员全被她家包圆了。 安四低声道:“庄先生可是当年的秋闱解元,找的亲戚自然也不是平常人家。” 那倒是。季羽暗叹一口气。 庄先生是举人,还是解元,找的岳家必然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 待到了县衙,季羽又跟着进了公堂,看淮山知县审案。 可即便上了公堂,那黑脸衙役还要否认狡辩,说他们只是在林子里歇息,安四突然冲过来,将他们绑了。 淮山知县冷声质问道:“今日并不是沐休,你们青城的衙役不在青城衙门好好待着,为何会出现在我淮山界内?” 黑脸衙役狡辩道:“我们外出公干,迷了路……” 知县冷笑一声:“即是外出公干,可有公函?” 他们自然没有公函,黑脸衙役顿时哑了口接不上话。 好一会儿才道:“即使我们无故外出也算不上大罪吧?” 知县接过衙役递来的箭支,问道:“那这些又如何解释?” 黑脸衙役指着安四,反咬一口:“这是他的,他二话不说,冲过来就射我们。” 安四上前拱手道:“禀大人,小的用的是弩,那箭杆没弓箭的长,且箭头是特质的,与他们的不一般。” 衙役又呈上安四的弩和箭,知县比对了一下,确实不一样。 庄先生又作证道:“子砚出发前,明明只带了弩和箭,并未带弓箭。” 衙役又呈上六张弓,指着弓上一处道:“大人请看,这皆是公家的弓,上头还有名字。” 知县看了一眼,问道:“这万义是谁啊?” 黑脸衙役脸色大变,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他不说话,知县惊堂木一拍,怒声道:“杖二十。” 一顿杀威棒打下来,六人很快便招了。 可他们未说是辛知县指使的,只说幕后主使是安家大房。 也不承认是要杀庄先生,只说安家大房气不过,只想教训安四一顿。 听到这里,季羽顿时失望不已。 为了化被动为主动,他和四哥以身涉险,引辛知县来追杀他们,好当场活捉凶犯。 如今凶犯倒是抓到了,可人家不肯承认,淮山知县也不肯下死手用刑…… 他和四哥岂不是白谋划一场,白担惊受怕了吗? 待退了堂,几位大人在一起商量了片刻,然后决定,此事先上报知州大人,看知州如何定夺,再做决议。 毕竟,这事事关青城知县。 魏主薄又拉着安四去了一旁,先夸赞一番:“果然少年出英雄,连打两虎两豹,真男儿!” 又摸着胡子叹息道:“辛知县其实政绩不错,人也不坏,这事只怕被你安家大房所累。” 安四沉默片刻,才道:“魏大人,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找您。” 魏主薄一愣:“找我何事?” 安四拱手道:“我们想去州府状告辛无忌,身为大康官员,却知法犯法,污蔑谋害刺杀我兄弟。” 魏主薄收起脸上的诧异,盯着他,沉思片刻后才道:“那你先收集证据吧!” 待回了庄先生的外祖家,安四季羽被安排在西跨院的厢房住下,季羽边洗脸边问道:“四哥,方才魏主薄跟你说了甚?” 安四将弩等武器收好:“让我先收集辛知县的罪证。” 季羽洗去脸上的脏污,露出他原本白皙俊美的脸,又重新打了热水拧了帕子递给安四:“看方才的审问,今日这六个衙役仍不够指证辛无忌。要不我们去一趟军营,找蒋校尉?” 安四接过帕子,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季羽又问道:“四哥,有话要说?” 好一会儿,安四才道:“我感觉魏主薄言下之意,是让我们不要追查辛知县。” 季羽一愣:“为何?官官相护?不应该啊!” 魏主薄一看便是正气凛然的性子。之前若不是魏主薄仗义出手,他不可能如此快地带着蒋校尉赶回青城给四哥作证。 若没有魏大人的书信,辛知县也不会那般轻易地做了权衡。 为何今日突然变了? 难道……也被辛无忌收买了? 可黑脸衙役他们是真要杀庄先生啊!魏主薄卢县丞就这样看着不管? 还是不是连襟/郎舅了? 安四脸色黯然:“听魏主薄的口风,颇为欣赏辛知县。他认为,辛知县是个好官,只是被大房拖累了。” 好官?接连要置他们于死地,这也叫好官?季羽正要嗤之以鼻,可突然又想起城门外那些给流民搭的窝棚,施的粥。 顿时,他嘴里的难听之言说不出来了。 安四洗完脸,又握着季羽的手,柔声道:“先不管这些了,先收集证据吧?到时候如何办……见机行事吧!” 他们正要出发,庄姑娘来了,给他们带来了换洗的衣裳。 见他们拿着包袱,一副要出去的模样,庄姑娘诧异地问道:“羽哥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又很快反应过来,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去军营找蒋校尉?” 安四&季羽:“……” 庄姑娘果然聪慧。 虽然他们并未承认,但庄姑娘确信他们就是要去军营,连忙将衣裳放在桌子上,挽着季羽的胳膊:“子砚、羽哥儿,我和你们一同去吧!” 季羽为难地道:“庄姑娘,你不要陪你外祖母吗?” 庄姑娘放下胳膊,低头不做声了。 季羽又礼貌地问了一句:“庄姑娘,老夫人是哪里不好?” 庄姑娘轻叹一口气:“就是骨头痛,关节肿得厉害,还发热,许多天了也不见好……” 这是得了风湿?季羽想多问几句,可一想到收集证据的事,又觉得实在分不出精神来管卢老夫人身子的事。 “庄姑娘,你外祖母如今身子不好,你该守在她身边照顾才是。军营待有机会再去,可好?” 他不让庄姑娘同去,不止是因为庄姑娘要尽孝,他其实也是担心庄姑娘对蒋校尉越陷越深。 还是不见面的好。 “好吧!”庄姑娘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又嘱咐道:“那你们一路小心。” 知道他们要去军营,魏大人特意派了辆马车,让车夫送他们去。 又嘱咐道:“车夫认识我堂弟,若是军营中有人为难你们,你们直接找军副指挥使好了。” 第七十七章 为了庄姑娘 夫夫俩拜别魏主薄,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一路直奔二十里之外的淮山军军营。 车夫是魏主薄家的,季羽心中有一肚子的话也不敢跟四哥说。 这个魏主薄,又要他们放过辛知县,又助他们查证据,真是个奇怪的人。 等到了军营,天色已不早了。 萧萧北风吹着军旗,发出“哗哗”的声音。 这回,营门口的守卫换了人,一听他们找蒋校尉,立马去通报,不到片刻便带着个一身戎装高大挺拔的汉子出来。 “承嗣?”那人诧异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的人。 “蒋兄。”安四拱手行礼:“几日不见,可好?” “好好好。”蒋校尉拉着安四去了一旁:“你怎么来了?又出事了?” “没有。”安四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打算以及在路上遇到的事大概地说了一下,又问道:“不知那盖校尉被收买一事查得如何了?” 蒋校尉轻叹一口气:“我正打算明日去青城呢!盖三保的事已查清,他娘子正是你青城人,你安家大房就是通过这层关系收买了他。他再怂恿上头将我派去桂平采石场。前几日、你家夫郎来找我,也是他派人追杀的。” 安四心一沉:“只提到了安家大房?没提辛知县?” 蒋校尉拍了拍他肩膀:“承嗣,我明白你的意思。那盖三保是审也审了,打也打了。可他死活不认辛知县,只说是你安家大房。” 安四暗叹一口气。万义等衙役也不认辛知县,到如今他们是一点能指证辛知县的证据都没找到,全是猜测。 沉默片刻,他又问道:“可有审问供词?” 蒋校尉点了点头:“自然有,还是军副指挥使主审的,盖三保已签字画押。” 安四顿时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蒋兄。” 蒋校尉摆手叹气道:“无须客气,我实在惭愧啊!那夜,若遇上的不是你那敢射杀猛虎的夫郎,只怕……” 安四脸一沉,一想起羽哥儿被淮山军追杀一事,心中寒意顿生。 若不是他的羽哥儿勇猛过人,那死的就是他的羽哥儿。 见他们相对沉默,不说话了,季羽忍不住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羽哥儿。”见他过来,安四连忙拉着他的手,脸上的寒意退去,柔声问道:“怎么啦?” 季羽笑了笑,又转身对蒋校尉行了个礼,小声问道:“蒋校尉,不知那三人的事……” 安四很快明白过来他问的是甚,顿时内疚不已。是他疏忽了,原来他的羽哥儿仍在忧心此事。 蒋校尉拍了下脑袋,懊恼地道:“都怪我,将这事忘了。安夫郎,放心,魏大人已经说过了,不会追究你此事的。” “魏大人?”季羽小小声问道:“哪个魏大人?” 蒋校尉笑道:“自然是我淮山军军副指挥使魏大人。” 季羽这才放了心,连忙又行了个礼:“多谢!” 蒋校尉笑了笑,又为难地道:“魏大人今日喝了点酒已歇下了,那审问供词只怕要等明日了。” 安四摇头道:“无妨,我们等着便是。” 蒋校尉又看了眼天色:“这么晚了,你们回不了城吧?” 夫夫俩对视一眼。 他们只想找证据,根本没想过回城的事。 蒋校尉又道:“若是不嫌弃,去我家住一宿?” 安四正要拒绝,季羽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袖子,又对蒋校尉笑道:“那就麻烦蒋校尉了。” 安四不解其意,但既然羽哥儿想去,那就去。 蒋校尉是军人,要出营回家,自然得跟上头报备一声。 夫夫俩目送蒋校尉走入军营,紧挨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羽哥儿,冷吗?” “不冷。” 安四将季羽紧紧搂在怀里,给他挡着冷风:“羽哥儿,现在你放心了吧?” 季羽喜笑颜开:“放心了。” 连淮山军的第二号人物都说他无事,那必然无事。 又小心翼翼地道:“四哥,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我就是怕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安四脸色变得凝重,沉默下来。 是啊!那十个赏金猎人不就是这样?当时他们觉得无事,却未想,他们兄弟差点因为这事栽了。 还是羽哥儿谨慎。 “羽哥儿。”片刻后安四又笑了笑:“你做得对,我们是得小心些。” 夫夫俩正说着话,蒋校尉又出来了,还带来个人。 一见那人,季羽惊喜不已。 竟是上回去桃花村给他们送银子送信,还将张田暴打一顿的汉子小六。 见到他们,小六也高兴不已,笑眯眯地对着安四抱拳道:“见过安大英雄,见过安夫郎。” 蒋校尉在前面带路,几人边走边说话。 “安夫郎,上回你给拿的鸡可好吃了,我本来还想给弟兄们留点的,可一不小心,连鸡屁股都不剩了……” “你喜欢?那我明日再做,送到营里来,可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 季羽一个小夫郎,跟个汉子说说笑笑,本应该是十分不妥的。 可小六虽是汉子,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还是孩子心性,只知道吃吃喝喝。 而季羽虽是哥儿,却是个英勇不输汉子的,安四并不介意他和个孩子说话,反而觉得他的羽哥儿哪儿哪儿都好。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敢射杀猛虎和歹人。性子开朗又和善,世间再也没有人比得上他家羽哥儿的。 安四这个夫君都不在意,蒋校尉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只管大步带他的路。 走着走着,季羽突然脚步一顿。 安四连忙问道:“怎么啦?” 季羽看着不远处的山神庙,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四哥,就是这里……” 他说得不清不楚,可另外三个皆知道他说的是甚。 蒋校尉小六面带愧色,低头不说话。 安四则紧握着季羽的手:“那我们不过去了。” “没事。”季羽暗叹一口气,笑了笑:“都已经过去了。况且……” 他又道:“有四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蒋校尉家。 他们夫夫甜言蜜语柔情蜜意,而一旁的蒋校尉小六则面面相觑。 本来挺愧疚的,结果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既然季羽不怕了,蒋校尉继续在前带路,边走边说:“那日,你们再往前走一段路,便是村子了……” 路过山神庙时,季羽低着头根本不敢看。 他嘴里说着无事,可心里头还是害怕的。 当时若不是要救四哥,他也没那个胆子敢杀人。 他本质上还是软弱的,比不了那些遇神杀神藐视一起的穿越前辈。 安四则侧头看着山神庙。 是越看越心惊。 他的羽哥儿为了救他,就露宿在这般破烂的山神庙? 还差点…… “四哥……”季羽感觉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紧得他骨头生痛。 他这一喊,安四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握得羽哥儿有多紧,连忙松开手,轻轻地揉着:“羽哥儿,没事吧?” 季羽连忙道:“四哥,没事……” 他怎么就这么矫情呢?不就是握下手吗?又不会断。 看把四哥心疼的…… 见无事,蒋校尉继续往前走,安四又回头看了眼山神庙,他不敢再握羽哥儿的手了,抓着根粗树枝。 只听“咔嚓”一声,季羽刚迈出腿,又一顿。 四哥这是将手腕粗的树枝活生生地掰断了? 他连忙将要去拉四哥的手缩了回来。 还是等四哥消火了,再牵手吧! 真怕四哥控制不住,一把将他的手给掰断了。 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果然见前头有个村子。 灯火星星点点一眼望不到头,看规模,比桃花村大多了。 蒋校尉指着村子介绍道:“这里住的都是军营的家眷。” 家眷?季羽心头一喜,越发急切地想去蒋校尉家了。 等到了村子中间一处亮着昏黄灯光的砖墙小院子,蒋校尉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踢了踢摇着尾巴转圈的黄狗,又对屋子喊道:“娘,我回来了。” 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迎了出来,笑眯眯地道:“儿啊!你回来了?” 见后头还有人,妇人一愣:“这是来客人了?” 蒋校尉笑道:“是,我朋友。” 蒋婶子又笑眯眯地招呼季羽安四:“快进来,快上里头坐……” “小六也来了?” 蒋婶子十分地热情,又是张罗着泡茶,又是张罗着做饭。 季羽不好意思等着人侍候,进了灶房帮蒋婶子做饭。 小六也没闲着,帮着烧火。 灶房里灯光昏暗,可蒋婶子的眼睛比那油灯还要亮,盯着季羽打量着。 这小哥儿长得可真俊…… 可等小六告诉她,季羽和堂屋里那位高大汉子是夫夫,蒋婶子眼中的光亮顿时暗了下去,轻叹一口气。 可惜了。 季羽没注意到这些,只专心剁着菜板上的风干兔。等剁完了,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婶子,怎不见蒋校尉的娘子?” 蒋婶子唉声叹气道:“他哪有娘子啊?” 季羽心头一喜:“蒋校尉未成婚?” 蒋婶子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季羽诧异地道:“婶子,蒋校尉这般出挑,为何还未成婚?” 第七十八章 失败的媒婆 蒋婶子叹了口气:“先前有订婚,只是那姑娘……没了,勇儿从此对婚姻大事再也不上心了,就这样单着,单成了老光棍。” 叹了会气,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季羽:“勇儿很少带人回家,你家夫君必定与勇儿关系不一般,你们能不能劝劝他,早日娶门亲成个家?” 季羽一拍胸口:“婶子,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了。” 蒋校尉既然未成婚,那和庄姑娘岂不是天生的一对? 两人皆是侠义仁心…… 蒋家情况并不怎么好,虽然有栋砖屋,可家里几乎没几件像样的家具。 饭桌上除了一只炖风干兔,也没什么荤菜,但季羽吃得津津有味,笑得人比桃花美。 难怪有人爱做媒,一想着能将蒋校尉和庄姑娘凑成一对,他心里比吃了龙肝凤髓还开心。 这两人都是他的恩人啊!要是在一起了,他定要包个大大的红包。 吃过饭,小六带着车夫回自己家住去了,季羽和蒋婶子睡一屋,安四和蒋校尉睡一屋。 东屋里,蒋婶子将家里的事说了个底朝天。 西屋里,两个汉子说了半宿的边疆大事。 季羽这才知道,蒋校尉的未婚妻是怎么没的。 原来是外出时遇上了歹人,被欺负了,羞愤欲绝上吊死了。蒋校尉那时不过十四五岁,一怒之下,便将那歹人杀了。 本来要坐牢的,可那歹人本就是一方恶霸,蒋校尉将人杀了,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了。又遇上了淮山军爱才的将军,这才平安无事,还入了军营,一步步熬成了校尉。 季羽听得唏嘘不已。为了未婚妻敢手刃歹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仍不提成婚。蒋校尉这样的才是真汉子,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东屋这边,季羽感慨不已。 西屋那边安四也是心情彭拜。 他本来就关心边疆战事,他之所以突然改了主意考科举,也是为了更好地报效国家。 一聊之下竟发现,他和蒋校尉竟如此投机,皆有颗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之心。 只觉相见恨晚,恨不得说上三日三夜。 翌日一大早,季羽他们又得走了。 蒋婶子拉着季羽的手絮叨个不停:“羽哥儿,你可一定要记着答应婶子的事啊!也不要多出色的姑娘,老实就行……” 蒋校尉无奈地看着他母亲。 又请人做媒? 去军营的路上,季羽挨着安四,小小声地道:“四哥,你问问蒋校尉,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安四一脸的无奈:“你真要做媒?” 蒋校尉就在前头,季羽不敢说庄姑娘的事,只道:“答应了蒋婶子……” “好吧!”安四自然是唯夫郎是从,羽哥儿让他去问,他便去问。 几步走上前,与蒋校尉并肩走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蒋校尉想找什么样的姑娘?” 蒋校尉正纳闷他要说甚呢?结果说的竟然是这个。 顿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子砚,你这般英雄人物,竟也学那些无聊的妇人?” 但他也知道,这必定是季羽逼着来的,又笑道:“子砚,我暂时没这心思。不是敷衍你,实在是万一打仗,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是战死了,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安四不再问了,慢下脚步和羽哥儿并肩走着。 脸上看着平静,可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蒋校尉的话也说到他心坎上了。若是战事起,他必定也是要去边疆的,可羽哥儿怎么办啊? 蒋校尉的话季羽已经听到了,他倒没想四哥会去边疆打仗,就是心里头有些失望。 庄姑娘这是没希望了? 再次经过山神庙时,安四又看了一眼,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若是他去了战场,以羽哥儿的性子,只怕也会跟着去…… 待到了军营,蒋校尉进去找军副指挥使魏大人拿了供词,又道:“子砚,若是需要我们兄弟出堂作证,派人来送信即可。” “多谢!”夫夫俩拜别蒋校尉,坐车回城。 安四将证词仔细地看了几遍,轻叹一口气:“可惜了,这证词只能指证大房,并未提及辛知县。” 季羽安慰他道:“不急,他们如今狗急跳墙,总会露出马脚被我们抓住把柄的。” 过了会,他又担心地道:“四哥,你说,辛知县派出来的衙役未回去,他必定知道栽了,那会不会真的狗急跳墙,对付小五和我阿母啊?” 安四收好证词,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放心,我不是嘱咐小五将阿母接去家里了吗?景元兄那边也从镖局请了人。何况,一般的歹人奈何不了小五。” 季羽没吭声。话虽这么说,可万一辛知县也请了高人呢? 可又一想,小五的身手虽比不了四哥,但也比衙役强了不知多少倍,应该不怕的…… 日头升起时,马车到达县城外。此时城门刚开不久,百姓正排队进城。 不像青城,淮山城门外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流民,衣衫褴褛地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季羽看向安四,心中嘀咕。 流民为何独独爱青城?怎么都跑那边去了? 是因为淮山有军营?被轰走了?还是因为青城搭窝棚施粥的缘故? 待回了庄姑娘的外祖家,只见魏主薄站在在角门内,像是在专门等他们。 摸着胡子笑道:“子砚,可有看到城外的流民?” 夫夫俩对视一眼,安四点头道:“看到了。” 魏主薄又问道:“你青城可有?” “有。” “有何感想?” 安四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沉声道:“魏主薄希望我有何感想?说流民可怜?说辛知县爱民如子?南方的水早退了,朝廷也发了银子送他们回家。他们不回,就想留在我定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定州富庶,他们想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辛知县爱民如子,筹集粮食为他们施粥,为他们搭建窝棚,让他们能活下去,这自然是好事。可青城明明还有那未耕的荒地荒山,为何不将流民迁移去那里开荒?若是如此,流民也能顺理成章地留在青城,为青城的财政税收做贡献,也不会聚集在城外,拦截行人抢钱抢食物,将郊外弄得乌烟瘴气。流民是好了,可青城的百姓呢?说什么爱民如子,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罢了。” 魏主薄被他堵得一时接不上话,红着脸瞪着他,好一会儿才甩着袖子道:“就他这样愿意博个好名声的父母官,我定州也没几个,多的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之徒。” 季羽目送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转头看向安四,竖着大拇指笑眯眯地道:“四哥,你说得太好了。” 虽然他对魏主薄印象很好,可谁也比不上四哥在他心中的分量。何况,四哥确实说得好。 安四心情本来挺沉重的,被他这么笑着一夸,坏心情顿时烟椒???????樘消云散,也笑道:“哪里说得好?” 季羽眼睛亮晶晶的:“一针见血。” 他就比不上四哥,他只看到表面,却看不到实质。 辛知县也许是个好官,也许并不坏得彻底,也许只是被大房拖累,可四哥说的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话音一落,安四顿时从心里头甜到嗓子眼,眼睛也亮晶晶的,握着季羽的胳膊:“羽哥儿……” 羽哥儿竟如此懂他,识得他的好…… 夫夫俩正含情脉脉地对视,突然跑来一人:“子砚、羽哥儿……” 庄姑娘提溜着裙子跑了过来:“你们怎么站在门口?” 夫夫俩暗叹一口气,转向庄姑娘。 季羽本想说,他们出去住。 既然意见不合,何必凑在一起? 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庄姑娘又道:“姨丈让我来喊你们吃饭呢!” 夫夫俩对视一眼,无奈得很。 这个魏主薄着实奇怪得很。到底要闹哪样? 他们未动,庄姑娘挽着季羽的胳膊,愁眉苦脸道:“羽哥儿,外祖母一直不见好,二姨都哭昏厥了,姨丈心情自然烦闷……” 夫夫暗叹一口气,这才抬腿和庄姑娘朝西跨院走去。 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见庄姑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季羽只得对安四道:“四哥,你先沐浴,我和庄姑娘说会儿话。” 两人去了外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羽哥儿,可有见到蒋校尉?” “见到了。” “他可好?” “挺好。” “你们昨夜未归,是不是同他在一起?” “嗯!去了他家。” “真的啊?他家如何?有几口人?都有谁?” “他家啊……同我们在桃花村差不多,就是小一点,家里就一个母亲,还有一条黄狗。” 庄姑娘突然蹦了起来,又紧张又激动地问道:“他……没有娘子夫郎?” “没有。”季羽无奈地道:“庄姑娘,你喜欢蒋校尉?” 被戳穿了心事,庄姑娘只扭捏了片刻,又很快笑眯眯地大方承认:“有点。” 这还叫有点?眼睛里喜悦甜蜜之意都要溢出来了。季羽清了清嗓子:“庄姑娘,蒋家颇清贫。” 庄姑娘又挨着他坐下:“我不在意。” 季羽又道:“他比你要大上五岁。” 庄姑娘仍是那句话:“我不在意。” 第七十九章 四哥不要,这是在别人家 季羽真不想泼她冷水:“大康重文轻武,他只是一个没品阶的校尉,庄先生能答应这事?” 庄姑娘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低头沉默片刻才道:“总比那些见异思迁三妻四妾的伪君子读书人要强。” 又坚定地道:“我会说服我父亲的。” 季羽很是诧异她的坚定,他们才见过一两次面吧?话都未说上几句,一点都不了解,就这般喜欢了? 这便是古代的一见钟情? “庄姑娘……你对蒋校尉了解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庄姑娘双手托着腮撑在桌子上,笑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才见过一次,但只一眼,我就知道我喜欢他。我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他。” 季羽:“……” 果然是一见钟情! “你之前就没想过他已成婚有了妻儿?” 庄姑娘侧头看着他:“我当时没想这么多,我认定了他没有妻儿。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一个喜欢的,老天爷不可能这么残忍,让我希望落空。” 又挽着他的胳膊道:“羽哥儿,你帮帮我,好吗?” 季羽感动于她的真挚,也想成全他们,但还是道:“庄姑娘,蒋校尉曾有个未婚妻……” 庄姑娘一愣,又很快笑道:“他这么大的年纪,若曾经未有婚约,那才奇怪呢!” 好吧!季羽继续提醒道:“可那未婚妻还未过门便过世了。蒋校尉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不想找……” 这样的事,庄姑娘不仅不介意,还甜甜地笑道:“这说明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好吧!季羽继续提醒:“他可能会去打仗……” 庄姑娘毫不在意:“那我也同去。” 季羽这下无话可说了。 可庄姑娘缠着他:“羽哥儿,好羽哥儿,帮帮我吧!” “羽哥儿,你不知道,我总觉得我外祖母的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他们就是诓我来淮山,好给我做媒,逼着我嫁人的。” 还有这事?季羽沉默片刻,无奈地道:“我今日可能还去军营,应该能见到蒋校尉。” 庄姑娘欢喜地道:“真的啊!” “真的。”季羽点了点头,昨夜答应了小六要给他们做白切鸡的。 “等见了蒋校尉……” 他话还未说完,安四突然走了出来。 见他冷着一张俊脸,庄姑娘立马站了起来,对季羽“嘘”了一声,又眨了下眼睛,然后跑了。 安四静静地看着季羽,好一会儿才问道:“我怎么听你们在说蒋校尉?” 季羽突然心一慌,连忙起身拉着他的手进了净房。 浴桶里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热水,季羽试了试水温:“四哥,庄姑娘她……” 庄姑娘方才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四哥知道蒋校尉的事。可看四哥的脸色,似乎有些不高兴,难道……误会他了? 他不想四哥误会他,只能不讲义气地道:“四哥,庄姑娘她喜欢蒋校尉。” 他话音一落,安四那颗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嘴角不自主地上扬:“庄姑娘?” “是啊!”四哥的表情季羽看在眼里,心里顿时庆幸不已。 辛亏他说了,若是不说,四哥定要误会了,然后…… 他顿时脑洞大开。 若是他不解释,然后,他们就会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然后误会加深,然后越来越深,然后第三者趁虚而入,然后分道扬镳…… “羽哥儿。”安四脸上带着笑,伸手帮季羽解腰带:“所以,昨夜你非要去蒋校尉家,就是去替庄姑娘探口风?” 四哥果然还想着昨夜去蒋校尉家的事。季羽仰着俊脸,笑道:“是啊!我担心蒋校尉已成婚,有妻有儿,若是这样,定要提醒庄姑娘。” 安四不解:“直接问蒋校尉不就行了?” 季羽搂着他的腰,笑道:“有些事定要亲自去验证才行。我好歹也算庄姑娘的娘家人,自然要考察清楚了。就算蒋校尉未成婚,可若是他也有张家夫郎那样的阿母可怎么办?” 安四捧着他的脸无奈地笑道:“蒋校尉如此重情重义的汉子,怎可能有那般蛮横不讲理的母亲?” 季羽心中腹诽:那可不一定,四哥你不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汉子吗?可你的母亲…… 安四才说完这话,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轻叹一口气道:“可蒋校尉未有成婚的打算。” “说不得接触多了,然后他发现,庄姑娘是如此仁义的一个好姑娘,然后就愿意了呢?”季羽摸了摸安四微微皱着的剑眉,笑道:“四哥,这事无须在意,若是他们有缘,自然会在一起。” 又踮着脚飞快地亲了一下安四的唇:“四哥,往后你若是对我有疑惑,或是怀疑我什么,直接问好吗?不要憋在心里独自揣测,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安四暗叹一口气:“我会的。” 又掐着季羽的下巴,堵着他的唇就是一顿啃吻。 幸亏羽哥儿聪慧,看出他心中有话,若真误会了,追悔莫及的便是他。 季羽被悬空抱着吻得头昏目眩,心跳如雷。 就在他快要接不上气起来时,他大腿根又磕着一根硬物,吓得他连忙挣扎:“四……四哥……放……别……” 就在他快要窒息时,四哥终于松开了嘴:“羽哥儿……” 安四喘着粗气,一把打横抱着季羽朝内室走去。 “不……”季羽知道他要作甚:“四哥……这不是家里……” “我不管……”安四咬牙道。 待进了内室,抱着他往床上一滚,正扒他里衣,就听外头庄姑娘在喊:“羽哥儿,好了没有……” 季羽顿时松了口气。 来得正好。 安四停下手,气馁地趴在季羽身上,下面一下一下地顶着,咬牙道:“羽哥儿,我们去外面住,可好?” 季羽笑着哄他道:“好!先去吃饭,吃过饭再说去外面住的事。” 住外头客栈就能做了吗?客栈隔音吗? 待安四起身,季羽连忙爬起来跑去净房脱衣沐浴。 让人久等可不好。椒???????樘 果然,等他们收拾妥当,去了饭厅,就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他们。 季羽连忙拉着安四行礼。 又有庄先生魏主薄替他们说话:“一路颠簸必定疲惫不堪,晚一点也无妨。” 安四去了男宾那一边,季羽跟着庄姑娘去了女宾这一边,两边用屏风隔开,各吃各的。 卢家女眷本来死气沉沉一片,一见季羽,个个惊艳不已。 盯着季羽看了一会儿,她们又一致说起了庄姑娘:“舒兰,你也不要挑了,就从我们说的那几个中选一个速速成婚,若是你外祖母……你还得守孝一年……” 季羽连忙看向庄姑娘。 是啊!若再守孝一年,庄姑娘不就成老姑娘了吗? 以庄姑娘的性子,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同意这种相亲,何况她心中已所属:“可这些我觉得皆不合适,难道要我随随便便选个人凑合着过一辈子?舅妈姨妈皆找了如意郎君,难道舍得我随随便便找一个?” 庄姑娘的那些个舅妈姨妈顿时群起围攻: “怎么叫随随便便?他们哪个不是我们精挑细选?” “你看那个李谨言,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 庄姑娘小声嘀咕道:“嗯,身高两尺,说话油嘴滑舌。” “大嫂家侄儿梅秀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这回秋闱必定能中举……” 季羽低头静静地听着她们一家子反驳来反驳去,心中也为庄姑娘着急。 蒋校尉那边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庄姑娘如何是好啊? 女宾这边因为庄姑娘的婚姻大事争论个不休,男宾那边则安静多了,低头吃饭各不说话。 待用完饭,魏主薄带着安四上书房说话去了,季羽则跟着庄姑娘去了老夫人的屋里。 只见那老夫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发红,又见她关节肿胀,季羽正琢磨是不是风湿,又见丫鬟端来一碗鱼粥,一位妇人低声劝道:“母亲,熬了你爱喝的鱼粥,喝点吧?” 老夫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喝。 庄姑娘忧心地道:“外祖母平日里最喜这石斑鱼粥了……” 季羽又看了眼老夫人,只见她嘴唇干裂,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拉着庄姑娘去了一旁,问道:“老夫人是不是时常食用石斑鱼?” 庄姑娘点头道:“是啊!外祖母最爱吃的便是海鱼。小姨嫁到绥阳,那边靠海,过一段日子便送来一箱鱼,外祖母是日日要吃的。” 季羽心中猜测,老夫人莫不是鱼肝油中毒? 待回了厢房,庄姑娘愁眉苦脸地道:“羽哥儿,怎么办啊?郎中也不知外祖母是何病,吃了药也不见好,若真不好了,舅妈姨妈肯定要逼我成婚的。” 季羽连忙带上钱袋要去外面买鸡:“那我赶紧去军营。” 庄姑娘虽然高兴于季羽的积极,但还是拦着不让:“让下人去买就是,你一个人出去,万一遇上辛知县派来的歹人怎么办?” 季羽也觉这话有理,将钱袋递给庄姑娘,让她着人去办这事。 第八十章 媒婆 季羽 等待的空档,两人靠窗坐着边喝茶边聊天。 “庄姑娘,你也不必太着急。” “羽哥儿,我怎能不着急?蒋校尉那边是我一厢情愿,还不知道有没有戏,可外祖母这边……” 季羽看着庄姑娘,暗叹一口气。 庄姑娘虽然处于爱情来了的兴奋期,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庄姑娘,我觉得老夫人问题不大,只要你们断了给她吃鱼,养几个月,说不得就好了。” 庄姑娘一愣:“羽哥儿,那鱼有什么说法?” 季羽点了点头:“我知道有种病。海鱼,尤其是含鱼肝油丰富的海鱼,吃多了身子就会出现老夫人那样的症状。这并不可怕,只要停食即可。” “鱼肝油?”庄姑娘第一回 听这词,诧异地道:“真的吗?” 季羽点了点头:“嗯!不是吃药不管用吗?那便试试看,既不吃药也不吃鱼,更不要吃那补品,每日青菜蛋白奶,养一段日子便知行不行。” 若是老夫人好了,庄姑娘的压力就要小上许多。 待下人卖了鸡回来,季羽去了灶房做菜,庄姑娘去了老夫人房里找她那些舅妈姨妈说停止食鱼的事。 等白切鸡做好,安四也终于从书房出来了,夫夫俩提着几个大食盒正要出发,庄姑娘跑了过来,也要跟着去。 “羽哥儿,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不出去透透气,要被她们逼死了。” 季羽是不忍心拒绝庄姑娘的,看向安四。 安四自然是羽哥儿说什么便是什么,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于是,庄姑娘顿时欢喜不已,与季羽同坐马车,出了城朝军营奔去。 一路上,庄姑娘激动不已,掀着帘子看着外面,恨不得军营即刻就到。 等终于到了军营,守卫进去报信,更是焦急紧张得差点将帘子都扯下了。 季羽无奈地道:“庄姑娘,莫要紧张莫要急,就像平常一样即可。” 说实话,庄姑娘条件比蒋校尉好太多,何必这么紧张? 庄姑娘松开帘子,挺起胸膛:“羽哥儿,你说得对,我连歹人都不怕,还怕见个汉子?” 季羽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正是!” 不到片刻,军营中跑出一人,只见那人高大挺拔气势威猛,正是庄姑娘日思夜想的蒋校尉。 一见这人,庄姑娘方才还雄心壮志的脸上立马挂上痴痴的笑。 而蒋校尉看着安四,一脸的愣怔:“子砚,发生何事了?” 早上不是刚走,为何又来了? 安四将食盒递给他:“羽哥儿答应小六的。” 蒋校尉揭开看了一眼,见是白切鸡,忙摇头笑道:“我只当他们随便说说,未曾想……安夫郎果然不输汉子,说到做到,多谢!” 安四抱着季羽下了马车,季羽又扶着庄姑娘下了马车。 蒋校尉手中拎着食盒,脸上带着笑:“安夫郎,我替小六他们感谢你。” 季羽拉着庄姑娘的手,笑道:“其实,鸡是庄姑娘买的,也是她做的,我只在旁边帮了点小忙。” 庄姑娘&安四:“……” 羽哥儿怎能睁眼说瞎话呢? 季羽又道:“我们住在庄姑娘外祖家,全靠庄姑娘张罗这些事。” “羽哥儿,我……”庄姑娘想澄清这事,可季羽紧紧掐着她的手,笑意盈盈道:“庄姑娘最是敬佩淮山军军士,一听我要给小六他们做菜,连忙张罗这事……” 安四无奈地看着他满嘴胡说。 待他终于说完,蒋校尉收起脸上的诧异,转向庄姑娘,拱手道:“多谢!” 庄姑娘心虚得很,面红耳赤,连忙回礼:“应该的。” 季羽又道:“蒋校尉,你帮了我家这么大的忙,我和四哥还未感谢你呢?你何时沐休?我们聚聚?吃个饭聊会儿天,可好?” 蒋校尉沉默片刻,才道:“后日沐休。” 季羽看了眼安四。 安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拱手对蒋校尉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后日早上我们在城门口碰头。” 待蒋校尉走了,季羽拉着仍盯着营门口的庄姑娘上车:“走啦!” 人都走了,还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待马车启动,庄姑娘终于从激动兴奋中回过神来,紧握着季羽的手,笑颜如花:“羽哥儿,你怎么这么好?”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季羽无奈地道:“后日就看你自己的了。” 为了庄姑娘,他真是豁出去了,都当着四哥的面撒谎了。 回了卢家,庄姑娘一路颠颠地去了老夫人屋子里,季羽夫夫则回了厢房。 回想着方才的事,季羽心中颇有些忐忑,接过四哥递来的帕子,边擦边问道:“四哥,你会不会觉得我方才在军营时,说那些话不妥啊?” 安四摇头轻笑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庄姑娘。”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搂着安四的腰喜笑颜开道:“四哥,谢谢你。” 安四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仔细地帮他擦去脸上的脏污,又掐了掐他白皙的俊脸,笑道:“谢甚?” 季羽笑眯眯地道:“谢你这般包容我。” 任他如何,四哥总说他好,这样的夫君难道不应该感谢吗? 安四无奈地道:“我并未包容什么,你这般好,我实在是挑不出一丝错来。” 季羽捏着他的脸:“就是这个表情,方才在军营外你就是这般看我的,还说挑不出错来?你明明觉得我小小年纪,竟干起媒婆的事,还堂而皇之地撒谎骗人。方才是不是很无奈?想揭穿又不忍?” 安四被他逗笑了,羽哥儿啊!真是明察秋毫,厉害着呢! 季羽窝在安四怀里,小声地道:“四哥,庄姑娘帮了我们那么多,我真的很想看她幸福。” 安四抚摸着他的头发:“我懂。” 懂就好!季羽放了心,又说起了旁的事:“四哥,方才魏主薄找你去书房,都说了些什么?” 说起这些,安四脸上的笑容顿时散了去:“魏主薄问我愿不愿意去淮山军,若我愿意,他愿意为我举荐。” 魏主薄……这是变相地拉拢四哥?还是真心爱惜人才?季羽心中疑惑不已,但也不会直接问这话,只问道:“四哥,你怎么想的?” 安四摇了摇头:“我确实想过去淮山军。不过,我想自己先考科举,若是中了举人再入淮山军,这样才有底气。” 季羽连忙竖起两个大拇指,笑道:“四哥,这样才硬气!” 安四抓着他两根大拇指,无奈地道:“你还说我包容你,你还不是一样?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皆是赞成。” “这样不好吗?”季羽笑眯眯地看着他:“夫夫俩相扶相持,这样日子过起来才有意思。” “是啊!有意思。”看着季羽的笑脸,安四只觉心都要化了。 以前祖母说过,找妻子,能生儿育女就行,想要夫妻琴瑟和鸣,哪有那么好的事? 可这么好的事偏偏就让他给遇上了。 他的羽哥儿啊!真是处处都合他的心意。 季羽摩挲着四哥长满厚茧的手,小声道:“四哥,我想回家了。” 安四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等知州来信了,等后日和蒋校尉见过后,我们便回去。” 他也想家了,想小五和母亲了。 也不知小五在家如何了? 他们等的信,翌日下午就来了。魏主薄看过后,将信交给安四,轻叹一口气:“你自己看吧!” 安四看了一眼,和他之前猜测的一样,也是劝他揭过不提。 怕他接受不了,魏主薄又安慰道:“子砚,放心,辛知县任期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定会离开定州的。知州大人也给辛知县写了信,告诫他不要再糊涂了。子砚,知州大人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再有人对你不利的。” 安四未说什么,只拱手道:“我知道了,多谢魏大人。” 他并不是愣头青一个,这么多人皆护着辛知县,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连庄先生都不追究截杀一事,而他白身一个,如何和他们抗争? 这事……只能先按下,待来日他有能力了再说。 待回了厢房,季羽看了信,气得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不是说官场倾轧尔虞我诈吗?为何在这个世界,官场突然变得这般友爱和谐了? 难道是他穿越的方式不对? 不过,他再气也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只安慰道:“四哥,莫要再想此事,我们专心科举,一切事等以后再说。” 当夜,魏大人着庄姑娘送来几箱子的书。 “子砚,这些皆是姨丈送你的,他望你静下心来好好温习,待明年一飞冲天。” 庄姑娘并不知知州的信,但她也觉得:“子砚,你若是有了功名在身,便再也不必俱怕那些陷害你的宵小了。” 季羽深吸一口气,笑道:“庄姑娘,代我们向魏大人道谢。” 又道:“明日还要出去玩呢!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想着明日就能见到蒋校尉了,庄姑娘红着脸欢喜地走了。 安四睡不着,便从魏先生送的那箱书里找了本《论语》来看。 武举笔试要考四书,他虽然不喜,但不得不看。 季羽无事,便也找了本《孟子》来看。 第八十一章 意外 季羽这人爱看书,脑子也好,待熄灯时,便将孟子的七篇十四卷给读完了。 四书五经这些他以前上大学时便全部看过了,如今穿越到这古代,再过一遍体会自然深了,正回味着,四哥的胳膊伸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抱着他。 “羽哥儿……”抱着羽哥儿,安四只觉欲火焚身,可他也知道,住在人家的院子里做这事实在不合适,只能抓着羽哥儿的手放在他那话儿上动动过过干瘾。 可季羽这个前世的单身狗手活做得极好,安四本来只想随便摸摸的,结果被摸得欲仙欲死,释放了一次后还想来次回真刀真枪的。吓得季羽连忙给他讲起了孟子,讲得他头昏脑涨,无心思思淫欲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庄姑娘便来敲门:“羽哥儿,起来了吗?” 正和四哥紧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季羽轻叹一口气,这怀春的姑娘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这也太积极了。 庄姑娘确实积极,不仅起得早,还仔细地打扮了一番,又准备了若干点心。 季羽安四夫夫洗漱时,她在外头催促了至少二十回。就怕去迟了让蒋校尉久等。 待终于收拾好了,上了马车,季羽看着一脸兴奋的庄姑娘,打着哈欠问道:“庄姑娘,老夫人身子可有好一些?” 庄姑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虽然没有很大的改善,但也未加重。郎中说,这便是好事。” 又挽着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道:“羽哥儿,你可真厉害,才华横溢胆量大身手好还不够,竟还会医术?” 季羽心虚不已。 他在他那个世界并不是多厉害的人,只是智商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脑子稍微灵活那么一点点,见识过的东西稍微多一些而已。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竟变成庄姑娘嘴里才华横溢之人,真是惭愧啊! 他未说话,庄姑娘也不在意,自顾自地道:“我当时跟舅舅他们说时,他们皆不同意。可郎中说你的法子可试一试,姨丈也同意试试。他对我说,写得出《倩女幽魂》之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季羽笑了笑,然后低头沉默着。 这魏主薄着实奇怪啊! 袒护辛知县,又处处维护他们…… 待到了城门口,蒋校尉果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虽未穿戎装,可一身黑色窄袖长衫更添汉子气概。 骑着高头大马,背脊挺拔英姿勃发,那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庄姑娘盯着他嘴都笑裂了,眼睛里更是盛满了星星。 她看着蒋校尉,季羽则看着与蒋校尉并驾齐驱的安四。 他的四哥更高、更俊、气势更强…… 车厢里一姑娘一小夫郎满脸花痴地看着外面骑马的两个汉子。 而马上的汉子则低声说着话。 “蒋兄,我今日便要回青城。” “哦?那罪证的事……” “先不查了,我先安心科举,这事往后再说。” “那我便祝子砚科举金榜题名……” 马车在郊外卢家一处庄子停下。虽然冬日里无甚美景可赏,可这里有鱼塘有亭子,钓鱼烧烤倒也不错。 后山还有林子,林子里猎物着实不少,季羽和庄姑娘刚升起炉子,安四蒋校尉便拎着一串的野鸡兔子回来了。 “四哥。”季羽对庄姑娘使了下眼色,又走向安四:“我帮你处理猎物。” 又转向蒋校尉:“麻烦你帮庄姑娘生下火。” 蒋校尉面色平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转身朝庄姑娘走去。 季羽则拉着安四的手朝水塘边走去,心中暗叹一口气。 看蒋校尉那表情,应该是明白今日是怎么一回事了。 庄姑娘,看你的了。 他眼睛看着四哥宰杀着猎物,耳朵则听着身后的动静。 可听了半天,四哥都已经处理好猎物了,只见庄姑娘的声音,却不见蒋校尉说半个字。 气氛有些尬。 直到季羽烤肉时,庄姑娘拿出一本话本:“蒋校尉,你看过《倩女幽魂》吗?” 蒋校尉微微皱着眉头:“未看过,但营里有人说书,听过。” 庄姑娘顿时欢喜不已:“那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哪一个?” “燕赤霞。” “我也是……” 季羽抬头看向安四。 《倩女幽魂》竟然已经传到淮山的军营了?上回去桂平时,魏主薄竟也看过了,没想到这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竟这般快? 安四笑了笑,低头在他耳边小声道:“景元兄说,才一卷就已经火遍了整个定州。” 那就好。季羽心里高兴不已。 既然这么火,那景元兄必定不会亏。 又见庄姑娘终于不再是单口相声,和蒋校尉聊上了,他越发开心。 这下应该有戏了吧? 吃过烤肉,蒋校尉要走了,他得回去看他老娘。安四季羽也要走了,他们得回青城。 唯有庄姑娘,是依依不舍。在郊外时是舍不得蒋校尉,等到了城里,又舍不得季羽了。 “羽哥儿。”她紧紧握着季羽的手,闷闷不乐地道:“真想同你一起回去……” 季羽笑道:“庄逍遥女侠,若是同我一起回去了,那就见不到蒋校尉了。” 庄姑娘脸上这才又浮上笑容:“羽哥儿,回了青城,要给我写信啊!” “会的。”季羽被安四一把抱上马,摆了摆手:“庄姑娘,再见!” 魏主薄本来准备了马车送他们的,可安四以马车太慢,天黑前必定赶不到青城为由拒绝了。 他自己上市场买了两匹马,夫夫俩骑马回青城。 未曾想,跑到半路,隐隐听后面还有马蹄声。 他们快,那后面的马也快,他们慢那后面的马也慢。 五六匹马不紧不慢一直跟着。 开始时季羽还有些担心,以为是要对他们不轨的。 可安四不这么认为:“只怕是保护我们的。” 果然,等他们到了青城,那马不再跟上来,转身走了。 安四回头看了一眼:“应该是魏主薄派来的。” 又是魏主薄。季羽轻叹一口气:“四哥,回了青城,会安全吗?” 夫夫两策马缓缓穿过流民营,安四也轻叹一口气:“辛知县只要不蠢都会选择罢手。他若是罢手,大房也不敢胡来。” 季羽不再问了。知州、魏主薄、辛知县这些官员的关系他看不懂。 他们若是官官相护,应该直接在淮山将他和四哥弄死。可不但未弄死,还帮他们收罗了一堆的证据,好吃好喝待着,还派人护送他们回青城。 他虽然想不通魏主薄为何要如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魏主薄暂时不会伤害他们。 既然如此,那便利用这段时机赶紧科举。 若四哥中举,他们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等到了平安巷,只见安家院门紧闭,安四拍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人开门。 他们才进前院,安五大步跑了过来,欢喜地道:“四哥,嫂夫郎,你们回来了?” 那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季羽笑眯眯地道:“嗯!回来了。” 可安四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守门的几个高大汉子:“这是?” 安五似乎早习惯了他四哥这种平淡的反应,笑道:“这便是景元哥去镖局请的高手。” 安四对那几人点了点头,边往里走边问道:“这几日家中可好?” 安五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好,都好,母亲好,柳夫郎也好。前后院子皆有人守着,连采购都是景元哥的人代劳。这几日我们都未出过门。” 那就好!安四拉着季羽进了主院:“我先去见见母亲。” 都走到台阶处了,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季羽:“羽哥儿,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 他真怕他们偷偷出去这事,母亲不高兴憋着气迁怒羽哥儿。 季羽也不想去见安母,可都到门口了,若是不进去,安母指不定又要如何作妖呢? “没事。”季羽笑了笑:“进去吧!” 可安四仍有些担心,嘱咐道:“待会儿进了里面,你不要说话,有我呢!” 安五凑了上来:“嫂夫郎,莫怕,还有我呢!” 季羽笑了笑:“我不怕。” 怕甚?他连猛虎都不怕,连歹人都不怕,还怕个妇人? 不就是甩脸子说刻薄话吗?他一个男人还跟个妇人计较? 只要四哥对他好,旁的人他根本不在乎。 待进了屋里,见安四回来,安母拉着他的手哭哭啼啼个不停。 季羽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她哭一会儿又骂一会儿。 “你个狠心的孽子去哪儿了?就这样丢下我不管……” “你不知道我身子不好吗?这些日子我整日里哭……你个孽子……” 季羽等了许久,等到安母嗓子都哭哑了,眼睛都哭肿了,也未见安母说他什么刻薄的话。 安五冲他笑了笑:嫂夫郎,我说过了,有我呢!这几日,我可没少开导母亲…… 季羽暗叹一口气,也笑了笑。 安母虽讨厌,可小五真好啊! 安五又搂着安母安慰道:“母亲,四哥嫂夫郎一路舟车劳顿,你先让他们洗漱吃饭,待会儿再哭好吗?” 衣裳都被安母哭湿的安四终于松了一口气:“母亲,我们去去就来。” 说完拉着季羽的手出了卧房,大步朝东跨院走去。 第八十二章 童景元的试探 柳夫郎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他们回来了,正等在院门口。 见他们进来,连忙欢喜地迎了上来:“羽哥儿,承嗣……” 一见那张满是期待欢喜关心的脸,季羽的心情就更美好了,抱着柳夫郎笑道:“阿母,我们回来了。” 母子俩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去了堂屋说话,安四静静地跟在后头,守着陪着羽哥儿。 子女归来,正常的不应该是阿母这样的反应吗? 激动、高兴…… 有说不完的话,问他们在路上有没有冻着饿着累着,问他们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可母亲呢?都是自己如何如何难受,自己如何如何不爽,然后怨天尤人…… 待季羽安四沐完浴更完衣,安五来了,送来一托盘的菜:“四哥嫂夫郎,饿了吧?快吃。” 季羽对着他就是一拜:“多谢小五周旋。” 安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几句话的事,比起嫂夫郎的救命之恩,不足挂齿。” 见安五这般通情达理,柳夫郎那颗高悬的心也落了地。 也想和安五道谢。 这几日看安母那个冷言冷语的架势,他还以为会刁难刻薄羽哥儿呢! 未曾想,竟然只字未怪。 都是安五这小叔子的功劳啊! 又见安家兄弟说起这回去淮山发生的事,他连忙退了出去。 安四本不想说这几日的遭遇,可架不住小五一直问,只得将在途中遇上庄先生父女,衙役埋伏欲杀他们、淮山知县审问等事说了个大概。 见他们竟遭受这么多的事,安五顿时心惊不已。 “辛知县和大房果然死性不改。” 等听到知州大人让他们放过辛知县一事后,安五又愤怒不已,一拳砸向桌面,咬牙切齿地道:“岂有此理……” 他们还未说完,柳夫郎拎着个包袱进了堂屋:“承嗣羽哥儿,这几日得亏了小五的照顾。如今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便回去了。” 季羽正要劝,安四先开口挽留:“阿母,就住在这里,住在东跨院。有你在,羽哥儿也放心。至于旁的人旁的事,您一概不用理睬。” 柳夫郎自然是不愿意的,哪有长期住在儿婿家的道理? 可他也知道,若是他硬要回家,安家还得分出一部分人手来护他的安全。 他不想拖累安家,只得咬牙住下了。 好在,之后的日子几乎没见安母闹过。 承嗣每日里不是弯弓射箭便是读书写字,羽哥儿每日里不是陪着他说话便也是读书写字,连安五每日都会来给他请安,说会子闲话,就连来串门子的童老板对他也是热情得不得了。 他渐渐地没那么不自在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待安母拿着包袱又回了东厢房,安家兄弟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四哥。”安五心里仍气得很:“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姓辛的不止一回谋害我兄弟,就一句话放过了?” 安四安慰他道:“无权无势的白身自然是这个结果。你与其气成这个样子,还不如奋发图强,同我一道科举。” 一听科举,安五立马蔫了:“四哥,若是以前的武举还差不多,如今的武举还要考笔试,考四书五经考策论,我真的不行啊!” 安四淡淡地道:“有何不行?从今日起,武我监督你,文,你嫂夫郎监督我们两个。” 季羽:“……” 文让他监督?这这这不合适吧? “嫂夫郎?”安五也是一愣,读书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请个先生吗? 安四哼了一声:“可别小看你嫂夫郎,四书五经讲得比先生还要好。” 季羽:“……” 不就是昨日睡前和四哥说了一会儿《孟子》吗? 他有这么厉害吗? 童景元听到安四回来的消息,连忙赶来,还未打听他们这一路的遭遇,一听知安五也要科举,顿时心口一紧。 先是沉默不说话,似乎并不愿意安五科举,可等安四冷眼扫过来,他又不得不改口:“小五,这是好事啊!你放心,我全力支持你,笔墨纸砚归我管。” 安五是真不愿参加科举,还要挣扎,没想到童景元刚走,族长又来了。 这人吹胡子瞪眼地指着安四一顿训:“好你个安承嗣,说好的第二天我来听消息,结果你跑哪儿去了?我告诉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安四冷声道:“族长,您逼着我,要我对大房谋害我们兄弟一事揭过不提,可大房有跟你保证过再也不谋害我们?” “什么混账话?”族长想都不想就反驳道:“我身为一族之长,还保证不了这事?” 安四掏出证词,摊开给族长看:“那这个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来听信的第二天,淮山县知县亲自审问,犯人签字画押的证词。白纸黑字,大房收买衙役,在路上截杀我们夫夫。” 族长目瞪口呆地看一眼证词,又看一眼他,最后黑着脸,一甩袖子走了。 族长虽然走了,可安五仍气得厉害,立马改了主意:“四哥,我考科举!” 他家不改变,就会被人一直欺压下去的。可他再也不想过这种被人欺压的日子了。 这两兄弟不是说说而已,真的开始奋发图强了。 每日里一大早起来练武,累了,季羽赶紧安排四书五经兵法,烦了,继续练武。 当然了,安家院子再大,也跑不了马,只能先练平射刀枪剑,待有机会再去郊外练骑射。 安家兄弟忙个不停,季羽也没闲着,每日里要备课教课,还要写话本。 好在如今他不用干家务活,多的是时间做自己想做的。 不到一个月,便将《倩女幽魂》最后一卷写完了。 童景元这回不再是皱着眉头眼睛鼻子挤在一团,而是全程笑眯眯地看完了话本,然后拍着大腿道:“很好!这个结局好!” 又掏出一包银子递给季羽,哈哈道:“嫂夫郎,这是润笔。” 季羽连忙摆手:“景元兄,不是说了嘛!免费为你写。”| 景元坚持道:“多亏了嫂夫郎,这本《倩女幽魂》我小挣了一笔,这些是嫂夫郎该得的。” 季羽摇头道:“我们说好的,我免费给你写话本。” 童景元继续坚持道:“嫂夫郎,这话本帮我挣的银子早超过五百两了。” 又小声得意地道:“比我父亲三年挣的银子还多。” 季羽安家兄弟皆是一愣。 安五不可置信地道:“真这么挣钱?” “嗯!”童景元将钱袋放桌子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昨日还有京城的人来找我,商量合作的事,五五开,保底两千两银子……” “哎呀!我印话本这么些年,都是小打小闹,未想到,竟还有这发财的一日。” 又对一脸愣怔的季羽拱手道:“嫂夫郎,之前那话不作数,我们继续合作,你继续写,我继续印,润笔好商量。” 季羽合上因为惊讶而大张的嘴,看向安四。 他应该遵守承诺的,可他可耻地心动了。 安四轻轻笑了笑,紧握着季羽的手:“景元兄,话本是羽哥儿写的,拿润笔是应该的。但当初你替我们兄弟打点的银子我们是要还的。” 见童景元要拒绝,安四又摆手制止道:“景元兄,莫要推辞。过几日我便将银子亲自送去府上。” 安四气势向来逼人,他摆手制止,童景元即使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等安四说完了,安五又推着他往外面走去:“景元哥,走,去我院子里喝酒。” 一对上安五英俊的脸、灿烂的笑容,童景元顿时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只乐呵呵地跟着安五出了东跨院。 这日正好下了雪,两人坐在靠窗的榻上,烤着炭火,边喝酒边欣赏着外面的雪景。 安五说喝酒就真的喝酒,可童景元藏了一肚子的小心思,躁动不已。 他也不老实坐着,非要坐到安五这边:“小五,风有些大,有你挡着没那么冷。” 安五放下酒杯:“那我把窗户关上。” “不要。”童景元连忙拒绝。关上窗户,那他还如何有借口同小五挤在一起? “关了就欣赏不到如此美的雪景了。” 安五不置可否,他是个粗汉子,实在不懂雪有何美的? 不过,既然景元哥喜欢,那就开着吧! 两人喝着酒说着话本的事,说着说着,童景元将话头往感情上挑:“小五,你也不小了,孝期也过了,你有没有想过找娘子的事?” 安五喝下杯中酒,点头道:“想过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等科举后再说。” 童景元心里突然泛起酸来,试探着问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安五想了想,道:“像我嫂夫郎那样的,能文能武,刚柔并济。” 童景元心口一紧,小五莫不是喜欢嫂夫郎? “那你这要求可有些高。” 安五又倒了杯酒:“我也觉得有些高。” 他活了这么些年,也就见过他嫂夫郎这一个。 “也不一定非得嫂夫郎这般有本事,只要性子开朗大度,不那么小肚鸡肠是非不断心胸狭窄就行。” 童景元故意道:“我看庄姑娘挺符合你说的。” 第八十三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庄姑娘?”安五一愣:“景元哥,庄姑娘不是和你一对吗?” 童景元差点要气死:“我何时跟庄姑娘是一对了?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你莫要胡说坏了人家的名节。” 安五夹了一筷子下酒菜放嘴里,几下便吃了:“我可不是胡说,外头不是说你童家向庄姑娘提亲,庄先生也同意了吗?” 童景元只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不已,连忙放下酒杯解释道:“那只是我父亲一厢情愿,庄姑娘可没答应。” 安五一掌拍向童景元:“哥,只是暂时没答应而已,你再加把劲。就凭你和庄先生的情谊,这门婚事十有八九。” 这一掌差点没把童景元给拍趴下了。 安五最近可是日日都要练石锁,那可是百斤之上,可想而知安五力气有多大。一掌拍下去,瘦弱如哥儿的景元哪受得住? 见他痛得龇牙咧嘴,安五连忙扶着他:“景元哥,对不住,下手重了,没伤到你吧?” 大意了,总把景元哥当汉子,可忘了景元哥跟哥儿一般娇弱。 童景元捂着肩膀顺势往安五怀里一钻,苍白着小脸,一副痛得直抽抽又故作大方的模样:“没……没事,过会儿……就没事了……” 见他竟痛成这样,安五连忙给他揉着肩膀。 心里虽然内疚,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景元哥,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汉子跟哥儿一般娇弱。明日、你还是跟着我们兄弟练练。你这个样子往后如何保护庄姑娘?别反过来让她保护你,那就丢我们汉子的脸了。” 能窝在安五的怀里,童景元顿时高兴得神魂颠倒忘乎所以,可一听安五提起庄姑娘,又气得差点没咬碎一口小白牙。 “小五,我对庄姑娘真没那个意思。” 安五点了点头:“若景元哥真没那个意思,可要跟童伯父说清楚,免得童伯父去提亲,庄先生又答应了,那可就害了庄姑娘。” 庄姑娘可是帮过他们兄弟的,他可不能看着庄姑娘找个郎无情之人。 童景元一口气堵在心口,只觉无力得很,他这是说不清了? “小五,我真对庄姑娘没意思,我不喜欢她那样的。” 安五一愣:“那景元哥喜欢什么样的?” 童景元脸上顿时浮上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喜欢高大帅气,性子爽朗干脆的。” 比如说……你! 安五又是一愣,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景元哥,你不会是喜欢曾护卫他夫郎吧?” 曾护卫便是景元哥给他们家从镖局请的高人,其夫郎也是护卫,长得正像景元哥说的这般,高大帅气,性子爽朗,不像个哥儿,倒像是个汉子。 他好几回见景元哥跟人眉开眼笑地说话,原本以为只是欣赏,没想到竟是喜欢。 童景元:“……” 他为何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没有。他已成婚,我岂会做出这等无耻之事?” 安五不信:“你不喜欢他?” 童景元连忙道:“不喜欢。” 可安五仍不信:“我就没见过有哥儿长得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曾家夫郎又是何人? 童景元:“……” 小五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为何非要往哥儿身上想?为何不往自己身上想呢? 他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西厢房里童景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厢房里安四季羽挨在一起说话。 季羽数了数那包银子,足足五十两,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四哥,没想到写话本这么挣钱?” 安四摸着他的头发,眼中都是宠溺的笑:“那是羽哥儿话本写得好。” 季羽心一虚,有些受不住这称赞。毕竟他也是拾人牙慧。 想着方才四哥说要还景元兄银子的事,季羽连忙将手上的五十两塞到四哥手里:“四哥,拿着先还景元兄。” 安四摇头道:“这是你的润笔,你自己收着罢,若是以后我要用银子,会找你要的。” 季羽忧心地道:“可四哥你如何还景元兄的五百两啊?”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银子花了一大把,又光出不进,四哥手头还能有多少银子? 安四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从柜子深处抱出一个樟木箱子出来。 这箱子,上回从桃花村搬出来时,季羽见四哥拿过。 也不知里头装的是甚。 安四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大包袱。 包袱打开,里面竟是一袭漂亮的裘袍。 那袍子部分通体雪白,也不知是什么毛皮,竟不见一根杂毛。领子部分则是整张的红色皮子,颜色如火,漂亮极了。 季羽一愣:“四哥,这是狐狸皮?” 安四点了点头:“嗯,是火狐狸。” 季羽又是一愣:“四哥,我们定州有火狐狸吗?” 这东西不是北国的产物吗? 安四摇头道:“这袍子是整张的白、熊皮,领子是火狐狸皮,皆无一根杂毛,更无拼接。皆是北国产物,十分珍贵稀少。” 季羽小声问道:“四哥去过北国?” 安四摇头道:“没有。” 又抬头看着他,轻轻笑道:“这还是三年前的事。那时父亲刚过世,我们母子搬去桃花村。小五还小,就我一个人去深山老林里打猎。却不想救了位夫郎。那夫郎就是穿的这身裘袍。他为了感谢我,非要将裘袍留给我。我不肯要,却未想,第二日早上,他拿了我的佩剑留下这身裘袍走了。” 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季羽顿时感慨不已。 四哥果然侠义心肠,那么小小的年纪就救人于危难,那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坚定地拒绝谢礼。 果然少年出英雄。 感慨了片刻,季羽又松了一口气。 好在救下的只是位夫郎,若是位哥儿姑娘,只怕就没他的戏了。 “这裘袍……”安四低头看着裘袍,轻叹一口气:“我等了他三年,既然都未来拿,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今日遇上难事,只能典卖了。” “四哥……”见安四眼中不忍,季羽连忙道:“四哥,还景元兄的银子我们再凑凑,这裘袍还是不要典当了。” 四哥这般有情有义的汉子,必定做不出卖掉别人东西的事。 看把四哥为难得,眉心都皱出个“川”字了。 若不是为了他润笔之事,四哥也不必如此为难。 他这话说得安四顿时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着他,眼中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他的羽哥儿怎么这么好呢? 季羽被安四这眼神看得面红耳赤,心口“砰砰”乱跳。 四哥啊!再这般看我,我可要顶不住了。 好在,安四心中装着事,并未像平日里那般随时随地发情。 盯着季羽笑了片刻,又很快低下头将裘袍放回箱子:“那就再等他一年,若他再不来取,我就真卖了。” 又笑道:“羽哥儿,不必着急,大不了我再进山打几回猎。你不知道这下雪的冬日,猎物都是膘最肥皮毛最漂亮的时候,比平时值钱。” 又去打猎?季羽心中那些荡漾顿时散了个干净,担心起来。 这大雪天的去打猎,会不会太危险啊? 未曾想,他们才想着打猎,晚上桃花村就有人来报信:“安四安五,可不得了了,你们兄弟不打猎,村里的野猪都成祸害了,跑到村子里拱了院子,伤了孩子,可不得了。你们快回一趟村里吧!快将那祸害都了结了……” 竟还有这事?安家兄弟对视一眼。 桃花村里的人,上回实在是伤了他们的心,可又想着乔村长,安四只得点头道:“放心,我们明日就去。” 季羽也想跟着去。让他留在家里,他放心不下。 没想到他才说出口,安四便答应了:“好,带你去。” 季羽一愣,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安四一边做捕兽夹,一边道:“不带你,我心里也总惦记着你。” 这话说得季羽心头顿时一暖,抱着他的腰笑道:“四哥,我也总惦记着你……” 正削着箭杆的安五:“……” “四哥,嫂夫郎,我回院里削吧!” 太气人了,总让他一个单身汉看这些,这不是故意刺激他吗? 安五气呼呼地走了,季羽安四夫夫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小孩子气性! 知道他们要回桃花村,杨婆子也想回去看看。 她虽然在桃花村没亲人了,但毕竟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这回离开这么久,她还是想得很。 她要去,柳夫郎便道:“那我也回去看看,也不知房子塌了没?” 安四点头道:“那就都去吧!” 可安母不愿意回去。 一想到桃花村,她就想起曾经的耻辱。 那无耻的张田,竟敢污蔑她的清白? 她恨不得离桃花村远远的,永世也不再去。 安母不愿去,安家兄弟也不强求,吩咐孔婆子照顾好母亲,转天一大早套了两辆马车就出发了。 一路上就听那报信的村民跟安五说着张田几人的事。 “一直被关着,也不知死活,他们家里人总去村长家吵吵闹闹。村长心里本来就有气,这下越发气了,就和里长商量,长河村那里不是还有块地吗?便让他们几家搬去那里了。他们搬走了,村子里的人个个高兴得不得了,敲锣打鼓,热闹了好几天。没了这些祸害,村子里不得太平许多?” 第八十四章 来自四哥的宠溺 一听那几家无赖终于被赶出桃花村,季羽顿时舒爽无比。 活该! 片刻后,他又小声问安四:“四哥,张田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判刑啊?” 通判说择日再审,可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动静。 安四单手帮他理了理外袍,又脸色凝重地道:“这个案子不好判,首先得将大房这个主犯判了,才能判从犯。” 季羽心情顿时又变得低落起来。 他之前想简单了。 大房是四哥的嫡母,四哥要想考科举,家世就得清白,大房这个嫡母就不能是刑犯。 大房这个主犯不能受审,那这意味着张田他们这些从犯永远也判不了刑? 见他难过不已,安四摸了摸他被北风吹得红红的脸颊,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羽哥儿放心,他们死定了。” 见羽哥儿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解,他又解释道:“那监牢里若是无人无钱打点,不到两个月就废了。” 原来是这样!季羽一时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四哥终于狠下心用了点手腕要弄死那几个人呢! 原来是他想多了。 不过,他又很快释怀。 别看四哥脸冷性子冷,可心是善的,更是有底线的,必定干不出大房那些恶毒的事。 他紧紧挨着四哥,看着路旁的风景,想着辛知县想着大房,发起了呆。 辛知县有知州大人保着,他们动不了。 而大房,因为是四哥小五的嫡母,四哥小五要考科举,也动不了。 主犯动不了,连张田这些从犯他们也动不了,还有比他更憋屈的穿越吗? 安四怕他冷,摸了摸他手里的汤婆子:“还热吗?” 季羽点了点头:“还热。” 又扯了扯身上的外袍,笑道:“四哥,这个暖和着呢!” 摸着外袍上毛茸茸的兔毛,他心情顿时又好了。 四哥心细着呢!见柳夫郎整日里小心翼翼不自在,便从自家的铺子里拿来许多的皮子给柳夫郎做衣裳。 这可是两全其美之事。有事情做,柳夫郎心情也好了不少。而他,也有了暖和的皮袍子穿。 夫夫两个正甜蜜对视,后头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车声,有人在大喊:“小五,子砚……” 童景元? 安家兄弟连忙勒住马缰绳,停下马车。 “哒哒哒”,不到片刻,一辆马车赶了上来,帘子掀开,露出童景元灿烂的笑脸:“嫂夫郎、子砚、小五……” 安五诧异地道:“景元哥,你怎么来了?” 童景元笑道:“听说你们要去桃花村,我便跟来了。” 说完下了马车,对安五身边的村民道:“劳驾让让。” 村民连忙让出位子,进了车厢。 童景元又对安五伸出手:“小五,拉我上去。” 安五犹豫了一下才将他拉上马车:“景元哥,外头风大,你还是进车厢吧!” 童景元晃了晃手里的汤婆子:“我有它,不怕冷,就想和你说说话。” 那笑意盈盈的模样看得季羽一愣。 景元兄可以说是日日都要来他家找小五,昨日才喝了一下午的酒聊了一下午的天,今日还有话要说? 安五为难地道:“景元哥,我们回桃花村是去打猎,不是游玩,村里的条件可比不上城里,你真要跟着去?” “我就想看你打猎。”童景元一把抢过鞭子,甩了一下,喊道:“驾!” 又对着他自家的马车夫道:“你回去吧!我住几日就回。” 马车启动,“哒哒”往前跑去。 安四也甩了一鞭子,驾车跟在后头。 季羽摇了摇头。 在城里长大的人真是不知村里的苦,冬天打猎是那么好玩的吗? 待会儿有得景元兄哭了。 剩下一半的路,仍是安五那辆车叽叽喳喳个不停,不过说话的人换成了景元兄。 从天上飞的鸟到河里结的冰都能说上许久。 季羽靠着四哥,半眯着眼睛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他没那个心情赏雪,他就担心这回打猎会不会又像上回一样,遇上居心叵测的歹人。 辛知县的任期马上就要到了,他和大房会甘心?会不会再试图挣扎下? 马车颠颠簸簸,没一会儿他就有了睡意。 见他不停地点着头,眼睛也眯瞪起来,安四将他按在自己的腿上,单手轻轻拍着,低声哄着:“羽哥儿,睡会儿吧!还远着呢……” 那贴心宠溺的模样,车厢里的柳夫郎见了,顿时欣慰不已。 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这个儿婿好呀!多会疼人啊! 季羽晃晃悠悠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马车已经进了桃花村。 才到安家大院门口,两个穿得像球一般的小孩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四哥五哥……” “羽哥儿……” 安五跳下马车,一把捞起虎儿,笑道:“臭小子,还记得五哥?” 安四停下马车,又将季羽抱了下来。 “凤儿……”季羽连忙抱着凤儿,笑道:“想不想我啊?” “想!”凤儿紧紧搂着季羽的脖子:“可想了。” 季羽笑眯眯地拿出两包糖:“我也想凤儿,来,这是给你们的。” 两个孩子笑眯眯地接过糖,凤儿边拆外面的纸,边道:“羽哥儿,上回你带给我们的糖我可爱吃了,每日吃一粒,前些日子才吃完呢!” 乔婶子也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新夫郎,你这袍子可真漂亮。” 其实袍子一般,主要是季羽人长得俊气质好。 在满地白雪的衬映下,一身毛茸茸的灰色长袍衬得季羽贵气无比。 安四也看着羽哥儿,可心里想的却是,若是那白、熊裘袍穿在羽哥儿身上,不知得多漂亮…… 见了安家兄弟,本来愁眉不展的乔村长顿时眉开眼笑:“你们来了?” 安四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又拿上弓弩对季羽道:“羽哥儿,我先去看看野猪的踪迹,待会儿就回来。” 季羽拉着他的手嘱咐道:“四哥,你和小五要注意安全啊!” 安五也拿上弓弩,笑道:“嫂夫郎,你放心,我们不进深山。” 童景元一脸兴奋地跟在安五身后:“小五,我也要去。” 安五拿他没办法:“那你紧跟着,别乱跑。” 乔婶子则招呼季羽柳夫郎杨婆子朝安家大院走去:“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天天都收拾屋子了呢!” 季羽一手扶着柳夫郎,一手拎着个大包袱进了安家的院子。 见院子里的雪果然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也是一尘不染,季羽笑道:“多谢婶子照看。” 说完,递上一匹布:“婶子,这个给虎儿凤儿做几件衣裳。” “那多不好意思啊!”乔婶子顿时笑开了花。 这么一大匹,还是上好的细布,全家每个人都够做几身衣裳了。 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却诚实地接了过去,笑道:“柳夫郎、新夫郎你们先坐,我去灶房烧水。” 季羽才扶着柳夫郎坐下,院子里又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人。 那人站在门口,怯怯地喊道:“羽哥儿……” “云哥儿?”季羽先是一愣,又连忙出了堂屋,笑眯眯地去拉他:“快进来。” 可云哥儿有些不敢进屋。 如今的羽哥儿可不是以前的羽哥儿了,听村长说,安家在城里的房子大得会迷路,气派得不得了。 家里的下人都有好几个。 他看着羽哥儿身上的皮袍,都不敢靠近了,怕碰脏碰坏了。 他那副小心翼翼怯怯的模样,看得羽哥儿心酸不已,一把抱着他,笑道:“云哥儿,外头冷,快进去。” 说完紧紧抓着他的手,将人拉进了屋里。 一见屋里同样穿着皮袍的柳夫郎,云哥儿脚步一顿,小声地喊了声“柳夫郎”,然后局促地蹭着鞋底的雪,一副怕弄脏地砖的模样。 乔婶子端着炭盆进了屋,笑道:“云哥儿来了?” 见云哥儿低着头不说话,她又笑着出去了:“你们聊,我先回家了。” 见云哥儿浑身不自在,柳夫郎也道:“你们聊,我们去东厢房了。” 说完拉着杨婆子走了。 等屋里只剩他们俩了,季羽轻叹一口气,拉着云哥儿,让他挨着火盆坐下,又握着他冰冷的手:“云哥儿,上回我们派来找村长,是你告诉他们村长下落的吗?” 云哥儿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村长他们刚走,村里就来了一群凶巴巴的人,挨家挨户威胁,若是有人来找我们给四哥五哥作证,不许答应,否则烧了我们的房子,打断我们的腿。我这才知道五哥出事了,急得不得了。后来你们家派人来找村长,又到村子里问村长家的情况,我阿爹关着我不让我出去,我偷跑出去,从沟那边绕过去追上他们,偷偷告诉他们的……” “云哥儿……”季羽紧紧抱着他:“谢谢。” 虽然,就算云哥儿不说,景元兄的人也会找到里长家,可这么大的村子,就云哥儿一个小孩敢说出村长家下落,这份情义,他如何不感动? 云哥儿摇头道:“羽哥儿,当初是你和五哥救了我。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恨不能自己去作证。可他们说,小孩子说的话,知县老爷不会信……” 第八十五章 不懂情趣的小五 羽哥儿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又看着云哥儿身上破烂单薄的衣裳,问道:“云哥儿,我捎给你的东西可有收到?” 云哥儿点头道:“收到了。” 可他虽然点头,眼光却躲闪不看人,季羽连忙问道:“云哥儿,怎么啦?有心事?” 既然都收到东西了,为何还穿成这样? 好一会儿,云哥儿才摇了摇头:“没……没有。” 然后低下头不再做声。 任季羽如何找话题,他也不再说话。 他这模样让季羽很是无奈。 以前那个活泼话多的云哥儿去哪里了? 沉默了许久,云哥儿又抬起头,一脸的欲言又止,可咬着唇就是不说,最后红着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下,然后起身跑了。 乔婶子拎着一只鸡一篮子菜进了院子,见季羽望着云哥儿的背影叹气,乔婶子也叹气道:“这孩子可怜啊!” 季羽跟着乔婶子进了灶房,问道:“婶子,云哥儿怎么啦?我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乔婶子边生火烧水边道:“上回,他阿爹为了给他大哥凑聘金,不是要将他嫁给一个鳏夫吗?你家给了五两银子,他阿爹倒是没再让他跟那家结亲,可也没把这五两银子全给了他大哥的岳家,说是先给一半,剩下的一半成婚时再给。” 季羽要帮忙洗菜,乔婶子不让:“你看你那袍子、你那手多漂亮啊!在一边待着就是,我一下子就做好了。” 又道:“他爹想把房子修修。这倒没错,娶新妇自然要弄个像样的房子。可他阿爹他大哥太贪心,不是修缮房子,也不是小盖一间,而是要盖大房子,要盖三间大瓦房。那二两银子哪够啊?欠了一屁股的债呢!如今债主找上门,他阿爹又打起云哥儿的主意,还是要将他嫁给那鳏夫……” “你不知道,他那大哥,新妇还未娶进门呢!就一心只有那未过门的姑娘,你上回捎回来的布和吃食,云哥儿才看了一眼,就被他大哥全送岳家去了。可怜啊!” 季羽心头火一冲。 竟然这么对待云哥儿? 幸亏他上回没给云哥儿捎银子,否则…… 他才这么想,乔婶子抬起头来看着他:“新夫郎,你往后别再给他家银子了,你可知什么?债主找上他家门时,他阿爹说,我家哥儿可有个有钱的朋友,等下回他们来了,我就还你们钱。” 又问道:“新夫郎,方才云哥儿跟你借银子了吗?” 季羽暗叹一口气,摇头道:“没有。” 乔婶子低头继续往灶膛里塞柴火:“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云哥儿就会被逼着再来找你的。” 果然,乔婶子刚杀了鸡,正拔鸡毛呢!云哥儿又来了,满脸的泪水,可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 季羽往外头看了一眼,外面转角处正是云哥儿的阿爹杨老三。 这日人恶狠狠地瞪着云哥儿,咬牙威胁道:“快去啊!” 等发现季羽看着他,又立马挂上满脸的笑:“羽哥儿,你回来了?云哥儿可想你了,你们好好聊聊啊!” 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季羽叹了口气,拉着云哥儿进了堂屋,泡了茶端了点心,摆在他面前。 云哥儿低着头,可脸上的巴掌印、泪痕清清楚楚。 季羽静静地等着,等他开口。 他完全可以主动将银子借给云哥儿。可从乔婶子的话里他知道,云哥儿家只怕拿云哥儿当摇钱树了。 他只想帮云哥儿,可不想帮云哥儿那阿爹大哥。 他想等,若云哥儿开口,那云哥儿想借多少他就给多少,但也就这一回了。 若是云哥儿开不了口,那他一定会帮云哥儿摆脱这个可怕的家庭。 可等到茶凉了,灶房里飘来鸡肉的香味,云哥儿仍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等饭也好了,院外突然传来吵闹声。 “钱呢?不是说今日就还钱吗?” “马上马上……” “云哥儿云哥儿……”云哥儿的阿爹站在院门口凶巴巴地喊着,喊得云哥儿身子抖了起来。 季羽实在不忍心,握着他的手道:“云哥儿,你若是有困难就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云哥儿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抱着他哭得直抽抽,许久才开口道:“羽哥儿,我……我……我想……” 他话还未说完,院子突然进来一群人,为首那两个高大俊朗的正是安家兄弟。 安五皱着剑眉,看着云哥儿的阿爹:“你有事吗?” 云哥儿的阿爹堆起一脸的笑:“小五啊!没事没事,就是我家云哥儿找羽哥儿有点事……” 一见安五,云哥儿顿时惨白了脸,松开季羽跑去了院子里,拉上他阿爹拼命往外面拖:“走啦……” 云哥儿阿爹不肯走,问道:“借到银子了没有?” 云哥儿脸色越发煞白,根本不敢看安五,大声道:“走啦!” 外头有人不耐烦地道:“要到银子了吗?老子可等不了这么久……” 云哥儿阿爹唯唯诺诺地道:“马上就有了……” 又对云哥儿恶狠狠地道:“你个死哥儿,到底借到银子了没有?” 云哥儿羞愤欲绝,绝望地看一眼安五,然后松开他阿爹,转身就跑了。 他这个样子,自然是没借到银子,他阿爹顿时恼羞成怒,咬了会牙,又转身看向季羽想开口借银子,可看到一脸冷意的安家兄弟,又不敢了,畏畏缩缩地退出院子,也跑了。 村里人大多都这样,畏权畏富。 以前安家只是富户,同住在村子里,他们顶多羡慕嫉妒而已。 可如今安家兄弟在城里买了大宅子,还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听说上回在衙门,安家兄弟那些厉害的朋友一出现,连知县大人都没办法,只能乖乖放人。 这样的安家兄弟,云哥儿的阿爹可不敢惹。 “羽哥儿。”安四将手里拎着的兔子递给乔婶子,又接过季羽端来的热水,洗了手:“方才怎么啦?那不是云哥儿吗?” 季羽叹了口气,拉着四哥回了东厢房,将云哥儿家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又道:“四哥,我想帮云哥儿。” 就方才云哥儿的表现来看,云哥儿不是个糊涂的,心里也是知道他阿爹大哥不对,这才开不了口。 敢对自己的阿爹发火,云哥儿应该也不是个软弱的。 被逼着借钱却被喜欢的安五看到,心里必定羞愤欲绝,这才逃跑的吧? 这样的云哥儿,他愿意帮。 安四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帮?” 季羽脸色有些不好:“我只想帮云哥儿,不想帮他的阿爹和大哥。他们根本就是把他当摇钱树。” 安四再次点了点头:“对。” 上回五两银子本可以解决问题的,可云哥儿的家人太贪心了。 他安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不可能让人当摇钱树用。 东厢房里安四季羽夫夫俩商量着如何帮云哥儿,西厢房里童景元正左看看右瞧瞧,一脸的激动:“小五,你在这里住了三年?”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安五边整理他之前留下的东西,边道:“没有三年,这房子盖了还不到两年呢!” 童景元点了点头:“房子倒不差,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又往床上一躺:“小五,晚上我同你睡。” 安五头也不抬地道:“我家有地方睡,用不着挤一张床。” 童景元厚着脸皮道:“可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想听听你们在桃花村这三年的生活。” 安五笑了一声:“有什么好听的?不就是每日里进山打猎挖药材砍柴?挣了银子就盖房子,然后……我四哥就遇上了嫂夫郎,然后我们就进城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情趣?童景元气得牙痒痒:“小五,我想听细节啊!” 安五一愣:“什么细节?” 童景元坐了起来:“就是你们进山都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又是如何打猎的?平时吃什么?” 安五实在不解:“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嘛!就是打猎挖药材砍柴啊!吃的不就是平时打的猎物?若你非要听细节,那就是自从嫂夫郎嫁进来后,他做出来的兔子啊鸡啊味道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说起吃的,安五兴致高了些:“景元哥,你不知道,以前我和四哥就是将兔子和鸡往锅里一放,加些清水一炖。一顿两顿还好,吃多了,真的跟泥巴一样难吃。可我嫂夫郎做出来的鸡肉兔肉就不一样了,又香又鲜……” 童景元脸一黑。这臭小子,三句话不离他嫂夫郎,莫不是喜欢他嫂夫郎? 不过,看眼神又不像…… 安五正夸嫂夫郎做的菜好吃,就听乔婶子在外面喊道:“小五,吃饭了。” 安五起身,看向童景元:“去吃饭了。” 见童景元脸色不好,只得上前拉着他:“景元哥,吃饭去了。” 被安五温暖的大手拉着,童景元郁闷的心情顿时变好,笑眯眯地跟着去了堂屋。 堂屋开了一桌,坐的都是汉子,西屋也开了一桌,坐的是季羽柳夫郎杨婆子乔婶子虎儿凤儿他们这些不喝酒的。 第八十六章 心机boy童景元 菜是乔婶子做的,味道一般,童景元嘴刁得很,没什么胃口吃,光喝酒了。 可那酒也不是什么好酒,后劲大得很,没喝多少他便醉了。 一觉醒来,发现天都黑了,安家兄弟季羽都不在。 只有柳夫郎杨婆子守在一旁做针线。 见他问起,柳夫郎忧心忡忡地道:“他们都等野猪去了。” 童景元气得个半死:“小五怎么不等我?” 柳夫郎很是诧异:“童老板,你醉得这么厉害,也要去猎野猪?那野猪可厉害了,獠牙能顶死人,也就承嗣小五羽哥儿敢去,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去的。” “我……”童景元想说他根本不是来打猎的,他只想跟小五在一起。 可如今既没打成猎,又错过了和小五守在野外雪地里相依相偎的大好机会,他要气死了。 安家大院里,童景元气得心肝肺火烧火燎地痛。而村子通向大山的田野里,安家兄弟季羽躲在落满雪的草垛子后边等着野猪的到来,边小声说着话。 季羽全副武装穿得像个球,手里抱着个汤婆子,窝在安四温暖的怀里,听安五说了一会儿闲话,才问道:“小五,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话他以前就问过,那时安五说没有。 如今再问,安五仍摇头道:“没有,现在没心思想这个,就想先考科举,再弄死大房。婚姻大事等报了仇再说。” 季羽暗叹一口气,又道:“上回景元兄派镖局的人来桃花村找乔村长,可无人敢告诉他们村长一家的下落,最后还是一个小哥儿偷偷说出来的……小五,你知道那小哥儿是何人?” 安五一愣:“对啊!嫂夫郎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这事了。你知道是何人吗?明日我就上门道谢。” 季羽转头看向安四。 这野外的夜晚,有白亮的雪照着,倒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迷迷糊糊中就见安四点了点头。 季羽这才道:“是云哥儿。” “云哥儿?”安五又是一愣:“没想到,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可除了这话,他再没说其它的了。 反而说起了童景元:“这景元哥真是,说要来打猎,结果醉成那样,也不知他醒来会不会闹脾气……” 之间话题切换,自然流畅。 季羽暗叹一口气。看小五这模样,只怕是对云哥儿没意思。 也是,云哥儿还那么小,就算小五有找对象的心思,也不会往云哥儿身上想。 又见小五说起童景元来是摇头不断,季羽忍不住问道:“景元兄很喜欢生气吗?” 可在他印象中景元兄都是一脸的笑,爽朗又大度。 安五摇头“啧啧”道:“可爱生气了。明明每回都是他自己先开玩笑,结果又莫名其妙地生气,都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好几次我都以为,他气成这样,以后只怕不会再来了,可结果转天他又笑眯眯地来了……” 他正说着童景元,安四突然“嘘”了一声。 这是野猪来了? 季羽心头一紧,连忙拿起弩搭上箭,准备着。 只听“哼哼”地声音传来,然后是“沙沙”密集的脚步声。 就见雪地里一群黑乎乎的东西朝村道跑去。 安四一个口哨吹响,村子那边突然亮起火把,锣声大响。 见了火光,野猪受惊,顿时转变方向,往季羽他们躲藏的地方跑来。 可才没跑几步,就听嚎叫声传来,一半野猪跌进陷阱里,不见了踪影。 可剩下的这一半像是发了疯一般朝季羽他们跑来。 安四大喊道:“射!” 三人顿时齐射,不到片刻,又是一阵阵惨烈的嚎叫声传来。跑在最前面的五六头大野猪哼哼着倒在雪地上,剩下的几头转变方向往山里跑去。 安四冲了出去:“不能让它们跑了。” 这野猪吃庄稼伤人,可是祸害。 安五季羽跟着追了上去,追着野猪射箭。 没一会儿,哼哼惨叫声终于停了,村子里安静下来。 乔村长举着火把,领着村里几个胆大的过来查看,然后大笑道:“大获全胜啊!” “安四安五,你们可真厉害。” 季羽哼了一声,四哥小五自然厉害,连老虎豹子都不怕,野猪算什么? 乔村长敲锣打鼓地指挥人抬着那十几头战利品野猪回村,才走到村子中间,就见前面的雪地上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众人顿时脚步一顿,连忙看向安家兄弟。 前面不会也是头野猪吧?那玩意儿可厉害了…… 安四正要上前查看,就见不远处又跑来两人,大喊道:“羽哥儿,承嗣小五,童老板跑出来找你们了……” 阿母?季羽心口一紧,就要上前拦柳夫郎。 莫要再过来了。 安四一把拉着他:“羽哥儿小心。” 安五放轻脚步挪到黑影旁,见是个人,大笑道:“大家放心,不是野猪,是人。” 说完一把扯起趴在雪地上哼哼的人。 这谁呀?冰天雪地的晚上趴外面,不怕冻成冰棍吗? 可一听这人的哼哼声,一看这人的脸,顿时一愣:“景元哥?” 见人找到了,柳夫郎顿时放了心,拍着胸口后怕地道:“童老板跑得可快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安五将童景元背在背上,无奈地道:“酒还没醒就敢跑出来,要是没人发现,在雪地睡一晚,准冻死。” 童景元一路哼哼,回了安家大院,搂着安五的脖子就是不松手,然后,晚上果然如愿地和安五睡一张床。 他这个哼哼唧唧撒娇的反常模样,安四根本没多想,倒是季羽这个现代来的灵魂多想了。 景元兄不会是喜欢小五吧? 毕竟,他那个世界的同性恋,可是两个纯男人在一起。像他和四哥这样,其实算异性恋。 季羽回想着景元兄来他家找小五的那些细节: 景元兄每回和他们说话,可眼神总往小五身上瞟,只要一对上小五,景元兄就是满脸的笑,景元兄总是拉着小五的手,景元兄总是腻在西跨院…… 越想越觉得景元兄喜欢小五。 顿时纠结起来。 这怎么办啊?他还想着撮合小五和云哥儿呢? 可景元兄也是他家的大恩人…… 他还在胡思乱想,安四一个翻身压着他,喘着粗气道:“羽哥儿……” 说完劈头盖脸地亲了上来,亲得季羽顿时没了胡思乱想的心思,也喘道:“四哥,你动静小点……” 这是可不是东跨院,这院里可还住着其他人呢! 好在安四还懂得分寸,没像在城里的东跨院那般,弄出惊天动地的大动静来。 待雨歇云散,他抱着季羽道:“明日我想和小五先去练会骑射,再进趟山,看能不能弄几头鹿。” 季羽如今对进山都有心理阴影了,总觉得不知又会从哪里钻出一头老虎来。 “四哥,我也想去。” 他不跟着,放不下心。 这大雪天的,安四不想他跟着进山遭罪。可也知道,拒绝也没用,羽哥儿有主意着呢! 只得道:“那明日穿多些。” 他们这边商量明日去山里打猎之事,西厢房里童景元缠着安五说话:“小五,你怎么不说话啊?” 安五生无可恋地道:“景元哥,我困啊!” “小五,屋里好冷啊!” “说了村子里条件比不了城里,你非要来……给你再加床被子?” “这被子太沉,压得我喘不过来……小五,我能和你睡一个被窝吗?” “两个汉子挤一个被窝?”安五诧异不已:“景元哥,我还是给你去烧个汤婆子吧!” 童景元想阻止,可安五一掀被子就下了床,没一会儿又打着哈欠拿着个汤婆子回来了。 摸黑上了床:“景元哥,汤婆子烧好了……” 他话还未说完,又诧异道:“景元哥,你怎么睡我被窝里了?” 童景元一把抱着他,抖着身子道:“小五,我快冻死了……” 见他真的全身冰凉,安五这才没将他赶出被窝,将汤婆子塞他怀里:“你一个汉子怎这般怕冷?” 童景元自然没有这么怕冷,不过是方才小五去烧汤婆子的时候,他故意掀了被子,将自己冻了一通。 “我是因为喝了酒嘛……”童景元紧紧窝在小五的怀里,幸福得嘴都笑裂了。 安五更无奈了:“不会喝还喝那么多?” 每回喝多了,又抱着他发酒疯。 这句话童景元没回应。他酒量好得很,只有这回是真醉。 之前每次喝醉都是装的,不装怎么好抱着小五揩油? 抱了会火炭一般的小五,童景元不止身体跟着暖和了,心里更是烧起了一把火,烧得他焦躁不已,烧得他欲火焚身,烧得他忍不住蹭了蹭小五的腰。 可才蹭一下,小五就道:“景元哥,你不要动了,我才有点睡意,又被你弄醒了。” 童景元心中火烧火燎难受得紧,只得咬牙道:“小五,你听,外头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小五张耳听了片刻,见确实有动静,还是东厢房发出的。 那声音是什么,已听过多回的安五自然清楚,顿时面红耳赤,怒声道:“睡觉!” 可童景元偏要撩拨他,趴在耳边,对着他耳朵哈气道:“小五,那是什么声音?怎么像小猫叫春一般?” 第八十七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小五生气了:“你才叫春呢!” 童景元厚颜无耻地道:“你想听啊!那我叫给你听……” 说完,真的“啊啊”地轻声浪、叫起来。 叫得小五臊得不行,猛地推开他,坐起来怒斥道:“景元哥,你可是个汉子,怎么像个妇人夫郎般这么这么……” 他想说,景元哥,你一个汉子怎么叫得这么淫荡? 可他到底太年轻,又跟着安四这般寡言寡言正经的哥哥长大,粗俗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他都生气了,可童景元仍不收敛,竟然笑眯眯地道:“小五,你开过荤没有?尝过那个味道没有?” “你……”小五怒声道:“你下流!” 他就要下床,童景元连忙拉着他,哄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了不说了……” 又辩解道:“这也算下流?我都二十多了,能不想这事?” 这话倒是事实,安五暗叹一口气,又躺了下来。 莫说景元哥二十多岁,他才十几岁,晚上也想得不得了。 “那你再找个娘子不就行了?” “我不想找。” “为何?” “我不喜欢娘子。” “那就找个夫郎。” 童景元想说他也不喜欢夫郎,可他怕,怕说出这话会吓跑小五。 “我有喜欢的人。” 安五一愣,侧头看他:“那还不赶紧去提亲?” “可我怕他不喜欢我。” “你去提亲不就知道了?他家答应,那便是喜欢,若是不答应,那你再想其它法子讨他喜欢。” “可我没法跟他提亲。” “为何?” 童景元有苦难言:“没什么……” 想着心中那无法言明的爱意,他心情顿时变得复杂万分。 他无数次想,不管了,先睡了小五再说。 可看小五这反应,只怕会把他打残。 他还在暗自伤悲,可小五已经“呼噜呼噜”睡着了。 这让他愈发难受。 他小心翼翼地摸向小五的裤裆,见那里软塌塌的,顿时,他如同当头被泼一盆冷水,心中的欲火浇了个透。 都和他睡一个被窝了,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看来,小五对他是真没想法。 翌日早上,季羽是被凤儿喊醒的:“羽哥儿,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季羽睡得迷迷糊糊,听了这么稚嫩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 他还光着身子呢! 正要扯被子蒙着头,就见自己穿着里衣,这才松了一口气,摸着凤儿的头道:“你怎么来了?” 凤儿刮着脸皮笑道:“羽哥儿羞羞,都日上三竿了,还赖床。” 季羽无奈得很,他也不想赖床啊! 可四哥昨夜要了一次又一次,他真的很累啊! “凤儿,你忘了,昨夜你睡觉的时候,我和四哥小五在雪地里打野猪,你说我累不累?要不要多睡一会儿?” 凤儿笑眯眯地道:“嗯哒!我知道的,母亲说,羽哥儿昨夜辛苦了肯定饿了,让我给你送肉肉。” 季羽侧头看去,见桌子上果然有个盖着盖的大碗,透着浓浓的肉香。 “谢谢凤儿。”季羽坐了起来穿衣裳,又看了眼窗户,外头亮得耀眼。 看来真的天晴了。 凤儿坐在凳子上乖乖等他穿衣裳,晃着两条腿道:“羽哥儿,方才我听说,云哥儿今日要相夫君,待会儿你去看吗?” 季羽穿靴子的手一顿。 欢迎收藏,免费阅读全文!云哥儿相夫君? 他穿好靴子,皮袍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跑,心中怒火直冲。 云哥儿阿爹实在太过分了! 才跑到院门口,遇上了急慌慌的杨婆子。 季羽一愣:“杨婆婆,你这是从哪里来?我阿母呢?” 杨婆子捂着胸口直喘气:“我跟你阿母方才回老房子看看。那杨家……云哥儿的阿爹大哥正打他呢!” “你阿母让我来叫你……” 过分!季羽又返回院子里,抄起一根木棍就往外冲。 还没跑出多远,乔婶子在后头大喊道:“羽哥儿,你先别去。他们就是打给你看的。” 季羽脚步一顿。 是有这个可能。 乔婶子追了上来:“我同你一起去。” “好!”有乔婶子在,事情自然要好办些,季羽知道自己太年轻,必定镇不住杨家人。 乔婶子又对追出来的凤儿道:“去找你爹,让他去杨家。” 他们还未到杨家,就听吵吵闹闹骂骂咧咧。 “你个不听话的畜生,养只猪都能卖些钱……” 杨家的院子外围满了人,云哥儿的阿爹拿着根藤条不要命地往云哥儿身上抽:“我是你阿爹,养大了你,要卖要嫁,自然是我这个阿爹说了算……” “还敢跑?打死你……” 椒???????樘云哥儿的小弟坐在雪地上,哭哑了嗓子。 云哥儿被打趴在地上,却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季羽心疼不已,怒斥道:“住手!” 乔婶子推开人群进了杨家院子,指着云哥儿的阿爹骂道:“你还是人吗?把孩子打成这样?” 杨老爹这人只敢窝里横打孩子,却不敢对乔婶子如何,低着头小声道:“我是他阿爹……” 柳夫郎季羽连忙上前扶起云哥儿。 可一黑脸大汉瓮声瓮气地道:“杨老三,可是你说的,今日必定还我银子,不还就拿你家两个哥儿抵债。” 又有一黑黑瘦瘦的汉子道:“杨老爹,不是说要将云哥儿许给我吗?我聘礼都带来了。” 云哥儿大哥冷哼一声:“五两银子可不够。” 这群畜生!季羽就要开口呵斥,乔婶子拉着他摇了摇头。 季羽气归气,但理智还是有的,也知道杨家这么闹,就是想让他心软。 可他不能轻易心软,免得被他们当成了摇钱树。 见季羽竟然不出声,杨家父子急了,杨老爹纠结了一番,哀求道:“羽哥儿,你看云哥儿跟你关系那么好,你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们应应急?” 季羽看向云哥儿,问道:“云哥儿,你要借吗?” 云哥儿看着他大哥,咬牙道:“借了你们拿什么还?” 他大哥气得咬牙切齿:“你个死哥儿……你不借,就把你卖了。” 乔婶子冷笑道:“你们打算卖多少银子啊?” 云哥儿大哥看了眼季羽:“怎么着也要卖三十银子。” 乔村长赶了过来,指着他们父子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了?要卖自己的亲哥儿?” “呵……”乔婶子冷笑一声:“这样吧!我先把云哥儿哥俩领回去,等你们找到人牙子,再来我这里领人。” 她这话堵得杨家父子一时哑口。 他们没想真的卖哥儿啊!就是做戏给季羽看的啊! 季羽扶着云哥儿,柳夫郎抱着云哥儿的弟弟朝院外走去。 黑脸大汉想拦,可村长在,他也不敢放肆。 黑瘦汉子已经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戏了,也不打算管了,蔫头耷脑地走了。 云哥儿的阿母跑了出来,喊了一声:“云哥儿水哥儿……” 可一对上杨老三父子的目光,又怯怯地不敢说话了。 村长夫妇出面,杨老爹父子不敢如何,只能看着云哥儿哥俩被带走,心里却急得不行。 这如何是好啊?季羽不管,那他们拿什么还债?拿什么给剩下的聘礼? 他们还要打家具,还要买牛买地…… 等到了乔村长家,季羽拉着云哥儿去了没人的灶房,小声问道:“云哥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云哥儿低着头。他能怎么想?向羽哥儿借银子?他家拿什么还?他阿爹他大哥根本没打算还。 这可不是一两二两的事,没个三十两他阿爹他大哥是不会罢休的。 三十两啊!他家还得了吗?还不了,这让安五哥怎么看他? 他和安五哥本来就天差地远,若是借了银子不还,那么高傲的安五哥只怕要更加看不起他了。 那还不如杀了他。 他抬起头,咬牙道:“羽哥儿,我家的事……你不要管。” 管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中午,安家兄弟童景元练完骑射回来了。 听说了杨家的事,安四进了屋,和村长夫妇说了他昨夜和羽哥儿商量的对策。 乔婶子一拍大腿,笑道:“这法子好,羽哥儿真是个心善的孩子啊!云哥儿水哥儿可真是命好啊……” 吃过午饭,安家兄弟又要去山里打猎了。 季羽要陪云哥儿,去不了山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了。 他看着四哥的背影无奈得很,云哥儿则看着安五的背影,心中绝望不已。 五哥都没看他一眼…… 外头院子里,村民叽叽喳喳等着分野猪肉。 “这么多野猪肉,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乔村长扯着嗓子大喊道:“说好了,野猪都是安家兄弟打的,他们自然得大头,剩下的宰了,每家每户按人头分肉……” 这回,对安家兄弟分大头,村民没意见。 昨夜打野猪时他们吓得躲家里,又没出力气。有猪肉分就不错了,哪敢提那么多意见? 乔婶子进了屋,问季羽:“羽哥儿,你叔想问,五头最大的加两头小的给你家,行吗?” 季羽笑了笑:“可以。” 又道:“婶子,从这五头大的里挑出一头杀了,一半给里长送去,一半留给你家以及上回去衙门给四哥小五作证的村民。” 第八十八章 过继 乔婶子心中顿时大喜,笑得见牙不见眼:“羽哥儿,你真是太客气了。” 又颠颠地跑了出去,赶紧告诉当家的这好事。 一头大野猪几百斤,分一半给她父亲,那最少也有一百多斤,那父亲和哥哥都不用杀年猪了…… 院子里正兴高采烈地分着野猪肉,云哥儿阿爹大哥来了,还带来个牙婆子,说是要将云哥儿水哥儿卖了。 季羽一愣,杨老三真的带牙婆子来了? 云哥儿更是气得身子发起抖来。 村长正切猪肉呢!听了这混账话,气得拿刀指着他们父子:“你们还是不是人?” 云哥儿阿爹吓得躲在儿子身后:“村长,我也是没办法啊!欠的那些砖钱瓦钱,说好了这个月给,给不了,羽哥儿又不肯借钱,就只能卖哥儿了……” 乔婶子怒斥道:“什么叫羽哥儿不肯借钱?上回你家要将云哥儿定给一个鳏夫,不是羽哥儿拿出五两银子才帮你家汉子定的婚?那五两银子你家还了吗?没还还想借,你以为羽哥儿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对啊!对啊!”那些领到野猪肉的村民也帮着村长夫妇骂杨老三。 “都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那五两银子还没还,又想借,好意思开口?” “你们千万莫听他胡说八道,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还钱。他欠了那砖窑瓦窑十两银子呢!还有他家汉子岳家二两,一共十二两,羽哥儿若是借给他,这十七两银子,他家几辈子都还不起。” 云哥儿阿爹大哥被村长夫妇,被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 杨老三怒声道:“我把我两个哥儿卖了就有银子了。” 这话传到屋里,云哥儿身子一抖,咬着唇,眼泪滚滚落下。 水哥儿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卖掉,正接过柳夫郎递来的糖笑眯眯地吃着。 季羽和柳夫郎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卖儿卖女……这事对季羽一个现代来的灵魂,实在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外头,乔婶子冷笑道:“牙婆子,你打算多少银子收他家的两个哥儿啊?” 牙婆子笑出一口大黄牙:“得看年龄大小长相牙口……”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捂着云哥儿的耳朵。 杨老三壮着胆子叫道:“云哥儿,带你弟弟出来,让牙婆子看看……” 云哥儿咬着牙起身就要出去,季羽连忙拉着他:“云哥儿,不要出去,我会帮你的。” 云哥儿摇头道:“羽哥儿,你不懂,我阿爹大哥想着今日先从你这里借二十两呢!若是借到了,他们再借。他们还想要买牛,我大哥还答应了给他那未过门的小娘子买金镯子呢!我家就是个无底洞。” 说完,眼泪一擦,拉着水哥儿走了出去。 季羽拳头紧握,快气炸了。 杨家也太贪心了。 柳夫郎摇头道:“只怕是看你上回随随便便就拿出五两银子,又从未催他们还过,便动了贪念了……” 见云哥儿水哥儿出来,牙婆子一脸嫌弃地像是看畜生一样,掰着他们哥俩的脸和牙齿仔仔细细地看着。 水哥儿开始还不懂牙婆子在做什么,可听的村民议论纷纷: “这么小的哥儿,养大还得花银子,谁买啊!” “怎么没人买?那些城里有钱人买了去做下人,还有那青楼里,专挑那些长得好的,养到十二三岁便要去接客……” 水哥儿不懂什么是青楼不懂什么是接客,但他从村民们的眼神中听懂了,他这是要像家里那些鸡鸭猪一样,被阿爹阿母卖掉了吗? 这婆子看他们的样子,正像那些买他家鸡鸭猪的买家…… 水哥儿突然大哭道:“阿爹,不要卖掉我……” 可任他如何哭喊,杨家父子丝毫不为所动。 等终于看完了,牙婆子不屑地道:“你家这两个哥儿,品相一般,只值五两银子。” 杨老三父子一愣:“不是说十两吗?” 牙婆子啐了他们父子一口:“你们父子不老实,在路上将他们夸得像花一样,结果哪里像花了?” 可五两银子,杨家父子如何肯? 正讨价还价,季羽走了出来,杨家父子眼睛顿时一亮。 “羽哥儿,我把云哥儿水哥儿卖给你,行吗?十两银子。” 乔婶子看着季羽,摇头叹息一声。 她早就说过杨家父子会这样。 “羽哥儿,你带着云哥儿水哥儿进去,外面的事我们办。” 季羽拉着云哥儿哥俩进了屋,又问道:“云哥儿,你愿意给我阿母做儿子吗?” 云哥儿圆睁着红肿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什意思?” 季羽替他擦去下巴上的泪水,解释道:“我给你阿爹一笔银子,你和水哥儿过继给我阿母,从此与他们再无关系了,你愿意吗?” 他倒是可以将云哥儿哥俩买下来,可奴仆的身份,这以后让云哥儿如何做人? 云哥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片刻后又“扑通”一声跪在柳夫郎面前,大哭道:“柳夫郎,您和羽哥儿的大恩大德我和水哥儿无以为报,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孝敬您和羽哥儿……” 半个时辰后,乔婶子进了屋,点头道:“柳夫郎,事情谈好了,八两银子,从此云哥儿水哥儿就是你的儿子了。” 柳夫郎轻叹一口气,跟着出了屋,处理过继一事去了。 季羽搂着云哥儿道:“不怕了,往后你就跟着我阿母杨婆婆生活。” 没一会儿里长也来了,季羽又让出一头小野猪来,杀了请里长、请杨家的宗亲、以及村里人吃大席,请他们给云哥儿水哥儿过继给他阿母一事作证。 云哥儿水哥儿从此与杨氏、与杨老三一家再无瓜葛。 安家兄弟回来时,村民们正吃得高兴,见安家兄弟扛了两头漂亮的活鹿回来,那嘴里的好话像是不要钱似地蹦出来。 “啊呀!安家兄弟就是本事大,这鹿还是活的呢!” “托你家福,我们又是分肉又是吃肉,比过年还吃得好……” 季羽笑了笑,领着四哥小五景元兄回了自家院子里。 他也是个嘴甜的,等院门关上,他也将方才村民夸奖的奉承话说了一遍:“四哥,这两头鹿好漂亮啊!” 安五笑道:“是啊!嫂夫郎,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童景元满眼的星星:“嫂夫郎,你不知道,小五多厉害,那箭法多好……” 安四将手里的猎物全交给安五,又拉着季羽进了灶房,问道:“羽哥儿,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季羽笑眯眯地点头道:“办好了,里长村长杨家的宗亲作见证人,已经签字画押了。” 安四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笑道:“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了。”季羽搂着安四的腰,趴在他胸口上甜滋滋地道:“谢谢四哥支持我。” 安四无奈地道:“我什么都没做,都是羽哥儿心善。” 季羽仰着俊脸垫着脚飞速地亲了四哥一口:“四哥最好了。” 安四被他亲得心尖一颤,掐着他的下巴低头就咬了下去。 夫夫俩正抱在一起,童景元拎着几只野鸡野兔进了屋:“嫂夫郎,小五总夸你野鸡野兔炖得好吃,今晚……” 见他们夫夫抱在一起亲嘴,他连忙住了嘴退了出去,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妈呀!子砚这也太大胆了,这事还能白日里做? 还能在灶房里做? 不是都关着门,在被窝里才能做吗? 他这个样子,安五不用问也猜得到他看到什么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哥嫂夫郎,你们就不能收敛一点,在自己屋里亲热吗? 景元哥在呢! 亲嘴又被撞了个正着,还是被景元兄,季羽臊得厉害,连忙推开安四:“四哥,你去和景元兄说话喝茶吧!我去做饭。” 安四掰着他的脸,又狠狠咬了下他的唇,这才笑着走了。 季羽正要生火烧水,云哥儿进了灶房。 云哥儿如今洗了澡,换了羽哥儿的厚棉袄,梳了头,虽然脸和眼睛仍肿着,但整个人像换了个样子,精神气完全不一样了,眼睛有光了。 一进屋就道:“羽哥儿,放着我来。” 季羽看了眼他身上的棉袄。 虽然大了些,还套了件难看的罩衣,但还不错,至少云哥儿的脸和手不再冻得紫乌了。 季羽自己干活就挺利索的。那是因为在他自己的世界,父母过世得早,他从小练出来的。 可云哥儿干活竟然比他还利索,生火杀鸡杀兔剁肉,那架势熟练得很。 可云哥儿才十二三岁啊! 季羽又想着他刚穿过来时,云哥儿带他进山砍柴。那柴火一背就是一大捆,把小小的身躯都压弯了,可从未见杨家大汉子干过活…… 晚饭安家兄弟和童景元在堂屋开一桌吃饭喝酒,柳夫郎带着杨婆子季羽云哥儿水哥儿在西屋开一桌吃着热腾腾的炖野猪野鸡野兔肉。 云哥儿水哥儿都多久没吃过肉了?还是季羽安四订婚成婚的时候吃过,如今见了肉,水哥儿眼睛都直了。 可他哈喇子都流了一嘴,也不敢动筷子。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在家里时,好东西都是他大哥的,他和云哥儿是想都不要想的。 第八十九章 终于如愿了 柳夫郎羽哥儿给云哥儿兄弟夹了满满一碗肉:“吃吧!放开肚子吃!” 见柳夫郎不停地让他吃,水哥儿怯怯地试着吃了一块肉,见柳夫郎没有打他没有骂他,更没有扔他筷子,这才放了心,又夹了一块。 云哥儿则偷偷地盯着羽哥儿看了一会儿,见他吃饭斯斯文文,便也学着样子慢慢地吃饭。 又张着耳朵听堂屋里五哥说话,心里甜成了蜜。 本以为他和弟弟从此就要卖去青楼里,没想到突然从地狱到了天上,成了柳夫郎的儿子,有羽哥儿这样好的哥哥不说,还能日日见到五哥,这不是天堂是什么? 他这边幸福得如同在天堂,那边的安五却全然不知,只知道和童景元喝酒聊天。 待吃完饭,云哥儿给他打来热水洗脸洗脚,他还笑着夸道:“好弟弟,谢了。” 他根本没把云哥儿当哥儿看,只当成了个弟弟。 可夸着无心听着有意,云哥儿被夸得面红耳赤心花怒放。 五哥夸他了?五哥真好…… 他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又岂能逃过童景元的眼? 童景元接过盆,冷声道:“我来吧!” 见他还不走,又道:“我们要休息了。” 等云哥儿走了,童景元自己用了那盆热水,就是不给安五用。 安五今夜喝得多,有些醉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盆,便诧异地道:“景元哥,我的水呢?” 童景元哼了一声:“我用了。” “哦!”安五不是个小气的,起身道:“那我再去打一盆。” 见他走路都打晃,童景元气得跳了起来:“祖宗啊!你就坐着吧!不怕摔着啊!我去给你打!” 这晚,云哥儿和童景元皆失眠了。 被阿爹大哥卖掉,云哥儿心里自然难受,可他不是个糊涂的,心里清楚,只要他还在这个家,被卖掉是早晚的事。 他就是有些舍不得他的阿母。 他阿母不是不爱他和弟弟,只是更爱他大哥。 遇上羽哥儿,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福分,还有五哥…… 五哥对他笑了,五哥还夸他了…… 正房西屋里云哥儿心里想着安五睡不着。 西厢房里,童景元睁着眼睛盯着黑暗的虚空发着呆。 等耳旁传来呼噜声,他熟练地钻进小五的被窝里,像个八爪鱼一般,紧紧地抱着小五。 他有危机感了。 那小哥儿喜欢小五。小五喜欢那小哥儿吗? 不行,他决不能让这事发生。 今晚……他豁出去了。 见抱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五有动静,童景元又坐了起来,脱了衣裳,然后心一横牙一咬,抱着小五劈头盖脸就亲。 他今夜就要将这事坐实。 安五正睡得口渴呢! 突然什么湿热的东西钻进他嘴里,便如久旱遇甘露一般,连忙张嘴追了上去。 见他竟然回应,童景元这下欢喜坏了,越发大胆了,边亲边伸手扒小五衣裳。 等扒光了,摸到小五那话儿,顿时一喜。 好大! 欢喜过后,他又紧张起来。 他是个汉子,不是哥儿,那里能承受这么大的东西吗? 不会痛死吧? 不管了,就算痛死,他今夜也要做。 童景元回想了一番他看过的那些小人话本,转身张嘴一口叼着安五那话儿。 待抬了头,他咬着牙一屁股坐了下去。 东厢房里,安四正趴在季羽身上奋力耕耘,突然就听西厢房里传来一声惨叫。 季羽正荡漾着呢!听了这么一声,吓得顿时一哆嗦:“四哥,那是景元兄在叫吗?” 安四掰着他的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啃:“莫管他们,有小五在呢!出不了事,应该是睡着了翻身摔地上了……” 童景元可不是摔地上了,他是大意了,他是轻敌了。 没想到竟然这么痛?他感觉自己被捅了个对穿。 可再痛,他也不敢叫第二声,就怕叫醒小五。 那事还未做完呢!他还未得趣呢!岂能轻易放弃? 季羽张耳听了片刻,见西厢房果然没了动静,这才放了心,放松身体,任四哥在他身上驰聘。 西厢房是两人独角戏,痛苦激动又紧张。东厢房则是两人对手戏,被翻红浪一夜春宵。 待翌日,季羽睡得正香,突然听西厢房又传来“啊”的一声大叫。 吓得他立马醒了。 这回的声音像是小五的。 这是怎么啦?昨夜景元兄摔地上了,今早小五也摔了? 安四正穿靴子准备进山看看那些捕兽夹,突然听了这么一声,连忙朝西厢房跑去。 小五这是怎么啦? 季羽披着皮袍,跟在后头进了西厢房。 见小五站在屋子中间,只穿了里衣,还颇为不整,一脸茫然愤怒羞愧。 而景元兄坐在床上,被子盖着大半个身子,露出白花花肩膀,一脸的羞涩。 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可安四还不明白,愣愣地问道:“小五,你怎么啦?” 季羽拖着他就往外面走去:“四哥,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拖到门口,见云哥儿惊慌失措地跑来,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小五摔地上了……” 说完,还带上了门。 云哥儿心里急得很,小心翼翼地问道:“羽哥儿,五哥伤得重吗?” 季羽连忙摆手:“不重不重。他一个汉子,摔一下无妨的。” 说完,拖着安四回了东言寓厢房。 安四不解地看着季羽:“羽哥儿,小五应该不是摔地上吧?” 小五一个汉子,不可能摔一跤会叫成那样。 又不是景元兄…… 季羽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这事。 若是在他那个世界,四哥就是妥妥的钢铁直男,绝对理解不了小五和景元兄之间的事,只怕还会将小五胖揍一顿。 “四哥,真没事,你若是不信,待会儿吃饭时亲自问小五就知道了。” 可安五根本没给他四哥问的机会,穿上衣服一个人跑山里了,安四想跟着去,他还道:“四哥,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说完,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这边,安四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小五的背影。 那边,季羽也愁。 他不知该拿景元兄如何是好? 他原本是想撮合云哥儿和小五的。 可如今景元兄也喜欢小五,还睡了,他若是再撮合,就不道德了吧? 可他以后如何面对景元兄啊?叫弟妹? 季羽纠结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让柳夫郎打了热水送去西厢房。 而童景元此时正心情复杂呢! 那事果然愉快至极,让他欲生欲死。 他痛并快乐着,他一点都不后悔。 可小五接受不了这事。 他脑子里总是小五醒来看到他们光着身子搂在一起时那惊恐慌乱的表情…… 柳夫郎敲门端着水进来,他连忙扯过被子捂着身子,不好意思地道:“柳夫郎,麻烦您了。” 柳夫郎放下水,摆手笑道:“不麻烦。” 说完转身走了,眼睛也未多看,心里也未多想。 可童景元多想了。 肯定是嫂夫郎让柳夫郎送水的,嫂夫郎肯定知道了。 他可记得嫂夫郎拖着子砚出去时,那了然的眼神。 安四到底担心小五一个人进山危险,还是追了上去,结果才到半路,就见小五心事重重地回来了,一边肩上扛着一头大鹿,一边肩上扛着两头小一些的鹿,腰上还系着一绳子,后面拖着一大串的东西。 他接过小五肩上的鹿,又问道:“地上拖的是什么?” 安五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四哥,小声道:“是几头野羊,还有几只野兔……” 安四一愣:“捕兽夹你没拿回来?” 安五也是一愣:“啊!我……我忘了……” 他心慌意乱的,能记得猎物就不错了,哪还记得捕兽夹? “你呀!”安四冷着脸训斥道:“今日这是怎么啦?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捕兽夹不收走,村民进山夹着了怎么办?” “你回去,我去找捕兽夹!”安四又将刚接过来的鹿甩回安五肩上,冷着脸走了。 安五磨磨蹭蹭地往村里走去,越走越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到下山的陡坡之处。 他看着山下的村子,犹豫着不想下去。 回去后让他如何面对景元哥啊? 他正纠结着,他四哥回来了,拖着一长串捕兽夹,肩上还扛着一头野猪。 见了他先是嘴角带笑地道:“这头应该是昨夜那群落单的。” 又见他还在林子里,安四一愣:“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安五低着头,小声敷衍道:“昨夜喝了酒头晕,没劲。” “那把鹿给我。”安四伸手一捞,便将他肩上的那头大鹿捞到自己肩上。 跟着四哥走,安五不好再磨磨蹭蹭慢腾腾地了,不到片刻,便进了村子,到了家。 季羽和云哥儿在门口等着,见他们终于回来了,季羽连忙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四哥。” 一见羽哥儿,安四心里头就开心,虽然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但他心里已经想念八百回了。 “羽哥儿,收拾东西,回城。” 待套好马车,又对安五道:“去看看景元兄,要出发了。” 安五看着西厢房,磨蹭好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他是个汉子,这种事逃避是不行的。 第九十章 你要对我负责 童景元穿好了衣裳,正抱着个汤婆子坐在窗户前发呆,见他进来, 连忙起身笑道:“小五,回来了?收了多少猎……” 他话还未说完,又发出“嘶”地一声。 这汉子可不比哥儿,那里不是天生用来做那事的,昨夜疯狂了一夜,如今痛得撕心裂肺。 若不是在安家,若不是要回城,他只想躺床上养着,太他妈痛了。 见他痛得脸都扭曲了,小五越发内疚,连忙上前扶着他:“景元哥,对不起。” 童景元顺势倒在他怀里,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小五,不要说对不起,你对我负责就行。” 季羽正要扶柳夫郎上车,突然听西厢房里传来一声惨叫。 这惨叫……是景元兄的。 他连忙跟着四哥冲了进去,只见景元兄倒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而安五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安四不解地道:“这又是怎么啦?” “小五,景元兄摔倒了,你为何不扶啊?” 能怎么啦?吓的呗!鬼知道安五听到那句要他负责的话,吓成什么样? 景元哥可是汉子啊!要他如何负责啊? 娶景元哥? 这世上就没有汉子娶汉子这样的事。 可因为他猛地松手,害景元哥摔倒了,又被他四哥虎视眈眈地催促着,安五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将童景元扶了起来:“景元哥,我们先回城……” 其它的,回城再说。 童景也知道不能逼小五太过,暗叹一口气:“先回城吧!” 可他走路都困难,何况要坐车? 安五将他抱上车,可一见那光秃秃硬邦邦的车厢面板,他怕了。 这怎么坐啊? 季羽清楚他的难处,连忙抱来两床被子,仔细地铺在车厢面板上,又放了个汤婆子。 童景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 季羽无奈地笑了笑:“应该的。” 没办法,谁叫他是嫂子呢! 安五不懂疼人,他得懂啊! 他们这么多人就两辆马车,童景元和安五一辆,安四季羽柳夫郎杨婆子云哥儿哥俩一辆。 猎物没地方放。 乔村长又派了村里的几个大小伙子,驾着牛车骡车帮他们运送猎物。 还未到村口,追过来一夫郎,叫着喊着:“云哥儿水哥儿……” 听到风声的乔婶子赶了过来,训斥道:“杨夫郎,你这就过分了啊!昨日收银子时怎么说的?” 水哥儿还小,虽然知道阿爹大哥要卖掉他,但没见牙婆子带走他,还以为可以回家呢! 昨夜睡在安家,若不是哥哥在身边,他必定是要吵着回家的。 今早一醒来他就想回家,可哥哥说要带他去城里玩,他这才不吵不闹。 可一听他阿母的声音,便忍不住哭了起来:“阿母……” 杨家夫郎捂着嘴哭得直抽抽:“云哥儿水哥儿,阿母对不起你们……” 又对着马车跪下道:“柳夫郎,您大恩大德,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求求您一定要善待哥俩……” 柳夫郎连忙掀开帘子:“杨夫郎,快起来,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他们。” 乔婶子去扯杨夫郎:“你放心,柳夫郎必定会好好待云哥儿水哥儿的。” 云哥儿背过脸,就是不看他阿母。 他仍气他阿母。 阿爹要将他嫁给鳏夫时,他阿母不但不帮他说话,还骂他不懂事,不懂父母的辛苦。 他大哥抢走羽哥儿送给他的东西,他阿母一句话阻止的话都未说。 他阿爹大哥要卖掉他时,他阿母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安四是不屑看这等将儿女当猪狗随随便便就要卖掉的人,甩着鞭子,一声“驾”,马车启动,朝村口走去。 可水哥儿大哭大闹要阿母,柳夫郎云哥儿两个人都按不住他。 季羽暗叹一口气:“四哥,停一下。” 他将水哥儿抱出车厢,递给杨夫郎:“你好好带着他。” 他又不是那狠心之人,不是形势逼人,他也不愿见人母子分离。 可杨夫郎缩着手不肯接,怯怯地道:“羽哥儿,那银子……” 季羽心头火一冲:“银子不用还。” 可杨夫郎仍不接:“可我家没吃的,养不起他们……” 季羽:“……” 他真是日了狗了,天底下还有这等狠心的阿母? 云哥儿跳下马车,一把抢回水哥儿,哭道:“你哭什么?阿母早就不要我们了,柳夫郎以后就是我们的阿母……” 乔婶子冷笑道:“不想还银子,又不想养他们,那你来作甚?非要害他们哭一场?” 村子里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对着杨夫郎指指点点起来:“啊呀!这杨夫郎可真是的,这又是做什么?昨日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云哥儿水哥儿从此以后与杨家再无关系。你们既然拿了银子,就不能如此办事啊!” “若是我,我就不会过继两个这么大的孩子,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银子也花了,孩子也养不熟。” “柳夫郎,你还是把银子要回去,再抱个小婴孩养更合适些,就是抱个汉子顶多花个几百铜子……” 一听要把银子要回去,杨夫郎不哭了,拔腿就跑,任水哥儿如何哭喊,也没回头停顿片刻。 云哥儿失望地看着他阿母的背影,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直到乔婶子喊了他一声,他才眼泪一擦,抱着水哥儿转身上了马车,咬牙道:“水哥儿,不哭了……” 乔婶子看着哭个不停的水哥儿,也摇了摇头:“唉,孩子大了,只怕养不熟。” 季羽本来就没打算买水哥儿的,他本来只是想帮云哥儿,谁知道杨老三会将两个哥儿都卖掉呢? 他还在心烦,安四一把将他抱上马车:“羽哥儿,莫想那么多,先回城。” 季羽靠在四哥的胳膊上,看着地上的雪,轻叹一口气。 这事确实不好办。 又怕水哥儿一直哭,四哥会心烦,季羽抱着安四的胳膊小声道:“四哥,对不起。” 他还是考虑不周,带着云哥儿水哥儿,不说能不能带亲,就说安母,只怕又要抱怨了。 毕竟,在安母眼里,柳夫郎都是四哥在养着,如今又弄来云哥儿水哥儿,那岂不是要养着四个人? 安四低头看着他,笑道:“说什么傻话?什么对不起?你能包容我家那么多是是非非,你就这一点点小事,无妨。” “四哥。”季羽靠着安四的肩膀,脸笑成了一朵花:“你真好!” 这可不是他拍马屁,四哥是真的好。 包容大度,真正男子汉。 好在,哭到半路,水哥儿哭累了,不哭了。 轮到另一辆马车上的童景元哭了。 为何这么痛啊?都铺了被子,马车也走得不快,可他痛得心直抽抽。 早知道昨夜就不要霸蛮了,做一次就够了,干嘛做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好了,后面痛得撕心裂肺。 他也想像那小小哥儿一样,哭一个:小五,我好痛啊! 可他到底是个大人,还是个汉子。哭哭啼啼成何样子? 而且,即使他哭了,小五估计也不会理他。 一想到小五不肯理他,他更想哭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城郊。 一见城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窝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拦着路人要饭的小孩,云哥儿惊呆了。 这是? 柳夫郎解释道:“这就是流民。” 流民?云哥儿越发难受了。 这些流民都快饿死了,也没卖儿卖女…… 进了城,见到街道两旁热闹的商铺,水哥儿这才忘了阿母的事,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着外面。 云哥儿也是头一回进城,可他没心思看这些东西。 他心里难受,为阿母的心狠难受,为方才那事发生在五哥面前难受。 听柳夫郎讲,五哥的朋友都是有钱的大老板,可他,穷就算了,还有那样的父母…… 路过熟悉的酒楼,安五停了马车,找老板卖野猪野羊去了。 至于那几头还活着的鹿,先带回家,另有打算。 安四驾着马车直接回平安巷。 快到小院子时,柳夫郎喊道:“承嗣,就在这里下吧!我们回小院住。” 安四一愣,不解地问道:“阿母,为何?” 柳夫郎摇头道:“承嗣,我们拖家带口,不能再去你家叨扰了。” 安四还要劝,季羽摇头道:“四哥,就听阿母的吧!” 四哥是个真正的汉子,必定无所谓,可安母不是。 若不是因为安全问题,他也不想柳夫郎住在安家。 在安家,柳夫郎是浑身上下无一处自在,这不是为难柳夫郎吗? 住小院多好?自由自在。 至于安全问题,他去找个护卫好了。 安四也猜到阿母应该是顾忌母亲,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 云哥儿抱着弟弟,跟着羽哥儿柳夫郎杨婆子进了院子。 只见里面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厢房,虽没安家在桃花村的院子大,可半砖半木,很是别致漂亮。 一见这么漂亮的房子,他又紧张忐忑起来。 他们往后就要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吗? 这小院子快两个月未住人,可一点都不脏乱。柳夫郎虽然住在安家,却不时地和杨婆子回来看一眼,打扫一下。 因此,屋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第九十一章 又来一个妾? 柳夫郎领着云哥儿兄弟进了西屋:“云哥儿,往后你和水哥儿就住这屋。” 云哥儿看着屋里那些他见都未见过的漂亮家具,还有那光滑干净的地砖,又看着自己沾着雪的鞋,都不敢动了,就怕弄脏哪里。 安顿好云哥儿哥俩,季羽又和四哥去了米铺杂货铺,买了米面油盐柴火木炭,又去布店买了几匹布,装了大半车厢,送回了小院。 见他放下东西要走,云哥儿突然害怕起来。 骤然离了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要和羽哥儿分开,他怕。 季羽也知道他害怕,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云哥儿,莫怕,我明日还会来的。” 柳夫郎也安慰道:“云哥儿,莫怕,羽哥儿就住在这附近。” 云哥儿这才松了手,挤出笑容道:“羽哥儿,你回去吧!” 村子里的人皆说,柳夫郎住在安家。如今看来并不是。 不是更好,虽说不能日日见到五哥,可安母那样的性子,他和弟弟若是也跟着住进安家,不是为难柳夫郎、为难羽哥儿吗? 他脸上带着笑,可等季羽一走,外面的马车声远去,他又哗啦啦地落起泪来。 他是真的害怕啊! 他从未在桃花村以外的地方生活过,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父母在身旁…… 柳夫郎是个心善心软的,见不得孩子哭,拉着他进了屋,安慰道:“云哥儿,莫要难过,羽哥儿给你们买了布,来,我给你和水哥儿量下尺寸……” 小院里柳夫郎耐心安抚着云哥儿兄弟,安家大宅子里,阿母抱着安四也是哭哭啼啼个不停:“个孽子,怎么去了这么多日子啊?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们啊?” “小五呢?怎么不见他?” 安四很是无奈:“母亲,我们才去了两日而已。” “小五去酒楼卖猎物去了,一会儿就回。” 他才这么说,安五就回来了,不像往常那般拉着母亲说亲热话,这回安五低着头,都不敢看他母亲。 他喝醉了酒,睡了景元哥,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他如何敢面对四哥和母亲? 好在,安母只顾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快,根本没注意他高不高兴,有没有心事。 等她终于哭够了,安家兄弟精疲力尽地去了东跨院。 “四哥。”安五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这是卖野猪野羊的银子。” “鹿的事,我跟刘掌柜说了,他说城里大户江家后日要办寿宴,正要买鹿呢!” 安四点了点头:“村子里的人呢?” 安五靠在椅背上,无精打采地道:“我要留他们住下,可他们说在城里放不开,要回去。我便给了他们一人五十个铜钱,又给他们买了吃的,让他们回去了。” “做得不错!”安四再次点了点头,又接过钱袋看了一京,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多?你都卖了?” 安五点头道:“除了鹿,都卖了。” 安四剑眉微皱:“没给景元兄家送一头?” 安五一愣:“忘了……” 他哪里还能想到给景元哥家送东西?他如今都怕死景元哥了。 方才送景元哥回家,景元哥抓着他的手,委屈巴巴地说痛,那副小媳妇模样,吓得他落荒而逃…… 见他一脸的羞愧,安四摆了摆手:“无妨,待会儿去童家,记得给景元兄带头鹿。” 他们俩兄弟在说卖猎物之事,季羽则和孙夫郎在东厢房收拾柳夫郎杨婆子的东西。 孙夫郎边收拾东西,边不时地看一眼季羽,欲言又止。 季羽抬头问他:“你有话要说?” 孙夫郎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四夫郎,你们离开的这几日,有人来家里找夫人。” 原来是这事?季羽点了点头,继续收拾东西,随口问了句:“谁啊?” 孙夫郎摇头道:“不知道是谁,蔡家小娘子带来的,给夫人送了好几匹绸缎,又在夫人屋里说了许久的话。” 给安母送东西?季羽这才重视起来。 安家什么情况?非富非贵,谁会送绸缎给安母? 等收拾完东西,他递给孙夫郎一串铜钱:“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又指着收拾好的行礼道:“把这些东西给我阿母送去。” 孙夫郎拿着铜钱,欢天喜地地办事去了。 四夫郎可真大方。他一月月钱才一串铜钱,四夫郎随手打赏便是他一个月的月钱…… 等孙夫郎走了,季羽去了灶房,磨磨蹭蹭烧水泡茶,等了片刻,孔婆子来了。 季羽看了她一眼。 低声问道:“这几日母亲可好?” 孔婆子会意:“回四夫郎,夫人挺好的,时不时地会有小姐妹过来坐坐。前日昨日蔡家小娘子还带来几位客人,说是绸缎庄的,也姓季,还和四夫郎您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季羽心口一紧:“他们来做什么?” 孔婆子看了眼外面,见无人,才小声地道:“给夫人送了几匹绸缎,又说了许多奉承话,最后又说到他东家有个姑娘,想给四少爷做妾。” 季羽:“……” 季家的姑娘要送给四哥做妾? 这他妈什么事啊?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塞了串铜钱给孔婆子:“有劳婆婆了。” 待孔婆子走了,他端着茶水回了东跨院正房。 四哥小五正清点着银票碎银铜钱。 就听小五道:“四哥,还差一百一十两。” 安四剑眉一皱。 他们两兄弟所有的银子都加起来了,还差这么多? 可见羽哥儿端着茶来了,连忙对小五使了下眼色,道:“无妨,把这几头鹿卖了,应该差不多了。” 季羽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边上茶边道:“四哥小五,我要去外头买菜,你们想吃些甚?”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安四平日里只想时时和羽哥儿在一起,可此时他巴不得羽哥儿赶紧出去,待会儿刘掌柜就要带着买鹿的人来了,若是让羽哥儿知道,这几头鹿卖不了多少银子,必定又要将私房钱拿出来贴补他的。 安四起身拉着季羽的手,笑道:“我和小五吃什么都可以,你看着买就是。” “哦,对了,既然去买菜,那也给阿母买些。” “让孙夫郎陪着你一起去,就在巷子那头的菜市场买,莫要去远的地方,千万要注意安全……” 虽然最近太太平平,可谁知道大房会不会伺机而动? “对了,脸上抹上锅底灰……” 安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四哥一反往日里寡言少语的做派,竟然像个老妈子一样,拉着他嫂夫郎叮嘱个不停。 这还是他四哥吗? 他们夫夫两个,一个不是真心要去买菜,只是想找借口去找柳夫郎。一个也不是真心要对方去买菜,只是想支开羽哥儿。 可爱对方的心皆是真的。 见四哥这般不放心,叮嘱个不停,季羽心里头比那蜜还要甜:“四哥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若不是为了打听季家的事,他真不想出去,就想这么一直陪着四哥。 等他走了,安五闭上因惊讶而大张的嘴,暗叹一口气。 汉子成了家后会变成这样? 有些可怕! 安四坐了下来,端着茶杯慢慢地道:“往后在你嫂夫郎面前不要说钱的事。” 安五一愣:“为何?” 安四抬头看他:“你嫂夫郎若是知道我没银子,必定会拿他的银子补贴我的。” 安五不解:“夫妻相扶相持不是应该的吗?” 安四冷哼一声:“我是汉子,给不了羽哥儿富贵,我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还有脸用他的银子?” 安五:“……” 好吧!是这个理。汉子确实得让夫郎过好日子…… 这边安家兄弟聊着何为汉子,那边季羽随便买了点菜,然后直奔小院。 云哥儿正清扫着院子里的雪,见他来了,连忙放下扫帚,欣喜地喊道:“羽哥儿……” 季羽将手里的菜篮子递给他,笑道:“里面有热乎乎的肉包子,叫水哥儿来吃。” 云哥儿喜滋滋地接过:“谢谢羽哥儿。” 又颠颠地去找弟弟:“水哥儿,羽哥儿给我们买肉包子了……” 季羽进了正房,拉着柳夫郎低声问道:“阿母,季家有绸缎庄?” 柳夫郎一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又点了点头:“是有绸缎庄,你父亲在世时,生意做得很是不错,米店杂货店布庄绸缎庄都有。” 季羽轻叹一口气,又问道:“大房还有未嫁的姑娘?” 柳夫郎摇头道:“大房只有两个姑娘一个汉子,可两个姑娘皆已出嫁。” “怎么啦?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季羽不想柳夫郎担心,便哄他道:“无事,就是方才在外面买菜,听人说起季家,说季家的绸缎如何如何好。” 柳夫郎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不错呢!你父亲生意做得好,又讲信誉,买过的人都夸呢……” 待了片刻,季羽拎着一条大鱼回了安家。 大房没有未嫁的姑娘,难道是季氏族人的姑娘? 孔婆子应该不会乱说,必定是有上赶着做妾这事。 季羽去灶房放下鱼,回了东跨院,才走到院子里,就见安五陪着一中一老俩汉子朝后院走去。 第九十二章 想得美 见了他,安五连忙指着那中年汉子介绍道:“嫂夫郎,这便是咱家铺子的刘掌柜。” “刘掌柜,这是我四嫂。” 刘掌柜连忙行礼:“见过四夫郎。” 好一会儿,季羽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四哥说的家里那卖皮货铺子的掌柜,连忙回礼:“刘掌柜客气了” 至于另一个老年汉子,说是城中大户江家的管事,来买鹿的。 等他们走了,季羽去了正房,见四哥将一大摞银票放进匣子里,便随口问了句:“四哥,鹿的价钱如何?” 安四合上匣子,笑道:“不错。正好遇上城中大户后日要办寿宴,正需要鹿。我们打的这几头,不仅个头大毛色漂亮,还是活的。那鹿血可是好东西,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就爱喝这个。还有那鹿皮,做靴子可是上等皮货。” 他这话并未诓骗羽哥儿。 今日那几头鹿确实卖了个好价钱,因为是活的,因为可以放鹿血,价钱比之前的翻了两番。 “是吗?”季羽顿时眉开眼笑:“四哥真厉害……” 夸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银子凑够了吗?” 安四捧着他的脸笑道:“凑够了,刚好凑够。” 其实还差二十多两。不过无妨,家里不是有三匹马吗?卖掉一匹,不止还景元兄的银子够了,连过年的银子也有了。 可安五卖了马拿了银子却不肯去童家:“四哥,还是你去童家吧!” 安四剑眉微皱:“你不是与景元兄一直要好吗?为何不去?” 安五在椅子上坐下,愁得心肝痛:“景元哥不是四哥你的同窗吗?你又是大哥,是我们家当家的,还钱这么正式的事,自然是你去。” 安四不解地道:“可家里的事,无论是之前买房子置办家具,还是你嫂夫郎话本的事,皆是你和景元兄谈的。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揽这些事吗?今日怎么啦?和景元兄吵架了?” 安四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正确:“今日在桃花村,你和景元兄就颇为怪异,说,是不是吵架了?” 安五怕他四哥逼问,连忙敷衍道:“四哥,没有没有,我只是今日太累了,不想去。” 又起身道:“四哥,我明日再去,行吗?” 说完不等他四哥做出反应,一溜烟跑了。 可他说话不算话,第二日仍磨磨蹭蹭不肯去,还是童景元按捺不住,自己找了过来。 童景元来的时候,安四正在屋里训安五呢! “我说你磨磨蹭蹭作甚?还不去找景元兄?待会儿那鹿都要死了,鹿死了鹿血就不能用了……” 安五心里腹诽,鹿血那玩意儿太补,景元哥还是少喝,喝了只怕要出人命。 他正要再敷衍磨蹭,一抬头就见景元哥拄着拐杖进了院子,吓得他猛地蹦起来。 景元哥怎么来了? 才一日不见,童景元竟一脸的苍白憔悴,拄着根拐杖,走路龇牙咧嘴的。 “景元兄。”安四连忙扶着他进了堂屋:“你这是怎么啦?” 童景元看着安五,咬牙道:“被条小狗咬了一口。” 闻讯刚出东厢房的季羽:“……” 又看向一脸心虚的安五,心里啧啧。 好一条小狼狗! 安四是个直性子:“既然腿脚不便,那就要在家休息,这样走动不利伤口恢复。” 童景元心里暗戳戳地道:我也想在家休息啊!可小五总不来,万一害怕得过了头,让安母说亲事,那他就只有哭的份了。 可他嘴里说出的却是:“有事找你们。” 他对着安四说话,眼睛却盯着安五,盯得安五头都不敢抬。 安四扶着他往椅子走去:“小五也正要去找你呢!” 童景元如今的情况是最怕坐,可又不得不坐,扶着椅子扶手,龇牙咧嘴地坐了下去。 可他只敢坐半拉屁股,另一半悬空着。 安四将桌子上的匣子双手捧着递给他,一脸凝重地道:“景元兄,你的恩德,我们兄弟没齿难忘。” 又指着地上捆着四肢的小鹿道:“你不是跟着进山打猎了吗?这是你那一份。” 童景元不想要银子,也不想要什么鹿,他只想要小五。 可小五这般躲着他,让他很是无奈,只得暗叹一口气,说起了正事:“子砚,小五,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见他突然变得严肃,安家兄弟连忙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童景元摇了摇头:“你安家大房那小七快不行了。” 原来是这事。安四在童景元身边坐下,一脸的淡然。 安五抬起头来哼了一声:“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听说他不行了,可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那样。” 童景元摇头道:“这回是真的不行了。不过,他还未死,你安氏族人便为了过继一事吵吵闹闹打起来了。” 安四这才道:“过继?” 童景元点头道:“小七还小,又未成婚,没留下个一子半女,他若是死了,你父亲的家产按理可是要归你们兄弟的。可以你安家大房的性子,岂会让家产落到你们兄弟手里?便说要给小七过继个孩子。” 安五冷笑一声:“说得好像我们兄弟看得上那些家产似的。” 童景元爱的就是他这个性子,心思纯真又不失大格局,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 “你们兄弟自然看不上,可你们安氏那些族人,为了将自己的子嗣过继给大房,争得头破血流,只差动刀子了。” “我今日来也是想提醒你们,就怕大房耍什么花招,暗示你们那些安氏族人,若是想过继自己的孩子,便要对你们如何如何。” 安四点了点头:“景元兄说得有理,我们会小心的。” 安五愧疚不已,越发不敢看童景元。 景元哥痛得路都走不动了,还跑过来提醒他们…… 季羽端着托盘进了屋,边上茶边笑道:“多谢景元兄提醒。” 童景元接过茶,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子砚,我跟你说,你们安家啊,是非太多,都是些不省事的人。整天为了些蝇头小利算计来算计去。真是些蠢货!嫂夫郎写的那些话本,可比他们争得个死去活来的钱财多多了。” 这话,安家兄弟季羽都爱听。 季羽笑道:“托景元兄的福。” 童景元摇头道:“是我托嫂夫郎的福。” 喝了口茶后,又道:“嫂夫郎,有一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季羽将茶端给安四:“何事?” 童景元冷哼一声:“城东的绸缎庄季家……听他们说和嫂夫郎你本是一家呢!” 季羽心口一紧。季家? 见他变了脸色,安四连忙拉着他坐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童景元继续道:“他家有个姑娘不是出嫁了吗?结果不到一年夫君就死了。她婆家非说是她克死的,将她赶了回来。如今正在娘家,边给她父亲守孝边找人家呢!她哥嫂容不下她,要将她嫁出去,说是若嫁不出去,给人做妾也好,反正不能留家里。可一般人家谁敢要个丧门星妾啊!不知怎么的,他家就和你安家搭上线了,然后说是要给子砚做妾……只等一年的孝期一过,就进你家的门……” 他话音一落,安家兄弟皆是一愣。 竟然还有这等事? 季羽这下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孔婆子没听错,就是大房的姑娘,因为夫君死了被休回了娘家,便打上四哥的主意了? 诧异过后,安四脸一沉:“景元兄,你这是从何听来的?” 童景元摇头笑道:“这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又提醒道:“他们打的可不是一个妾的身份。” 他们可是到处放话,嫂夫郎不能生,他季家的嫡女进安家可是要做平妻的,待生下孩子便休了嫂夫郎…… 不过,这些话,当着嫂夫郎的面他不敢说。 见四哥嫂夫郎脸色难看,安五连忙道:“四哥,我去问问母亲便知如何?” 说完黑着脸,快步跑去了母亲屋里,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母亲,绸缎庄的季家是不是想将他家被休的姑娘送给四哥做妾?” 安母正喝茶呢!听他这么一问,顿时一愣:“小五,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五一咬牙,果然有这回事。 个坏胚子!竟敢打他嫂夫郎的主意? “母亲,你答应了?” 安母摇头道:“我岂会答应?” 先不说她根本不敢给承嗣纳妾,就怕承嗣不行的消息泄露出去。 那羽哥儿再不好,也可以给他儿子做挡箭牌。 况且,她就算要给承嗣纳妾,也不会再找个商户之女,何况还是个克死夫君被休回家的丧门星。 安母咬着牙,一脸不屑地道:“他们可不是想做妾,是想做平妻。还说什么必定会给承嗣生下汉子。我呸!出嫁一年不仅未生下一儿半女,还将夫君克死,这样的丧门星送给我家做下人,我也瞧不上。” 安五顿时高兴不已,搂着他母亲道:“母亲,这事您做得极好。深明大义。母亲可真是女中豪杰、慈母典范……” 安母被他夸得心情愉悦,这几日心中的憋屈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了个干净。 不要脸地道:“我也不是糊涂之人。” 第九十三章 白日兄弟晚上夫夫 见母亲还自夸起来,安五心里很是无奈,但他脸上不显,继续夸道:“若是母亲能一直这般通情达理,我安家必定能飞黄腾达……” 等将母亲哄高兴了,安五又跑去了东跨院,将此事告知他四哥嫂夫郎。 季羽听后,心中冷笑不止。 撬墙角撬到他身上了?岂有此理! 安四倒不气,紧握着他的手,笑了笑:“羽哥儿,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莫要搭理。” 季羽轻叹一口气,挤出笑容道:“四哥,我不会搭理的。” 他怎能不搭理?季父才过世,便将柳夫郎母子赶出家门,又试图将他卖给人做妾,若不是四哥,他只怕…… 如今,竟然又打上他的主意打上四哥的主意? 他必定会记在心上的。终有一日,他必定要报复回去的。 事情说完了,童景元该走了:“嫂夫郎子砚小五,我明日得去州府,可能一段日子见不着了。” 三人皆是一愣,季羽问道:“去州府作甚?” 童景元笑道:“去谈《倩女幽魂》出版售卖一事。” “这是好事啊!”季羽笑道:“那我便祝童老板财运亨通!” 童景元拱手笑道:“多谢嫂夫郎美言。确实是好事,只赚不赔能不好吗?这多亏了嫂夫郎啊!” 季羽笑了笑。 景元兄倒是个厚道人。 安四要扶童景元起来,季羽连忙扯了扯他袖子,不让:“四哥,你去拿鹿。” 又看向安五:“小五,快扶景元兄起来,送景元兄回去。” 睡了人家就不管了吗? 可安五磨磨蹭蹭没动静。 趁小五没动静,而四哥又去拿鹿,季羽连忙对童景元道:“方才的事,多谢提醒。” 童景元摇头低声道:“嫂夫郎是我的财神,我必定不会让任何不利于你的事发生。” 何况,昨日嫂夫郎还在马车上给他铺了那么厚的被子,免去了他多少痛楚?就凭这份情义,他也不会让人撬了子砚去。 季羽又道:“景元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童景元眉头微皱:“嫂夫郎请讲。” “景元兄,我阿母如今住在外头,我担心大房算计不到我们,会对他下手。能请你帮我阿母请个护卫吗?就上回你帮我家请的那个夫郎护卫就很好。多少银子都可以。” 原来是这事。童景元笑道:“嫂夫郎放心,我马上安排!” 等他们说完了话,安五才磨磨蹭蹭地挪了过来,不情不愿地扶着童景元往外走去。 安四则一手拿着匣子,一手拎着鹿送他们去了外面。 等将东西放到车厢里,又沉着脸嘱咐安五:“一定要将景元兄送到家。” 小五今日也不知为何,对景元兄甚是抗拒。 这可不行! 他一走,安五立马松了手,童景元也不缠着他,只道:“你这副样子,那事难道是我错了?” 安五心虚了:“不,是我错了。景元哥,你若是有气,就打我一顿出气吧!” 童景元冷声道:“我不打你,我明日便走,你用不着躲着我。” 他这么说,安五心中越发内疚:“景元哥,都是我的错,我喝醉了,我不知道,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景元哥给睡了? 见小五急得面红耳赤,童景元也不敢逼他太紧,只道:“小五,我们皆是汉子……” 他本想说:我们皆是汉子,能不能不要像哥儿姑娘一般扭扭捏捏? 可显然,小五误解他意思了。 只见小五松了一口气:“景元哥,我们都是汉子,这事能不能就这样揭过不谈?除了负责,其它的要求你随便提,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童景元差点没气死,他这招以退为进看来是不行的,小五这孩子还是得紧逼不放才行。 连忙插话道:“小五,我虽是汉子,可你既然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就得对我负责!” 安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景……景元哥,你……你要我怎么负责?” 童景元不再绕弯子,直接道:“自然是像你四哥嫂夫郎一样。” 安五顿时如遭雷劈:“可我们……是两……两个汉子啊?” 莫说他母亲不会同意这种事,就算他母亲同意,他去童家提亲,童家能答应? 可童景元想的负责可不是成亲,只听他轻哼一声:“两个汉子又怎么啦?不照样能睡?白日我们仍是以兄弟相称,只是晚上……” 安五到底年纪小,没明白他的意思,一听“睡”,吓得顿时面色苍白,连忙摇头:“不……” 再让他和景元哥做那样的事,他办不到。 他连忙跳下车,就要回家。 童景元在后头喊道:“小五,我去州府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院外,安五童景元别别扭扭。 而院里,安四大步跑回正房,一把紧紧抱着季羽,就怕他伤心难过:“羽哥儿,对不起。” 没想到,才离开几日,家里便来了乱七八糟的人。 “你放心,我说过了,我只有你,我只要你,旁人任他打的什么主意,都休想。” 季羽暗叹一口气:“四哥,我相信你。” 这事跟四哥真没关系,甚至跟安母也没关系。 明明是季家大房看他不顺眼,见他如今过得好,心生嫉妒而已。 可即便季羽一脸的不在意,安四仍不放心,等安五回来,他叫来孔婆子,将最近有谁找过母亲问得清清楚楚。 这才知道,母亲一直和以前的几个小姐妹有来往。 而季家人便是其中一个蔡家小娘子带来的。 安五去外头打听了一番蔡家的情况,回来后冷笑道:“那蔡家小娘子常到我们家找母亲说话。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本身就不是个良善的,又因为年老色衰,又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不受夫君宠爱,在蔡家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她自己过得不好,自然见不得我们家好,便整日里撺掇母亲治嫂夫郎,挑拨我们母子关系……” 安四眼神一暗,猛地站起来:“小五,走!去找他们家家主说道说道。” 四哥要去找那小娘子是非,季羽也不阻拦,他一直就想收拾那几个妇人,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既然如今惹到他头上了,四哥要为他出气,他岂有拦着之理? 安家兄弟俩本身就长得高大挺拔、气势不凡,又是青城有名的打虎英雄,还是连打两虎两豹的大英雄,往那蔡家院门口一站,宛如两尊天神。 安四冷着脸道:“找你们家主!” 那家家主可不敢得罪他们兄弟,连辛知县如今都偃旗息鼓,他们又何必为了个年老色衰连个蛋都没下个的小妾找事呢? 连忙陪着笑,答应定会责罚小妾。 待安家兄弟一走,那多事的小妾立马被休,被赶出家门。 有了这个典范在,安母的那些小姐妹再无一人敢上安家的门,就是在外头碰上了,也是避之不及。 安母不知道原委,还以为这些姐妹看不起她,自然是又气又不屑。 竟敢避着她?等着,等她儿子中了科举,气死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 她那些小妾小姐妹不敢再找她玩,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又看不上她,没人作伴说话她自然难受。 如今她日子过得好,可无人炫耀,岂不是锦衣夜行,白瞎了吗? 可无人愿意找她玩,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忍耐着,等待着,等她儿子中了科举,自然会有人上门巴结的。 安母这时也不再嫌弃武举上不得台面了,一门心思等着她儿子高中,也不外出了,整日里守在家里,就怕生出什么事端影响她儿子温习。 母亲不再作妖,安家兄弟欣慰之余,越发努力温书。 安母消停了,可季羽又担心起柳夫郎来。便和安四买了一堆的东西去小院看了看。 见那曾家夫郎果然守在院子里,这才放了心。 他是放了心,可柳夫郎却心疼得不得了:“羽哥儿,让他走吧!这一天得多少银子啊?” 季羽劝道:“等辛知县走了,等安家大房的事了了,我便不再请护卫了。阿母,你们安全我才放心。” 安抚好柳夫郎,季羽又去找云哥儿说话。 “在这里过得可好?” 云哥儿眉开眼笑地道:“很好,吃得好住得好……” 又扯着身上的衣裳道:“柳夫郎对我们可好了,这是柳夫郎给做的新衣裳,从里到外都是新的。” 水哥儿也扯着自己的衣裳给季羽看:“羽哥儿,我的也是柳夫郎做的,柳夫郎说,小哥儿穿花衣裳最好看。羽哥儿,你看好看吗?” 季羽蹲下身,摸着他衣裳上的淡淡小花,笑道:“好看,衣裳好看,水哥儿也好看。” 水哥儿被夸得喜笑颜开:“羽哥儿,我想留着过年穿的,可柳夫郎又给我做了一身。羽哥儿,我现在有好多花衣裳了。还有好多好吃的,还不用干活,也不会挨打……” 柳夫郎端着一碟子进屋,笑道:“云哥儿,带弟弟去洗手,吃点心啦!” 云哥儿连忙抱着水哥儿去灶房洗手,季羽走向柳夫郎,低声问道:“阿母,水哥儿可还哭闹?” 第九十四章 大房的报应 柳夫郎轻叹一口气:“白日里不闹,晚上还有点。” 又笑道:“云哥儿懂事呢!什么活都抢着干,还帮着做针线,他那手可巧了。” 这下季羽放了心,柳夫郎云哥儿他们都好,又有人护着,也不用怕大房的人了。 “阿母,我和四哥得回去了,点心就不吃了。” 见他们要走,云哥儿顿时失望不已,眼巴巴地看着季羽,一脸的欲言又止。 季羽明白,他是想问小五的事。 可小五这事,他是真没办法。 小五对云哥儿没意思,何况如今又多了个景元兄。 若小五喜欢云哥儿,若没有景元兄的事,他必定是要帮忙的。 可景元兄被小五睡了,他干不出拆散鸳鸳这种事。 既然阿母一切都好。回了家,安四将大门一关,不再管外头之事,只静心温书。 日子一晃便到了年前。 安家喜气洋洋正准备过年,却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安家大房那个一直说身子不好,一直说熬不住的那个小汉子终于过世了。青城知县辛无忌任期满要走了。城郊那些流民终于扛不住饥寒交迫,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晚上,趁守卫喝醉了酒睡着了,爬上城墙开了城门混进了城。 小年夜前一日,季羽正监督安家兄弟背武经,院门突然响了。 安氏族人来报信,说是大房小汉子早上终于没熬住,过世了。 族长的意思,安家兄弟虽然已经和大房分家,脱了关系,但亲兄弟过世还是要去看看的。 安四冷笑一声。 为了科举,他们兄弟才一直忍着未去找大房的是非,如今还想让他去看看? 休想! 他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又来一个安氏族人报信:“小四小五,族长让你快去大房家,族里人为了过继一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吗?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只觉心中十分爽快。 人才死就打起来了,到时入了殓,岂不是要闹翻天? 季羽对大房向来不耻,大房出事他自然高兴。可再高兴,也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毕竟安氏族人还在呢! 安五小声道:“四哥,这样的好事岂能不去看?” 安四拉上季羽:“羽哥儿,走,一同去!” 他们还未出门,安母追了上来,压着心头的喜悦:“承嗣,小五,我也要去。” 她也要去看看,看看嚣张跋扈的大房如今落了个怎样的地步。 安四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同去!” 他母亲就这几个愿望,自然要满足的。 安五套了车,一家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去了城南的安家。 安家老宅院门口的门子一见安家兄弟来了,昔日的嚣张顿时没了影,连忙低下头,没了声音。 如今的安家兄弟可不是以前任人欺负的小孩子。 兄弟俩长得高大威猛不说,尤其安四,还骑着高头大马,那气势堪比当年的老爷。 安四跳下马,又将季羽抱了下来:“羽哥儿,小心!” 安五跳下马车,又掀了帘子扶着安母下了车。 还未进院,便听里面吵吵闹闹个不停。 待进了里面,只见十几个人互指着对方控诉谩骂。 个个都说要将自家的子孙过继给辛氏。 安家兄弟进来,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只顾着看堂屋中间对骂的热闹。 季羽对吵架不感兴趣,扫了堂屋里众人一眼,只见半年前见过的那贵妇人一身麻布孝衣坐在椅子上垂泪。 如今的贵妇人憔悴不堪、萎靡不振,再没了之前的贵气和精气神。 看着挺可怜的。 可季羽对她可怜不起来。 就因为这妇人的狠心,他的四哥好几回差点没了命。 辛氏哭了会儿,又看向族长咬牙道:“族长,承文才过世,您就任由他们闹吗?” 族长也坐着,正喝着茶:“我可管不了这事。过继一事不是你说你要自己拿主意,要过继你娘家的子侄吗?” 他话音一落,那些吵闹的安氏族人闹得越发凶了,指着辛氏怒斥道:“我安氏一族的基业岂能便宜了旁人?要过继也是过继给安氏族人……” 这些人气势汹汹、如狼似虎,即使嚣张如辛氏,也被他们逼得椅子都坐不住了,在身边夫郎婆子的护卫下连忙躲闪。 她紧挨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咬着牙小声问道:“让你们去请我堂兄,他来了没有?” 妇人沮丧着脸道:“夫人,辛大人正收拾行囊、处理公文呢!说是没空来,安家的事让安氏一族自己处理。” 辛氏心一沉,顿时绝望不已。 承文没了,堂兄要走了,往后还有何人能护着她?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见她想逃,安氏族人连忙堵着她,让她决定到底过继哪个孩子。 辛氏怕得厉害,连忙躲到族长身后,正要哀求,突然见着安家兄弟了。 她先是怒火一冲,这两个小贱种怎么来了? 随后,她又眼珠子一转,对众人道:“我夫君又不是没有子嗣,不是还有小四小五吗?我家的基业自然是留给他们兄弟,与尔等又有何关系?” 她这招祸水东引很是奏效,那些怒气冲冲的安氏族人顿时转向安家兄弟,正要发难,安四冷笑一声:“当初分家时,夫人可说了,我们兄弟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的任何东西皆跟我们兄弟无关。我今日就把话撂这里,你家的东西我们兄弟一文也不要,你爱给谁给谁。” 他话音一落,屋里众人皆是一愣。 竟然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 季羽满眼星星地看着安四。 不为钱财所动,这样的汉子才是真汉子。 四哥好样的。 可安母急得心肝肺皆火烧火燎,在安四耳边咬牙道:“承嗣,为何不要?你父亲的东西本该就是你们兄弟的……” 可安四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辛氏。 辛氏很快回过神来,还要挑拨,安四又对安氏众人道:“今日我们兄弟来,只是为了见小七最后一面。她辛氏可以无情,我们兄弟不能无义。”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族长站了起来:“承嗣,老头子陪你去见小七。” 有族长陪着,大房家的下人不敢阻拦。 辛氏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却被族人挡着,这些人如狼似虎逼她:“快些做决定,到底过继哪家的孩子……” 待到了灵堂,族长挥退下人,对安四低声道:“你真的不要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 安四看着棺椁里瘦得皮包骨的小七,心情没有丝毫波澜。 这人虽然是他弟弟,可他们几乎没有接触。没有接触,自然没有感情。 看了片刻,又低声道:“族长,您不是说族里的祠堂要修缮吗?我父亲的东西,除了留下来的书籍,其它的我们兄弟一概不要。” 族长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好!” 安母气得差点要咬碎一口银牙,帕子都被她绞断了。 她想说,怎么能不要?那些东西本该就是他们兄弟的。 可当着族长的面,她不敢说话。 与安母的气急败坏不同,季羽看着安四,心中佩服不已。 莫看四哥平日里寡言寡语,可心里聪明着呢! 即使心中再不愿,也来送辛氏儿子最后一程,这般有情有义,往后无人敢说四哥的不是了吧? 而且,有四哥这句不要安家家业的话,辛氏手里的东西很快便会被安氏族人瓜分的。 没了银子,他倒要看看辛氏以后如何嚣张? 回家的路上,季羽握着安四搂着他腰的手,微微偏着头,问道:“四哥,那辛知县应该差不多要走了吧?” 安四一手搂着羽哥儿的腰,一手扯着马缰绳,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应该就是这几日要走了。” 季羽轻笑道:“难怪没来给大房撑腰。” 他们夫夫俩边骑着马边说着话,心情十分不错。 可马车里的安母气得一直小声咒骂:“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想过继给娘家子侄,那可是我承嗣小五的……” “承嗣小五,你们为何那么蠢,你父亲的东西本来就是你们兄弟的,为何不要?” 前面坐着的安五当做没听到,安安静静地驾他的车。 待回了家,安母一路上还在骂人,骂大房恶毒,终于死了儿子得了恶报。骂族长骂安氏的族人贪心,骂安家兄弟蠢笨竟然不要他们父亲留下来的家业。 她甚至咬牙切齿地瞪着季羽。 想将安家兄弟拒绝家业的原因怪罪到季羽头上。 可她才开口,她的承嗣便冷眼一扫,扫得她不敢骂了,只能继续骂大房骂族长。 直到见了廊上等候的景元,她才闭了嘴,怒气冲冲地回了房。 “景元兄回来了?”季羽连忙招呼:“快去堂屋坐。” 而安五则脚步一顿,是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 就这么僵着身子呆愣在原地。 见小五对自己仍这般抗拒,童景元暗叹一口气,抬腿朝东跨院走去。 看来小五还未想好。 见小五不动,安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啦?” 为何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没怎么……”安五轻叹一口气,低着头跟在四哥身后进了东跨院。 第九十五章 羽哥儿莫怕 季羽泡好茶端着进了堂屋,只见屋里安安静静。 四哥小五景元兄干坐着,无一人说话。 这是怎么啦? 四哥不爱说话,他理解,可小五和景元兄都是爱说爱笑的性子,今日这般沉默以对,难道还在为桃花村的事尴尬? 见他来了,童景元像是见到救星一般,露出满脸的笑,连忙起身将一大包银子交给他:“嫂夫郎,这是润笔,请笑纳!” 季羽看了眼四哥,见他眼含微笑点头,这才喜滋滋地接了。 又偷偷地掂了掂。 这至少得有五十两吧? 童景元满脸笑容:“真是多亏了嫂夫郎,我如今总算是走了大财运了。” 又指着钱袋道:“嫂夫郎放心,这只是年前的分红,待过了正月,还有一大笔呢!” 安四拉着季羽在身边坐下,嘴角上扬,眼中皆是笑意。 羽哥儿可真厉害! 季羽心里也乐开了花。 竟然还有分红? 童景元又掏出封信:“嫂夫郎,这是庄姑娘给你的。” 季羽连忙将银子塞给安四,接过信问道:“景元兄,你去州府这一路可好?” 童景元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托嫂夫郎的福,已经签好了契约,我们出书他们帮着卖,州府最大的书局,五五分。” 见他高兴,季羽也高兴,又问道:“景元兄,可有见到庄姑娘?” “见到了,她这不是托我给你捎信吗?” “庄姑娘庄先生可好?” “好,都好,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子砚小五不是马上就要县试了吗?庄先生要回来作保的。”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安五这才开口说话道:“那敢情好。” 童景元暗松一口气。 小五也不是全然不理他,只要他不提那事,小五仍和以前一样。 说了会子此去州府的事,又说起了安家大房家的事。 童景元拍着大腿笑道:“子砚小五,你们做得对,那些家业真没必要去蹚浑水。你们可知道,你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如今已不及之前的一成了。” 安家兄弟一愣。 安四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 还不到四年,那么多家业去哪里了? 童景元摇头叹气道:“我也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个熟人才知此事的。他是个掮客,替安家大房卖了不少地、铺子、古董……” 安四微皱着剑眉:“这是何时的事?” 童景元想了想,道:“大概是你第一回 去书局找我,让我看嫂夫郎话本的时候。” 安四沉思片刻,又点头道:“只怕是卖了这些凑银子陷害我们兄弟。” 安五冷笑一声:“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雇凶杀人要大笔银子,买通那些苦主证人要花大把银子,打点衙门里那些人更要大把的银子。我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兄弟被判无罪时,通判大人可是说过,大房雇凶杀人一案择日再审,可择日了这么久也未见审过,也不知塞了多少银子?” 童景元点头道:“待辛知县一走,没人护着她,她马上就要遭殃了。” 季羽忍不住问道:“那下一任知县是何人?” 万一下一任知县也是个贪财的可就不好办了。 童景元摇头叹息道:“暂时还不知道。” 见季羽颇有些忐忑,安四紧握着他的手,安慰道:“羽哥儿放心,任他是何人也不必惧怕。有我呢!” 他们夫夫俩挨在一起亲密地说着话,童景元则看着安五:“小五最近可好?” 好一会儿,安五才点了点头:“还好。” 不好,若不是四哥嫂夫郎压着他温习,他只怕要疯了。 他对不起景元哥,可又不想面对景元哥。 让他和一个汉子过日子,尤其是晚上还要做那事,他如何做得出来? 他这个抗拒的模样,童景元也是无奈,想找小五单独谈谈,可小五就是不愿意,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辛知县走的那一日,正是除夕前一日。来交接的只有一个新县丞,却不见新知县。 到了晚上,季羽去小院接来柳夫郎云哥儿他们,就怕辛知县走了,无人管束,大房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云哥儿水哥儿第一回 来安家,一进院子,见果然大果然气派。 兄弟俩拘谨得都不敢乱动乱看,就怕丢了羽哥儿的脸,害羽哥儿在安家日子难过。 可他们兄弟的事,安母根本不知道,如今她不出去,又没有小姐妹给她传话,那孔婆子又只听安四季羽的,外头的消息,她是一点都不知道。 季羽也不会带云哥儿水哥儿去安母面前讨嫌,反正安母也不会来灶房,他们就待在灶房洗菜切菜忙活。 云哥儿干活利索,帮着剁肉馅,水哥儿小小年纪,也是个懂事的,坐在小板凳上帮着剥蒜。 几人说说笑笑,还未过年便已有了阖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感觉。 安五练功饿得快,闻着肉香味来了厨房:“嫂夫郎,晚上吃甚?这么香?” 一见五哥,云哥儿顿时心跳如雷,红着脸都不敢抬头。 季羽笑道:“晚上吃炸肉丸子,待会就好了。你若是饿了,先喝碗排骨萝卜汤,那个早就炖好了。” 云哥儿连忙擦了手,要去帮忙盛汤。 安五不让:“云哥儿,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说完自己拿着个大碗喜滋滋地盛了排骨汤,一个人去饭厅吃去了。 云哥儿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难过不已。 五哥都未正眼看他…… 晚饭,饭厅里开了两桌。 正摆菜,安母突然来了,一见云哥儿水哥儿,顿时脸一沉。 “他们为何在我家?” 那个嫌弃的模样,吓得云哥儿水哥儿都不敢动了。 安五连忙解释:“母亲,是我请他们来的。你忘了,当初可是云哥儿帮着景元哥的人找到村长里长的。” 安母这才没继续说难听的话。又见承嗣冷眼看一下她,又看一眼柳夫郎,只得挤出笑容,拉着柳夫郎的手:“亲家母,请上坐。” 她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快气死了。 她这两个讨债鬼儿子,简直就是给旁人生的,一个护着那两个乡下哥儿,一个心里只有夫郎只有岳母,她好命苦…… 柳夫郎上桌了,可云哥儿水哥儿不敢,任季羽如何相劝,也低着头不动。 无法,季羽只得让杨婆子带着他们哥俩坐另一桌,中间还用屏风隔开。 看不到可怕的安母,水哥儿这才敢拿筷子吃饭。可云哥儿即使拿了筷子,却没一点胃口。 虽然方才五哥维护了他们,可安母看不起他…… 若是知道他家的那些事,只会更加看不起他…… 等吃完饭,安母回屋歇息去了,季羽柳夫郎带着云哥儿水哥儿去了东跨院。 “云哥儿水哥儿,方才的事莫要在意。”季羽端着点心碟子哄水哥儿吃。 云哥儿心里难受得厉害,可仍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羽哥儿,无事。” 又挤出笑容道:“羽哥儿,我给你做的鞋子今夜再缝几针,就好了。” “是吗?”季羽连忙道:“给我看看……” 云哥儿这么小,还会做鞋子? 柳夫郎笑道:“云哥儿可聪明、手可巧了,一教就会,你看……” 他抬脚让季羽看他的鞋:“这是云哥儿给我做的,好看吧?” 季羽连忙夸赞:“好看。” 被夸了,云哥儿心情顿时好了不少,连忙拿出针线,边和季羽说话,边赶工。 忙到戌时末该休息了,季羽才起身,突然听外面穿来喧哗声,家里的狗也是狂叫不断。 那声音,闹哄哄的,给人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正在堂屋默写武经的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安四放下笔,拿起弓箭朝东厢房跑去:“羽哥儿、阿母!” 安五则跑出院查看情况。 “四哥……”季羽接过他手里的弩,紧张地问道:“外面这是怎么啦?” “羽哥儿,莫怕!”安四搂着他,沉声安慰道:“有我呢!” 又对柳夫郎杨婆子道:“快去主院!” 几人才赶到主院安母的屋里,安五回来了,气喘吁吁道:“四哥,是流民,他们混进城抢东西了。” “流民?”季羽心一沉,流民之祸终于来了。 安母吓得抱着安五大哭不已:“那怎么办?我们孤儿寡母的……” 柳夫郎杨婆子云哥儿水哥儿也怕得厉害,季羽连忙搂着柳夫郎水哥儿安慰道:“莫怕,有四哥小五呢!” 安四脸一沉,大手一挥,命令道:“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主院。小五,你去守前门,我去守后门。堵门、院墙隔十几布放置捕兽夹,多多备箭,敢爬墙就射杀!羽哥儿,你保护好母亲和阿母!” 季羽还未说话,安母就嚎道:“承嗣小五,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安四搂着他安慰道:“母亲,事态紧急只能如此,我们兄弟会护好前后院的。” 又来抱季羽:“羽哥儿,莫怕,就像在山里一样,拿着弩就好了。除非我们兄弟死了,否则不会让歹人进来伤你们半分!” 季羽紧紧抱着他:“四哥,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他是恨不得去帮四哥的,但他也知道,他得保护家里这些女眷。 第九十六章 四哥你真是大英雄 云哥儿鼓起勇气,小声道:“五哥,我帮你守门……” 可安五拒绝道:“不用。你帮着我嫂夫郎保护我母亲。” 一个小哥儿,他还得分心去照顾。 被拒绝,云哥儿心里自然不好受,可水哥儿抱着他大腿哭得厉害,他没空难受,连忙抱起弟弟哄道:“水哥儿,莫怕,五哥会保护我们的……” 安四摸了摸季羽的脸,然后心一横转身朝柴房大步走去。 安五跟在他身后,道:“四哥,还是我去守后门吧!” 前门高大坚固,后门矮小防卫薄弱,万一歹人从后门围攻,那四哥…… 安四脚步不停,冷着脸沉声道:“莫要废话,我是兄长,听我的。” 安五暗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两兄弟去了柴房拿木棍拿捕兽夹,又分开,一个跑去前院堵门,一个跑去后院堵门。 不止加了好几根木棍撑着大门,还将平时练功的石锁堵住门,又沿着院墙放置捕兽夹。 等一切布置好,又去了库房,将一捆捆的箭搬了出来。 季羽也未闲着,将后院居住的孙夫郎邓夫郎等人叫来,指挥他们将一口水缸搬进了正房堂屋,装满水,再层层堵住门。 安母惊讶地看着他,都忘记哭了,不解地问道:“你搬个水缸进来作甚?” 季羽拿着弩对着门口,沉声道:“万一他们放火,可灭火。” 安母这才闭了嘴,又倒在榻上哭:“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啊……” 她一哭,屋里的夫郎婆子也跟着哭。 柳夫郎也怕也想哭,可他的羽哥儿这般勇敢,他岂能不管不顾地哭,害羽哥儿分心? 何况,他还得护着云哥儿水哥儿呢? “不要哭!”季羽沉声道:“你们这样哭,歹人不就知道我们在哪里了吗?你们这样哭,哭得四哥小五分心了。” 众人这才捂着嘴,安静下来。 季羽张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喧哗声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听他们说了什么。 “冲进去啊!我们在外面忍冻挨饿,他们在城里享福,抢了他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了……” 然后是撞门的声音,片刻后又传来跌落声、嚎叫声。 也不知是翻墙跳下来踩中捕兽夹了,还是被四哥小五的箭射中了。 听着外头的喧哗声,季羽心口“砰砰”乱跳得厉害,紧握着弩的手心直冒冷汗,暗暗祈祷着。 四哥小五,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没一会儿,外面又传来撞击大门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比之前的撞门声重了许多、响了许多。一听就知道是用重物撞击。 撞得屋里众人惊惧不已。 安母再也忍不住,又大哭起来:“这是要进来了吗?这如何是好啊?承嗣小五……” 哭得下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 顿时,屋里一片哀嚎。 季羽心烦不已。 哭什么?哭能退敌吗? 怒声道:“你们别哭了,只要保护好我阿母、母亲,待事情过去,一人赏一两银子!” 有了钱,家里几位下人连忙擦了眼泪,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恐惧,将柳夫郎安母云哥儿哥俩团团护着。 孔婆子战战兢兢小声问道:“四夫郎,守不守得住啊?” 季羽冷着脸看向他们:“四哥小五可是打虎英雄,他们的身手你们平时也瞧见了,若他们都守不住,这青城还有谁家守得住?” 他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没那么怕了。 是啊!四少爷五少爷可是打虎英雄,平时练武时他们也瞧见过,那可是百发百中,力大如牛。 若四少爷五少爷还保护不了他们,那还有谁能保护他们? 季羽又看了眼孔婆子。 孔婆子会意,连忙安抚安母:“夫人,莫怕,有四少爷五少爷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间,外面的喧哗声突然小了不少,只听有人大喊道:“他们家有护卫,换一家!”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流民皆是乌合之众,以四哥小五的身手,是不必惧怕的。 可他刚松一口气,突然见外面火光直冲。 顿时心一沉,这是抢不了也要毁掉? “快!”他连忙吩咐下人:“快将这些东西挪开,出去灭火!”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便将水缸挪开,又开了门,对柳夫郎道:“阿母,堵住门!” 见柳夫郎点头,他带着胆子大一些的孙夫郎邓夫郎提着装满水的桶便往着火的地方冲。 到了前院,只见火光冲天,安五脱了袍子正扑火。 “小五闪开!”他们三个一拥而上,三桶水泼去,火势顿时小了一半。 安五大喊道:“嫂夫郎,你赶快去后院看看,这里有我!” 季羽又连忙拎着桶,带着孙夫郎跑去了后院。 才到月亮门那边,就见后院也是火光冲天。 不止如此,墙头上还爬着不少人。 四哥躲在石磨后面,逮着机会便一箭射翻一个人。 “四哥,小心!”见翻墙的人竟也有弩,季羽大喊一声,对着那人就是一箭。 他们夫夫合作,几下便将将墙头上的人解决了。 季羽一口气还未松完,安四又大喊道:“羽哥儿,躲好!” 他反应迅速,拉着孙夫郎便躲回月亮门后面。 才躲好,便见十几支箭“嗖嗖”地射了进来。 季羽心顿时一沉。 有此等箭法,这些人可不是流民! 等箭雨过去,只见四哥一跃上了墙头,对着外头连放十几支箭。 顿时,外面安静下来。 季羽冲出去,舀着水缸里的水连忙去灭火。 柴火垛子都烧起来了,再不救火,这大宅子只怕保不住。 见外面的歹人全部收拾了,安四跳下墙,接过季羽手里的桶,舀了满满一捅水便往柴火垛子上泼去。 孙夫郎也壮着胆子过来帮忙。 后院里就有井,他们三人打水舀水泼水,协力合作,没一会儿便将火扑灭了。 安四搂着季羽往月亮门推:“羽哥儿,你们先躲起来,我去隔壁家看看。” “四哥……”季羽想阻止,可他手一伸,根本未抓住四哥。 只得喊道:“四哥,注意安全!” 安四背上箭囊跃上墙头,又跳上大树,对着远处“嗖嗖”就是几箭,然后,隔壁院子传来阵阵惨叫声,然后是四哥慷锵有力的声音:“你们只管灭火,歹人交给我!” 再然后是隔壁院子不停的道谢声:“多谢安少爷……” 季羽探头往墙头上看了预研拯里一眼,只见四哥高大的身躯如战神一般稳稳矗立在树干上,左右巡视一番,然后搭箭射箭,然后,远处传来阵阵嚎叫声。 他心中的恐惧顿时散了去,痴痴地看着安四。 他的四哥可真是条汉子啊! 身手不凡、英猛无比,还如此侠义…… 待流民慌不择路跑了,左右邻居皆安全了,安四又跳下墙头,一把抱着季羽,急切地问道:“羽哥儿,你可还好?” “我没事!”季羽捧着安四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四哥,你可真是大英雄!” 安四将他浑身摸了个遍,确认无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羽哥儿,你也是大英雄!” 临危不惧,百发百中,简直就是哥儿中的豪杰! 他们夫夫相互捧着臭脚,躲在墙角的孙夫郎则拍着胸口,一脸的后怕。 都厉害,四少爷四夫郎都是大英雄! “羽哥儿,快去看看母亲他们。”等心情稍稍平静了些,安四拉着季羽往主院跑去。 才进院子,便碰上了安五。 他大喊道:“小五,后门的人皆被我收拾了,前面如何?” 安五也喊道:“四哥放心,前面的人也跑了。” 季羽连忙去拍门:“阿母、母亲……” 门打开,柳夫郎冲出来,一把抱着季羽,这时再也忍不住,大哭道:“羽哥儿……” 安母也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抱着安家兄弟哭道:“承嗣小五……” 云哥儿激动地看着安五,心情彭拜不已。 五哥平安无事,太好了! 可他不敢上前说话,只能轻轻地拍着弟弟的背哄着。 安四拍着母亲的背安抚道:“母亲放心,歹人都跑了。” 又对安五道:“小五,我看他们朝童家跑去了。你在家保护母亲羽哥儿,我去童家看看。” 童家?安五立马想起了童景元。 他虽不愿见景元哥,可一想到景元哥会出事,他心口突然难受不已。 一码归一码,除了那事,景元哥真的很好。他绝对不能让景元哥出事。 安五一把按着安四:“四哥,我去童家,你照顾好母亲。” 他转身拎着箭袋朝外面跑去,安母撕心裂肺地叫道:“小五,别去……” 浴盐浴盐可安五跃上墙头,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安母抱着安四大哭道:“我的小五啊!为何要去啊!管好自家就行了,管旁人做甚啊……”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安四无奈地看了一眼季羽。 他们兄弟落难时,景元兄上下打点,又是去桃花村找证人又是派人来他家护院,这样的恩情,他们如任能忘? 如今流民朝童家跑去,他们岂能不管? “羽哥儿,我去前门守着,你护着母亲和阿母。” 经过方才那一战,即使还有歹人再来,也会重点进攻前门的。 季羽拉着安四去了一旁,压着嗓子道:“四哥,方才那些人不是流民吧?” 第九十七章 羽哥儿,我不能没有你 先不说弓弩箭这些从何而来,就说流民饥寒交迫,骨瘦如柴,有几人拉得开弓的? 可那些箭“呼呼”地往他家射,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哪有这样的本事? 更何况,他们这里距城门颇远,流民为何就直奔这里而来?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难道不应该冲城门附近的街道和居民点去? 见他竟如此明察秋毫,安四眼睛一亮,脸上满是赞赏,点头道:“你没说错,流民中夹杂了旁人。” 季羽又问道:“是什么人?专门对付我们的?” 安四摇头道:“有可能是。暂时还不清楚,待会儿出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审问一番便知。” 季羽点头道:“好,那便去看看吧!” 见他要跟自己同去,安四连忙拦着:“羽哥儿,你不能去,外面太危险。” 季羽脚步一顿:“那我去守后门?” 安四心中十分无奈,一把拉着他沉声道:“羽哥儿,你不能去。” 柳夫郎也急了,紧紧抱着季羽:“羽哥儿,你不能去,你可是个哥儿啊!” 可季羽不怎么急,还冲安四笑了笑:“四哥,放心!我不比汉子差。这个时候我不是哥儿也不是夫郎,我只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得帮你守住这个家。若后门破了,那我阿母母亲,还有他们……” 他看着挤在他们身边的云哥儿水哥儿杨婆子孙夫郎等人:“他们就要遭殃了。” 安四到底是汉子,知道轻重,这房子不能有一丝破防。 虽然担心心疼他的羽哥儿,但也知道羽哥儿的话没说错。 只得心一横咬牙道:“羽哥儿,你就守在月亮门那边,一有动静就放箭,知道吗?” “知道!”季羽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却被安四一把抱在怀里。 四哥“砰砰”的心跳击打着他的后背,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响起:“羽哥儿,你一定要小心,若是见到歹人,就立马着人告诉我,不要逞强。” 季羽拍着他的手背,笑道:“四哥,我知道的。我不会逞强的。” 安四又道:“羽哥儿,你要记住,我不能没有你。” 这话说得季羽心中顿时一道暖流涌过,鼻子一酸,转身紧紧抱着安四,哽咽道:“四哥,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也不能没有你……” 四哥这个钢铁直男,竟然能说出这般暖心的话,简直要命啊! 他们夫夫俩正抱来抱去,前院突然传来小黄“汪汪”急促的叫声。 安四立马松开手,再次嘱咐道:“羽哥儿,注意安全!” 说完,拎着箭袋大步跑去了前院。 “承嗣……”安母哭得直抽抽,却被孔婆子架着拖回了屋里:“夫人,莫急,四少爷五少爷很快就回来了。” 柳夫郎抱着季羽不撒手:“羽哥儿……” 季羽笑了笑,拉着柳夫郎往后院走去:“阿母,你若是不放心,那跟我一起去?” 又对杨婆子道:“杨婆婆,带云哥儿水哥儿进屋!” “不,羽哥儿,我也跟你一起去守后院……”云哥儿话还未说完,就被杨婆子拉着往屋里拖:“云哥儿,听话,莫要让羽哥儿分心,你的任务是照顾好水哥儿……” 柳夫郎虽然软弱,也胆小,可此时他竟然不怕,竟然真的跟着去了月亮门。 就是死,他也要护着他的羽哥儿。 可他们在后院提心吊胆地窝了半个时辰不止,却不见一个歹人来。 孙夫郎从前院跑来报信:“四夫郎,四少爷让我告诉你,前院安全,他还抓了一个贼人呢!”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道:“那快去告诉母亲,让她放心。” 又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羽哥儿!” 季羽连忙拉着柳夫郎从躲藏处跑了出来:“四哥!” 安四一把抱着他:“羽哥儿放心,应该安全了。” 季羽大松一口气,太好了。 终于安全了。 待心情平静了些,他凑在安四的耳边小声问道:“四哥,怎么样?审了吗?” 安四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凝重:“审了。说是有人请他们来平安巷洗劫一番。重点是我们家和童家。” 季羽心口一紧:“是谁?辛知县还是大房?” 安四要摇头道:“那人也不清楚。只说领头的叫他们混在流民中间。” 好恶毒的计谋!季羽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多少人?” 安四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一共三十人。我射杀了十九人,活捉一人。” 季羽反应过来:“其余人去童家了?” 安四点了点头:“是!其余的被小五射杀了。” 季羽一愣:“小五回来了?” 安四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朝主院大步走去:“走,我送你们去童家。” 季羽一愣:“为何要去童家?” 安四停下脚步,捧着他的脸解释道:“童家如今安全了,你去那里,那里人多更安全。如今衙门交接不顺,辛无忌走了,新知县还未来,我和小五得将流民赶走。” 季羽心下一慌:“四哥,城里的流民有多少啊?你们赶得尽吗?” 安四沉声道:“至少得保平安巷安全吧!” 季羽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他想说:四哥,我同你一起去。 可他知道四哥必定不会答应。而且他还要保护柳夫郎云哥儿哥俩。 只得道:“四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安四松了手,拉着他进了主院:““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安五扶着安母从正房走了出来,喊道:“嫂夫郎,快去童家!” 季羽连忙拉着柳夫郎,又招呼云哥儿水哥儿杨婆子等人:“快跟上!” 两兄弟护着他们出了院子。 只见外面狼藉一片,熄灭的火把、断裂的棍子、箭支、受伤的流民…… 场面看着十分吓人。 安五背着安母,可安母仍吓得直哭:“我们为何要去童家,就在家里不好吗?万一遇上歹人……”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前面跑来十几个手拿刀剑之人,顿时大叫道:“歹人来了……” 季羽心一沉,连忙挡着柳夫郎,抬起弩就要射箭。 “羽哥儿。”安四一把按着他的弩:“是自己人。”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自己人?”季羽一愣,什么自己人? 安四轻笑一声:“皆是平安巷的居民,随我一同去驱赶流民。” 原来如此!季羽转头看去,只见他们个个衣衫整齐,一脸的正气。 这才放了心。 这些人对着安四行礼道:“多亏了安兄搭救,我等家人才能平安无恙。” 安四回礼:“皆是街坊邻居,相互照应理所当然。无须客气。” 又问道:“家人可有妥善安置?” 那些人纷纷点头:“皆送去了童家。” 安四也点了点头,揽着季羽朝前走去:“羽哥儿,我们也快去。” 在这些人的护送下,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童家。 童家院子里灯火通明,院门口有数十个手持火把棍棒的汉子,虎视眈眈严阵以待地守着大门。 童景元正在前院等着,见他们来了,对着季羽安母就是深深一拜:“伯母,嫂夫郎,救命之恩童家没齿难忘。” 若不是小五及时赶到,他们家就真的惨了。 虽然危险已经过去,可方才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 外面呐喊喧天,他家大门“咚咚”地被撞击着,刺目的火箭“嗖嗖”地往他们院子里射,射在门窗上、屋顶上,射在他家每个人的心上,妇人哭小孩嚎,他们都以为这次死定了。 没成想,就在他绝望之时,小五突然出现在他家墙头上,连发数箭,箭箭皆中,渐渐的,只听外头传来嚎叫声,却不见再有火箭飞来,连先前闹得凶的呐喊威胁声、撞门声皆沉了下去。 他的小五虎目圆睁,呵斥道:“何方歹人?若想活命,速速退去!”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只要想起方才的事,童景元仍心跳如雷,双腿发软。 既因为流民的可怕,更因为他的小五。 他的小五是那般的英姿勃发,宛如天神…… 见他行如此大礼,安四连忙上前搀扶:“景元兄,我们既是同窗又是好友,不必多礼!” 又握着季羽的手嘱咐道:“羽哥儿,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保护好母亲阿母!” 季羽笑道:“四哥放心,我会的。” 开始时他还有些担心,可见有这么多人与四哥小五同去,他稍稍放了些心。 安四接过火把,深深地看了眼羽哥儿,又转身面向等候的那十几位汉子,沉声道:“出发!” 童景元追了出来:“小五……” 可安五摆了摆手,大步跟着安四走了。 安母也追了出来,哭着大喊道:“承嗣小五……” 童景元虽然很想跟着去,可看着安母,只得轻叹一口气转身拦着她:“伯母,莫急,子砚小五很快会回来的,进去吧!” 安母一肚子怒气无处发,对着他便是拳打脚踢:“你也是汉子,你为何不去?我家小五救了你家还不够,还要出去送死……” 打完童景元,又要来打季羽:“你个黑心肝的,夫君要去送死,也不拦着,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第九十八章 缠郎 可童景元死死拉着他:“伯母,连你这个做母亲的都拦不住,嫂夫郎又如何拦得住?” 打不着季羽,还被童景元怼了,她又嚎啕大哭:“我的承嗣小五啊……” 季羽心中冷笑一声,瞟了眼孔婆子。 若是没有旁人,他今日定要将安母打个半身不遂。 个胡搅蛮缠的蠢货! 四哥小五救人的恩德都要被这个妇人给毁了。 孔婆子连忙架着安母往院子里拖:“夫人,莫急……” 童景元看了眼黑漆漆的外面,已不见小五的身影了,只得关了门,招呼挤在他家前院的众人道:“都去主院!” 待去了主院,平安巷十几家人挤在堂屋,个个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甚至有许多妇人夫郎同安母一般大哭起来。 他们的夫君/儿子正和安家兄弟在外面巡逻,他们岂能不担心? 担惊受怕地熬了一个时辰,有人来报信:“放心了,巡逻队已经将平安巷排查了一遍,已无流民歹人。巡逻队也在巷子口安排了人守卫,大家安全了,可以回家了。” 众人顿时大松一口气。 方才哭得厉害的妇人夫郎连忙问道:“我家夫君/儿子呢?” 那人答道:“马上就回。” 季羽连忙扶着柳夫郎,又对孔婆子道:“快,扶着母亲。” 又招呼云哥儿哥俩:“快跟上。” 云哥儿欢喜不已,得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 太好了,五哥安全了,五哥要回来了。 可他们在前院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众人那颗刚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为何还未回来? 安母又哭哭啼啼起来:“承嗣小五……” 云哥儿看着季羽,心急如焚,却不敢说话。 羽哥儿已经够操心了,他不敢再烦羽哥儿。 季羽实在担心得受不住,对童景元道:“景元兄,不行,我得去找四哥,我担心他们。” 童景元抄起一根棍子:“我同你一起去!” 童景元担心小五的心不比季羽担心安四少,这几个时辰,他感觉自己像是架在火上烤,那焦灼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他话音才落,又有人来报信:“巡逻队去了附近街道,帮着驱赶流民,大家稍安勿躁,很快回来。”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一愣。 又去帮其它街道了? 安母等老妇人老夫郎更是大哭不已:“儿啊!你为何要如此逞能啊?万一有个好歹,让为娘如何活啊……” 季羽童景元对视一眼。 他们虽然也担心,但也能理解安家兄弟之举。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才是男儿本色。 好在,一个时辰后,又来一人报信:“好消息好消息,新知县来了,淮山军来了,我们的人刚好遇到他们,正一起排查流民呢!” 季羽心下大喜,连忙问道:“淮山军来了多少人?” 那人笑眯眯地答道:“总有成百上千人吧!身着甲胄全副武装,乌泱泱看不到头。”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新知县来了,淮山军来了,我们安全了……” 季羽又问道:“那我夫君呢?” 那人笑道:“安家夫郎,莫要担心,安大英雄让我转告你,他天亮他就会回来。” 一听来了成百上千淮山军,安母大松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既然淮山军来了,承嗣小五为何还这般逞强?为何不回来……” 也有那老妇人老夫郎,和她存了同样的心,凑在一起,抱怨起自己的孩子来。 而其他的人,没空听她们抱怨,皆坐的坐,躺的躺。 今夜可真是命悬一线吓坏了,如今安全了,可得歇歇。 云哥儿抱着已经睡了的水哥儿,走到季羽旁边,笑眯眯地道:“羽哥儿……” 季羽拍着他肩膀,笑道:“今夜吓坏了吧?” 云哥儿笑了笑:“不怕,有四哥五哥呢!” 他其实怕得要死,长这么大,他还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水哥儿又哭个不停,他岂能不怕? 好在,羽哥儿一直护着他,还有四哥五哥…… 既然淮山军来了,童景元便放下棍子,吩咐下人道:“快去灶房烧炭盆烧水泡茶……” 季羽仍有些担心,拿着弩在院子里转着圈,直到天亮,院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有人冲了进来,欢喜地大喊道:“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片刻后,“哗啦啦”地进来十几个手持刀剑的汉子,而走在最前头,高大威猛气势不凡的正是安家兄弟。 季羽心下大喜,扑了过去:“四哥!” 童景元也扑了过来:“小五!” 安五被他抱个正着,僵硬着身子,为难地道:“景元哥,别这样……” 他臊得面红耳赤,连忙扫了周围一圈。 可无人注意他们,大家都围着自家的汉子亲近。 见季羽跑来,安四几步上前,一把抱着他:“羽哥儿……” “你可还好?” “好好好……”季羽紧紧抱着他:“四哥,我很好。你好吗?有没有受伤?” 安四笑道:“我也很好,没有受伤。” 可季羽不信,将他从头摸了一遍,见真的没受伤,高悬的心这才落了地,又紧紧抱着安四:“四哥……” 安四亲了亲他的发顶,心疼地道:“羽哥儿,今夜让你担惊受怕了。” 季羽正要说话,安母扑了过来:“承嗣小五……” 季羽只得让出位子来。 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安母担心四哥小五的安危,今夜并没什么错。 就是总哭哭啼啼,太烦人了。 他抽身走到柳夫郎身边,笑道:“阿母,这下放心了吧?” 柳夫郎拍着胸口后怕不已:“今夜幸亏在你家,否则……” 否则他们孤儿寡母的,如何抵挡流民啊? 季羽又转向云哥儿,本想安慰几句,可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安五。 心情不免变得复杂。 这可如何是好啊? 待回了家,见到被撞坏的大门,烧得黑漆漆的前院,安母又哭着骂道:“这群黑心肝的……” 安五没心情听他母亲哭诉抱怨,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童景元,无奈地道:“景元哥,你不回家吗?你家不要收拾吗?” 小五平安回来,童景元恨不得黏着他寸步不离,哪里肯离开? “家里有下人呢!他们会收拾的。” 安五是万般无奈:“熬了一夜,你不困吗?” “不困!” 安四扶着安母朝主院走去:“母亲,累了吧?快些去歇歇……” 季羽要带柳夫郎他们去东跨院休息,可柳夫郎不愿意:“羽哥儿,我想回小院看看。” 也不知被歹人毁成什么样了。 可季羽哪放心让他回去?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安五正烦童景元呢!连忙道:“嫂夫郎,柳夫郎,我去吧!” 说完拔腿便往外头跑,童景元在后面追:“小五,等等我……” 有小五去小院看看,季羽自然放心,可一转头,见云哥儿看着小五远去的背影,一脸的茫然。 他心口突然一紧。 景元兄这般缠着小五,云哥儿只怕迟早要发现端倪。 到时就麻烦了。 日头渐渐升起。 今日是除夕。 季羽几人疲惫不堪,却不能歇息,又是打扫院子,又是准备年夜饭的食材。 安五很快从小院回来了,这回,童景元未再跟着。 “嫂夫郎,我去看了,院门坏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应该少了不少东西,好在没放火。” 季羽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放火烧房子,旁的都不是事。 拿了门板钉子,安五又带着柳夫郎杨婆子几人,回了小院修门收拾房子去了。 而安四,将自家前后院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又回了东跨院,在椅子上坐下,一脸疲倦地道:“后院烧毁得厉害,得换门刷墙,好好修缮一番。” 季羽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眼外面,见无人才小声问道:“四哥,怎这般巧,遇上新知县和淮山军了呢?” 安四拉着他抱腿上坐着:“羽哥儿,你可知新知县是何人?” 季羽脑子一转。 四哥这样问,难道是认识的人? “何人?魏主薄还是卢大人?” 除了这两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他认识的人能有成为青城新知县的可能。 安四轻叹一口气,满眼赞赏地看着他:“羽哥儿真聪慧,就是魏主薄。” 果然!季羽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魏主薄是新知县这一事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可魏主薄以前还逼他们放过辛无忌…… “四哥……”季羽小声问道:“魏主薄为何带着淮山军来了?他知道青城要出乱子?” 安四摇头道:“他们并不是一起来的。淮山军接到消息,青龙山山贼有异动,他们便追踪而来,打算一网打尽,未曾想在路上遇上了魏主薄,更没想到那山贼混在流民群里打劫青城。” 季羽反应过来:“那些会使弓弩的歹人是青龙山山贼?” 安四脸色变得阴沉,点了点头:“正是!” 季羽大胆猜测:“是大房请他们来的?” 安四眼神一暗:“他们说自己是安家大房请来的。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个胆量能力,和青龙山接上头?” 季羽了然:“是辛无忌?” 安四轻叹一口气:“必定是的,至少是他牵线搭桥的。” 第九十九章 天道好轮回 季羽咬牙道:“就为了杀我们?” 安四摇头道:“这个暂时不清楚,没审问之前,不好妄下断论……” 他话还未说完,安五回来了:“四哥嫂夫郎,小院那边修好了。” 季羽连声道谢。 安五笑着摆手道:“嫂夫郎无须这般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又对安四道:“四哥,我们先修下门,等过完年再做新门,可好?” 他们兄弟正商量着修缮之事,安氏族人突然来报信:“小四小五,不好了,你家大娘子被流民所伤,族长让你们去看看呢!” 安家兄弟季羽三人皆是一愣。 还有这事? 季羽看向安四。 流民暴乱不是大房请来的山贼唆使的吗? 为何把幕后主使给伤了? 安四低垂着眼皮,一脸的沉思。 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安母听到风声,也顾不上累了,连忙跑了出来,压着满心的欢喜:“辛氏受伤了?那得去看看。” 伤得好啊! 怎么不直接弄死呢?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既然母亲想去,那便去吧! 不过,去之前,兄弟俩先将前后院的门用木板加固了几层,确定家里安全了,安四拉着季羽的手,笑道:“走!” 安四骑马带着季羽穿过城区,朝城东而去。 安五驾着马车,带着安母紧跟其后。 一路走去,只见几乎个个店铺门窗被毁,满地狼藉。 今日是除夕,本应该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可满街皆是骂骂咧咧哭哭啼啼收拾残局的百姓。 更有一家哭闹得最为厉害,那家人不去收拾残局,反而相互指责谩骂着厮打着。 见那家似乎是布庄,季羽多看了一眼,只见那牌匾上写着:季氏绸缎。 顿时一愣。这不会是原身那季家大房的绸缎庄吧? 看这不剩几匹布,烧得一片乌黑的店铺,季羽心中竟十分不厚道地爽快不已。 若真是季家大房,他能不高兴吗? 他总说要整治季家大房一番,以报当日驱赶原身母子、逼迫他给人做妾、又打他四哥主意之仇。 可因为四哥小五要科举,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忘了这事。 没想到如今流民竟帮他报了这仇? 待到了安家老宅,只见大门倒塌,墙壁烧得乌漆麻黑,院子里更是狼藉一片。 除了几个气急败坏正骂娘的族人,上回满屋子的下人却不见几个。 见他们来了,族长摇头道:“昨夜流民来了,许多下人卷了财物跑了。” 安母死死握着拳头,才未笑出声。 下人卷着财物跑了?活该? 季羽安四对视一眼。 这是看大房的靠山辛无忌走了,大房的汉子又不在了,便趁机欺主? 安四问道:“伤得厉害吗?” 族长摇头叹息道:“摔断了腿,脸也烧坏了,嗓子也不知怎么哑了。” “哈哈……”安母再也忍不住,欢喜若狂地大笑起来。 太好了,真是天道有轮回,报应啊! 可她才笑几声,嘴就被安五捂着。 母亲啊!即使心里再高兴,也不能如此张扬啊! 见承嗣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怪她太过张扬,安母这才收了收情绪,掰开安五的手,对族长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没了靠山,没了成群的下人,又受了伤,她倒要去看看辛氏还能嚣张不? 族长哼了一声:“看,可以。莫要让她死了。” 安母一愣。 为何? 族长不屑看她这副蠢样子:“她再怎么说也是主母,她若是死了,承嗣小五三年内不能科举。” 安母那颗雀跃的心顿时凉了一截,事到如今,她还得忍着? 族长摆了摆手:“你去看着,我同承嗣小五有话要说。” 又嘱咐季羽道:“你陪你母亲去,莫让她做出蠢事来。” 季羽心不甘情不愿地扶着安母去了卧房。 他倒不是不愿陪安母,他是不愿去见辛氏。 辛氏几次三番地要杀他们,可他却不能报仇雪恨,弄死这女人,他岂能不气?岂能不恨? 等进了乱糟糟的卧房,见了床上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安母顿时大笑道:“辛氏,你也有今日?” 季羽平日里十分不喜安母,可此时却力挺安母,任她如何嘲讽谩骂辛氏,他都不吭一声。 若不是担心会影响四哥小五科举,若不是担心会让四个小五担上弑母的罪名,他恨不得手刃这女人。 他从未见过如此恶毒之人。 四哥小五什么都未做,就因为担心家产会落到四哥小五手里,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四哥小五于死地,这样的女人不可饶恕! 安母指着辛氏骂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是越骂越恨,越骂越控制不住自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就要上前掐脖子时,季羽这才出手拦着她。 “母亲,来日方长,每日一骂。” 安母眼中的盛怒这才转淡了些,对着辛氏啐了一口,还要骂几句,外面安五喊道:“母亲,走了。” 安母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出了卧房。 明日再来骂! 可一见安四手里捧着几个用黑布蒙着之物,她顿时一愣:“这是何物?” 安四脸色凝重:“父亲和祖父母的灵位。” 安母顿时大喜,夫君的灵位如今真的归他们了? 喜过之后,又哭道:“贱人好狠心,这三年来连祭拜都不让……” 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夫君归他们了…… 哭了一会儿,又见安五也捧着一个黑布蒙着之物,又是一愣:“这又是何人的?” 安五有些不敢看他母亲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是冷氏……” 安母顿时暴跳如雷:“这贱人的灵位与我们何关?” 族长怒斥道:“她是怀恩的妾室,还是为怀恩诞下过子嗣之妾,为何不能享受后代的香火?” “这三年,辛氏可是一直供奉着,并无怠慢半分。” 安母气得心肝肺火烧火燎地痛,可她不敢反驳族长,只捂着胸口,眼睛一翻装晕倒。 晕倒了就不用面对这些糟心事了。 四哥小五手上皆捧着灵位,腾不出手,季羽暗叹一口气,只得上前扶着安母。 这事闹得…… 虽然他极度讨厌安母,可若是换了他,遇上这些事,他也心不甘。 季羽扶着安母回了马车上,安家兄弟还要雪上加霜,将灵位放安母身边。 气得安母,在回去的路上差点没将冷如意的灵位折成两截。 贱人,生前怂恿夫君虐待她,如今死了还不放过她…… 季羽靠在安四胸膛上,小声问道:“四哥,族长怎么说?” 安四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勒着马缰绳,策马前行:“为了我们兄弟科举,辛氏暂时不能死,让我们兄弟接回家照顾。” 季羽心头火一冲:“让我们接回家照顾?”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吗? “就不能请个人,在老宅养着吗?” 为何要带到他家? 安四脸色阴沉,冷哼一声:“族长带人将老宅翻了个底朝天,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未找到,连房契地契都不见了。” 季羽一愣:“被流民抢走了?” 安四摇头道:“流民只抢走一些粮食衣衫……族长问了之前侍候大房的婆子,说是值钱的东西早就典卖了,连老宅也卖了。大房原本是想着,等新知县来了,她花银子打点一下,销了案子,再去找辛无忌。未曾想,流民竟也来了城东……” “至于卖老宅的银子,说是被心腹谭氏卷了跑了,那心谭氏跑之前还放了把火。辛氏去抢救财物时,这才被烧伤。” 季羽那颗愤盛怒的心这才好受了些。 安母没骂错,果然是天道好轮回,报应。 爽快了片刻,他又烦恼地问道:“四哥,我们真要接回家照顾?” 与仇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如何能忍? 安四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若是我们兄弟还想考科举,就只能这样了。” 又安慰他道:“羽哥儿,莫要担心,不会让你照顾的。这种事,让母亲安排。” 让安母安排?季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让安母安排,以安母刻薄小心眼的性子,辛氏只怕会生不如死。 想想……都期待! 待回了平安巷,才进巷口,便见有身穿甲胄的淮山军士兵持刀守卫,季羽顿时一愣。 这是怎么啦?明明他们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些当兵的? 安母更是怕得厉害,这又是发生何事了? 可安家兄弟丝毫不惧,安四紧握着季羽的手笑道:“羽哥儿,你猜,淮山军是何人领兵?” 季羽连忙回答道:“不会是蒋校尉吧?” 安四笑着点头道:“正是他。” 季羽顿时大松一口气,既是蒋校尉,那必定无事。 安四策马赶回安家,只见大门外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将那些看热闹的平安巷居民挡在外头。 一见他们夫夫回来,门口突然跑出来个小子:“安少爷,安夫郎,你们可回来了。” “小六!”季羽欢喜不已,这是蒋校尉找到他们家了? 安四跳下马,又将季羽抱了下来。夫夫俩才过门洞,便见一身着甲胄英姿勃发的年轻军官迎了上来。 “子砚,嫂夫郎!” “蒋校尉!”安四季羽连忙行礼:“你们怎么来了?” 第一百章 夸出花来 安五扶着安母跟在后头,见了蒋校尉,连忙行礼。 “蒋校尉!” “小五!” 才打完招呼,又跑来一人:“羽哥儿!” 季羽心下大喜:“庄姑娘?” 许久的不见的庄姑娘扑了过来,一把抱着他,亲热、地道:“羽哥儿,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我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多亏了你的信,不然我都无聊死了……” 安母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在一起的庄姑娘和季羽。 心中诧异不已。 他们何时关系这般好了? 几人欣喜不已,凑在一起亲热、地说着话,直到安母清了清嗓子,季羽先回过神来,连忙招呼道:“莫站在外头了,快去屋里坐。” 蒋校尉笑道:“嫂夫郎,魏大人也来了。” 季羽一愣,魏知县也来了? 一听新知县来家里了,安母被冷落在一旁的心情顿时阴转晴。 新知县刚上任,就来她安家了?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几人进了主院,果然见一着青色官服的高瘦男人正背手踱步。 正是许久不见的魏大人。 太师椅上还坐着一长胡子老者,正是庄先生。 安家兄弟季羽连忙上前行礼。 “见过庄先生,见过魏大人。” 庄先生摸着胡子点了点头:“尔等深明大义、见义勇为、除暴安良,老朽甚为欣慰。” 魏大人笑道:“你兄弟如今可是青城的大英雄啊!” 安母想搭话,可她向来在权贵面前胆小,不敢说,只堆起满脸的笑站在一旁傻笑。 打完招呼,季羽退了下去,去了灶房。 家里来了这么当兵的,主人又不在家,下人们吓得都躲起来了,直到季羽叫他们出来泡茶上点心,知道当兵的是四少爷的朋友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从躲藏处出来,忙碌起来。 茶还未泡好,外头又传来喧哗声:“我找小五,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阻拦?” “我儿子是这家的,为何要拦着我们?” 季羽跑了出去,见柳夫郎童景元云哥儿被小六拦在外头。 连忙道:“小六,这是我阿母。” 见他平安无事,柳夫郎云哥儿童景元顿时大松一口气。 “羽哥儿,吓死我了……” “嫂夫郎,我正在书局收拾呢!听说安家来了一大群当兵的,连忙赶了过来……” 季羽连忙道:“我无事,四哥也无事……” 一听是安夫郎的阿母,小六连忙放行。 其实说起来,小六以前还在桃花村见过柳夫郎呢! 可当时安家兄弟不在家,他见安家大院里皆是妇人夫郎,都不敢多看,连忙退了出去,这才对柳夫郎没甚印象。 而上回蒋校尉带着手下来青城给安家兄弟作证,小六恰巧有事没来,这才导致童景元不认识小六,这才起了冲突。 季羽拉着柳夫郎的手,介绍道:“阿母、景元兄、云哥儿,这是淮山军的小六。” 小六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得罪了。” 童景元到底是汉子,虽然方才被拦着心中不悦,但他也知道这是小六职责所在。 便拱手客气地道:“方才是我们鲁莽了。” 季羽领着他们进了院子,笑着解释道:“外面有人守卫,是因为蒋校尉魏大人还有庄先生来了。” 季羽端着泡好的茶,领着童景元去了堂屋。 柳夫郎云哥儿胆子小,是不敢去见知县大人的,便留在灶房帮忙做饭。 云哥儿拍着胸口,小小声地道:“柳夫郎,知县老爷来五哥家了?” 柳夫郎也不清楚魏大人之事,猜测道:“你也不想想,承嗣小五是何等英雄?他们昨夜那般英勇,救了多少百姓?知县大人自然要来看看。” 云哥儿眼中顿时涌上无数星星。 五哥好厉害! 进了堂屋,童景元先拜庄先生,庄先生又将他介绍给魏大人。 听他们说了会子话,安母这才知道知县魏大人和庄先生是连襟。 而且,魏大人很是喜欢庄姑娘找个妻外甥女,顿时心思又活泛了。 安母拉着庄姑娘的手亲热、地说了会奉承话,说着说着,又话风一转,想转到季羽身上。 可话还未出口,便见魏大人笑眯眯地接过季羽奉上的茶:“安夫郎,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即可,你可不是普通的夫郎,那可是夫郎中的豪杰,盖世无双啊!” 又对安四道:“听你说,昨夜你夫郎也是勇猛杀敌?” 安四满眼爱意地看向季羽,温柔地笑道:“是。昨夜羽哥儿不顾危险,和我一同退敌,那箭法可是百发百中。若没有羽哥儿,我还不知道如何呢!” 安五也道:“我嫂夫郎那是没得说,出得厅堂入得灶房,武能退敌,文比大家,最重要的是,贤良淑德……” 安五夸完,庄姑娘也夸:“羽哥儿可不是一般的哥儿,不仅俊美无双、心胸开阔,更是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叫我自愧不如啊!” 季羽:“……” 今儿这是怎啦?为何个个都夸他? 童景元也想夸,他想夸季羽是他的财神爷,可见安四对他使眼色,又不敢夸了。 安母不知道嫂夫郎写话本之事,若是知道嫂夫郎能挣这么多银子,只怕又要闹了。 他还是闭嘴吧! 蒋校尉自然也是想夸的,但他担心夸得太过露出端倪,给季羽招来麻烦,便也闭嘴未说话。 他们几个把季羽夸得上了天,夸得安母又羞又恼又诧异。 她那两个儿子夸就算了,反正他们兄弟平日里也总是护着羽哥儿。 可为何魏大人一个知县,竟这般夸一个普通的夫郎? 可她纵使气得个半死,纵使十分不解,也不敢如何,知县大人她可不敢惹,只得脸色讪讪的,连忙退了出去。 待她走了,庄姑娘拉着季羽道:“羽哥儿,走,我们去说会儿子话,不跟他们凑一堆。” 季羽脸上带着笑:“好!” 其实在他心中,他和这堆汉子是一样的,反而和庄姑娘是两个性别。 不过,庄姑娘的性子他还是十分喜欢的,又这么久未见,心中也是有许多话要问。 回了东跨院,庄姑娘和季羽在窗户边的榻上挨在一起坐着说话。 “羽哥儿,昨夜真得多谢你们。我家就几个下人守宅子,若不是你们,只怕房子都要被烧了。” 季羽又笑了笑:“这是应该的。” 庄姑娘摇头道:“得亏了你们,淮山军虽然早有准备,可若不是有你们撑着,青城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呢?” 对这话,季羽未置可否。 他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何况,若这件事真是因为辛氏要对付他们才引发的,鬼知道等青城百姓,尤其是平安巷里的街坊知道了,会对他安家如何? 沉默片刻,他问道:“庄姑娘,你们是同魏大人一同回的青城吗?” 庄姑娘点头道:“本来几日前就该回来的,可外祖母非要补办寿宴,这才耽误了。” 季羽连忙问道:“老夫人可好?” 庄姑娘紧紧握着他的手,笑道:“羽哥儿,托你的福,外祖母身体大体好了。” “这事,我姨丈还说要专门找个机会感谢你一番呢……” 两人说了会子卢老太太病情的话,季羽看着庄姑娘笑意盈盈的脸,试探着问道:“庄姑娘,你和蒋校尉发展如何?” 说起这事,庄姑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眉头微皱:“实不相瞒,你们走后,我和他再未见过。我派人去军营给他送过信,也亲自去找过他,可他要么不在,要么找不到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躲着我。昨日在来青城的路上遇上,他只点了下头,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季羽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方才在前院,见庄姑娘落落大方,蒋校尉也是一脸的笑,他还以为这两人成了呢! 没想到竟是这样。 “庄姑娘,说不得他不知道你的心思呢?” 他还是想撮合这两人。 毕竟,这两人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大好人。 好人有好报,这么好的庄姑娘自然要如愿以偿,找个好的夫君。 庄姑娘轻叹一口气,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舅母帮我说了门亲事,我父亲外祖母皆同意。” 季羽一愣:“那你呢?” 庄姑娘摇头道:“我自然不愿意,今日还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我看父亲大概也是知道我心悦蒋校尉,这才要跟来你家,就怕我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那就难办了。季羽也发起愁来。 庄先生这样有功名的读书人,如何看得上武夫出身品阶低下的蒋校尉? “庄姑娘,我看魏大人对蒋校尉颇为赏识,你要不跟他说说,让他帮你出出主意?” 庄姑娘又是一声叹息:“我也这么想过。可如今的事,最重要的不是我父亲,而是蒋校尉。他若是不喜欢我,那一切皆是徒劳。” 这倒是!这下季羽就没办法了。 感情的事得你情我愿,他一个外人掺和不了。 他们正相对沉默,孙夫郎进了外间,道:“四夫郎、庄姑娘,四少爷请你们去主院呢!” 季羽拉着庄姑娘起身,问道:“可有事?” 第一百零一章 童景元的如意算盘 孙夫郎笑道:“四少爷请平安巷昨夜跟着去巡逻的那些少爷们来家里见魏大人,说是要在家宴客呢!” “那得快去!”季羽庄姑娘两人连忙去了主院,只见堂屋里热闹非凡,昨夜跟着四哥的那些汉子都来了,正恭敬地垂听魏大人讲话呢! 安四过来拉着他的手道:“羽哥儿,还得辛苦你去准备饭菜。” 季羽笑道:“四哥放心,一定办好。” 童景元也凑过来:“子砚放心,不是还有我吗?” 季羽去了灶房,吩咐厨娘多做几桌菜。童景元回了自个家,将家里备着过年的好酒好菜搬了一半过来。 两人忙忙碌碌指挥着下人,在东厢房里开了三桌,招待魏大人庄先生蒋校尉以及平安巷的街坊。 西厢房开了三桌,招待淮山军军士。 而庄姑娘安母柳夫郎季羽几个则在正房西屋吃饭。 季羽硬拉着云哥儿上了桌。 今日有庄姑娘在,他就不信了,安母还能当着庄姑娘的面说那刻薄话? 当着庄姑娘的面,安母果然不敢如何,不止对柳夫郎客客气气,还给季羽夹了好几回菜。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魏大人可是十分赏识羽哥儿,而她向来欺软怕硬,可不得对羽哥儿客气点? 至于云哥儿,她就当没看到。 见羽哥儿对自己这般重视,他一个乡下来的小哥儿,回回都能上桌吃饭,云哥儿自然感动不已。 他在家里时可都没这个待遇。 可看着漂亮得体衣着光鲜的庄姑娘,俊美无双举止斯文得体的羽哥儿,他又自卑得头都不敢抬,筷子都不敢动。 莫说庄姑娘羽哥儿,就连柳夫郎也是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不像他一个乡下哥儿,吃饭嘴吧唧,筷子“哒哒”作响…… 这一顿饭,云哥儿吃得食不知味。 而安母心里也不好受。 她的两个儿子受魏大人重视嘉奖,可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被人冷落在一旁…… 她以为这已经够憋屈的了,可等吃完饭,见安氏族长竟然送来辛氏那个贱人,气得她怒火一冲,人直接晕了过去。 族长看着季羽,摸着胡子道:“她毕竟是你嫡母,先安顿她吧!” 说完便往主院冲去。 方才在外面听人说,新知县魏大人竟然亲自来小四小五家了,这般荣耀,他这个族长岂能错过? 季羽看着晕在孔婆子怀里的安母,又看向担架上已不成人样的辛氏,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纠结片刻,他才对孔婆子道:“先送母亲回房。” 又对孙夫郎几人道:“把她也送去正房。” 他能怎么办?如今魏大人、庄先生,还有众街坊皆在,就算是为了四哥小五科举,他也不能将辛氏扔出去。 不过,虽然不能扔出去,却可以送去安母房里。 安母这般嫌弃他,他不能将安母如何,却可以给安母添堵。 柳夫郎拉着他的手,忧心忡忡地道:“他安家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季羽摇头笑道:“无妨。” 最气的人不是他,而是安母。 有辛氏这个想除又不能除的仇人在,安母必定要膈应死。 柳夫郎自然是不知道季羽这些小心思的,他心里再担心,安家的事也轮不到他管。 见羽哥儿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只能劝自己宽心。 承嗣那么好,必定不会让羽哥儿受委屈的。 既然城里的流民已驱逐,安家大房也落到这个地步再无作恶的可能,那他们应该安全了,柳夫郎和季羽说了会子闲话,然后带着云哥儿回小院了。 还得准备年夜饭呢! 他们才走,小六凑到季羽身边,红着脸挠着头,笑嘻嘻地道:“安夫郎,方才那哥儿是你弟弟吗?” 季羽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嗯!” 小六又问道:“他多大了?可有婚约?” 季羽这才重视起来:“小六,你这是……何意?” 小六羞红了脸,低着头道:“我瞧着他……很好。” 季羽:“……” 小六这是看上云哥儿了? 季羽不敢接话,他不清楚小六的情况,何况,云哥儿心里装着小五呢! 只敷衍地道:“我弟弟自然好。” 终于,主院东厢房的宴席散了,众人拥着魏大人在平安巷走了一圈。 见平安巷门户受损颇重,可人员伤亡财产损失几乎为零,魏大人不停地夸赞道:“好好好,皆是我大康好男儿!” 把平安巷这些汉子夸得个个喜笑颜开。 逛完平安巷,魏大人终于要走了。 魏大人要走,庄先生也得走。 他们是连襟,魏大人又是初来乍到青城,这年夜饭自然得在他庄家吃。 庄姑娘看了眼一脸肃穆的蒋校尉,暗叹一口气,也走了。 倒是蒋校尉淮山军竟然留下。 说是几百淮山军衙门一时无处安置,便分作几拨,各处找地安置。 蒋校尉与安家兄弟关系好,安家房子也大,他便带着手下在安家住下了。 淮山军在平安巷住下,这下街坊个个放了心,高高兴兴地散了,回家准备年夜饭去了。 唯有安氏族长仍死皮赖脸地赖在安家。 “承嗣、小五,我竟不知魏大人,还有那淮山军与你们兄弟竟这般相熟?” “二月的县试可要好好考,我安氏一族就指望你们兄弟了。” 他还要啰嗦,安五道:“族长,那大房……” 一提起大房,族长心虚,不敢多留了,赶紧溜了。 “这马上就要天黑了,我还要回去做年夜饭呢!” 等他终于也走了,童景元突然像是得了软骨病一样倒在安五身上,捶着腰哼哼道:“小五,可累坏我了……” 安五身子一僵,本能地想推开他。 可他也知道景元哥这话不假。 今日为了陪魏大人,景元哥不止将家里准备过年的好酒好菜都拿来了,还八面玲珑、舌灿莲花地周旋在魏大人庄先生众街坊中间,那酒都不知道敬了多少。 这般情义,他又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岂能不知? “景元哥,你先坐,我给你泡茶。” 童景元摆了摆手:“不急,先安顿好蒋校尉他们再说。” 蒋校尉带来的兄弟一共五十出头,全部安置在安五的西跨院。 童景元办事那是相当的利索,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的木板,当场让人做了几十张简易床。 铺盖淮山军自己带了,往木板床上一铺,再在每个房间里点几个火炉,屋里暖烘烘的,条件竟比军营还要好。 住,安排好了,吃的话,童景元从自家拨来几个汉子,在西跨院后院弄了个灶房,专门给淮山军军士做饭。 淮山军虽然住在安家,可和安家的生活完全是分开的,对安家的影响很小。 唯一受大影响的便是安五。 西跨院给了淮山军,安五就没地方住了。 占了他的卧房,蒋校尉也很不好意思:“我还是去同兄弟们住吧!” 安五倒不在意:“无妨,我去主院住。” 等他知道大房搬进了主院,竟然仍不在意,还道:“无妨,我去东跨院住。” 他一个庶子,不好与嫡母同住一个院子。 还是和四哥他们住吧! 可童景元故意道:“没听说过小叔子与哥嫂同住一个院子的。” 安五不以为然:“我又不与他们住一个屋,东跨院还有东西厢房呢!以前在桃花村,我不也是和哥嫂住同一个院子?” 童景元提醒道:“东厢房不是柳夫郎他们住着吗?”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安五反驳道:“柳夫郎他们如今又不住在东厢房。就算住在那里,我住西厢房不就行了?” 童景元谆谆劝道:“这里可不是桃花村,你住哥嫂院里,传出去,让你嫂夫郎如何做人?” 安五这才不耐烦的地道:“那我住倒座房总行了吧?” 童景元继续泼冷水:“倒座房是下人住的,你一个大少爷怎能住?说出去,旁人还以为子砚这个大哥欺负你这个小弟呢!” 安五越发不耐烦了:“那你说,我住哪里?” 童景元连忙笑道:“要不,你去我家同我住?” 安五脸顿时一沉,一甩袖子去了后院。 绕来绕去,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原来是为了让他住去童家。 景元哥如今越发过分了。 童景元追在他身后劝:“小五,我那院子大,就我一个人住,你住我那里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鬼!安五一肚子的火,可他又无法对童景元发火。 本来就是他不对,睡了人家,又无法对人负责。 安五心情不好,只能拿着铲刀去刮墙上被烧黑的墙皮,找些活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烦躁。 见他对自己仍这般抗拒,童景元那个气啊! 他哪里差了?里里外外一把好手,长得也不差,小五怎么就这么嫌弃他呢? 后院里,童景元为安五的抗拒气得个半死。 主院里,安母则为大房搬到她隔壁西屋大发雷霆。 “这房子是我儿子挣钱买的,她凭什么住进来?” “她不能住老宅吗?她家那么多婆子夫郎,就不能侍候她吗?非要送我家来气我……” 安四无奈,只得将老宅里的事简要地说了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辛氏已死 一听老宅的情况,安母是又高兴又气急败坏。 辛氏这是一无所有了? 太好了,没银子了,她倒要看看贱人还怎么嚣张? 可等她反应过来,又气得直跳脚。 这么说,本该是她承嗣小五的家产现在都没了? 安母气得捂着胸口,往椅子上一倒。 这什么世道啊?她为何如此命苦啊? 安四轻叹一口气:“母亲,先忍忍吧!” 安母如何能忍?这可是生死大仇啊! 杀不了又忍不了,安母只能叉着腰,指着辛氏咬牙切齿地骂。 骂到吃年夜饭时,喉咙都骂嘶哑了。 安母气得太狠,没胃口吃饭,安五被童景元缠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 只有安四季羽夫夫吃得颇为愉快。 这是小夫夫成婚以来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能不愉快吗? 夫夫俩,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挑鱼刺,尔侬我侬,心情完全不受安母和安五影响。 待宴席散了,安母回了屋里,继续骂辛氏,安五拎着酒和吃食去了西跨院,找蒋校尉说话喝酒去了。 安四季羽回了东跨院,坐在榻上偎依在一起,温了酒边喝边说着暖心的话。 “四哥,愿往后的日子,我们能一直这般相知相守。” 夫夫相扶相持,直到永远。 “羽哥儿,老天爷一定是看我过得太苦,便派你来拯救我。” 若是没有羽哥儿,他早死了,哪有如今这般好日子? 安四目光温柔地看着季羽。 是越看越喜欢。 他的羽哥儿怎这么俊?这么好呢?每一处都合他心意。 季羽吃吃地笑着,掐着安四的脸:“四哥,你长得可真好!” 这话可不是他拍马屁。 就四哥这副皮囊,若是放他那个时代,妥妥的高富帅霸道总裁范。 尤其是四哥手刃歹人时,那沉着冷静、干净利索、英姿勃发,简直迷死人了。 这么完美的人,若是在他的世界,可轮不到他觊觎。 可在这个世界,他不仅觊觎到了,还睡到了,还睡了又睡…… 夫夫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不到片刻便欲火焚身,从榻上滚到了床上,又从床上滚到窗户边。 借着酒劲是换着姿势使劲折腾,直折腾到精疲力尽,直折腾到大汗淋漓,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待雨歇云散,季羽窝在安四怀里,正享受着高潮的余韵。 外头突然传来孙夫郎的声音:“四少爷四夫郎,该祭祀了。” 安四实在不想起来,和羽哥儿抱在一起好多啊! 可分家这么多年,父亲的灵位终于请了回来,他必须得起来祭祀。 夫夫俩爬了起来,洗漱一番,又换上新衣裳去了主院。 安家祖父母,安父以及安父的妾氏冷如意的灵位皆摆在东厢房里。 安四的意思,以后要将这里改成祠堂,专门供奉祖先的灵位。 这没什么不好的,安母并不反对,可看着夫君灵位旁边冷如意的灵位,又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可再恨,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她的承嗣小五还要科举呢,只能先忍着。 安四拉着季羽的手跪在安父的灵位前,脸色凝重地道:“父亲,这便是儿子的夫郎,羽哥儿。父亲放心,羽哥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夫郎,儿子喜欢得很……” 季羽侧头看着四哥,酸了鼻头、湿了眼睛。 四哥,我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安五跪在一旁,心情不比安母好受多少。 父亲,不孝子睡了个汉子。 那汉子还要儿子负责,儿子怎么负责啊? 等祭祀完,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安四催促安五道:“快去放爆竹。” 安五这才爬了起来,叹着气放爆竹去了。 放完爆竹,一家子守在正房堂屋,烤着火喝着茶吃着点心说着话。 季羽叫来家里所有的下人,一人发了两百钱并一匹布。 然后学着他上一世公司老板的口吻,道:“今年辛苦各位了,明年继续好好干。” 得了赏银和布匹,下人们个个欢喜不已,连忙给安家众人磕头道谢。 安四满眼爱意地看着自己的夫郎,是哪儿哪儿都满意。 他的羽哥儿怎这么好呢? 之前还说不会管家,可家里管得这般井井有条…… 守到大年初一凌晨,感业寺里的钟声响起,安四这才搂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季羽回了屋。 这两日可把羽哥儿累坏了。 终于守完岁,可得好好休息。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无奈得很。 没睡多久,还不到卯时,季羽又起了床。 大年初一,安家兄弟得去安氏祠堂祭拜先人,他这个夫郎得准备祭祀供品。 好在,这些东西柳夫郎孙夫郎提前帮他准备好了,他只需检查一番即可。 他送安家兄弟出门时,正好遇上蒋校尉带着手下也要出门。 见了他们,蒋校尉连忙拱手:“给子砚兄嫂夫郎小五拜年了。” 他一拜年,底下那五十个兵齐刷刷地也跟着拱手拜年。 那场面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震得季羽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连忙拿出早准备好的筐,将包了铜钱的红包一个个分发下去。 发一个就说一句:“过年好。” 今日虽然是大年初一,可蒋校尉他们仍不能歇,还得排查城区,看是否有漏网之鱼。 欢迎收藏,免费阅读全文!大年初一都不能歇,当兵的自然没什么好心情,可一见有红包领,又立马有了好心情。 皆喜笑颜开,纷纷谢过安家兄弟和季羽。 那嘴里的吉祥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乐得季羽心花怒放。 蒋校尉看了眼安家兄弟手中拎着的供品,问道:“去祭祀?” 待安四点头,他又大手一挥:“走!护送安少爷去祠堂。” 那阵势,季羽差点笑出声。 有蒋校尉护送四哥小五去祠堂,必定将那些安氏族人震得死死的。 看他们以后还作不作妖? 待他们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季羽捶着脖子正要回东跨院补觉。 又听主院里安母在骂辛氏,顿时那个心情啊。 两个女人他都讨厌,相互伤害最好。 可大年初一大早上就这么闹,真影响心情。 他也没了补觉的心情,将家里的下人皆叫了过来,一人又发了一百钱。 当是新年第一日的拜年钱。 见他如此大方,几人欣喜不已,各种吉利话顿时蜂拥而来。 “四夫郎大吉大利!” “四夫郎万事如意恭喜发财!” “四夫郎早生贵子!” 季羽:“……” 那夫郎说完,又发觉失言,连忙闭嘴低头不敢再乱说话。 季羽暗叹一口气,摆了摆手:“各自忙去吧!” 早生贵子什么的,他只怕没这个功能。 快中午时,安家兄弟祭祀回来了,他们前脚才到,童景元来了,拉着安五去童家吃饭喝酒。 安五不想去,可被他四哥一瞪:“去,多带些礼。” 只得生无可恋地去了。 这一去,喝到晚上也不见回。 童家来报信,说是安五少爷喝醉了,就在童家睡下了。 季羽心里了然,景元兄拉着小五去童家可不是为了喝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怕是为了那云雨。 不过,他和四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尝过了那美妙的滋味,夫夫俩像是怎么也要不够似的,翻来滚去的,直闹到半夜。 季羽窝在安四的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声。 这云雨的滋味可真好啊! 人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莫过于此吧! 可在这寂静美好的夜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谩骂之声。 那声音来自主院。 安四嘴角餍足的笑意渐渐散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叹气归叹气,脸色并不差。 季羽忍不住问道:“四哥,我瞧着你并不十分烦心这事……” 安四转身面对面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嗓子道:“羽哥儿,跟你说件事。” 见他脸色如此凝重,季羽心口一紧,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连忙肃穆以待:“四哥,你说。” 安四轻叹一口气:“其实……辛氏……已死。” 季羽心下一惊:“她已……” 那个“死”字未出口,发觉自己太大声,连忙捂着嘴,小小声地道:“四哥,她死了?” 他这个可爱的模样,看得安四心头直发甜,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下,又点头小声道:“死了。” “可……”季羽指了指主院方向:“那屋里的是何人?” 安四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她那个卷款放火的心腹。” 季羽有些糊涂了:“四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族长告诉你的?” 安四眼神一暗:“族长去的时候,辛氏已经死了,他只见到倒在地上穿着辛氏衣裳、烧得面目全非坏了嗓子的妇人。” 季羽反应过来:“四哥,你前夜去老宅了?” 若是没去老宅,又如何知道这些事? 安四点了点头:“辛氏之前只是针对我们兄弟,看在魏大人的面子上,看在科举的份上,我还能忍。可这回竟然要灭我们满门,我岂容能忍?” 敢对他的羽哥儿动手,他岂会放过? “前夜巡逻驱逐流民时,我骑马追赶一名强、暴妇人的流民,追去了城东。收拾了那人之后,趁着这个机会我去了老宅。辛氏借流民之手杀我们,我便也借流民之手杀她。” 第一百零三章 羽哥儿你真好 安四眼中的怒意渐渐散去,轻叹一口气道:“她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进老宅时,外头的流民正撞门放火,里头的下人跑了个干净。屋里辛氏正和心腹争执打架。她心腹卷了她的钱财放火要跑,她拼命拉扯。两个妇人力气差不多,拉拉扯扯了许久,结果火越烧越大。我还未来得及动手,她那心腹拿起一个花瓶将她砸倒在地。我打晕她心腹,再去看她时,她已断气。” “她既已死,我本想离开。可转念一想,若是她死了,我和小五还得守孝,就不能科举了。便将她俩的外衣换了,带走了辛氏。” 这般惊险戏剧性的事,若是旁人听了,只怕要胆战心惊。可季羽的专注力不在辛氏被心腹杀了这件事上。 这种事情,小说里见多了,没甚好稀奇的,季羽只在乎他四哥。 他紧紧抓着安四的胳膊,忐忑地问道:“四哥,你有没有被人发现啊?” 若是有人看到,只怕又是一件麻烦事。 安四摇头轻轻笑了笑:“我在城东长大,对那里了如指掌,又换了衣裳蒙了面,抄近道走后门进的老宅,无人看到,更不可能会有人认得。” 季羽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安四摸着他的脸问道:“羽哥儿,你会觉得我大逆不道吗?” 季羽眉头一皱:“怎么会?母慈子才孝。何况,她又不是你们母亲。若不是担心影响你和小五科举,我是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你和小五,这回更过,竟然为了一己私欲,怂恿流民进城,置满城百姓的安危不顾,简直太恶毒太歹毒了。” 安四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咬了下他的唇一下,笑道:“羽哥儿,你说的话,我怎这么喜欢听呢?” 季羽喜滋滋地追着啃了安四一下:“因为四哥本就没做错,错的是她们。” “这回流民之祸,城里有多少百姓受了这无妄之灾?有多少房屋被烧,店铺被抢,多少人伤亡,妇人夫郎多少遭了强、暴?被心腹用花瓶砸死已算便宜她了。” 说起这回的流民之祸,安四脸色又变得凝重:“虽然财物绝大部分找了回来,可那些被烧毁的店铺房屋,还有那些可怜的妇人夫郎……” 季羽沉默片刻,又忐忑地问道:“四哥,你说,若是他们知道这事因辛氏而起,会不会将怨气撒到我们家啊?” 安四摇头道:“羽哥儿,莫怕,知情的山贼都已经死了。本来还有几个活口的,魏大人担心会牵扯到我们兄弟,便让蒋校尉将他们全杀了。” 季羽:“……” “四哥,魏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安四又摇了摇头:“真实目的不清楚。他只是说,因为之前的放纵,才导致如今这般严重的后果,是他错了。辛无忌这人,知州大人绝对不会再纵容。” 季羽点了点头:“他知道就好。” 若不是因为之前的纵容,哪有这回的流民之祸? 沉默了片刻,他又紧张地问道:“可是,四哥,那黑山寨不是还有人吗?他们会不会知道辛氏雇他们的人混进城里杀我们之事?” 安四摸着他紧皱的眉,笑着安慰道:“你还不知道吧?淮山军先去了黑山寨,将山贼全剿灭了,得了消息才一路追来青城的。” 季羽这才放心了。有蒋校尉在,必定会将知情人士处理掉的。 “四哥。”他搂着安四的脖子,担忧地道:“主院那个……等醒来了,不会露馅吗?” 安四摇头笑道:“不会。她烧成那个样子,又说不了话。就算能比划,她杀了主母,只有死路一条。只要她不蠢,就会乖乖地做辛氏。” 也是。季羽点了点头。 从之前侍候人的变成被人侍候的,只要不傻,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他又问道:“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养着?” 这可是个杀人犯,还是辛氏欺负四哥小五的帮凶。 可现在不仅住在他家,还吃他们的用他们的,想想都觉得憋屈。 安四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养着就养着吧!就是难为母亲了。” 一说到安母,季羽心里突然不厚道地乐开了花。 对,养着好。就是要膈应安母、气死安母。 有这个假大房在,安母应该再没精力来嫌弃他了。 果然,初二这日早上,安四季羽夫夫去请安,只见安母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脸色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 季羽假模假样地问孔婆子:“母亲这是怎么啦?” 孔婆子道:“夫人昨夜睡不着,去了西屋,许是受了风寒,又许是太过愤怒,早上便病了。” 季羽心里暗爽不已,但嘴里道:“四哥,快去请郎中!” 太好了,终于有个能治安母的人了。 可也因为安母,他一时也无法去小院看柳夫郎。 今日可是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啊! 他迟迟不到,柳夫郎必定心急坏了吧? 好在,没多久安五回来了。 只见这孩子,眼下发青脚步发飘,见了四哥嫂夫郎,红着脸连头都不敢抬。 安四看着他,剑眉紧皱:“昨日这是喝了多少?” 被他这么一说,安五头都快要低到胸口了。 这副被白骨精吸了阳气的模样哪是喝酒喝的?季羽连忙打圆场道:“小五,母亲身子不舒服,我要回小院看阿母,你能帮我照看下母亲吗?我们去去就回。” 安五连忙点头:“好,嫂夫郎你们去吧!母亲我会照看,不必急着回来。” 四哥,快走吧!你这锐利的眼神谁受得了啊? 可他们没这么快走,还得等郎中来了看了再说。 大过年的,郎中哪有这么快来? 等到巳时,郎中才姗姗来迟。 给安母把了脉,说并无大碍静心养着即可。安四点了点头,又道:“麻烦再去西屋瞧瞧。” 假大房情况就严重得多,郎中摸着胡子摇头晃脑地道:“腿先这样养着吧!至于往后能不能走路就看造化了。而脸和嗓子是指定好不了了。” 只要不死,安四不介意养着这人。 送走郎中,准备好礼品,都快到巳时末了,安四季羽夫夫大包小包地,才走到前院,竟遇上蒋校尉他们回来。 “子砚,这是去岳母家拜年?” “嗯!耽搁了时间,有些晚了……” 他们俩正说着话,小六跑过来:“安夫郎,我帮你拿东西。” 季羽正要谦让,蒋校尉点头道:“小六,你就帮着拿东西,送安少爷安夫郎回岳家。” 像是得了圣旨一般,小六连忙接过东西,眉开眼笑地出了院门。 反客为主道:“安夫郎,走吧!” 季羽:“……” 好吧!那走吧! 大过年的,人家主动帮忙,他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至于小六帮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大概也是清楚的。 果然,到了小院,放下礼品后,小六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红着脸挠着头,傻笑着看着云哥儿。 可云哥儿根本没看他,只抱着水哥儿和季羽笑眯眯地说话:“哥,你们怎么才来啊?阿母可着急了,都让我去巷子里看了八回了……” 哥?阿母?季羽诧异地看了柳夫郎一眼。 柳夫郎笑着解释道:“昨日改的口。” 既然改口叫哥叫阿母了,季羽自然要重视起来,给云哥儿包了个大红包。 可云哥儿哪敢收一两银子的红包? 吓得连忙推了回去:“哥,不用,你帮我们那么多,我还未回报你呢!” 季羽又笑着塞了回去:“云哥儿,留着,做嫁妆也好,做其它用处也好,身上得留点贴己。” 这话说得云哥儿鼻子一酸,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大过年的哭鼻子不吉利。 可羽哥儿待他实在太好了…… 而水哥儿,年龄虽小,可反而不愿改口。 季羽也无所谓,他本来也只想帮云哥儿,水哥儿只是附带的。 待云哥儿出嫁了,水哥儿是要回杨家,还是怎么的,随他自己。 季羽云哥儿哥俩亲热、地说着话,安四小六则在一旁看着。 安四看着季羽,小六看着云哥儿。 柳夫郎进来叫他们吃饭时,一见儿婿满眼温柔地看着羽哥儿,心里顿时喜不自禁。 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又见小六看着云哥儿眼睛都不眨,心里又忍不住打起了鼓。 这是…… 小六这人,以前去桃花村找安四,见一屋子的夫郎娘子,他还不好意思久待。 可这回,不仅敢久待,还敢和夫郎娘子一桌吃饭,吃得那个高兴啊!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云哥儿都不眨一下,差点将饭扒鼻孔去了。 他这般露骨,云哥儿竟然不知,只低着头边吃饭边心里想着五哥。 五哥为何没来呢? 不来也正常,哪有小叔子跟着嫂夫郎走娘家的? 那他何时才能再见到五哥呢…… 云哥儿年纪小,心里又装着人,自然没发现小六的异样。 不止云哥儿不知,安四也未发现异样。 他一个汉子,自然对旁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不甚关注。 他的眼里只有羽哥儿。 第一百零四章 你要的不过是苟且 安四的眼里只有羽哥儿。 夹菜打汤给鱼挑刺,眼珠子也快长羽哥儿身上了。 小院这边吃得其乐融融,安家大宅子里,安五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童景元来了,大包小包的。 “你来作甚?”一见他,安五就臊得慌,怕得厉害。 童景元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自然是来给伯母拜年的。” 他隔着屏风向安母拜年:“安夫人,祝您福如东海身体健康……” 安母想着西屋的辛氏,捂着头哼哼道:“哪有福啊?我的命好苦啊!” 安五虽然羞于见童景元,但更不愿童景元听他母亲抱怨,连忙拉着他朝前院走去。 可童景元反扯着他去东跨院:“小五,我们谈谈。” “不去。”安五如今根本不敢同童景元独处。 被这般严词拒绝,童景元也不气,笑眯眯地道:“不去也行,那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说昨夜和今早的事……”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安五捂着嘴:“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啊?” 安五又气又羞,这种事情能拿到外面说吗? 童景元可没什么羞耻之心,被小五抱着捂着,他还高兴坏了,伸出舌头色情地舔着小五的掌心。 舔得安五心尖一颤,面红耳赤,身体如过电一般,连忙松了手。 童景元趁机拉着他往东跨院走去:“小五,我有话要和你说……” 安五心里烦得厉害,可也拿没脸没皮的他无法,只得跟着去了东跨院。 才一进堂屋,他正要严词告诫童景元不能再如此荒唐了,没想到被童景元一把抱着他,在他唇上“吧唧”几口。 “你……”安五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地看着童景元。 童景元如偷腥得逞的猫一般,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脸的满足和幸福。 趁他愣怔着,又“吧唧”几口:“小五,我喜欢你……” 等感觉一根湿滑灵活的舌头往嘴里钻,安五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推开童景元。 “景元哥……”他冷着脸,怒斥道:“不可再如此!” 童景元差点被他推倒,扶着桌子仍是一脸的笑:“你不喜欢?” “不喜欢昨夜还快活得大叫?” 安五脸色越发红得厉害,都不敢看童景元了:“昨夜我醉酒睡着了,那事……并不是我本意。” 童景元呵呵笑着:“那今早呢?我坐在你身上时,你可醒了。你还不是快活得直哼哼?” “你……”安五想否认。 他没有快活得直哼哼。他当时很诧异很生气,他想推开坐在他身上上下起伏的景元哥。 可否认的话说不出口,他心虚了。 今早醒来,发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景元哥还坐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胳膊身子上下起伏着,一脸的沉醉,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他确实诧异生气了,也伸手去推了。 可他只软绵绵地推了一下,然后任由景元哥在他身上继续起伏。 上回在桃花村的事,他完全不记得是何感觉。 可这回,他清楚地感觉到了。 是那样的快活,快活得他灵魂像是出了窍。 他一次次攀上极乐的云顶,然后又坠下深渊……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脸上的怒气不再,童景元心里乐开了花。 看来小五是得了趣,气不起来了。 “小五……”既然小五不再生气,他又得寸进尺,握着安五的手抱怨道:“小五,你太大了,我好痛哦……” 一听这话,安五脸色一变,怒斥道:“大白天的胡说什么?” 这种话怎么张口就来?羞不羞耻? 可童景元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又拉着他的手摸向臀后,笑眯眯地道:“你不信啊?不信摸摸就知道了……” 才摸上那个让自己欲仙欲死之处,安五吓得连忙抽回手,将人一推:“景元哥……” 他深呼吸一下,冷着脸道:“适可而止,我们皆是汉子,往后不能再这般了。” 童景元被他推得摔倒在地,气得个半死,冷笑道:“汉子?早上你快活的时候怎不说两个汉子了?” 安五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胸口剧烈起伏了片刻,又缓和下脸弯腰拉起童景元。 “景元哥,是我对不起你。你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童景元只觉内心深深地无奈:“小五,我不要你的补偿,我只要你。” 安五比他更无奈:“景元哥,我们两个汉子如何在一起?你家人会同意?你觉得我母亲我四哥会同意?你不怕旁街坊邻居笑话?” 这话堵得童景元也是一时接不上话。 他父亲是不可能同意的,而安母那人,更加不会同意。 “小五。”他轻叹一口气,拉着安五的手轻柔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偷偷在一起,不让人知道不就可以了吗?” 他以为自己善解人意,可安五听了这话顿时怒火冲天:“原来你要的不过是苟且。” 他原以为是自己醉酒睡了景元哥,可后来看景元哥那个骚样,便知不是。 他原以为景元哥是真心喜欢他,可从方才景元哥这些话来看,也不是。 景元哥要的只不过是苟且,只不过是那欢愉。 这种人,他看不起。 说完这话,安五一把甩开童景元的手,黑着脸走了。 童景元愣愣地看着他高大决绝的背影,只觉这话匪夷所思。 苟且?什么苟且?你快活我快活不就够了? 难道还要光明正大?难道还要天长地久? 他们两个汉子能光明正大? 什么人能天长地久? 他就没见过天长地久的,再好的感情,要不了几年也腻了烦了,然后纳了新人…… 小五之前不是也害怕这事会暴露在众人面前?有什么资格来说他? 初三,安家兄弟跟着蒋校尉去了城外练骑射。 季羽也想去,可安母如今还病着,他若是丢下安母不管,只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家里。 好在,安家兄弟刚走不久,庄姑娘来了。 季羽借口要陪客,也不管安母了,拉着庄姑娘去了东跨院。 “庄姑娘,四哥还说初五过后去拜访庄先生呢!” 这初五之前皆是亲戚家相互拜年,像童景元初二来,庄姑娘初三来,这种事还是颇为稀少。 当然了,季羽心里也清楚,童景元和庄姑娘初二初三地来安家,都不是为了拜年,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为了安五,一个为了蒋校尉。 庄姑娘笑意盈盈地道:“听闻安夫人身子不舒服,我便来看看,随便拜个年。”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等进了堂屋,庄姑娘连忙问道:“羽哥儿,蒋校尉可在?” 季羽暗叹一口气:“你来得不巧,他和四哥小五去郊外练骑射去了。” 庄姑娘脸上的笑意顿时换上了郁闷:“又没遇上。” 季羽安慰她道:“莫急,你今日留在这里吃饭,必定能遇上的。” 庄姑娘脸上这才又浮上笑容。 “羽哥儿,这几日、你见他多吗?你们都说了些甚?有没有说起我?” 季羽摇头道:“我们虽住在一个宅子里,可没见上几面。” 还没见得有小六多。 “就是见了面,也是他们汉子之间说话,说的也是些客套话。” 庄姑娘脸上的笑意再次散去,胳膊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帮轻叹一口气:“羽哥儿,我觉得他不喜欢我……” 季羽出主意道:“要不你亲口问问?” 庄姑娘性子向来豪爽,大可不必如此矜持,直接问就好了。 喜欢就继续,不喜欢就再觅良人。 庄姑娘如今快二十了,在古代,这已经是超高龄了,可耽误不起。 庄姑娘沉思片刻,点头道:“好。” 等安家兄弟回来,没想到蒋校尉也跟着进了东跨院,庄姑娘高兴不已,正要找借口找蒋校尉单独说话,可蒋校尉先开口了,却是对季羽说的:“安夫郎,我今日来,是想问件事。” 季羽正忙着端茶上点心,听他这么严肃地说话,顿时一愣:“何事?你问。” 安四拉着季羽在椅子上坐下,笑道:“莫紧张,是好事。” 蒋校尉这才发现自己脸色太过严肃,连忙缓了缓脸色:“安夫郎,我是替小六问的。他呀!看上你那弟弟云哥儿了,就想问问,云哥儿可有婚约?” 原来是这事。季羽看向安五,见他正喝着茶,脸色未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微笑着道:“嫂夫郎,我觉得小六不错,性子敦厚又直爽,那身手不比我差。” 季羽暗叹一口气。 小五果然对云哥儿没有半点想法。 他摇了摇头:“蒋校尉,云哥儿未有婚约,可他的事,不知四哥有没有和你说过?” 蒋校尉点了点头:“说了一些,小六也是知道的,他并不在意,他是真心喜欢云哥儿。” 季羽有些为难:“蒋校尉,云哥儿虽是我弟弟,可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云哥儿。” 蒋校尉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又道:“安夫郎,你放心,小六虽是行伍粗人,可家境还不错,家里有房有田,就是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可能帮衬不了他多少。不过,他父亲过世时,留下一笔抚恤金,够他们过小日子了。” 第一百零五章 的烦恼 季羽一愣:“小六是孤儿?” 蒋校尉点头道:“他父亲曾是我上峰,出任务时中埋伏死了。他母亲悲痛过度,没多久也死了,当时他不过十岁,军指挥使便把他接营里养着,就这样也成了淮山军的一员。” 季羽心情一时有些沉重。 小六看着那般开朗,没想到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他还在难过,安五笑道:“无妨,若是云哥儿愿意,到时他出嫁,我也会出一份嫁妆,他们日子差不了。” 蒋校尉看着他,眼中似有不解。 安夫郎的过继弟弟出嫁,安。浴盐。五一个小叔子出甚嫁妆? 安五连忙解释道:“蒋校尉,你不知,我们兄弟上回被大房陷害,景元哥的人去桃花村找村长作证,村里人谁也不敢说出村长的下落,还是云哥儿偷偷告知的。这份恩情,我必定要报答的。” 一听这话,蒋校尉笑道:“这等有情有义的哥儿,若是看得上小六,那是小六的福分,到时我也会出份聘金……” 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嫁妆聘金之事,好像这婚事已成了一般。 季羽看着安四,无奈得很。 安四懂他的心,插嘴道:“这事,还得看云哥儿的意思。” 坐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庄姑娘心情颇为复杂。 蒋校尉对旁人的亲事这般操心,怎不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 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了事,庄姑娘正要找蒋校尉说话,她父亲派人找过来了。 “姑娘,先生催你回去呢!” 庄姑娘看了眼季羽,无奈得很,这回是谈不成了,只能等下回了。 她眼中的失落,季羽看在眼里,心里也着急,晚上雨歇云散过后,他问安四:“四哥……你和蒋校尉说过庄姑娘的事吗?” 安四摇头道:“没有。” 季羽又问道:“那你说,蒋校尉喜不喜欢庄姑娘?” 安四仍摇头:“我觉得应该不喜欢。” 季羽不高兴了,掐着安四的腮帮子:“四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被掐了,安四也不喊痛,还摸着季羽的头发,温柔地笑了笑:“若是喜欢一个人,哪藏得住?心里眼里皆是他。” 就像当初他对羽哥儿,虽不能明目张胆如何,但季家一有风吹草动,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可蒋校尉,对羽哥儿都比对庄姑娘要亲近。 季羽低头不语,回想着今日蒋校尉的一言一行,好像除了刚进堂屋时,对庄姑娘抱拳打了个招呼,其余时间,再未看过庄姑娘一眼。 难道真不喜欢庄姑娘? 季羽郁闷了片刻,又想说云哥儿喜欢安五之事。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事不能说。 安五明摆着对云哥儿没意思,何况这中间还夹着景元兄,他说了又能如何?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安五这边既然没戏,翌日,季羽便去了小院看柳夫郎,顺便找云哥儿说话。 可没想到,小六竟然在,挽着袖子正帮着磨江米。 这小孩,一脸的笑,边磨磨边和杨婆子说着话,可眼睛却看着云哥儿。 可云哥儿低头做着针线活,并未关注小六。 见他来了,小六连忙起身,满脸笑容地打招呼:“安夫郎来了?” 那说话的口气,感觉他才是主人,季羽是客。 季羽很是无奈,小六这是将这里当做家了? 小六确实将这里当家了。 这里有他喜欢的云哥儿,有温柔善良的柳夫郎,还有热情的杨婆婆,还有可爱的水哥儿。 这里温馨又自在,这里的一切皆是他欠缺的,也是他期望憧憬的。 “哥,你来了?”季羽来了,云哥儿比小六还要高兴,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一把拉着季羽:“哥,我给你做了鞋,你试试……” 季羽一时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满眼期望的小六,一边是心里装着安五的云哥儿。 他若是说了小六的事,就怕云哥儿以为是他的意思,然后抱着报恩的心思,嫁了。 他要的是云哥儿快乐,而不是报恩。 可安五对云哥儿没意思,云哥儿这样等下去,也是徒劳。 何况,小六真的不错。 人品不错,还小有资产。 若是错过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这么好的。 纠结半天,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未说。 这事再等等,等云哥儿再大一些。 初五,安四要去庄家给庄先生拜年,季羽想拉蒋校尉一同去。玉岩征里 他不仅愁云哥儿的事,也愁庄姑娘的事。 他再帮庄姑娘一回,行不行,看庄姑娘自己的了。 可蒋校尉不愿去:“安夫郎,我还有些事,就不去了。” 季羽很是诧异:“不是说流民皆已清除了吗?你今日不是休沐吗?” 蒋校尉低垂着眼皮,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看他:“安夫郎,我明白你的用意。” “庄姑娘很好,可我……配不上她。” 季羽:“……” 原来蒋校尉心里清楚着呢! “有何配不上的?你情我愿不就够了?” 难道是蒋校尉觉得自己的出身比不上庄姑娘,自卑了?可庄姑娘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啊! 蒋校尉摇了摇头,直接道:“安夫郎,我不愿意。我有喜欢的人,没必要耽误庄姑娘。” 季羽:“……”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蒋校尉。 原来这么多年不娶,是因为心里有人? 他想问:你喜欢何人? 可他也知道这不关他的事,只轻叹一口气:“是我多事了。” 蒋校尉摇头道:“不。安夫郎……你很好。庄姑娘的事,下回遇上我亲自跟她说。” 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羽看着他的背影,愁得心肝痛。 这都什么事啊? 他心中那口郁气还未散完,又见童景元来了,笑眯眯地和安五说着话。 可安五冷着脸低着头,连正眼都不看童景元一下。 这下他更郁闷了。 再次感慨道:这都什么事啊? 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喜欢他…… 就没个两情相悦的? 正月初七这日,平安巷突然敲锣打鼓来了许多人。 有乐人,有衙役,还有淮山军军士。 在平安巷巷口立了个牌坊,上有知县魏大人手写“除暴安良平安英雄”几个烫金大字,旁边还附上一长串流民之祸发生那夜参与巡逻的汉子名单。 以表彰平安巷为青城做出的贡献。 牌坊立好,衙役们又敲锣打鼓来了安家,将一块知县魏大人亲手书写的“忠良安家”牌匾挂在了安家大宅子的门楣上。 除了牌坊和牌匾,平安巷那些参与巡逻的汉子,每人还有十两银子的奖赏。 赏金不多,可这荣耀却十分难得。 这可是官方认可的。 这一牌坊一牌匾一赏金,可把平安巷,把安氏一族高兴坏了,又是放爆竹又是摆宴席,热热闹闹搞了三日。 待热闹一过,就要办正事了。 魏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解决流民一事。 他直接采纳了安四当初在淮山县提的建议。 被抓的那些流民,只要不是杀人强、暴这些死罪,其余参与者,比如说放火抢劫者送去采石场服苦役,其余轻罪者则送去青城笔架山开荒。 家眷随同。 有淮山军在,郊外的流民不到三日便驱散了个干净,窝棚被铲平,污泥粪便被掩埋。 一切又回到流民来之前的模样。 困扰青城百姓半年之久的流民之灾终于解决。 淮山军离开青城城区,驻扎在笔架山附近,监督流民开荒。 笔架山离青城虽不远,可要见面就难了。 得知蒋校尉他们要走了,庄姑娘连忙赶来,将蒋校尉堵个正着。 季羽心里着急,担心蒋校尉拒绝,庄姑娘会受不了。 可他再着急,这感情的事,他一个外人也插不了手。 何况,如今县试在即,他还得监督四哥小五温书呢! 季羽站在东跨院院门口,一边听四哥小五背书,一边看着前院。 等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果然见庄姑娘出来了,失魂落魄地走着。 那模样,看得季羽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拉着她。 可他不敢说什么怜惜的话,怕庄姑娘这般好强的姑娘面子上受不了,只道:“中午我做酸菜鱼,留下来吃饭吗?” 庄姑娘挤出笑容笑了笑:“不了,我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抽出手走了。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季羽心情越发难受。 这么好的姑娘,蒋校尉怎么就不喜欢呢? 他这边正为庄姑娘感到惋惜,可等蒋校尉出来,他又立马改了立场,心里夸赞起蒋校尉来。 说起来,蒋校尉这样才是真汉子。 但凡功利一些,都会攀着庄姑娘紧抓不放。 庄姑娘这样的,放他那个世界,妥妥的书香门第,妥妥的权二代。本身人又长得貌美如花,谁不喜欢? 可蒋校尉竟然这般果断地拒绝了,可见不是个功利的。 淮山军要走,小六依依不舍,看着季羽欲言又止,可他又不好直接问季羽,便去求蒋校尉。 蒋校尉只得来找季羽:“安夫郎,不知你弟弟对小六有何想法?” 季羽心里那个愁啊! 为难地道:“蒋校尉,实不相瞒,我还未跟云哥儿说小六的事。” 第一百零六章 痴男怨女 “实在是云哥儿如今还小,我怕我说了小六的事,他以为是我的意思,然后报恩出嫁。” “蒋校尉,我只想云哥儿过得快活,我只想他找个自己喜欢的,不想为难他。” “若是小六有心,能打动云哥儿,那这门亲事我必定是举双手赞同的。” 他的这些话,若是旁人必定不能理解。 这姑娘哥儿的婚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还要哥儿自己同意? 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可蒋校尉因为这么些年来,一直顶着母亲和上峰的施压未成婚,自然理解季羽的意思。 若是自己不喜欢,即使成婚了,也是不快活的,又有何意思?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跟小六说清楚的。” 好在小六也能理解,他红着脸挠着头,羞涩地跟季羽保证道:“安夫郎,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云哥儿也喜欢我的。” 那就好!季羽放了心,目送淮山军的离开。 只要云哥儿愿意,他必定风风光光送云哥儿出嫁。 安四搂着他的腰,笑道:“好了,现在不必再为云哥儿的事着急了吧?” 季羽笑了笑,转身和安四回了东跨院。 庄姑娘和云哥儿的事,暂时放一边吧,等四哥小五县试之后再说。 而安五也拿温书当借口,拒绝童景元上门。 童景元也知科举要紧,只能是咬碎一口小白牙,忍着等着。 不止他要忍着,安母也得忍着,这县试在即,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随意大声谩骂辛氏了,就怕影响了她两个儿子科举。 没了旁的事干扰,安家兄弟专心温习。 熬到正月底,县试终于来了。 二月初一,季羽满脸笑容地送安家兄弟去考场。 武举县试,两文三五,唯有两场笔试过了,才能参加后面的武试。 笔试,一考策论,二默写五经。武试,考弓马。 季羽并不担心这场考试,武举不像文举,对考生的笔试要求没那么高,何况安家兄弟在他监督下,如今的文化课并不差。 安家兄弟同样也不担心。若是连县试都考不过,那还考什么武举? 进考场前,安四摸着季羽的脸笑了笑:“羽哥儿放心,夫君定会考个头名送给你。” 季羽笑道:“那我等着。” 等安家兄弟进了考场,他果然在外头等着。 与他同样等着的还有童景元。 可这人离得远远的,盯着考场的门,一脸的郁色。 季羽等得无聊,左右无聊乱看,一回头,便看到了酒楼里喝酒的他。 被看到,童景元只犹豫片刻,便下了酒楼,对着季羽拱手一拜:“嫂夫郎。” 季羽笑了笑:“景元兄这是在等小五?” 童景元先是脸一僵,片刻后又摇头笑道:“嫂夫郎都知道了?” 季羽反问道:“知道什么?” 童景元无奈地道:“上回在桃花村,嫂夫郎就知道了吧?” 季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笑了笑。 童景元知道季羽可信,季羽若是不可信,这件事子砚必定知道了。 若是子砚知道了,小五只怕要被打断腿。 叹息一声:“嫂夫郎如何看我?” 季羽沉默片刻才道:“真爱无敌。” 童景元眉头一皱:“这是何意?” 季羽解释道:“只要是真爱,两个汉子也无妨。” 这话说得童景元心头一暖:“嫂夫郎果然不同凡响、与众不同。” 竟有如此开朗的见解? 可高兴过后,他又忧愁不已:“可小五不肯理我。” 季羽眉头微皱:“小五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童景元摇头道:“开始时他很排斥,如今……” 如今小五也许没那么排斥了,可小五很是不耻他苟且的想法。 他也确实愧对“真爱”两个字。 对小五,他确实是见色起意。只馋小五的身子,从未想过以后…… 可两个汉子有什么以后? 何况,就算他想过以后,小五就肯和他在一起了? 童景元到底是个汉子,即使心中再烦恼,这等私房秘史跟一个夫郎也说不出口。 他不说,季羽也不问。 感情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置喙。 两人就这样站在风口沉默地等着,等到笔试结束,考生哗啦啦地涌出考场。 季羽连忙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道:“四哥小五……” 安五一脸的兴奋:“嫂夫郎,这笔试全是你说过的,我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如何答,这回必定……” 他话还未说完,看到季羽身后的童景元,顿时脸一僵,嘴里的话说出不来了。 见童景元也来了,安四连忙拱手道:“景元兄,多谢!” 考试期间,童景元不敢自找没趣,笑着摆了摆手:“子砚,无须客气,就是来看看你们考得如何。既然考得好,那我便放心了。我走了,你们快快回去吧!明日还有弓马呢!” 弓马对安家兄弟算什么? 按安五的话,闭上眼睛这青城也无人是他们兄弟的对手。 待成绩出来那日,安家兄弟高居榜首,安四第一安五第二。 虽说只是县试,可这样的成绩,安母还是高兴得烧香拜佛祭安父,又在辛氏面前嘚瑟地炫耀了好几日。仿佛以前那个嫌弃武举的人不是她一般。 安家兄弟过了县试,庄先生只摸着胡子淡淡地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事。继续努力,准备四月的府试。” 然后又给了安家兄弟一摞书。 而柳夫郎云哥儿则激动万分。 儿婿有出息,柳夫郎这个丈母娘能不高兴吗? 五哥这般出色,云哥儿能不激动吗? 他的五哥果然厉害。 可激动过后,又越发忐忑自卑。 五哥这么厉害,他如何高攀得上?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童景元。 童景元最初是不愿安五科举的,若是小五高中,必定会离开青城,那他和小五见一面都难。 如今,小五这般抗拒他,若是高中,必定离得远远的,往后只怕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与安家兄弟高分通过县试这一喜事同来的还有辛无忌的消息。 因为勾结山贼,煽动暴乱,辛无忌终于被抓,人也被送往京城,等着大理寺审理。 没了知州大人的庇护,辛无忌最后会得个怎样的结局,魏大人也透了底。 最轻也逃不过流放三千里。 一想到他们的仇人,一个被抓,一个身死,安四夫夫心情顿时大好。 写话本温书练弓马也越发有劲头了。 季羽话本写得快,童景元就挣得越多,这也算是对他情场失意的一个补偿吧! 童景元挣得多,季羽的润笔分红必然就多。 那匣子里的银票银锭都装不下了。 这般好事,安四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们兄弟皆不是那等吃软饭之人。季羽大把挣银子,他们兄弟心里自然着急。 虽然靠着卖马剩下的银子,还有皮货铺子的收入,他们日子还过得下去,但若一直这般坐吃山空,那就真要吃软饭了。 兄弟俩一商量,书继续温习,弓马继续练,但老本行也得捡起来。 隔三差五便回桃花村打次猎。 有时候带着季羽同去,有时带着蒋校尉同去。 几人合作,每回都能猎到一些值钱的大家伙。 挣的银子贴补家用,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三月中旬,一段时间不见的童景元来了安家,是来给季羽送润笔的,同时还带来个消息。 庄姑娘订婚了。 景元哥来了,安五本来要回避的,可一听这消息,脚步一顿。 季羽诧异地道:“庄姑娘订婚了?和谁?” 小五的抗拒,童景元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低着头轻叹一口气:“说是淮山县她大舅母的侄子,是个秀才,前途无量。” 季羽大概知道是何人。 庄姑娘以前和他说过这事。那时候庄姑娘还是不愿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妥协了。 季羽心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即使童景元给了他一大笔润笔,心情也未能好起来。 他自己和四哥两情相悦,便也希望这世上所有有情人皆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可如今,没一对好的。 蒋校尉心有所属,庄姑娘订了婚,童景元怅然若失,小五避之不及,小六热情似火,可云哥儿浑然不知…… 季羽其实想错了,童景元是有些郁闷,却不是怅然若失,反而是个脸皮厚的,即使安五躲着他,他也要缠上去。 他这人不仅脸皮厚,胆子还大。 专门派了人盯着安家,只要安五出去,逮了机会,他就黏上去。 虽然大多时候皆是碰一鼻子灰,但安五也有防患不到之处。 这夜,安五在西跨院睡得正好,半夜一具光溜溜的身子钻进他的被窝里,然后……安五身手那么好,自然发现了,然后,一脚将人踢下了床。 他原以为只是歹人偷窃,才抽出剑,可等看清地上光溜溜之人是童景元后,是又恼又气。 “你又作甚?” 他虽然气童景元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可还是下了床,将衣裳拿给童景元:“地上凉,快起来。” 童景元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最会顺杆爬,见小五并没有勃然大怒将他赶走,连忙跪坐起来,一把搂着安五:“小五,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第一百零七章 事态紧急 被抱着,安五只觉身子一僵,就要推开童景元。 可他的手还未挨上童景元,突然发出一声变调的“啊……” 童景元那个厚脸皮的,竟然叼着他那话儿在舔弄吮吸。 已尝过那种滋味的安五如何受得了这般刺激? 顿时爽得一哆嗦,呻吟出声。 可安五年纪虽小,却是个意志坚定的,童景元都做到这份上了,仍被他一把推开。 “你……你走……” 安五指着门口,板着脸咬着牙怒斥道。 景元哥好歹也是个汉子,为何这般不知廉耻? 半夜爬床,这是在哪里学的坏毛病? 见小五义正言辞脸色阴沉,童景元再欲火焚身,再心有不甘,也只得爬起来穿衣裳走人。 这一回没得逞,他仍不放弃,又想尽各种办法接近安五。 可人还没睡到,四月到了,府试来了。 府试要去州府考,这下,不止季羽要准备一大堆的东西,安母柳夫郎云哥儿也是各种忙碌,烧香拜佛准备衣衫鞋子。 连魏大人都派蒋校尉便装护送安家兄弟去涠洲。 其实以安家兄弟的身手,自然不需要护卫。可一想到同行的还有其他学子,便答应了。 出行的事安排好了,剩下的便是家里的事了。这回去涠洲,季羽是同去的。 有羽哥儿陪着,安四自然放心,可他不放心母亲。 担心母亲趁他不在的时候弄死假大房。 他们兄弟在,母亲是不敢妄为的。可一旦他们兄弟不在,无人管制,又有那小人从中挑拨,他母亲又是个糊涂的,万一将假大房弄死了,那他们兄弟科举之路就只能暂停了。 临出发前往涠洲前一晚,安家兄弟和安母说了半宿的话,再三强调了不能动大房。 又将孙夫郎暂时拨到母亲房里,嘱咐孔婆子孙夫郎道:“一定要看好夫人,绝不能让小人接近夫人,待我们兄弟府试回来,若家中平安无事,必定重重有赏。” 嘱咐完孔婆子孙夫郎还不够,安四又找上童景元:“景元兄,此去涠洲,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这段时间我们兄弟不在,就怕有那宵小欺负我母亲,欺负我阿母。麻烦景元兄派几个护卫,将我家还有我阿母家护好。” 童景元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子砚放心,这事我必定安排得妥妥的。” 可安排好护卫一事后,他自己也跟着去了涠洲。 马车在学子的队伍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如今对小五是越发痴迷了,尤其在领教过小五的厉害后,那更是想得不得了,想得欲火焚身想得夜不能寐。 即使睡不上,他也要远远地跟着看着。 童景元在后头闷闷不乐地肖想着安五。 前头,安五驾着马车一路心情愉悦。 整日里宅在家中温书,真是郁闷之极,如今终于放风,欣赏着美景,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真是心情愉悦。 车厢里的安四季羽心情也极好。 这还是季羽穿越这么久,头一回去涠洲,又遇上春暖花开,官道两旁的风景漂亮至极,一路上,他掀开车帘一直盯着外面看着。 安四搂着他,笑问道:“喜欢?” 季羽点了点头:“喜欢。美景还有四哥,都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这人向来嘴甜,顿时把安四哄得心花怒放,抱着他就啃。 边啃边压着粗重的呼吸道:“羽哥儿,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蜜月吗?” 季羽心口一紧。 四哥竟然还记得他随口说的蜜月? 安四咬着他唇道:“等府试考完,我们在涠洲住几日,带你逛逛。” “好!”季羽心里顿时甜成了蜜。 四哥处处将他放心上,他能不开心吗?不止开心,还满脑子开始畅想着在涠洲如何和四哥游山玩水逛街吃小吃。 可等到了涠洲,季羽却失望不已,这里和青城也没什么区别,景致还不如他们来时经过的官道。 至少官道上有绿意盎然,有鲜花怒放,有鸟语花香,有蓝天白云。 而涠洲,虽然有更大的城廓,有更多更热闹的街道,可季羽见到的是熙熙攘攘的百姓,操着地方方言瞧不上他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商贩。 就连客栈伙计都口出恶言,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这群风尘仆仆的考生。 气得安五蒋校尉都要动手揍人了。 好在安四够冷静,拉住了他俩,又好在童景元及时赶到。 “小五蒋校尉,无需跟他们一般计较。” 又道:“我们换个客栈就是。” 童景元直接找了和他合作的书局老板,包下考场附近一家客栈,供青城学子居住。 又找了几个会来事的伙计供他们派遣。 吃得好住得好,离考场又近,青城这回来的童生,竟然有二十个通过了府试。 尤其是安家兄弟,仍是榜首。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从考场出来,安四并没有遵守承诺,带季羽度蜜月,而是催促季羽打道回青城。 蒋校尉接到命令,青城全体淮山军立马回营。 这等紧急,必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安家兄弟季羽童景元皆是知道轻重的,也不游玩了,连忙收拾行李,带着学子们,跟着蒋校尉赶回青城。 到了青城笔架山,早有魏大人派来的民兵等候。 淮山军走后,笔架山的流民由他们接管。 签过文书后,蒋校尉进了营地,对着众军士大手一挥,立马开拔回淮山。 这般紧急,小六想去小院和云哥儿柳夫郎告别都做不到了,只能将一方帕子托付季羽。 “安夫郎,麻烦你将这个交给云哥儿。” 季羽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答应这事。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小六亲自去做比较好。 可军令如山倒,蒋校尉虽然赞成小六追求云哥儿,可如今事态紧急,儿女情长什么的只能放一边。 蒋校尉深深地看了季羽一眼,然后一勒马缰绳,冷声道:“小六,走了!” 小六将布包塞在季羽手中,拱手道:“拜托安夫郎了。” 然后翻身上马,走了。 待大军远去,只剩下漫天滚滚红尘,安四上前搂着季羽。 “羽哥儿,走吧!” 安四将季羽抱上马车,他自己则和安五一前一后,护着众学子朝青城走去。 季羽手里拿着帕子,心中琢磨着。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啊? 暴乱了?打仗了? 等到了青城,安家兄弟将青城学子送去了衙门,交了差。 回平安巷的路上,安四进了车厢,脸色凝重。 “四哥。”季羽担忧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安四轻叹一口气:“说是边疆战事起,朝中也出了大事。” “边疆战事?”季羽连忙问道:“是之前说的鞑子聚集在大名府之事吗?” 安四点了点头:“正是。大名府已被攻下,如今朝廷是战是和,分成了两派。” 原来是这样。季羽轻叹一口气。 这样看来事情确实不妙啊! “四哥,我大康军力如何?” 以他对四哥的了解,若真打战,必定是要上战场的,他阻止不了,只能问问军力如何,再用用他现代的知识,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安四摇头叹息道:“大康军力并不弱,可奈何燕国十万铁骑,所向披靡,大康只怕抵挡不住啊!” 季羽也叹了口气。骑兵确实厉害。 机动性强、发起攻击的时间短,又居高临下,一旦冲破步兵方阵,那步兵只能处于碾压状态。 像成吉思汗的铁骑,那可是碾压整个欧洲。 还有波兰的骑兵,那可是波兰的高光时刻。 可铁骑也不是所向无敌。 季羽心中回想着曾经看过的那些军事报道。 若是有飞机大炮,铁骑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没有飞机大炮,有马克沁,有加特林,照样将铁骑打得落花流水。 当然,这些重型武器他也只能想想。 以当今的生产技术,一时半会也造不出来。 季羽只能和四哥说说什么床弩长刀之类的。 他记得唐朝时,就有陌刀军,专门对付突厥骑兵。 陌刀队在进攻时,成排的士兵举着长长的陌刀,整齐如墙而进,一刀下去,连人带马砍为两段。 安四第一回 听说此事,颇为诧异,正要细问,平安巷到了。 只得道:“晚上再细说。” 回了家自然有各种事要忙,安家兄弟要去安抚安母,季羽也得去看柳夫郎和云哥儿。 他在涠洲买了些布料,家中女眷,人手一匹,直把柳夫郎杨婆子水哥儿高兴坏了。 云哥儿虽然也高兴,但他更在乎安五,拉着季羽去了卧房,压着激动问道:“哥,四哥五哥考得怎样?” 季羽无奈地笑了笑:“应该考得不错吧!” 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嘀咕着。 小六不是经常来吗?为何云哥儿仍这般牵挂安五? 又道:“云哥儿,小六他们回淮山了。” 云哥儿一愣:“怎么突然走了?” “军务在身,上头说回,自然马上就得走。”季羽拿出小六托付的布包:“云哥儿,这是小六给你的,他来不及向你道别,便托我将此物转交给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可小五那边…… 不说小五根本就对云哥没意思,就说安母,那可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第一百零八章 不知羞耻 他当初能嫁进安家的门,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是因为四哥强势要娶他,二是安家当时虽是桃花村富户,可在城里人来看,仍是落魄。再加上当时安母以为四哥不行,他这才能进安家的门。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安家在城里买了大宅子,四哥小五又科举,又得魏大人赏识。安五也是个身体好的,安母怎可能看得上云哥儿? 那样的婆婆,不要也罢。 还是小六更适合云哥儿。 一听小六还留了东西给他,云哥儿又是一愣,接过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竟是根黄灿灿的金簪子。 季羽一时愕然。小六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一根金簪子可值不少银子。 云哥儿比他还要诧异,红了脸,连忙将帕子包起来,塞季羽手里:“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见他脸色发红、眼神慌乱,季羽顿时了然。 云哥儿应该是知道小六的心思的。 既然知道,他也不隐瞒了,直接道:“云哥儿,你知道小六喜欢你吧?” 云哥儿低头不语。 季羽又道:“云哥儿,小六他很喜欢你,还托蒋校尉向我提亲。” 云哥儿突然身子一抖,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慌乱和惧意,脚步往后退去。 季羽一把握着他的肩膀,连忙安慰道:“云哥儿,你莫要害怕。我没有答应这事。我跟他们说,我的弟弟以后找什么人,得他自己愿意。他喜欢的,我便风风光光将他送嫁。” 云哥儿眼中的惧意很快退去,涌上晶莹的泪水:“哥,是真的吗?” 季羽笑着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是真的。提亲是正月里发生的事,可我一直没说,就是觉得你还小,不懂这些。” “今日提这件事,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小六。” 云哥儿连忙摇头道:“哥,我不喜欢。小六是好人,可我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季羽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既然不喜欢,那我便将这簪子托人送回给小六,断了他念想。” 云哥儿扑倒在季羽怀里,哭得直抽抽:“哥,谢谢……” 季羽轻轻拍着他的背:“你不是我弟弟嘛?无须说谢。放心,你的婚事我绝对不会干涉……” 季羽想着找人将金簪子送回淮山。 可没想,回了安家,主院里来了一屋子的客人,一大半竟是给安五做媒的。 季羽借着送茶的机会,听了一盏茶的功夫。 说媒的人家,大多家境不错,有姑娘也有哥儿,有商户也有读书人家,有嫡出的也有庶出的。 安母自然看不上商户家的,也不喜哥儿。 哥儿生育能力不如姑娘,她家自然要找个能生的。 大儿子已经不能生了,小五可得多生几个,到时过继一个给大儿子…… 可就算是生育能力强的姑娘,她也只对读书人家的姑娘感兴趣。 可读书人家庶出的,她又看不上,家里没有功名的,她也看不上。 最后挑来挑去,没一个看得上的。 挑剔就挑剔吧!等人走了,安母说的那些话还难听得很。 “我小五往后可是举人,白身也想进我安家门?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安五受不了她这个刻薄劲,转身就走了。 季羽借口要做晚饭,也赶紧走了。 他是有病才在这里听安母叨叨。 他们都走了,就只剩安四耐着性子听安母挑剔。毕竟他是长子,小五的婚事,他自然得操心。 季羽去了灶房,边洗着菜,边琢磨着。 安五也不小了,谈婚论嫁是迟早的事。 可云哥儿和童景元怎么办啊? 一个安母看不上,一个世俗不允许。 难办啊! 他才这么想,童景元就来了。 刚进院时,童景元还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可等到了西跨院门口,他又突然止了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掂了掂手中的酒坛,笑了笑,缓缓进了西跨院。 安五正练剑,见他来了,顿时身子一僵,收了剑,好一会儿才道:“景元哥,你怎么来了?” 安五并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童景元对他好,他知道。 莫说以前那些事,就说这回去涠洲府试,吃的住的,皆是景元哥安排的。 可景元哥再好,那些不耻之举,他仍是介意的。 若景元哥一心喜欢他,他兴许有可能大概会动心。 可一想到景元哥对他做那事,只是一时寻欢,只是苟且,他只觉十分不耻。 这跟去青楼寻欢的浪荡公子有何区别? 童景元提起酒坛,笑了笑:“我得去京城谈话本印刷发售之事,这一去,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要离开这么久,可不得跟你聚聚?只怕再回来时,你已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了……” 见他脸上带着爽朗的笑,眼中再无痴缠,安五稍稍放了心。 景元哥这是知道有人来他家提亲,便放手了? 他点了点头:“既然景元哥要出远门,那我就喝一点。” 可他不愿进屋喝,就怕喝醉了,景元哥又对他做那事。 安五去院门口喊了一声,让灶房送些下酒的菜来,两人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坐着,美酒倒上,下酒菜摆上,对坐闲聊慢饮。 当然,大多皆是童景元在说,安五低头听。 童景元也不说其它的,只说季羽的话本。 因为他知道,小五既喜欢季羽这个嫂夫郎,也喜欢季羽的话本。 果然,安五对他说的东西皆不抗拒,还不时地附和评论几句。 “我嫂夫郎也是神了,和我们吃同样的饭喝同样的水,为何能写出这般好的话本?真是不可思议,叹为观止……” 有了共同的话题,便越聊越欢,喝起酒来也是越来越痛快,到夜色降临月亮升起,童景元先醉了,趴在石桌上没了动静。 安五想送他回去,可奈何自己也醉得不轻,只得将人抱去了东厢房。 可人才放下,他突然头一晕,倒在了床上。 安五才倒下,方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童景元立马睁开眼,露出狡黠的笑。 轻轻抚摸着安五的胸腹:“小五,可想死哥了……” 鬼知道尝过那等美妙的滋味后,素了这几个月,他有多饥渴,有多欲火焚身。 童景元几下扒了身上的衣裳,捧着安五的脸,急切地亲吻着他高挺的鼻子,下巴上的青茬。 一脸的沉醉痴迷,喘着粗气道:“小五……” 今日定要将小五剥皮抽筋榨个干净。 童景元边亲边扒安五的衣裳,咬着他的喉结,舔着他线条分明的胸肌,手直接摸向他的裤裆。 可安五醉酒,哪有感觉? 摸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 童景元向来是个没羞耻心的,尤其面对安五时,那更是不要脸得很,扒了安五的裤子张嘴便含着。 许是掺在酒里的药终于起作用了,没一会儿小小五终于有了动静,童景元这时已是欲火焚身、燥热不已,抬腿便坐在小五身上。 待入了巷,他双手撑在小五的胸口上,仰着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声。 太爽了! 饥渴等待了这么几个月,他终于又睡到小五了。 晚饭只有安四季羽安母。 安母仍絮叨着安五的婚事,安四则给季羽夹菜打汤,对母亲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季羽心里想着安五童景元和云哥儿,这顿饭吃得也是心不在蔫。 可安四不知道这些事,只关心战事。待回了房,连最喜欢的云雨都放一边,拉着季羽聊那些对付铁骑的法子。 季羽知道他心系战事,也不含糊,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边画边说着陌刀长何样,又如何使用,陌刀队又如何装备、如何训练,直说到半夜。 等终于说完了,他总结了一句:“这个陌刀队虽然厉害,可训练成本高,装备价值不斐。我觉得朝廷不一定能答应这事。” 安四也只是对这些感兴趣而已,他一个白身,又如何说服朝廷程成立陌刀队? 朝廷和战事都不是他能改变的,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先专心科举吧! 安四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 怕他难过,季羽又道:“短期内最有效最快的还是训练步兵弩箭方阵。改善弩的射程威力和精准度。” 他倒是想弄出几台加特林,弄些炸药,可这些东西不经过无数次试验,他一个只知道理论的门外汉,只怕没那么容易弄出来。 他只能保证道:“四哥,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 聊了会战事,见四哥脸色没那么沉重了,季羽又试探着问道:“四哥,小五的婚事定好了吗?母亲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安四摇头道:“这事还得看小五,小五自己喜欢,我们再把把关。” 若是按母亲那般挑法,这青城就没有一个配得上小五的。 季羽还在发愁安五的事,可安四盯着他白皙俊美的脸,眼神渐渐变得炙热,呼吸也越发急促,掐着他下巴就啃:“羽哥儿,莫要管旁人,先管管你夫君……” 东跨院这边被翻红浪折腾了半宿,西跨院那边磕了药更是春宵一夜。 最后,童景元差点精尽人亡虚脱而死,趴在安五身上睡得个天昏地暗。 第一百零九章 羽哥儿有喜了? 到翌日早上辰时,仍不见西跨院有动静,安四只当小五考试累了,赶路累了,又或是和景元兄喝醉了,也没多管。 等到巳时,说媒的又来了。 见竟然有平安巷的姑娘,安母这才有了好脸色,连忙让安四去喊安五。 季羽正在灶房泡茶呢!听到消息,顿时吓得一哆嗦。 昨日景元兄和小五喝酒,又未出安家门,这必定是做那事了啊! 这要是让四哥发现了,这还得了? 不得出人命啊? 他放下杯子就去追安四:“四哥……” 可他一个哥儿如何走得过安四一个高大的大长腿汉子? 等他赶到西跨院时,安四已经从正房出来,皱着剑眉,一脸的疑惑。 小五去哪里了? 又见东厢房门半开着,拔腿便往那边走。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大声喊到:“四哥!没找到小五吗?” 他都喊这么大声了,小五景元兄应该听到了吧? 快起来啊!再不起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安四点了点头:“不在正房,我上东厢房看看。” 他的声音也是低沉有力。 这下安五应该能听到吧? 可季羽仍不放心,仍要为小五景元兄争取时间,连忙道:“四哥,你看今日天气多好啊!天好蓝云好白,还有这春风吹到脸上多舒服啊……” 安四脚步一停,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又转头对东厢房喊道:“小五,起来了。今日天气不错,下午去打猎。” 然后推门就要进屋。 “四哥……”季羽心一沉,可他离安四还有段距离,就是想拦着也做不到,只得捂着肚子大喊道:“四哥,我好痛……” 安四到底爱夫郎心切,即使着急找小五,可此时还是羽哥儿更重要。 见羽哥儿弯腰皱眉,一副痛极了的模样,连忙转身几步上前一把抱着他:“羽哥儿,你怎么啦?哪里痛?先忍一下,我马上让人去叫郎中……” 安四抱着季羽大步朝院门走去,边走边喊:“孙夫郎,快去叫郎中……” 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东厢房里安五童景元早醒了。 一见自己又光着身子,景元哥还睡在他身上,安五顿时大怒。 但他再怒,也忍着,忍到四哥嫂夫郎出了院子,终于不再忍了,一把掀开童景元,穿上衣裳就走。 又这样又这样,景元哥为何总这样? “小五……”童景元赤身裸体地摔在地上,尾椎骨痛得他心直抽抽。 可任他如何呼喊,安五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东厢房,安五直奔后院,也不管天还凉,从井里打了水就往身上浇。 方才那火,他不止对景元哥一人发的,也对自己发的。 昨夜的事,他其实记得。 他记得自己身子滚烫得厉害,他记得景元哥哥骑在他身上起伏,喊着他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很快活,他记得到后来他还嫌不够,一个翻身将景元哥压在身下,抱着景元哥的腿,像发了疯一样撞击冲刺着,寻求更多的欢愉…… 他堕落了。 从小四哥便教他,汉子要顶天立地,要严于律己,不能纵情声色,要抵制得住诱惑…… 可如今呢?他未能抵制住诱惑,反而纵情声色。 明明知道两个汉子不对,明明知道景元哥要的只是苟且只是偷欢,可他还是没忍住…… 后院里安五懊恼不已,东跨院里季羽心急如焚。 四哥说要叫郎中,他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而且,因为四哥对他太过重视,导致这事的动静还闹得挺大,就连主院正房里说话的安母和媒婆们都知道他肚子痛,身子不适了。 媒婆们纷纷看向安母:“安夫人,你家四夫郎莫不是有喜了?” 安母手帕一绞,差点没气死。 哪可能有喜啊!她儿子不行,羽哥儿孕痣颜色又淡…… 而等郎中来了,一把脉,果然无事。 既无身孕,也无身体上的毛病,就是忧思过度。 一听忧思过度,安四突然反应过来。 莫不是之前督促他们兄弟温书,莫不是昨夜给他说克制骑兵的法子,羽哥儿这才忧思过度? 这边安四后悔不已。 而主院,季羽并无身孕的消息传到堂屋,几个媒婆脸色顿时讪讪的,都不敢看安母。 这安四都成婚大半年了,四夫郎肚子仍没有一点消息,只怕真是个不能生的。 见安母脸色不好,几个婆子连忙走了,倒是有个黑瘦婆子未动,等人都走了,她挤眉弄眼地道:“安夫人,要老婆子我说,你家这四夫郎可配不上你四儿……” 她话还未说完,突然“砰”的一声,外间什么东西倒了,然后珠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进来一位高大英俊挺拔的少年。 这少年冷眼看着婆子,怒声道:“我安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滚!” 安五是何人?那可是打过猛虎、杀过流民的大英雄,那杀气,汉子见了都要怕。 被他这般呵斥,吓得婆子一哆嗦,瑟瑟发抖连忙滚了。 等婆子滚了,安五又冷眼看向安母。 安母如今也是怕了这两个儿子,连忙摆手辩解道:“方才我可什么都未说……” 安五看向孔婆子,怒声道:“往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准进我安家的门。” 安母一愣:“她们可都是媒婆。得罪了她们,你还想不想找娘子了?” 安五没好气地道:“母亲又看不上,找什么找?” 这下安母不说话了。 她确实是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 见母亲不再提及说媒一事,安五又告诫道:“母亲,你可莫要信了旁人的撺掇,想着让四哥休夫郎纳妾。这事,我第一个不答应。谁也莫想动嫂夫郎!” 说完,黑着脸气冲冲地走了。 方才在西跨院院子里发生的事,嫂夫郎那般顾左而言他,他又不傻,岂会不知? 这皆是嫂夫郎为了掩护他和景元哥,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阻止四哥进屋,甚至,还装肚子痛。 若不是为了他,嫂夫郎也不会装病,四哥也不会紧张得叫来郎中,也就不会有什么有喜猜测,更不会害嫂夫郎被这群蠢婆子议论。 这群捧高踩低的婆子也配议论他那无所不能的嫂夫郎? 安母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 她如今哪有想过动羽哥儿?她的承嗣今后可是要为官做宰的,她哪敢换个媳妇,坐实他承嗣不行的事? 哎呦,她真是命苦啊!西屋一个不能骂的,东跨院一个不能动的,两个儿子更是动不动就训她这个做母亲的。 好命苦啊! 因为季羽肚子痛,下午安家兄弟也未去打猎。 安四捧着本书坐在床沿陪着季羽。 季羽则闭着眼睛装虚弱。 只要小五景元兄的事未被四哥发现,他不后悔撒谎骗人。 他这边难得安静地睡个舒坦觉,外头柳夫郎和云哥儿去绣坊卖绣品,就听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平安巷那安家小夫郎病了,开始还以为是有喜了。结果郎中来了后说不是,郎中走后,小夫郎被安母训斥得都哭了。” “唉!那安家小夫郎长得确实像天仙,性子也不差,就是孕痣淡一些,可惜了。” “哥儿不能生,长得再漂亮性子再好,又有何用?” “就是就是,娶个媳妇夫郎进来,还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不能生,那跟不能下蛋的母鸡有何区别?留着有何用?” 听了这些话,柳夫郎是既心疼又气愤,绣品也不卖了,拉着云哥儿着急忙慌地朝安家赶去。 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羽哥儿不能生,被婆家怠慢。 云哥儿也着急。对他那么好的哥哥被婆婆训斥了,他岂能不心疼着急? 两人到了安家,也不要孙夫郎通传,直接进了正房。 可一进卧房,只见羽哥儿睡得正香,安四正给他捏腿按摩。 红光满面的未有丝毫受委屈的模样。 “阿母?”见柳夫郎云哥儿突然来了,还个个赤红着眼睛,一副心慌意乱的模样,安四一愣,连忙起身:“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夫郎回过神来,拍了拍心口,挤出笑容道:“无事无事,就是听说羽哥儿病了……” 安四这才知道,这事竟然这么快便传到外头了。 “阿母,无事。”安四安慰道:“羽哥儿就是累着了,养几日就好了。” 柳夫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季羽醒了,见柳夫郎云哥儿来了,也是一愣:“阿母,你怎么来了?” 安四知道柳夫郎有话要和羽哥儿说,便借口叫人泡茶,出去了。 “羽哥儿。”儿婿不在,柳夫郎这才敢说实话:“你婆母今日是不是训斥你了?” 季羽完全不知道柳夫郎在说甚,直到柳夫郎说出在外头听到的那些传言,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阿母。”季羽无奈得很:“莫要多想,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事。我一切都好,四哥好,小五好,我婆婆……比以前也好了很多。” 他确实没有撒谎,安母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当着他的面再说他什么刻薄的话。 第一百一十章 童景元的告白 可柳夫郎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就是怕。你看如今承嗣越来越好。待秋日,说不得就是举人了。可你若是不能生,只怕……” 季羽无奈地看了眼云哥儿,安慰道:“阿母,莫要担心,四哥不会的。” 柳夫郎啊!莫要当着云哥儿一个小孩的面说这些好吗? 可柳夫郎点着他的额头,嗔怪道:“你这孩子,人要看长远点。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们如今还年轻,自然觉得无所谓。可再过几年,你仍生不了孩子,你婆婆自然会对承嗣施压,到时要如何是好?” “不会的。”季羽耐着性子继续安慰道:“阿母莫要多想。” 又对云哥儿使了下眼色。 快劝劝阿母,别再说孩子的事了。 他一个男人,生什么孩子啊? 云哥儿也是个聪慧的,立马会意过来,劝解柳夫郎道:“阿母,这事急不来的,说不得下个月哥就有了呢!” 季羽:“……” 云哥儿,不能这么劝啊!他永远也不可能会有的啊! 柳夫郎轻叹一口气:“羽哥儿,听说感业寺那送子观音很是灵验,要不我们去拜拜?还有城西有个胡郎中,最会调理妇人夫郎身子,多难怀孕的,只要喝了他配的药,都能怀上。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季羽此时已是生无可恋了,可他又不能对柳夫郎如何。 毕竟,柳夫郎是真关心他,真心爱护他。 不能对柳夫郎如何,就只能硬着头皮耐着性子听柳夫郎说着如何才能怀孕一事。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时,安四端着茶水点心进了屋,柳夫郎这才不说了。 喝完茶,柳夫郎就要走,没成想,安五也端着个托盘进了屋。 见柳夫郎云哥儿也在,安五连忙打了招呼,又笑眯眯地对季羽道:“嫂夫郎,我让灶房炖了燕窝,你起来吃点。” 季羽一愣:“燕窝?” 家里哪来的燕窝? 家里只有安母吃补品,可也只是吃些年份短的人参,燕窝是从来没买过的。 毕竟,他家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四哥又从不动他挣的那些润笔。 家里的日子也就比一般人家过得稍稍好些。 安五沉默片刻才道:“是景元哥送来的。” 童景元也知道季羽为了帮他们,装肚子痛支开子砚的事,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回家没多久又听下人说,外头都在传,安家夫郎因为久未怀孕被婆母训斥。 他一听这些传言,顿时火冒三丈,一边着镖局的兄弟去查是何人传出这样的谣言,一边着人送燕窝去安家。 自然,为了避嫌,他说那燕窝是送给安母的。 可他也知道,小五心疼季羽,必定会炖给季羽吃。 见安五这个小叔子对羽哥儿竟然这般好,柳夫郎云哥儿皆是高兴不已。 有这样的小叔子,羽哥儿在安家必定少遭许多的罪。 五哥真好,五哥是个大好人。 可安四看着安五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接过燕窝,训斥道:“昨夜又喝多了吧?看你这个鬼样子,跟被吸干了阳气一般。” “快去歇着吧!明日去打猎。” 安五可不是被吸干了阳气?被他四哥说中了心事,安五头也不敢抬,放下托盘落荒而逃。 他本来就有些无法面对嫂夫郎。 他和景元哥之间的事,也不知道嫂夫郎是怎么知道的。 可知道了,不但没有捅出去,还维护他们…… 他心里很是羞愧,都无颜面对嫂夫郎了。 他一走,云哥儿心情顿时晴转阴。 五哥都没看他一眼…… 而柳夫郎,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又见羽哥儿一切都好,便拉着云哥儿走了。 他们才走,季羽盯着安四目不转睛地看着。 安四边喂他喝燕窝,边问道:“为何这么看我?” 季羽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他想问:四哥,你是不是看到东厢房里的光景了?要不然为何会知道小五被吸干了阳气? 但不用问,他也知道,四哥必定没看到。若是看到了,以四哥的性子,只怕要打断小五的腿。 喂了几口燕窝粥,安四突然道:“羽哥儿,莫要在意孩子的事。” 季羽脸一红。 原来四哥听到了。 安四放下碗,摸着他的头轻叹一口气:“子女皆是缘,有或是没有都无所谓。羽哥儿,不要有心理负担。小五如今不是在相姑娘吗?等他成了亲,多生几个,到时过继一个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季羽:“……”’ 四哥啊!小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呢! 小五若是找了景元兄,那是指定不会有孩子的。 见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安四还以为他仍在意孩子的事,掐着他的下巴道:“既然你如此在意,阿母说的那些拜神吃药还不如我多使点力气呢!” 季羽还在诧异他说的“多使点力气”是何意?就被扑倒在床上,四哥高大健壮的身子覆了上来,喘着粗气咬着他的耳朵道:“羽哥儿……” 季羽:“……” 四哥,你是如何做到随时发情的? 若是安四知道他心中所想,定会说:只要看到羽哥儿这张俊脸,只要听到羽哥儿的声音,甚至,只要闻到羽哥儿身上的气味,他随时随地都能硬。 安四说要多使点力气,这话果然不假。他卯足了劲,奋力在季羽身上耕耘,把他折腾得身子快散了架,最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而安四自己也是心满意足,搂着季羽沉沉睡去。 翌日,安家兄弟要回桃花村打猎,季羽自然要跟着去,可未曾想,童景元和云哥儿也要跟着去。 童景元说是去京城前想打回猎放松放松。 云哥儿则想去山里拨些草药:“阿母晚上睡觉小腿痒,我知道有种草药煮水擦身子很管用。” 季羽哪里不知他们两个的真实意图?顿时头大不已,可又谁都拒绝不了,只能随他们的便了。 谁能拿下小五,各凭本事。反正他谁也不偏向。 到了桃花村,见安家兄弟埋头准备弓弩捕兽夹,童景元对云哥儿笑了笑:“我有些口渴,麻烦帮我泡杯茶。” 等云哥儿走开,他连忙凑到季羽面前,躬身一拜:“昨日之恩,多谢嫂夫郎。” 昨日要不是嫂夫郎,他和小五的事被子砚发现,小五只怕要被子砚打断腿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无须客气,下回注意点。” 做那事时就不能关个门吗? 童景元苦笑一声。 看小五昨日那态度,只怕没有下回了。 待童景元去西厢房换衣裳,安五也凑到季羽面前,躬身一拜:“昨日之事,多谢嫂夫郎。” 季羽很是无奈,仍是那句话:“无须客气,往后你们注意着点。” 他帮得了一回,帮不了第二回 。 安五牙齿咬得“咯吱”响,绝对不会有下回了。 出发前,安四吩咐安五:“小五,待会儿进了山,你多护着景元兄。” 安五脸一僵。 他不想和景元哥待一起。 安五心情不好,云哥儿心里也失落得厉害。 他想和五哥待一起。 只有童景元高兴不已。 太好了。 待进了山,童景元故意磨磨蹭蹭,又乱走一通,由此拉开和安四季羽云哥儿的距离。 安五不想管他,可又狠不下心,黑着脸冷眼看着他。 故意引他来,又想作甚? 童景元有些受不住他这眼神,但还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道:“小五,前晚的事,你可不能怪我,明明是你主动的。” “你撒谎!”安五怒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酒里有东西?” 童景元脸一僵。 小五怎么会知道的?他明明只放了一点点…… 他这反应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安五脸一沉,眼中涌上深深的失望:“景元哥,一直以来,我都是尊敬你的。” 即使你开那些下流玩笑,我仍是尊敬你的。 “就算你灌醉我做那事,我都没讨厌你。可自从知道你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着苟且只是想着偷欢,甚至,还下、药。我对你……”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眼中皆是怒火,胸口剧烈起伏着:“你做出这样的事,还让我如何尊敬你?” 他转身就要走,童景元心一沉,突然害怕起来。 以前小五的眼中只有羞愧只有内疚只有愤怒,可如今,都是失望厌恶嫌弃。 他总觉得,即使小五再生气,只要他爬上床,小五也不会推开他。 可小五如今的态度让他害怕。 一想到小五永远也不会再理他,他永远会失去小五,他突然慌了,连忙抱着安五。 “小五,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这次,他是真心认错。 安五抬手就要推他,可他紧紧搂着安五的腰不放,哽咽道:“小五,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你别生气好吗?” “我知道你母亲在给你相姑娘。小五,我真的怕了,我喜欢你,我不是想苟且,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我不续弦,你也别成婚,好吗?就我们两个过。你去淮山军营,我就在附近开书局,好吗?” 安五根本不信他些话,就要推开他,可背上突然传来温热湿润的感觉。 顿时一愣。 景元哥这是哭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奸情被撞破 许久,安五才低声道:“景元哥,别这样……” 可童景元紧紧抱着他就是不撒手:“小五,我错了,你别生气好吗?” “景元哥……”安五用力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对着他:“你做出的这些事情,让我实在无法相信你。” “小五,我……”童景元想解释,可安五摇头道:“景元哥, 第一回 在桃花村,也是你趁我醉酒做的那事吧?” 童景元就要否认。 可他僵硬的脸色,慌乱的眼神骗不了人。 安五摇头后退道:“景元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内疚,多羞愧吗?” “我跑到山里,恨不得一刀了结了自己。” “可明明是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却推到我身上,就是想让我愧疚,然后如了你的愿,和你鬼混是吧?” 见他眼中满是失望,童景元顿时如末日来临一般,心慌不已,连忙上前抱着安五,垫着脚尖亲吻着他的脸:“小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不这样做,你就会娶妻生子……” 安五一把推开他,冷笑道:“我若是娶妻生子了,你就不会那样做了吗?” 童景元被推倒在地,仰着头看着安五,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 一开始他喜欢小五,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想和小五在一起,就想和小五睡觉。 他没想过和小五的以后,可又占有欲十足,见不得小五对谁好。 那晚的事,他是被那个小哥儿刺激的啊! 可小五也没说错,在他潜意识里,他们最后都会成婚,然后…… 他真的没想那么多啊! 见他支支吾吾,安五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果然,景元哥要的只是苟且。 “小五……”见他头也不回,童景元顿时绝望不已。 他这是要彻底失去小五了吗? 这边童景元欲哭无泪,伤心不已。 另一边,季羽是心不在焉。他心中堵着一堆的事,都没心情查看动物脚印了。 可偏偏运气就是这么好,他们才在林子里转了片刻,便过来几只鹿。 安四反应迅速,抬手便是几箭。 季羽顿时忘了小五童景元和云哥儿那些烦心的事,连忙跑过去,蹲下身看着腿部中箭的鹿,激动不已:“四哥,你箭法真好……” 安四无奈地看着他。 羽哥儿嘴可真甜。 待他们捆好鹿,一回头,却不见云哥儿。 季羽顿时心一沉,云哥儿去哪里了? 这可是深山老林,云哥儿一个小哥儿,若是遇上猛兽,那就不妙了。 两人丢下鹿,连忙往回找,边找边喊:“云哥儿……” 往回找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云哥儿了。 正低着头,慢慢地走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云哥儿。”季羽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你去哪里了?” “不是说了要紧跟着吗?” 云哥儿抬起头,挤出笑容道:“哥,对不起……” 见他红着眼圈,身子也抖得厉害。 季羽还以为他吓着了,连忙搂着他安抚道:“不怕不怕,没事的……” 可等回了村,云哥儿仍低着头,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平日里总爱偷看的小五都不看了。 季羽突然反应过来。 云哥儿不会是看到小五景元兄在山里做什么了吧? 季羽心里担忧不已,可也知道,若是真看到了也好。 若小五是个弯的,若云哥儿嫁进安家,不就成了同妻,害了云哥儿吗? 早知道早清醒。虽然会很痛苦,可这种痛苦是成长必不可少的。 季羽知道云哥儿心里难受,也不让他干活,也不去烦他。 可他不烦云哥儿,自有人烦。 季羽和乔婶子正在灶房做饭,云哥儿的父母找来安家了,抱着云哥儿哭哭啼啼个不停,一口一个“宝”,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乔婶子边杀鸡边冷笑道:“云哥儿他大哥二月里成了婚,从那以后,杨家没一日安生的。他那个小娘子厉害着呢!不哭不闹,只给云哥儿大哥吹耳边风。然后云哥儿大哥天天逼着杨老三夫夫去城里找云哥儿要银子。” 季羽脸一沉:“当初不是说好的,云哥儿水哥儿和杨家再无关系,他们凭什么要银子?” 乔婶子不屑地道:“凭什么?还不是想拿生养之恩要挟云哥儿?云哥儿大哥可会说了,说什么,就是那卖出去的姑娘哥儿,在主家得了月钱,不还是会给回家里,帮衬家里吗?” 季羽:“……” 好无耻啊!这是要将云哥儿利用到极致? 好在云哥儿不是个糊涂的,直接对杨老三夫夫道:“你们把羽哥儿的银子还回来,再将我和水哥儿卖一遍,我挣了月钱,补贴你们。” 几句话将杨老三夫夫堵得哑口无言。 见打亲情牌无用,卖惨也无用,杨老三夫夫立马翻脸骂人,骂得那个难听啊! 又哭又骂,吵吵闹闹。 安五心情本来就不好,再被这么一闹,顿时怒火冲天,冲出来厉声道:“滚!” 杨家夫夫就是那种畏富畏权之人,不说安五高大威猛气势逼人,就说他如今科举,说不得以后就是举人。 才被吼一声,杨家夫夫便吓得慌不择路地滚了。 云哥儿看着安五,眼泪汪汪:“五哥……” 安五看着他,轻叹一口气:“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将水哥儿带大,莫要让他成了小时候的你。莫要辜负了你哥的一番心意。” 这话说得云哥儿哭得越发汹涌。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再穷他也不怨。才四岁便开始帮家里干活,洗衣烧火打扫院子。六岁就进山砍柴,那柴火堆得都看不见他人了。 少衣少食,他都不怨。阿爹阿母为了大哥的婚事,要高高的聘礼,他也能理解,可为何要将他定给一个大他二十岁的鳏夫? 最可恨的是,为了从羽哥儿那里弄更多的银子,打他骂他逼他,甚至要卖掉他和水哥儿,这些,他怨他恨,他绝对不原谅。 见他哭得这么伤心,安五正要摸他头安慰,童景元心口一紧,连忙跑过来道:“云哥儿,其实这事归根结底错在你父母,错在你大哥。若想以后你父母日子好过,得治治你大哥了。” 一见景元哥,安五那伸出去的手顿时一僵,慢慢地收了回来。 云哥儿也是一愣,眼泪汪汪地看着童景元。 他虽然恨他阿爹阿母,可也希望他们过得好。 因为羽哥儿的帮衬,他大哥娶了亲,他阿爹阿母住上了大砖瓦房。 这样的日子若是靠他们自己,几辈子都别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何还要闹? 若是童老板能治治他大哥,不再逼迫他阿爹阿母,那他……他他就忘了林子里发生的事…… 季羽无奈地看着他们三人。 也真是怪了,若是旁人,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他,三个凑到一起,不得打起来啊!就算不打起来,至少没好脸色的。 可他们三人……竟然还处得不错。 翌日一大早,安家兄弟去山里收了猎物和捕兽夹,准备回城了。 安家一辆马车,童家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桃花村的人倒不是没见过。 可有人没见过啊! 只见围观的人群中有个小媳妇,盯着童家气派的马车,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看到季羽后,更是啧啧不已。 她看的不是季羽的俊美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而是他身上的衣衫。 这料子真好看,这衣衫真漂亮…… 等看到云哥儿,竟然也穿着漂亮的细布春衫,她的脸顿时一沉。 这个小蹄子凭什么穿这么好的衣衫? 等再看到英俊非凡的安家兄弟,更是嫉妒得面目狰狞。 凭什么? 听说那羽哥儿以前也是家徒四壁,为何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为何能嫁这么英俊又能干的夫君? 而她,长得这么好,却只能嫁个又丑又穷的乡下汉子? 云哥儿这个小蹄子,竟然一个人在城里享福,让她在这乡下受苦…… 季羽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陌生小妇人,他小声问乔婶子:“那人是谁?” 为何要用那般嫉妒的目光看他?难道也是喜欢四哥的?可他以前没见过这人啊! 乔婶子看了一眼,冷笑道:“她就是云哥儿的嫂子。” 季羽顿时了然,这是嫉妒得面无全非了。 都嫉妒成成这个样子了,只怕回去后,杨老三夫夫日子又不好过了。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 景元兄说了会治云哥儿大哥,那必定会治,他等着看好戏就是。 好戏,没几日就传来了消息。 乔村长来城里办事,顺便带着乔婶子凤儿虎儿来安家坐坐。 乔婶子喜笑颜开地道:“羽哥儿,托你们家的福,我父亲和夫君得了魏大人的褒奖。魏大人还说,让我父亲好好培养我夫君和我弟弟,说我们这样的大义之家,往后的村长里长还让我家做。” 季羽将碟子里的糕点端给凤儿虎儿吃,笑道:“这是好事啊!” 自然是好事,乔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人聊了会儿闲话,乔婶子又说起了杨家的事。 “羽哥儿,你不知道,云哥儿他大哥将新娘子狠狠打了一顿,现在可老实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季羽一愣:“怎么就打人了呢?” 不是说云哥儿大哥心里只有新娘子吗? 乔婶子幸灾乐祸地道:“我也是听说的啊!云哥儿大嫂娘家那边,不知怎么搞的,说是有个地主老爷,死了娘子,然后看上云哥儿大嫂了。还说,只要云哥儿大嫂肯和与云哥儿大哥和离,立马出五十两银子的聘金娶云哥儿大嫂。云哥儿大嫂也不装了,开始日日在家吵闹,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云哥儿他大哥开始时还千哄万哄,后来知道这事后,便立马翻了脸,将新娘子打了一顿。新娘子哭哭啼啼跑回娘家,想让娘家人提和离的事。她娘家人又去找地主老爷,想让他出钱办这事。却不想,那地主老爷又看上了旁的小娘子,已下聘,只等着过门了。云哥儿大嫂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灰溜溜地回了杨家。” 季羽:“……” 这肯定是景元兄的手笔。 果真厉害。 中午,厨娘做了一大桌子饭菜,招待乔村长一家,他们正热热闹闹地吃着。 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季羽心口一紧,这又是怎么啦?不。是他胆小,实在是对年前的流民之祸心有余悸。 他正纳闷,孙夫郎跑进来,喜笑颜开地道:“恭喜四少爷恭喜五少爷,恭喜夫人恭喜四夫郎……” 安母急了:“你恭喜了半天,到底是何事啊?” 季羽这时大概知道是何事了,必定是四哥小五的府试结果出来了。 果然,孙夫郎大笑眯眯地道:“衙门来报喜了,说是四少爷五少爷过了府试,四少爷还是案首呢!” 乔村长乔婶子连忙道喜:“恭喜恭喜啊……” 可安四安五神情淡淡的,并未有多高兴。 不过府试而已,等中了乡试再说喜吧! 安母虽然高兴,但仍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以承嗣小五的本事,不过一个府试而已,不是小菜一碟吗?” 安家兄弟实在受不了他母亲这得意劲,但再受不了,也没落他母亲的脸。只要母亲不刻薄季羽,他们兄弟还是愿意顺着母亲的。 四哥小五过了府试,季羽是真心高兴。 能不高兴吗?四哥小五的文化课可都是他辅导出来的。 满满的成就感。 他一高兴,就要赏钱,乔村长一家要走时,他塞给凤儿虎儿每人一串钱。 等乔村长他们走了,他又给家里的下人每人赏了一百钱。 他还要去小院给柳夫郎送银子,童景元来了。 这人抱拳对安家兄弟笑眯眯地道:“恭喜子砚小五通过府试。” 安四回礼:“多谢。” 可安五只敷衍地拱了拱手,冷真脸,一句话都没说。 童景元脸上带着笑,可心里绞痛不已:“一直说要去京城,都说了好久了,如今终于要出发了。今日特来向子砚嫂夫郎道别。” 说完,又将一张银票双手奉上:“嫂夫郎,这是润笔和上个月的分红。” 季羽笑眯眯地接过,又道谢:“多谢景元兄,托你的福了。” 童景元又看向安五。 可安五低着头冷着脸,根本没看他。 他暗叹一口气,收了收脸上的笑,也客气道:“是我托嫂夫郎的福,这回去京城,必定不少挣。” 季羽拱手道:“那我便祝景元兄财源滚滚了。” 两人说了会闲话,季羽又问道:“景元兄,云哥儿大嫂的事,是你帮的忙吗?” 童景元点了点头:“像这种人,小事一桩而已。” 季羽有心打听细节,可被他这一句“小事一桩”给堵回去了,只得道:“那我便代云哥儿多谢景元兄相助。” 童景元心酸不已。 他哪是为了云哥儿?他是为了他自己。 若是小五帮了云哥儿,他担心这两人一来一往弄出什么感情来。 见他们说完了,安四这才拱手道:“景元兄,不知此去京城,路上可有护卫?” 童景元打起精神道:“子砚有心了,带了五个老手,必定妥当。” 他这么说,安四放心了:“那我便在这里祝景元兄一路顺风、财源滚滚。” 童景元眼巴巴地看着安五,可安五就是不看他,直到安四眼睛一瞪,安五才敷衍地拱手:“景元哥走好!” 安四&季羽&童景元:“……” 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等童景元一走,安四立马训斥安五道:“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不,不止今日,上回在桃花村打猎,你也是这般对景元兄的。你们吵架了?” 安五也不否认,直接道:“吵架了。” 安四火越发大了:“景元兄对我家这般好,你做什么要和他吵架?” 安五梗着脖子:“他是好,但也有不好的时候。” 安四怒声道:“他哪里不好了?” “他……”安五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结结巴巴,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季羽连忙道:“四哥四哥,年轻人吵吵架不是很正常吗?你又何必这样?你还不知道小五?他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正直善良大度开朗……” 安四无奈地看着他:羽哥儿,你这是在说景元兄不好吗? 有这么护犊子的吗? 安五也看着季羽:谢谢嫂夫郎帮我说话。 因为有季羽的袒护,安四终于放过安五:“快去温书,还有院试呢!” 这件事便这样揭过不提了。 安五回了西跨院练箭,安四陪着季羽去了小院。 季羽先去了柳夫郎的房间,给了他半年的生活费,又去找云哥儿,将杨家的事说了一下。 当然,他没说是童景元做的这事。 因为他知道,童景元要的不是云哥儿的感谢,童景元怕的是云哥儿和小五会好上。 不像他听到这消息时的高兴劲,云哥儿听后,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若大哥真的要休妻,希望他以后找个善良贤惠的。” 说完这句话后,云哥儿不再开口,低头做着针线活。 季羽摇头出了屋。 云哥儿估计还在为安五和童景元的事情痛苦呢!他还是多给云哥儿一些空间,让他独自疗伤,学会成长吧! 如今,府试结果出来了,童景元去京城了,云哥儿也没动静了,季羽写了几日话本,又想起了庄姑娘。 都这么久了,也未见庄姑娘来过他家,他得去看看。 结果到了庄家,跟庄先生好说歹说,才准他见庄姑娘一面。 可是,不能去庄姑娘闺房见,庄先生的意思是,就在堂屋见上一见,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季羽心中了然,庄先生这是因为蒋校尉的事,记上他了。 只怕,若不是因为四哥,他连庄家的门都进不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庄先生还真是个顽固的老学究。 待庄姑娘来了,一见他,眼中顿时涌上璀璨的光彩:“羽哥儿……” 她冲过来就要抱季羽,可还才走几步,就听庄先生脸一沉,重重地“嗯”了一声,嗯得庄姑娘脚步一顿,无奈地看了眼父亲,然后收了收脸放肆的笑容,小碎步走到季羽面前。 “庄姑娘。”季羽连忙起身问好。 庄姑娘拉着他坐下:“羽哥儿,最近可好?” 感觉有东西塞进他手心里,季羽连忙紧紧握着,笑了笑:“还好。庄姑娘你呢?” 两人斯斯文文聊了会子不痛不痒的话,庄姑娘偷偷地看了眼父亲,见他低垂着眼皮正听子砚说话,连忙小声道:“羽哥儿,我如今出不去。” 她眼中的光彩黯淡下来,人也像是没了精气神一般。 季羽暗叹一口气:“你若是有事,可以给我写信。” 庄姑娘摇头道:“父亲将我身边的人全换了,一言一行皆在他掌握中,信也送不出去。” 季羽只觉深深的无奈。 庄姑娘以前那般勇敢果断的,为何如今…… 等离开庄家,他展开手中庄姑娘塞的纸条,只见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等看完,季羽这才知道,为何庄姑娘如今这般妥协了。 因为订婚一事,父女俩曾发生过激烈地争吵,庄先生气得吐血,大病一场。 庄姑娘再果断再与众不同,可也是个孝顺的姑娘,岂能看父亲气成这样? 只得答应订婚。不仅答应订婚,也答应乖乖待嫁,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季羽合上纸条,轻叹一口气。 果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庄姑娘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奇女子,也只能像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姑娘一样,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命运。 见他眉头微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安四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听先生说,那梅秀才相貌人品学识样样不错,今年秋闱必定能中举。庄姑娘嫁过去,应该不错的。” 季羽不了解那梅秀才,只能道:“希望吧!” 盲婚哑嫁的,只能靠运气了。 虽然不能与庄姑娘见面,少了一个朋友,可生活还得继续。季羽还得写他的话本,还得琢磨那些枪炮火药炸药,安四安五还得温书练弓马。 正因为如此自律刻苦的准备,安家兄弟再次顺利地通过院试。而且,安四仍是案首。 虽然武举无法与文举相比,可等衙门送来喜报,安氏族长还是开了祠堂,带着安家兄弟祭拜了祖宗,告知了此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安家的事岂容你一个外人置喙? 自家两个儿子皆过了院试,安母自然喜气洋洋,恨不得敲锣打鼓在她那些小姐妹面前炫耀一番。 好在,她虽然得意,可还未蠢到底,知道此时还不是得意的时候,待到秋闱高中,那时再炫耀也不迟。 不能去小姐妹家门前炫耀,安母便去西屋炫耀。 又是讽刺又是谩骂,足足闹了一个时辰。 可那大房安安静静地躺着,既不气也不恼,随她讽刺谩骂。 大房越这样安静,安母便越气,越觉得没意思。 她就是想看大房生气,就是想看大房气得七窍生烟。 可大房不生气,那她岂不是白折腾了? 安母气不过,便开始动手了,开始还只是掐胳膊掐腿,可又怕留下痕迹,会被族长他们发现,便改成了针扎脚底板。 这般折磨,大房终于受不住,哭闹起来。 看大房痛苦,安母终于如愿了,心情畅快了。 安母心情一畅快,笑脸也有了,人也变得宽容了。 就算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在她面前说季羽不能生,还不如休了,然后再娶个好人家的姑娘。这些话,安母皆当没听到,回家也不会给季羽甩脸子。 还有那凑到安母面前,说是要给安四送妾的,她也不愿搭理。 她倒是不计较了,可柳夫郎仍心急得厉害,又要带季羽去寺院拜送子观音,又要去郎中那里看病开药。 季羽不肯去,他便哭哭啼啼不罢休。季羽无奈得很,只得妥协。 不过,他也不是无底线妥协。 去寺院烧香可以,但郎中那里绝对不去。 反正他也想去感业寺拜拜,求菩萨保佑四哥小五高中。 可没想,去感业寺那日,好巧不巧,竟然遇上了季家大房。 季家大房带着她那个出嫁又被休回来的二姑娘也来拜送子观音。见了柳夫郎母子,顿时脸一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冷言嘲讽道:“哟,这是要被婆家休掉了,着急了?” 季羽没有原身的记忆,并不认得这两人,可他又不傻,一听这嘲讽之言,一见柳夫郎又气又恼却不敢发怒的模样,便知她们是何人。 他冷笑一声,怼了回去:“是啊!我就怕像姐姐一般被婆家休掉,这才来拜拜的。” 上回送上门做妾的事,他因为四哥小五科举之事,一直未算账呢!如今又来作了? 他可听说,季家仍不死心,仍打着四哥的主意呢! 季家大房被他怼得顿时恼羞成怒,指着他骂道:“你个小贱人,竟敢顶撞嫡母?好大的胆子……” 季羽又是一声冷笑:“什么嫡母?我只有我阿母柳氏。那户籍纸上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又遇沿遇沿看着她身上普通的衣衫:“听说你家连遭大灾,如今快维持不下去了?” 除了没精力对付季家大房,另一个原因便是上回的流民之祸,季家的好几个铺子皆被抢被烧,损失惨重。 他一时心软,懒得计较。未曾想,季家大房仍这般嚣张? 季家大房怒目看着眼前今非昔比的母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个不能生的小贱人,早晚有一日被安家休了。” 说完这狠话,她转身拉着她家二姑娘就要走,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你又是何人?还能代表我安家说话?” “四哥?”季羽惊讶地看着朝他走来安四。 四哥怎么来了? 四哥怎么知道他来感业寺了? 这下丢脸了,嘴里说着不在意孩子,却偷偷跑来拜送子观音…… 安四高大挺拔的一个汉子,却一手拿柄团扇,一手提着个小篮子,低头看着他,温柔地笑道:“不是担心你太热吗?方才在街上看到有卖冰镇酸梅汤的,便给你送些来。” 说完又给他打着扇子:“羽哥儿,我早说过了,子女皆是缘,有没有都无所谓。你又何必大热天的来遭这个罪?” 他对着季羽打扇子,却冷眼看着季家大房。 那锐利冷冽的目光看得季家大房人一愣,身子一缩。 这是小贱人的夫君?好强大的气势…… 季家二姑娘则两眼放光地盯着安四。 安家汉子竟这般英俊? 柳夫郎是过来人,一见季家二姑娘的眼神便知是何意,连忙挡在她前面,催促季羽安四道:“天越来越热了,快些回去吧!” 虽然还未来得及拜送子观音,可不能因小失大,让二姑娘将承嗣勾了去。 待他们走了,季家二姑娘眼中的惊艳换上了浓浓的嫉妒:“母亲,那个小贱人凭什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君?” 季家大房也是懊恼得很。 她的姑娘明明是嫡出,嫁妆也丰厚,为何嫁的那样黑心短命汉子? 可再气再不甘又能如何? 如今她季家已落魄,而安家…… 他们将姑娘送上门做妾人家都不搭理,她能如何? 感业寺里季家母女是又气又懊恼,马车里,季羽心虚得都不敢看安四。 拜送子观音竟被撞个正着,四哥会怎么想他? 待回了家,季羽才小小声地问道:“四哥,你怎么知道我去感业寺了?” 安四打来凉水,给他拧了帕子擦脸擦手:“羽哥儿,我知道阿母担心什么。今日、你们说要出去,我便知道你们要去作甚。不答应吧!怕阿母多心。答应吧!我是越想越后悔。这么热的天,你若是在外头晒得中暑了,受罪的是你,心疼的是我。就赶紧上感业寺去接你了。” 季羽心里头顿时甜丝丝的,也不管天热不热了,一把抱着他:“四哥,你真好!” 安四无奈地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羽哥儿,我说过多少回了,孩子的事不必介意。如今秋闱在即,战事吃紧,还不知会如何呢?我们还是先顾好自己。若是真有了孩子,还是个拖累。” 他话未说全,可季羽知道他的意思。 一旦四哥中举,必定会入淮山军,必定会去边疆,到时他若是怀孕了,无人陪在身边,确实是拖累。 可他不会怀孕,也舍不得四哥一个人去边疆。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只拉着四哥进了里间。 才一进里间,便觉全身凉爽不已。 榻上的大瓷盆里放着大块的冰,挨着坐着,着实凉快。 安四打着扇子,让那冰块的凉意吹到季羽身上:“方才童二哥来了,送来了分红,我放你匣子里了。” 童二哥是景元兄的二哥,也是个会做生意的。 童景元去京城前说过,有任何生意上的事,皆可找他二哥。 季羽一直琢磨武器的事,需要的原材料外面是很难买到的,便托童二哥去买,琢磨了几个月,果然弄出来些东西来。 比如说火药炸药。 而制作火药的硝石还有个大用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发热了,可百姓除了硬抗,就没有其它法子了。 倒是有那做冰窖生意的,冬日里将冰块藏在地窖里,夏日里再拿出去卖。 可那冰块皆是大富大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一般人想都不要想。 季羽热得受不了,突然想起硝石可制冰的事,便自个儿试了试。 等成功了,立马拉上童二哥,两人合作做起了卖冰的生意。 童二哥负责采购硝石,季羽负责制冰。 他们不止卖消暑的冰,还卖那冰镇水果、冰镇饮料。不止在青城卖,还卖到了涠洲。 价格也不再是天价,而是较为亲民的价格。 炎炎夏日,漫漫长长,童家的冰常常是一开门就卖光了。 两家人自然挣得盆满钵满。 季羽拿出银票看了一眼。 好家伙,一千两,这才几日啊! 有了银子,那他锻造炮管的事就可以继续下去了。 这个时代的炼铁技术太过落后,他之前请铁匠打造过几管炮管,试射时,皆炸膛失败。 既然便宜的生铁不行,那试试贵的青铜吧! 到秋闱终于来临时,气温终于降了下去,安家兄弟都要出发去涠洲科举了,可童景元竟然还未回来。 若不是他隔三差五给安四写信,季羽都要怀疑他出什么事了。 这次的秋闱,不止季羽安母柳夫郎紧张不已,就连魏大人也十分重视,竟然又去淮山军营请了蒋校尉来青城给学子们保驾护航。 几个月未见,蒋校尉黑了瘦了,可仍是那般英俊有男人味,抱拳对着安家兄弟拱手道:“子砚小五,好久不见。” 又看向季羽:“安夫郎,近日可好?” 季羽自然说好。 当然好。没人害他们,安母也不再刁难他,又挣得盆满钵满,能不好吗? 他们正寒暄,又钻出个人来,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安夫郎。” 季羽愣愣地看着眼前晒成黑炭,只剩牙齿是白的汉子。 “小……小六?” 小六拱手道:“见过安夫郎,见过四哥五哥。” 真是小六啊!可季羽脸色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毕竟,他可是将金簪子捎回淮山,替云哥儿拒绝了小六。 可小六跟没事人一样:“安夫郎,知道要来青城,我还特意带来石榴,想给柳夫郎云哥儿尝尝。” 季羽脸一僵,连忙看向蒋校尉。 小六和云哥儿的事,蒋校尉是知道的。当初随着金簪子捎回淮山的还有他写给蒋校尉的信。 第一百一十四章 童景元归来 蒋校尉无奈地摇头道:“无妨,就让他去见见,这也是他一片心意嘛!” 蒋校尉都开口了,季羽只得带着小六去了小院。 再见到小六,柳夫郎高兴不已,又是泡茶又是端点心,热情得不得了。 可云哥儿仍是淡淡的,低着头只顾做他的针线活。 小六丝毫不在意云哥儿的态度,将一大筐石榴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道:“云哥儿,你不是说喜欢吃石榴吗?我们淮山的石榴可好吃了,又甜水分又多……” 季羽拉着柳夫郎退了出去,随他们小孩自己相处。 可他们出来才不到一炷香时间,小六也出来了,红着脸挠着头笑道:“安夫郎,我们走吧!” 季羽暗叹一口气。 看来,小六还是没戏。 既然没戏,他只得告别柳夫郎云哥儿,带着小六去巷子口和四哥小五蒋校尉集合。 几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朝城门口的大部队行进。 这回秋闱,魏大人吸取了之前府试的经验教训,早托人给青城学子订好了客栈,连吃食都算在衙门的账上。 魏大人这番做派,季羽自然是敬佩不已的。 比起辛无忌挣名声的那些花架子,魏大人这样才是干实事。 也不知魏大人这般实干家之前为何会维护辛无忌那等虚伪之人? 不过,季羽也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如今最重要的是四哥小五的考试,旁的事情他没那心思去多想。 进考场前,一直话不多的季羽竟然变得和柳夫郎安母那般啰嗦起来,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四哥小五是否带齐了东西,又安抚他们不要紧张,就凭他们平日里的温习,笔试必定没有问题。 只要过了笔试,那武比就更没问题了。 也真是怪了,若是安母这般唠叨,安五必定会不耐烦。可季羽这么做,他却觉得合情合理。 嫂夫郎关心他们,才会反复叮嘱,很正常啊! 连安五都不嫌季羽啰嗦,那安四就更不用说了,握着季羽的手,嘱咐道:“莫要担心我们,你在外头千万不要乱逛,一定要跟着蒋校尉他们,如果非要出去,一定要换上汉子的衣裳,在脸上抹上锅底灰……” 安五不嫌季羽啰嗦,可嫌他四哥啰嗦,哼了一声,自己拎着东西先去排队了。 待终于将该说的说了不止十遍,安四这才依依不舍地排队去了。 季羽目送他们兄弟进考场,等再也看不到背影了,正要转身回客栈,突然听身后有人说话:“安夫郎难道不知,若是子砚中了举,必定会去淮山军,必定会去边疆。” 季羽转身看向蒋校尉,轻叹一口气。 “我自然知道。” 蒋校尉颇为意外,挑着浓眉道:“那你还愿意?” 季羽摇了摇头:“若是按我的想法,必定是想四哥永远陪着我,哪儿也不去。我想的是儿女情长,可四哥想的是国家社稷,想的是黎民百姓,难道要我扑灭四哥的梦想,来满足自己相守一辈子的愿望?” 他其实想说的是。四哥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他又不是真正的哥儿。他芯子里可是个真正的男人,打仗,他也不惧。 蒋校尉深深地看了眼他,又道:“安夫郎果然与众不同。只是……”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谈判了这么久,只怕真的要打仗了。战场……那可是血雨腥风残酷异常,壮士一去十有八九不复返。” 季羽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虽然从未参加过战争,可战争的残酷,在他那个世界的电影电视剧里可是描述得十分详尽。 见他真的不惧,蒋校尉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季羽跟在他身后回了客栈,安安静静耐耐心心地等着。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四哥小五发挥正常,文试必定能过。 果然,笔试安家兄弟以高分通过,得以参加武比。 而武比,毫无疑问,安家兄弟再次拔得头筹。 那百步穿杨、百射百中的箭术,连知州大人都夸赞不已。 待所有的考试结束,知州大人又在百香园设宴招待众学子,还特意派人来请安家兄弟。 被这般特殊对待,若是换了旁人,必定要受宠若惊、欢喜不已。 可安家兄弟皆十分淡然。 相比去应酬,他们兄弟更愿意同蒋校尉喝酒聊天。 可知州大人的面子又不能驳…… 季羽倒是十分赞成他们去,翻出新衣,将他们兄弟打扮一番:“若是觉得无聊,就帮庄姑娘看看那梅秀才。” 看是否真的如庄先生夸的那样,相貌学识人品样样都好。 一听有任务,安家兄弟这才打起精神走了。 是得好好看看,庄姑娘那样好的姑娘,可不能被骗了。 等马车“哒哒”远去,再也听不到声音了,季羽转身就要进客栈。突然听有人在喊他:“嫂夫郎。” 季羽一愣,这声音…… 他连忙往外看去,只见街上站着一身着宝蓝色长衫、面目清秀的年轻汉子。 “景元兄?” “你回来了?”看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莫不是才入城? 童景元笑意盈盈地微微躬身:“嫂夫郎。” 又对从客栈里走出来的蒋校尉行礼道:“蒋校尉最近可好?” 蒋校尉抱拳回礼:“甚好。童老板许久不见。” 季羽笑眯眯地道:“此去京城四个月,景元兄可好?” 童景元笑道:“一切都好,嫂夫郎,子砚小五可好?” 他们三人站在客栈门口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又移到楼上要了雅间,要了酒菜,边吃边聊。 按理说,季羽一个夫郎,与汉子们同坐一席,又无夫君相陪,还喝酒,实在不妥。 可他如今打扮成汉子的模样,而在坐的都是好友,倒无所谓。 童景元说着去京城的事,季羽说着这几个月青城的事,蒋校尉低头喝酒安静地听着。 直到童景元说起朝廷的事,蒋校尉才抬起头来。 “皇帝身子越发不好,连朝都不能上了,主战的太子因母族妻族势弱,越发斗不过现皇后所生的九皇子了。” “那九皇子主和,皇帝的意思,只要燕国不再南下,只要九皇子能办成这事,便改立储君。” 蒋校尉面色变得凝重:“燕国军力强过大康,如今又是春风得意,他们能答应?” 童景冷笑一声,摇头道:“怎么可能?自然要我大康割地赔款称臣纳贡。” 蒋校尉拳头猛地砸了下桌子,咬牙道:“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季羽倒不意外。 历史不就是这样?弱自然会被欺负。 唯有希望大康不是南宋。 他轻叹一口气,问道:“太子就孤立无援了吗?朝中大臣又是何态度?” 童景元摇头叹气道:“之前支持太子的陈相前段日子突然重病身亡,如今朝中大臣,文臣大多支持九皇子,而武将……你们知道的,大康向来重文轻武,武将没甚发言权。倒还有太子的同母兄长三皇子支持太子。可三皇子只是哥儿,并无实权……” 蒋校尉沉默了,神情颇为落寞。 季羽也沉默了。这消息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若真的达成停战,四哥就不用去边疆了。可若是这样,国不成国,四哥只怕会郁郁而终。 待蒋校尉出去小解,童景元连忙问道:“嫂夫郎,不知小五这几个月可好?伯母可有给他定下婚约?” 季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五如何,你难道不知?” 以童景元的手腕,若没有将安家,将云哥儿看得死死的,怎可能放心去京城? 童景元脸一僵,讪讪地笑道:“嫂夫郎说笑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不说笑了:“景元兄放心,小五对婚事不上心,而母亲呢,只想给小五找个出身好家境好的姑娘……” 可出身好家境好的姑娘家看不上小五这样的破落户家的庶子。因此,相亲一事便耽搁下来了。 童景元也叹了口气。 真是头痛啊! 小五看不上他,安母必定也看不上他,他和小五基本没希望了。 到亥时四刻,楼下传来喧哗声,像是小六的声音。 季羽连忙起身:“四哥小五回来了。” 三人出了雅间下了楼,见安四走在最前头,而小五小六走在最后头护着青城学子进了客栈。 见四哥面色带红,一看就知喝了酒,季羽连忙迎了上去,扶着他。 安四搂着他,轻轻笑了笑:“无妨,就喝了三杯。” 安五却揭穿他道:“嫂夫郎,你别信我四哥,他明明喝了八杯……” 他话还未说完,突然见季羽身后站着的蓝衫汉子,顿时一愣。 童景元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小五。” 安五脸一僵,好一会儿才道:“景元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童景元走到安五跟前,也想扶他:“你也喝了吧?看脸红的……” 可安五往后退去,看向安四:“四哥,嫂夫郎,我回房睡了。” 然后,几步上了楼。 留下童景元愣在原地。 安四虽然有些醉,但人还是清醒的,见小五如此无礼,脸一沉:“臭小子。” 又对童景元道:“景元兄,上楼,喝一杯,给你接风洗尘。”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口是心非的四哥 童景元摇头笑了笑:“子砚,时间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说完,也走了。 季羽:“……” 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何事了? 这都多久了,小五还不理人? 待回了客房,季羽拧了帕子递给安四,急切地问道:“四哥,如何?见到那梅秀才了吗?” 安四脸色有些不好,接过帕子冷声道:“见着了。完全不是先生所说那般好,人轻狂得很。” 季羽想问那梅秀才如何轻狂了? 可一见四哥的脸色,大概也能猜到。 必定是那梅秀才看不起四哥小五这等参加武举的学子,口出狂言了。 就凭这一点,季羽无法判断梅秀才好坏。毕竟,大康重文轻武,文人向来看不起武人。 安四擦了脸,又说起另一件事:“羽哥儿,今日在知州府,我遇上个熟人了。” 季羽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是谁?” 安四脸色变得凝重:“羽哥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裘袍的主人吗?” 季羽一愣:“就是你在山里救下的,说是要将裘袍送给你,最后顺走你剑的那夫郎?” 安四点了点头:“正是他。” 季羽挨着安四坐下:“四哥,他还记得你?找你说话了?他是何人?” 安四摇头道:“不知是何人。不过,看知州大人对他的态度,应该是个贵人。都四年过去了,我都不认得他了,他竟然还记得我,还问我那裘袍可还在。” 季羽松了一口气:“得亏当时没有典卖掉。待回了青城,取了裘袍还给他便是。” 洗漱完,夫夫俩躺在床上,安四握着季羽的手,感叹一声:“如今终于考完了,家中也无甚大事,这回定要带你四处逛逛,补度蜜月。” 四哥心里装着他,季羽自然高兴。 如今正是金秋时分,不冷不热,正是游玩的好时候。 此时不玩,若四哥真要去边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翌日,夫夫俩起了个大早,打算先去尝尝涠洲的特色早餐。 可未曾想,在客栈门口竟遇上了拉拉扯扯的安五和童景元。 见他们来了,童景元连忙松了手,笑道:“子砚嫂夫郎,这是要出去?” 安四冷眼看了下安五。 这又是怎么啦?在大门口拉拉扯扯…… 他那锐利的目光,看得安五连忙低下头。 安四又看向童景元,点了点头:“和羽哥儿出去逛逛。” 安五连忙抬头:“四哥,我也想去。” 这下景元哥不好跟着了吧? 安四正要训斥他:我们夫夫想独自待会儿,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可童景元竟然也道:“子砚嫂夫郎,不介意我也一同去吧?” 安五:“……” 他怒目看着童景元,想和四哥说不去了。可说出的话又收回去,他怕四哥骂他事多。 结果,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安四可以凶巴巴地拒绝安五,却拒绝不了童景元。 他们是同窗,是好友,是患难与共的生死相交,他拒绝不了。 可后面跟着两个尾巴,安四还是膈应得很。季羽倒是无所谓,还劝慰安四道:“四哥,无妨,蜜月也可以几对夫夫共度……” 才说完这话,他就后悔了。四哥会不会生疑啊? 可安四根本不会。 在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两个汉子还能在一起这种事。 他回头冷眼看着黑着脸走在前头的小五,堆起一脸的笑跟在后头的童景元。 剑眉一皱。 小五和景元兄这是怎么啦? 都过去多久了,还生气呢? 吃完早饭,安四带季羽去了绸缎庄,给他买了几匹好料子。 羽哥儿平日里穿得素净,他倒是很喜欢,可总有那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总拿穿着评判一个人,这让他很是不悦。 别人有的,他的羽哥儿也得有。 从绸缎庄出来,又去了金饰店,要给季羽买首饰。 羽哥儿头上用的还是木簪子,虽然那木簪子也很漂亮,并不寒酸,但配不上羽哥儿的美貌。 可一见那些金灿灿的首饰,季羽连忙摆手。 他一个男人,带甚金首饰? 安四盯着季羽看了会,也觉得自己此举不妥。 羽哥儿气质清新脱俗,戴金首饰确实不好看。 他拉着季羽就要出店:“那我们换一家。” 可季羽又改了主意:“四哥,等等。” 他自己虽然不要,却给柳夫郎买了好几样金首饰。 又怕四哥认为他偏心,最后又给安母也买了一套。 从金店出来,安四又找了家玉饰店。 非要给季羽买支玉簪子。 这回季羽不再拒绝,认真挑选起来。 童景元一点点往安五身边凑,笑眯眯地道:“小五,你有喜欢的吗?我给你买几支?” 安五往一旁挪了挪,冷言拒绝道:“不必,我就喜欢木簪子。” 他这般冷漠,童景元也不在意,仍是一脸的笑:“那小五能不能给我买支簪子?” 安五一动不动,看都不看他。 气得童景元是心肝肺俱痛。 待季羽挑好簪子,安四帮他插在发髻上,捧着他的脸,是越看越觉得羽哥儿好看。 这才对嘛!美玉配美人,那等金饰如何配得上他这般脱俗的羽哥儿? 安四一激动,便想给季羽多买几支,换着戴。 可一问价格,只能暗叹一口气,只买了一支。 奈何他心有余而银子不足,不像羽哥儿那般会挣银子 季羽摸着簪子,心里甜滋滋的。 四哥给他买了簪子,那他也要给四哥买。 可安四一个钢铁汉子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季羽正愁要给四哥买什么东西好,突然街上传来阵阵马蹄声,一个公子哥模样的汉子牵着一匹毛色发亮膘肥体壮的骏马向朝他走来。 这马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之物,毛色漂亮不说,还体壮,比安家的马至少高了一尺。 一见那马,安四顿时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季羽心下一喜,四哥喜欢这匹马? 那好办! 他连忙央童景元去买下那匹马,多少银子都可以。 讨价还价买卖一事正是童景元所长,立马拉着安五就要找那人商量买马的事。 可安五脸一沉,就要抽出手,童景元连忙道:“小五,你嫂夫郎想给你四哥买下方才那匹马,让我们去办这事。” 安五抽出手:“去买就是,为何拉拉扯扯?” 童景元暗叹一口气。 算了,只要小五愿意和他一起去办这事,不牵手也无妨。 那边童景元安五缠着马主人软磨硬泡讨价还价,这边安四季羽夫夫俩东逛逛西瞧瞧,甜蜜又自在。 等逛累了,夫夫俩在一茶摊坐下,安四端着茶壶正给季羽倒茶,突然见安五牵着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一见那马,安四不禁一愣,连茶溢了出来都未发现。 这不是方才他见过的那匹马吗?为何小五牵着? 安五笑道:“四哥,喜欢吗?” 季羽笑着提醒道:“四哥,茶满了。” 安四连忙放下茶壶,看着安五,皱眉道:“你又作甚?” 安五无奈地叹了口气:“四哥,这还看不出来啊?嫂夫郎给你买下这匹马了。” 安四又是一愣,看一眼马,又看一眼季羽,又看一眼马,最后收起脸上的诧异,淡淡地道:“不必了,家里的马就很好。” 中原的马一匹也得七八十两银子,这种西域马不得几百两银子? 羽哥儿虽然挣得多,可银子也不是这样花的。 季羽无奈地看着他:“四哥,你不喜欢?” 安四态度坚决:“不喜欢。” 那方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是谁?季羽心中偷笑不已,还要劝说,可见四哥脸色不好,心中突然打起鼓来。 四哥莫不是自尊心受伤了? 像四哥这般大男子主义的人,或许接受不了夫郎比他挣得多,更接受不了夫郎送他东西…… 他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他正要解释,安五兴高采烈地道:“四哥,你若是不喜欢,那便归我了。” 又对季羽一躬身:“谢谢嫂夫郎。” 他正要翻身上马,安四猛地起身,一把拽着马缰绳,冷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了?” “这是羽哥儿送给我的。” 说完,拽过马缰绳,一把将季羽抱上马:“羽哥儿,我带你去城外骑马!” 季羽愣愣地看着安五。 四哥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呢? 安五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调皮地笑了笑:嫂夫郎,如何?我就知道四哥喜欢。 就会装模作样! 季羽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原来四哥还有这口是心非可爱的一面? 安四牵着马朝城门走去,脸绷得紧紧的,可嘴角眉梢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季羽顿时放了心。 看来,四哥喜欢,很喜欢。 出了城,安四翻身上了马,一手搂着季羽的腰:“羽哥儿,坐稳了。” 然后一勒缰绳,“驾”了一声,策马往前跑去。 季羽紧紧抓着四哥的胳膊,他都有些不敢睁眼了。 他不止一次骑马,可骑得这么快还是头一回。嗖嗖的风吹在他脸上、吹在他耳边。 后背紧挨着四哥的前胸,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哥“砰砰”的心跳。 四哥附在他耳边,低沉的声音响起:“羽哥儿,莫怕,我会保护你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皇子 等渐渐地习惯了这奔驰的速度,季羽抬头往后看向四哥英俊的脸。 见他看过来,安四本来紧绷的脸顿时如冰雪消融一般,轻轻笑了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不怕了吧?” 季羽摇头笑道:“不怕了。” 安四扬唇一笑,轻轻地亲了下他的耳朵:“那再快些?” 然后一踢马肚子,“驾”。 这下,马跑得越发快了,如风驰电掣一般。 这马果然是好马,不仅快,脚程还远,等马速降下来时,他们早已离了涠洲界内,竟然到了绥阳。 既然到了绥阳,夫夫俩便干脆在这里找了家客栈住下,将城里周边逛了一圈,玩了两日才回的涠洲。 这回,季羽是心满意足了。 自从成婚后,便是各种事不断,他虽然没怎么和四哥分开过,但像这般悠闲的日子还是头一回。 “羽哥儿,这几日可高兴?”安四看了眼不远处的涠洲城墙,飞快地亲了亲季羽的耳朵。 季羽红了耳朵,笑成了一朵花:“高兴。” 安四痴痴地看着季羽比花还娇美的脸,心尖一颤。 就要脱口而出:那往后每年我们都出来度回蜜月。 可一想到如今的局势,心中的那些绮念顿时散了个大概,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唉!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胡乱承诺。 待回了客栈,他才将季羽抱下马,安五冲了出来,急吼吼地道:“四哥,你们去哪里了?两天不回,音信全无,急死我了。” 安四冷眼看着他:“我们两个大人还会丢?” 见他和嫂夫郎红光满面,一看就知这两日过得滋润无比,安五松了口气:“那不一定,那梅秀才不也是大人?还不是不见了?” 季羽心口一紧:“他怎么不见了?” 安五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他不是想留在涠洲等秋闱的结果吗?可你们出城的那日,他就不见了,到如今还未找到呢!” 季羽心急如焚:“那报官了吗?” 这可是庄姑娘的未婚夫啊! 安五点了点头:“报了,正四处找呢!” 他才说完,就见童景元从外头回来,黑着脸,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 见了安四季羽,童景元脚步一顿:“子砚嫂夫郎,你们回来了?” 季羽诧异地看着他:“景元兄,你这是怎么啦?” 不会是他们不在的这两日,又和小五吵架了? 童景元压着心头的怒火,拉着他们三人上了楼。 “子砚、嫂夫郎,梅秀才的事,小五给你们讲了吧?” 季羽连忙点头:“讲了。有消息了吗?” 童景元咬牙道:“找到了。在青楼呢!困在温柔乡里,都不知道天南地北了。” 季羽:“……” 梅秀才竟是这样的人? 安四脸一沉,就要去客房拿剑:“他现在哪里?老子劈了他。” 这马上就要完婚了,竟闹出这样的事,对得起庄姑娘吗?对得起先生吗? 安五连忙拉着他:“四哥,别冲动。我们赶紧回青城,这事让庄先生定夺。” 季羽也拦着:“四哥,你放心,以庄姑娘的性子,这样的人她定是不会要的。” 安四这才消了些气,大手一挥:“回青城!” 可童景元犹豫道:“要不再等等?” 安四怒声道:“等什么?” 童景元一脸为难地道:“等蒋校尉。人是他在青楼找到的,现在正送回客栈呢!” 季羽不禁一愣:“人是蒋校尉找到的?” 童景元轻叹一口气:“梅秀才不见了,衙门就派了一个衙役去找,找了一日也不见人,他们同乡的学子便来找蒋校尉,央他去找人。都是一个县的,蒋校尉能不去吗?” 季羽无奈地看着安四。 这事闹的…… 好在,没多久蒋校尉回来了,紧绷着脸,脸色同样不好。 见安四季羽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又听他们说要回青城,便点头道:“好,马上就走。” 他们收拾好行李,正装车,客栈门口突然来了一辆二马马车。 季羽闻声看去,不禁一愣。 倒不是他没见过二马马车。 只是这马车,不仅马匹高大健壮,车厢也比一般的马车车厢要大出不少。 就像他那个世界的加长版豪车。 不仅如此,马车前头两马开路,后头两马护卫,这阵势比知府大人的排场还大。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车帘掀开,下来一位雍容华贵三四十岁左右的夫郎。 这夫郎看着安四,微微笑道:“承嗣,这是要回青城?” 安四装车的手一顿:“您怎么来了?” 夫郎轻轻笑了笑:“我也要去青城,能结伴同行吗?” 季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夫郎。 这人不会就是四哥嘴里的裘袍主人? 难怪昨夜四哥说他应该是个贵人。今日一见,果然贵,贵气逼人。 倒不是穿得有多奢华贵气,而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贵气无比。 虽然上了年纪,可仍俊美得耀眼,皮肤白皙,眼周不带一丝皱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尽显从容华贵。 安四点了点头:“若夫郎不嫌弃,同行便是。” 那夫郎又看向季羽,温柔地笑道:“这便是你的夫郎?果然不俗。” 被这么个大美人夸,季羽还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行礼:“夫郎谬赞了。”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门口拿着包袱的童景元。 就见景元兄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夫郎,模样很是诧异。 他此时还未多想,还以为景元兄也是震惊于夫郎雍容华贵的气质。 可等回青城的路上,在官道旁边的茶棚歇息时,童景元看一眼那夫郎,又看一眼安四,又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连平日最喜欢看的小五都不看了。 季羽很是疑惑他的这些反应,想问又觉得不干他的事。 可等他看到一位白面无须的中老年汉子捧着茶递给贵夫郎,那低眉顺眼卑躬屈膝的模样,让他心口突然一紧。 这架势,他见过,在他那个世界里的电视剧里见过。 古装剧里,内侍便是长这个模样,便是这般服侍主子的。 难道…… 因那贵夫郎的马车行得不快,到傍晚时分,离青城仍有四十多里,一行人只得找了家客栈歇下。 趁贵夫郎找安家兄弟说话的机会,季羽连忙去找童景元,问道:“景元兄,那夫郎……你认识?” 童景元看着他,一脸的犹豫。 他这个反应,季羽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景元兄何时这般犹犹豫豫过了?必定是知道些什么,可又难以启齿。 “景元兄,他是皇族中人?” 童景元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被猜中了。季羽低头琢磨起来。 青城离京城不说十万八千里,可也不近,四年前,那贵夫郎为何会出现在青城的深山里? 既然是皇族中人,又怎会独自一人遇险,被四哥救下? 难道是四年前发生了宫变?被人追杀,逃到青城,然后被四哥救了? 这也……太狗血了。 等琢磨完了,他又抬头看向童景元:“景元兄,你是如何认得他的?在京城?” 普通百姓能轻易见到皇族中人? 童景元看着他,摇头轻笑道:“嫂夫郎,你果然是我见过最不同凡响的哥儿,竟这般心思缜密,这般见多识广。” 一般的人谁会往皇族中人身上想? 季羽笑了笑:“景元兄过奖了。” 算不上见多识广,他只是电视剧小说看得多,猜的。 童景元收了收脸上的诧异,点头道:“在京城见过。嫂夫郎,实不相瞒,这回去京城……我总感觉是有人故意为之。我才到京城,这位贵夫郎便找上了我。他说,听说我是青城来的,他有个故人也是青城人,便觉得我十分亲切,便时常找我说话。开始时只是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子砚身上了。他似乎对子砚小五的事特别感兴趣。” 季羽捻着手指头,低头琢磨着。 若是因为当年四哥救了贵夫郎的命,打听四哥小五的消息倒是正常。 又问道:“景元兄,那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他告诉你的?” 童景元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嫂夫郎,实不相瞒,他便是太子的同母兄长,三皇子。” 季羽顿时一愣。 竟是三皇子? 童景元摇头道:“他并未告知我他的身份,可我也不是那等傻子。和邀请我去京城的那书局老板待久了,我便知道,他也是太子党。也正是他给我引荐的三皇子。当时他并未指明三皇子身份,可一次偶然的机会,还是被我发现了他的身份。” 季羽沉思片刻,又问道:“你们既然认识,那他为何没和你打招呼?反而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童景元摇头自嘲地笑道:“他是皇子,尊贵无比,自然是想理谁便理谁。当初在京城找我说话,无非就是为了子砚小五的消息。如今都见到本人了,我这等草民就无须理会了。” 不是不打招呼,而是视而不见。 季羽暗叹一口气,又问道:“景元兄,你方才为何说,你去京城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芋沿 第一百一十七章 霸总小娇妻四哥 季羽并不觉得书局老板是太子党这事和四哥小五有什么关系。 四哥小五就算中举,也只是小小武举一名,他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太子党惦记的。 顶多是三皇子感念救命恩人,想多知道一些四哥的消息,这才接近的景元兄。 童景元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感觉……” 既然说不上来,季羽端着热水,若有所思地走了。 他在客房等到饭菜都凉了,四哥才回来。 见季羽在等他,安四很是内疚:“羽哥儿,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季羽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他一直琢磨着三皇子的事,根本没觉得等了多久。 就是这菜凉了。 夫夫俩下楼热了菜,又端回客房挨坐在一起,边吃边说着话。 “四哥,那贵夫郎找你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们兄弟这些年的生活。” “那他去青城作甚?” “他说他有位故人在青城,想去见见……” 季羽不时地看一眼四哥,可见他神色丝毫没有异样。 顿时了然,看来四哥还不知道贵夫郎的身份。 待吃过饭,夫夫俩躺在床上,季羽纠结一番后,还是附在安四耳边,低声问道:“四哥,那夫郎有告诉你,他是何人吗?” 安四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说他排行老三,让我们称呼他为三夫郎。” 季羽:“……” 家里的下人还叫他“四夫郎”呢! 三夫郎……三皇子……果然啊! 安四拍着季羽的背,低声道:“虽然秋闱结果还未出来,但武举不像文举,结果显而易见。我和小五都应该中了,只是名次高低而已。” “知州大人和三夫郎皆问过我们兄弟,往后有何打算?是去京城继续科举,还是加入行伍。” “我今日才知,武比那几日,淮山军军指挥使郭大人也来了。昨夜在知州府的夜宴,他也找了我们兄弟,问我们愿不愿加入淮山军,若是愿意,直接从营指挥使做起。” 这下季羽不得多想了。 这不会是太子党在招募人才吧? “四哥。”季羽这时不得不说了:“你知道那三夫郎的真正身份吗?” 安四一愣:“你知道?” 季羽点了点头,附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道:“他是当朝三皇子。” 安四又是一愣:“三……” 可他话才开一个头,就被季羽捂着嘴:“四哥,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安四到底是汉子,很快便冷静下来,掰开他手低声问道:“羽哥儿,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季羽便将自己的猜测,童景元的那些话,全告诉了四哥。 他相信,以四哥的聪慧,自己能做出判断。 果然,等他说完,四哥剑眉深皱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季羽都有睡意了,他才点头道:“羽哥儿,我知道了。” 无论三夫郎是何人,都与他无关。待还了裘袍,往后便两清了。 知道就好。颠簸了一日,季羽也累了,趴在安四的怀里,很快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一行人又要出发了。季羽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三皇子的马车。 可这一日,直到青城,也不见三皇子下马车。 不过,虽然没观察到三皇子如何,却也看了一路的四哥。 四哥今日没有同他一道坐马车,而是骑着他买的那匹西域马追风,一路背脊笔挺、英姿勃发、赏心悦目。 季羽此时终于能体会那些霸总文里的霸总,一掷千金给小娇妻买各种天价奢侈品,只为博美人一笑的狗血桥段了。 看到四哥这么喜欢他送的东西,他感觉心头爽快极了。 只要四哥高兴,花再多银子也值得。 待到了青城,蒋校尉领着学子去衙门向魏大人交差,安家兄弟则回平安巷。 可那三皇子竟然又道:“承嗣,我能去你家住吗?” 人家都开口了,安四又如何拒绝得了? 只得领着人回了平安巷。 来了客人,自然得带去见安母。 可不知为何,明明三皇子随和亲和,对安母很是有礼,可安母却十分不喜三皇子。 安四介绍时,安母先是诧异地盯着三皇子看了片刻,然后,像个刺猬一般,处处看三皇子不顺眼。 三皇子说起当年的救命之恩,安母就说:“你一个夫郎大雪天去深山作甚?” 三皇子说这回来青城,一是见故人,二是看看安家兄弟,安母就说:“我家承嗣小五好得很,不用看。” 三皇子说想住在安家,安母就说:“我家庙小,贵人还是移驾别处。” 三皇子说想住在东跨院,安母就说:“东跨院太小,贵人还是另觅佳处吧!” 安母这般刺头,三皇子竟然也不在意,仍是一脸从容淡定的笑。 他不走,安四也不能赶他,只得将东跨院正房收拾出来,和季羽搬去了小五的西跨院。 气得安母咬牙切齿,大骂两个儿子吃里扒外。 季羽忍不住问安四:“四哥,母亲为何这般抗拒三皇子?莫不是当年生了龌龊?” 安四摇头道:“没有。当年被辛氏赶出来,母亲一直病着,三皇子来家里住的那晚,母亲只大概知道这事,连人都未见过。” 季羽又问:“或是母亲知道三皇子拿走你剑的事?四哥,你的剑是你父亲留下的吗?” 安四仍是摇头:“母亲并不知此事。那剑和我父亲也无关。我父亲向来不喜欢我们兄弟练武,又怎会给我们买剑?” 倒也是。季羽不再问了,只当安母刻薄的老毛病又犯了。 三皇子说来青城是为了见故人。可又并未见他去见过什么故人,每日里不是找安家兄弟说话,就是让安家兄弟带他去安家老宅或桃花村转转。 还说什么,想见见他们兄弟成长的地方。 季羽忙着庄姑娘和云哥儿的事,忙着火炮锻造之事,也没空去过多关注三皇子的事。 反正,四哥心里有数。 他和童景元去了庄家,将梅秀才的事告知了庄先生。 可庄先生竟然不信此事,尤其在知道是蒋校尉去青楼找到的梅秀才后,竟然还吹胡子瞪眼,训斥了季羽童景元一顿:“当我老头子不知道?你们说这些还不是和我家如佩茹串通起来想退婚?我告诉你们,没门。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栽赃陷害,无耻。” 骂得季羽童景元是哑口无言。 最后,童景元忍无可忍,反驳道:“先生,您不信我没关系,你难道也不信子砚?不信跟着一块去的衙役?这事闹得满城风雨,您还要让庄姑娘嫁过去?这样的人品,您觉得庄姑娘嫁过去,会幸福吗?” 庄先生顽固得很,竟然指着季羽怒斥道:“我信子砚,但我不信他。佩茹和那姓蒋的就是他在中间撮合的。” 童景元目瞪口呆地看一眼庄先生,又看一眼季羽。 先生的意思……庄姑娘和蒋校尉…… 他还在发愣,就和季羽一同被庄先生轰了出去。 季羽很是无奈,庄先生怎这般顽固呢? 好在他和童景元皆不是缺银子的,硬是买通了庄姑娘身边的人,将梅秀才的消息递给了庄姑娘。 之后要如何,就只能看庄姑娘自己的了。 若是庄姑娘需要他们的帮忙,他们必定全力以赴。 庄姑娘这边递完消息。柳夫郎又让杨婆子送来信,说是不知出了何事,云哥儿一直哭个不停。 季羽急匆匆地赶到小院,只见云哥儿躺在床上,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连忙问道:“云哥儿,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可云哥儿只知道哭,就是不说话。 也不知哄了多久,他才停了哭,捂着脸,抽抽搭搭地道:“哥,我喜欢五哥……” 原来是为了这事。季羽点了点头:“我知道。” 云哥儿一愣,诧异地看着他:“五哥跟你说的?” 季羽摇头道:“不是。之前在桃花村时,我就知道你喜欢小五了。你不知道自己看小五的模样,只要小五出现,你眼睛就没挪开过。” “我知道你喜欢小五。所以小六的事,才没有强求过你。” 说完这话,季羽突然反应过来:“小五知道你喜欢他这事了?怎么知道的?” 云哥儿低垂下眼皮,又哭了起来。 哭了许久才道:“安夫人四处在给五哥相姑娘,我听说,都被五哥拒绝了。我就想着……” 说到这里,他又不说话了,又哭了起来。 季羽耐心等着,等他说,可他死活就是不肯说。 他不说,季羽只得去问安五:“小五,你和云哥儿……” 安五本来带笑的脸顿时一僵,好半天才道:“嫂夫郎,是云哥儿让你来的?” “你跟他说,我绝对不会答应,我做不出那样的事。” 季羽一愣:“什么事?” 安五也是一愣:“嫂夫郎,你不知道?” 季羽很是纳闷:“知道什么?” 云哥儿一直哭一直哭,都没说几个字。 安五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云哥儿来找我,问我为何拒绝相姑娘?问我是不是因为……因为……” 支吾片刻,他终于咬牙道:“问我是不是因为景元哥。他说,他愿意嫁给我,成婚后,我可以和景元哥继续在一起。他绝对不会干涉,更不会告诉任何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家兄弟的身世 季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五。 云哥儿竟这般有勇气?一哥小哥儿竟敢找汉子开门见山说嫁人的话? 安五长叹一口气:“嫂夫郎,你跟云哥儿说,我只当他是弟弟,我做不出这种自私的事。娶了他,又和景元哥藕断丝连?那不是畜生吗?” 季羽在心里给小五点了个赞。 他果然没看错,小五三观果然正! 点完赞,他又轻叹一口气:“小五,云哥儿……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拒绝了他,他伤心欲绝。可他再伤心,也未将你和景元兄的事透露半个字。” 安五点了点头:“我知道。” 若是旁的人,只怕要拿他和景元哥的关系来要挟他了。 又道:“嫂夫郎,云哥儿这么好,我更不能伤害他了。” 见他态度坚决,季羽不好再说什么,又转而问了其它的东西:“小五,你和景元兄……到底怎么回事?” 是两情相悦,还是单相思?是惧怕世俗的眼光,父母的打压,这才纠结不已? 安五摇头道:“嫂夫郎,我不想说这件事。反正等秋闱结果下来,我会去淮山军。这里所有的事,从此与我无关。” 季羽明白了。 这是既不想和景元兄在一起,也不愿娶云哥儿,只一心一意从军打仗。 他的意思,季羽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云哥儿。 既然小五如此坚决地拒绝,那更不能再给云哥儿任何妄想了。 云哥儿还是快些忘了小五,重新开始新的感情吧! 哭了几日,云哥儿情绪好了许多,听完他的转述,只低头发着呆,没再哭了。 季羽安慰他道:“云哥儿,你还小,等这事过去,再找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 哄好云哥儿,季羽又去了铁匠铺,看了看炮管锻造进度。 铁匠是个沉默寡言又极有耐心之人,无论季羽的图纸有多复杂,无论季羽提多么稀奇古怪的建议要求,他都一声不吭地照做。 也正因为如此,炮管才能一步步朝着合格的进度发展。 从铁匠铺出来,季羽才走到平安巷巷口牌坊那块,就听巷子里头敲锣打鼓放爆竹,热闹非凡。 听声音似乎是安家方向,季羽连忙往家里赶,还未到,远远地就见前头一群衙役进了他家的院门。 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街坊。 季羽心里头猜测,看那喜庆样,这是秋闱的喜报来了? 果然,他才进院,就见不停地有人向他道喜。 “恭喜安夫郎,你家夫君还要你家小叔子皆高中。” “一家两位举子,可喜可贺啊!” 主院堂屋里,安母正乐呵呵地让孔婆子发赏钱。 “我就知道我家承嗣小五必定能中……” 季羽看着一脸平静的四哥,心情突然变得沉重。 他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仍有些难受。 喜报下来,四哥就要去淮山县,然后北上打仗。 他虽然也会偷偷跟着去,可这事还只是设想,真正实施起来会如何还不知道。 说不得他根本靠近不了淮山军,根本见不到四哥…… 待报喜的衙役街坊散去,家里又来了群媒婆,争着抢着要给安五做媒。 媒婆还未走,安氏族人也来了,围着安家兄弟好一阵恭维,又商量着要开祠堂,要办流水席庆贺一番。 待人群终于散去已是晚上了。 季羽领着孙夫郎上了一桌子菜。 安母款款坐下,看向三皇子,得意地冷哼一声。 三皇子也不恼,还端起酒杯对安母道:“妹妹,这杯酒我敬你。” 一听“妹妹”这称呼,桌上其他人皆是一愣。 安母又气又恼,她恨死这个称呼了,以前在老宅,被大房叫了十几年的妹妹。 如今一个外人也要叫她妹妹?她可是安夫人! 她心里不痛快,自然没好话:“我为何要喝你的酒?” 你算哪根葱? 三皇子轻轻地笑了笑:“自然是感谢妹妹这么多年替我照顾承嗣承儒。” 这话说得桌上其他人又是一愣。 什么叫“替”? 安母怒斥道:“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放下酒杯,淡淡地笑道:“妹妹,你进安家的门晚,许是不知道,当年安郎正风光无限,为何突然辞官回乡?” 季羽连忙看向安四。 三皇子说的安郎是安父吗? 安四皱着剑眉,冷眼看着三皇子。 安母怒目看着他,否认道:“什么安郎?我安家的事,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三皇子起身走到窗户边,轻叹一口气:“我可不是外人,我还为安郎生下两个孩子呢!” 又转身看向安家兄弟,笑了笑:“我还要感谢你将我的这两个孩子养得这般好呢!” 季羽:“……” 这什么意思? 他连忙看向四哥小五。 三皇子这话里的意思,四哥小五是他的孩子? 安四终于开口了:“三夫郎,您还未喝酒呢!” 怎说起醉话了呢? 安母更是直接拍桌子:“你胡说什么?承嗣承儒明明是我的孩子,是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 三皇子淡淡一笑:“你生的孩子早死了。承嗣承儒是我的孩子。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愚蠢的性子,能生得出承嗣承儒这般出色的孩子?” 季羽看一眼安母,再看一眼三皇子。 越看越觉得四哥小五一点都不像安母,确实更像三皇子,尤其那气势,就更像了。 他一直就觉得奇怪,安母这般愚蠢、目光短浅、欺软怕硬的性子,为何养得出四哥小五这般优秀的孩子…… 难道,四哥小五真是三皇子的孩子? 他顿时脑补出一部十万字的皇子爱上风流倜傥进士,最后却被棒打鸳鸯散的狗血小说。 他才脑补了一半,安母突然歇斯底里大喊大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承嗣承儒是我的孩子,他们是我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你居心叵测……你恶毒至极……” 安家兄弟连忙起身搂着她,安抚道:“母亲,不要激动,我们自然是你的孩子……” 即便被骂,三皇子脸上仍是从容的笑:“你之前那般针对我,是不是因为在安郎那里见过我的画像?你嫉妒,你害怕,所以你处处针对我?” 他话音一落,安母顿时像被掐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哑了口,说不出话来了。 而她这反应,又让安家兄弟诧异不已。 母亲真见过三皇子的画像? 难道,三皇子真的和父亲…… 三皇子从袖袋中抽出一画卷,一松手,那画卷在安家母子三人的面前“咚”地一声展开:“你在安郎那里见过的画像是不是这副?” 季羽偏头看了一眼,画卷上的人年轻俊美贵气,虽然不像油画那般逼真,但他敢确定,画中人就是三皇子。 安母回过神来,怒声否认道:“没有,我没见过。夫君岂会有你的画像,他最爱的人是冷如意,爱画的也是冷如意,跟你又有何关系?” “冷如意?”三皇子突然冷笑一声:“她是我的侍女。当初安郎被流言蜚语逼得辞官,可我不能跟他私奔,我心愧疚,便将冷如意赏给他、补偿他。” 季羽:“……” 还有这样的操作?将侍女送给心爱的男人,只因为内疚? 安四反驳道:“她既是你的侍女,为何又那般恶毒地针对我们兄弟?” 三皇子将画像往桌子上一扔:“我方才说过了,你们是我孩子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冷如意她也不知情。安郎虽然回了青城,但我们过几年便见次面。也巧了,王氏每回怀上孩子的时候,我也怀上了,她第一个孩子生下来,便被我的人换成了承嗣。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又被我换上了承儒。”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直直地看着安母:“倒不是我故意针对你。只是,你怀孕的时候每回都和我一样。安郎并不愿娶你,可老夫人逼得紧,他无奈而为之。安郎不喜你,又岂会让你为他生下长子?” 季羽只觉天崩地裂、天雷滚滚。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任他看过多少电视剧多少小说,也少见这样的剧情啊! 安四冷笑一声:“三夫郎,你或许不知道,我父亲十分不喜我们兄弟,他只喜欢大房和冷如意的孩子。” 三皇子从容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时安郎被冷如意鬼迷了心窍,而我又和他闹翻了,中间断了六年。他自然不喜你们兄弟。” “不不不……”安母大喊大叫道:“不是的,不会的,承嗣承儒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你个贱人……” 安家兄弟也怒声逐客道:“三夫郎,若是无事了,请回吧!” 被谩骂被怒斥,三皇子仍是面不改色,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这事。可这就是事实,你们就是我的孩子,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安五冷声道:“若我们真是你的孩子,这些年你就看着我们在安家被苛待?” 三皇子这才变了脸色,沉声道:“若是没有我的人护着你们兄弟,你们早就遭了辛氏和冷如意的毒手。” 又叹息一声:“我当时的处境也很艰难,顾不了你们。但之后也给你们报仇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家兄弟的狗血身世 “报仇?”安四脸一沉:“报什么仇?” 三皇子在凳子上坐下,轻轻笑了笑:“她们敢对我的孩子不好,我便要她们孩子的命。” 他话音一落,屋里几人皆是一愣,连一直哭哭啼啼的安母都不哭了,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随后,眼中渐渐涌上恐惧:“冷如意的孩子是你弄死的?” 三皇子仍是一脸从容的笑:“不止冷如意的孩子,还有辛氏的孩子。只是辛氏的孩子命硬,竟没死成,熬了这么多年……” 季羽惊恐地看向安四。 他记得四哥曾说过,冷如意的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为此,冷如意还责怪到四哥小五身上,说是他们克死的,害得安父也恨上四哥小五了…… 还有辛氏的孩子,缠绵病榻多年,没想到竟是三皇子下的手? 安家兄弟沉着脸,冷眼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见他们兄弟这个态度,便笑了笑:“好了,既然事情说清了,那我先去歇着了,你们准备准备,三日后出发。” 安四剑眉一皱:“准备什么?” 三皇子起身道:“自然是随我出发去京城。我的孩子自然要做翱翔于天际的神鹰,而不是窝在这弹丸之地浪费了才能。” “不……不……不……”安母紧紧搂着安家兄弟:“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不是你的……” 三皇子轻轻一笑:“是不是,西屋那人最清楚。这么些年她潜伏在安家,安家发生的任何事她都知道。” 安母一愣:“你……你……你什么意思?” 三皇子看向安四:“辛氏早就死了,对不对?如今西屋里的那个,只是辛氏的心腹,我曾经的侍女谭氏。” 安母转向安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道:“承……承嗣,这是真的?” 安五也是一脸的震惊。 四哥,真有这事? 安四眼神一暗,冷眼盯着三皇子。 季羽则惊恐得站了起来。 三皇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三皇子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无须害怕。自从四年前安郎过世后,我一直有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兄弟……” 他话还未说完,安四冷声道:“保护?。浴盐。你指的保护是谭氏?” “若没有谭氏在一旁作梗,我们兄弟哪来的那些无妄之灾?保护?这些年,我们兄弟遇上事,你的人在哪里?去年我们兄弟被辛氏污蔑,进了大牢,是何人救我们?是我的夫郎羽哥儿,跟你又有何关系?” 三皇子并未辩解,只轻叹一口气:“这世人皆是无情无义之辈,我失势那几年,不仅安郎与我反目,冷如意趁机霸占安郎,就连谭氏也生了反心。当然,她也未坏得彻底。否则,凭着她的本事,你们兄弟早死了。这也是我还一直留着她的原因。” 说完,突然击掌道:“带进来。” 不到片刻,门口响起脚步声,门被推开,一黑衣侍卫将怀里抱着的人往地上一扔。 那人正是西屋里养伤的假大房。 只见这人就算痛得龇牙咧嘴,也连忙爬起来跪下,对三皇子猛磕头,哑着嗓子求饶:“殿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猪油蒙了心……” 她话音还未落,安母安五惊恐地看着三皇子。 安五一脸的不可置信:“殿下?你……你是?” 安母是什么人?一个族长就吓得不敢说话,何况是什么殿下? 顿时,不敢再出声骂人,只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家兄弟。 而季羽和安四,则看着地上跪着的谭氏,诧异不已。 这人嗓子没坏? 三皇子看着安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是。我便是元后的嫡长子,当今太子的亲哥哥,三皇子。” 三皇子?安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软了身子,跪坐在地上,一副惊恐万分、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三皇子不屑看她,转而看向安四季羽,见他们未有丝毫诧异,眉头一皱,问道:“你早知道了?” 安四未置可否,只道:“你是何人,与我无关。” 三皇子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坐了下来,缓缓道:“可我虽是皇子,婚事却不能做主。才十四岁便由父皇做主嫁给了大我十岁的长公主之子。可驸马不仅身有残疾,还性情古怪,我们夫夫感情十分不好,直到那年殿试,见到你父亲……” 他眼中涌上光彩:“你父亲那般风流倜傥,我忍不住心生向往……” 说到关键处,他又突然不说了。 季羽八卦的心直痒痒。怎么不说了呢? 不过,即使三皇子不说,他也猜得出。 之后,三皇子便与安父勾勾搭搭,然后,京中关于他们的流言四起。安父迫于无奈,只得辞官回家。 三皇子是有夫之夫,自然不能跟安父回定州,便隔一段时间相会一次,然后就有了四哥和小五…… 三皇子又看向安四,轻叹一口气:“以我的身份,若你们不是我的孩子,我犯得着将低贱之人生的孩子认作自己的孩子?” 这话说得安家兄弟一时接不上话,说得安母顿时绝望不已,捂着胸口,看向安家兄弟,嘶喊道:“承嗣小五,你们真是我的孩子啊……” 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季羽看了眼安四,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安母。 以他多次见安母晕倒的经验来看……他也不知安母这是真晕还是假晕。 毕竟,安母太喜欢晕倒了。每回都装得惟妙惟肖,他实在分辨不出来。 他是分辨不出来,安家兄弟则是来不及多想,安四回过神来,连忙和安五将安母扶了起来。 “三皇子,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请先离开吧!” 说完一把抱起安母,大步朝正房走去。 季羽连忙跟上。 可他才跨出去一条腿,就听三皇子喊他:“羽哥儿。” 季羽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不止他停了下来,安四的心口也是一紧。 三皇子要对羽哥儿作甚? 三皇子看着季羽,微微笑道:“承嗣是我的孩子,那你往后便是国公夫人了。” 季羽也微微笑道:“我谁也不是,我只是四哥的夫郎。” 说完转身推着安四朝前走去。 安四那颗紧绷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沉重的心也轻松不少。 待回了卧房,安四将安母放在床上,又吩咐安五道:“快去请郎中。” 待安五出了屋,他紧紧搂着季羽,沉声道:“羽哥儿,谢谢你。” 季羽不解地道:“四哥,谢我什么?” 安四轻叹一口气:“三皇子方才想收买你……” 季羽轻笑一声,甜言蜜语张嘴就来:“除了四哥的爱,谁也收买不了我。四哥认谁是母亲,那人便是我母亲。” 当他傻吗?就算四哥小五真是三皇子的孩子,可不过是婚外苟且生的私生子,就算有个国公的爵位,也轮不到四哥小五来做。 何况,他才不稀罕什么国公爵位呢!四哥若是真成了国公,三皇子第一件要做的事,要么休了他,要么一杯毒酒弄死他,要么,给四哥送许多许多的妾氏。 他是傻才会被三皇子收买。 “羽哥儿……”安四果然被他这句甜言蜜语感动得红了眼睛,捧着他的脸就要亲。 “四哥……”刚出去的小五又冲了进来,正好看到他四哥嫂夫郎抱在一起,互相吃着对方的口水。 安五:“……” “四哥,你们就不能待会儿再亲吗?都十万火急了。” 母亲还在床上躺着呢! 虽然不是第一回 被小五撞见亲嘴,但季羽仍羞涩不已,连忙松开嘴,推开安四。 安四替他擦去嘴角的口水,又看向安五,怒目道:“不是让你去请郎中吗?” 安五无奈得很:“四哥,你去外头看看,主院被围得铁桶一般。” 安四眼神一暗。 岂有此理。 他正要去找三皇子,未曾想三皇子亲自来了。 那白面无须的内侍在榻上铺上锦缎坐垫,又搀扶着三皇子坐下。 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同一个人,方才在饭厅,三皇子还只是贵气逼人。可此时,三皇子不仅贵气逼人,更是气势逼人。 让人望而生畏,恨不得敬而远之。 季羽虽不想四哥认三皇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四哥是越看越像三皇子。 若相貌只有两分像,那气势就有七分像。 当初他刚认识四哥的时候,就觉十分诧异。 桃花村那疙瘩山里怎会有四哥这般气势凛然之人? 他如今终于知道了,原来是血统在作怪。 三皇子此时没了方才在饭厅里总是一脸微微带笑的好脾气,而是面无表情地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淡淡地道:“是本皇子让人围住院子的。” 安四就要质问,凭什么围住他家的院子? 三皇子摆了摆手,不让他问:“倒不是针对王氏。若本皇子有心杀她,她早就没命了。她这人虽然粗鄙,可看在你们喊她母亲的份上,本皇子也不会赶尽杀绝。之所以围着院子,只是不想让我们的谈话被旁人听到。” 安四冷言道:“那就麻烦三皇子请位郎中帮我母亲看看。” 三皇子轻轻地瞥了眼床上的安母,又看了眼身旁的内侍。 第一百二十章 安家兄弟的狗血身份3 内侍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个鹿皮包,打开,从一排排各种长短粗细的银针中挑了根又细又长的,朝床走去。 安四一把拦着他,厉声道:“你要作甚?” 内侍垂手而立,三皇子不缓不慢地道:“麻吉可曾是皇室最负盛名的御医。” 可即便如此,安家兄弟仍不肯他替安母看病。 就怕他暗下黑手。 三皇子轻笑一声:“本皇子若是想杀她,她还能活到如今?” 安家兄弟这才没再拒绝。 内侍用银针轻轻一扎安母的人中,不到片刻,安母便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眼睛。 开始时眼神还颇为茫然,可一见床前站着的安家兄弟,眼睛顿时一亮,伸手抓着安四,哭道:“承嗣,小五,我的孩子……” 季羽听到一声闷响,转头看向门口,只见侍卫将谭氏往地上一扔。 动作粗暴得像是扔个垃圾。 他低头看着谭氏那萎缩得跟烧火棍一般细的腿,那痛得狰狞的脸,只觉自己的腿也痛了。 就算谭氏腿断了,这么扔来扔去,也痛的啊! 不过,他也不是圣母,没那么多同情心,这人帮着辛氏对付四哥小五,不值得同情。 三皇子看了眼安四,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谭氏,淡淡地道:“说说吧!这些年你在安家都做了些甚?” 谭氏拼命磕头:“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辜负了您的信任,奴婢……奴婢不该对安郎动心……” 屋里众人顿时一愣。季羽看向安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谭氏也喜欢安父? 所以安家发生的那些事,其实是一个哥儿四个妇人为了争夺安父的爱恨情仇? 安父高中进士,被三皇子看中,可三皇子毕竟是有夫之夫,安父经受不住压力,只得辞官回乡。可三皇子是有家庭的,不能跟他私奔回乡,便将侍女冷如意送给安父,作为补偿。 待安父娶亲纳妾,三皇子又找到定州,跟安父再续前缘,然后怀孕,然后换下安母所生的两个孩子。 担心孩子在安家会遭苛待,便又派了侍女谭氏潜伏在安家照顾四哥小五。 可未曾想,因为三皇子落难,谭氏便生了反心,不仅喜欢上了安父,还和辛氏一起苛待四哥小五? 但又担心三皇子哪一日又起来了,不敢太下死手,便未将四哥小五整死…… 也不知安父到底是怎样的美男子,竟让这么多的人前赴后继为他神魂颠倒。 堂堂当今皇帝的嫡长子,不仅背着夫君和安父苟且,还不远千里来定州和安父私会,还连生下两个私生子…… 而冷如意和谭氏,为了安父,更是直接背叛主子。 还有辛氏和安母,为了安父,斗了这么些年…… 季羽盯着安四英俊的脸看了片刻,又觉得这些夫郎妇人看似狗血疯狂不可思议的行为也能理解。 毕竟,能生出四哥小五这般俊朗的汉子,安父必定也是个美男子。 三皇子冷眼看着磕得头破血流的谭氏:“旁的你不必说,你只需告知承嗣承儒,这些年为何潜伏在安家?又为何帮着辛氏算计承嗣承儒的。” 谭氏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哑着嗓子道:“禀……禀殿下……奴婢……奴婢留在安家……本是为了照顾小主子的……可……王氏十分不知好歹,老夫人派我去照顾小主子,她竟然还怀疑我,仗着生下安家长子的功劳,动辄打骂奴婢,苛待奴婢,奴婢心里气不过。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农家女,竟敢对奴婢这般嚣张?奴婢心中本就不服,后来多年未见殿下来青城,京城传来消息,说长公主和现皇后拿了您的错处,将您囚禁在府邸,生死未卜,又见安郎那般将小主子捧在手心里,奴婢心中越发不忿……奴婢就想……若是……若是奴婢也生下安郎的孩子……那安郎……” 季羽耳朵听着谭氏的辩解之词,眼睛则看着安母。 见安母虽然诧异,虽然气愤,却对谭氏的控诉并无反驳之意。 看来,以前安母确实苛待了谭氏。 待谭氏将这些年,既替辛氏出谋划策算计四哥小五,又想方设法阻止辛氏置四哥小五于死地的矛盾人生讲完,季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人才人才,都是人才。 若是让他搞这些宅斗,他只怕活不过三集。 等谭氏交代清楚后,三皇子抬起眼皮看向阴沉着脸的安家兄弟,淡淡地道:“承嗣承儒,如今信了吧?” 安五未说话,安四则冷冷地道:“既然当初换了,那如今又找来作甚?” “不……”见他们兄弟似乎信了三皇子的话,安母顿时绝望不已,抱着安四大哭道:“不,承嗣小五,你们真是我的孩子啊!你们不要信他们啊……” 三皇子不再理他们,扶着内侍的手,慢慢地起身:“夜深了,你们聊吧!本皇子累了,先去歇着了。” 说完便走了。 他们一走,侍卫又进来将谭氏拖走了。 留下屋里他们几人。 季羽将门关上,看向安四。 看三皇子这架势,这是定要认下四哥小五,然后带他们回京城? 安四搂着安母,低垂着眼皮,心事重重。 安五在椅子上坐下,一脸的茫然。 兄弟俩皆沉默着,屋里只有安母的哭泣声、诉说声。 “承嗣小五,你们真是我生的啊……” 许久,安五才道:“母亲,你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吗?从出生那一刻起?” 安母想都未多想,立马道:“自然是,从你们出生,就一直在我身边,我……” 安四瞪了安五一眼,又拍着安母的背安慰道:“母亲,我信你,我就是你生的。” 有他的安慰,安母的哭声渐渐变小,直到最后哭累了,昏睡过去。 安五小声地道:“四哥……这事……” 安四松开安母的手,拉着季羽在榻上坐下,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 兄弟俩相对沉默了许久,安五才道:“四哥,你和嫂夫郎去休息吧!母亲我来陪。” 安四也未推辞,拉着季羽出了屋。 主院被围着,出不去,安四只得带着季羽去了西厢房找了间房住下。 躺了许久,见四哥还没睡,季羽忍不住问道:“四哥,你是不是也信三皇子的话?” 安四轻叹一口气:“小时候被欺负时,我总想,我的母亲为何这般欺软怕恶软弱呢?但我从未怀疑过母亲不是我们的母亲。可这时再回想。母亲并未一直带着我们。祖母说,妾氏不能自己抚养孩子,我们从生下来,便被祖母抱去,由她老人家亲自教养。母亲……唯有初一十五给祖母请安时才能见到我们。甚至有时候,因为祖母不喜,母亲半年才能见次我们。直到小五三岁时祖母得了痨病,郎中说,不宜和孩子住一起,祖母这才放了手。可因为当时小七出生,辛氏不愿带我们兄弟,我们这才得以回了母亲身边。” 季羽反应过来:“所以,三皇子的话有可能为真?” 安四又是一声叹息:“不管是真是假,我只认母亲。她虽糊涂,却也是真心疼我们兄弟。” “而三皇子……” 见他突然住了嘴不说了,季羽也不再问,窝在四哥的怀里,低声道:“我也不管是真是假,我只认四哥。” 安四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掐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上轻轻一吻。 “羽哥儿,我的好夫郎……” “四哥……”季羽轻柔地回应。 因科举,夫夫俩从出发去涠洲时便再也未做过亲热之事,即便回了青城,也因浴盐浴盐为三皇子住在安家,他们夫夫不好放肆,便一直素着。 可今日,明知安母安五就在主院,明知外头有侍卫把守,可安四就是忍不住。 轻柔的亲吻渐渐变得粗重疯狂。 他怕明日起来,又不知会发生何事,他怕和羽哥儿不得不分开。 今夜,他只想好好拥有羽哥儿,就算明日暴风骤雨,他也不惧。 这一夜,安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说东跨院里三皇子盯着蜡烛如何思量,就说西厢房里,安四季羽夫夫变着法子翻来覆去地折腾着,正房里安五一边守着母亲,一边无奈地听着西厢房里隐隐约约压抑的动静,是生无可恋。 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四哥竟然还有心思做这事? 翌日早上,安母一睁眼,见两个儿子皆在身边,顿时大松一口气,拉着他们的手哭道:“承嗣小五……” 安家兄弟哄着安母吃了早饭,正说着宽心的话,三皇子身边的内侍来了:“两位公子,殿下有请。” 一听三皇子,安母顿时紧张不已,死死地拉着安家兄弟的手:“承嗣小五,你们不能去啊!你们是我的孩子啊……” 那内侍极有耐心,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等到安母自己哭累了,晕睡了过去,他才道:“两位公子,殿下有请。” 因为昨夜折腾太过,季羽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一醒来身边不见四哥,顿时心一慌。 四哥呢?不会是被三皇子带走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哥你永远也不会死 季羽匆忙穿了衣裳,开了门就要去找四哥。 才一出门,就见三皇子的内侍带着四哥小五从正房出来。 “四哥。”他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连忙扑了过去。 太好了,四哥还在。 安四伸手一把抱着他:“怎么啦?怎么着急成这个样子?” “四哥。”季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醒来没看到你……” 安五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还是他那个敢射杀猛虎歹人的嫂夫郎吗? 怎变得这般脆弱了呢? 而这无奈的表情正好被季羽看个正着。 季羽心中哼了一声:小五你知道甚?你四哥就喜欢我这一套。 果然,安四本来紧绷的脸顿时放松下来,嘴角上扬,捧着他的脸笑道:“羽哥儿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除非我死了。” 他这话是说给内侍听的。 若是三皇子真要逼他们去京城,他也要带着羽哥儿同去。 可季羽只听到他话里的“死”字,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捂着他的嘴:“四哥,莫要胡说。四哥你永远不会死。” 安四握着他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千年老妖怪,岂有不死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内侍终于清了清嗓子,再次催道:“两位公子,殿下还等着呢!” 安四拉着季羽的手朝院门走去:“走!” 内侍阻止道:“承嗣公子,殿下只说见你和承儒公子。” 安四脸一沉,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了。” 见他态度坚决,内侍犹豫片刻不再坚持,在前带路。 季羽紧紧握着安四的手,心里打起了鼓。 也不知三皇子找四哥小五什么事? 他对四哥去边疆打仗并无异议,可若是去京城,掺和进皇室的斗争,他就不愿意了。 四哥适合打仗,但真的不适合宫斗啊! 待到了东跨院进了堂屋,只见三皇子高坐太师椅,正端着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今日的三皇子打扮与昨日又不同,头戴玉冠,身着紫色袍子,腰束玉带,那模样比前几日更加贵气。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也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可安四丝毫不惧,拱手行礼道:“见过殿下。” 三皇子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承嗣,你既已知我身份,为何还如此客气?不是该唤我阿母吗?” 安四冷眼看着他,并不言语。 三皇子看了眼多出来的季羽,又轻轻笑了笑:“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护好你们兄弟,让你们在安家受罪了?” 安四仍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他。 三皇子放下茶杯,轻叹一口气道:“让你们兄弟在安家受苦,我心里也十分难过。可当时我在京城日子也难过。” “因为和驸马的关系僵硬,长公主很是不待见我,又因为太子之位,现皇后视我为眼中钉,她们联手陷害我,害我被父皇禁足,六年才解禁。一解禁,我便飞奔来青城,可只得到安郎已死,你们兄弟被逐出安家的消息……” 季羽抬头看向安四。 三皇子不再像昨夜面对安母时一口一个“本皇子”,而这些辩解的话也是情有可原…… 安五也看着他四哥。 看他四哥是何态度。 可安四并未有半分动容,只冷声问道:“那年在桃花村的深山里,你是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 三皇子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原本想杀了辛氏,带走你们兄弟。可未曾想,皇后的人马追杀过来,我的侍卫全部牺牲,若不是遇上你……” 他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等赶来的侍卫找来时,却是接我回京的,父皇龙体抱恙,皇后恐有动作。为了大康,为了太子,我只得天不亮就走了。当时走得急,只留下裘袍带走你的配剑……” 他又睁开漂亮的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承嗣承儒,你们不要怪我,我若是执意带走你们,只会将你们置于皇室争斗的死地。” 又叹息一声:“回了京城,又是一场殊死搏斗。太子处境才好一些,我正要来青城找你们兄弟,边疆又出大事……” “拖到如今,我才得了空闲来接你们兄弟……”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安五有些犹豫。 若三皇子这话当真,倒也不过分。 安家一个小小的家庭,勾心斗角都如此可怕,何况皇室? 可安四未有半分犹豫,直接问道:“殿下,您如今来青城找我们,又所为何事?” 三皇子一脸的无奈:“你们兄弟既是我儿,自然要接回京城,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安四轻笑一声:“如何认祖归宗?” 若是汉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还有这可能。可三皇子不过是个哥儿,他们兄弟不过是苟且之物。 如何认祖归宗? 面对他的嘲讽,三皇子突然脸一沉:“你以为本皇子是庶民?本皇子可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就算只是个哥儿,也是皇子,不是公主,更不是庶民。” 季羽一愣,看向安四。 是呀!哥儿虽然更像女性,可也是儿子。三皇子既然是皇子,还是嫡长子,必然跟公主是不一样的。 可即便如此,安四仍不动容:“就算皇室不在意这等丑闻,驸马也不在意?长公主也不在意?” 三皇子冷笑一声:“若是连驸马、连长公主都斗不过,本王又如何帮太子稳固地位?本王和驸马早已和离,本王的事,他们可管不着。” 季羽顿时了然。 三皇子和离了,只怕和先驸马也没孩子,尤其没汉子,这才找上四哥小五? 不是他多心,实在是三皇子的表现太过从容淡泊,一点也不像是个做母亲的。 安四不再反驳,低垂下眼皮不再作声。 安五也不作声,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沉默许久,三皇子又缓了慌语气:“你们若是不愿意去京城,我也不逼你们……” 安四剑眉一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三皇子轻轻一笑:“我知道你们兄弟心系边疆,我也欣赏你们这份爱国爱民之心。若是你们愿意,可随我同去大名府,我们父子三人上阵杀敌驱除鞑虏,收回失地报效国家,如何?” 他这话一落,安四脸上的抗拒顿时少了一大半:“此话当真?” 三皇子点了点头,又叹息一声:“实不相瞒,如今朝堂对燕国一事分为两派,我和太子主战,现皇后之子九皇子主和……不……” 他脸色突然一沉:“他不是主和,他是祈和。父皇如今龙体抱恙,最期盼的便是边境和平。主和并未错,可九皇子为了让父皇改立他为储君,为了让燕国不再南下,他派人去大名府找燕帝祈和。即使面对燕国提出的割地赔款称臣纳贡,他也同意,还劝说父皇同意。此等卖国小贼,本王岂能容他得逞?若是我军能大胜燕军,既能保住我大康河山,也能保住太子……” 一说起边疆战事,安家兄弟剩下的那一半抗拒戒备之心也没了,和三皇子侃侃而谈起来。 季羽暗叹一口气。 他虽不了解三皇子,但主战爱国并未错。 至少比什么九皇子祈和大义。 听了半天,季羽又发现,淮山军竟然也是太子党。 他不由得多想,若淮山军是太子党,那知州魏大人,淮山军副军指挥使魏大人,知县魏大人,是不是也是太子党? 见他们说起打仗没完没了,季羽退了出去,去了灶房做饭。 厨娘孙夫郎等人战战兢兢,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羽知道他们怕什么,安慰道:“无须惧怕,这些侍卫是保护我们的。” 孙夫郎几人这才没那么害怕了,洗菜切菜生火烧火,忙碌起来。 才安慰好下人,院门口又传来喧哗声,孙夫郎去看了一眼,又跑了回来禀告道:“四夫郎,是童老板,侍卫拦着不让进。” 季羽连忙跑去院门,对拦着童景元的侍卫道:“放他进来,他是我夫君的同窗好友。” 侍卫这才放人。 季羽领着童景元去了灶房,又挥退下人,小声问道:“景元兄,发生何事了?” 童景元也是知道三皇子身份的,若不是有大事,绝对不会在安家门口大吵大闹要见四哥。 童景元冷着脸:“嫂夫郎,庄姑娘出事了。” 季羽心口一紧:“出何事了?” 童景元一拳砸向桌子,咬牙道:“那梅秀才上回出了那样的事,不仅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我们才走,他便包了一位名妓,藏起来整日里鬼混。等秋闱成绩下来,一直狂傲不已自视甚高的他竟然名落孙山,自然被人嘲讽,他怒不可遏,和人打斗,然后丧了性命。” 季羽心一惊,梅秀才死了? 童景元继续道:“他死了就死了吧!这般浪荡狂傲之徒死不足惜,可先生不听我们的,竟然未退婚。如今梅家人将过错全怪到庄姑娘头上,说她克夫……” 季羽冷笑一声:“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又问道:“如今庄姑娘如何了?” 童景元摇头道:“梅家来人,将庄家砸得个稀烂,在巷子里敲锣打鼓嚎啕不已,叫嚣着要庄姑娘披麻戴孝,要庄姑娘与梅秀才的尸身完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哥,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季羽这下是真怒了:“岂有此理。” “那庄先生是何态度?魏大人呢?就这么看着庄姑娘被欺负?” 童景元冷笑一声:“先生得知事情真相,也是后悔不已。先生再迂腐再顽固,也不可能将唯一的姑娘往火坑里推,自然不肯。魏大人也是站在庄家这一边,可梅秀才是庄姑娘舅妈的侄子,她大舅惧内,不敢替先生说话。梅庄两家有婚约,梅家不松口,庄家就只能送女出嫁。” 还有这等陋习?灵魂来自现代的季羽自然理解不了:“若是卢大人不管,那我们去涠洲告状,解除婚约。” 童景元摇头叹息道:“只怕无用,梅秀才的姨丈是定州通判。即使知州魏大人,只怕也得卖他这个面子。大康不仅有律法,还有地方习俗。三书六礼,只差迎书和亲迎,就算庄姑娘还未嫁入梅家,差不多已算梅家人了。这种情况下,若是梅家不松口,庄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有那等迂腐愚昧的,未婚夫过世,姑娘还要以死明志呢!” 季羽:“……” 这该死的世家!这该死的地方习俗。 童景元又道:“听说,梅秀才在外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可私下荒淫无度又性子暴虐,前头两个娘子皆是被他喝酒打死的。只是梅家人隐瞒得好,外人这才不知。” 季羽冷笑道:“那卢大夫人也不知?竟把庄姑娘往火坑里推?” 童景元叹息一声:“梅家人想着,得给梅秀才找个镇得住他的,便把注意打到庄姑娘身上了。庄先生不察,这才……” 又冷哼一声:“庄姑娘的母亲只是出嫁女,庄先生又是个无官无职的读书人,能如何?平日里卢家对庄姑娘的疼爱皆是假象,梅家为了掩盖丑闻,维护自家儿子的名声,非要庄姑娘过门。卢家屁都不敢放一个。” 季羽压着心头的怒火,沉思片刻,道:“不行,我们得想法退了这婚事。” 又抬头看向童景元:“景元兄,庄先生魏大人有何打算?” 童景元摇头道:“庄先生他们的意思是想花银子解决此事。” “花银子?”季羽都被气笑了:“错的本就是梅家人,竟然还要庄家花银子?花多少?就他们这个无赖的架势,没个上千上万两银子,能脱得了身?” 童景元也笑了:“嫂夫郎果然不同凡响,料事如神。梅家说了,可以退婚,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季羽气得心肝肺绞痛:“庄家拿得出来吗?就是把你我掏空了,也没有这十万两啊!” 童景元低头叹息一声:“我手头只有一万两,我二哥愿意出五千两。其它的皆是童家共有财产,我动不了。” 季羽心情沮丧不已:“我最多拿出一万五千两。” 童景元:“先生魏大人只能凑五千两,还是卖了宅子卖了祖业田地才凑出来的。” 可这也只是三万五千两啊! “不行。”季羽气得头痛:“本身就是梅家人的错,凭什么狮子大开口?我找人去。” 童景元试探着问道:“你是要去找三……” 季羽没承认,也没否认。 如今这情况,只能找三皇子了。 三皇子不是要认四哥小五吗?庄姑娘可救过四哥小五,三皇子这个阿母不得回报人家? 可走到东跨院门口,他又犹豫了。 若是他开了口,就是有求于人,那四哥小五就只能认三皇子了。 四哥小五要认三皇子,那也只能是他们自己愿意认,而不能是被逼无奈认。 季羽又退回灶房,对童景元道:“景元兄,你再去找庄先生魏大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卢大人周旋一番,将银子降降。若是他们执意不肯,那我们便去知州府告状,就算梅秀才的姨丈是通判又如何?到时我敲锣打鼓,定要闹得涠洲人尽皆知,梅秀才到底是何德行?到时候我看梅家如何做人?庄先生是读书人不敢做这样的事,我不怕。” 童景元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再去庄家。” 中午时分,安家兄弟终于从东跨院出来了。 他们再不出来,安母只怕要癫狂了。 安四要安抚安母,季羽有心找他商量庄姑娘的事也找不到机会。 直到晚上,夫夫俩躺在床上,季羽才将庄姑娘的事告知了安四。 安四听后也是气愤不已:“竟还有如此无耻之徒?” 爬了起来穿衣道:“羽哥儿,我去趟庄家。” 季羽一愣:“我们能出去吗?” 这话问得安四穿衣裳的手一顿,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道:“羽哥儿,我和小五要去边疆……” 季羽点头道:“我知道。” 安四抬头看他,颇为诧异:“你……不反对?” 季羽笑道:“不反对,四哥要作甚,我都支持。” “羽哥儿……”安四紧绷的脸顿时换上笑容。 一直悬在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一直担忧,若是他要去打仗,羽哥儿又不让他去,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羽哥儿竟这般通情达理。 “羽哥儿,你真……”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季羽又道:“四哥,你若是去边疆打仗,我也要跟着去。” 见四哥一脸的无奈,季羽连忙解释道:“四哥,我不是无理取闹。我是去帮忙的。我虽没有你和小五的身手,不能上阵杀敌,可我会出谋划策,我会改进兵器。有好的兵器,事半功倍。” 安四自然是知道季羽的厉害,可仍摇头拒绝道:“羽哥儿,莫说战场凶险万分。就说你一个哥儿,军队里皆是汉子,这如何能行?” 季羽也知道这不行,他以前的打算是远远地跟着,去了边疆,便在军营外的居民区租个房子,四哥一有空,他们便见个面…… 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不是有三皇子吗? 他之前还在犹豫,他弄出来的那些火药炸药火炮手枪如何才能在军队里应用,才不会惹祸上身。 如今有了三皇子,还怕什么?三皇子既然主战,必定对强大的兵器求贤若渴。 “四哥,三皇子不也是夫郎吗?我跟着他,做个助手之类的。这下不会有人说闲话吧?” 他暂时还不打算将他那些火药炸药告诉四哥。 火炮还未成功,此时说了,若是试射失败,不是让四哥空欢喜一场吗? 见他满眼的期盼,一脸的认真。 安四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点头道:“好,我明日就去问三皇子。” 季羽心下一喜,抱着安四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又笑眯眯地道:“四哥真好,谢谢四哥。” 安四被他亲得心尖一颤、心神荡漾,若不是此时还有正事要去做,只怕要忍不住了。 “羽哥儿……”安四压了压心头的欲火,站起来继续穿衣裳:“我们先去庄先生家。” 待他们出了屋,果然,侍卫并未阻拦。 看来四哥同意去边疆,三皇子便松了守卫。 庄家离得不远,夫夫俩也未骑马,一路快步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去人家里,原以为庄先生早已歇下了。 可庄先生不仅未歇下,魏大人童景元竟然也在。 安四夫夫进去的时候,屋里正挑灯夜谈,气氛沉重。 见他们来了,尤其见到季羽,庄先生羞愧得别开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他。 安四行了礼,问道:“先生,如何了?” 魏大人摇头道:“我那个大舅哥啊,惧内得很啊……” 安四冷笑一声:“恐怕不是惧内,而是怕得罪人吧?” 魏大人哑口无言,沉默以对。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安四拱手道:“先生、魏大人,庄姑娘的事,学生必定想办法解决,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季羽就走。 他们走,童景元也跟着走。 三人离了庄家,在巷子里慢慢走着,边走边说话。 “方才听先生说,庄姑娘都气病了。” “景元兄,你见着庄姑娘了吗?” “见不到,我一个外男,哪进得去庄姑娘的闺房?”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听后头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急促又慌张,安四转身一把将季羽护在身后,正要呵斥是何人,就见那人小声喊道:“羽哥儿……” 庄姑娘?季羽连忙跑过去,一把抱着她。 庄姑娘倒在他怀里,喘着气,虚弱地道:“羽哥儿,我可算是跑出来了……” 见她如此虚弱不堪,季羽心口一紧,连忙背着她,几人疾步回了安家。 方才在外面看不清,如今到了室内,借着蜡烛光,只见庄姑娘眼窝深陷,脸色憔悴不堪,说话都带喘。 “我想跑,可父亲不让,怕梅家再造谣生事,怕我名声坏了,以后没脸见人……呵呵……被梅家扣上克夫的罪名,我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安四冷着脸道:“庄姑娘,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找人帮你。” 童景元也道:“我还是去先生家盯着,免得先生知道你不见了,着急忙慌,闹出更大的动静。” 待他们走了,季羽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拉着庄姑娘的手道:“已经让灶房煮东西了,你先吃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四哥偷偷跑了? 庄姑娘摇头道:“羽哥儿,你不必担心,我并未生病,只是故意饿的,父亲派人层层守着院子,我若是不虚弱,他岂会撤走大半的人?” 季羽安慰道:“庄姑娘,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梅家人得逞。” 又夸赞道:“你做得很好。” 这才是他认识的庄姑娘。 遇上庄先生这般迂腐的父亲,卢大人那般无情无义的大舅,也真是倒霉。 旁的姑娘只怕只能认命了,好在庄姑娘有勇有谋。 待庄姑娘吃过燕窝粥,安四回来了,对上季羽问询的眼神,点了点头:“他答应了会处理此事,后日便给我们答复。” 后日也是安家兄弟要离家的日子。 等庄姑娘睡下,季羽拉着安四去了东厢房,小声问道:“四哥,三皇子如何说?” 肯带他去吗? 安四知道他问的是甚,笑了笑,摸着他头发道:“他答应了。” “真的?”季羽顿时欣喜不已。 看来三皇子不是个迂腐之人。 “真的。”安四搂着他,叹息一声:“就是要安顿好母亲和阿母。” 说起安顿,季羽方才欣喜的心又低落下来。 他虽不是原身,可早把柳夫郎当阿母了。他要是去边疆,必定要好好安顿柳夫郎。 翌日一大早,季羽便去了衙门,将小院的房契地契改成了柳夫郎的名字。 又回了小院,将房契地契交给柳夫郎,又给了一匣子的银票银锭。 这些钱财够柳夫郎花个十年的了。 又帮着柳夫郎将东西分好几处藏好。 “阿母,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童老板。” 只要有景元兄在,他相信,绝对无人敢欺负柳夫郎。 就算是安母、安家人也不行,房契地契上可是柳夫郎的名字,谁也动不了柳夫郎。 知道他要跟着儿婿去边疆,柳夫郎自然害怕,自然舍不得。 可他也知道,羽哥儿必定是担心承嗣,才要跟着去边疆的,他们夫夫感情好,他这个做阿母的不能阻拦。 不能阻拦,就只能拉着季羽的手,千叮嘱万嘱咐。 等哭得眼泪再也流不出了,云哥儿突然进了屋。 季羽拉着他的手,塞给他一个钱袋:“这是五十两银子,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是自己收着,还是让阿母收着?” 云哥儿方才在屋外已经听到季羽要走的事,顿时哭成了泪人,抱着他的腰道:“哥,我不要嫁妆,我只要你……” 季羽搂着他笑道:“说什么傻话?说不得过个一两年我就回来了。不哭啊!你的婚事,我会让童老板庄先生帮忙看着,你愿意就嫁,若是不愿意,就再相。总之,我的意思就是,得你自己喜欢,得你自己愿意,谁也逼迫不了你。” 他们正说着话,院门口突然传来声音:“云哥儿、柳夫郎……” 屋里三人皆是一愣。 这不是小六的声音吗? 待出了屋,只见院子里一手拎着个大猪头,一手拎着个大包袱,满脸笑容的人…… 不就是小六吗? “小六,你怎么来了?”季羽很是诧异。 蒋校尉交完差,不是回淮山了吗? 小六笑道:“我是跟蒋校尉来的。” 季羽反应过来,只怕是来护送三皇子一行北上的。 又见云哥儿这回对小六并不抗拒,他笑了笑:“你们聊吧!我走了。” 他还得去童家,拜托景元兄照顾柳夫郎。 可童景元不在,说是有事出去了。 季羽只得回了安家。 可等他进了院子,不仅不见三皇子的那些侍卫,就连庄姑娘也不见了。 孙夫郎说,庄姑娘也回去了,还是庄先生亲自来接的。 庄姑娘一点都未吵闹,乖乖跟着回去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 这一点都不意外。庄姑娘不见了,庄先生又不傻,必定知道,要么在他安家,要么在童家。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三皇子答应帮忙,那必定能退婚。 退了婚,庄先生应该不会再逼庄姑娘嫁人了吧? 至于三皇子的侍卫,孙夫郎又道:“四夫郎,四少爷五少爷跟着那三夫郎出去办事了。” 季羽也未多想。 三皇子来青城可不是来玩的,有事忙也是正常。 安家兄弟不在,只有安母一个人在正房哭哭啼啼。 季羽去看了一眼,想看看她身体怎么样?胃口如何? 可安母根本不搭理他。 既然如此,季羽也不再管了,退了出去,回东跨院收拾行李。 他也未多收拾,只带了些厚衣裳,带了银子,带了弩箭。 边疆事态如此紧急,必定是要轻装出行的。 至于火炮,晚上夜深人静再去瞧瞧。 可到了傍晚,还不见安家兄弟回来。 季羽心里头突然忐忑起来,连忙去了三皇子的卧房,见衣衫之类的东西还在,顿时松了口气。 是他多心了,四哥既然答应带他同去,必定不会偷偷跑掉的。 不是明日才走吗?他还是耐心等待吧! 季羽等啊等啊,等到亥时,仍不见安家兄弟回来,只等来童景元。 童景元惨白着脸:“嫂夫郎……” 季羽心一沉:“怎么啦?” 童景元红了眼睛:“嫂夫郎,子砚小五走了。” 季羽猛地起身:“去哪里了?” 童景元咬牙道:“跟着三皇子,跟着淮山军走了。” 说完掏出一封信:“这是他让我给你的。” 季羽只觉眼前一黑。 四哥走了?没带他就走了? 童景元连忙扶着他:“嫂夫郎,莫要着急啊!” 等那阵眩晕过去,季羽接过信,抖抖索索拿出信纸,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几个暗红色大字: 吾夫郎羽哥儿,边疆急令,必须马上出发,来不及道别。 吾只望你平平安安。战场是汉子们的事。吾不愿你受苦遭罪。 等吾回来向你请罪。 照顾好母亲。 季羽看着那些像是用血书写的字,是又气又急,怒火攻心。 四哥个骗子!竟然骗他,说什么带他同去,都是骗他的。 他将信纸抓成一团,就要扔掉。 可又舍不得。 这可是四哥留给他的信啊! 见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童景元还以为他要大哭大闹一顿,可没想到,他转了几个圈后又渐渐冷静下来,一点点地将信纸弄平整。 童景元试探着问道:“嫂夫郎,你之前是不是打算跟着子砚同去边疆?” 季羽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是。” 童景元眼睛一亮,又问道:“那你还愿意去吗?” 季羽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童景元在凳子上坐下,忿忿不平地道:“你还有子砚留给你的信,可我呢?小五说走就走,莫说信,连一句话都没有。我也要去边疆,我要去问问他,睡了我就不管了吗?” 季羽捂着头,长叹一口气,又抬头笑道:“好,去!” 他之前不是打算偷偷跟着四哥去边疆的吗? 之前一个人都敢去,如今还有景元兄同行,自然要去。 可在这古代出远门不像季羽那个时代那么容易。 不仅得有银子,还得有路引。 路引童景元去办,而季羽得去庄家看看,看梅家的事解决了没有。 好在,这件事安四没有撒谎,真的托三皇子去处理了。 翌日,季羽跑去庄家,只见之前还垂头丧气的庄家人今日喜气洋洋。 见了他,庄先生也不再吹胡子瞪眼,而是笑脸相迎。 “羽哥儿来了?快坐,快上茶……” 季羽哪有心思坐?急切地问道:“先生,梅家来消息了吗?” “来消息了。”庄先生叹息道:“一大早就派人来了,说是解除婚姻,两家再也不相干。” 又摸着胡子道:“也不知子砚是通过何人办到的这事?” 季羽笑了笑,又道:“既然庄姑娘无事,那晚辈就告辞了。” 他本想找庄姑娘告辞的,可他还有许多事要忙,他得回去处理安母的事。 被三皇子道出四哥小五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安母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哭哭啼啼很快病了,如今四哥小五又不告而辞,她越发病得厉害。 季羽回去的时候,主院里竟来了许多安氏族人。 族长拦着他,问道:“听说承嗣承儒跟着淮山军走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他已经够忙了,为何还要来添乱? “是。四哥小五去边疆打仗了。” 族长怒声道:“他们去打仗,为何不跟我们说一声?那祭祀怎么办?流水席怎么办?” 季羽压着心头的不耐烦,解释道:“事态紧急,四哥根本来不及道别,莫说族长你们了,就是我和母亲,都未来得及和他说上话。” 这下族长不好说什么了。 可其他族人叽叽喳喳道:“那准备的宴席怎么办?” “对呀!花了那么多银子……” 季羽正要说话,孔婆子跑出来,着急忙慌地道:“四夫郎,夫人叫你进去。” 季羽暗叹一口气,推开众人进了卧房。 只见安母躺在床上,神情憔悴、眼神无光,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母亲。”季羽虽不喜她,却也能理解她的痛苦。 安母转动着眼珠子看着他,艰难地道:“羽哥儿……去……去把……承嗣……小五找……找回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人同去 季羽正要接话,可她又转动着眼珠,看向进来的安氏族人。 “族……族长……让……让羽哥儿……去找承嗣小五……” 族长很是无奈:“他一个哥儿,如何去找?” “你且放宽了心,说不得一年半载承嗣小五就回来了。” 可他误解安母的意思了,安母摇头道:“让羽哥儿……去……找承嗣小五……你们……不得……阻拦他……” 族长脸一僵:“我阻拦他作甚?” 安母闭上眼睛:“族……族长,我有话……要和羽哥儿……说……你们……走吧……” 族长只想一甩袖子走人。 竟敢对他一个族长这么说话? 可一想到安四安五刚中了举人,若是侥幸在战场不死,回来必定高升,他还是做事不要如此无情,留一线的好。 “走吧!” 族长带着族人走了。 等脚步声远去,安母又睁开眼睛,对孔婆子道:“你……也出去,守在院门口……” 等孔婆子也走了,她突然抓着季羽的手,哭哭啼啼地道:“羽哥儿……以前那么刻薄你……我对不起你……” 季羽:“……” 怎么突然说这些? “羽哥儿……下……下辈子做牛……做马我向你赔罪……我求求你……求求你……相信我,承嗣小五真是我的孩子……是我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 季羽暗叹一口气,学着四哥那样哄道:“母亲,我相信。” 可安母摇头道:“不……你不信。承嗣小五……真的是我的孩子啊!做母亲的,哪有……认不出自己……孩子的?他们小时候……我虽然没有……日日带在身边,可他们的模样……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刚出生时的……模样便是这样,一直都长得……这么好……” “我生承嗣时……生不出来,那稳婆……就剪了一刀,结果不知怎么弄的,在承嗣的头顶……剪了一个口子。那口子……虽不大……但这些年……一直都在啊!” 季羽顿时一愣。四哥头上确实有一条细细的白线,平日里根本看不出来,有次他给四哥梳头发时才发现。 那时还未多想,还以为是四哥小时候顽皮不小心弄出的口子。 没想到竟是生产时剪子弄伤的? “还有……”安母撑着一口气,继续举例:“承嗣……刚生下来时,左边腹部……靠近胸口的地方……有颗红色的蜘蛛小痣。稳婆……抱出来时,是我亲眼所见的啊!这些年也还在啊!还有小五,他生下来时屁股上背上都是青的,长大后虽然好了些,可屁股上还有一块青的……” “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啊……” “羽哥儿……我不是怕没人养……才说这些话的……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也知道……承嗣小五是个好的……不会丢下我……不管。我就是难受啊!明明……是我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说是他的……承嗣小五……真的是我的孩子啊……” “羽哥儿……你胆子……那么大……身手……那么好……你敢打老虎……你敢杀流民……你也敢去……边疆的,是不是?羽哥儿……我求求你……求求你去找承嗣小五……告诉他们……他们真的是我的孩子啊……” 见她一副眼泪快流干绝望的模样,季羽暗叹一口气,点头道:“母亲,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四哥小五,将这些事说给他们听的。” 安母虽然讨厌,可爱四哥小五的心却不假。何况,这些情况确实可疑,他得让四哥知道。 安母紧进抓着他的手:“你……你发誓……” 季羽抽出一只手,严肃地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找到四哥小五,将你刚刚那些话说给他们听。” 安母这才松了手,闭上眼睛:“快……快去吧!” 可她一副快断气的模样,季羽如何能走? 他正想着要不要将柳夫郎喊来安家住,监督家里的下人照顾安母。 院门口突然传来喊声:“羽哥儿。” 庄姑娘? 季羽连忙出了屋:“庄姑娘,你怎么来了?”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一日不见,庄姑娘的精神气色皆好了许多,不仅走路不虚了,说话也不喘了。 拉着他去了东跨院,小声问道:“羽哥儿,你和景元是不是要去边疆找子砚小五?” 季羽:“……” 这事庄姑娘怎么知道的? “谁跟你说的?” 景元兄? 庄姑娘叹气道:“你们不是要办路引吗?我去姨丈那里看到的。” 季羽暗叹一口气,不再隐瞒,点头道:“是。” 他也隐瞒不了,他还指望,他们走后庄姑娘替他照看柳夫郎和安母呢! 见他点头,庄姑娘眼睛顿时一亮,紧紧握着他的手:“羽哥儿,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季羽一愣:“你去做什么?” 庄姑娘笑了笑:“自然是去找蒋校尉。” 季羽轻叹一口气:“庄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边疆千里迢迢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不好直接说,蒋校尉心里已有人,就算去了边疆,只怕也无济于事。 他只能变相地劝导。 可庄姑娘摇头道:“羽哥儿,你应该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我是无论如何也嫁不出去了。这样正好,父亲再也没了借口逼我嫁给旁人。我要去找蒋校尉,我不是逼他娶我,我是要去打仗的,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为何不能像你一样,真正地做回行侠仗义的女侠?” 季羽松了一口气。 不执着蒋校尉就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着继续劝道:“既然是想行侠仗义,何必非得去边疆?在青城一样也能的。” 庄姑娘冷笑一声:“今日、你前脚刚离开,就有人来家里提亲,给江家那六十岁的老头子提亲,还不是做妻,是做妾。”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改口:“庄姑娘,若是你愿意去,又受得了颠簸之苦,那便去吧!” 庄姑娘这样好的姑娘,竟然要被如此侮辱? 既然如此,这青城也不必待了,外面海阔天空任他们翱翔。 一听他答应,庄姑娘高兴得眉飞色舞:“我马上回去做准备。” 待她走了,季羽再次去了小院。 先和柳夫郎说了安母的事。 柳夫郎虽不喜安母,但为了羽哥儿,自然满口答应:“我现在就去。” 他正收拾东西,云哥儿拿着一个包袱进了屋。 看他一副沮丧纠结的模样,季羽心口一沉。 云哥儿不会是也要去边疆找小五吧? 好在,云哥儿小声道:“哥,这是……小六给我的。” 季羽一愣:“什么东西?” 云哥儿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给季羽看。 “小六说他要去边疆打仗了。若是回来,便来娶我。若是回不来,这些东西留给我做嫁妆。” 季羽目瞪口呆的看着包袱里的银锭、地契房契、首饰…… 虽不是巨资,可这也是一大笔财富啊! 小六就这样全部给云哥儿了? 又见云哥儿眼泪滴滴答答的,季羽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小六了?” 云哥儿擦着眼泪道:“我本来就不讨厌他啊!” 季羽笑道:“那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云哥儿咬着唇不说话,可脸上带着一丝丝羞涩。 季羽轻叹一口气,拍着云哥儿的肩膀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六带回来。” 又嘱咐道:“包袱一定要收好。” 云哥儿点了点头:“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和阿母都等着你。” 季羽一把抱着他:“我会的。” 从小院出来,季羽又去了铁匠铺。 见他来了,那铁匠点了点头:“我正要托人去找你呢!打造好了。” 季羽心下一喜,就要拉去郊外试射。 他不是第一回 试射,自然轻车熟路。童二哥的人帮他将炮管先运出城。 等天色晚了,快关城门时,他自己则带着炮弹引线等物驾车出城。 试射地点在山里一处废弃的采石场,方圆十几里皆无人居住。 前几次试射,因为皆失败,童二哥的人并不知火炮的威力,架好炮管后,还麻木地看着季羽安装引线等物。 季羽让他们去射程内查看一番,看是否有人。 那两人还打着哈欠,举着火把,慢慢吞吞地走着。 等他们回来,摇头表示无人,季羽才敢点火试射。 看着不断变短的引线,季羽心中祈求着。 老天啊!这回一定要成功啊! 再不成功,他拿什么帮四哥啊? 许是老天听到他的祈求,垂怜于他。 等引线烧完,只听“轰”的一声,炮管抖了抖,然后一枚黑色的东西射出炮管往远处飞去。 这这……这是成功了? 季羽顿时激动不已,惊喜地看着黑漆漆的远方,等待着。 等了才片刻,就听远处又传来一声“轰隆”。 季羽大喜不已。 终于成功了。 他转头看向伙计,想让他们去度量一下步数。 可这两个伙计,被接连两声巨响吓得蹲在地上,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季羽轻叹一口气,正要自己去。 黑暗中突然走出一群人来。 有人喊道:“蒲公!”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朝他走来的人:“魏大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千里寻夫 魏知县摸着胡子微微笑道:“无须害怕,本官知道你在作甚,不是来为难你的。” 季羽收起脸上的惊讶,冷声问道:“那魏大人半夜三更的,来这里作甚?” 魏知县抬头看向方才炮弹爆炸的地方,轻叹一口气。 “没成想,蒲公竟然能做得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兵器,此乃我大康之福啊!” “去!”他大手一挥:“去丈量一下距离。” 他身后身着黑衣的汉子举着火把,一步一步朝爆炸地点走去。 季羽心惊不已。 魏大人知道他在作甚? 魏大人方才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 魏知县转头看了眼他,笑了笑,又伸手去摸那炮管。 季羽虽然心存戒备,但仍然提醒道:“魏大人小心,烫!” 可魏知县还是摸上了炮管,顿时烫得一哆嗦,连忙收手。 “哈哈哈……”他不但没恼,还笑道:“多谢提醒。” 又看着季羽,目光灼灼道:“蒲公要带着这物去边疆?” 季羽心口一紧,不敢承认。 毕竟,私造兵器可是犯法的。 魏知县摇头笑道:“本官方才说过了,无须惧怕。本官同蒲公是一样的,平生唯一的梦想便是国富民强。燕国敢南下,便要他有来无回。” “你放心,此去北边,本官会动用一切力量,保你们平安无事。” 事到如今,季羽还能说甚?沉默许久,拱手道:“多谢魏大人。” 魏知县点了点头,又道:“你需要甚,尽管开口。” 季羽没什么需要的,除了…… 纠结许久,他才问道:“您……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难道是铁匠铺的老板,或是童二哥的人泄露的? 不应该啊!这些人他都考验过了,皆是寡言少语,守口如瓶之人啊! 魏知县笑道:“若本官说,你和安家兄弟的一言一行,皆有人关注着,你如何作想?” 季羽心口一紧:“那人是谁?” 三皇子的人? 可魏知县笑而不语。 片刻后,又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到炮管上,举着火把,绕着炮管打量着。 而季羽,则低头沉思着,想着魏知县方才的话。 除了三皇子,他想不出还有谁对他们家感兴趣? 难怪当初辛氏被谭氏杀死的事,三皇子竟然知道。 一直关注着,不加害,也不帮助,就像旁观者一般。 这像一个阿母该做的吗? 沉思良久,他又抬头看向魏知县,问道:“大人之所以一直关照我家,也是因为那人?” 淮山军是太子党,魏知县必定也是。 以前还以为是庄姑娘的原因,如今看来,只怕不是。 哪有这么好的事? 魏知县将目光从炮管上抬起头来,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是,也不是。安家兄弟能力过人,而你,更是天资聪慧,值得本官相助。” 季羽突然反应过来:“那人在观察着我们。看四哥小五面对挫折困难时是何反应?看他们兄弟能否度过这些危机?见他们表现出色,他满意了,然后就出现了,带走四哥小五,为他所用,是不是?” 魏知县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叹息一声。 正要说话,之前度量距离的人小跑着回来了。 那些黑衣人激动不已:“大人,两千步。” 两千步?季羽立马忘了心中的那些疑惑,欣喜不已。 两千步……那就是六里? 足够了足够了…… 魏知县则小震惊不已:“你们没量错?” 那些人纷纷摇头道:“大人,绝对没量错。” “而且,大人,您不知道,那威力有多大,那坑有多深……” 魏知县立马道:“走,去看看!” 季羽也想去看看威力有多大,连忙跟上,一路走着,度量着步数。 等走到一处散落着焦黑石块的坑旁,确实是两千步多一点点。 魏知县看着眼前的深坑,心中“啧啧”了许久,又转身对季羽道:“大康有蒲公这等奇才,此乃大康之福啊!” 又来了,又给他戴高帽子了。季羽暗叹一口气,转头看向深坑。 这个射程和威力…… 不错,非常不错! 片刻后,他又收回目光,对魏知县拱手恭维道:“彼此彼此。大康有大人这等爱国爱民之好官,也是福啊!” 魏知县笑了笑,吩咐手下掩埋好深坑,又转身和季羽并排往回走。 “蒲公,这些人皆是本官的心腹,个个身手不俗,此去北边,你带在身边,也有个可以派遣之人。” 季羽知道自己拒绝不了,道了谢,又问道:“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可魏知县仍是笑而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本官还要拜托你多多照看佩茹呢!这孩子,变成如今这样,本官也有错……” 自然有错。季羽心中冷哼一声。 若不是你们相逼,庄姑娘又怎么会答应嫁给梅秀才?若没有订婚,也不会弄成如今这局面。 沉默片刻,季羽又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魏大人,当初那辛无忌,你们为何要四哥放过他?就因为,你们觉得他政绩不错?” 魏知县轻叹一口气:“这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看来是不肯说了。季羽不再说话,低头朝前走去。 这里头看来确实有隐情。 不过,如今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赶紧带着火炮去追四哥他们。 翌日天还未亮,季羽就起来收拾包袱。 柳夫郎做了吃的送来,母子俩正说着话,童景元来了,庄姑娘也来了。 就连童二哥也来了。 季羽拉着柳夫郎的手对童二哥行了个大礼:“二哥,我阿母、我母亲、两个弟弟,还有安家这宅子,还有那小院,就托你照顾了。” 童二哥爽朗地笑道:“为了你这财神爷,我就是豁出去了,也会照顾好他们的。” 这下季羽是放心了。 为了利益,他相信童二哥会照顾好柳夫郎和安母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半年之内给二哥挣来上万两的银子。 等天亮了,估摸着城门也差不多开了,童二哥笑着催促道:“快出发吧!” 都已经晚了两日了,再不出发,就更追不上了。 季羽抱了抱柳夫郎和云哥儿,一狠心,咬牙出了门。 任柳夫郎在后头如何哭喊也不回头。 他不能回头,他得去找四哥。 三人两辆马车,“哒哒”地往城门跑去。 季羽身着汉子的短打,抹黑了脸,扮成车夫的模样,坐在前面赶车。 出了城,只见路边一群八个黑衣人正等着他们。 童景元勒着马缰绳,跳下车道:“嫂夫郎,放心,都是我的人。” 季羽打量了一番,他对其中两人还有些印象,似乎是镖局的人,他和四哥去淮山县时,就是这两人给安家保驾护航的。 童景元正要喊出发,又“哒哒”地过来一车队。 四辆马车,四人驾车,六人骑马。 个个身着黑衫,脸色肃穆。 见镖局的人个个严阵以待,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模样,庄姑娘掀开帘子笑道:“放心,这是我姨丈派来保护我们的人。” 季羽扫了一眼,皆是昨夜魏大人身边的人。 又看了眼用黑色油布封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车厢。 那是他所有的武器装备。 季羽看了眼领头的老黑,没说话,转身钻进车厢。 既然有这么多人,就不用他驾车了。 马车启动时,童景元也钻了进来。 季羽正削箭杆,庄姑娘正擦剑,见他一个汉子进来,皆是一愣。 庄姑娘脸一沉:“你进来作甚?” 童景元哼笑一声:“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庄姑娘脸色越发难看。 童景元心口一紧。 庄姑娘这是误解了? 连忙解释道:“我也喜欢汉子。” 他这一解释,吓得庄姑娘顿时一愣,大张着嘴,愣愣地看一会儿他,又看向季羽。 季羽低头继续削箭杆:“庄姑娘,这世间有许多种爱。有姑娘爱姑娘,有汉子爱汉子,有哥儿爱哥儿。只要是真爱,都值得尊敬和钦佩。” 童景元看着他,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幸亏这世上还有嫂夫郎这般理解他。 庄姑娘合上因惊讶而大张的嘴。她虽然不能理解这种爱,但既然是羽哥儿说的,既然是景元,她不能理解也得理解。 沉默了片刻,又试探着问道:“那你喜欢的是……小五?” 童景元倒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口气:“这个小五,竟然一句话都没留给我,我自然要去找他。” 庄姑娘圆睁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难怪也要去边疆,原以为是为了躲避家里逼婚,没想到是为了小五…… 见她不再生气,童景元又看向季羽,他心里有话要说,可又觉得庄姑娘在,不能说,便转而问道:“庄姑娘,你家马车里拉的什么?” 庄姑娘摇头道:“不知道。姨丈说是要送给他北边一好友的东西。” 童景元点了点头,下车了。 庄姑娘愣愣地看着车帘:“羽哥儿,他上来作甚?” 就为了告诉她,他喜欢汉子?就为了问她,她家车厢里装的什么? 季羽大概知道童景元要作甚,应该是有话要说。 果然,等日落时分,他们找了家客栈歇下,庄姑娘才去打水,童景元便钻进房里,对仍削着箭杆的季羽道:“嫂夫郎,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里寻夫2 季羽放下竹竿和刀,点头道:“你说。” 童景元在榻上坐下,小声地道:“我一直好奇,三皇子到底为何来青城,只是为了报恩吗?可如今太子殿下处境那般艰难,他不是应该留在京城帮太子殿下吗?为何来了青城?就为了四年前那小小的恩情?据我所知,三皇子可不是心善心软之人。” 季羽对三皇子正感兴趣呢!听他这么一说,连忙压着嗓子道:“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童景元皱着眉头,小声道:“在京城时,就听人说他是笑面虎,说他心狠手辣。那时我还在想,三皇子虽是哥儿,但也是皇子,心狠手辣也是正常。不心狠手辣能在那样勾心斗角的环境活下来吗?” “可他总是一副从容淡泊的模样……我感觉十分不舒服。之前他未来定州,他是什么性子,我一点都不在意。可如今他来了定州,还明显是冲子砚小五来的……” “我越想越忐忑,就怕他对子砚,对小五有所图,便派人监视他……” 季羽一愣:“何时?住在我家的那几日?” 竟敢监视皇子,景元兄有胆量啊! 童景元点了点头:“就是那几日。不过,他身边侍卫武艺高强,我的人接近不了,也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有一晚,我的人看见三皇子的人进了主院正房西屋,扛着一个人去了东跨院。” 季羽心口一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童景元想了想:“是秋闱成绩出来的前两日。” 季羽急切地问道:“进了东跨院后,有听到看到什么吗?” 童景元皱着眉头:“我的人不敢离得太近,只听一道嘶哑的声音一直在求饶,求三皇子饶了她。然后三皇子说,想要活命,就得……后面的话我的人没听到。” 他才说完,楼梯传来响声,应该是庄姑娘回来了。 童景元连忙起身走了。 季羽拿起刀,继续削他的箭杆,手上动作不断,心里却想着景元兄方才的话。 从西屋里抗出来的人应该是谭氏。 三皇子找谭氏问罪,谭氏求饶,这并无不妥。 可三皇子说的“想要活命,就得……”。 就得如何? 就得从实招来? 他又想起安母信誓旦旦坚持,四哥小五是她的孩子。 若三皇子说的是真的,四哥小五真是他的孩子,那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若不是真的呢? 还有魏大人昨夜说的那些话…… 一直有人在注意监视他家…… 翌日早上出发时,趁着镖师套车,季羽找到童景元,小声问道:“景元兄,三皇子和驸马有孩子吗?” 童景元眉头一皱:“你说的是先驸马?” “没有。”他摇头道:“坊间传闻,三皇子和先驸马互相憎恶,几乎未同过房。” 季羽暗叹一口气。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没孩子。 三皇子果然是为了子嗣才认四哥小五的。 可是…… 若三皇子撒谎,四哥小五根本就不是三皇子的孩子…… 可又为何认四哥小五?若是为了后继有人,随便过继个孩子不就行了? 就因为和安父露水鸳鸯的关系? 可皇家子嗣,哪是这般容易蒙混过关的? 可这些事,一时无法求证,只能等到了边疆见到四哥再细说。 他们说是追赶安家兄弟,可一路上走得极为缓慢。倒不是因为马车走得慢的原因,而是因为童景元。 这人出过远门,知道运河的情况。 “并不是每日都有官船停泊,少则三日多则七日。何况,行军也快不了。我们若是追得太急,撞上子砚小五,他们必定不会让我们跟着去边疆。还是远着点好。” 既然不能跟得太紧,童景元便每到一处城镇,都要逛逛,见到好东西总要进一些货,说是拉到北方卖。 他这行为,庄姑娘嗤之以鼻。 “你不爱读书就算了,开书局印书卖书,我也十分赞同,可倒买倒卖……典型的奸商!” 可季羽很是赞成。 不仅赞成,自己也干起了这事。 他如今虽不缺钱,可钱财自然是多多益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四哥。 如今战事胶着,朝廷必定国库空虚,边疆的军队必定缺衣少食。 如今冬天快到了,没有厚棉衣,没有吃的,那可是要死人的。 一路上,季羽买骡子买绸缎买茶叶买胭脂水粉, 出定州境时,原本的六马车十七马二十一人变成了长长的商队。 不仅货物成群,还新雇了镖师,保驾护航。 不是他们银子多了烧得慌,已经有了镖师,仍要雇新镖师,而是这个时代的治安着实不好。 即便是官道,行至偏僻的路段,时不时地就会遇上打劫的。 可惜,山贼们找错了人。 这支商队,不仅有身手不俗的镖师,更有魏大人派来的高手,也有季羽这般百发百中的神箭手。 山贼们不仅未占到一丝便宜,还损兵折将,死伤惨重。 庄姑娘虽是姑娘,却也是极勇敢的。 一路上缠着季羽教她射箭,缠着曾家夫郎教她练功夫,遇上山贼也不惧,正好拿来练手。 季羽心里头本来难受得紧,可因为有乐观的庄姑娘,一路上思念安四的心也没那么难过了。 等他们终于赶到运河码头,打听到,淮山军正是坐的三日前的官船走的。而今日正好有一趟官船北上。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才三日的差距,他很快就能见到四哥了。 可去买船票时,才知如今官船船票实在紧俏,若非有公文,很难买到。 童景元正要想法塞银子去办这事,魏知县派来的一位叫老黑的几下便弄到了船票。 将他们这长长商队,全弄上了船。 能上船,童景元自然高兴,忍不住感慨一声:“果然还是当官的好啊!” 可季羽看着运河里已明显下降的水位,心里急得厉害。 水浅,船自然快不了。他们只怕要远远落后四哥了。 童景元安慰他道:“嫂夫郎,莫急。也许在运河这一段我们会落后几日。可也不会落后太多。下了官船,仍有很长一段陆地要行。子砚小五虽是急行军,我估摸着速度也快不了。军官自然是骑马,可士兵还不是步行?我们也不能跟得太紧。我们不是军人,进不了军营,只能在附近的城镇等着,慢几日也无妨。” 季羽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行军打仗,除了骑兵,其它的部队日行四十里就不错了。毕竟,决定行进速度的是队伍里走得最慢的那一部分。 既然不能急,季羽只能坐下来安心制箭。 可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坏消息也是一个接一个。 什么和谈破裂,大燕举兵南下,已攻破凉州,直奔儋州。 若儋州也破,那黄河以南的京城便危在旦夕了。 这下童景元也急了,在客舱里转着圈圈:“子砚小五应该已经到儋州了吧?说不得已经打上了。燕国十万铁骑,我大康能有多少啊?” 季羽摇头道:“多少都无用。再多的步兵,在重装骑兵面前,只能像蚂蚁遇上大象一般遭碾压。除非我大康有旗鼓相当的骑兵,或是重型武器。” 他这盆冷水泼得童景元一个哆嗦,一脸惊慌地道:“那小五……” 季羽轻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若是守城,只要粮草充足,还能坚持上一段时间。” 庄姑娘担心蒋校尉,着急地问道:“羽哥儿,你会制造重型兵器吗?” 季羽抬头看着她,笑了笑:“你倒是看得起我。” 未曾想,庄姑娘童景元同时道:“就你那小点子一个接一个,我们自然信你。” 童景元又道:“嫂夫郎,只要你造得出来,多少银子我都出。” 只要能救小五,只要能帮小五,花多少银子他都愿意。 季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 他若是告诉他们,这船上就有一门火炮,无数火药弹药,火力最少能干翻一个营。 一旦走火爆炸,能直接将整艘船炸得飞灰湮灭,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吓得跳船逃跑? 这官船并非直达船,每经过一个码头便要停泊。 停泊时间还不短。 不少船客皆下船逛一逛,买些土特产。 季羽也下了船,拉着庄姑娘去了药铺去了铁匠铺,若是有硝石硫磺铁钉,他必定全买下来。 这些东西,打仗时自然多多益善。 季羽买什么东西,庄姑娘并不会好奇地问来问去。 不问,她大概也知道羽哥儿在作甚。 羽哥儿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 童景元也没闲着,将南方带来的货物卖掉,再买些药材棉花布匹冬衣。 等官船到达京城时,已过去一个月了。 渡过黄河,季羽一行继续朝儋州行进。 一路上不时地遇上南逃的百姓和士兵。 百姓还好,那些逃兵,遇上燕国大军时落荒而逃,可遇上他们这支商队,竟然直接开抢。 这些人根本没将季羽他们放在眼里,可哪知道他们是卧虎藏龙,不好惹? 小股的逃兵根本不是季羽他们的对手。 可不止有逃兵,竟然还有山贼。 语。阎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四哥抢粮 这日,季羽他们正赶路,想在日落前赶到前面的城镇落脚,远远地就听前方传来打斗声。 季羽让童景元庄姑娘守货物,他带着老黑以及几个镖师猫着腰朝前摸去。 不弄清前面的情况,他们也不敢冒险前进。 等靠近了,见前面的拗口挤满了人,竟是一群衣衫不整的山贼与身着甲胄的军士厮杀在一起。 季羽顿时一愣。 这是甚情况? 又见附近停着一大群驼着货物的骡马,他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山贼打劫当兵的?抢粮? 果然,就听一大胡子军官边砍杀边大喊道:“尔等毛贼,如今外敌当前,尔等不仅不为国效力,竟然还打劫粮草,岂是汉子所为?” 眼见当兵的人数不敌,季羽当机立断,命令道:“射!” 这说不得就是给四哥小五吃的粮食,岂能让山贼抢了? 他们这边皆是高手,又使的弩箭,那箭“嗖嗖”地射杀过去,顿时将山贼射得个鬼哭狼嚎。 局势很快发生逆转,山贼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渐渐落了下风。 见不敌,山贼顿时一窝蜂跑了。 那大胡子军官对着季羽方向拱手道:“不知是那支番号的兄弟?” 这是以为他们也是当兵的? 季羽转头看向身边的老黑。 老黑会意,大喊道:“我等是北上的商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可大胡子军官不信这话,非要他们现身。 不想被当兵的误会,季羽只得带着老黑等人现身。 见他们个个衣衫整齐,眼神正气,军官这才信了,拱手又是一阵道谢。 季羽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粮草、垂头丧气的士兵,又看了眼大胡子军官。 与那些眼神狠毒的逃兵不同,这军官是一身的凛然正气,倒是有几分蒋校尉的架势。 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老黑。 老黑拱手道:“请问军爷,可是去儋州?” 那大胡子军官点头道:“正是去儋州送粮。未曾想,竟遇上山贼……” 老黑又问道:“此去儋州,路上可还有山贼?” 军官叹了口气,再次点头:“二沟子山还有个大贼窝,不好办啊!” 老黑笑道:“不知……我们能否同行?如今这情况,结伴同行比独自前行要稳妥些……” 大胡子军官开始时还有些犹豫,可等看到季羽他们一长串的货物,这才放了心,大手一挥:“那便同行吧!” 这些绸缎茶叶可比粮食值钱多了,应该不是居心叵测的山贼。 能一路平安无事地闯过来,可见这支商队不简单。 而他们也正需要帮手…… 因为山贼耽误了时间,日落前,他们未赶到城镇,只能在官道附近找了一处易守难攻之地扎营歇息。 童景元凑近大胡子军官,向他打听儋州的局势。 “军爷,儋州如今怎样了?” 大胡子军官长叹一口气,又怒声道:“儋州北部大城宝州被围。本来是熬不过几日的。那燕军十万铁骑从大名府一路南攻,任你多坚固的城,不到一两日必定攻下。我等都以为宝洲必定守不住,儋州必定要沦陷。未曾想,三皇子竟然带着南边的淮山军来了,竟苦苦支撑到如今。你说前线的士兵已过得如此艰难,后方的这些……当的当逃兵,做的做山贼,简直愧对为人!” 季羽童景元庄姑娘三人对视一眼。 心中皆是又喜又惧。 安家兄弟果然已上了前线。可燕军围城,他们又能坚持多久呢? 那大胡子军官又看了眼他们的货物,摇头道:“你们这些货物,若是之前,定能卖个大价钱,可如今北边的富人早跑光了,谁买啊?” “若是粮草就好了。宝州……不,整个儋州也凑不出多少粮食来。也不知宝州还能坚持几日?” 童景元笑着解释道:“茶叶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药材和棉布。实不相瞒,我等皆是淮山军家眷,他们为国杀敌,我们又岂能看着他们受伤受冻?” 他话音一落,大胡子军官顿时肃然起敬,拱手道:“竟是淮山军家眷,失敬、佩服!” 童景元似乎很享受“家眷”这两个字,和大胡子军官边吃烤肉,边瞎聊起来。 庄姑娘将烤好的鸡腿递给季羽:“快些吃吧!”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想念子砚的原因,羽哥儿这几日气色十分不好。 不止气色不好,胃口也不好。 总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果然,一见那焦黑油腻的鸡腿,季羽心口顿时一阵反胃。 他连忙捂着嘴摆手道:“我不吃,快拿开。” “羽哥儿……”庄姑娘着急了,正要问季羽怎么啦,又突然想起如今这里还有当兵的,连忙改口道:“季羽,你怎么啦?” 季羽摇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没胃口,还恶心的厉害。许是累了,躺躺就好了。” 庄姑娘扶着他躺下:“那你好好休息,再有几日就到宝州了,就能见到子砚了。” 季羽点了点头。 是呀!再有几日就能见到四哥了。 他们这边并未多想,可不远处的曾家夫郎看着他们,一脸的若有所思。 和运粮的官兵结伴同行,随后的路程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毕竟,敢打劫当兵的还是极少数。 可越往北走,坏消息接踵而至。 什么燕军铁骑如何英猛,什么宝州已弹尽粮绝就要坚持不住了。 季羽心情本来就不好,可偏偏又遇上打劫的。 虽然仍如之前一样,山贼仍是无功而返,可季羽气得很,让曾镖头抓了一个小毛贼审问。 得知这伙人正是二沟子贼窝的。 这是一次不成,再抢一次? 季羽怒声道:“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劫运粮军队。 大胡子军官摇头道:“没办法,之前未打仗时,衙门就拿他们无可奈何,如今局势混乱,就更无人能管制住他们了。” 季羽突然心念一动:“他们既然如此厉害,打劫了这么多人,那贼窝里必定粮草充沛吧?” 童景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警觉地问道:“你要作甚?” 季羽眼神一暗:“将二沟子山打下来,抢回粮草,送去宝州。” 大胡子军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们这几个人能打下二沟子山?” 季羽叹了口气:“不打的话,我们这些粮草能够宝州几日的?” 他这话堵得大胡子军官一愣。 这话倒是没错,宝州八万军士,他们这些粮草最多够吃三日的。 可三日之后怎么办? 一直忍着没说话的庄姑娘这时再也忍不住:“景元,你要相信季羽,他说能打下就必定能打下。” 她话音一落,大胡子军官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是姑娘?” 之前只当是长得俊俏的汉子,可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姑娘…… 童景元连忙挡在庄姑娘面前:“我们是家眷,是也正常。” 大胡子军官又看向童景元和季羽。 那这两个呢?不会是哥儿吧? 长得倒是很清秀,可不见孕痣…… 当然不见孕痣,这次季羽不仅抹黑了脸,还在额头上系了条布巾,正好盖着孕痣。 如今已入冬,天寒地冻的,什么打扮的都有。 一路上并无人生疑。 大胡子军官收了收脸上的诧异,小声叮嘱道:“这姑娘往后还是要少说话为妙。毕竟,这当兵的……” 他话未说完,可季羽他们都懂这是何意。 当兵的久不见姑娘哥儿,只怕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坏事来…… 童景元道谢道:“多谢提醒。” 庄姑娘的事揭过不提,可二沟子山的山贼,季羽仍要打:“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也会打我们。” 见大胡子军官仍摇头,季羽又道:“你们可以在一旁先看我们打。若是觉得可打,你们再出手。” 大胡子军官仍犹豫不决。 二沟子山哪有这么容易打?不说那里易守难攻,就说那里的山贼上千人之众。且那首领武功高强,使得一手好流星锤。 他们这边不过两百人,不说必输无疑,就说他们也耽误不起,若是误了期限,他们可是要砍头的。 可等晚上,见季羽他们推着几辆小车去了二沟子山,他又于心不忍,领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士兵,跟了上去。 离二沟子山还有个几里地时,就见季羽他们停了下来,窸窸窣窣叮叮当当也不知在作甚,然后突然火光一冒,轰然一响。 片刻后,远处的二沟子山也是轰然一响,火光冲天。 然后,不停地冒火光,不停地轰然一响。 二沟子山顿时成了火山。 这这这……发生何事了? 等大胡子军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季羽他们已朝山里冲去了。 大胡子军官也是个有决断的,见季羽他们竟然有如此神器,不再犹豫,领着手下道:“冲啊!”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们做甚。 等他们冲到二沟子山,一路上不见一个山贼。 山贼早被从天而降大的火炮炮声吓破了胆,晕的晕,跑得跑。 季羽方才也不是胡乱放的炮。 他可是仔仔细细地审问过俘虏,弄清了二沟子山的地形、山贼的分布情况,还专门做了地形图,研究了许久才出动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哥,我来了 无人阻拦,季羽他们压着小毛贼俘虏顺利地找到粮仓。 一见堆满山的粮仓,众人顿时大喜。 有了这些粮,宝州抗敌的军士何愁没粮吃? 他看着粮草,童景元庄姑娘则看着他。 难怪季羽敢打山贼,原来真有神器。 还是早就准备好的。 说什么那马车里拉的是魏知县给北方好友的东西,结果全是季羽的。 竟然瞒着他们…… 大胡子军官领着手下将那些吓破了胆还未来得及跑走的山贼团团围住。 他们倒是大获全胜了,可现在问题来了,粮草有了,可这么多粮草如何运到宝州? 还有这些俘虏怎么办? 季羽看了大胡子军官一眼,低声道:“将他们招安!不降就死!” 大胡子军官如今对季羽是又敬佩,又惧怕。 只当他有什么仙法,要不然,哪来的巨响?哪来的火光? 若不是有仙法,哪有这般容易便攻下二沟子山? 既然他发话,自然要遵从,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山贼,厉声道:“给尔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放下武器从良,随我们去宝州抗敌,便既往不咎,否则……” 他挥起大刀,手起刀落,将之前打劫过他们的一个刀疤脸山贼的头给砍了下来。 “否则,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众山贼还未从天降灾祸的恐惧中回过神,又见同伙被杀,顿时吓得越发痴了,抱着头蹲着趴着大喊“饶命”。 可有一个不怕的。 一大鼻子汉子突然站了出来,冷笑道:“就凭你们?” 方才他只是被炮弹轰昏了头,如今清醒过来,怎可能还怕这些当兵的? 他举起手里的流星锤,朝大胡子军官迎面砸去。 一见他那快准狠的手段,季羽心口一紧,便知此人身手不凡。 他来不及多想,掏出一柄小小的手枪,对着链子就是一枪。 眼见那流星锤快如闪电般朝自己的门面而来,大胡子军官顿时心一沉。 这人便是二沟子山的首领?完了,他今日只怕要客死他乡了。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突然听“砰”的一声,那锤子掉落在地。 这这这是发生何事了? 大胡子军官定睛一看,只见流星锤链条断成两截。 大鼻子汉子看着断掉的链条,顿时一愣,怒声喊道:“何人?到底是何人?给老子出来!” 季羽沉声道:“是我!” 大鼻子转过身来,冷笑一声,拔出剑,飞身向他刺来。 童景元庄姑娘吓得大惊失色,就要来护他。 “羽哥儿、嫂夫郎……” 季羽冷哼一声,对着那汉子胸口就是一枪。 随着一声巨响,大鼻子汉子手中的剑掉落下地,捂着胸口,人往后倒退着。 “你……你……”他指着季羽,不可置信地道:“你……用的是何暗器?” 竟然快过他的剑? 童景元急中生智,指着季羽大喊道:“这可不是暗器,这是仙法。方才那巨响,那火光,还有这个,都是这位仙人所施法。” 季羽&庄姑娘:“……” 童景元可真会忽悠! 可这套忽悠竟然十分有效。 大鼻子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吐血身亡,其余的山贼看着地上的尸体,面面相觑,惊恐不已。 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可怕的事? 火球从天而降,炸得地动山摇,那么厉害的首领就被眼前这人一招击毙。 这不是仙法,是什么? 这不是仙人,是什么? 见他们面露惧色,大胡子军官连忙道:“此时投降,既往不咎!” 众山贼未多做犹豫,等一个站出来,后面的便纷纷站出来。 这一战,季羽方大获全胜。 …… 宝州城 军营主帐中,众军官正围着军舆图讨论着战事。 突然一声“报”,进来位传令兵。 “禀三皇子,燕营有所动,恐怕要夜袭攻城。” 帐内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上一轮攻城才停下不过一个时辰,又要来一轮? 众人看着三皇子,沮丧不已。 燕军这是要车轮战耗死他们啊! 一长脸军官叹气一声,道:“三皇子、秦刺史,趁燕军还未攻城,我们赶紧撤退吧?” 他的这番谏言,竟得了营帐内一大半的军官认同,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三皇子,希望他和秦刺史赶紧下令撤退。 可也有那不同意见的。三皇子身旁一位面目英俊、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军官则道:“宝州是儋州的门户,一旦放弃,便是打开大门放敌进来。绝对不行。” 那长脸军官反驳道:“不放弃又能如何?先不说我们能否抵挡得住燕军这一轮攻城,就说城里已经弹尽粮绝,我们又能撑几日?还能撑几日?还不如撤退,保存有生力量,以待反扑。” 英俊的军官正是安四,面对长脸军官之言,义正言辞地道:“不战而退,只会令士气大落,到时如丧家之犬,如何反扑?儋州还有何城池能像宝州这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儋州还有哪个城池能让我军修整反扑?宝州都守不住,其它城池又如何守得住?儋州再往南便是黄河,黄河再南便是京城,弃了宝州,你是要让燕军一路畅通无阻南下打到京城吗?” 长脸军官被怼得一时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等死?还不如议和……” 一听“议和”两字,三皇子顿时大怒:“何为议和?将黄河以北拱手相让,俯首称臣?” 长脸军官被训得低着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安四又道:“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决一死战,以身报国。” 三皇子放缓了语气,慢慢地道:“坚守不一定就是死,燕军攻城不下二十轮,我军不还是好好的吗?你们担心的粮草这几日就会到。再坚持坚持,说不得援军就到了。何况,燕军之所以如此急迫地再次攻城,只怕也是粮草殆尽,不得不攻城。” “粮草?援军?”一尖脸军官小声嘀咕道:“这话都说了十日了,也未见粮草援军。宝州以南的军队全跑了,就剩下我们傻傻坚持,连朝廷都不管我们了……” 安四就要反驳,可也知道他这话并未说错。 救援的信件一封封发出去,可没半点音信,只剩他们在这里苦苦支撑……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着抖的手。 连续作战多日,他早已筋疲力尽。 为国捐躯,他死得其所。 可,家乡还有他深爱的羽哥儿啊! 他若是死了,那羽哥儿怎么办? 主帐内一阵沉默。 能怎么办?要么坚守,要么撤退,都是死…… 外面突然鼓声震天,传令兵再次大喊道:“报!” “燕军已开始列队。” 安四转向三皇子,紧握着手中的剑:“殿下,属下去守城墙。” 若真的以身殉国,他只能来世和羽哥儿再续前缘了。 愿来世,他们身处和平年代……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安五也道:“禀殿下,属下也请同去。” 就是他死,也不能让四哥有事,家乡还有嫂夫郎呢! 小五,安四紧握着安五的胳膊,就要拒绝。 绝对不能,他们兄弟总得活一个。 可安五眼神坚定,态度坚决,就是要同去。 三皇子深深地看了他们兄弟一眼,正要准令,突然又来一名传令兵:“报!” 与方才那传令兵绝望的声音不一样,这名传令兵声音中带着喜悦。 “报,粮草到!援兵到!” 众人顿时大惊。。浴盐。 粮草到了?援兵到了? 三皇子猛地起身:“多少援军?” 一大胡子军官跟着传令兵进了主帐,拱手拜道:“禀殿下,禀刺史大人。属下张必得不负军令,押送十一万石粮草如期送达。另有援军整一千五百人。” 一听竟有十一万石粮草,众人顿时大喜,这可是差不多四个月的口粮啊! 可一听只有一千五百援军,众人又泄气不已。 一千五百人,能作甚? 可大胡子张必得又道:“禀殿下,禀刺史大人,援军虽少,可我们有仙人相助,有法器相助。” 众人顿时一愣。 这是何意? 三皇子眉头一皱:“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仙人?什么法器?” 张必得眉开眼笑道:“淮山军家眷护送粮草来宝州,并请得一得道高人,携带法器,助我军杀敌。” 他话音一落,淮山军众军官顿时眼睛一亮。 军指挥使郭大人、副指挥使魏大人同时出口问道:“可是定州淮山军?” “是!”张必得拱手笑道:“正是定州淮山军。有安氏军官蒋氏军官家眷携粮草法器前来助阵杀敌。” 安氏蒋氏? 帐内的安家兄弟,帐外守卫的蒋校尉皆是震惊不已。 震惊过后,安五欢喜不已,对安四小声道:“定是嫂夫郎来了。” 安四回过神来,压着满腔的激动兴奋,点了点头。 定是羽哥儿来了。 张必得笑道:“那得道高人用法器打下二沟子山,剿得十万石粮草,擒敌招安山贼一千余众。” 三皇子先是一愣。 这是真的? 又大喜道:“快请他们进来!”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那二沟子山,山贼盘踞多年,连官府都打不下,朝廷还曾派一军之力攻打,也未打下。 如今竟然被一军的家眷给打下来,可见是真有本事。 难道,真有仙人,真有法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到片刻,传令兵便带着一行四人进了主帐。 正是季羽童景元庄姑娘老黑四人。 一见人群中身着甲胄英姿勃发的安四,季羽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太好了,他的四哥还活着。 童景元痴痴地看着同样身着甲胄、英姿勃发的小五,红了眼睛。 太好了,他的小五还活着。 小五穿这身戎装好帅…… 庄姑娘则四处观望。 蒋校尉呢? 而老黑,三皇子是认得的,顿时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 安家兄弟目瞪口呆地看着化了妆,几乎认不出来的季羽。 这是羽哥儿&嫂夫郎? 自然是。虽然妆化得难看,可遮不住那双美如星辰的眼睛。 他们兄弟就要出声相认,季羽突然对他们摇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张必得指着季羽道:“殿下、秦刺史,这位便是白云观仙人。便是他施法,降下天雷天火,将二沟子山炸得天崩地裂。我等这才攻下贼窝,剿获十万石粮草,擒获一千余众山贼。”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季羽。 他是得道高人? 可不像啊?也没长胡子,也没有道袍飘飘…… 就黑黢黢的一个瘦汉子…… 倒是眼睛挺亮的…… 见众人一脸的茫然,老黑突然出声道:“道长仙法如何?上了城墙,一战便知。” 他这一声顿时唤醒了众人。 三皇子不再犹豫,大手一挥:“上城墙!” 安家兄弟这才明白过来季羽为何眨眼睛。 羽哥儿还得继续装得道高人呢! 见到羽哥儿,安四心中无比激动,只想着立即相认,但他到底是个汉子,理智还是有的,知道如今战事要紧,只得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跟着季羽往城墙走去。 季羽心中的激动不比安四少,这一路近两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四哥,想得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一闭上眼睛,脑中全是四哥的音容笑貌,四哥对他的好,四哥写的那封血书…… 越往北走,坏消息接踵而来,他心中被担忧忐忑折磨着,都要发疯了。 还好,四哥没事,四哥还活着…… 季羽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地走到安四身边,与他并排走着,轻轻地碰了碰安四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四哥,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安四喉头翻滚着,拼命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羽哥儿,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未曾想,你竟然千里迢迢地找来了…… 我的羽哥儿…… 童景元也和安五并排走着,偷偷地握了握他的手。 小五,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安五一时心情复杂至极。 没想到景元哥竟然找来了…… 见小五并未像从前那般推开,童景元心下顿时一喜。 小五这是不再抗拒他了? 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果然来对了…… 唯有庄姑娘,被留在了营帐内。 她虽然做汉子打扮,可到底是女流之辈,若是上了城墙,被人发现,可不好。 战时女子上城墙,会被视为不详的。 还未走到城墙处,便听鼓声震天、呐喊声阵阵。 带着火油的箭支像是阵雨一般射到城墙上,射到城里百姓的房顶上,四周皆是惊恐的哀嚎声。 季羽从重遇四哥的欢喜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后的老黑。 老黑领着手下层层护卫着十两马车,就怕被敌军的火箭射中。 车厢里可是弹药火药啊! 安四举着盾牌,紧握着季羽的手,将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一步步朝城墙挪去。 等终于上了城墙,季羽探头看了眼城外,只见火光密密麻麻,只听马蹄声轰隆隆作响。 顿时心口一紧。 燕军这得多少人啊? 又扫了眼城墙上缩在墙垛后盾牌后的大康士兵。 大康士兵不仅人数少,士气更是低迷,两方明显就不是同一级别。若不是攻城,大康哪是燕军的对手? 也不知他带来的这一门火炮能不能力挽狂澜起作用? 可童景元信心十足:“人最怕的便是未知之物。你忘了二沟子山上的那些山贼了?” 一千多个山贼,硬是被炮弹给炸懵了,趴在地上任人宰割。 也只能如此了。季羽暗叹一口气,指挥老黑十人将火炮架好,将炮弹、带火药的箭支码好,装水的桶摆好…… 安四静静地看着季羽从容不迫地指挥着。 他知道羽哥儿为了他,一直在研制新型兵器,平日里他和小五练功温书时,羽哥儿便在东跨院的西厢房里摆弄着什么。 可羽哥儿从不让他看。 说是机密。 那些机密的东西便是这些? 待一切准备就绪,见燕军重装骑兵又开始了新一轮进攻,季羽连忙调整炮管,估算着射程,然后抬着手喊道: “装弹!” “火把准备。” “点火!” 老黑拿着火把点燃引线。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迅速燃烧的引线,很是诧异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突然,引线烧完,只听“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那黑管飞了出去。 季羽大喊道:“继续装弹!” “点火!” 老黑他们才装好弹,就听燕军那边“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燕军先锋营火光黑烟冲天。 顿时一愣,这是……? 这是甚?威力竟如此强大? 待一颗颗炮弹如同天雷天火一般在燕军中落下,再炸开,火光浓烟冲天。顿时,不仅燕军方惊恐不已,大康方也是惊惧万分。 安四更是震惊不已。 羽哥儿偷偷捣鼓的就是这个? 这这这……这也太危险了。 童景元张必得等人趁机大喊道:“天佑大康,派下仙人助阵我大康……” 一听是仙法,城墙上的众人顿时大松一口气。 原来那是仙法,难怪威力如此巨大…… 待炮弹发射完,曾镖头老黑等人分成两拨,一拨用弩发射带着干火药粉的箭支,箭支飞向燕军,火药在空中散落,又被稍后射来的火箭点燃。 顿时,空中满是“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火花四溅,火光冲天。 燕军方成了一片火海。 吓得燕军先锋队越发混乱,大喊大叫着争相后退逃跑。 可那些炮弹落地之处就在冲锋队的中间,人仰马翻倒在地上,成了拦路石。后面的援军无法前进,前面的先锋军想后退却不能。 在火光炮声刺激下,冲锋军马匹受惊,仰天嘶叫着,撒开蹄子乱跑乱踩。 瞬间便将更多的士兵踩倒在地上。 顿时,燕军五千先锋营哭声喊声尖叫声响彻夜空。 大康军队顿时精神大振,士气大涨。 安四收了收脸上的震惊,大手一挥,大喊道:“弓弩手准备。” 营指挥使下令,安五蒋校尉也抬手,命令手下道:“众弓弩手准备。” “放!” 顿时,城墙内无数箭支齐刷刷射向燕军。 不到一盏茶功夫,燕军先锋营便死伤惨重,所剩无几。 可先锋营也不过五千的兵力,即使败了,再补上就是。 可燕营众将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那轰隆隆的巨响,肆虐的火光,惊恐的惨叫声,宛如人间炼狱。 顿时吓懵了。 又见大康士气高涨,顿是反应过来,这不会是天神在助阵大康吧? 既然是天意,他们又如何对抗? 只得鸣金收队,再做计量。 见燕军开始撤退,城墙上顿时欢声齐呼。 “大康威武!” 呼喊声传到营帐内,方才还被火炮声惊得脸色苍白的三皇子顿时大喜:“这是赢了?” 黑暗中,安四紧握季羽的手,内心从未如此激动过。 他的羽哥儿来找他了,他的羽哥儿带来了新式兵器,他的羽哥儿助大康获胜。 而胜利时,他们在一起,肩并肩同享喜悦。 夫夫俩四目相对,夜色虽黑,可丝毫不妨碍他们看清对方眼中的爱意和欢喜。 分别近两个月,他们终于再次重逢。 他们夫夫牵手相望,一旁的蒋校尉看着季羽,暗叹一口气,又转头看向远处仓皇撤退的燕军。 他们夫夫琴瑟和鸣,他就不要多想了。 童景元也紧紧握着安五的手,挨着他的肩膀,小声道:“小五,可有想我?” 安五虽然未抽手,但冷冷地道:“没有。” 确实没有。一路疾行赶到宝州,日夜打仗,他只想着如何杀敌,哪有时间想别人? 他说出这般无情的话,童景元也不恼。 小五就是嘴硬,嘴里说没想他,可手不是牵着吗? 待燕军撤出十里之外,老黑等人抬着火炮下了城墙,安四则拉着季羽去了营帐。 才进去,便一把紧紧抱着季羽,啃咬着他的耳朵、他的脖子、他的脸:“羽哥儿……” “四哥……”季羽被吻得手脚发软,倒在安四的怀里,没了力气。 这几日,他们连夜赶路,风餐露宿,又几乎没吃东西,若不是撑着一口气想见四哥,他早扛不住了。 如今是四哥也见了,敌也退了,顿时,他一身的力气也泄了。 “羽哥儿……”安四边亲吻边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安四掐着季羽细细的腰,心痛得直抽抽:“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吧?” 第一百三十章 羽哥儿有喜了? 安四心疼得直抽抽:“羽哥儿,你怎么这么胆大啊?敢找来边疆?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 他实在不敢想,若是羽哥儿在路上出了事,他会怎样?他会疯掉的。 “羽哥儿,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吧?怎么瘦成这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安四亲吻着季羽满是油墨的脸,待亲吻到嘴,舌头才钻进去,就感觉羽哥儿突然推他,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羽哥儿,你怎么啦?” 季羽扶着安四,吐了个天翻地覆。 也是怪了,平时他最喜欢四哥嘴里的汉子味,今日为何会觉得这般反胃? 呕吐声惊动了外面护卫的镖师。 曾家夫郎掀了帘子走进来,打开水囊,扶着季羽道:“安夫郎,快喝些漱漱口。” 安四紧张地问道:“曾家夫郎,羽哥儿这是怎么啦?” 曾家夫郎摇头道:“安大人,你得找郎中给安夫郎看看。” 安四越发着急,心疼得不得了:“是病了吗?” “羽哥儿,你看你,都瘦成这样……” 待漱过口,他一把抱起季羽放在行军床上,又对外头喊道:“快去喊军医……” 曾家夫郎又突然改了主意,阻止道:“安大人,还是不要叫郎中。” 若是在外面倒无所谓,可这是在军营中,若是郎中来看了,知道是什么情况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弄出麻烦来。 安四剑眉一皱,不悦地道:“为何?” 曾家夫郎为难地道:“以我的经验……安夫郎像是有喜了。” 安四季羽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有喜了? 季羽很快回过神来,摆手否认道:“不可能,你看我这孕痣颜色,怎么可能会有喜?” 可安四不这么认为,反问曾家夫郎:“你确定?” 曾家夫郎点了点头:“我有喜时便是这个模样。你们若是不信,就去找个信得过的郎中把把脉。但不能是军营中的军医。安夫郎如今身份特殊,可不能露了馅。” 他们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安大人,殿下来了。” 三皇子挥退身边的人,只带了安五进了营帐,一见安四和那得道高人抱在一起。 顿时了然。 果然是羽哥儿。 他看了眼曾家夫郎:“你先出去。” 待曾家夫郎出去,他几步走到行军床前,弯腰握着季羽的手,笑道:“羽哥儿,是你吗?” 季羽点了点头,挣扎着要起来:“见过殿下。” 可三皇子按着他:“不要动,好好躺着。” 又看着他抹得发黑的脸,叹息一声:“为难你了,这一路遭了不少罪吧?” 季羽笑了笑:“还行。” 三皇子眼中突然涌上夺目的光彩:“他们皆说你不同凡响,我一直不以为然,如今才知自己浅薄。” 季羽犹豫片刻,道:“殿下,火炮之事……” 三皇子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无须多虑,仍说是白云观得道高人所为即可。这样,于你于我皆好。” 季羽顿时放了心。 他之所以一直偷偷地做实验,一直未将火炮炸药这些事告知四哥,就是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事,更不想四哥牵扯进去。 这等大杀器,若无人罩着,他只怕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如今有三皇子。 不管三皇子这人如何,至少他们如今没有利益冲动,三皇子应该不会对他动手,更不会对四哥动手。 至于以后的事,先不管了。 三皇子正要抽手,突然见季羽的手指细得像是树枝,顿时一愣,又连忙道:“怎瘦成这样了?” “你这一路受苦了。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些补品来,好好补补。” 可安四要的不是这个:“殿下,能否请您身边的麻公公来给羽哥儿瞧瞧?” 他的要求,三皇子自然满口答应。 不仅派人送来一堆的补品,还让麻公公给季羽诊脉,甚至,将安四如今住的营帐专供他们夫夫居住。 而对外号称,白云观仙人身份特殊,三皇子十分重视,专门派安营指挥使贴身保护。 可安四没心思理其它的,只焦急地盯着麻公公。 他倒不是在意羽哥儿有没有喜。 他只是担心,羽哥儿瘦成这样,还呕吐不止,若不是有喜了,那会不会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而季羽完全不在意这事,眯着眼睛窝在四哥的怀里,静心休养。 他如今不仅是全身乏力,更是头晕目眩,难受至极。 至于有喜什么的,他根本不信。 他是个男人,怎会有喜?就算他如今是个哥儿,可他孕痣淡,是不可能有孕的。 诊脉片刻后,麻公公收回手,点了点头:“并无大碍。” 安四顿时大松一口气。 无碍就好。 麻公公又道:“令夫郎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才会呕吐体虚,还是得多多休息,补充营养才行。” 他话音一落,安四顿时一愣。 羽哥儿真有喜了? 季羽则是眼睛一睁,不可置信地问道:“有喜?” “您没号错吧?” 麻公公起身道:“不过一个喜脉而已,咱家不会号错的。夫郎若是不信,再过一两个月,便会有微微胎动,小腹也会慢慢显怀。” 说完,微微一躬身,走了。 “羽哥儿……”安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捧着季羽的脸,劈头盖脸地亲了下去,边亲边笑道:“羽哥儿,你有喜了?” “羽哥儿,我们有孩子了?” 直亲到季羽再次呕吐,他才松了手,又是给季羽拍背,又是倒水,又是拧帕子给季羽擦嘴。 等漱了口,季羽往床上一倒,口齿不清地道:“四哥,我想睡觉,莫要吵我……” 他根本不可能有喜,定是麻公公号错了,定是他脑子糊涂听错了。等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他没有怀孕。 他要睡觉,安四自然不敢吵他,连忙给他脱了靴子,盖上被子。 然后像个傻子一般在营帐里兜着圈子走来走去。 羽哥儿有喜了?他们要有孩子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连方才的大胜带来的喜悦也比不上羽哥儿有喜。 可转了十几圈,他又忐忑起来。 可如今战事不利,形势如此恶劣,羽哥儿如何保胎? 孩子生下来,如何带大? 营帐里安四想着孩子的事激动又忐忑,旁边的营帐里,童景元就差挂安五身上了。 “小五,你在这里还好吗?冷不冷?吃得好不好?” “你看,这些皆是我给你带的。你的被子枕头衣裳靴子……” “还有青城的吃食……” 安五看着地上堆着的一大堆东西,沉默许久才道:“景元哥,你怎么会来的?” 说起这事,童景元就觉得委屈,哼了一声:“子砚都知道给嫂夫郎留封血书。我就在路边,你明明看到了,不仅没封信,就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我能不急吗?能不难受吗?” “我这一辈子认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他话还未说完,安五一把捂着他的嘴,压着嗓子道:“小声点。” 这里可是军营,小心隔墙有耳。 童景元点了点头,又伸出灵活的舌头色情地舔了舔安五的手心,舔得安五心尖一颤,连忙松了手,虎着脸,想训斥童景元一顿。 怎么就这么浪呢? 可他还未起身,就被童景元扑倒在床上,这人堵着他的嘴就是一顿舔。 “景元哥,你……”见他跟条小狗一般,舔得自己舌头都发麻了,安五又气又无奈,伸手就要推他。 可童景元上头嘴不停,手也不老实,伸向安五的裆部,轻轻揉搓着。搓得安五呼吸一窒,下头立马抬起了头。 童景元这个厚脸皮的,顿时心下一喜,连忙调转马头,扒了安五的裤子,张嘴叼着那半硬的那话儿又吸又舔。 安五一个开过荤的大小伙子,如何受得了这般撩拨?顿时爽得直哆嗦。 可安五爽归爽,理智还是有的。 连忙去推他:“景元哥……快松开……” 这可是军营,一旦被撞见,会出事的。 可童景元死含着他那话儿就是不松嘴。 不仅不松嘴,还动上手了,双管齐下,不到片刻便将安五给弄出来了。 这厚脸皮的松了嘴,抬头看着安五,鲜红灵活的舌头沿着唇线色情地舔了一圈,将唇边的白、浊舔进嘴里,眼神魅惑地瞟着安五。 浪货!安五是又爽又气,又无可奈何。 可童景元接下来说出的话又让他心口一堵,气得个半死。 “小五,你也太快了吧?” 安五眼神一暗。竟然嫌他快? 他这么久未抒发,都憋得快疯了,被口,能不爽吗?能不快吗? “起开!”安五将童景元推开,起身穿好裤子:“嫌我快,就不要找我。” 小五这是生气了?童景元一把抱着安五的腰,笑嘻嘻地道:“小五,你不快。你持久得很,前几回差点没把我弄死……” 安五心口一紧,连忙转身一把捂着他的嘴,压着嗓子怒斥道:“景元哥,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这些骚话?” 童景元抬起胳膊圈着他的脖子,仰着秀气的脸笑道:“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不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景元哥你个浪货 安五没接他的话,只掰下他胳膊,轻叹一口气道:“千里迢迢赶过来,累了吧?我去给你打点热水,弄些饭菜。”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童景元愣愣地看着他走出营帐,心中失落不已。 小五明明没以前那么抗拒他了,为何还不肯接受他? 没一会儿,安五又回来了,端来了饭菜。 窝窝头配稀粥,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五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滚烫的鸡蛋往童景元面前一递,虎着脸道:“这个给你。” 童景元心下顿时一喜。 对他来说,鸡蛋稀疏平常得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可这几日跟张必得在一起,日日听他聊军营里的事,尤其是伙房里的事,才知道,那鸡蛋和肉,就算是营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才偶尔能吃上一顿。 尤其在如今这般形势下,莫说鸡蛋肉,就是窝窝头都没得吃了。 “小五。”童景元接过鸡蛋,握在手心里紧紧拽着:“你从哪里弄来的?” 鸡蛋热烘烘的,不止温暖着他的手,更温暖了他方才差点凉掉的心。 小五就是口是心非。 安五不耐烦地道:“你管那么多干嘛?快吃吧!吃完饭洗洗赶紧去睡觉,瞧你那黑眼圈,跟被鬼吸了阳气一般。” 被训了,童景元也不气,凑到安五面前,笑道:“我可不是被鬼吸了阳气?我是被一个叫承儒的汉子吸了阳气。” 安五:“……” 实五实在拿他没办法:“行了,你吃吧!我去看看我四哥和嫂夫郎。” 说完,大步出了营帐。 再不出来,他怕景元哥又要说出什么骚话来。 一进四哥的营帐,就见他四哥和庄姑娘凑在一起说话,而他嫂夫郎一个人躺在行军床上。 安五心头火顿时一冲。 这是作甚呢? 怎能和庄姑娘这般亲热? 可一听他们说的话,他又愣怔住了。 “子砚,依我看不能大补。补得太过,胎儿太大,子大伤母,可知?” “当年我母亲就是因为我太大,生产时伤了身体,这才一直缠绵病榻,年纪轻轻便过世了……” “比起这些人参,给羽哥儿多吃些蛋鱼蔬果更好……” 安五反应过来,心口“砰砰”直跳,喜不自禁地道:“四哥,嫂夫郎有喜了?” 两人抬头看向他,安四本来严肃的脸顿时舒展开来,嘴角开裂,笑道:“嗯!两个月了。” 他不笑还好,一笑,笑得安五只觉瘆得慌。 他四哥平日里总板着张脸,何时这般笑过?太瘆人了。 安五不敢看他四哥的笑脸,走到床前看季羽:“庄姑娘,路途艰辛,你们是如何走过来的啊?” “我嫂夫郎为何瘦成这样?” 季羽此时已卸了妆,仍是那般俊美,可脸瘦得厉害。 看着确实让人心疼。 庄姑娘叹息道:“这一路遇上的事一时半会无法细说,反正就是历尽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抗过来的。” “在船上时,羽哥儿就不怎么爱吃饭了,我们那时还未在意,以为是船太过颠簸,他恶心没胃口。” “就这样不吃不喝熬了十几日,渡过黄河后,一路上各种打劫的不断,他操心得厉害,能不瘦吗?” 说起打劫,安家兄弟皆是剑眉一皱,急切地道:“快快说说二沟子山的事。” 庄姑娘在椅子上坐下,将他们为何要攻打二沟子山讲了一遍,直说到童景元吃完饭,找了过来,然后变成他们两个说,安家兄弟两个听。 童景元摇头道:“嫂夫郎口风紧得很,还有我二哥,他们研制新型兵器,竟然丝毫不露一点口风。我和庄姑娘还拜托他想办法快些制造出威力强大的兵器,可他也只笑笑而已。结果我们在二沟子山附近被打劫,他突然说要去打山贼,为你们抢粮,我差点没吓死,那山上贼人可是上千啊!我们才多少人?可他把火炮搬出来,随便一摆弄,竟然将二沟子山炸得天崩地裂。唉!我一直以为那几辆马车里的东西真是魏大人送给好友的东西,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火炮……” 安五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嫂夫郎到底有多少事是他们不知道的?改进弩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未想到,还能造出如此厉害的新式兵器? 安四则看着季羽憔悴的脸,心情复杂不已。 等胜利的喜悦过去,他此时心中只有后怕。 火炮那么危险,羽哥儿是如何做出来的? 安五自然不知道他四哥心中所想,兴致勃勃地和童景元庄姑娘说着他们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这一路上这么久的时候,你们真的一直不知道嫂夫郎放在马车上的东西?” 童景元摇头道:“老黑他们层层护着,护得严严实实,我们哪里会知道?” 安四轻叹一口气,插话道:“看来魏大人是早知道此事的。” 连魏大人都知道了,可羽哥儿竟然瞒着他…… 庄姑娘笑着自嘲道:“我还天真地以为,姨丈真这么好心,派这么多高手护送我呢!” 童景元反驳道:“你就知足吧!若是没有老黑,没有魏大人的公文,我们能这么快赶到宝州?” 有童景元在,气氛很快变得轻松。 安四握着季羽的手,问道:“我母亲可好?” 庄姑娘脸上的笑意散去:“你们兄弟突然走了,伯母伤心过度,病了。” 见他们兄弟脸色大变,庄姑娘连忙道:“无事,真的无事,请郎中看过了,就是伤心过度而已,没有身体上的毛病。我们来的时候,羽哥儿请了他阿母柳夫郎搬去了你家,和孙夫郎孔婆子几人贴身照顾,还拜托了我父亲童二哥,还有我姨丈照看。不会有事的。” 见羽哥儿竟然将事情安排得这般周全,安家兄弟心里越发难受。 母亲对羽哥儿那么不好,可羽哥儿竟这般大度细心…… 见他们兄弟低着头不说话,童景元连忙岔开话题:“庄姑娘,你不是来找蒋校尉的吗?找到了没?” 庄姑娘脸一僵:“还没。” 安四这才想起这事:“我让他负责今夜值守……这就去叫他来。” 待蒋校尉匆匆进了营帐,正要询问是何事,可屋里除了一单瘦的小白脸,并没有安家兄弟。 而那小白脸……蒋校尉盯着人看了片刻,暗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庄姑娘。” 一见他,庄姑娘便觉心跳得厉害。 她在羽哥儿面前装得洒脱,可她心里不知多想念眼前这人。 她拼命眨着眼睛,不让自己失态,捂着胸口笑了笑:“许久不见,大人可还好?” 蒋校尉点了点头:“还好。” 见他仍如从前,对她仍是一副陌生人的模样,庄姑娘心酸不已。 以前蒋校尉就看不上她,如今她得了个克夫的名声,蒋校尉必定更看不上了。 她还是草率了,就这样兴冲冲地跑来边疆…… 童景元将脸趴在帐篷上,听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顿时气得不轻。 庄姑娘怎这般矜持呢?烈郎怕女缠,像他追小五一样,黏上去啊! 见他气得咬牙切齿,一旁的安五无奈地看着他。 景元哥怎么比妇人还八卦呢? 这种事也要去听墙根? 童景元何止是听墙根?他恨不得自己钻进营帐,教庄姑娘如何追郎。 可他还未实际行动,就见蒋校尉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朝城墙方向走去。 这就走了?他诧异不已,连忙进了营帐:“庄姑娘,你怎么让他走了呢?” 庄姑娘收回眼中的失望,笑了笑:“话说完了,自然就走了。” “你怎么不……”童景元怒其不争。 你就怎么这么矜持?缠上去啊?让他负责啊? 可当着小五的面,他不敢说这话。 只忿忿不平地道:“这个蒋校尉也真是的,有什么好高傲的?” 竟丢下庄姑娘这般美丽又知书达理的女子不管…… 庄姑娘心中虽然失落,但还是替蒋校尉辩解道:“感情这事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安五也道:“景元哥,别这样说,蒋校尉不是这样的人,他人真的很不错,身手好不说,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 童景元心中冷哼一声。 果然是人以类聚,跟子砚小五玩在一起的人,性子都差不多,都那么……死板! 庄姑娘无心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低着头,朝帘子走去。 既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往后还是不要多想了,专心做她的庄女侠吧! 童景元嘴里虽然没有好话,但还是很在意庄姑娘的,连忙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去哪里啊?” “去殿下那里。”出了营帐后,庄姑娘就不敢再说话了。 在老黑几人的护送下,朝三皇子的营帐走去。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满是汉子的军营,着实危险。还是得谨慎行事,莫要让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好在有三皇子在,她无须一个人住到军营外。 等她的脚步声远去,童景元轻叹一口气。 跟着三皇子倒是不错,身边不是内侍就是侍女,安全。 又转头看向安五,媚笑道:“小五,夜深了,我们也睡吧!” 说完,就去扯安五的腰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四哥,你个骗子 安五脸色大变,连忙扯着自己的腰带,压着嗓子道:“景元哥,别胡闹,这里又不止我们两个。” 果然,他话音才落,门口便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童景元刚松开手,几位军官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先是对着童景元拱手打招呼,又打着哈欠道:“可算是赢了一回,早些睡,明日还得早起操练呢!” 这营帐里竟然还住着旁人?童景元失落不已。 为何子砚和嫂夫郎就能有单独的营帐,而他和小五就没有? 可没想到小五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失望。 “走,送你睡觉去。” 童景元一愣:“我不能睡这里?” 安五压着嗓子道:“这里是军营,你又不是军人,怎能睡在这里?” 童景元张嘴就要反驳:那为何季羽能? 可一想到季羽如今情况特殊,又立下大功,还是三皇子特批,这才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心不甘情不愿磨磨蹭蹭跟在小五身后出了营帐,朝营外走去。 可等到了营外给他们这些非军人住的住处,一见连成片的炕上密密麻麻睡了几十人,还个个都是臭脚大汉,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明日,他也要去找三皇子,他要跟小五睡,才不要跟这些臭汉子共挤一炕。 这一夜注定不眠。 庄姑娘是失落失望不已。 童景元则被臭脚熏得无法入睡。 安五想着童景元,心情复杂。 安四搂着季羽,摸着他的小腹,心情激动得难以平复。 他有孩子了?他和羽哥儿马上就要做父母了? 唯有季羽,窝在安四的怀里睡得香甜安心。 他说只睡一会儿,可没想到直睡到翌日早上还未醒。 等安四巡视完城墙回来,他仍在睡。 庄姑娘送来早饭,他还丝毫未有苏醒的迹象。 安四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顿时心急如焚,连忙让庄姑娘去请麻公公。 这是怎么啦?会不会是没吃东西,饿晕了啊? 待把过脉,麻公公淡淡地道:“大人无须慌张,夫郎并无大碍。怀孕之人嗜睡也是正常。” 安四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握着季羽的手后怕地道:“羽哥儿,你可吓坏我了。” 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觉十分稀奇。 子砚平时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今在羽哥儿面前,怎成了这样? 哎!感情好就是不一样啊!能让一个人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 既然怀孕之人嗜睡,安四自然是想让羽哥儿睡个够。 可如今的形势不允许啊! 城外的燕军还在,随时都会再次攻城,而火炮唯有季羽会操作。 中午时,三皇子来看季羽,见他还未醒,忧心忡忡地道:“老黑说,那炮弹唯有羽哥儿会做。可如今已全部用完,若是燕军再次攻城,我们如何应对?” 安四自然清楚这些,可羽哥儿因为有喜嗜睡,他如何舍得唤醒羽哥儿? 正要请三皇子离开,可季羽突然睁开眼,茫然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四哥……” “我这是在做梦?” 又伸手掐他的脸:“我定是在做梦……你在边疆呢,不可能在我身边……” 安四被这话弄得心酸不已,捂着他的手笑了笑:“羽哥儿,你没有做梦,就是我。” 季羽不信:“那我为何不痛?” 安四无奈地笑道:“你掐的是我,自然不痛。” 见三皇子也在,季羽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和四哥在一起。 因为他的梦中除了四哥,再也没有过旁人。 更不可能有三皇子。 季羽连忙坐起来,红着脸道:“殿下,让您见笑了。” 三皇子无奈地摇头道:“你千里寻夫,我岂会笑你?” “好了……”又起身道:“你先吃饭,吃过饭再说正事。” 待他走了,安四连忙将饭菜放在炭火上加热,紧张地问道:“羽哥儿,饿坏了吧?” 季羽又倒回床上,叹了口气:“不饿,就是困。” 他又突然爬起来,一把抱着给他递鸡蛋的安四:“四哥,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真的找到你了?” 安四摸着他的头发,是又心疼又高兴:“羽哥儿,不是做梦,你找过来了,找到边疆……” “昨夜你还帮我们打了一仗呢!你忘了,那火炮轰隆隆地打得燕军落荒而逃,那还是这么多日来,我军唯一打赢的一仗……” 季羽的思绪渐渐回笼过来,抬起头看着安四,无奈地笑道:“四哥,这一路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梦到你。害得我都分不清真假了。还以为又做梦呢!” 安四只觉鼻头一酸,弯下腰,捧着他的脸狠狠亲吻着:“羽哥儿,我也夜夜梦到你……” 见四哥都哽咽了,季羽也红了眼睛,可他狠狠掐着安四的脸颊,凶巴巴地道:“是哪个坏蛋,说要带我同来边疆?结果全是骗我的,你的话我再也不信了。” 安四的脸都被揪得变形了,可他不但不喊痛,还笑着道歉:“羽哥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战争不是儿戏,我怎能带你去冒险?这一路你过来,应该也看到了,百姓都快跑光了,十室九空,劫匪歹人猖獗……昨夜在城墙上,敌我双方势力的悬殊,若不是你带来的火炮,我们只怕熬不过昨晚。若是战败,会是怎样的结果,你可知?汉子杀掉,妇人夫郎充进军营沦为……”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怕吓着羽哥儿。 “这么危险,我怎敢让你来边疆?还不如待在青城,至少衣食无忧,至少安全。” 道理季羽自然都懂,可就是气:“那你干嘛骗我?我还傻傻地收拾好了行囊等你回来,结果等啊等,等到心慌意乱也不见你,直到景元兄带着你的信来找我,我才知道,你早就走了。差点没气晕。” “羽哥儿。”安四轻轻地抚摸着季羽憔悴的脸,轻叹一口气:“那天离开真是突发情况。我原本还想着晚上好好与你温存的,结果……” 这一点,季羽其实也是能理解的,若是真入了淮山军,军令如山倒,说走就得走。如果不是走得急,来不及找笔墨,四哥也不会用血写信。 可即使理解,他心里仍有气,松了手,气呼呼地往床上一躺。 不管怎么样,四哥扔下他就是不对。 见他气成这样,安四连忙给他顺背,哄道:“羽哥儿,别气了,这一路本来就把身子熬坏了,如今又有了孩子,可不能气啊,伤身、伤孩子啊……” 季羽这才又想起昨夜麻公公给他把脉一事。 顿时又是一阵天崩地裂。 麻公公说他有喜了?他一个男人有喜了? 他虽然有时像个女人一般敏感爱思虑,可他是真正的男人啊! 男人怎么能有喜呢? 见他一脸的难以接受,安四不解地问道:“羽哥儿,有喜了,你不高兴吗?” 当然不高兴。可季羽再接受不了,人还是有理智的,他如今的身体是个哥儿,就得怀孕生子。 若是他说不高兴,四哥只怕要生气了。 他只得辩解道:“我自然高兴,可如今形势这般艰难,来的不是时候啊!” 安四也想过这事,脸色顿时变得沉重,紧握着季羽的手道:“羽哥儿,要不……你还是回定州吧!在青城养胎肯定是安全的。” 可季羽如何肯回去?才找过来,就是死也要死一块。 “要回去,也是四哥你同我一回去。” 又使出杀手锏:“四哥,你不需要我造武器了?” 说起武器,安四又想起了昨日在城墙上看到的那一慕慕。 轰隆声阵阵,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宛如人间地狱。 “羽哥儿……”他紧握着季羽的手:“你在西厢房捣弄的武器便是这个?那么危险,还说是机密,不让我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见四哥紧张得剑眉紧蹙,都成一个“川”字了,手更是抓他抓得紧紧的,抓得他手骨生痛。季羽连忙哄道:“四哥,不会的,那火炮只是打起来厉害,造的时候一点都不危险。” 见四哥不信,他又胡说道:“四哥难道忘了?我和童二哥做的冰块便是用造火药的原材料弄出来的。若是危险,怎可能造出冰块?” 安四到底是古人,并不了解火炮弹药的原理,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有道理。 若是危险,不可能造出那么好吃的冰块来…… 可即便不危险,他也不愿羽哥儿再去造武器。 以前以为羽哥儿不能生育,从未想过孩子的事,可自从昨夜知道羽哥儿怀孕了,他立马改了想法。 光是知道羽哥儿怀孕一事就令他激动得发狂,若是等孩子生下来,他不知得多高兴。 他不能让羽哥儿受苦,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他希望羽哥儿和孩子平平安安。 造武器,那是工匠的事。 “羽哥儿,炮弹制作的事,能教给旁人吗?” 季羽哼了一声:“不能。” 他还不知道四哥?必定是想让他回青城,可这事绝对不可能。 要回,夫夫一起回。 何况,核心技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四哥,就是死我们夫夫也要死一起 他们夫夫正为此事争论着,童景元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人嘴里啧啧个不停:“方才去清扫战场,修缮城墙,才知道燕军有多少,远远看去,密密麻麻望不到边。可怕啊!” 说起正事,安四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你们是没见十万铁骑碾压而来,那阵势……前方的部队,打都未打,才看到滚滚灰尘,便吓得丢盔弃甲跑了。” 童景元在另一张行军床上躺下,舒服地叹了口气。 还是军官的床舒服啊!昨夜他住的什么地方啊? 臭气熏天、呼噜声震天…… “唉!还是嫂夫郎厉害,十几枚炮弹打过去,直接将他们打蒙了。” 季羽哼了一声,若是重型火炮,威力更大。 他不怄气了,接过四哥递来的鸡蛋:“吃完饭,我这就去做炮弹。” 早点打完仗,他们早点回青城。 可那鸡蛋还未到嘴里,才闻到那味,他只觉胃部一阵翻滚,他又吐了。 安四本来还在犹豫,可一见他这个模样,顿时忘了炮弹的事,连忙让童景元去找三皇子。 可童景元摆手道:“子砚,无须恐慌,有喜之人就是这样,我二嫂她怀孕时就是什么都吃不下,一闻到油烟味就吐。” 安四十分不解:“不吃东西,那怎么熬得过?” 童景元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什么都吃不下,我二嫂当时只能勉强吃点黄瓜,人虽然瘦得厉害,可我那几个侄子多聪慧啊!” 安四此刻没心思管孩子以后如何,只在意季羽会不会饿死,连忙问道:“羽哥儿,你有什么想吃的?” 季羽看着帐顶想了许久才摇头道:“暂时没有。” 可安四不死心:“羽哥儿,你再想想,肉?鱼?鸡肉……” 他一说这些,季羽越发受不了:“四哥,你别说,你越说我越想吐,想想都恶心。” 安四难得地沮丧起来:“不吃东西如何受得了?” 千军万马他不怕,可他就怕羽哥儿不吃东西,身体会垮掉。 季羽反过来安慰他道:“四哥,无妨,我还撑得住,先去做炮弹吧!” 燕军再打过来,他们都得死。死了还管吃不吃得下? 安四盯着季羽,心里纠结不已。 他自然希望有更多的火炮炮弹,可也担心羽哥儿的身体。 他的纠结,季羽又岂能不知,劝道:“四哥,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担心我的身体,就不要阻拦。没有火炮和炮弹,等燕军再次攻城,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死了就死了,可燕军若是打过黄河,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还有活路吗?我再坚持几日,等把燕军打跑了,我们一起回青城。” 安四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他只是太在意太担心羽哥儿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再犹豫,带着季羽去找三皇子。 三皇子正和老黑等人说话,见他们进来,本来凝重的脸顿时放松下来,盯着又抹了黑灰、化作汉子的季羽道:“来了?” 季羽点了点头:“殿下,若想打败燕军,只有一门火炮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得有十门。” 三皇子轻叹一口气:“如今城里的百姓几乎都跑光了,军器监倒是还有些工匠,库房里也还剩不少生铁,也不知能否打造火炮?” 季羽看向三皇子,心中倒是十分佩服这人。 抛开他和四哥的关系,只说作为一个嫡皇子,竟能如此谦虚低调,礼贤下士,就已经十分难得的了。 “殿下,无妨,这一路过来,我买了不少青铜硝石硫磺等原材料,只要有人帮忙,应该能制造出来的。只是,火炮不是一日两日能打造出来的,也不一定每回都能成功。我们此时还是双管齐下,一边打造炮管,一边制作炮弹为好。” 有老黑在,三皇子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的,点头笑道:“无妨,我会尽一切所能助你的。” 三皇子确实是说到做到,立马在军器监腾出一个小院子,专供季羽造火炮弹药。 不仅如此,还派重兵守卫。 季羽需要的东西,三皇子也是尽力弄来,确实做到了全力支持。 可季羽看着门口面对着面说话的三皇子和四哥,心里纠结不已。 是此刻就告诉四哥安母的那些话呢?还是等仗打完再说呢? 他倒不是因为需要三皇子的相助才犹豫的,他是担心四哥知道安母的话后,情绪会有波动,然后在三皇子面前露出端倪。 如今,他们可斗不过三皇子。 哎!季羽暗叹一口气,先不管这些家长里短了,先配火药,打仗活命要紧。 其它的事,等以后再说。 火药室季羽埋头配火药,工房小院门口,庄姑娘脚步一顿,愣愣地看着院门口守卫的人。 蒋校尉? 三皇子派来护卫工房和羽哥儿的竟是蒋校尉? 她这人看似洒脱,可内心还是很难受的。 不见还好,一见,心口顿时抽抽地痛。 这可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喜欢的人啊! 可人家不喜欢她…… 蒋校尉刚安排好值班,一转身便见庄姑娘提着个食盒,脸色复杂地看着他。 “庄……”蒋校尉看了眼身旁的手下,立马改了口,点头打了个招呼:“庄公子。” 虽有礼,神情却淡淡的。 庄姑娘挤出笑容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回礼道:“大人。” 又道:“大人,我奉殿下之令来给道长送饭。” 可即便她说出殿下的名号,蒋校尉也要秉公执法。 盘问道:“身上可有带火石?” 庄姑娘摇了摇头。她和羽哥儿可是一起打过二沟子山的,自然知道弹药怕火。 蒋校尉自然知道她和季羽的关系,但还是进了院子,站在东屋外头跟季羽禀告了这事:“道长,庄公子来了。” “我问过了,没带火石。” “我没搜身。” 庄姑娘一个姑娘,他不好搜身。 季羽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道:“无妨,你放她进来。” 他是绝对相信庄姑娘的。 庄姑娘进了院子,眼睁睁地看着蒋校尉出了院子,关上门。 整个过程,未曾看她一眼。 她轻笑一声。 不是已经死心了吗?还有何期待的? 火药室里,季羽布巾蒙面正配着火药,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活,问道:“庄姑娘,你怎么来了?” 庄姑娘压了压心头的难过,挤出笑容道:“都这么晚了,子砚怕你饿着,特意让我去伙房做了些清淡的。” 季羽无奈地笑道:“我没事,就是没胃口。” 庄姑娘放下食盒,扫了一圈屋里。 架子上桌子上摆满了黑漆漆的药粉,散发着浓烈的呛味,她捂着鼻子道:“羽哥儿,这里气味这么重,你还怀着孩子,会不会不好啊?” 季羽意外地看向庄姑娘,一个古代人,竟还知道这些? “无妨,我也不是一直接触。偶尔接触,再蒙上面巾,应该无事的。” 可庄姑娘容不得他有一丝闪失。拉他起身道:“羽哥儿,你起来,你教我配,你离得远远的。” “你自己不爱惜身子,也得为孩子着想啊!” 为了孩子的事羽哥儿没少被人非议,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季羽有孕,正是情绪容易波动的敏感时期,听了她这话,顿时感动不已。 庄姑娘可真好! 可感动归感动,这配火药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一不小心可是会爆炸的。 拒绝道:“庄姑娘,配火药是十分危险之事,你还是回去吧!” 可庄姑娘不信,非要帮忙。 可也真是巧了,因为有喜,季羽不仅嗅觉过人,听觉也是极其灵敏,就在他和庄姑娘说话的当中,竟然听到到屋顶传来细微的走动声。 他顿时心口一紧,屋顶上这是有人? 什么人? 他脑中顿时闪现曾看过的那些古装剧,大晚上在屋顶上行走的人,大概率是细作,或是刺客? 这是要来杀他的,还是窥探炮弹机密的? 季羽不着痕迹地摸着怀里的枪。 就算是刺杀他也不惧,杀手再快也快不过他的枪。 若是窥探火药的机密,那他…… 见庄姑娘仍缠着他要帮忙,便计上心头,不再坚持说配火药危险,竟耐心地和庄姑娘说起来了如何配火药的法子,又张着耳朵仔细听着屋顶上的动静。 见那人并未有动静,顿时明白过来,这恐怕不是刺客,而是想窥探弹药秘密的细作。 至于是谁的细作? 左不过燕国、九皇子、三皇子。 待安四来接他回去休息,他对安四庄姑娘使了个眼色,将配好的火药全带在身上,只留了些许配料,然后出了工房的院子。 才出院子,便见一虎头虎脸的士兵正转着圈子地走来走去,那模样明显是在等人。 “小六?”等看清那人的脸,季羽脚步一顿。 “安……”小六欢天喜地,就要喊“安夫郎”,可见安四对他摇头,只得转向安四,道:“大人,我就想知道云哥儿如何?他好不好?” 安四看了季羽一眼,见他点头,才道:“云哥儿一切都好。” 小六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道:“多谢!” 然后,又跑回了自己的岗位。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浪货童景元 季羽看了眼蒋校尉,嘱咐道:“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配药室。” 蒋校尉点了点头:“放心!” 蒋校尉做事,季羽自然放心。 等回了营帐,见外头皆是自己人,安四这才问道:“羽哥儿,方才在药房,你眨眼睛是何意?” 季羽轻叹一口气:“四哥,我和庄姑娘说火药时,屋顶有人偷听。” 安四庄姑娘皆是一愣:“是谁?” 季羽摇头道:“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想窥探火炮炮弹的事。” 庄姑娘急了:“那你方才还将配方说给我听?还说得那么详细?” “完了完了,必定是燕军的细作,这下完了,配方泄露出去,等燕军也有了火炮和弹药,我大康如何是好啊……” 急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反应过来:“羽哥儿,方才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季羽对她竖了个大拇指:“我就是故意的。” “若那人真是窥探,必然会记住错的配方,到时……你便知结果了。” 可这结果来得也太快了,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工房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安四本能地一把抱着季羽,紧紧护着他。 这行为看似很傻,毕竟,爆炸之处离他们这里颇远。 可季羽仍高兴不已。 四哥并不了解炸药,一听到爆炸声便出手保护他,这样的本能反应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庄姑娘也吓得直哆嗦,等耳中的蜂鸣声过去,她惊恐地问道:“羽哥儿,这这这是工房爆炸了?” 季羽平静地点了点头:“应该是。你现在知道配火药有多危险了吧?” 他只顾着提醒庄姑娘,却忘了自己曾和四哥说过,火药不危险的事了。 就见四哥脸一沉,怒目看着他。 季羽心口一紧。 惨了惨了,四哥生气了,四哥只怕要发火了。 可没想,安四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了半天,脸色又缓和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羽哥儿,你不能骗我啊!” 季羽连忙解释道:“四哥,我没骗你,只要按照正确的比率配,真不危险。你看我配了这么多回,不是好好的吗?之所以爆炸,我是故意说出错的比率,好教训教训那细作啊……” 庄姑娘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蒋校尉,也没空听他们夫夫吵架了,拔腿就往外头跑:“羽哥儿,蒋校尉还在工房呢?” 季羽连忙喊住她:“庄姑娘,这工房,我和三皇子蒋校尉皆说过了,任何人任何情况皆不能靠近火药室。蒋校尉是军人,他必定会遵守规则的。” 不过,他虽然喊住了庄姑娘,但还是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安四担心他的安危:“羽哥儿,你不要去,我去看就是。” 季羽保证道:“四哥,相信我,不会再爆炸了,我就留了一点点火药给他们,此刻必定都炸光了。” 安四虽然担心,可也知道羽哥儿是个有成算的,斟酌片刻后,还是护着他出了营帐。 一出营帐,只见外头乱糟糟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爆炸方向,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安五大步跑了过来:“四哥……” 一见季羽在,他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嫂夫郎不在工房,太好了。 方才差点没吓死他…… 安四沉着脸,问道:“工房如何?” 安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在城墙上巡逻,听到声响,赶紧跑来了……” 他话还未说完,三皇子身边的人也赶来了,小声道:“几位,殿下有请。” 待到了工房,只见院子被身穿甲胄的军士团团围住。 见蒋校尉也在其中,还好好的,全须全尾,庄姑娘那颗忐忑的心这才落了地。 太好了,蒋大人平安无事。 待进了院子,只见火药室被炸得只剩下残墙断壁,浓浓黑烟直冲云霄。 三皇子站在院子里,脸色十分难看。 麻公公在一旁焦急地劝道:“殿下,离远一些吧……” 季羽扫了院子里的人一圈,见没有旁人,这才问道:“殿下,你们去屋里看了吗?” 麻公公道:“奴婢不懂弹药,不敢轻易进去。” 季羽点了点头,故意夸大其词道:“谨慎点是对的,这火药十分危险,稍不小心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说完就要进去找那窥探之人,可安四拦着他,紧张地道:“羽哥儿,小心!” 季羽摇了摇头:“四哥,放心,里面已经没有火药了。” 见他执意要进去,安四只得道:“那我去!” 又见羽哥儿并不阻止,安四便知,里面必定无事。 可季羽不拦他,三皇子突然出声阻止道:“承嗣,莫要进去。” 可安四仍走了进去。 羽哥儿说里面安全,那必定是安全的。 他推开倒下的房梁,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拖了出来。 那东西是个人,已被炸死,被炸得四肢不全、面目全非。 三皇子一脸的诧异:“里面有人?” 季羽点了点头:“殿下,我们之前说好的,这工房除了我,除了我带的人,谁也不能进火药室,可这又是何人?” 三皇子很快反应过来:“有人窥探你配火药?” 会是何人?燕军的细作?还是九皇子的人? “麻公公,把人带下去,找人辨认。” 季羽松了一口气。 看三皇子这反应,这人应该不是他的人。而且,如今三皇子没必要这样做。 那应该是燕军的细作,又或者是九皇子的人…… 其实,他方才明知屋顶有人窥探,仍留下配料,就是故意那么做的,一是想吓吓庄姑娘,好让她知难而退。 毕竟,这事是真的危险。 二是想震慑那些不轨之心,将可能的细作揪出来,为四哥他们除去隐患…… 如今看来,他的计划还挺顺利,不仅庄姑娘吓得不轻,三皇子也是信誓旦旦要将细作找出来。 爆炸一事,很快被三皇子压了下去。 安四又护着季羽回了营帐。 亲兵送来热水,安四将季羽按在行军床上坐好,蹲下身给他脱了靴子,要给他洗脚。 吓得季羽连忙收回脚:“四哥,别这样。” 他都没帮四哥洗过脚,哪敢要四哥给他洗? 可安四按着他的脚,笑道:“无妨。我问麻公公了,他说怀孕之人脚容易水肿,多按摩洗脚有助于消除水肿。” 季羽愣愣地看着自己瘦得只剩骨头的脚,有水肿吗? 他正发愣,突然帘子一掀,童景元端了盘窝窝头进来,笑道:“这才几个月?哪会水肿?我二嫂到七八个月才水肿。” 安四脸一沉,抬头冷眼看着他。 我们夫夫柔情蜜意,你进来作甚? 季羽则脸一红,连忙收回脚:“景元兄来了?” 被景元兄撞见四哥给他洗脚……这也太羞耻了。 童景元有些受不住安四冷冽的目光,连忙将手里端着的窝窝头递给季羽:“我知道嫂夫郎你一天没吃东西,给你送吃的来了。” 安四脸更黑了,起身道:“这个东西羽哥儿怎么能吃?” 一点营养都没有。 童景元摇头道:“子砚,你这就不懂了吧!怀了孩子自然是要多吃些好的。可嫂夫郎不是胃口不好,吃甚吐甚吗?兴许这些窝窝头他喜欢吃呢!我二嫂怀我家大侄女时就喜欢吃糙米饭。” 见童景元一个一口怀了孩子,季羽脸臊得慌,他可是男人啊!男人怀孩子,也太那个了…… 不过,那黑乎乎的窝窝头,他见了竟然不会恶心。接过闻了一下,也没有要吐的意思。 又咬了一口,咽了下去。 竟然没吐。 安四惊讶地看着他。 竟然真的能吃窝窝头? 童景元得意地道:“怎么样?可以吧?子砚,莫要担心,熬过头几个月,等以后能吃了,你再给嫂夫郎补补。” 任务完成,他连忙撤了。 他得睡觉去了。 安五巡逻回来,一进营帐,竟然没听到平日里响翻天的呼噜声,也没闻到臭气熏天的脚丫子味。 营帐里甚至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今日这是怎么啦?人呢?借着帘缝透进来的亮光,他边脱甲胄,边朝自己的行军床走去。 甲胄还未脱完,一双手摸上他的腰。 什么人?他抬手就要击下去,可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小五。” “景元哥?”安五很是无奈:“这么晚了,怎还不回去歇着?” 可童景元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摸着他的甲胄,笑眯眯地道:“小五,莫脱,我太喜欢你穿这身甲胄了。” “我一见你穿甲胄,心里就欢喜得很,就想着,若是你穿上它干我那该多好……” 安五:“……” “景元哥,你能别说这些骚话吗?” 实在受不了,一个汉子,满嘴骚话…… 童景元笑嘻嘻地摸向他的裤裆:“小五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还硬了?” 安五一把抓着他的手,咬牙怒斥道:“景元哥!” 哪个男人被这么摸来摸去不硬的? “快回去歇着吧!待会儿同僚回来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童景元倒在他背上,笑道:“这营帐以后就是我们俩的了。” 安五一愣:“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四哥,我用手 童景元将他往床上一推,抬腿骑在他身上:“我去找三皇子了,说大通铺太臭,想和你睡,他同意了。” 安五连忙抓着他乱摸的手,质问道:“你去找三皇子了?” “这种事情能乱说的吗?” 不怕三皇子杀了你吗? 见他生气了,童景元知道自己玩笑开得过分了,连忙解释道:“小五放心,我是找三皇子了,可我是去捐银子的,还有冬衣药材。再顺便提了句受不了大通铺里的臭脚丫子味,三皇子便主动提出让我和你同住。” 安五坐了起来,不信地问道:“真的?” 童景元顺势倒在他怀里:“真的。你若是不信,明日去问三皇子就知道了。” 等冷静下来,安五也觉得景元哥不至于这么鲁莽。 沉默片刻后,又问道:“你捐了多少?” 童景元搂着他脖子:“捐了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安五惊讶不已:“景元哥你……” 童景元轻叹一口气:“我知道如今欠了许多军饷,这事对士气很不利。我捐银子也没的意思,就想着军士们拿到军饷,士气大振,赶紧打完仗,你我早日回家乡。” 安五沉默了。 说到底,景元哥是为了他。 见他不说话,童景元以为他心疼银子,连忙解释道:“小五,不必心疼银子,得亏嫂夫郎,我这一年挣了好几万两白银呢!只要能早日将鞑子赶出大康,我们能早日回家乡,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安五握着他的手,轻叹一口气:“景元哥,谢谢你。” 这还是小五头一回这么主动地对他表示亲近,童景元顿时欣喜不已,捧着小五的脸就是一顿啃。 直到小五推开他,他才笑道:“小五,不必客气。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见小五没再像以前那样呵斥他,他又窝在小五的怀里,认真地道:“小五,我想过了,非常认真地想过了。我喜欢你,不是苟且。我想跟你过日子,就像你四哥和嫂夫郎那样,过一辈子。” 许久,安五才道:“景元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你这些话要是真的,我们……就这样过吧!” 童景元顿时大喜,捧着小五的脸,连声问道:“真的?” 安五点了点头:“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睡了景元哥,还不止睡了一次。 虽然是景元哥耍的心机,虽然景元哥是汉子,可就凭景元里哥千里迢迢地来找他,那景元哥必定是真心喜欢他,而不只是苟且。作为一个汉子,必须得有担当,景元哥这么对他,他自然是要负责的。 见他点头,童景元顿时欣喜若狂,捧着他的脸,舌头往他嘴里钻去:“小五,我好喜欢你……” 见他不仅像小狗一样,舌头乱舔个不停,下面还一直蹭着他,安五很是无奈:“景元哥,能别这么心急吗?这可是军营啊!” 童景元松开嘴,吃吃地笑道:“小五,外头守卫的人都换成了我带来的镖师,无须在意。” 安五一愣:“换成了镖师?” 童景元点头笑道:“我跟三皇子说过了,既保护我们,也保护你嫂夫郎。” 这下安五无话可说了。 这么好的景元哥,他能说什么? 他还在叹气,童景元转过身,张嘴便叼着他下面,爽得他心尖一颤,顿时没了那感慨的心。 “景元哥……” 他们这边被翻红浪,隔壁营帐里,安四正给季羽按摩,越按越心痛,羽哥儿怎么瘦成这样?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羽哥儿,你给我说实话,你们这一路上,到底是怎么过的?” 季羽正昏昏沉沉困得厉害,听了这话,无奈地道:“四哥,真没事。” 他是个男人,受点苦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里没事?”安四正要反驳,突然话音一顿,张着耳朵问道:“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季羽还以为是有刺客,立马清醒过来,张着耳朵听了会儿。 果然有声音,虽然很轻微,可“啊啊”的,听得季羽脸一红。 这是隔壁营帐在办事吧?隔壁营帐不是小五吗? 不会是和景元兄在那个吧? 他倒不会怀疑小五找旁人,小五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必定是和景元兄! “四哥,哪有声音?”季羽连忙抱着安四:“四哥,你不困吗?不困的话,那我们……” 他伸手摸向安四的裆部。 在船上时,他夜夜都会想着四哥,想着和四哥做的那些快活的事。 虽然现在不知为何不想那事,可四哥素了快三个月,必定想。 果然,他才摸了几下,四哥立马一柱擎天。 可安四这回竟然不像以前那般急色,竟然还抓着他的手,摇头道:“羽哥儿,麻公公说了,头三个月不能做那事,会伤着孩子的,你忍忍吧!” 季羽很是无奈,他没有想要啊!他只是为了小五景元兄,为了转移四哥的注意力而已。 “四哥,你不想吗?放心,我用手!” 这下,安四不再拒绝。鬼知道他这两个月,晚上想起羽哥儿时是如何度过的。 那简直是煎熬,是酷刑。 好在如今他和羽哥儿又在一起了,虽然不能像之前那般真刀真枪放开来做,可即使是用手,那也是羽哥儿的手,可比他自己的手香多了。 这一夜,安家兄弟俩皆舒爽无比,转天自然神清气爽,一大早便去了城墙巡逻,操练士兵。 庄姑娘给季羽送来早饭,两人边吃边说话。 “庄姑娘,你在三皇子那边可好?” “还不错。出入自由,殿下的人对我也十分客气。还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就是可惜,不能去城墙,不能去校场。我还盼着来了边疆能打仗保家卫国呢!跟你练了那么久的箭,跟曾家夫郎练了那么久的功夫,结果英雄无用武之地。” 季羽安慰她道:“莫要灰心,总会有机会的。” 庄姑娘性子向来开朗,并没郁闷多久,又点头笑道:“希望那一日早点来。” 又捂着嘴,小声道:“羽哥儿,昨夜的事,殿下抓到那人的同伙了。” 季羽一愣:“怎么抓到的?” 人都炸死了,炸得面目全非,这如何找出的同伙? 庄姑娘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听说,麻公公不仅认出那人是何人,还将他的同伙,还将其他的细作全找了出来。” 季羽连忙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燕军的细作?九皇子的密探?” 庄姑娘轻叹一口气:“听说都有。” 季羽沉默下来。 看来,细作无处不在啊! 幸亏被抓了,否则以后指不定弄出什么事来…… 见他脸色不好,庄姑娘连忙闭嘴,许久才又道:“羽哥儿,景元兄可真厉害,昨日去找三皇子,又是捐银子又是捐冬衣药材,拐弯抹角嫌弃大通铺臭,又说军营里的人都不认识,想和子砚小五住一起。” 羽哥儿如今有了身子,可不能总听这些沉重的消息,得说点轻松的话题。 她这么一说,季羽脸色果然好了些,想起昨夜的动静,问道:“殿下准了?” 庄姑娘点了点头:“准了,让他和小五同住,就他们两个。这下,他可得逞了。” 又一脸好奇地问道:“羽哥儿,你说……两个汉子……怎么弄啊?” 季羽红了脸,笑着推了她一下:“你可是个姑娘啊!” 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问这事?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庄姑娘也红了脸,正不好意思地笑着,童景元揉着腰打着哈欠进了营帐:“嫂夫郎,有吃的没有?” 他在桌前坐下,拿了个窝窝头啃着,又见庄姑娘季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一顿,问道:“怎么啦?” 又摸了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季羽轻叹一口气:“景元兄,你们晚上动静小点,四哥差点听到了。” 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一眼季羽,又看向童景元,羞红了脸:“你们……” 童景元向来脸皮厚,又是个汉子,并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啃窝窝头:“嗯!今夜我们注意点。” 庄姑娘一拍桌子:“景元兄,这可是军营。” 季羽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提醒道:“景元兄,我觉得你还是要注意点,这事若是让三皇子知道了,你只怕性命不保。” 童景元庄姑娘皆是一愣:“有这么严重吗?” 顶多训斥一番,不至于性命不保吧? 季羽轻叹一口气,对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诧异不已,羽哥儿这是有话要说? 连忙凑近了。 季羽压着嗓子,非常非常小声地道:“殿下说他是四哥小五的阿母。” 这事还有待考证,但景元兄庄姑娘还是知道的为好。尤其是景元兄,别到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话音一落,两人顿时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竟有这事? 童景元先反应过来。 难怪,难怪三皇子那般在意子砚小五的事,难怪三皇子对子砚小五那般亲近…… 原来如此。 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若是三皇子知道他和小五的事,只怕真的会杀他灭口。毕竟,两个汉子……可是不被世俗所容。 若是在平常百姓家还好一些,可在皇室,这可是丑闻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羽哥儿你可真厉害 季羽轻叹一口气,小声安慰他道:“你们还是收敛点。等打完仗,我们再一起想对策。” 童景元点了点头,连忙放下窝窝头,保证道:“我会收敛的。嫂夫郎,你放心,昨夜在营帐外值守的是我的人,三皇子不会知道的。” 季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庄姑娘则一肚子的好奇,三皇子怎么可能是子砚小五的阿母? 她可是跟着子砚小五一起长大的,安家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明明安母才是子砚小五的母亲。 怎么突然钻出三皇子这个阿母? 可她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只得憋着,等以后有机会再问羽哥儿。 等吃完早饭,三人又得各自去忙了。 庄姑娘要陪季羽去工房,童景元要去军需部,和张必得帮忙处理军需后勤一事。 出营帐前,庄姑娘细细地给季羽脸上抹上黑灰,又在他额上系上布巾,等收拾好了,又将剩下的窝窝头装好带在身上:“羽哥儿,今日的窝窝头可喜欢?” 季羽点了点头:“还行,没昨日的香,有股鸡蛋味。” 这也能吃出来?庄姑娘无奈地看着他:“羽哥儿,子砚怕你营养不够,一大早地跑去三皇子的小厨房,央求厨子给你做窝窝头,说什么要将鸡蛋和在面里,不能放太多,怕你尝出来,会吐。又不能放太少,营养不够,对你身体不好。” 季羽:“……” 他红了脸,无奈地笑了笑。 四哥……可真好啊! 他倒是欢喜了,可庄姑娘心里愁得直发苦,等到了工房,见到蒋校尉,她心情就越发难受了。 羽哥儿、景元兄都成双成对,唯有她…… 可她又不是那等哀哀戚戚的姑娘,不想整日里凄凄惨惨戚戚,便缠着季羽道:“羽哥儿,教我吧!配火药、画图,什么都行。” 总之,就是不能闲着。 季羽很是无奈:“昨夜的爆炸你也看到了。你不怕?” 庄姑娘摇头道:“你不怕,我也不怕。” 既然如此,季羽无话可说,领着她进了新的火药室:“行吧!你先帮我给配料称重。” 有了事做,庄姑娘顿时将心中那些伤感扔到一边,专心投入到称重中,将配料一样样称好,又像强迫症患者一样,将每样配料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 季羽一一检查了一番,见丝毫不差,这才放了心,又感慨了一句。 看来,庄姑娘是个能干大事的。 沉得住气。 两人通力合作,又有三皇子找来的各式工匠,才五日,便又打出一门轻型火炮,以及无数炮弹火药箭支。 他们这边才试射完,城外突然鼓声震天。 燕军再次攻城。 这回有了经验,安家兄弟领着淮山军众将,在城墙上层层布防,配备工房制作出的火药箭支。 老黑等人则负责两门火炮。 童景元张必得负责军需运送。 三皇子坐镇军营,庄姑娘陪伴一旁。 这回燕军攻城是在白日,放眼望去,只见乌压压的燕军望不到头。 旌旗蔽日、马啸阵阵、鼓声震天。 若不是有火炮在手,季羽只怕腿都要软了。 他扶着火炮炮管,估算着燕军的距离。 上回是黑夜,又是头一回对战,他没经验,这回,他定要打燕军一个死伤惨重。 待燕军前锋营冲到离城墙还有三里之遥时,他调整炮管,一声令下: “装弹!” “点火!” 老黑等人装弹的装弹,点火的点火。 然后两声巨响后,炮弹在先锋营中间炸开,顿时黑烟滚滚,哀嚎一片。 季羽几人再接再厉,连发数十枚炮弹,炸得先锋营前进不能后退不行。 安四大手一挥: “弓弩手准备。” “点火!” “放!” 顿时,数千支着火的箭支朝先锋营射去,将先锋营烧成了火海。 大康军顿时士气大振,呐喊冲天:“大康必胜!” 燕军鼓声再起,发动第二波攻击。 这一波人数更多,武力更强。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还没来得及射箭,季羽调整炮管,又是几十枚炮弹发射过去。 然后,安四指挥弓弩手,又一轮数千支火药箭遮天蔽日般地射了过去。 射得燕军死伤惨重,哀嚎遍野。 大康军士气越发高涨,齐声欢呼:“大康必胜!” 燕军终于不再鲁莽,鸣金后退。 安五摇头道:“可惜了,他们要是再进攻一回,定要再杀他们几千。” 季羽微微一笑:“无妨,还有得杀。” 他再次调整炮管高度,又是几十枚炮弹炸过去。 城墙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黑烟滚滚,只觉匪夷所思。 这得有个六七里吧? 这么远……也能射过去? 果然是仙人法术,威力无穷! 安五蒋校尉趴在墙垛上,看着远处的滚滚浓烟,激动不已。 火炮竟然能轰这么远? 这也太厉害了吧? 安四嘴角含笑地看了季羽一眼:羽哥儿,好样的。 季羽也看着他,嘚瑟不已:四哥,我厉害吧? 夫夫俩对视片刻,安四大手一挥,喊道:“开城门,随我一同追击。” 季羽心口一紧,四哥这是要亲自去追击燕军? 刀剑相见,太危险了。 他想阻止,可根本无法阻止。大康军士如同打了鸡血,亢奋不已,呐喊着:“追击追击。” 安四深深看了季羽一眼,又嘱咐安五道:“护好他。” 说完跑下城墙,翻身上马。 安五也想参与追击,眼巴巴地看着季羽。 季羽无可奈何,挥手道:“去吧!护好你四哥。” 他有老黑他们呢! 得了嫂夫郎的同意,安五顿时精神大振,带着蒋校尉等淮山军军士跟随安四,骑马冲出城门,飞速朝燕军逃跑方向追击而去。 童景元得了消息,跑上城墙,看着远去的淮山军士,看着滚滚红尘,是心急如焚。 为何要去追击,等着燕军下回再来送死不好吗? 反正城里有吃有喝冻不着。 他的小五啊!要是受了伤该怎么办? 很快,淮山军众将士只剩下一个个黑点,再也看不清了。 季羽童景元除了焦急地等待着,并无他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急得快把墙垛上的石头给掰下来时,前面终于又传来马蹄轰隆隆的声音。 是回来报喜的斥候: “燕军损伤惨重!” “我大康大获全胜!” 几十名大康骑兵在城门前停下,对着城墙喊道:“军需部全员出发,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童景元连忙大喊:“安营指挥使可好?” 安家兄弟皆是营指挥使,他问的既是小五,也是子砚。 城下大笑道:“都好!” 童景元笑眯眯地看了眼季羽,跑下城墙,和张必得等人拉着车马,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去了。 季羽也想去。他想去见四哥。 可老黑拉着他,摇头道:“不可!” 他不会让季羽冒一点点风险的。 没有季羽,就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季羽打不过老黑,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扒着墙垛上看着远处的战场,眼巴巴地等着。 好在,半个时辰后,浓烟滚滚、马蹄声轰隆隆。 安家兄弟带着俘虏回来了。 三皇子得了消息,亲自到城墙上迎接。 安四骑马停驻城墙下,拱手禀告战绩:“禀殿下,此次战事,燕军共亡一万一千,伤两万,擒两万五。” 三皇子大喜,击掌道:“好好好!” 城墙上的军士大声欢呼:“大康威武!” 三皇子挥手笑道:“众将士杀敌有功,皆有赏!” 又对着季羽拱手一拜:“道长法力无边,护我大康江山,请受本皇子一拜!” 季羽向来机灵,连忙伸手去扶,也演起了戏,好听的话不要钱地蹦了出来:“殿下天子骄子,却不顾危险亲上前线,是我大康之福啊!” 众军士也道:“殿下千岁!” 被如此拥戴,三皇子仍是一脸淡定从容的笑,看向老黑:“送道长回营帐休息。” 季羽看向城墙下,只想飞奔去找四哥。 可他也知道如今不是时候,四哥他们还有军务要处理,他也得休息。 才回营帐,庄姑娘来了,激动得满脸通红:“羽哥儿,听说燕军死了一万多人?” 季羽点了点头:“燕军号称十万铁骑,结果,今日一战,死的伤的被俘虏的加起来有三万六,再加上上回死伤的近万人,燕军十万铁骑死伤差不多有一半了。” 庄姑娘长叹一口气,惋惜地道:“可惜我没法去城墙上看,只听说你的那些火炮火药炸死的人数就有五六千,子砚小五带着淮山军追上去,又是一阵厮杀……” 说着说着,她突然问道:“羽哥儿,你知道蒋校尉可好?有没有受伤?” 季羽笑道:“他没受伤,好好的呢!” 果然心里还是记挂着蒋校尉,多深情的女子啊! 蒋校尉怎么就…… 哎! 待晚上,安家兄弟童景元回来,营帐里顿时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童景元大笑道:“战马,完好无损的,缴获一万多匹,受伤的死掉的,也有一万多匹,那些可都是军粮啊!” “还有那满地的刀剑箭,军器监这边,几个月都不用再开炉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羽哥儿小心 童景元又将炭火上铐着的马腿肉翻了个面:“唉!难怪燕军铁骑厉害,他们的战马高大威猛耐力好速度快……啧啧啧,我记得嫂夫郎在涠洲给子砚买的那匹马可花了五百两银子,这么一算,我们今日收缴的马最少值几百万两……” 安四先是一愣,看向季羽。 羽哥儿给他买的追风花了五百两银子? 季羽笑了笑:“边疆是原产地,马应该没江南贵。不过,这么多马,确实是一大笔财富。” 安四紧紧握着他的手,心里甜丝丝,感动不已。 羽哥儿为了他,竟一掷千金…… 安五边翻烤着马肉边激动地道:“都说燕军铁骑如何可怕,今日追击时才知,也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淮山军,被我们兄弟打得落荒而逃?” 安四不认同地道:“进攻和撤退是两码事,士气不同,战斗力自然不同。莫要掉以轻心。” 季羽满眼星星地看着安四。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四哥竟然还这般清醒谦逊,一点都没膨胀,可真难得! 待肉烤好,童景元片下一片,本来要递给小五,可小五连忙使眼色:我四哥在呢! 若是让四哥发现他们之间的事,定会打断他的腿。 童景元笑了笑,连忙将肉递给季羽:“嫂夫郎,你吃!” 季羽一看那肉不仅黑乎乎的,还流着血丝,怎可能会吃? 捂着胸口只干呕。 安四连忙扶着他坐到床上,又喊道:“快拿水来。” 庄姑娘连忙递上水:“羽哥儿,快喝口,压一压。” 季羽喝了水,将食道里翻滚的东西压了下去,又靠着安四:“你们吃吧!我歇会儿。” 又见炉子上的马肉多得是,便道:“去把蒋校尉和小六叫来。” 打了几个月的仗,军队的伙食又这么差,日日吃窝窝头,小六还是个孩子,正长身体呢,如何吃得消? 季羽发话,安四自然照办,连忙让人去喊人。 庄姑娘无奈地看着季羽,羽哥儿的用意何止小六?她又岂会不知? 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创造相处的机会…… 哎!羽哥儿可真好! 没一会儿,蒋校尉小六便来了,还带来了酒。 安五诧异不已:“你哪里来的酒?” 蒋校尉笑道:“还是上回我伤了腿,子砚给我弄的药酒。” 安四笑道:“药酒也是酒,今日高兴,喝!” 小六笑眯眯地凑到季羽边上:“安夫郎……” 季羽知道他想问什么,让他坐下,慢慢地道:“云哥儿好着呢!我出发前他还来找我,说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他等你。” 小六才坐下,听了这话又高兴得蹦了起来:“真的?云哥儿真的说等我?” 季羽无奈地看着他:“真的。我是他哥,还能骗你不成?” 小六高兴得不能自已,接过蒋校尉递来的酒,一口闷了:“太好了!” 庄姑娘则看着蒋校尉,偷偷问安四:“子砚,他腿何时受伤的?怎么受伤的?严重吗?” 安四看了眼季羽,无奈地道:“刚来宝州时与燕军作战受的伤,不严重,你看他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庄姑娘回想了一下,蒋校尉走路确实没问题。 她这才放了心。 众人喝着酒吃着肉,说着这次的大胜,皆欢喜不已。 童景元偷偷握了下安五的手,笑眯眯地道:“照这个趋势打下去,燕军很快就会退兵吧?” 安四摇头道:“不一定。” 众人一愣:“这话如何说?” 都死伤差不多一半了,还不退兵?等着全军覆灭吗? 安四摇了摇头,压着嗓子道:“九皇子如今不是在和燕军和谈吗?若是燕军此时撤军,那便全是殿下和我淮山军的功劳,九皇子如何会答应?他的那些拥护者如何会答应?” 季羽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哥果然聪慧过人。 众人方才高涨的情绪顿时冷却下来,低头看着火塘,沉默不语。 安四又道:“这一段时间我们要更加小心,小心细作,小心挑拨离间,小心刺杀……” 他正说着话,帘子突然被掀开,三皇子走了进来,看着他,眼中满是欣赏。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殿下。” 三皇子摆了摆手,走到季羽跟前,点头笑道:“羽哥儿,今日做得很好!” 又看向安四,点头道:“承嗣说得很对,这一段时间我们务必要小心谨慎,决不能让敌人如了心愿。” 可他们的担心来得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 翌日晚上,安四搂着季羽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营帐外有声响,他立马醒了,才坐起来抽出剑,就见一个黑影朝他们扑来。 同时,一道亮光闪过。 这是刺客?安四反应迅速,挥剑便刺了过去,与那人打斗起来。 未曾想,帐顶突然被划开,又落下七八个黑衣人,持剑刺向床上的季羽。 安四心口一紧,连忙解决了第一个黑衣人,又大喊道:“有刺客!” 他抬剑拦下刺向季羽的剑,又反手一挥,连杀两名刺客。 营帐外守候的曾镖头冲了进来,帮他一同对付刺客。 可曾镖头不知怎么回事,明显手脚无力,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 安四一人对付这么多人,一时间有些护不住季羽。 他正心急如焚时,季羽突然醒了过来。 见四哥被众多黑衣人层层围住,季羽心口一紧,反应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掏出枪,对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就是一枪。 枪声震天,惊得黑衣人皆是一愣,安四连忙反杀,季羽趁机赶紧换弹药,然后又是一枪。 三人合作,没多久便将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全部解决。 等最后一位黑衣人倒下,安四看向季羽手中还冒着烟的枪,诧异不已。 这是甚兵器?这么厉害? 可季羽没那时间去解释,连忙下床道:“四哥,快,快去殿下那里。” 黑衣人不可能只杀他,必定也会杀殿下。 安四回过神来,和曾镖头护着他朝主营帐跑去。 枪声惊醒了营帐附近的军士,大家不知发生了何事,顿时乱哄哄,吵闹一片。 “四哥!”安五护着童景元追了上来,几人朝主营帐奔去。 还未到,便见外头倒了一地的军士,里头更是传来“乒乒乓乓”的刀剑声。 几人冲了进去,只见麻公公庄姑娘手持剑站在三皇子前面,与七八个黑衣人奋力搏斗着。 而其他的侍卫侍女,倒了一地。 安四大喊一声:“殿下!” 他们兄弟上前,几下便解决了四个黑衣人,季羽一枪,又解决一个。 等全部黑衣人解决,三皇子黑着脸冷声道:“快去工房!” 几人又护着三皇子往工房跑去。 因为火药危险,当时选址时,工房选在军营最角落。 离主营帐颇为遥远。 跑到半路,被枪声惊醒的军士终于反应过来出事了,魏将军等军官跑出营帐,迎了上来:“殿下,您没事吧!” 三皇子大喊道:“本皇子无事,快去工房。” 工房若是出事了,那才要命。 三皇子停下脚步和他们说话,可庄姑娘仍不顾一切奋力朝工房跑去。 蒋校尉还在那里呢! 她担心蒋校尉,季羽担心她,拉着安四紧跟着。 等跑到工房附近,只见黑烟滚滚,刀剑声阵阵。 院外倒着不少淮山军军士。 “蒋校尉!”庄姑娘心口一紧,搜索了一圈,见都是小兵,没有军官,她又拿着剑一马当先冲进院子,安五次之,安四护着季羽跑得慢一些,跟在童景元背后进的屋。 院子里,蒋校尉小六几人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正打得费劲。 见蒋校尉还全须全尾地活着,庄姑娘眼睛一亮,心下一喜,大喊道:“大人,撑住!” 说完上前,挥剑就刺。 等安家兄弟出手,再加上季羽的枪,黑衣人很快便落了下风。 庄姑娘边挥剑,边往蒋校尉那边挪,见一黑衣人挥剑刺向蒋校尉的后背,她大喊一声,一脚踹了过去,跳上那人的肚子,一剑便割了他的脖子。 她这英勇又略显粗暴的一幕,正好被转过身来的蒋校尉看个正着。 见蒋校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庄姑娘脸一僵,一时头都不敢抬。 她可是个姑娘啊!怎能如此粗暴? 见她一脸的尴尬,季羽连忙去扶她。 庄姑娘什么都没做错,她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姑娘,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错? 为何要尴尬? 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扶着庄姑娘:“伤着了没?” 季羽看着蒋校尉,松了一口气。 还算蒋校尉有良心。 蒋校尉扶着一脸愣怔的庄姑娘站了起来,又拿过她手中的剑,擦去她脸上的血,笑了笑:“吓着了?” 季羽又看向傻傻愣愣的庄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傻姑娘,方才杀敌的勇气呢? 他们三人脸上带着笑,可安家兄弟看着着火的工房,怒气冲天。 这是把火炮炮弹都给炸了? 见四哥气得一脚踢翻了水缸,季羽连忙收回脸上的笑,安慰道:“四哥,放心,这是里只是工房,锻造火炮之处。锻造好的火炮炮弹火药并没存放在这里,有老黑他们分别保护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夫夫齐心其利断金 一听火炮炮弹不在这里,安家兄弟这才放了心。 安五将院子里的黑衣人查看了一番,只有一个活口。 一把扯着这人的衣领,怒声质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呵呵”笑了几声,然后脑袋一偏,死了。 安五一愣,茫然地看向安四:“我没动他呀?” 季羽摇头道:“应该是牙齿里藏了毒,服毒自尽。” “正是!”麻公公搀扶着三皇子走进院子,又蹲下身,掰开黑衣人的嘴给众人看:“这是死士常用的法子。牙齿里藏了毒丸,一旦被抓,便咬破药丸自尽。” 三皇子走向安家兄弟,感慨一声:“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话在你们兄弟,在我们父子三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又脱下身上的裘袍,给季羽披上:“你这孩子,为了救我,竟连外袍都未穿。” 季羽愣愣地看着他。 三皇子这是要将四哥小五的身份告知天下? 不止是他愣怔不已,就是安家兄弟、童景元庄姑娘,蒋校尉等人也是诧异不已。 安四小五愣愣地看着三皇子,没说话。 童景元庄姑娘则看向季羽。 三皇子怎么将这事突然说出来了呢? 蒋校尉小六等人目瞪口呆地看一眼安家兄弟,又看向三皇子。 两位营指挥使竟是三皇子的孩子? 安家兄弟先回过神来。 安四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殿下,今夜这刺客分做三拨,一拨刺杀羽哥儿,一拨刺杀您,一拨要毁掉工房,计划这般周详,可见对我军了如指掌。幕后之人……” 三皇子冷哼一声:“幕后之人除了九皇子,还能有谁?” 季羽突然道:“既然计划这般周全,除了刺杀我们,毁了工房,必定还有后招。” 众人都转向他,安四沉思片刻,也反应过来:“不好,燕军今夜必定攻城!” 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安四却脸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吩咐道:“小五,你速去城墙布防。蒋校尉,你速去找老黑。” “景元兄,速去军需库。” “庄姑娘,麻烦你护着殿下回主营帐。” 众人各自得令,去办自己的事。 三皇子深深地看了眼安四,欣赏之意都要溢出眼眶了。 沉着冷静、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有魄力! 可安四没看他,拉着季羽的手,焦急地问道:“羽哥儿,你还受得住吗?” 羽哥儿可是怀孕两个月啊!身子本来就虚弱,跟着他们又跑又杀,如何受得住? 季羽自然受不住。他几乎一整天都没吃甚东西,饿得头昏目眩。跟着他们打打杀杀,完全就是靠一口恶气撑着。 季羽正要说无妨,突然见安四竟然光着脚,鞋都未穿,顿时心口一紧,急切地道:“四哥,你没穿鞋?” 安四看向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事态那么紧急,哪里来得及穿鞋? 他正要说无事,又突然脸色一变,连忙弯下腰:“羽哥儿,你也没穿鞋。” 就穿了一双袜子。 他心疼地捧着季羽的脚:“羽哥儿,痛吗?” 季羽这才觉得有些痛,但他仍道:“四哥,无妨,我们先去城墙,打仗要紧。” 何止没穿鞋,两人都没穿外袍。方才事态紧急,不觉得冷,此时危机一过,季羽还好,有三皇子给的裘袍,安四就惨了,就穿个里衣,冷得直哆嗦。 季羽就要脱裘袍给他穿,安四连忙拒绝:“羽哥儿,不用。” 说完,脱下黑衣人的靴子给季羽穿上,又扯了黑衣人的面巾给季羽蒙上脸。 来不及化妆,自然如此了。 可季羽嫌弃得很,死人用过的靴子面巾竟然给他用…… 不过,即使再嫌弃,也知道如今不是矫情的时候。 安四扒光了一个黑衣人,将那人的衣服靴子穿自己身上,然后背起季羽就往城墙方向跑。 他们还未上城墙,就见安五冲了下来:“四哥,你果然料事如神,燕军果然来了,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响声。” 安四脸一沉:“必定是人衔枚马裹蹄。” 他放下季羽,接过安五递来的甲胄,不容反对地给季羽穿上,又背着季羽爬上城墙。 季羽躲在墙垛后,看向城墙下,只见下面离城墙处几百米之处乌压压地都是士兵。 “四哥。”季羽心口一紧,正要劝安四穿上甲胄,突然“嗖嗖”的箭支如阵雨一般飞了过来。 安五反应迅速,拿起盾牌挡着他四哥嫂夫郎。 城墙上的军士也早有准备,皆躲在盾牌或墙垛后,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射击。 老黑等人身着厚厚的甲胄,扛着火炮炮弹火药箭支冒死上了城墙。 安五连忙着人用盾牌护着他们,助他们架上火炮。 待一切准备妥当,安正色沉声道:“盾牌手,护卫!弓弩手,准备!” “放!” 突然,城墙上亮起火把,众军士迅速起身,将点了火的箭支齐刷刷地朝城外的燕军射去。 燕军方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光照射下,只见燕军方阵竟然还有云梯投石机等攻城重器。 季羽连忙调整炮管高度,指挥老黑的人装弹点火。 将炮弹射向燕军方阵里运送投石器攻城车云梯之处。 顿时,炮声阵阵,黑烟滚滚,哀嚎遍野。 可仍有几架云梯靠上城墙,密密麻麻的燕军在箭阵的护卫下,往城墙上爬。 童景元张必得带着热油及时赶了过来,将一锅锅滚烫的热油朝云梯倒去。 顿时,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大康三管齐下,打得燕军损伤惨重,只得撤退。 安四要追,季羽不让,直接用火炮轰。 他就怕燕军吸取经验教训,佯装撤退,实为诱敌,早日设下埋伏,就等着四哥他们追击。 好在,安四也不是鲁莽之辈,也觉得季羽说得有理。 何况,如今外面黑漆漆的,即使追上去,也是乱杀一通,说不得还伤了同胞。 还是听从羽哥儿的意见,用火炮轰好了。 轰到只剩十几枚炮弹时,见燕军跑远了,季羽连忙喊停。 剩下的这些炮弹还是留着不时之需时用为好。 这回仍是大获全胜,顿时大康军士士气高涨,正要开城门出城清扫战场,收缴战利品。 天空突然下起雪来,开始时还是稀稀拉拉,没一会儿就变成鹅毛大雪。 安四护着季羽躲在墙垛后面,看着越下越大的雪,静静地等着。 这也算是天助他大康了。 这么恶劣的天气,燕军那些受伤的士兵,必定抗不过去的。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城墙下有动静,安四要扶季羽起身,劝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即可。” 季羽往他身边靠了靠:“不,我留在这里。” 可安四不肯,心疼地道:“这外头又冷又湿,你如何受得住?快回去吧!或许燕军是真撤退呢!” 季羽握着安四的手:“我不冷。” 穿了三皇子的裘袍,又套了甲胄,全副武装,他真不冷。 安四还要劝,季羽小声地道:“我想陪着四哥。” 这话说得安四心尖一颤,又想起之前无数回他们夫夫同甘共苦、并肩作战…… 无论他遇上什么事,皆是羽哥儿陪在他身边,陪他度过难关…… 有夫郎如此,他感激涕零。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啊! 羽哥儿有孩子了,万一冻着了…… 他还在犹豫,童景元带着人送来棉被棉衣热汤热水,还给季羽带了个汤婆子。 “这是庄姑娘烧的……” 有了汤婆子,安四不再坚持劝季羽回去了。 在地上垫上毡毯,棉被一卷,将季羽紧紧搂在怀里。 他也不怕别人说甚,也不怕别人怀疑什么。 如此恶劣的天气,旁的军士也是三三两两共用一张被子,抱在一起。 比起死亡,其它的都是小事。 夫夫俩偎依在一起,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体温。 虽未说话,却都知道对方爱自己的心。 他们就这样等到天边开始泛白,仍不见燕军方有动静,安四这才拉着季羽下了城墙。 庄姑娘正在营帐里转着圈焦急地等着,见他们回来了,顿时欢喜不已:“你们终于回来了?” “燕军不是早撤退了吗?为何还守这么久?”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冻坏了吧?” “快,我炖了肉,快吃点……” 确实冻坏了,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们在外面待了一夜,能不冻吗? 可季羽没去接肉汤,而是抖着身子扯了面巾,又弯下腰脱靴子:“庄姑娘,有热水吗?我要沐浴。” “沐浴?”庄姑娘一愣。 熬夜打了胜仗,不是应该先吃饱喝足,然后睡觉吗? 季羽道:“要是没那么多热水,洗脚也行。” 安四理解季羽。 羽哥儿爱干净,一直穿着别人的靴子,只怕觉得膈应。 帮季羽脱下靴子后,又道:“无事,我去找人要热水。” 他一走,庄姑娘连忙抓着季羽的手,紧张地问道:“羽哥儿,蒋校尉平安无事吧?” 季羽在火塘边坐下,点头笑道:“他好着呢!放心吧!我军损伤很小。” 第一百三十九章 羽哥儿,你受苦了 庄姑娘这才放了心,挨着他坐着,胳膊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脸,叹气道:“羽哥儿,我昨夜丢死人了。” 季羽边脱甲胄边道:“你那么勇敢,丢什么人?你可是女中豪杰。我佩服都来不及呢!” 见他脱得费劲,庄姑娘起身帮他脱:“旁人我才不在意呢!我只在意蒋校尉。” 等甲胄终于脱下,季羽笑道:“你英雄救汉子,蒋校尉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昨夜,蒋校尉对你多温柔啊!” 想着昨夜的事,庄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昨夜,蒋校尉对他确实温柔。 傻笑了片刻,她又看向帘子,问道:“蒋校尉人呢?仗都打完了,怎么还没回来?” 安四端着热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城墙上安排人值守呢!待会儿就回来了。” 说悄悄话被子砚听个正着,庄姑娘脸一红,连忙起身走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安四也不在意。 他只在意羽哥儿,旁人的小性子,他不在意也看不懂。 “羽哥儿,来,先擦个澡,再泡下脚。” 水不多,沐浴是不可能的,只能擦澡洗脚了。 季羽也能理解。这可是北方,雨水少天气干燥,能弄到这么多热水,只怕还是找了三皇子的原因。 擦完澡,安四又给他洗脚,见脚底好几处都破了皮,顿时心疼不已。 这是昨晚靴子也未来得及穿,就穿了双袜子,在地上硌出来的吧? “羽哥儿。”安四轻叹一口气:“让你受苦了。” 季羽摸着他的脸,摇头道:“四哥,我不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开心得不得了。” 这话说得安四是既甜蜜又心疼,抬头看着季羽憔悴的脸。 他的羽哥儿怎么这么好呢? 可季羽困得厉害,没注意到他温柔似水的注视,打着哈欠道:“四哥,我困了。” 安四连忙给他擦脚穿袜子,给他盖被子时,看到他放在床上的枪,问道:“羽哥儿,这是甚?” 比暗器还要快,一招致命…… 季羽递给他看:“四哥,这是枪。” 又教他如何使用:“装弹,拉开保险栓,再扣下扳机……” 安四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枪:“羽哥儿,你这是怎么造出来的?” 季羽笑道:“锻造火炮的时候,顺便弄出来的。” 可惜只有一把。 “四哥。”季羽将安四的手合上:“这枪给你。” “不!”安四将枪还给季羽,摇头道:“羽哥儿,这个你自己留着。我可以自保,而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你得保护好自己。” 季羽也知道这枪不一定适合四哥,毕竟得打一枪换一次弹药。四哥身手那么好,根本用不着借助外力。 “羽哥儿。”安四将他搂在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今生能遇上你,定是我前辈子修了太多福……” 季羽抬头看着他:“四哥,我也是。” 他不是修福,而是老天看他孤苦一辈子,补偿他。 营帐里夫夫含情脉脉对视,营帐外,庄姑娘刚出去不久,就遇上了蒋校尉。这人正带着手下朝大营帐走去。 见到她,脚步一顿。 庄姑娘也是脚步一顿,想着昨夜的事,心情复杂,脸臊得慌。 两人对视一眼,庄姑娘暗叹一口气,她以为,蒋校尉又会像以前那样,冷冷地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走开。 未曾想,蒋校尉跟手下交代了几句,竟然走了过来。 那踩在雪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里一般。 嚓……嚓……嚓…… 待走近了,蒋校尉停下脚步,笑了笑:“庄姑娘,昨夜之事,还未道谢呢!” 庄姑娘到底不是一般的姑娘,即使心里乱如撞鹿,即使人高兴得手都发抖,仍镇定地道:“昨夜之事,大人无须挂怀。” 然后,两人皆沉默下来。 蒋校尉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庄姑娘倒是有一肚子的话说,可又觉得即使自己想说,人家也不一定想听。 沉默片刻后,蒋校尉被小六叫走了。 走之前,蒋校尉轻叹一口气:“庄姑娘,失陪了,昨夜牺牲了不少兄弟,我还得去处理。” 庄姑娘连忙点头:“你去吧!” 可等蒋校尉真走了,她又一脸的惆然若失。 蒋校尉对她……仍没话说。 可伤感了片刻,又安慰自己,昨夜死了那么多同胞,换了谁都没心情寒暄。 …… 待季羽睡下,安四去了营帐外,对守卫的曾镖头道:“昨夜你们怎么回事?” 曾镖头连忙拱手道:“回大人。吃的东西里加了药,他们都昏迷了,也就是我因为水土不服,没胃口吃得少,这才没昏迷。” 安四轻叹一口气:“他们醒来了吗?” 曾镖头点头道:“醒来了。严重的在营帐里休息,能站得起来的都跟我在这里守卫呢!” 安四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 说完,递了个钱袋过去。 曾镖头不肯接:“童老板给过了。” 安四硬塞给他:“为了我们背井离乡的……这是我的心意,拿着吧!” 又道:“我要去主营帐,务必要护好我夫郎。” 曾镖头拍着胸口道:“大人放心,一定!” 安四自然是放心的。除了昨夜,平日里这些镖师确实是尽忠职守。而经过昨夜的事,应该会更加谨慎小心。 安四点了点头,戴上头盔,踩着积雪去了主营帐。 见他来了,正说话的几位大人立马转身看过来。 魏将军摸着胡子哈哈笑道:“子砚啊!又是一场大胜仗啊!有尔等大将,是我大康之大幸也!” 刺史等人连忙附和:“正是呢!昨夜杀敌无数,燕军损失惨重。安营指挥使少年英雄,难得啊!” 军指挥使郭大人笑道:“张必得等后勤正清扫战场,燕军损伤如何,待会儿便知道了。” 三皇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满意地看着安四:“昨夜若不是承嗣承儒带人前来救驾,本皇子只怕早已身死,工房也早已夷为平地。若不是承嗣料事如神,料定九皇子和燕军里应外合,趁我军营混乱攻城,我们此时就不能在此谈笑风生,而是沦为刀下鬼了。” 众人再次附和:“安营指挥使果然料事如神。” 以前,这些大人物可不会如此恭维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只是昨夜三皇子当众说什么“我们父子三人”的话传了出来,大家心中已有了成算。 安家兄弟其实是三皇子的孩子。 等燕军撤退,太子之位稳固,三皇子如此丰功伟绩,必定会得皇上重视,说不得还会封王。 三皇子虽是哥儿,可若是被封为王爷就不一样了,王爷的孩子,即使是私生子,那也是皇族。 季羽这一睡,直睡到傍晚才醒。 一醒来,就见自己窝在四哥怀里,营帐内飘着淡淡的肉粥香。 季羽抬头看着安四。 四哥仍是那么英俊,只是眼下发青,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 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心疼不已。 四哥这得多累,才会这么憔悴啊? 他才摸几下,安四便醒了,握着他的手,喃喃道:“羽哥儿,醒了?饿吗?” 说完捧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几口。 季羽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饿。” 确实饿,饿得胃火烧火燎地痛。 安四坐了起来:“庄姑娘熬了骨头粥,我给你盛一点,你尝尝,看能不能喝?” 羽哥儿不爱吃马肉,但马骨头熬出来的汤味道还不错,也许羽哥儿会喜欢。 果然,季羽尝了几口粥,点了点头:“还行,没那么恶心。” 安四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拿出一小碟咸菜:“这是殿下送来的。” 如今这盐比肉还精贵,若不是三皇子,他们是吃不上这些东西的。 夫夫俩正喝着粥,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帘子被掀开,童景元小五走了进来。 带来一阵冷嗖嗖的风。 安五帮童景元拍去身上的雪,笑着问道:“四哥,嫂夫郎,吃什么这么香?” 安四脸一沉,冷眼看着他们。 进来也不通报一声,没看到他们夫夫正柔情蜜意吗? 季羽连忙推了推安四,又看向童景元小五,笑道:“冻着了吧?快坐下喝点粥暖暖胃。” 安五笑眯眯地打了一大碗粥递给童景元,喜得这人心花怒放。 小五如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说了在一起后,对他好得不得了。 虽然没有子砚对季羽那般好,但也是十分体贴。 他一个汉子,并不需要谁照顾,可被爱的人照顾,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季羽看着童景元满脸的娇羞幸福,无奈地笑了笑:“景元兄,清扫战场结果如何?” 童景元连忙咽下嘴里的粥,拍着大腿大笑道:“昨夜,燕军死一万二,重伤五千,缴获健全马匹三千,伤马五千,兵器若干。又是一场大胜。” 季羽心里喜滋滋的,连忙看向四哥:“这下燕军的十万铁骑没剩多少了吧?” 重伤没跑掉的都有五千,那轻伤必定不计其数,在这样的冬日里,受了伤,活不了几日的。 安四摇头笑道:“我估计他们如今能作战的主力最多不过四万。” 季羽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粥:“那他们之后会如何?再接再厉攻城?还是撤退?” 第一百四十章 四哥,这不会是三皇子的阴谋吧? 安四摇头道:“估计再次攻城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要的可不是他们的撤退。” 安五一拍大腿,眯着眼睛道:“我们要的可是将燕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我们要的可是收复失地,我们要的是燕军一百年再也翻不了身。” 安四点头道:“以前想也不敢想,如今有羽哥儿,我敢想了。一定要把燕军打得一百年翻不了身!” 他放下碗看向季羽,认真地道:“羽哥儿,还得辛苦你几日,多多做些火炮、炮弹、火药箭。” 季羽也放下碗,握着他的手笑道:“我明日便去做。” 安四点了点头,起身道:“羽哥儿,你先和景元兄聊会儿,我和小五去主营帐找殿下说事。” 他们兄弟一走,营帐里便只剩季羽和童景元了。 季羽芯子里也是男人,自然不在意这个,但他如今可是哥儿,还是个已婚的夫郎,跟个汉子同处一室,说出去不好听。 没办法,只得将曾家夫郎叫了进来。 曾家夫郎在火塘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季羽:“安夫郎,这个,你难受得厉害时便尝尝。” “这是什么?”季羽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几粒黑乎乎的东西。 曾家夫郎笑道:“是酸梅干。” 一听酸梅干,季羽立马口舌生津,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果然,等那酸味出来,他顿时觉得一直堵在心口黏糊糊的呕吐感轻了许多。 “谢谢。”他道了谢,又看向曾家夫郎的肚子,见有些鼓,连忙问道:“你也……” 曾家夫郎笑着点头道:“在船上时就发现了。见我吐得厉害,我当家的下船买了这些酸梅干。可他买得不多,就剩下这几颗,我都有些拿出手……” 季羽笑眯眯地摆手道:“无妨无妨,这已经很好了……” 又道:“曾夫郎,那你往后可不能再这么辛苦了。你就在营帐里歇着,不要再出来值守了,这天寒地冻的,可别伤了身子。” 曾家夫郎摇头笑道:“无妨,我如今已不吐了。不碍事的,与其一个人躺着无聊,还不如和当家的在一起,就算是值守,只要和当家的在一起,那也是快乐的。” 原来这也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季羽笑了笑,又看向童景元。 童景元无奈地道:“你看着我作甚?” 季羽轻叹一口气,还能看什么? 就是想提醒你,以后和小五办事时,能不能动静小一点?若是让四哥发现了,小心打断小五的腿。 还有,这可是军营,若是被三皇子发现了,看你们如何收场? 但当着曾家夫郎的面,他不好说这话。 即使他怀疑,曾家夫郎已经知道小五和童景元的事。 毕竟,小五和景元兄办事时动静可不小,曾家夫郎守在外面,能不知道? 可他不说,童景元这个厚脸皮的竟然自己道:“哎!真羡慕你和子砚,打仗也能守在一起,我和小五就不行,昨夜我也想和小五钻一个被窝,可惜小五不肯……” 季羽:“……” 大哥,你说话能不能避讳着点啊! 他连忙看向曾家夫郎。 曾家夫郎烤着火,脸上并无半点变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季羽又无奈地看着向童景元。 看来,景元兄十分信任手底下的人,要不然也不敢这般口无遮拦。 算了,他们的事他先不管了。 他也没那个精力管。接下来的几日,季羽忙着指导工匠锻造火炮,忙着和庄姑娘配火药。 安家兄弟蒋校尉等人忙着操练,童景元张必得则忙着准备作战需要的物资。 所有的人皆为之后的大反攻做准备。 可还未等他们这边有所行动,朝廷突然派人来了。 说是让他们停火,与燕军和谈。 而和谈的使臣竟是九皇子的人。 晚上,安四从主营帐回来,脸色很是阴沉,咬牙道:“如今明明形势一片大好,他们却要和谈,岂有此理!误国殃民!” 季羽自然也是气的,可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只能问道:“那三皇子怎么说?” 三皇子虽是哥儿,可这人心思缜密从容淡定,又一直主战,应该不会轻易妥协吧? 安四脸色越发阴沉,好一会儿,才道:“殿下没说什么,只说,使臣要去和谈去就是,他这边也要准备回京了。” “啊?”季羽顿时诧异不已。 三皇子竟然这么说? 他看着安四,突然想起了安母。 他这时很想将安母的话说给四哥听。 三皇子也许根本就不是四哥小五的阿母,只是利用四哥小五而已。 兴许如今目的达成,便要放弃宝州了? 可纠结了许久,还是没说。 如今形势未明,他若是说了,影响了四哥的心情,或是引起四哥三皇子之间发生龌龊,从而龙虎相斗,而九皇子燕军从中得利…… 不妥,暂时还不能说。 翌日,他再去工房时,正配着火药,突然听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你说三皇子不是一直主战吗?为何如今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竟同意和谈了呢?” “你没听说吗?皇上万寿节到了,就想安安稳稳高高兴兴地过个寿。说是给三皇子一道口谕,若是答应和谈,早日结束战事,便封他为王。咱们大康建国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哥儿被封王的,你说他能不支持和谈吗?” “唉!终归还是利益当前,未将我等小老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啊……” 季羽心口一紧,原来三皇子要被封王了? 所以就不顾四哥小五一心要将燕军赶回老家,收回失地的心愿了? 他压着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庄姑娘:“去,带人捉了外面那两个。” 庄姑娘也听到外面的对话了,此时心中正怒火直冲呢! “羽哥儿,为何要捉他们?实话实说还有错了?” 季羽摇头道:“庄姑娘,他们这是说给我听的。” 工房里向来只有埋头苦干的工匠,哪里来的闲人跑来这里说这等闲话? 庄姑娘顿时反应过来,咬牙道:“谁派他们来的?九皇子?就为了离间你和三皇子?” 季羽仍是摇头:“不是很清楚。” 他虽然摇头,却对着庄姑娘竖了个大拇指:“聪明!” 庄姑娘“哼”了一声,拿上剑往外走去。 季羽提醒道:“叫上蒋校尉一起,抓了人后直接送去殿下那里。” 这几日,庄姑娘和蒋校尉一点进展都没有,得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庄姑娘笑着点了点头:“好!”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挣扎声:“你们做什么?为何要抓我们?” 然后是蒋校尉的呵斥声:“闭嘴!” “带走!” 人被带走了,至于后续如何,季羽就不知道了。 晚上,安四正哄季羽喝粥:“多少喝点,不吃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季羽掰着手里的窝窝头:“四哥,粥我不想喝了,我把这个窝窝头吃完,行吗?” 帘子突然掀开,三皇子走了进来。 安四如今心里对他有气,冷着脸,半天才起身放下碗。 三皇子也不在意他这个态度,在床边坐下,握着季羽的手道:“阿母就知道,羽哥儿最聪慧了。不会被人轻易离间了。” 安四剑眉一皱,什么意思? 手被握着,季羽全身都不自在。 但他仍挤出笑容道:“因为我知道,殿下并不像他们口中所说,为了自身利益会放弃大康江山和百姓之人。殿下有是我见过最有远见最有魄力最有格局之人,不会枉顾四哥他们一片拳拳赤子之心的。” 三皇子无奈地摇头笑道:“羽哥儿这张嘴啊!可真会夸人。” 又松了手,看向紧皱着眉头、一头雾水的安四:“承嗣,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安四摇了摇头。 三皇子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他们果然是九皇子的人,平日里掩藏得深,没想到竟遇上羽哥儿这般聪慧的……” 安四看向季羽,见他点头,这才对三皇子脸色好了些。 三皇子又笑道:“承嗣,相信阿母,再过几日,你便知道阿母是什么人了。” 他都这么说了,安四季羽只能暂时相信,只能等了。 等到又一门火炮打造试射完,燕军突然传来消息。 九皇子的人提出的和谈条件:康燕两国以宝州以北二十里一处河流为界。 从此,两国休战。 可燕国要以黄河为界,且,大康需赔偿燕国一百万两白银。 双方提出的条件差异太大,自然僵持不下。就在大家以为和谈陷入僵局时,燕军一名大将突然拔剑杀了大康使臣。 得了消息,三皇子立马召集众将,义愤填膺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燕军竟敢杀我大康使臣,这般将我大康不放在眼里,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将们也是群雄激愤:“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皇子大手一挥:“众将们,明日我亲上战场,为使臣讨回公道!” 众将附和:“殿下英明,定要打燕军一个溃不成军!” 傍晚,季羽靠在安四怀里,小小声道:“四哥,燕国的大将为何突然杀大康使臣?莫不是……” 这事不会是三皇子的手笔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羽哥儿,你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 安四哄他吃东西:“管他呢!只要能打燕军,旁的我不在乎。” 是他错怪三皇子了。 之前还以为三皇子是那等卖国求荣贪生怕死之人,没成想,三皇子竟这般老谋深算…… 好吧!季羽不再说了,咬牙将粥和鸡蛋吃了下去。 不吃不行,待会儿还要上战场呢! 三皇子当着众将的面说是明日北上攻打燕军,实则,当晚后半夜,安家兄弟便带着淮山军,护着季羽和火炮弹药,趁着黑夜悄无声息地出了城,摸去了离燕军五里处的一高坡。 老黑等人架好火炮,季羽调整炮管高度,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燕军军营,他突然有些忐忑,见周围都是四哥的人,才敢小小地道:“四哥,燕军会坐以待毙等着我们来炮轰他们?” 就算他们提前夜袭,但燕军就不做一点准备? 说不得只是空军营,就埋伏在周围等着他们来炮轰。 等炮弹轰完了,再包围上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安四也小小声道:“放心,燕军有殿下的人。” 季羽顿时了然,这是要来个里应外合? 既然如此,他不忐忑了,举起手道: “装弹!” “点火!” 待一顿狂轰乱炸后,斥候传来消息:“报告,燕营损伤惨重,正往北逃去。” 安四大手一挥:“淮山军众将听令,全速追击!” 季羽看向安家兄弟,满眼的担忧。 刀剑无眼啊!这可不是守城,这是平原追击战,燕军可是有四万人啊!就算经过方才那一顿轰射,死了不少人,那怎么着也还能剩个三万铁骑吧? 而四哥他们只有五万,且,并没有多少平原骑兵作战的经验,能打得过作战经验丰富的燕军铁骑吗? 安四自然知道他的担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羽哥儿,放心,等我凯旋归来。 然后策马往前跑去。 安五看着季羽:“放心,我会护着四哥的。” 嫂夫郎还怀着孩子呢!就是他死,也绝不会让四哥有事的。 说完也策马往燕营方向奔去。 季羽目送他们远去,是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 他阻止不了四哥,只能向老天祈求,一定要护四哥平安…… 老黑曾镖头等人层层护着季羽和火炮,在寒风大雪中静静地等着,等着前方的消息。 等到天微微亮,斥候终于来了:“报告,我军大获全胜。” 季羽顿时大喜,连忙问道:“安营指挥使可好?” 斥候报告道:“两位安营指挥使皆平安无事。” 斥候着急要去宝州报告军情,拱手拜了拜,骑马跑了。 季羽看着前方,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四哥平安无事! 他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转几圈,可他如今是道士打扮,不好那般轻佻。 他只想飞奔去找四哥,可也知道此时不能任性,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着。 等了半个时辰,身后传来轰隆隆巨响,三皇子身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众将赶了过来。 见了他们,三皇子手一挥。 季羽被搀扶着上了马车,老黑等人护着火炮炮弹随着大军同往燕营方向前进。 等终于到了燕营,只见营地被炸出无数黑坑,帐篷倒塌,士兵战马倒在雪地里早已冻得僵硬,各式兵器散落一地…… 众将看着这狼藉一片的营地,顿时欢呼不已:“大康威武,殿下千岁!” 三皇子淡淡地笑了笑,又发令道:“继续前行!” 一路走去,不时会看到死去的燕军士兵倒在雪地里,冻得僵硬。 更有一处,明显发生过大规模战斗,简直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 这里既有燕军士兵的尸身,也有大康士兵。 数量上,燕军损失更为惨重。 季羽轻叹一口气。 四哥率领淮山军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已是十分不错了。 毕竟,燕军生活在寒冷的北方平原,早已习惯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又善平原作战。 而淮山军则生活在南方…… 他高兴,三皇子及众将也是欣喜若狂,士气空前高涨。 士兵们高举兵器大喊道:“歼灭燕军、收复失地……” 等他们离下一个大城冀州还有十里左右时,前方斥候来报:“报告主帅,安营指挥使带领淮山军众将将燕军残余兵力围困在冀州城内。” 三皇子连呼三声:“好好好!” 如今形势逆转,终于轮到燕军龟缩在城里了。 他大康终于要一洗前耻了。 待三皇子率领的三万多大军终于赶到冀州城外,安家兄弟迎了上来,报告道:“禀主帅,淮山军歼敌一万八千,将燕军剩余兵力堵在冀州城内。” 三皇子点了点头,夸赞道:“很好,淮山军众军士皆有赏。” 又转头看向季羽。 季羽则看向安四。 夫夫俩对视笑了笑, 见四哥真的平安无事,季羽又看向三皇子,点了点头。 这里离城墙不过三里,正在火炮的射程内。 可他们这边才架好火炮,燕军竟然派使者前来和谈。 三皇子冷笑一声,看向季羽。 和谈个屁!本皇子是要你们全军覆没,永世不得超生。 季羽会意,手一挥: “装弹!” “点火!” 顿时,城内轰隆隆作响,浓烟四起。 直炸得城墙上挂起白旗,可三皇子仍不松口。 直炸到炮弹全部用完。 季羽这边轰完,安四那边又率领淮山军攻城。 到傍晚时分,终于攻下冀州城,将余下的燕军全部擒获。 三皇子再接再厉,继续北上,一路收复城池,直到打下大名府,燕国皇帝送来降书,送上赔款送上牛马。 这才作罢。 晚上,已经许久不曾在一起的季羽安四紧紧抱在一起。 “四哥,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这也是安四想说的:“羽哥儿,谢谢老天,让你平安无事,让我们一家子平安团聚。” 又心疼地道:“羽哥儿,让你受苦了。” 季羽摇头道:“不苦。” 真的不苦,三皇子像对待国宝一样护着他。吃的喝的和三皇子一样,冰天雪地里,别人只能硬抗,可他还有炭火可用。 比起打仗的士兵,他真的不苦。 安四又抚摸着他的小腹,心疼不已。 如今快四个月了,虽然还未隆起来,可也能摸到小小一块硬物。 羽哥儿有了身孕,本应该好好养胎,却跟着他冰天雪地里来来回回地折腾。 他如何不心疼? 可季羽不喜被这样摸来摸去。 他到如今都还接受不了自己已有喜的事。 “四哥。”他拉开安四的手,又细细摩挲着。 四哥的手不仅肿胀如馒头,上面还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口:“痛吗?” “不痛。”安四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些小伤口,几个冻疮而已。 不碍事的。 见四哥丝毫不在意,季羽只觉越发心疼,摸着他满是风霜消瘦憔悴的脸,只觉心里堵得慌。 他只是没胃口,四哥就着急得睡不好。在前面打仗,有时候得了牛羊肉这些好东西,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会托人给他送来。 而自己,都消瘦憔悴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四哥。”季羽拿出童景元给的猪油膏,仔仔细细地给安四肿胀的手涂上,边涂边道:“四哥,小五蒋校尉小六他们还好吗?” 小五蒋校尉他们一直跟着四哥打头阵,有时候他几日都见不到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 安四脸上的笑容散去,点了点头道:“放心,他们几个都好。” 他们几个?季羽先是一愣,随后心中又明白过来。他们虽然一路打得畅通无阻,可作为先锋军,淮山军也是损失不轻。 虽不是蒋校尉在涠洲陪考时说的壮士一去十有八九不复返,但死伤三分之一是有的。 沉默了片刻,安四又亲吻着季羽的发顶,叹息道:“好在,大名府终于收回来了。” “在宝州,你没来之前,我想都不敢想还能收回大名府。当时想着,只要能保住宝州就可以了。没想到,你一来,局势顿时逆转。羽哥儿,你不仅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更是老天派来拯救大康的。” 这顶高帽子季羽可不敢当。 “四哥,我没那么厉害。” 安四无奈地笑道:“还不厉害?若没有你的火炮,我们怎可能会击退燕军,收复失地?” 好吧!这确实是实情,季羽不再自谦,转而问道:“四哥,还要北上吗?” 安四摇头道:“暂时不了,三皇子得回京城,再不回去,太子只怕扛不住了。” 他心里自然是想再接再厉,将大康以前失去的城池全收回来。 但也知道这不可能。 不仅是因为三皇子和太子,更因为,如今天寒地冻的,他们的粮食撑不了那么久,士兵们也是精疲力尽。再打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了。 季羽又不是土著大康人,对失去的河山自然没有安四这般感情深厚。一听能回去了,顿时欢喜不已。 终于能回去了。 可回去不是回定州,而是去京城。 等过了黄河,大军直接朝京城奔去。 季羽就算一心想回定州,可他一个人的力量也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只能安慰自己,九皇子和皇后没解决,他和四哥就算回了青城也没好日子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逼宫 何况,九皇子还曾派刺客杀他呢!此等大仇,岂能不报? 回青城这事,还是等解决了九皇子再说。 可大军还未到京城,斥候折返回来报告道:“前方十里处有埋伏。” 对此消息,三皇子并不意外,不慌不忙地和安家兄弟商量对策。 最后决定,先用剩下的几枚炮弹将埋伏之处轰炸一通,等那些人溃逃时,淮山军再将之围歼。 而事实确实如三皇子预料的一样,埋伏的军队从未见过火炮,才炸了几枚炮弹,便被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四散逃窜。 结果,被安家兄弟率领的淮山军围个正着。 这些人是九皇子派来的,虽是军人,可从来未参加过任何战争,惊慌失措之下,如何是身经百战的淮山军的对手? 淮山军没费多大的功夫,便将埋伏之人一锅端了。 解决了九皇子的人,大军又一路奔袭到了离京城十里地一处军营才停了下来。 大军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只怕要被按上逼宫的罪名了。 三皇子手一挥,吩咐道:“魏将军和承儒领着淮山军留下。” 而他自己则和安四季羽领着淮山军精锐等一千人进城。 安四重重地拍了下安五的肩膀,嘱咐道:“保重!” 安五点了点头:“四哥,进了京城务必要小心,护好嫂夫郎。” 嫂夫郎如今可是他们兄弟的希望。 他和景元哥在一起了,必定不会有子嗣,全靠嫂夫郎了。 安五留下,童景元自然也留下,嘱咐安四道:“京城不比战场,人心不古,可不要轻易相信旁人。” 子砚打仗的本事,他是相信的,可京城权贵遍地,又涉及到皇室,必定勾心斗角,子砚正气凛然,只怕斗不过那些善于权术之小人,须得步步为营才是。 安四并不以为然:“放心,我去不了几日便会回来。” 他只帮着解决九皇子,旁的事他不参与。 见他不在意,童景元心里着急,可着急也无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话不好说。 只能道:“你记着总没错的。” 安四点了点头,又看向季羽。 他其实是想让羽哥儿留在军营,有小五和景元兄照顾,他放心。 可季羽坚持要跟他去京城。 “四哥,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他心中一直记着安母的话,若三皇子并不是四哥小五的阿母…… 他虽然不清楚三皇子到底为何要认下四哥小五,但利用的成分肯定是有的。 如今战事已结束,那四哥小五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担心三皇子会过河拆桥,他得护着四哥。 见季羽执意要跟着去,安四虽然不愿,但也无可奈何。经过上回羽哥儿千里迢迢找来边疆一事,他是再也不敢不带着羽哥儿了。 他怕羽哥儿又会找来,若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后悔莫及了。还不如带在身边,亲自守护着。 见四哥不再拒绝,季羽松了一口气,又偷偷地嘱咐童景元庄姑娘:“切记,一定要护好小五,谁也不能信。” 童景元庄姑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放心。” 嘱咐完童景元庄姑娘,季羽又吩咐老黑:“务必要守好火炮。” 如今炮弹全部打完,他倒不担心会发生爆炸这些事。但若是火炮被有心人偷走,那就不妙了。 老黑拍着胸口道:“放心,我们兄弟誓死保护火炮。” 季羽自然是相信他会守护好火炮的。 从他们到达宝州,打响第一炮时起,就有多方人士对火炮虎视眈眈,可火炮一直未出事,全靠老黑他们以及…… 季羽转头看向正和魏将军说话的三皇子。 若没有三皇子周密的安排,他不可能掩藏得这般好,若没有三皇子的大力支持,他不可能顺利地弄出那么多火炮炮弹,若没有三皇子的支持和谋划,四哥他们也不可能顺利地收回失地…… 三皇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心有沟壑、运筹帷幄,可不是景元兄嘴里那个虽有心护太子,可奈何只是个哥儿的软弱之人。 这般厉害的人若是友,自然是好事,若是敌,只怕不妙。 又想着他们要去京城,顿时忐忑起来。 这去了京城,必定又是血雨腥风,只怕比战场还要可怕。 和魏将军说完话,三皇子手一挥:“趁天黑城门关闭前,赶紧出发!” 众人顶着风雪继续前行,行至离北城门还有五里之处,竟遇上了从宫里逃出来的人。 这人一见三皇子,顿时哭哭啼啼:“殿下,皇上被皇后九皇子囚禁,福宁殿里的内侍宫女全被关了起来,奴婢钻了狗洞才跑了出来……” 三皇子脸一沉:“这是伏击不成,便逼宫?” 又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那宫人哭丧着脸:“太子殿下病了,在府里养着呢!” 三皇子眼神一暗:“快进城!” 听了那宫人的哭诉,季羽心中了然,这必定是九皇子见和谈不成,而三皇子竟然打退了燕军收回失地,九皇子自知立储无望,便铤而走险禁锢皇帝,逼迫皇帝改立诏书,封他为储君吧? 既然都逼宫了,那京城必定都是九皇子的人,也不知他们能否顺利进城? 可没想,那守城的将士一听是三皇子带着北征的淮山军回来了,竟然打开城门,迎他们进城。 不仅如此,一听皇帝被九皇子囚禁,那校尉竟然领着手下,追随三皇子往内城奔去。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接应,不断地有人加入他们。 皆对三皇子十分拥护尊敬。 这情形和景元兄嘴里“到底是个哥儿,无权无势”的三皇子完全不一样。 看来,要么是景元兄不了解京城的情况,要么就是三皇子藏得深。 或者,两者皆有。 季羽骑马紧跟在安四身后,只见街道两边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他这才记起来,除夕要到了,好像就是明日。 这让他又想起去岁在青城时,也是除夕那日,城外的流民在辛氏请的山贼怂恿下,窜进城里烧杀抢掠。 没想到,一年过去,他们又要再次面对血雨腥风。 只是,这次更加的凶险。 待进了皇城,原来的一千人已变成了五千之众。 三皇子对麻公公道:“去东宫,就是抬,也要将太子抬到福宁殿。” 他自己则带着众人朝宫城奔去。 安四担心季羽的身体。 羽哥儿如今可是有四个月身孕,这样一路骑马颠簸,如何受得了? 待会儿到了宫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等着他们呢? 果然,宫城守卫森严,他们根本进不去。 不仅进不去,宫城门口守着的御前侍卫还指着三皇子怒斥道:“三皇子,你带着这些人来作甚?难道想逼宫造反不成?” 三皇子冷笑一声:“本皇子带着燕国的降书来见父皇。” 那侍卫冷眼看着他:“皇上有令,任何人皆不能靠近福宁殿。” 三皇子冷声道:“这令是父皇下的,还是皇后?” 侍卫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恼羞成怒正要威胁他们速速滚开,却被三皇子一剑划开了喉咙。 顿时,鲜血四溅。 这下,不止守护福宁殿的殿前司侍卫震惊不已,就是跟三皇子待在军营三个月之久的淮山军军士也是目瞪口呆。 三皇子平日里看着斯文端庄,竟还有如此快准狠的身手? 三皇子举着带血的剑指着其余的殿前司侍卫:“太子殿下才是正统的储君,尔等敢和皇后九皇子同流合污囚禁父皇,皆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说完抬脚便往宫城里冲去。 三皇子往里冲,安四等人自然将他团团护住。 即使有殿前司侍卫来拦,皆被安四等人给诛杀了。 安四本不想掺和进皇室争斗的,可他也知道,因为淮山军和三皇子的关系,因为三皇子当众说出他们母子的关系,他们就已经是九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何况,因为宝州的胜利,因为一路收复失地,断了九皇子和谈的妄想,九皇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既然如此,他还有何顾忌的? 等冲到福宁殿寝殿外头,突然听人大喊:“太子殿下来了!” 就见麻公公背着一身着红色长袍、面颊消瘦脸色发红的汉子跑进了寝殿的院子。 季羽看向安四。 这便是太子殿下? 病成这样了? 见太子殿下来了,本来拿剑指着三皇子等人的殿前司侍卫态度明显变了,变得举棋不定,不知所措了。 这可是皇上亲封的储君啊! 见他们不再阻拦,三皇子直接冲进寝殿里。 安四季羽紧随其后,一进去,只见里面十几位身穿红色甲胄的殿前司侍卫手拿长剑,指着地上跪着的一群身穿文官服饰的大臣。 案桌前,一面目英俊衣着华贵的汉子拿着一颗玉玺,正要往一张纸上盖章,麻公公袖子一甩,一道黑色的暗器直冲汉子的手腕飞去。 这人大叫一声,手里的玉玺落在桌子上。 “大胆!”龙床边站着的一位华服妇人指着三皇子怒斥道:“三皇子,你竟敢带人擅闯福宁殿,出手重伤手足,你是要造反吗?” “拿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四哥,我们都很好 那些本来拿剑指着大臣的侍卫,又将剑头指向三皇子。 可三皇子丝毫不惧,只淡淡地看一眼龙床上一动不动的皇帝,又看向年轻汉子,冷声道:“怎么,九皇子想趁父皇病重,神志不清时矫拟圣旨?立自己为储君?” 华服贵人指着他怒斥道:“大胆,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三皇子拿起龙案上的纸念道:“原太子德行有失,今改立九皇子慎怀玉为储君……” 麻公公背上的太子本来奄奄一息的,听了此话,顿时睁开眼,指着九皇子怒斥道:“本……本宫……哪里……哪里德行……有失了?” 九皇子捂着血淋淋的手腕,狡辩道:“这可是父皇说的,不是本皇子说的。” 说完,这人眼睛突然眨了眨。 太子还要争辩,突然,两名持剑侍卫飞身而起,一人刺向三皇子,一人刺向太子。 三皇子脸色一变,顾不得自己,大喊道:“太子!” 安四挥剑挡那刺向三皇子的人。 麻公公则转身踢向刺向太子的侍卫,可这人还未解决,又飞出一侍卫,持剑直直地刺向太子。 三皇子太子皆绝望不已。 这下死定了。 贵妇人九皇子更是得意不已。 敢跟本宫本皇子斗? 可未曾想,只听“砰”的一声,刺向太子的侍卫应声倒地,口吐鲜血抽搐着。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一眼毫发无损的太子,又看向地上躺着的侍卫,再看向手里拿着一把奇奇怪怪顶头还冒着青烟玩意儿的黑脸瘦小道长。 安四最先反应过来,看向季羽,轻轻笑了笑。 羽哥儿,好样的! 季羽也笑了笑,然后不慌不忙地又装了颗弹药。 三皇子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贵妇人,冷声道:“皇后九皇子,你们母子囚禁父皇和大臣,矫拟诏书,更丧心病狂欲杀本皇子和太子,其心可诛。” 刺杀失败,皇后九皇子皆恼怒不已。 皇后怒斥道:“明明是你们兄弟逼宫造反,竟血口喷人,污蔑我们母子……” 三皇子冷笑一声:“事实到底如何,待父皇醒了,自有定夺。” 说完,看向麻公公。 麻公公将背上的太子殿下交给一名内侍,他自己上前一步,就要给皇帝把脉。 皇后九皇子连忙阻拦。 “大胆,竟敢谋害皇上?” 殿前司侍卫就要出手,安四拔剑,一出手便解决了一个,其余的也被蒋校尉等人制服住。 无人相助,皇后九皇子喊得再大声,也无济于事。 麻公公把过脉后,又拿出银针,在皇帝头上扎了几下,不到片刻,皇帝便醒了过来。 季羽离得远,看不清皇帝的面目表情,只见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才喃喃道:“瑾玉、太子……” 然后便是父子三人互诉衷肠,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同那平头百姓家并无两样。 等哭声终于停了,皇帝又指着面如死灰的皇后九皇子道:“尔等……竟然逼宫……罪无可赦……来人……” 寝殿里突然“哗啦啦”地进来一大群身着红色甲胄的殿前司侍卫,对着皇帝“扑通”就是一跪:“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既然救驾的来了,安四季羽他们这些非殿前司的人自然要回避。 否则,带着兵器进福宁殿本就是大罪。 安四季羽带着淮山军精锐退出福宁殿,在外等候。 趁着天黑光线暗,周围又皆是自己人。安四连忙握着季羽的手,压着嗓子紧张地问道:“身子可还受得住?” 季羽紧紧握着安四温暖的手,点了点头:“放心,还好。” 一路颠簸,能好到哪里去? 可或许是哥儿身体素质比女人好,就算怀了孕,他一路骑马颠簸,虽然疲惫不堪,但孩子仍在,没有掉。 就是累得很。 安四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如今形式下也不是细问的时候,只能搂着他,给他以支撑和温暖,让他好过些。 在外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就见皇后和九皇子被拖出了福宁殿。 这两人大喊“皇上饶命”“父皇饶命”,狼狈不堪,早已没了之前在寝殿里的趾高气扬模样。 又过了半个时辰,内侍领着一大群身着文官服饰的大臣慌慌张张地朝寝殿走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麻公公走了出来,对安四拱手道:“公子,夜深了,请先去三皇子府休息。” 安四季羽顿时大松一口气,看来危机解决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 三皇子府邸并不远,出了宫城没多久便到了。 一进府,见没了旁的人,安四连忙抱起他季羽,心疼地道:“羽哥儿,你没事吧?” 又对麻公公道:“烦请公公给把下脉。” 羽哥儿说无事,他不信。除非麻公公也这么说。 麻公公伸手在季羽手腕上搭了一下,微微笑道:“公子莫要担心,安夫郎无事,多多休息即可。” 一听无事,安四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又抱着季羽跟着麻公公去了一名为“听风居”的大院子。 麻公公介绍道:“公子,这是府里除了殿下住的主院以外最大最好的院子了。” “公子,这几日先住这里,有什么需求,跟奴婢说就是。” 安四点了点头:“麻烦麻公公送些热水来。我夫郎要沐浴。” 麻公公倒是十分周到,不止送来热水,还送来干净衣裳和吃食。 季羽泡在温热的水中,长长叹息一声。 他已经差不多三个月未曾沐浴过了…… 安四边给他搓澡,边叹息道:“今夜这般凶险,若不是羽哥儿你,只怕……” 季羽偏头看他,笑道:“四哥,应该说,若是没有我们,只怕就糟了。” “三皇子,四哥你,麻公公,我,皆不差。” 尤其是三皇子,面对如此凶险局面,丝毫不惧不慌,带着他们逆转局面,平息逼宫。 不过,一想到三皇子,他又想起了安母的那些话。 他答应了安母会将那些话说给四哥听,可之前在宝州军营,因为担心隔墙有耳,担心四哥知道后会心烦意乱,然后和三皇子之间产生龌龊,然后……或是影响战局,或是招来杀身之祸。 他一直不敢说。 后来终于打完仗了,见四哥要回定州,并没有和三皇子亲近的意思了,他放心了,也没说。 等发现他们竟然要来京城,他想说了,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没法说。 如今再不说,他都对不起自己的誓言了。 他担心隔墙有耳,便搂着安四的头,附在他耳边极小声地道:“四哥,我跟你说件事……” 可等他说完,安四脸色竟然没有丝毫变化,仍淡定地给他洗头擦澡。 害得季羽都以为自己说得太小声,四哥没听清楚,他正要再说一遍,可安四摇头道:“羽哥儿,你放心,我从来没将他说的事放心上,我心里只有你,只有驱逐燕军、收复失地。” 季羽顿时放了心:“四哥,都是一面之词,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好。” 安母的话即使是真的,四哥小五也不一定就是她的孩子。 但三皇子的话,他更不信。 安四点了点头:“羽哥儿放心,等三皇子回来,我便告辞回青城。” 季羽放了心,闭上眼睛享受着四哥的搓澡按摩服务。 这一夜,他睡得极好。 床又宽又大,还铺着又厚又软的褥子,屋子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味,四哥就在他身边,能睡得不好吗? 他倒是睡得香甜,可安四睡不着,想着三皇子,想着母亲,一夜未眠。 翌日早上,季羽还在睡,麻公公在外头敲门:“公子,宫里来人了。” 安四连忙起床,打开门问道:“何事?” 麻公公笑道:“公子、夫郎昨夜救驾有功,皇上要见你们呢!” 安四暗叹一口,他不想去,他只想回定州。 他又转身看向床上的季羽。 他更不想羽哥儿去。 可皇命难违。 安四唤醒季羽,给他抹黑了脸,换上道士服:“羽哥儿,再等等,再等几日,我们应该就能走了。” 季羽捂着昏昏沉沉的头,心里头直叹气。 只怕没这么容易。 等到了福宁殿,只见昨夜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的皇帝今日竟然精神不错地坐在龙案后,正和三皇子说着燕国投降之事。 说到失地全部收回,说到巨额的赔款数量众多的牛羊,皇帝高兴不已、眉开眼笑:“好好好,我大康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了。瑾玉,你做得甚好、极好,好得不得了。朕听多少回都高兴……” 那带笑的脸和三皇子最少有四分像。 等他们说完了,一名身材肥胖的内侍才敢上前禀告道:“皇上,人来了。” 在皇帝抬头看过来前,安四季羽便被麻公公提醒着跪下了。 等他们行完礼,就听皇帝道:“平身,抬起头来。” 两人心里记着麻公公的嘱咐,抬头不抬眼。 等了片刻,只听皇帝大笑着道:“你便是承嗣?” 安四点头道:“回皇上,是,小人正是安承嗣。” 皇帝连说三声“好”:“不愧是安卿和瑾玉的孩子,果然不同一般,小小年纪便如此有勇有谋骁勇善战。我大康能战胜燕国,收回失地,你功居首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四哥,我和景元哥在一起了 皇帝话音一落,季羽心口顿时一紧。 三皇子竟然将四哥的身份告知了皇帝? 这种事竟然也敢搬上台面正儿八经地说出来? 皇帝竟然能接受? 古代竟这般开明? 安四心中虽然也震惊,但他面色不改,沉默以对。 他想否认,他不是三皇子的孩子。可若是这样做了,三皇子和他们兄弟,还有羽哥儿只怕都得死。 见他如此宠辱不惊,皇帝心中越发欢喜:“燕国欺我大康多年,多次撕毁合约,一次次侵犯我大康河山。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 又看向黑黑瘦瘦的季羽,问道:“你便是白云观的仙人?” “竟这般年轻?” 三皇子道:“父皇,修仙之人,容颜永驻,自然显年轻。” 皇帝眼睛顿时一亮,摸着胡子将季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高兴:“道长为大康立下汗马功劳,想要何赏赐,尽管提。” 季羽暗叹一口气。 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回定州。 可他们夫夫什么都不想要,皇帝偏要给。 安四晋升为淮山军军指挥使,季羽则赐了一“通天道长”的威名,并无数金银珠宝,就连那个被他们杜撰出来的白云观也被封为皇家道观。 他们这边还未赏赐完,留守在郊外军营的淮山军众将包括小五也来了。 这些人自然个个有晋升,个个有赏。 原淮山军军指挥使郭大人、副指挥使魏大人晋升为定州团练使、副团练使,统管定州所有厢军。 安五晋升为副军指挥使。 蒋校尉虽然因为品阶底下,未能进福宁殿,但也晋升为营指挥使,官阶至正七品的武功大夫。 这等升迁速度,他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封赏之后,皇帝还有旁的事要忙,挥手让他们退下。 安四季羽并安五等人又被麻公公带回了三皇子府。 一进小院,没想到童景元庄姑娘也在。 虽然才一日不见,但几人却觉得如隔三秋,自然高兴不已。 童景元先装模作样地恭喜道:“子砚小五……不,如今你们可是军指挥使、军副指挥使了。” 安五无奈地笑了笑。 景元哥这是作甚? 可安四笑不出来。 皇上如今认定他们和三皇子是母子,往后他还能回定州吗? 见他一脸的不高兴,童景元一时有些愣怔。 升了官还不高兴?子砚这是怎么啦? 季羽轻轻地推了推安四:四哥…… 安四暗叹一口气道:“人有些累,精神不好,景元兄见谅。” 昨晚担忧了一夜的安五十分理解他:“四哥,你又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这般操劳?待会儿用过饭,去歇着吧!” 见安四脸上的郁色散去,童景元又对季羽拱手道:“恭喜通天道长……” 季羽无奈地看着这个始作俑者。 “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童景元摇头笑道:“当时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人啊!总是对神佛充满畏惧。” 季羽自然知道当初他那么说的原因,指着炭盆道:“坐着说话。” 奔袭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未缓过来呢!又在福宁殿跪了那么久,现在腿还痛着呢! 安四扶着他在凳子上坐下,问道:“腿还痛吗?” 季羽笑着摇了摇头。 即使痛也要说不痛。他看得出来,四哥心情不好。他就不要再给四哥添堵了。 其实,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在福宁殿,皇帝明显是认下四哥了。 那他们还能回定州吗? 夫夫两手握着手,心情皆颇为沉重。 童景元不知道福宁殿里的事,边伸手烤着火边笑道:“没想到今年的除夕竟在京城过,以后回了青城,就有吹嘘的谈资了。” 庄姑娘笑他道:“你在对燕军的战争中发挥了那么大的作用,不比在京城过除夕要拿得出手?” 童景元摇头道:“非也非也,军中之事无人爱听,大家爱听的是莺莺燕燕是痴男怨女,是是是非非。” 庄姑娘看着给他剥核桃的小五,无奈地摇摇头。 还莺莺燕燕,不怕被小五打断腿? 她才将目光从童景元小五身上收回,又对上蒋勇的目光,方才还健谈的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恭喜晋升。” 蒋勇无奈地笑道:“多谢。” 多谢过后,又沉默下来。 安四顾着给季羽揉膝盖,安五专心给童景元剥核桃,蒋勇和庄姑娘则相对无言。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好在,没安静多久,门外响起麻公公的声音:“几位大人,用饭了。” 午饭很是丰盛,怎么说今日也是除夕,六个人摆了二十多道菜。 不仅有好菜美酒,麻公公还守在一旁,给他们上菜倒酒。 旁的人不觉得有如何,不就是一个内侍吗? 可看过那么多小说电视剧的季羽最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麻公公可是三皇子的心腹,可不能怠慢了。 “公公,坐下来一起用饭嘛!” 说完,还起身客气地让座。 麻公公笑着摆手道:“安夫郎,咱家可不敢上桌。” 季羽又端了杯酒,恭恭敬敬地道:“这些日子多蒙公公照顾,这杯酒我敬公公。祝公公心想事成。” 这可不是他拍马屁,这段时间,麻公公对他确实照顾颇多。 麻公公一改平日里的面瘫脸,笑眯眯地接过酒一饮而尽:“安夫郎客气了。” 喝过酒,又道:“几位大人慢用,咱家去厨房看看。”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越发轻松,安四给季羽打了满满一碗参鸡汤,仔细地撇去上面的浮油:“羽哥儿,多喝些。” 羽哥儿胃口终于好了些,得多吃些好的,补回来。 安五夹了一大块鱼,仔细挑去鱼刺,放到童景元碗里。 喜得童景元心里美滋滋的,连忙给小五也夹了块鹿肉。 小五真好。 吃了鹿肉,晚上再使点劲。 庄姑娘捧着碗,只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不该同坐一桌。 这两对能不能顾忌一下她的感受啊? 可她才这么想,碗里突然多出一块鸽子肉。 她抬头看过去,心顿时一喜,竟是蒋勇给她夹的。 可蒋勇只夹了菜,并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可这已经够庄姑娘欢喜了。 欢喜得饭菜都不知道什么味了。 待吃过饭,安家兄弟季羽有话要说,可童景元这个厚脸皮的,非要跟着进屋。 安四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景元兄,我和小五有事要说……” 童景元笑眯眯地道:“我不能听吗?” 安五抓着他的手道:“能。”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在四哥面前竟敢手握着手,不怕四哥知道,打断腿吗? 安四正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安五笑道:“四哥,我也有话说。” “我……我和景元哥在一起了。” 这话说得安四童景元皆是一愣。 安四诧异不已。 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童景元愣愣地看着小五。 他跟着进来只是想听子砚说说宫中秘闻,没说要公布他们的事啊! 只有季羽暗叹一口气,一点都不惊讶。 小五是四哥的亲弟弟,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既然跟景元兄在一起了,必然不会遮遮掩掩。 “四哥。”见四哥一脸的茫然,安五解释道:“我和景元哥在一起了,就像你和嫂夫郎一样。” 安四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脸一沉,眼中怒火直冒,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这个模样着实瘆人,童景元心虚得厉害,毕竟是他勾引的小五。 连忙抽手道:“子砚,你莫要生气,不是小五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 “四哥。”安五打断他的话,紧握着他的手不放,态度坚决地道:“不是景元哥的错。” “你们……”安四指着安五,怒声道:“你们俩可都是汉子啊!” 安五被他的气势震得有些怕了。 没办法,打小他就怕他四哥。 可再怕他也没有退缩,抬头挺胸道:“四哥,我知道我们都是汉子,可我们在一起了。” “我不准!”安四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怒声道:“松开!” 童景元连忙抽手:“子砚子砚,莫要生气,都是我的错,小五还是个孩子,是我……” “景元哥没错,”安五就是不松手:“两个汉子在一起就算是错,可如今都已经错了,我不能对不起景元哥。” “你!”安四抬手就要打小五:“你胡闹……” 可他还未打下去,安五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季羽突然捂着肚子道:“四哥,啊!肚子……” 一听羽哥儿说肚子,安四心中的怒火顿时散了去,连忙收回手,紧张地搂着季羽:“怎么啦?肚子痛?快,快去床上躺着。” 又转身对安五道:“快去请麻公公。” 季羽一把拉着他胳膊:“不,四哥,肚子不痛,是肚子在动。” 他边说着话,边对安五童景元眨了眨眼睛。 快走吧!别惹四哥生气。 童景元反应快,连忙拉着小五走了。 安四全然不在意,他的心思全在季羽身上,将他抱到床上,摸着他肚子紧张地道:“羽哥儿,肚子为何会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暴怒的安四 片刻后安四又反应过来,惊喜地问道:“羽哥儿,莫不是麻公公说的胎动?” 季羽红了脸:“四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其实根本就没动,他方才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四哥生气打小五而已。 安四撩开他的衣衫,将手放在他肚子上:“我摸摸就知道了。” 一直以男人自居的季羽如何受得了这事?只想推开四哥。 可又怕四哥会生气,只得道:“很轻微,应该摸不出来吧?” 果然,安四的手在肚皮上放了半天,也没见有动静。 但他也不失望,羽哥儿的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一些,胃口也好了许多,再过几日,就应该能摸到了。 “羽哥儿,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四哥,小五景元兄的事,你能别生气吗?方才都被你吓死了……” 安四收回手,给他整理好衣衫,无奈地道:“羽哥儿,他们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季羽心虚得厉害,低着头不敢说话。 要他撒谎他做不到,可要他承认,又怕四哥会生气。 “好了。”安四扶着他躺好:“放心,我不会如何的。早上起那么早,困了吧?” “快睡吧!” 还别说,季羽真的很困,即使心里想着一堆的事,可头才挨上枕头,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等他睡得深沉了,安四脸顿时一沉,大步出了屋,找小五童景元去了。 好巧不巧,屋里童景元正抱着小五上下其手耍流氓。 边耍流氓边无奈地问道:“小五,你干嘛这么着急说啊?” 小五抓着他那只作恶的手,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不想我四哥知道?” 见他生气了,童景元连忙解释道:“我当然想子砚知道。只是,子砚心情明显不好,今日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 安五脸色这才好了些:“总要说的,择日不如撞日。” 童景元担忧地道:“可子砚那模样,只怕接受不了。” 他是说不说都无所谓,他又不是个姑娘,又不需要什么名分,只要能和小五在一起,只要小五对他好,就够了。 不过,小五这么做,他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小五心中若没有他,也不会对子砚说那些话。 安五拍着胸口道:“不怕。” 他才说完,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他四哥阴沉着一张脸,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吓得他们连忙松开站了起来。 方才还说不怕的安五苍白着脸,眼皮都不敢抬,不敢看他四哥。 不过,他即使再怕,也将童景元护在身后。 “四哥,你要生气,要发火,冲我来,不要怪景元哥。” 童景元虽然是下面的那个,可他也是个汉子,岂会让自己心爱的小五一个人承受暴风骤雨呢? “子砚。”他垫着脚尖,从小五肩膀看向安四:“是我主动的,你要怪就怪我。小五没有错。” 见他们竟这般相互维护,安四越发气了。 “你们这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 童景元连忙点头,安五迟了一秒才点头。 “好,你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安四怒斥道:“那你们想过以后没有?你们如何面对他人?” 安五怕得厉害,但仍嘴硬道:“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为何要面对他人?他人关我们何事?” 安四被他气笑了:“你不用面对母亲了?不用面对同僚上峰了?不用面对手下的兄弟了?” “景元兄你不用面对你父母兄嫂了?你不用面对庄先生了?” 安五鼓起勇气道:“面对,但我不怕。” 连小五都不怕,童景元这个厚脸皮的又怎么会怕:“子砚,我也不怕。” 大不了被他爹揍一顿。 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就算那些亲戚,那些街坊邻居都理解不了,就算庄先生理解不了,他也不怕。他大不了买个大宅子,和小五过隐居的日子。 “不怕?”安四冷笑道:“你不怕别人对你们指指点点?你不怕别人对你们避而远之?” 安五挺起胸膛道:“怕什么?连死我都不怕,还怕被别人指点?” 又缓了缓语气:“四哥,我真的不怕。四哥,景元哥真的很好,以前对我,对我家做的那些事就不用说了,这回千里迢迢地来找我……” 童景元的好,安四自然是知道的,他并没有针对景元兄,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见他沉默着,并没有暴起揍他,安五继续道:“四哥,从小你就教我,汉子要有担当,要有责任心,我既然睡了景元哥,就得对他负责。” 安四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有担当,有责任心确实没错,可这份担当这份责任心,是对哥儿姑娘的啊! 不是对汉子啊! 见他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安五连忙道:“四哥,这次打仗,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啊!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既然如此,就趁还没死时,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童景元被他说得红了眼睛,酸了鼻子。 “小五……” 小五真好! 安四也被这话堵得一时接不上话。 这次打仗,也让他明白许多道理,让他更加珍惜和羽哥儿在一起的每一刻。 “子砚。”童景元轻叹一口气:“这事真的是我的错,是我先喜欢的小五,是我先主动的,是我勾引的小五。小五开始还接受不了……” 说起这事,安四突然想起之前的事,小五总和景元兄怄气,原来是因为这事? 他冷冷地看向童景元。 你一个兄长竟然诱骗小孩子?还是不是人了 童景元自知有错,抽出手,走到安四面前:“子砚,我知道自己错了,你打我吧!” “景元哥,别这样。”安五连忙挡在他面前,看着安四,肃穆道:“四哥,你要打就打我。” 安四冷眼看着这两人。 果然是情投意合一条心。 他“哼”了一声,使出杀手锏:“你们倒是情比金坚,可你们想过以后没有?你们两个汉子又生不出孩子来,老了怎么办?” 童景元连忙看向安五,就怕他变卦。 毕竟,娶妻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每个汉子的梦想。 可没想,安五面不改色:“四哥,我有景元哥就够了。以前你和嫂夫郎订婚时,不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说嫂夫郎孕痣颜色淡,生了不了孩子,你不也是坚持要娶嫂夫郎吗?” 这话说得安四又想起以前刚认识羽哥儿时的事,人一时有些感触。 那时他认定了羽哥儿,想着,就算没有孩子也无妨…… 见他脸色有所松动,安五再接再厉道:“四哥,你若是担心我和景元哥没孩子会孤独终老,那你和嫂夫郎多生几个,到时过继一个给我们,不也一样?” 安四:“……” 好家伙,这话怎这般熟悉呢? 对了,当初他向羽哥儿求婚时也说过这样的话:大不了让小五多生几个,过继一个给他们…… 没想到当时以为不能生的,竟然怀上了。 而那个想着要多生几个的小五竟然变成不能生的…… 真是世事无常啊! “四哥……”安五对着安四深深一拜:“我真的喜欢景元哥,求求你成全。” 安四盯着他们两个看了片刻,尤其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看了许久,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袖子一甩,黑着脸走了。 等脚步声远去,童景元已是泪流满面,紧紧搂着安五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小五,你真好!” 他一个汉子,不需要谁护着他。 可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他妈好! 安五握着他的手:“景元哥,往后我们在四哥面前还是要收敛点好。” “今日,必定是嫂夫郎为我们说好话了,要是以四哥以前的脾性,必定会把我一顿好揍。” 童景元转到他前面,搂着他脖子笑道:“小五打仗那么勇猛,还怕被子砚打?” 安五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无奈地笑道:“你不知道我哥?我从小就怕我哥,别说动手,就是骂我,我都怕。” 童景元捧着小五的脸,是越看越喜欢。 小五这么怕子砚,却仍选择告诉子砚他们的事,这得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啊? “小五……”他越看越喜欢,又想着小五的种种好,心情顿时躁动不已,推着小五就往床走去。 他要做什么,安五哪有不知道的? 圈着他道:“景元哥,不行。这可是在三皇子府。你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 “先忍忍,等离了京城,回了定州再说。” 童景元顿时失落不已。 他已经憋了许多天了,都快饥渴死了。 可他再饥渴,还是有理智,知道轻重的,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出去逛逛?听说京城的除夕夜十分热闹。” 可安五仍是摇头:“景元哥,如今皇后九皇子党还未肃清,我们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好了。” 童景元轻叹一口气:“那好吧!” 他也不是那好玩的人,他只是想和小五一起出去玩玩而已。 不过,既然出不去,只要能和小五在一起,在屋里待着也行。 他推着安五在榻上坐下,正要说话,府里突然喧哗热闹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为难的羽哥儿 季羽感觉没睡多久,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他大喊道:“四哥……快躲开……” 安四连忙抱着他晃了晃:“羽哥儿,怎么啦?做噩梦了?” 季羽睁开眼睛,茫然地扫了一圈,见是屋里不是营帐,顿时松了一口气,窝在安四的怀里,心有余悸地道:“四哥,我做梦了,梦到打仗,火炮被坏人偷去,炮口对着我们轰……” 这话说得安四只觉心头一股暖流涌过,感动不已。 羽哥儿就算做梦,也是以他为重,还喊着他躲开…… “羽哥儿……”安四亲吻着季羽的发顶:“许是外面的爆竹吵的吧?莫要害怕,战争结束了,我们没事了……” 季羽看着窗户,问道:“放爆竹了?到晚上了?” 安四摇头:“还早着呢!也不知发生何事了,许是京城除夕的习俗与我们青城不一样吧!” 他才说完,庄姑娘在外敲门:“羽哥儿。” 季羽直起腰,问道:“怎么啦?出事了?” 庄姑娘在外头道:“没有,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方才宫里传来消息,殿下被皇上封为梁王了。” 说完,人就走了。 季羽连忙看向安四,心情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四哥,这是真的?三皇子可是哥儿……大康可有皇哥儿封王的先例?” 安四轻叹一口气:“民间倒是有哥儿继承家业当家做主的。可皇室……从未听说过。不过,三皇子可不一样。不说那些普通的皇哥儿,就是那些皇子,也比不过三皇子这般居功至伟。大康自建国以来,屡屡被外族欺凌,可我们除了不断地退让,从未成功地反抗过。可你看三皇子,不仅将燕军主力几乎歼灭,还将失地几乎全部收回。这虽然绝大部分是羽哥儿你的功劳。可打了胜仗,世人只会将所有的功劳记在统帅身上。毕竟,没有他的支持和坚持,没有他的信任和谋划,我们有再多的新式武器也是徒劳。我们不仅打了胜仗,连燕国皇帝都送来降书,还赔款赔牛马,这可是绝无仅有啊!你不知皇上有多欢喜。我听说,明年春天皇上万寿节时,想祭天,祭告苍天大康如今的丰功伟业呢!若三皇子不是哥儿,只怕早被立为储君了。区区一个王爷,其实是委屈他了。” 这些,季羽确实承认,三皇子居功至伟。 可见四哥对三皇子评价这般高,他忍不住忐忑起来,试探地问道:“四哥,你想留在京城吗?” 安四轻轻地摸着他的小腹,摇头道:“不想。我只想和羽哥儿回定州,在淮山军里任个一官半职,养儿育女。” 当初考科举进淮山军一是为了在族里不再受欺负,二是为了保家卫国。 如今燕军也赶走了,失地也收复了,他此生无怨无悔了。 只想从此日日陪着羽哥儿。 可……如今的形势只怕不允许啊! 见他这般说,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四哥没打算留在京城就行。 可片刻后,他又发起了愁,轻叹一口气:“四哥,我心里忐忑得很。我们回得去吗?”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半夜,三皇子……如今已是梁王,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一回来就来找安家兄弟谈话。 季羽童景元在听风居忐忑地等着,庄姑娘安慰他们道:“羽哥儿,莫要担心,兴许只是家人之间的闲谈呢!” 季羽摇头道:“四哥小五肯定回不了定州了。” 季羽只是担心,而童景元则是心事重重。 若是之前,他必定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和小五在一起,在定州还是在京城,哪里都无所谓。 可如今三皇子成了梁王,子砚小五还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的。如此这般,他和小五只怕没有以后了。 小五必定会娶妻,而他,若三皇子心狠一点,只怕小命都不保了。 庄姑娘能理解童景元的处境,但理解不了季羽的心情。 羽哥儿可是子砚明媒正娶的夫郎,如今又有了身孕,还是大康的大功臣,梁王还能对羽哥儿不好? 她不解地问道:“羽哥儿,留在京城不好吗?” 季羽不好将自己心里那些担忧说出来,只能摇头道:“庄姑娘,往后会如何,你看着吧!” 半个时辰后,安家兄弟出来了。 皆是一脸的凝重。 季羽正要上前和安四说话,未曾想,麻公公过来对他道:“安夫郎,殿下有请。” 季羽暗叹一口气。 梁王找他,他并不意外。 至于是何事…… 待会儿便知了。 安四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无事,进去吧!” 季羽跟着麻公公进了堂屋,只见梁王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一个皇哥儿被封为梁王,这般史无前例的事,他竟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并无半分欣喜若狂、得意忘形。 见他进来,梁王放下茶杯,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羽哥儿,坐!” 季羽不肯坐:“殿下,您有话直说。” 梁王盯着他打量着,见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轻叹一口气道:“羽哥儿,父皇……” 季羽心一沉,不会是皇帝嫌弃他出身太低,要赐死他? 未曾想,梁王竟然道:“父皇或许会找你预研杜佳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季羽一愣:“长生不老之药?” 不是因为他出身低的事? 梁王没跟皇帝说四哥的婚姻状况? 梁王点了点头:“是。长生不老是每个帝皇毕生所追求的。父皇也不例外,尤其是他如今身子十分不好,又听说你无所不能……” 季羽顿时愁得心肝痛:“殿下,我的情况您还不知道吗?” 什么仙人法术?都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是什么道长,怎么可能知道如何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现代医学知识他是知道一些,可长生不老之药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弄,他那个世界医学那么发达,都不能长生不老,这落后的古代竟然还妄想这个? 梁王再次点了点头:“本王自然是知道的。可如今父皇以为你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又岂会放过这等长生不老的机会?” 见他不说话,梁王又道:“若父皇真的找你炼制长生不老之药,你先答应,至于能不能炼出来,何时炼出来,这事我们往后再商量。” 季羽却道:“殿下,知道我身份的人这么多,皇上迟早也会知道的,到时定我一个欺君之罪……” 不仅他必死无疑,还有四哥还有柳夫郎和云哥儿他们…… 梁王摇头笑道:“这个你放心,你的身份父皇绝对不会知道。” 又目含深意地道:“或者说,在太子继位前,本王绝对不会让你的身份暴露。” 季羽心口一紧,梁王这是何意? 梁王又道:“本王找你还有一事。” 季羽有些承受不住了。又有何事? 梁王端起茶杯,盯着杯中茶水看了许久才道:“太子身子只怕是不行了……” 季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太子的事。 不是他和四哥的事。 可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若太子死了,何人继位?被抓起来的九皇子? 若九皇子成了皇帝,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他正忐忑着,又听梁王道:“你无论如何也得保住太子。” 季羽只觉哭笑不得:“殿下,太子不好,得去看御医啊!我能做什么?” 梁王摇头叹气道:“御医已是束手无策。若不是这样,本王也不会为难你。” 季羽也摇头道:“殿下,我不行。您让麻公公看看吧!他医术那么高明,肯定比我要好使。” 可三皇子摇头道:“麻公公已经瞧过了。太医院那群庸医,一直都看不好太子,麻公公去瞧了,这才知道太子已……” 季羽无奈得很:“殿下……” 他想说,连麻公公都看不好,他又能做什么? 可梁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本王相信你能行。之前听魏知县说,你曾医好过他岳母的重疾……” 季羽心口一紧,顿时后悔不已。 当初干嘛多事? 那个卢老太太就不是什么好人,眼睁睁地看着亲外孙女庄姑娘跳火坑也不管。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救。 如今好了,梁王只怕以为他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 他想否认这事,可当初卢老太太重病又好了的事是真实存在的,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只能沉默以对。 梁王又道:“本王还听说,你曾治好了小五的高烧,那退烧的方才还卖了八百两银子。” 季羽:“……” 他能穿越回去,不弄这些事情吗? 喻严喻严喻严可小五又没错…… 梁王继续道:“你应该是本王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哥儿了。” 季羽心下暗道:殿下,您才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哥儿。能文能武,能宫斗,能打仗…… 梁王放下茶杯:“能写得出那般精彩的话本,能造火炮弹药,这样的羽哥儿,本王相信你一定能医好太子。” 见他仍不说话,又道:“本王也知道这事为难你了,本王也不是那等强人所难之人。太子,你能多保一日便是一日。本王就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是舍不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羽能怎么办? 只能尽力而为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安四心中愧疚 从梁王那里回来,夫夫俩皆是心事重重。 安四搂着季羽,给他按着太阳穴,轻声问道:“羽哥儿,殿下找你何事?” 季羽也不隐瞒,将长生不老药和太子的事说了。 安四一愣:“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季羽轻叹一口气:“是啊!长生不老之药……这个还好办一点。” 他又不傻,梁王可不会想让皇帝真正的长生不老。无非是想取悦皇帝。 他到时弄些延年益寿的药敷衍一下便是。 可太子的事……连御医都说无药可治,他又能如何? “四哥。”季羽轻抚着安四紧皱的剑眉:“殿下和你们说了什么?” 安四握着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又叹气道:“希望我们兄弟留在京城帮他,帮太子。” 这个季羽早料到了,也不诧异,又道:“殿下还说了,希望我们往后克制一点,不要让人发现我们的事情,不要让人发现我肚子的事。” 安四轻叹一口气:“殿下也和我说了这事。” 季羽摇头道:“四哥,往后只怕又要血雨腥风了。” 他可以和四哥收敛些,可肚子终究藏不住。 方才他不懂梁王那话的意思,此刻他懂了。 梁王的意思,若皇帝找他炼制长生不老药,答应就是,但皇帝必须死在太子前头。 等皇帝死了,太子继位,梁王地位也稳固了,他就用不着担心身份暴露之事了。 他这是要被迫卷进宫斗了吗? 初一一大早,麻公公便在外头呼喊了:“公子,该起来了,今日是正旦大朝会,皇上点名要公子去参加。” 安四一开门,麻公公捧着一个装有衣裳首饰的大托盘走了进来。 那些衣服首饰不仅有给安四的,还有给季羽的:“安夫郎,你也得装扮装扮,准备去东宫了。” 夫夫俩对视一眼,皆暗叹一口气。 然后,各自穿衣装扮。 休养了一日,安四恢复得不错,脸上虽然仍有被宝州的风霜侵染过的痕迹,可憔悴全没了。 换上麻公公准备的锦袍,戴上玉冠,仍是以前那般英俊帅气。 不,更帅气。 经过战争的洗礼,安四身上那种杀伐决断的气质更甚,显得他气势更加逼人。 比太子和九皇子还要逼人。 可安四并不喜欢这样的打扮,待照了铜镜,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他直接摘了玉冠:“麻公公,还是用之前的簪子吧!衣衫也换了。” 那簪子可是羽哥儿送他的,他喜欢得很。 麻公公看着梳妆台上的木簪,暗叹一口气:“是。” 只要公子愿意去大朝会,木簪就木簪吧! 待换了木簪,换了普通的长衫,安四又给季羽脸上仔细抹上黑粉。 这回去东宫,倒不用装扮成道士的模样,可也得装扮一番,尤其要将额上的孕痣遮掩,不要让人发现他哥儿的身份。 可安四觉得光遮掩孕痣还不够,还得将脸抹黑。 他担心,若是羽哥儿就这样出去,只怕会被人觊觎。 毕竟,羽哥儿的美貌太突出了。 等装扮好,他又心疼地嘱咐道:“羽哥儿,务必要小心谨慎。” 别人家的夫郎,只需待在家里享福。可他的夫郎,不仅要挣钱,还要上战场。如今好了,还因为他,不得不卷入到皇室宫斗里…… 季羽摸着他的脸笑道:“四哥放心,不会有事的。” 如今这个情况,梁王绝对不会让他出事的。 果然,待出了小院,不仅有麻公公陪着,还有曾镖头等侍卫将他层层护住,一路护去了东宫。 待进了东宫,自有人接他们去了太子寝殿。 只是,只能季羽和麻公公进去,曾镖头他们皆不能入内。 不仅如此,连季羽带的枪都收走了。 季羽跟着麻公公进了内室,再次见到了太子。 才过去两日,太子脸色越发憔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内室里除了太子,还有一华服贵人,想必是太子妃。 果然,就听麻公公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帕子遮面,哭得眼睛都肿了:“公公,快来瞧瞧殿下。” 季羽上前行了个礼。 太子妃愣愣地看着他。 虽然肤色发黑,可人年轻得很,最多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可能是神医? 太子妃突然发火道:“麻公公,你确定他能行?” 连太医院的那些老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小子竟然敢给太子爷看病? 麻公公拱手道:“太子妃请放心,他虽然年纪轻,可医术高明。若不是如此,梁王殿下也不会请他来给太子看病。” 一听梁王,太子妃这才收起脸上的怒色,不说话了。 季羽也不在意太子妃的态度。 他确实不是郎中,也确实年轻,太子妃质疑他是理所当然的。 见太子妃不再阻拦,季羽走到床前,盯着太子的脸看了片刻,越看越觉得他的脸色和卢老太太有些相似。 便问麻公公道:“太子有何症状?” 麻公公小声道:“皮肤发红,身体浮肿,牙龈糜烂红肿,口臭……” 季羽又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喜食海鱼?” 麻公公摇头道:“卢老太太的病,咱家也听说过了,可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从来不吃鱼。” 不吃鱼? 季羽沉思了许久,又道:“我能闻闻太子殿下的口气吗?” 太子妃一愣,质疑的话就要出口,可一瞧麻公公并未说甚,只得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麻公公对着太子拱手道:“殿下,奴婢失礼了。” 然后,轻轻地掰开太子的嘴。 季羽忍着恶心感,凑过去闻了一下,在腐臭味中,果然闻到一股金属味。 他心里有了数,抬头看向麻公公,问道:“公公,殿下可否服用丹药?” 麻公公仍是摇头:“并无。” 不食鱼,不服用丹药,那就只能是下毒了。季羽又问道:“殿下有这个病症多长时间了?” “大概一个月左右,开始时,只是头痛乏力失眠,这几日才变得严重的。” “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有些甚爱好?” “除了弹弹琴画画,并无其它爱好。” 季羽只得道:“太子妃,小的能否在殿里四处瞧瞧?” 太子妃虽不解他意,但仍点头道:“可以。” 季羽也不往远里看,端着蜡烛在床上仔细地查看。 待他将被子枕头床垫皆翻看了一番,仍未有发现。只得往床周围再找。 可找了一圈仍是毫无发现,直到他看到床头旁的一个矮几上发现一个淡淡的圆形印子,连忙问道:“这里之前摆的是什么?” 麻公公自然不知道,转头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一盆剑兰,殿下很喜欢。” 季羽盯着那圆圈问道:“那为何如今又不摆了呢?” 太子妃不耐烦回答这样的问题:“你看病就看病,问这个作甚?” 季羽拱手道:“小的怀疑,殿下是中毒。” “中毒?”太子妃麻公公皆是一愣。 麻公公一脸的不可置信:“可咱家已经查过了,并不是中毒。” 太子妃很快回过神来,怒斥道:“大胆!太子怎可能是中毒?太子的饮食皆是本宫负责的,你这是在怀疑本宫?” 季羽摇头道:“回太子妃,殿下并非饮食中毒,而是通过旁的法子中的毒。” 太子妃顿时松了口气,看了眼麻公公,才道:“那是什么法子才中毒的?” 季羽仍是摇头:“小的得看了那盆剑兰才知道。” 又道:“必须得是之前摆在这里的剑兰。” 麻公公反应过来:“你是怀疑那剑兰有毒?” 可又嘀咕道:“可剑兰并无毒啊!” 季羽再次摇头:“剑兰自然无毒,我要看的是装剑兰的盆和土。” 麻公公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看向太子妃。 可太子妃绞着帕子,咬牙切齿道:“定是姚姬那贱人……” 季羽麻公公两人耐着性子听她骂了至少一刻钟,才见她渐渐冷静下来,让人找那盆剑兰去了。 麻公公去了外头,看了眼外头站着等候的一名小个子内侍。 内侍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一盏茶功夫,太子妃的人端来一盆剑兰。 季羽拿根钎子在花土里翻了许久,并未发现异样。 他问送花的侍女:“这花是之前一直摆在殿下房里的?” 侍女点头道:“是。” 季羽看向麻公公,摇头道:“必定不是。” 麻公公看向太子妃,太子妃顿时变了脸色,怒斥道:“大胆贱婢,竟敢欺瞒本宫……” 可任她如何训斥责骂,那侍女皆说花没换过,土也未换过。 直到一小个子内侍捧来一布包土,季羽在里面果然翻出一粒粒黑色可滚动变形的液珠。 他将液珠指给麻公公看:“殿下便是被这毒物所害。” 麻公公不解地问道:“这是甚?” 季羽轻叹一口气:“水银。就是汞,也是朱砂。这物可挥发,人若是吸入,便会中毒,出现殿下这般症状。” 麻公公听得半知半解。 朱砂他知道,能入药。 可未曾想道还能让人中毒? 不过,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有解毒的法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奈的夫夫 解药自然是有的。季羽暗叹一口气。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 他沉思片刻,才道:“不能再让殿下接触液珠,换间干净通风的卧房,衣物被子这些通通换了,再用冷水漱口,喂食鲜牛奶,再导泻,多弄几回。” 又道:“等我回去,再制作些解毒药丸……” 季羽指挥着麻公公不停地给太子灌鲜牛奶,不停地导泻,直到太子微微睁开眼,人醒了过来。 太子醒了,顿时把太子妃高兴得喜笑颜开:“快快快,快让厨房炖参汤炖燕窝……” 季羽无奈地道:“除了生蛋清和鲜奶,不能吃任何东西。切记,喂食过生蛋清鲜奶后,务必要导泻。” 然后也不管太子妃听不听得进,转身出了屋走了。 回了梁王府,季羽连忙要了鲜奶,又喝又拉,又换衣服又沐浴。 他虽然仍接受不了他一个男人竟然怀孕之事,可既然已经怀了,自然要对孩子负责,那可是四哥心心念念的孩子,决不能让孩子出事。 他虽然没有长时间接触水银,但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 等折腾得筋疲力尽了,季羽往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他如今虽然胃口好了一些,但仍嗜睡得很。 睡到庄姑娘送来吃的,他才醒了过来。 季羽搅拌着碗里的参汤,听庄姑娘说着正旦大朝会的事: “本来没几个国家来的,可我军在北疆将燕军打得落花流水,打得他们递上投降书,赔款赔牛羊,我大康是威名远播,那些小国忙不迭地赶来……” “听说除了各国使臣,还有京城里的达官贵人……” 没说一会儿,童景元也来了,垂头丧气的。 庄姑娘立马止了话题,问道:“你怎么啦?” 童景元唉声叹气地道:“我和小五只怕不可能了。” 庄姑娘一愣:“小五说要和你分开了?” 童景元摇头道:“没有,小五仍和从前一样。” 昨夜,他将心中的担忧和小五说了。小五还一直劝他安慰他,向他保证,他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可他还是担心。 他不怕死,连、战场他都敢上。 可他不能没有小五。 一想到要和小五分开,他感觉心都要掏空了,魂都要没了。 季羽安慰他道:“景元兄,莫要担心,依小五的性子,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必定会做到的。” 童景元苦笑一声:“小五我相信。” 小五宁愿被子砚打一顿,也要告诉子砚他们的事。 足可见小五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可梁王不一样啊! 梁王那人心思深不可测,以前他还幼稚地以为三皇子只是个哥儿,即使有心帮太子,也无力做什么。 可经过北边的战事,经过逼宫的逆转,他知道自己错了。 曾经的三皇子,现在的梁王厉害着呢! 这样厉害的人物,怎可能会让小五有污点? 他的担心,季羽能理解。 因为他也有这样的担心:“景元兄,昨晚殿下找我,我还以为皇上要赐死我呢!” 童景元顿时像是看到知音一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季羽轻叹一口气:“景元兄。若不想死,若不想失去爱的人,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童景元不解地问道:“我们又能做什么?不,你还能做什么,你天资聪慧,能造出那么厉害的火炮,他们就是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可我……” 他自嘲地摇头道:“我……一无是处。” 季羽放下碗:“不。景元兄,每个人都有他的闪光点,你也有。你头脑灵活,极有经商天赋。你可以从商,只要银子挣得多,谁能动你?” 童景元苦笑道:“我若是家财万贯,不更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商人在大康可没什么地位。” 季羽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你必须得是掌握国家经济命脉的大商人,大资本家才行。” 他这话说得童景元一头雾水。 什么国家经济?什么大资本家? 季羽正要跟他详细解释,安家兄弟回来了。 兄弟俩脸色都不怎么好。 安四阴沉着脸不说话,安五冷笑道:“之前一直不知道重文轻武是个甚情况,今日总算是知道了。” “我们在边疆拼死拼活打仗,才换来国家的安定,才换来他们的荣华富贵,可他们……一个什么家的公子哥,什么都不会,竟敢嘲笑我们淮山军,嘲笑我们是杂牌军,嘲笑我们是乡巴佬……” 小五被嘲笑,童景元自然是既心疼又气愤,冷哼一声:“他们这些公子哥,除了吃喝玩乐,懂什么?子砚小五,莫要理会他们。” 小五仍气得厉害:“我能不理会?郭大人魏大人差点和他们打起来了。我和四哥去拉架,竟然被他们嘲笑……”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季羽也清楚是什么。 无非是嘲笑他们是梁王的私生子。 季羽摇头道:“四哥小五,景元兄说的没错,不必搭理他们。待有朝一日强大了,自然有他们好受。” 敢嘲笑四哥小五,就是嘲笑梁王。 以梁王的手腕,这些人以后的日子能好过? 安五还要说什么,可见四哥脸色难看,连忙住了嘴,拉着童景元走了。 见他们走了,庄姑娘也赶紧跟着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羽哥儿,汤记得喝啊!” 待他们都走了,安四才缓了缓脸色,端着汤碗,用勺子舀了汤喂季羽喝。 “羽哥儿,今日去东宫如何?” 季羽轻叹一口气,摇头道:“四哥,太子是汞中毒,我……”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麻公公在外头道:“公子,殿下来了。” 季羽无奈地看着安四。 他们夫夫连句贴己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安四放下碗,摸着季羽的脸,叹了口气。 羽哥儿,再忍忍。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做汉子打扮、一声红袍的梁王走了进来。 这模样,很是英姿飒爽,和安四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相似。 季羽挣扎着要起来,梁王阻止道:“躺着罢!你这身子,若是换了旁人,不知得多金贵地养着哄着呢!结果,又是打仗又是行军,如今还有这一堆的事等着你去做。趁现在没事,好好歇着。” 可他嘴里说着好好歇着的话,却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坐下,道:“早上在东宫的事,麻公公已经告诉本王了。下毒之人也找出来了。麻公公说你回来制解毒的药丸,可有做出来?” 季羽无奈地看了眼安四,才道:“回殿下,恕我直言,太子殿下……已无药可医。” 梁王眉头一皱:“你也治不了?” 季羽摇头道:“我最多缓解他的痛苦,让他拖上一段时间。” 梁王低垂下眼皮,沉思片刻又抬头道:“那就尽量拖延吧!” “需要什么药材,跟麻公公说就是。” 又道:“明日一大早,父皇要见你。” 季羽再次看向安四,心里中烦躁不已。 他真的不懂什么长生不老丹药啊!这不是为难他吗? 见他眼中满是无奈,安四心疼不已,连忙握着他的手,正要拒绝梁王。 梁王却抢先道:“承嗣,明日的大朝会你也得去。” 安四脸一沉:“我不想去。” 梁王耐着性子好言劝道:“明日,燕国使臣会来献礼,还有党项。党项屡屡挑衅我大康,虽没有如燕国这般大举南下,但也一直在边境上骚扰生事。你不去,又有何人能镇得住他们?本王知道你委屈,但为了大康,你得去。就算不为了大康,也为了昨日受的那些气,你也得去。明日定要让那些人知道,到底是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厉害,还是我等保家卫国的真汉子厉害。” 季羽再再次无奈地看着安四。 梁王都这么说了,都拿国家道义来压四哥,四哥哪里拒绝得了? 果然,安四轻叹一口气,不再拒绝,说了一句:“我累了。” 梁王点了点头,满意地走了。 梁王一走,夫夫俩抱在一起,无奈地发着呆。 许久,安四才轻叹一口气,摸着季羽的头发道:“羽哥儿,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了。” “不。”季羽摇头道:“四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管如今多烦,至少燕军赶出去了,失地也收回来了,你的梦想都实现了。这里面也有梁王的功劳。” “不。”安四也摇头道:“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没有你的火炮和炮弹,我们不可能打赢燕军,不可能收回失地。” 季羽摇头笑道:“四哥,我们就像一个团队,梁王就是那个运筹帷幄,替我们抵挡朝廷压力的CEO,我只是个提供技术支持的CTO,而四哥你则是克服困难,搞定敌人的市场总监。” 安四诧异地看着他:“羽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 季羽摸着他的脸笑道:“四哥,你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我也不是为梁王说话,我只是想告诉你,纵使我造得出更厉害的火炮,纵使你再骁勇善战,若遇上的是九皇子,你所期望的驱除燕军,收复失地都只能是痴心梦想。如今情况已经是这样了,我们无法改变,只能往好的方向想。日子总要过下去,与其愁眉苦脸,还不如想开点。” 第一百四十九章 憋得快发疯的安四 季羽真不是为梁王说话,他只是担心四哥这个性子,若是得罪了梁王,他们只怕要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梁王这人还是不要得罪地好。 安四轻叹一口气,扬唇笑了笑:“羽哥儿,为何我如此喜欢听你说话?和你在一起,永远都这么轻松……” 轻松就对了。季羽窝在安四的怀里,暗叹一口气。 若是两口子在一起,喘不过气来,那就没意思了。 两人心情变好,安四摸着季羽的肚子畅想着未来:“等回了定州,我们在淮山买个宅子,最好挨着山临着水,就像庄姑娘外祖家的那个庄子一般。这样,我可以带孩子们上山打猎,下河捞鱼。你想吃甚就做甚。” 季羽也喜欢这样田园般的日子,可他仍嗔怪道:“还孩子们?一个就够了。” 想让他生几个,不可能! 可安四道:“得多生几个,小五和景元兄在一起了,他们没有孩子,我们不得给他们生一个?”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四哥这是接受了小五景元兄在一起的事? 真是没想到啊!四哥那么直的人,竟然能接受这种事?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耗个几年呢! 安四摸着季羽白皙的肚子,嘴里说着多生几个孩子的话,人不免就往那方面想。想着想着,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人渐渐把持不住了,不止下头一、柱、擎、天,上头更是流起了鼻血。 他连忙松开季羽:“羽哥儿,我去榻上睡。” 季羽一把拉着他,笑道:“四哥,我可以用手的。” 安四摇头喘息道:“用手只怕熄不了我身上的火。” 这几日抱着羽哥儿睡,才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他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会伤着羽哥儿。 他们必须分开睡。 他跳下床拿上剑,院往子里冲去。 季羽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四哥这是憋得有多厉害啊? 怎么办?会不会憋坏啊? 可他没愁多久,头一歪睡了过去。 没办法,他真的很困。 安四顶着风雪在院子里练了一通,直到人冷静下来才回的屋。 没成想,羽哥儿竟然睡着了。 安四轻叹一口气,盯着季羽俊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无奈地笑了笑,掖紧被子,转身去了榻上。 羽哥儿能吃能睡就好。 床上那些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要个够。 翌日一大早,宫里头就来人请季羽这个“通天道长”。 安四连忙起来,给他穿衣装扮,又安慰他莫要紧张。 季羽哪里会紧张?他就是困,他只想睡觉。 去宫城的路上,他一路打着哈欠,心里吐槽着。 这古代的皇帝也没啥意思,睡得那么晚,起得又这么早,儿子们还要斗得个你死我活…… 待入了宫,进了福宁殿御书房,一见榻上歪着的人,他顿时一愣。 这才几日不见?皇帝怎又变得这般憔悴苍老了? 他才行礼,皇帝有气无力地摆手道:“道长,无须多礼,坐吧!” 季羽不敢坐,低头垂手而立。 皇帝啊!您就别墨迹了,有事说事,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皇帝咳嗽几声,喘道:“道长,你有如此通天本事,可会炼制长生不老丹药啊?” 季羽沉默片刻才道:“贫道确实知道一些关于长生不老药的方子。” 皇帝顿时精神抖擞,坐直身子:“好好好,道长,你说,要如何才能炼出来?” 季羽暗叹一口气:“皇上,这长生不老之药炼制起来并非易事,且所需时间较长……” “多长时间?” “至少七七四十九日……” “不能再快些吗?” “炼制长生不老丹的同时,贫道可以先给皇上炼制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那就好!”皇帝高兴不已,赏了一堆的东西,又给季羽封了个国师的尊称,还硬拉着他用早膳。 季羽受不了这宫里的熏香味,正反胃呢! 便道:“禀皇上,贫道已辟谷,不能陪皇上用膳。” 一听他辟谷,皇帝越发欢喜。 果然是仙人,竟然能辟谷。 “那国师便陪朕说会儿话。” 季羽不愿陪皇帝用早膳,可多的是人愿意。 没一会儿,来请安的皇子就有三个。 个个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皇帝。 季羽在一旁闭着眼睛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这些人用完早膳,皇帝起身要去大朝会。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了,未曾想,皇帝竟然要拉着他同去。 “皇上。”季羽哪愿意去凑那热闹? “贫道还得回去炼丹呢!” 皇帝固然着急长生不老药之事,但也着急储君之事。 “国师,朕让你同去,其实是想让你瞧瞧朕的那些皇儿,看他们哪个有储君的命数。” 季羽心口一紧,皇帝这是要改立储君了? 若是这样,他必须得去。 待到了大庆殿,只见里面花团锦簇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皆有。 不止有各国使臣、京城的达官贵人,还有皇帝的七个儿子。 除了梁王,其余皆是汉子。 皇帝让季羽来看皇子们,可皇子们有何好看的? 除了梁王和一个胖胖的皇子一脸的云淡风轻以外,其余个个心眼全写在脸上:父皇,改立儿臣为储君吧! 太子病重,皇子打储君的主意倒是没错。 可这些人和梁王比…… 季羽看了眼器宇轩昂从容得体的梁王,心中忍不住啧啧起来。 这些人和梁王比,差了不是一点点,而是十万八千里。 先不说本事。 梁王的本事他见过,其他皇子的本事,他不知道,不好拿来评价。 可光看外貌气势就知道,梁王长得好不说,还一脸的从容淡泊,优雅得体。 而这五位皇子,个个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这般沉不住气,如何担当重任? 看完梁王,季羽的目光又往安四身上瞟去。 在这一众权贵中,四哥虽然穿着打扮并不出众,可那身高气势长相,简直鹤立鸡群。 不仅他犯花痴,更有那有爵人家的姑娘哥儿,有几个也看着安四直了眼。 季羽暗叹一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没办法,四哥长得太出众,被人打量觊觎是在所难免的。 好在,四哥不看旁人,只盯着他看。 夫夫俩面对面,不能相认,只能相看,还得忍着不笑,以免露馅。 看了片刻,季羽又发现,有不少达官贵人对四哥小五很是不敬,眼神不屑就算了,还要用言语挑衅安家兄弟。 态度十分猖狂。 若不是他如今的身份不合适,他定要冲过去,怼那些人几句。 你们几个二世祖公子哥,有何资格如此这般对待抗敌的大英雄? 直到燕国、党项的使臣来了,情况才有所好转。 那几个公子哥又去奚落燕国的使臣去了。 却不料,那燕国的使臣也是个暴脾气:“就算我燕国战败,那也是败在天神,败在淮山军手下,尔等黄毛小子有何好猖狂的?” 这人声音还颇大,顿时,整个大殿安静下来,皆目光灼灼地看着殿中间闹事的这些人。 那几个二世祖被怼得恼羞成怒,指着使臣骂道:“什么黄毛小子?我等可都是殿前司高手。” 燕国使臣不屑地看着他们:“哦?殿前司?高手?那你们会什么?唱曲跳舞?” 几个二世祖气得暴跳如雷:“你!老子弯弓射箭样样在行,你敢不敢跟小爷比试比试?” 季羽无奈地看着同样无奈的四哥。 竟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燕国使臣大手一挥:“比就比。比什么?骑射平射?摔跤?” 二世祖们向来目中无人,即使面对着燕国使臣高大的身躯,也口出狂言道:“骑射平射摔跤,全部都比!” 党项使臣转向皇帝,拱手道:“皇上,历年大朝会不都是有骑射平射的比试吗?今日不正好比一场?”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比吧!” 他大康能将燕国打得落花流水,还怕什么? 皇帝扶着内侍的手,移驾去了宫殿外的大广场上。 这里已布置成校场的模样,正适合比试。 而事实狠狠地打了皇帝的脸。 那几个二世祖,无论是骑射平射还是摔跤,都敌不过燕国、党项的使臣。 这下,皇帝胡子一瞪,气得不轻。 不是殿前司的高手吗?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季羽心中冷笑一声。 这些二世祖,估计是走的后门进的殿前司。 赢了比试,燕国党项使臣便嚣张起来,大放厥词:“你们大康不会就只有这样的货色吧?” 被如此挑衅,众人是又气又恼,可面对燕国、党项使臣高大健壮的身躯,又无人敢站出来应战。 输了事小,可在皇上面前输了,到时候丢的不止面子,只怕还有官职爵位。 不值当不值当…… 梁王看向安家兄弟,意思不言而喻。 见安家兄弟站了出来,季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四哥太出风头,他担心四哥被人觊觎。 可这些人,无论是那些二世祖,还是这些使臣,都欠教训。 只见那燕国、党项的使臣,不屑地看了安家兄弟一眼,又昂首挺胸走向兵器台,皆拿的九石弓。 百步十射,一人七中,一人八中。 如此好的成绩,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第一百五十章 好事被打断 方才和那几个二世祖比试时,几人皆拿的七石弓,二世祖一个十射三中,一个十射五中。 可如今使臣拿的是九石弓,还八中九中…… 殿前司的高手都比不过,梁王的这两个小野种能行吗? 不仅是旁人,就连季羽心里头也打起了鼓。 平日里练弓,四哥小五皆用的七石弓,或八石弓,九石弓几乎没用过。 何况还这么高的命中率,四哥小五比得过吗? 可梁王仍是一副从容淡定、信心十足的模样,面带微笑地看着安家兄弟。 只见安家兄弟顶着大康权贵质疑的目光,顶着燕国党项使臣嚣张傲慢的注视,走向兵器台,从容地拿起九石弓。 然后,安四得了个十射十中,安五得了个十射九中的好成绩。 顿时全场哗然,欢呼不已:“大康威武!” 季羽也是欢喜不已。 四哥小五太厉害了。 何时练出的这般厉害的箭法? 可没想,平射还不算呢!到摔跤时,安家兄弟更是直接将燕国党项使臣按在地上摩擦。 可即使是输了,燕国党项使臣也不恼,还不屑一笑。 到骑射时,安家兄弟先射,仍是百发百中。这下,都不用看后面的比试就知道如何了。 众人说着笑着欢呼议论着,放松下来。 可未曾想,燕国党项使臣朝向箭靶的箭头突然对准皇帝和梁王。 两支利箭直直射出。 这突变,顿时吓坏了广场上的众人,内侍们惊慌失措地喊着“救驾”。 可如何来得及? 莫说皇帝吓得目瞪口呆,就连梁王也没了平日里的从容,圆睁着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 这是要刺杀?季羽心口一紧,拿起手里的拂尘,就要击射向梁王的箭支。 皇帝死了没关系,可梁王不能死啊! 梁王死了,太子又奄奄一息,无人护着,那他们都得死。 未曾想,他的拂尘才甩出一点点,就在那箭离皇帝梁王只有一尺之远时,突然被射过来的箭支撞偏了方向,掉到了地上。 安家兄弟各执一弓,冷眼看着燕国党项使臣,在皇帝梁王反应过来后,兄弟俩又飞速将这两个使臣拽下马,踹倒在地,一举擒获。 季羽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太好了,四哥小五太棒了。 皇帝目瞪口呆了许久,然后对安家兄弟招了招手,待他们兄弟走近,握着他们的手心有余悸地道:“好孩子好孩子……” 捡回一条命,皇帝自然高兴,一高兴,就要封赏。 安家兄弟,赐姓慎,两个皆被封为国公。 相当于承认了安家兄弟梁王之子的身份。 这么一封,来参加大朝会的众达官贵人立马改了态度,对安家兄弟亲热恭敬吹捧起来。 而那几位皇子,则气得咬牙切齿。 一个哥儿封王就已经够离谱了,连他的两个野种也被封为国公,仅次于郡王…… 过分! 可再过分,他们也只是气气而已。 三皇子就算被封为梁王,也不过一个哥儿,又不能继承大统。待太子那个病鬼死了,父皇自然会改立他们中的一个为储君,待登基那时,不过一个区区梁王两个区区国公,打发去镇守边疆即可。 他们如今的对手是其他五个兄弟…… 皇帝受了惊吓,封赏完后,扶着内侍的手要回寝殿休息。 皇帝一走,季羽也得走,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安四。 四哥,我走了。 安四也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羽哥儿,回去好好歇着。 待回了寝殿,皇帝没问季羽几位皇子的事,而是问道:“方才国师也出手了吧?” 季羽面上不显,心头一愣。 啥?他出啥手了? 皇帝仍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国师拂尘一出,便将那两只箭定住,承嗣承儒这才能射中……” 季羽:“……” 他没有这么厉害啊! 不是他的功劳,他不会揽下:“皇上谬赞了。其实贫道并未出手,皆是两位国公爷的功劳。” 见他这般谦逊,皇帝越发信他。 之前那些道士皆是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结果,全是骗子。 可国师明明法力无边,竟还这般谦逊? 果然是仙人。 “国师无须这般谦逊,朕听说,那日皇后九皇子逼宫,你就是施展电闪雷鸣法术,将太子救下的。” 季羽:“……” 那明明是枪好吗? 这到底是谁胡说八道的? 梁王? 他还要解释,皇帝摆了摆手:“朕累了,国师也去歇着吧!” 季羽心下一喜,连忙退了出去。 回了梁王府,他自然要将宫里发生的行刺事件告知庄姑娘童景元。 一听子砚小五被封为国公,庄姑娘自然高兴不已。 连皇上都承认了子砚小五的身份,看那些坏人还敢欺负子砚小五不? 可童景元低着头,愁眉不展。 小五如今是国公爷了,那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季羽自然理解他的心情,可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好在,没一会儿,安家兄弟也回来了。 外头爆竹声响个不停,庆贺安家兄弟被封为国公。 安四安五带着一身的硝烟味,大步进了听风居。 “羽哥儿……”安四最在乎的自然是季羽。一进来便握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累不累?困不困?肚子可还好?” 季羽摸着安四英俊的脸,笑眯眯地道:“不累也不困……” 安五则走向童景元,可景元哥并未像平常那样对他笑眯眯的,而是闷闷不乐。 这又是怎么啦?安五看了眼季羽,见他摇头,便猜出是怎么一回事,走上前,拉着童景元的手笑道:“景元哥,我饿了。” 童景元挤出笑容:“在宫里没吃饱?” 小五撒娇道:“宫里都是冷食,我想吃热的。” “好好好。”童景元无奈地笑道:“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安四看不得小五这一副撒娇的模样,一脚将他们踢了出去。 要亲热滚出去亲热,莫要在他面前丢人现眼。 安五童景元走了,庄姑娘连忙告辞,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安四季羽夫夫俩。 门才关上,安四脸上的阴沉顿时散去,一把抱起季羽,眉开眼笑道:“羽哥儿,今日瞧见没,你夫君我,九石的弓十射十中。” 季羽低头捧着他的脸,连亲几口:“瞧见了,四哥可真勇猛。大康第一猛士!” 他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四哥只字不提被赐姓封为国公之事,心里竟把和燕国党项使臣的比试看得更重要。 足可以说明四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爵位在四哥眼里不值一提,自身实力才是王道。 这样的四哥必定不会被权势迷晕了眼。 “四哥。”季羽又捧着安四的脸咬了一口:“你何时练的啊?” 怕摔着他,安四抱着他放去了床上:“在宝州时练的,你没来的那段时间,我心中郁闷之极。对燕军,我军只能节节败退,而你,又不在身边,我想念得厉害。每日里除了练箭便是摔跤,来发泄心中的烦闷。” 原来如此!季羽掐着安四的脸颊:“难怪梁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早知道了吧?” 安四的脸不自然地一僵,季羽突然反应过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四哥,你说方才行刺的事,你们是不是也知……” 他嘴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安四紧紧捂着:“羽哥儿,你知道就好!莫要说出来。” 季羽圆睁着漂亮的大眼睛。 他就知道,果然如此。 方才在大殿上,生命遭受威胁时,皇帝那般大惊失色的模样才是正常。而梁王,虽然也一副惊讶的样子,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 他当时太过震惊,就没往深处想,如今一看四哥的脸色,他就知道了。 他夸四哥箭术好摔跤好,四哥脸僵什么?必定是有什么内情。 而结果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想。 就是有内情。梁王早就知道燕国党项的使臣会行刺皇帝…… “羽哥儿。”安四压低嗓子,小声道:“今日这事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谁让燕国战败了,还如此猖狂?谁让党项蠢蠢欲动?” 季羽连忙猛点头:“四哥,我理解。” 他真的理解。 四哥以大康为重,做什么他都能理解。 但他还是说道:“梁王也真是大胆。” 主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这么信得过四哥小五的箭术? 万一四哥小五失手,那可是必死无疑。 安四松了手,掐着季羽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笑道:“羽哥儿果然聪慧……” 这种事情,竟然也能猜得出来,不愧是羽哥儿。 然后又咬了一口。 可咬着咬着,他的眼睛渐渐发直,呼吸变得急促,紧紧抱则季羽,往他脖子上啃去:“羽哥儿……” 季羽也被啃得有些兴奋了。 他也有四个月未做过了。 突然有点想了。 他紧紧地回抱着安四,嘴里喃喃道:“四哥……” 两人亲得气喘吁吁,就要扒衣服时,外头突然传来麻公公的说话声:“国公爷,国师。” 好事被打断,安四脸一沉,心头火直冲。 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他们安静地待会儿吗? 见他们没反应,麻公公又道:“国公爷,殿下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国师而是我夫郎 安四理了理衣衫,黑着脸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梁王,还有无数箱笼。 梁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都是宫里送来的,有赏赐给国师的,有赏赐给你们兄弟的。” 安四没说话,只看着梁王:“殿下,可还有其它事?” 梁王抬腿进了屋:“自然有事。” 季羽起身行礼:“殿下。” 梁王扬唇一笑:“无须多礼,你如今可是国师了。” 季羽笑了笑。 什么国师?还不是要他炼制长生不老药? “殿下,我有件事想和您说说。” 他虽然看不透梁王,但如今他们是同一个阵线上的,必须同心。 梁王拉着他坐下,微微笑道:“你说。” “殿下。”季羽将今日在御书房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看皇上的意思,是想改立储君。” 梁王并不惊讶:“父皇有这想法也正常。我们只有他一个父亲,可他有这么多儿子。大康江山只要仍姓慎,他并不在意是哪个儿子。” 季羽看着一脸沉着冷静的梁王,突然又想起今日的行刺。 行刺之事梁王到底只是知情?还是策划? 若是策划,目的是什么? 就为了让四哥小五得到皇帝的承认?就为了那国公的爵位? 不会,若是这样,梁王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梁王只怕是要借此杀了皇帝。 若皇帝死了,储君还是太子,那继位的便是太子…… 可惜,皇帝没死成…… 那梁王会不会记恨四哥小五坏事? 见他不说话,梁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羽哥儿,莫要想那么多,先给太子制药吧!还有父皇的丹药……” 季羽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会尽快弄出来的。” 梁王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起身走了。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季羽拉着安四的手,小声问道:“四哥,太子有孩子吗?” 他这几日真是困糊涂了。 依太子的身体情况,即使继位,还能活几日? 梁王深知这一点。 那太子继位后死了,梁王又该如何是好? 安四点头道:“有五子四女。” 季羽:“……” “都多大了?五子……都是汉子?” 安四想了想:“五子都是汉子,好像最大的已经十三岁了。” 季羽:“……” 原来是他想多了。 若太子死了,还有皇孙呢! 以梁王的能力,到时扶持皇孙继位,梁王垂帘听政…… 可这太子多大年纪啊?最多不过三十出头,怎生了这么多孩子?孩子还这么大了? 不过,一想到原身的年纪,若是个能生的,也是十六岁生孩子,生得早,孩子自然就多。 何况,太子殿下屋里的人又不止一个女人。 季羽不再胡思乱想:“四哥,去看看送来的药材,我得制药炼丹了。” 安四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羽哥儿,你真会炼丹?” 制药他是信的,当初小五高烧不退,都已经必死无疑了,不就是羽哥儿制出的退烧药吗? 可炼丹……那不是道士的事吗? 羽哥儿可不是道士。 季羽拉着安四走向麻公公送来的那一箱箱药材,安慰他道:“四哥放心,我自有办法。” 他不会炼丹。 古代有多少给皇帝炼丹的道士,炼出的都是重金属超标的毒药,服下后暴毙。 就像“红楼梦”里贾珍的父亲,吃了秘制的丹砂烧胀而死。 但他会糊弄人。 弄些维生素,和成一团,不但吃不死人,还对身体好呢! 国师要炼丹,神医要制药,自然得闭关。 这一闭便是三日,季羽将能缓和毒性发作的药剂交给麻公公。 这是给太子的。 然后继续闭关炼丹。 初七晚上,季羽终于炼出两粒延年益寿的丹药。 这是给皇上的。 而长生不老药……继续炼着。 初八一大早,他才起床,庄姑娘来了。 他闭关五日,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庄姑娘便给他一一道来。 第一个便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安家兄弟赐姓慎,又封为国公爷,顿时成了京城的香馍馍,想和梁王结亲的权贵排起了长队。 季羽心口一紧。他担心的事果然来了。 可庄姑娘又笑道:“羽哥儿,莫要担心,子砚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家里已有贤夫郎,今日便到京。他不娶平妻,不纳妾,不收通房。谁敢往他房里塞人,他就敢将人直接卖青楼里去。” 季羽心下顿时一喜,嘴角不由自主地裂开。 四哥真好! 喜滋滋地乐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梁王和皇上是何态度?” 庄姑娘笑道:“羽哥儿放心,梁王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皇上那里暂时还没消息。” 季羽点了点头。 如今梁王还需要他,自然会站在他这一边。 至于皇帝那边,如今应该是一门心思想着长生一事,没精力考虑其它的。 庄姑娘又道:“小五就没子砚这么好办了,他说他在家乡已有心上人,以后也会回定州。梁王虽未说什么,可也劝他找个京城贵女。” 季羽刚好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小五和景元兄这事确实不好办。 庄姑娘又道:“太子身子好了不少,已能下床行走了。只是,其他的皇子仍认定他活不了多久,一直在皇上跟前讨巧卖乖,妄图让皇上改立储君。” 季羽轻叹一口气:“那皇帝怎么说的?还有那些朝廷大臣?” 说起这事,庄姑娘也叹了一口气:“皇上没说什么,可朝廷大臣大部分不看好太子身子一事,已有不少大臣劝说皇上改立储君。” 季羽心中了然,照这个形式下去,皇帝只怕活不了几日了。 梁王绝对不会让皇帝改立储君的。 庄姑娘又道:“还有一事,东边沿海两个州皆出现了海匪,猖狂得很,常常上岸烧杀抢掠,朝廷很是烦心。” “海匪?”季羽一愣:“都是些什么人?数量有多少?” 庄姑娘摇头道:“听说大部分是海对面的外族人,水性好,善海战,大概五万左右吧!” 五万?季羽轻叹一口气,这些海匪应该和他那个世界的倭寇差不多吧? 若大康没有强大的海军,五万海匪确实不好对付。 他们正说着话,安四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大托盘,上面摆满了衣裳首饰。 “羽哥儿。”今日他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如今你来了京城,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季羽看了眼庄姑娘,笑着故意道:“四哥,你把夫郎接过来了?” 安四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笑道:“接过来了,今日刚到。” 季羽无奈地道:“四哥,这才几日?我如何能到京城?” 安四在他身边坐下:“羽哥儿放心,这事我自有说辞。你本来同景元兄他们一同前去宝州找我,可奈何孕吐反应太大,只得在陈留下船休养。我一到京城,便派人去接你。陈留离这里坐马车不过一两日的路程,没什么可生疑的。” “陈留?”季羽对这个地方有影响,官船曾在陈留停留过,他还下船买过硝石等原材料呢! 四哥这样说也可行。毕竟他跟着童景元庄姑娘到边疆找四哥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可到了宝州,又突然不见他,反而多出个道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安四点头道:“往后,羽哥儿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梁王府,同我一起生活了。” 季羽无奈地笑道:“那国师怎么办?” 他又不会分身术。 安四安慰他道:“无妨,国师在后院闭关炼丹,除了我和麻公公能见,旁人不敢打扰。” 那就好!季羽松了一口气。 恢复成四哥夫郎的身份,往后在梁王府,和四哥在一起时,就不必收敛了吧? 又看着托盘里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衫,无奈地笑道:“这些是给我的?没必要吧!我又不出去。” 庄姑娘接话道:“羽哥儿,你不知道吧!今日梁王府宴请京中权贵,你是子砚的夫郎,自然要出席的。” “宴席?”季羽看向自己的小腹。 他不想去。 “我能不去吗?” 他不想去,向来心疼他的安四犹豫了。 羽哥儿怀了孩子本来就辛苦,可又要打仗,又要奔袭,如今还要制药炼丹,这么辛苦了,不想去宴席那就不去。 可庄姑娘道:“羽哥儿,如今京中皆知道子砚的夫郎来了京城,今日宴席你不露面,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只怕要兴风作浪了。” 她是一番好意,可安四脸一沉,瞪了她一眼。 说这些作甚?会吓坏羽哥儿的。 瞪得庄姑娘连忙低下头。 子砚这眼神,比她老父亲的还要可怕。 季羽想了想,也觉得庄姑娘说得对:“好,我去!” 这么好的四哥可不能让人撬走了。他得去宣誓主权。 庄姑娘连忙笑道:“这才对嘛!羽哥儿,我给你好好打扮打扮,到时惊艳四座,让那些高门贵女看看,我们羽哥儿有多美,她们啊!就莫要痴心妄想了。” 见庄姑娘搬出胭脂水粉,季羽连忙道:“稍稍化一下就行了,胭脂就不必了。” 成婚时画的猴子屁股脸,他如今还有心理阴影呢! “好。”庄姑娘笑道:“给你化个淡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怼天怼地的羽哥儿 安四无奈地看着他俩。 大可不必如此,他心里只有羽哥儿,旁的人他根本没兴趣。 不过,羽哥儿愿意出去走走也好。 整日里闷在屋子里,他怕羽哥儿会闷坏。 安四拿起剑,边慢慢地擦拭着,边等着他们化妆打扮。 剑还未擦好,童景元来了。 童景元是来找季羽庄姑娘的。 可见季羽正化妆,那模样必定是要去参加宴席。 他脚步一顿,沮丧着脸又走了。 季羽怎么说也是子砚明媒正娶的夫郎,自然能光明正大地参加宴席,站在子砚身边。 可他呢? 永远也见不了光。 以前还觉得无所谓,可如今…… 若是小五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啊! 听到声音,季羽探头看去,只看到童景元的背影。 那背影,失魂落魄,一副孤寂的模样。 看得季羽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他的处境其实没比景元兄好多少。 只是因为他如今还有用,梁王不会动他,可以后呢? 梁王往后若是想巩固地位,垂帘听政,必然要有外援。而外援,最好莫过于联姻。 梁王不可能再招驸马,就只能从四哥小五身上打主意…… 他越想越沮丧,都不愿去参加什么宴席了,可见庄姑娘认真地给他化妆,又不忍心拒绝。 庄姑娘如今为梁王办事,他若是不去,庄姑娘只怕不好交代。 他冷静片刻,又小小声地问道:“庄姑娘,你和蒋校尉如何了?” 最近他要么睡觉,要么忙,都没关心过庄姑娘的感情生活了。 庄姑娘手一顿,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重新给他拔眉毛:“除夕过后,蒋大人就回郊外的军营了,我们……仍那样……” 见她一脸的落寞,季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蒋校尉到底怎么回事?他都感觉蒋校尉改了主意,对庄姑娘态度不一样了,可为何还没有进展? 他这边为庄姑娘蒋勇的事发愁,安四则看着门口,心情颇为复杂。 他自然希望小五走上正途,娶妻生子。 可景元兄……是他的同窗好友,他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 他也不愿看景元兄难过…… 他正发着愣,庄姑娘突然道:“好了。” “羽哥儿,你看看自己,多俊啊!” 安四转头看去,一见季羽的模样,顿时一愣。 他知道羽哥儿俊,可从来不知道,盛装打扮的羽哥儿竟然会这么俊。 肤如凝脂目如星辰唇如花瓣,又俊又美,这不是天仙下凡吗? 安四嘴角上扬,走近季羽,摸着他的脸笑道:“羽哥儿,你可真好看……” 季羽抬头看着安四,满眼的星星和笑意:“四哥,你更好看。” 见他们夫夫含情脉脉对视,庄姑娘连忙拎着化妆箱走了。 快午时时,她又来了,催促道:“子砚、羽哥儿,殿下请你们去前厅呢!” 季羽起身看了眼小腹,见并不突出,这才放了心,拉着安四的手和庄姑娘并排走着,看着她略施脂粉的脸,笑道:“庄姑娘今日真好看。” 庄姑娘摇头笑道:“今日我也得在前厅侍候,这才打扮了一下。”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中的失落却逃不过季羽的眼睛。 季羽又忍不住暗叹一口气。 若是他喜欢姑娘,他必定会喜欢庄姑娘这样的。 多好的姑娘啊!长得漂亮家世好不说,还知书达理,多才多艺…… 快出院门时,只见小五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了过来,差点没和他们撞上。 安四见不得他这个样子,训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作甚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五被他训得连忙抬起头:“四哥,我知道了。” 安四这才收了收脸色,拉着季羽走在前头。 这还是季羽头一回白日里清醒地走在梁王府。 之前,要么是大晚上,要么是大早上,就算是大白天,他也是昏昏沉沉,都在梁王府住了十日了,可连梁王府长什么样他都不清楚。 如今一看,其实也就那样,比他们在青城的房子要气派雄伟不少,可跟他那个世界的雍王府根本没法比。 见他四处打量着,庄姑娘在一旁小声地道:“按理,封了王,自然有王府。可殿下说,如今国库空虚,就不要大兴土木造王府了,仍住在皇子府就好了。” 季羽未置可否。 就算是皇子府,也太简陋了些。 可见,皇帝之前对梁王并没多好,又或者说,梁王并不是个奢靡之人。 不奢靡,心思都放在布局上了,足可见梁王的厉害。 待到了主院,还未到前厅,便听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名内侍迎了上来,对安四道:“国公爷,请随奴婢这边来。” 安四拉着季羽就要走,那内侍又道:“国公爷,国公夫郎要去女宾区。” 安四眉头一皱:“什么女宾?” 他的羽哥儿比那些汉子还要厉害。 季羽也是一愣。要分开? 分开的话,他就没必要去了吧? 四哥去的男宾区都没哥儿姑娘,安全得很。 “四哥,”他正要说不去了,麻公公突然过来,躬身一拜:“国公夫郎,太子妃正等着您呢!” 季羽又是一愣,太子妃来了? 庄姑娘笑着解释道:“梁王要招待朝中大臣,女宾只能麻烦太子妃招待了。” 季羽顿时了然。 梁王相当于男主人,得接待男宾。 可梁王没有家眷,便请了太子妃接待女宾。 既然太子妃等着,那他只能去了。 见推脱不了,安四无奈地看着季羽,嘱咐道:“羽哥儿,务必要小心。若有人敢对你不敬,莫要隐忍,该说说,该骂骂。” 又嘱咐庄姑娘道:“你可要护好羽哥儿。” 庄姑娘无奈地道:“子砚,放心。” 羽哥儿可不是软柿子,再说,还有她呢! 绝对不会让人欺辱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无奈地跟着庄姑娘去了女宾区。 才到门口,就有侍女唱道:“国公夫郎季氏到。” 一进屋,只见满屋子衣香鬓影,那些贵妇人贵夫郎贵女,个个珠钗满头、衣衫华丽、浓妆艳抹…… 庄姑娘领着他朝主位上坐着的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人走去:“太子妃殿下,国公夫郎季氏到了。” 季羽屈膝施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太子妃有反应,四周更是传来吃吃嘲笑的声音。 他顿时反应过来。这太子妃这是在拿捏他? 季羽心中冷笑一声,也不管太子妃还没有让他起身,自己站直了身体,冷眼看着太子妃。 个蠢货,就会搞宫斗宅斗这一套,有本事护着你夫君啊!有本事救活你夫君啊! 见他竟这般粗俗无礼,本来慢悠悠喝着茶的太子妃顿时脸一沉,杯子一放,呵斥道:“果然是乡下来的,这般没规没矩。” 庄姑娘急了,连忙帮季羽开脱:“殿下,今日是梁王府宴客,国公夫郎并无半分不敬,何来没规没矩?” 太子妃瞟向庄姑娘,冷笑一声:“本宫倒是听说,你也是那定州乡下的?果然,一样的没规没矩。” 庄姑娘脸一沉,还要反驳,季羽对他摇了摇头。 庄姑娘,不用管我。 季羽正要再次屈膝,说要离开。 未曾想,那些围着看好戏的贵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围攻起他来。 “你看他那妆容,多少年就不流行了,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土包子。” “你看他那手,那么粗糙,估计之前一直在干农活吧?” “还有那衣裳,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也就是嫁得好,一朝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什么凤凰?他那夫君不也就是个野种吗?” 而太子妃,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任这些人议论季羽。 庄姑娘替季羽争辩:“国公爷战功赫赫,国公夫郎才华横溢,岂是你们能议论的?” 可就因为她的争辩,那些贵人又将矛头对准了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攀附了梁王,可也不过一个侍女,竟如此没规没矩……” “我可听说了,她呀!克夫,都二十了,还没嫁出去,好不容易订婚了,又将夫君克死了……” “你们不知道吧!她呀不知羞耻着呢!无媒无聘看上一个校尉了,追人都追到宝州了……” “也不知在宝州军营,那么多汉子,身子还干不干净……” “你们……”庄姑娘气得脸色煞白,就要辩驳。 季羽拦着她,看向冷眼看戏的太子妃。 说他可以,敢说四哥是野种?敢败坏庄姑娘的名声? 没门! 季羽微微屈膝,冷声道:“乡下来的也不一定全没规没矩,有些乡下来的,还懂得剑兰朱砂呢!这京城也不一定全是知书达理之人。” 太子妃正要怒斥他,可一对上他的眼睛,顿时一愣。 这么漂亮的眼睛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又听他话里的剑兰朱砂,顿时心下一惊。 这是……那神医? 季羽又看向那些贵人:“在你们战战兢兢,害怕燕军南下时,你们口中的乡下人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这位庄姑娘……” 他高举着庄姑娘的手,冷笑道:“当梁王被人刺杀时,是她勇敢地挡在前面,一剑杀死一个刺语。阎客。当你们在收拾行囊准备南逃时,庄姑娘伴随梁王,一路征战。没有他们的奋勇作战,能有你们如今的安逸?你们这样的人,也配说庄姑娘?”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成了一桩好事 怼完人,季羽拉着庄姑娘转身出了大厅。 他真是闲的,竟然来参加这样的宴席。 一群蠢货。 庄姑娘红着眼睛,紧紧地握着季羽的手。 她知道这些人坏,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坏,竟然这般肆无忌惮地污蔑诋毁他们…… 他们一走,前厅里顿时喧哗起来: “粗俗!” “无礼!” “到底是乡下来的……” 有那好事的,走到太子妃面前阴阳怪气地道:“殿下,您就容他这般无礼地待您?” 太子妃重重放下茶杯,怒声道:“闭嘴!” 训斥完人,又起身进了偏厅,心里忐忑得很。 都说太子爷活不了几日。 可服用了神医的药后,太子爷竟然熬了过来,能吃能下床了。 没想到那神医竟是那乡下来的国公夫郎…… 可忐忑了片刻,她又挺起胸,不以为然。 慌什么?既然是国公夫郎,那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高兴也得给太子爷治病。 才出主院,季羽庄姑娘竟然在前院遇上了几个淮山军军官。 这几人季羽并不认识,只是认得他们的军服。 他脚步一顿,正要打招呼。 毕竟,他们都是一家的。 可未曾想,这几人看着庄姑娘,哄笑道:“哟,这不是追着蒋勇那小子跑的庄姑娘吗?如何?都追到宝州了,可有追上?” 另一人大笑道:“哪能啊?蒋勇那小子虽然出身低贱,可也不至于娶个克夫的……” 庄姑娘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哆嗦着嘴,就要找个趁手的东西教训这几人一顿。 季羽动作比她快,拔起身边盆里的松柏,就要打他们。 畜生,敢奚落庄姑娘? 没成想,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根鞭子甩了过来,将说话的那几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抽。 蒋勇?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扔了松柏,拉着庄姑娘退到一旁,笑眯眯地看好戏。 抽,使劲地抽,抽死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竟敢这么对待庄姑娘? 同为老乡,难道不该相护相助吗? 那三人也就嘴皮子厉害,手上功夫却比不过蒋勇,被抽得嗷嗷直叫。 梁王府宴客,竟然还发生斗殴,侍卫们立马赶了过来。 正要呵斥蒋勇,可安家兄弟闻讯跑了出来。 一见阴沉着脸的两位国公爷,顿时,侍卫也不敢呵斥了,嗷嗷叫的淮山军军官也有不敢叫了。 季羽冷眼看着那三人:“把你们方才刻薄庄姑娘的话,当着军指挥使的面再说一遍。” 三人哪敢说啊!低着头,一声不吭! “怂货!就会欺软怕硬!”季羽冷哼一声,拉着庄姑娘就要走。 可蒋勇一把拉着庄姑娘:“等等。” 庄姑娘都不敢看他。 被那些贵人嘲笑还不够,还要被家乡人嘲笑,她…… 她以为蒋勇是要安慰她,未曾想,蒋勇沉声道:“庄姑娘,我爱慕你已久,只是一直自卑于出身,这才不敢妄想。如今皇上晋升我为武功大夫,虽仍然位卑,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庄姑娘,我这就央求军指挥使大人做主,向你提亲。” 季羽&庄姑娘&安家兄弟:“……” “大人……”庄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蒋大人竟然向她提亲? 蒋勇笑出一口白牙:“庄姑娘,我知你出身好家境好,又知书达理。而我,穷小子一个,混了那么多年,也只是个没品阶的校尉,这才一直不敢向你提亲。如今,终于有了些许功名在身,也不知我厚着脸皮向你提亲,你能否答应?” 庄姑娘顿时眼泪直滚,就要说答应。 季羽连忙捂着她的嘴,提醒道:“蒋大人,庄先生不在京城,这事你得先找媒婆,向军指挥使提亲,待庄先生答应了,才可!” 庄姑娘本来就因为无媒无聘被那些贵人嘲笑,若就这样答应了,岂不是更要落下话柄? 蒋勇笑了笑,对着安家兄弟就是躬身一拜:“属下这就去找媒婆。” 他才直起腰,还没动身,就听一人道:“找甚媒婆?本王给你们做媒!” “殿下?”众人愣愣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梁王,连忙躬身一拜。 只有季羽冷着脸,微微屈膝。 梁王走到蒋勇跟前,从袖带里掏出一枚玉佩,微微笑道:“本王不仅给你们做媒,还送上聘礼一份,可好?” 蒋勇又是深深一拜:“属下多谢殿下成人之美!” 安家兄弟也笑道:“我们兄弟也是要出一份聘礼的。” 季羽哼了一声:“你们兄弟不止要出一份聘礼,还得出一份嫁妆。你们可别忘了,你们可是庄姑娘的娘家人。” 说完,拉着一脸痴痴傻傻的庄姑娘走了。 待回了小院,庄姑娘仍处在被蒋勇突然提亲的震惊中。 季羽也不打扰她,在一旁静静地吃着酸梅干,让她欢喜个够。 可总算是有件喜事了。 庄姑娘这么好的姑娘,之前碰上的竟都是些人渣。 不管蒋勇为何现在才提亲,但今日蒋勇的表现,他要给一万分。 这般护妻的汉子才是真汉子。 他嘴里的酸梅干还未吃完,童景元来了。 “嫂夫郎,庄姑娘……” 见庄姑娘一脸的笑意,童景元顿时放了心,在季羽对面坐下:“方才在前院发生的事我听说了,可惜我不在,若我在,定要打烂那几个杂碎的嘴。” 季羽笑道:“放心,英雄护美,蒋大人已经狠狠教训过那三人了。” 说完这话,他又脸一沉:“没想到淮山军里还有这等嘴贱的人。” 童景元冷哼一声:“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你忘记去年的事了,那个追杀你的盖校尉不就是淮山军的?” 是哦!季羽顿时没了吃酸梅干的胃口,看一眼童景元,又看一眼庄姑娘,轻叹一口气:“就喜欢跟你们在一起。” 那些京城贵人太讨厌了。 见他生气了,童景元连忙安慰道:“莫要生气,对孩子不好。” 是,不能生气。不能因为那些蠢人气自己气孩子。季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静心。 他才静下心,安家兄弟回来了。 一进屋,安四几步走到季羽跟前,一把搂着他的肩膀,满脸愧疚道:“羽哥儿,对不起。” 季羽笑道:“四哥,你又怎么对不起我了?” 安四摇头道:“前厅的事我听说了,我不该让你去的。” 季羽也摇头:“四哥,无事,我不是骂回去了吗?她们如何,我并没那么在意,你还是好好管管淮山军营里的人吧!都是老乡,为何那般刻薄?” 安五冷哼一声:“嫂夫郎,哪里都有老鼠屎,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方才我和四哥审问过了,皆是那梅秀才的姻亲。” 原来如此,季羽脸一沉:“京城那些贵人知道这事,必定也是他们传出去的。” 安五点了点头:“正是他们说出去的。” 季羽看向仍处在激动中的庄姑娘,咬牙道:“那如何处置?” 安五沉声道:“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自然不能再留在淮山军了。” 那就好!季羽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婚事谈得如何了?” 安四脸上这才有了丝丝笑容:“已经派人回青城,问庄先生意见了。” “啊?”季羽急了:“四哥,你派人回青城,为何不和我说一声?我也有信要给我阿母呢!” 安四拍着他肩膀笑道:“那我再将人追回来?” 季羽连忙点头:“追回来。” 他都出来好几个月了,写出去的信也不知柳夫郎收到没有,也不知柳夫郎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银子用…… 可没想,等人追回来,安四派出去送信的人竟然是小六。 “国公夫郎。”一进屋,小六就要叩拜。 季羽连忙拦着:“小六,我们是一家人,无须这般多礼。” 小六笑道:“国公夫郎,是我央求的国公爷,我想回定州,想去见云哥儿。” 又是一个好汉子!季羽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起身去翻那些皇帝赏赐之物。 见状,安四连忙帮忙。 两人翻出一大摞的东西,有千年山参、有上好的皮子,还有银票等等。 “小六,这人参银票给我阿母和母亲,这个皮子给庄先生,这个给魏大人,这些给童二哥……” 听他这么一说,安五童景元也去弄了一堆的东西:“小六,这银票补品绸缎给我母亲……” “小六,这个给我父亲,这个给我母亲,这个给我侄子侄女……” 这下,小六本来只要送封信的,结果变成几个大包袱了。 好在,回定州的不止小六一个,带上这些东西倒是没问题。 等庄姑娘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说季羽童景元捎了东西回去,急了:“羽哥儿,我也有东西要捎回去。” 童景元笑她道:“晚了,小六已经走了。” 季羽安慰她道:“放心,我和景元兄都给庄先生捎东西了。” 庄姑娘仍是一脸的懊恼:“可那是你们捎的啊!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点东西都没捎,父亲真是白养我一场了……” 童景元笑她道:“谁叫你傻傻愣愣叫不醒?小六回定州也是给庄先生送信,问先生对你和蒋大人婚事的意见,你还想拖多久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护妻狂魔 一听是这事,庄姑娘立马不懊恼了。坐在季羽身边,一脸灿烂的笑意,笑得季羽几个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好事将近,他们能不高兴吗? 可没高兴多久,梁王来了。 梁王一来,童景元庄姑娘立马退了出去。 梁王拉着季羽的手,一脸的歉意:“羽哥儿,今日真是委屈你了。” 季羽淡淡地道:“无妨。我也说回去了。” 又请罪道:“殿下,得罪您的贵客,请赐罪。” “羽哥儿。”安四搂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有何错?为了大康,为了太子为了皇上,你身怀六甲还拼了命的造兵器制药炼丹。” 又摸着季羽带着薄茧的手,摇头道:“这些茧子都是磨出来的,可竟然被她们那群一无是处的无知妇人嘲讽……” 安四忍无可忍,冷声道:“殿下,我们本就是小地方来的,和这里格格不入,我也从未想过要留在京城。殿下,我们兄弟想回定州。” 梁王很是无奈:“承嗣,本王知道你们委屈。可如今京城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和承儒羽哥儿若是走了,你让本王如何是好?” 安四直言道:“殿下明明知道我等不愿去见客,却非要我们去。我倒罢了,一个汉子,被人说几句,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羽哥儿,怀了我的孩子还要去被人嘲讽奚落。殿下,您从小在京城,在宫里长大,京城这些权贵是什么人,您难道不知道?难道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对待羽?您既然知道,还让我们去,您不就是想看着羽哥儿被人欺凌折辱?” “还有庄姑娘?您忘了当时在宝州,庄姑娘是如何舍身护您了……” 季羽一把拉着安四,不让他再往下说。 这些话只对那些懂感恩的有用,不感恩的人,你对他提昔日的恩情,他只会记恨在心。 可面对安四如此严厉的指责,梁王并未生气,只轻叹一口气,无奈地道:“承嗣、羽哥儿,这事确实是本王的疏忽。可并非本王的本意。本王虽是哥儿,可若是和她们一样,只知道嚼舌头根子搬弄是非,又岂能有如今的一切?” 季羽连忙起身,对梁王拱手道:“殿下莫怪,四哥也是太气了才口无遮拦。” 这话倒是没错,梁王若真是那等无知妇人,又如何能以皇哥儿身份封王? 每日里跟那些皇子们斗就已经够费心费力的了,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梁王拉着他坐下,轻叹一口气:“确实是本王疏忽。梁王府没有家眷,本王只能请太子妃来接待女宾。” “这太子妃……是废后给太子定下的。并非我兄弟中意的。你想想,废后想让九皇子成为储君,岂会让太子娶个聪慧贤良的?” 季羽暗叹一口气。 他也觉得奇怪,太子妃这种人,不说能和梁王比聪慧,但能嫁给太子,必定也是名门贵女,既然是名门贵女,那必定教导有方、聪慧得体。 怎会如此愚不可及? 原来如此。 见他脸色不再冷淡,梁王笑了笑:“还是羽哥儿通情达理。” 又保证道:“放心,往后府里再也不会办这等无聊的宴席了,也不会再有人敢轻视你们了。” 又道:“好了,你多歇着,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等梁王终于走了,安四在季羽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叹气道:“羽哥儿,你没必要委屈自己为他说话。” 季羽摇头笑道:“有四哥这么维护我,我不委屈。” 四哥这样的夫君,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以前安母刻薄他,四哥敢顶撞安母,维护他。 如今,面对的可是梁王,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会为夫郎说。 可四哥不怕,照样顶撞梁王,维护他。 他方才对梁王示弱,并不是委屈求全隐忍,而是为了以后的退路。 梁王这人,如今权势滔天,却被一个半路认回来的儿子这般指责,却丝毫不生气在意。 在古代这不可能,不合常理啊! 这般隐忍的人才可怕呢!指不定往后要如何呢? 他示下弱,也是为以后保命啊! 安四本来满腔怒火的,可被季羽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消了气,握着他的手,轻叹一口气:“羽哥儿,你为何这么好呢?” 季羽笑眯眯地道:“四哥更好。” 安五恨不得捂着脸。 四哥嫂夫郎,我还在这里呢! 摸了会手,安四突然想起什么,起身翻箱倒柜不知找着什么。 季羽忍不住问道:“四哥,你找什么?” 安四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想给你找找手脂。” 他的羽哥儿比天仙还要美,竟然被那些蠢妇嘲讽手粗糙,明日见了那些妇人的夫君,他定要他们好看。 季羽愣愣地看着他。 四哥…… 安五无奈地叹一口气。 这还是他那个受了伤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四哥吗? 怎么面对嫂夫郎时,突然变得如此体贴细腻了呢? 叹完气,安五说起了正事:“四哥,我想回定州。” “这里和我想象的不样,我不喜欢。燕军赶走了,失地也收回了,我如今也是副军指挥使了,够了,我想回定州。” 没找到手脂,安四只得回了季羽身边:“我也想回去。” 可如何回得去? 至少如今回不去。 方才梁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今的形势,太子没登基前,他们走,梁王就会孤立无援。 若是梁王败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不能让他的夫郎孩子出一点点事。 季羽也深深知道这一点。 他们如今和梁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哪能容易离开? 三人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童景元庄姑娘推门进来。 庄姑娘脸上带着羞涩的笑,仍沉浸在幸福当中。 季羽抬起头,笑了笑:“这都多久了,还高兴成这样?” 童景元笑着摇头道:“方才梁王任庄姑娘为梁王府一等女官,庄姑娘往后可不再是什么侍女了。” 季羽盯着庄姑娘看了片刻,见她是真开心,没有丝毫不愿意,只得道:“恭喜啊!” 他其实是不怎么想庄姑娘留在梁王身边的,就怕到时庄姑娘无法脱身。 可既然庄姑娘愿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确实是大喜事,双喜临门。”童景元起哄道:“趁今日蒋勇在,晚上我们聚聚,一起吃个饭如何?” 这事,安家兄弟自然没意见。 季羽更没意见。最近他闭关,整日窝在屋里,快憋死了。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童景元立马忙活起来,托人去外面酒楼买酒买菜。 庄姑娘心里记着方才羽哥儿被贵妇人嘲讽手粗糙之事,拿来手脂,要给他擦手。 可季羽抽手就要拒绝。 他一个男人,手粗糙点就糙点,没什么关系。 可一见那用瓷瓶装的手脂,又拿起来看了看闻了闻,又让庄姑娘给他涂了一点。 庄姑娘说这是京城最好的手脂了,可季羽觉得太差了。 “不好闻,不好看。” 一股子恶心的油腻味,跟当初在北边打仗时景元兄给他的冻疮膏差不多。 庄姑娘一愣:“手脂管用就好了。” 季羽感受了一下效果,也不好用。 “一点都不滋润。” 等童景元蒋勇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突然有了个主意。 庄姑娘跑去帮蒋勇摆酒菜去了,季羽则拉着童景元问道: “景元兄,有没有兴趣一起琢磨琢磨更好用的手脂?” 童景元一愣:“手脂?” “嗯!”季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手脂瓶给他看:“如果我制出质地更细腻、气味更好闻、效果更滋润的手脂,你觉得在京城销量会如何?” 他得挣钱,有了钱,以后跑路,他用钱砸出一条路来。 童景元如今是强颜欢笑,根本没什么心思做生意,可他也理解季羽的打算,看着瓶子里跟猪油没什么区别的手脂,沉思片刻:“你先制出来,我看看成品如何再说。” 他是个汉子,不是那等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妇人,若想一直和小五在一起,他也得努力。 安四无奈地看着季羽:“你已经这么辛苦了,就不要再弄什么手脂了。” 季羽笑着摇头道:“不辛苦。” 比起勾心斗角,弄个手脂辛苦什么? 待摆好饭菜,庄姑娘笑眯眯地来拉季羽:“羽哥儿,来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得甚欢。 庄姑娘今日事业爱情双丰收,人逢喜事自然高兴。她高兴,蒋勇也高兴。 两人挨在一起,虽未说什么话,可蒋勇不时地给她夹个菜打个汤,那宠妻的模样虽比不上安四,却和安五差不了多少。 欲。演他们俩高兴,季羽就高兴。 季羽高兴,安四就高兴。 大家都高兴,童景元即使一肚子烦心事,也只得打起精神高兴。 担心的事还未发生,至少他如今和小五还好着呢! 童景元高兴,小五自然也高兴。 景元哥为了他们的未来担心得夜不能寐,整日郁郁寡欢,今日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可得多吃些。 没一会,童景元面前的碟子便堆满了安五夹的菜:“景元哥,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双胎? 见小五这般体贴,童景元不再强颜欢笑,而是变得真正开心起来。 就算以后他们不得不分开,至少小五对他好过。 六人三对吃得甚是开心,可饭还未吃完,麻公公来了。 宫里来人了,送皇上的赏赐来了。 国师炼制的丹药很是有效,皇帝服下后,吃饭香了,睡觉沉了,走路也有劲了。 特赏白银一千两,并玉饰无数。 因国师如今在闭关炼丹,治赏赐之物便由梁王代收,然后送到听风居来了。 走之前,麻公公压着嗓子对安四道:“宫里的人方才说了,请国师务必多多炼些延年益寿的丹药。” 说完,还看了眼季羽。 待麻公公走了,蒋勇庄姑娘皆目光灼灼地看着季羽。 尤其是蒋勇,心中啧啧不已。 竟然还会炼丹?还有什么是季羽不能做的? 季羽被他们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很是无奈,他哪里会炼丹了? 还不是弄些维生素糊弄皇帝? 至于麻公公说的那些效果,应该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安慰剂效应。 可这种事他又无法解释,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吃过饭后,蒋勇走了。 今日是因为有公务才来的梁王府,还得趁天黑前赶回郊外的军营呢! 蒋勇要走,庄姑娘自然要送。 童景元担心他们孤男寡女地会被旁人非议,连忙跟上,一同相送。 安五看了眼他一脸无可奈何的嫂夫郎,叹了口气,也去送蒋勇。 安四扶着季羽回了内室:“羽哥儿,要是太累,就歇歇。丹药以后再炼。” 季羽躺在床上直叹气。 这一天天的,都不能安心地吃个饭了。 安四摸着他微微隆起的小腹:“羽哥儿,累吗?瞧你气色不好,要不要请麻公公过来把下脉?” 季羽摇头道:“不必。” 又道:“四哥,我想闭关,谁也不见。” “不,庄姑娘和景元兄还是要见的。” 若没个说话的人,他只怕要憋死。 他嘴里说着话,小腹被安四轻柔地抚摸着,摸着摸着,身体突然燥热起来。 不止他燥热不已,安四看着他漂亮的妆容衣裳,也是欲火焚身。 他的羽哥儿可真俊。 安四倾身朝季羽压去,亲吻着他的唇,喃喃地道:“羽哥儿,麻公公说,满四个月就可以做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季羽只觉欲火喷薄。 如今不再反胃,精神也好了,然后饱暖思淫欲,他又想起以前和四哥在床上那些事。 越想越激动,安四来亲他,他配合地张开嘴,安四摸他,他立马跟软了骨头一软在床上,任安四的大手在他衣裳里游走胡作非为。 “四哥……”他很快被亲吻被抚摸得脑子迷迷糊糊起来,紧紧抱着安四,喃喃道:“四哥,我想要……” 安四比他更想要,扒了他身上的衣裳,从头舔到下,舔得季羽嘴里发出甜腻的呻吟声,扭着细腰,打开腿夹着他的腰。 安四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了自己的衣裳,将季羽翻了个身:“羽哥儿,我来了……” 这还是几个月来他们头一回做这事,两人皆激动不已,恨不得活吞了对方。 可安四再激动,也记得羽哥儿如今还怀着孕,舒爽过一回后,便不敢再弄了。 倒是季羽觉得没要够,缠着他还想要。 安四一边压着自己体内喷薄的欲望,一边给他按着腰,哄道:“羽哥儿,够了,细水长流啊……” 直到把季羽哄睡着了,他才敢松开手,自给自足做起了手活。 边弄边咬牙切齿:等羽哥儿生了后,他定要做个天翻地覆! 欲望得到满足,季羽自然神情气爽,精神大振,待翌日庄姑娘送来补品,他写了长长一列清单:“庄姑娘,你去准备这些,我要开始制作手脂了。” 庄姑娘一愣:“羽哥儿,你不炼丹了?” 季羽敷衍地点了点头:“炼!” 炼丹还不是小事一桩? 见他精气神很不错,庄姑娘放下心来,照着他写的单子将东西采购全了,送到听风居。 然后每日都来看他,看看手脂制作进度如何? 再顺便带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今日安家兄弟又和谁比试,将人揍得鼻青脸肿了。 东边的海匪又上岸杀了多少人啊! 昨日哪个皇子又如何讨皇上欢心,送了多少个美人啊! …… 如此这般,日子过得倒是很清闲。 待季羽终于捣鼓出手脂,递给庄姑娘:“看看、闻闻、试试,效果如何?” 庄姑娘接过闻了一下,顿时眼睛一亮:“好香啊!一股子奶香味。” 又扣出一点瞧了瞧,质地半透明,细腻又清爽。 在手背上擦了擦,无比滋润。 “羽哥儿,这手脂可真香真好看真好用。” 季羽站了起来,扶着腰绕着圈子走着:“那就好,去叫景元兄来。” 等童景元来了,见了季羽做的手脂,自然也是诧异不已:“这个可真不错。” “自然不错。”季羽在榻上坐下,问道:“景元兄,你觉得好卖吗?” 童景元笑道:“肯定好卖!” 季羽点了点头:“再换个包装。” 童景元一愣:“什么包装?” “就是这个。”季羽将庄姑娘拿过来的手脂罐子递给他看:“这个罐子太丑。景元兄,你去烧瓷器的地方瞧瞧,弄一些漂亮的瓶瓶罐罐,上面画朵花画个美人,尽量弄漂亮点,这样一包装,必定更好卖。” 童景元是商人,自然懂这些,没两日就带回几个样品给季羽看:“这些怎么样?” 季羽挑了个美人赏桃花的:“这个行。” 其实一点都不好看,但比之前的罐子好看多了。 若是有玻璃瓶子就好了。 童景元拿出账本,说着在京城买铺面请掌柜伙计的费用,商量着手脂的价格,对前景很是看好。 季羽看了会账本,又看向一旁的庄姑娘道:“景元兄,这手脂的利润……你三我三梁王三庄姑娘一,如何?” 童景元自然没意见。 在京城做生意,若是无人罩着,那可做不下去。 他们身在梁王府,自然要请梁王罩着,分三成的利润出去,也是正常。 至于庄姑娘的一成,童景元也不在意。 他一向将庄姑娘当妹妹看,自然希望庄姑娘过得好。 可庄姑娘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未做,为何给我?” 季羽笑道:“你怎么就什么都没做?这材料不是你给我找的?你没给我提意见?” 见庄姑娘还要推辞,他笑道:“好了,就算我给你添的嫁妆。” 说完起身朝内室走去:“我累了,我得歇着了。” 他要歇,童景元庄姑娘自然不敢烦他,连忙退出房间。 庄姑娘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童景元,红了眼睛。 童景元安慰她道:“你把嫂夫郎当家人,他自然也会把你当家人,莫要多想。” 庄姑娘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 晚上安四回来,季羽边喝他喂的鸡汤,边问道:“四哥,你又和人比试了?” 安四无奈地笑了笑:“庄姑娘跟你说的?” 又脸一沉:“他们不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吗?那般猖狂,我自然看不惯。” 他自然不会因为别人的轻视沉不住气,他揍的那些人皆是那日梁王府宴席欺辱过羽哥儿的那些妇人夫郎的夫君。 他自己可以忍耐,但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夫郎。 待季羽喝完鸡汤,安四放下碗,脸上不自觉地浮上郁色。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问道:“四哥,你怎么啦?” 安四轻叹一口气:“东边沿海,海匪上岸大开杀戒,死伤百姓数千人。” 原来是为了这事。季羽松了一口气:“四哥,你是怎么想的?” 安四摸着他比前几日又大了一些的小腹:“我自然是想去东边杀海匪。” 季羽轻叹一口气:“四哥,海战和陆战可不一样。必须得有大吨位的海船,还得有训练有素的海军,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 安四点了点头:“我知道。也正因为我大康海军几乎没几艘像样的海船,更无训练有素的海军士兵,这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匪上岸烧杀抢掠而无可奈何。” 季羽无奈地看着安四:“四哥,梁王是何态度?” 安四摇头道:“他虽然也着急海匪之事,可更在意皇上和太子。” 季羽开导道:“四哥,这也没错。若是没站稳脚跟,就算梁王有一颗大战海匪的心也无用。” “四哥,海匪虽然猖狂,但他们只能不定时地骚扰沿海百姓,暂时对大康构成不了危险。他们不敢上陆地的。” 安四点了点头:“这我知道。” 他就是心里难受。 看着百姓遭受这般残杀,他能不难受吗? 好在,他难受的心转天便被治愈了。 麻公公来取太子的药丸、皇帝的丹药时,顺便给季羽把了下脉,把着把着,他突然眉头一皱。 安四心口顿时一紧,连忙问道:“麻公公,是有不妥吗?” 麻公公皱着细细淡淡的眉头感受了片刻,又松开手拱手笑道:“国公爷,恭喜!国公夫郎怀的是双胎。” “双胎?”安四季羽夫夫皆是一愣。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浪荡的夫郎 “嗯!”麻公公笑道:“正是双胎,咱家这就将这等喜讯告知殿下去!” 待他走了,脚步声远去,安四季羽才回过神来,夫夫俩对视一眼,然后安四一把抱起季羽,大笑道:“羽哥儿,你真厉害!” 要么不怀,一怀就是双胎。 季羽虽仍然对男人怀孕一事有些抗拒,但对双胞胎还是高兴的。 有了双胞胎,四哥不会再要他怀了吧? 转了几个圈,安四又小心翼翼地将季羽放床上,掀起了衣襟,温柔地摸着隆起的小腹,笑眯眯地道:“羽哥儿,可得仔细了,双胎啊!” 季羽无奈地笑道:“我又不出去跑跳,不会有事的。” 安四将脸贴着他的肚皮,听着里面的动静,笑眯眯地听了半天,也没见动静,只得又摸了摸,一脸惋惜地道:“怎么不动呢?” “是不是姑娘啊?” 季羽心口一紧:“四哥,你嫌弃姑娘啊?” 四哥不会重男轻女吧? 到时生两个姑娘,然后四哥再逼着他生…… 安四直起腰,无奈地看着季羽:“怎么会?只要是你生的,生个球我也喜欢。” 季羽差点被他气笑了:“你才生个球呢!” 夫夫俩正相视而笑,安五童景元庄姑娘来了。 “羽哥儿……”庄姑娘激动得嘴角都合不拢了:“双胎啊!你可真厉害。” 童景元送来一大堆吃的:“嫂夫郎,双胎可要多吃些。” 安五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道:“嫂夫郎,太好了,等生下来,一次就将我们兄弟的事都解决了。” 季羽一愣:“什么意思?” 安五看了眼安四,见他四哥瞪着他,连忙摇头道:“没事没事……” 季羽还要问,院子里有人道:“禀国公爷,去定州送信的人回来了。” 小六回来了?季羽顿时忘了安五的话,挣扎着要起来。 “小六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才二十天啊! 安四连忙按着他,急得心肝痛:“祖宗啊!你躺着罢,叫小六进来就是。” 又解释道:“小六是快马加鞭,自然快。那官船可比不了。” 他们说话的当中,小六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将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擦了把脸,看着屋里一脸期待的几人,笑出一口白牙:“国公爷、国公夫郎、童老板、庄姑娘,我回来了。” 几人齐声问道:“小六,我阿母&母亲&父亲&家人如何?” 小六笑道:“好好好,都好。都给你们写了信,带了东西呢!” 然后看向季羽:“国公夫郎,柳夫郎云哥儿水哥儿都好,就是想念您得紧。” 又翻出一个包袱:“我跟柳夫郎说了您有身孕一事,柳夫郎云哥儿连夜给你做了抹额肚兜……” 又看向安家兄弟:“两位国公爷,柳夫郎将安夫人照顾得很好,就是很想你们两位,哭得厉害。” 又翻出一个包袱:“这都是安夫人给你们做的靴子……” 安家兄弟对视一眼,心里难过不已。 在他们心里,只当安母是母亲,可又不敢将安母接来京城,担心梁王不悦,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小六又翻出一个包裹看向庄姑娘:“庄姑娘,庄先生也甚好,你和蒋大人的婚事,先生也答应了,还问你们会在哪里举办婚事,到时他送嫁妆来……” 庄姑娘接过包袱,哭得眼泪汪汪:“父亲……” 小六又将两个包裹递给童景元:“童老板,您家人也很好,这都是您父母哥嫂给您的东西……” 接了东西看了信还不够,几人还拉着小六,非得问个仔仔细细。 直问到小六说得口干舌燥,疲惫不已,天色发黑。 小六起身道:“国公爷,小的还得回军营见蒋大人呢!我也回了淮山,见了蒋大人的母亲,蒋夫人也捎了东西……” 安四大手一挥:“你不着急回去,先去梳洗,我派人去军营叫蒋勇来。” 一听要将蒋勇来,庄姑娘立马不哭了。 她也有二十日未见过蒋勇了,心想得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庄姑娘带小六去梳洗,童景元去安排饭菜,安家兄弟季羽捧着各自的包袱和信沉默的沉默,难过的难过。 “四哥……”季羽翻看着那些抹额小肚兜,难过地道:“等回了定州,我再也不想离开阿母。” 安四放下手中靴子,搂着他安慰道:“好,我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安五收好安母的信,哽咽道:“嫂夫郎,多谢柳夫郎照顾我母亲。” 季羽挤出笑容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客气了。” 也不知道柳夫郎有没有受气? 应该有受气,毕竟,安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又将柳夫郎的信给安四看:“四哥,你看,我阿母给云哥儿小六办订婚酒了。” “是吗?”安四挤出笑容道:“那是好事啊!” 安五也道:“那我得赶紧给云哥儿准备一份嫁妆。” 待蒋勇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正好童景元也将酒菜买回来了,小六也沐浴好了。 待小六将蒋母的包袱递给蒋勇,自然又是一顿伤感。 好在,翻了包袱,蒋勇拿出一只玉镯子,递给庄姑娘,脸色凝重地道:“佩茹,这是我母亲给媳妇的。” “就是成色有些不好,你若是……” 他话还未说完,庄姑娘一把接过,套在手腕上,赞叹道:“好漂亮,我好喜欢。” 又展示给季羽看:“羽哥儿,快看,勇哥母亲给我的。” 见他们已是“佩茹勇哥”地叫着,季羽放了心,附和道:“真好看。” 晚饭吃得甚好,大家聊着家乡的事,吃着家乡带来的食物,个个心情愉悦。 待吃完饭,又坐在一起喝着茶聊着天。 聊得正好时,庄姑娘被叫走了。 梁王回来了,庄姑娘得当值了。 她一走,喝了酒的童景元仗着酒劲故意问道:“蒋大人,我还一直以为你向庄姑娘提亲,是为了化解那日旁人对庄姑娘的污蔑,今日一瞧,就知道自己错了,你是喜欢庄姑娘的,对不对?” 季羽连忙看向蒋勇。 他也有同样的担心,方才也一直观察着。 见蒋勇看庄姑娘时,眼中皆是笑意,语气又极为温柔,他也觉得应该是喜欢的。 被几人盯着,蒋勇摇头无奈地道:“佩茹这么好的姑娘,我哪能不喜欢?” 童景元却不依不饶:“我可还记得,当初在宝州,我们到的第一晚,你对庄姑娘那般冷漠无情。” 安五推了推他,制止道:“景元哥……” 干嘛说这些? 可童景元就是要说,他算是庄姑娘的娘家人,自然希望庄姑娘找个真心爱她的如意郎君。 他定要弄清楚,蒋勇是如何想的。 上回梁王府寿宴那日他就想问了,可当时找不到机会。 面对他的质疑,蒋勇脸色变得黯然,放下茶杯,轻叹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佩茹来宝州找我时,我真的很感动,能有一位姑娘这么不顾一切地来找我……”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只是有所顾忌。你们不知,当初在涠洲青楼找到梅秀才,我等回了军营没几日,庄先生便派人找来了……” 后面的话,他低着头,不肯说了。 可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都猜得到发生了何事。 童景元红了脸,起身拱手道:“蒋大人,是我无礼,错怪你了。” 蒋勇抬头笑了笑:“无事。你们担心也是正常的。” 又道:“其实,我也害怕,怕自己战死了,拖累佩茹。” 这话说得几人又唏嘘不已。 若不是季羽的火炮,他们只怕真的战死了。 若死了,活下的那个人要如何活啊? 待夜深,人散了。 季羽窝在安四的怀里,叹气道:“庄先生也真是……” 竟然还偷偷地派人去找蒋勇的麻烦。 蒋勇虽然未提庄先生的人说了什么,但他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你一个行伍粗人,也配得上我家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少做梦了。若是再敢纠缠,凭着我庄家的人脉,必定要将你赶出军营…… 安四摸着季羽的小腹,轻叹一口气:“庄姑娘婚事一事,先生确实顽固,做得确实不好。” 摸着摸着,又摸得两人欲火焚身。 安四想着季羽肚子里的双胎,不敢放肆地做,只敢轻轻地做,就怕伤了孩子。 他这般温柔,钓得季羽欲火下不去,难受得紧。 将安四一掀,人往他身上一坐,自给自足起来。 等满足了,季羽又忐忑起来。 四哥不会嫌他浪荡吧? 哪有夫郎这般主动的? 可安四就喜欢他这样:“羽哥儿,你若是以后都这般热情,那就好了。” 反正在安四眼里,季羽怎么样都好,怎么样他都喜欢。 喜欢,心情自然就好,之后的几日,听风居里都是欢声笑语。 直到正月最后一日。 因为昨夜又折腾了,季羽睡得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等了许久也未见庄姑娘送吃的来。 他饿得受不了,下床穿了衣裳出了屋。 他想去找找庄姑娘,可还未出院,就见童景元黑着一张俊脸,气冲冲地进了院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竟敢给四哥送美人? 见季羽要出去,童景元心一慌,赶紧拉着他往回走:“嫂夫郎,这是要去哪儿啊?外头多冷啊!” 外头确实冷,都快出正月了,还冰天雪地的。 季羽轻叹一口气:“可我饿啊!” 童景元连忙道:“我去给你弄吃的,你进屋吧!” 见他一副急不可耐,恨不得推他回屋的架势,季羽盯着他打量起来:“景元兄,外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童景元连忙否认:“没有。” 说这话时,童景元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季羽眉头一皱,又问道:“景元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童景元立马否认道:“哪有的事?” 见他目光微微有些躲闪,季羽才不信这话:“景元兄,你就说吧!到底什么事?是四哥纳妾了?” 除了这种事,他不知道童景元为何要拦着他。 童景元被他这话说得一时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道:“子砚那么喜欢你,怎会纳妾?就是……七皇子给子砚小五送美人了。庄姑娘正交涉这事呢!” 原来是这事!季羽如今正是孕期,激素分泌和平时不一样,情绪容易激动,顿时来了气:“他们凭什么给四哥小五送美人?” “关这些鸟人啥事?” 童景元心里也正烦这事呢! 拉着他进屋一起骂:“真是送美人送上瘾了,给皇上送,给太子送,给梁王送,如今还给子砚小五送,简直无耻。” 季羽一愣,注意力顿时跑偏了:“他们还给梁王送美人?” 童景元无奈地看着他:“给梁王自然是送汉子美人。” 方才不是还在为子砚小五的事生气吗?怎么突然就说梁王了呢? “汉子美人?”季羽很是诧异:“长得高大健壮的那种,还是清俊秀美的那种?” 他知道四哥不会接受美人,自然没甚好担心的,自然被梁王的事吸引过去。 童景元摇头道:“不清楚,待会儿等庄姑娘来了一问便知。” 他们正说着话,庄姑娘来了,送来了饭菜。 可季羽此时没了吃饭的心情,问道:“庄姑娘,如何?美人如何安置的?” 庄姑娘无奈地看着童景元。 是你给羽哥儿说的吧?怎么能说呢?羽哥儿万一着急上火,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童景元也无奈地看着她。 不是我说的,是嫂夫郎自己猜的。嫂夫郎这般聪明的人,瞒不住。 “羽哥儿……”庄姑娘放下托盘,又是打汤,又是打饭夹菜:“今日厨房炖了鹿蹄筋,尝尝……” 见季羽不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得轻叹一口气:“羽哥儿,你还不知道子砚?他是坚决不会要什么美人的。可七皇子送来的美人我没办法,只能等殿下和子砚小五回来,他们自己来做主。” 可季羽想知道的不是这个,童景元替他问道:“嫂夫郎想知道,送给梁王的美人是什么样的?” 庄姑娘无奈地看着季羽:“高大健壮的、文质彬彬、漂亮的,各式各样的都有。” 季羽点了点头。 看来准备得挺齐全的。 也不知道梁王会不会收? 到了晚上,季羽正给太子配药呢!安四一脸阴沉地进了屋。 季羽抬头看他:“四哥,你怎么啦?” 怕他着急,安四连忙收了收脸上的阴沉:“无事。” 又挤出笑容笑了笑:“今日累吗?孩子好吗?有没有踢你?” 季羽摸了摸小腹:“还行,有踢,但不多。” 其实,比起之前又吐又困,如今是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能吃能喝能睡,肚子也不大,挺好的。 安四摸了摸他的肚子,一脸惋惜地道:“我何时才能感觉到孩子踢你啊?” 季羽将药装进小瓷瓶:“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得去问麻公公。” 他虽然不像之前那般抗拒怀孕一事,但仍不能坦然面对。 四哥想和孩子互动,想和他讨论这事,他仍是抗拒的,能岔开话题就尽量岔开。 “四哥,七皇子送来的美人,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美人,安四刚好一点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收回手,眯着眼睛咬牙道:“反正我是不会要的,全给殿下了。随他怎么处置。” 季羽还想问梁王如何处置那些美人,可见四哥这个脸色,他又不敢问。 果然,安四一捶桌子,气呼呼地道:“他们明明知道我不会收,还送来,无非就是想膈应我、气你。这些人,等着吧!” 季羽试探地问道:“皇上对这些皇子如何?宫里可有消息,皇上要改立哪个皇子为储君?” 安四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有,应该是七皇子。” 七皇子,就是给四哥小五送美人的那位?季羽连忙问道:“那七皇子品性如何?跟梁王关系如何?” 安四冷笑一声:“坏着呢!” 当初在宴席上嘲讽羽哥儿的就有七皇子的家眷,今日送美人也是七皇子…… “和梁王、太子的关系,表面上还算和睦,可他母妃是害死元后的嫌疑人,也因此死了。” 季羽心里忐忑起来:“四哥,万一七皇子成了新储君,成了皇帝,那我们……” 他并不知道梁王的打算。 他之前全是猜测,猜梁王必定不会让皇权旁落,必定会让皇帝死在太子前面,死在改立储君前面。 可这都是他的猜测。 毕竟,这弑父的事,梁王不一定做得出来。 他还在忐忑,未曾想,第二日早上,天还未亮,梁王府突然大乱起来。 听到外面哭哭啼啼,安四立马醒了,正要出去查看,季羽也醒了。 “四哥,怎么啦?” 安四按着他不让他起来:“羽哥儿,你躺着,我出去看看。” 安四披了件外袍,刚打开门,麻公公便进了院子,慌慌张张地道:“国公爷,快快快去宫里,皇上驾崩了……” 听到声音,季羽一愣。 他昨晚还在想皇帝的事,今天就驾崩了? 他爬了起来,衣裳也没来得及披,跑到门口问道:“麻公公,皇上是怎么驾崩的?” 麻公公看着他,脸色很是尴尬,没回答他,只道:“国公夫郎,您快去穿衣,也要同去宫里的。” 安四只愣怔了片刻,又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扶着季羽回了内室,给他穿衣穿靴子,又道:“羽哥儿,又要让你受罪了。” 皇帝驾崩,臣子都得跪,还不是跪一时半会,也不知羽哥儿受不受得了? 又嘱咐道:“若是实在扛不住,就装晕倒。你如今还有身孕,谁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待两人穿好衣裳,和急匆匆出屋的安五在院子里碰了下头,又一同往前院赶去。 梁王已等在那里了,一身的麻衣孝服,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季羽他们才到前院,就有内侍侍女过来帮他们穿孝服。 待穿戴好了,又被推上马车。 马车“哒哒”地往宫城赶去。 季羽紧挨着安四,偷偷地打量着梁王。 他想从梁王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 看皇帝的死是不是跟梁王有关。 可梁王表情仍一如既往从容淡定,既不高兴也不难受更没有做贼心虚。 看了片刻,见梁王看过来,季羽连忙收回目光。 他才低下头,就听梁王轻叹一口气:“羽哥儿,又要委屈你遭罪了。” 季羽摇头道:“无妨,我顶得住。” 梁王也嘱咐道:“若是扛不住,就装晕倒。本王的孙儿更重要。” 孙儿?季羽一愣。 梁王虽然说自己是四哥小五的亲生阿母,可从来没有逼迫他们叫过阿母。 四哥小五对待梁王也一直淡淡的、远远的,而梁王也不在意。 他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府里,可接触十分少,疏远得就像上下级的同僚。 可今日竟然说什么孙儿…… 安家兄弟也是一愣。 尤其是安四,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他们之前说好了的,待京城事定,他们兄弟就回定州。 梁王也从未对羽哥儿肚子里的孩子表示过亲近,如今这是何意? 不会是想留下他们吧? 见他们三人诧异地看着自己,梁王轻叹一口气:“本王确实不是个好阿母。本王生在皇家长在皇家,享尽荣华富贵,可也几乎未感受过普通老百姓的亲情。父皇并不爱我母后,娶我母后也是因为太后之命,他有爱妃爱子,反正不爱我们兄弟。而本王母后,一辈子都在和那些嫔妃争斗,对我们兄弟爱护极少。本王从未感受过亲情,自然不知何为亲情,也不知如何对待你们,但这并不代表本王不关心你们……” 这话说得三人皆低下头,一阵沉默。 在无爱且勾心斗角的家庭中长大,冷漠一些也是正常。 至于关心……还是不要了,就像之前那般疏远挺好。 马车很快到了宫城,安四扶着季羽朝福宁殿走去,一路上只听哭声震天。 安四安五虽是外孙,可赐姓慎,也得去灵堂跪着,只是,得分开跪。 安家兄弟跪汉子这一边,羽哥儿被安排去了女眷那一边。 跟着那些妃嫔公主皇子妃哭哭啼啼个不停。 倒也不是一直跪着,而是轮流跪,轮流哭灵。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皇帝驾崩 几轮下来,听那些宫女内侍窃窃私语,季羽这才知道。 皇帝原来是死在美人身上,死于马上风。 这让季羽很是无语,都虚弱憔悴成那样了,皇帝怎么还有心做那事? 这下驾崩了吧? 皇帝驾崩了,朝堂顿时吵吵闹闹。 吵着谁继任皇位? 绝大部分大臣站太子。 毕竟,如今可不是战前,废后九皇子都被囚禁在大宗正寺,成了庶人,如今的梁王可是一手遮天。 也有站其他皇子的。 其中七皇子的呼声最高。 这些人反驳的话就是:太子病成那样,只怕命不久矣,如何能继位? 可太子党反驳道:“太子身子一日好过一日,怎就命不久矣?尔等这般诅咒太子,是何居心?” 又有人指责七皇子:“若不是你不停地给皇上送美人、送助兴药,皇上至于这么快就驾崩吗?” 朝堂上为了谁继任新皇一事吵吵闹闹个不休,而驭。艳。灵堂女眷这边,太子妃和七皇子妃也吵个不停,只差揪头发撕衣服了。 季羽看了片刻,这七皇子妃他记得,曾在梁王府的宴席上嘲讽过他。 当时两人那般齐心协力地挤兑他,如今却为了皇位打起来。 打得好! 他就站在一旁,冷眼看戏。 在他看来,有梁王在,七皇子不可能继位。 可未曾想,晚上又出事了。 本来就病得奄奄一息的太子爷在灵堂突然发病。听隔壁咋咋呼呼喊御医,季羽也不管规矩了,连忙往那边冲去。 若太子死了,他们几个都得死。 可中间有侍卫拦着,不让过去。季羽正想着该怎么混进去,就见太子妃冲了过来:“让本宫过去,本宫可是太子妃……” 趁他们拉拉扯扯之际,季羽顺利地进了主灵堂。 只见一屋子的麻布孝衣。 灵堂最前面,太子脸色发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直抽抽。 梁王搂着他,大声呼喊着:“太子太子……” 安家兄弟将他们二人紧紧护着,就怕有人趁机生事。 见季羽进来,安四连忙道:“羽哥儿,快来瞧瞧。” 瞧什么?不用看,季羽都知道是中毒。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上前翻开太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道:“快快灌牛奶和蛋清……” 除了这个,他一时也想不出其它法子。 牛奶很快来了。 宵夜里就有牛奶,现成的。 季羽不敢灌太子,交给梁王,让他灌。 梁王虽是个哥儿,却比汉子还果断,掐着太子的下颌,就往嘴里猛灌。 灌完,季羽又指导梁王给太子催吐。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吐出一大滩发黑的食物残渣后,太子脸色好了不少。 然后,御医来了。 之后的事,季羽就帮不上忙了。 太子被抬去内室诊治,梁王看向众孝子孝孙,冷声道:“敢毒害储君,若是让本王查出,定格杀勿论!” 顿时,殿里一大半的人被震得连忙往后退去。 毒害储君这等大逆不道之罪,他们可承受不起。 可也有那猖狂的,毫不畏惧。 等太子死了,谁做皇帝还不一定呢! 尤其是七皇子,一脸的得意。 太子如今这样子,未必活不了,那他…… 未曾想,他还未得意多久,就被赶过来的太子妃扯着发髻打骂:“定是你个黑心肝的给太子下的毒……” 七皇子拼命护着自己的头发,骂道:“你个泼妇……” 季羽冷眼看他们扯皮辱骂,可心里忐忑不已。 太子那模样,就算今夜能救活,也活不过几日了吧? 这还能继位吗? 就在太子妃和七皇子吵架当中,梁王竟然将下毒之人找到了。 是个小内侍。 梁王命侍卫将小内侍拖去院子里,严刑逼问幕后主使。 没打多久,小内侍便招了:“是……是七皇子指使奴婢毒害的太子……” 他话音一落,灵堂里的众人皆是一愣。 真是七皇子? 七皇子也是一脸的震惊,指着院子里的小内侍怒斥道:“你……你胡说八道。本皇子何时指使你了?本皇子连你是何人都不认识……” 又指着梁王道:“定是你,是你指使他栽赃本皇子的……” 他话还未说完,又被刚拉扯开的太子妃扑了上来,又打又骂:“就是你个黑心肝干的,你一直想让父皇改立你为储君,太子不出事,你怎可能有希望?” 七皇子一把推开她,怒声骂道:“疯妇!” 又理了理头冠,不屑地道:“本皇子不知他是何人指使,反正不关本皇子的事。” 梁王脸色平静地看向院子里小内侍,问道:“你说是七皇子指使的你,可有证据?” 小内侍哭得抽抽搭搭:“是……七……七皇子……身边的……赵公公,他……他是奴婢的……同乡,傍……傍晚时分,赵公公……给奴婢……一包东西,嘱咐……奴婢,放……放在袖子里,靠近……太子殿下时,挥一下……袖子就行,等事后……七皇子继位,就……就让奴婢……做御膳房……总管。” 他话音还未落,七皇子便脸色大变,怒斥道:“你……你胡说,本皇子没有……” 这时,一位个子不高,但长得不错的年轻汉子出声道:“七哥,赵公公不是你府里的吗?” 七皇子否认不了,只能狡辩道:“赵公公是本皇子府里的没错,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就凭他一个小内侍随口污蔑,你们就信?” 梁王冷哼一声:“是不浴盐读加是污蔑,将赵公公带来一问便知。” 趁他们扯皮争论,安四走近季羽,紧紧搂着他:“羽哥儿,你先回那边吧!” 怀着孩子不适合看这种事。 可季羽还挺喜欢看这种事的。他虽然讨厌争斗,但观摩观摩总是没错的,防止以后被人算计。 何况,这七皇子竟敢给四哥送美人,他很想看看这人会有何下场? “四哥,就让我再看会嘛!” 就在他们说话间,侍卫又带来个年龄三十多岁的内侍。 这内侍没打几下就招了:“是奴婢给三宝药粉的……殿下说,只要太子死了,皇位就是他的了……” “你……”七皇子冲上去,对着这内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个狗奴才,竟敢污蔑本皇子?” 侍卫将他们拉开,内侍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包东西,瑟瑟发抖地道:“梁王殿下,奴婢没有撒谎,这真的是七皇子逼奴婢做的,这药粉,奴婢还留了一点点呢!” “你个狗奴才,竟敢污蔑本皇子?待本皇子登基,定让你碎尸万段……” 梁王充耳不闻七皇子的谩骂之声,冷着脸看了眼麻公公。 麻公公上前接过纸包,打开瞧了瞧。 梁王问道:“如何?” 麻公公一脸的为难:“禀殿下,还是让御医看看吧!奴婢也不是很懂……” 待御医来了,看过药粉后,顿时脸色大变:“禀梁王殿下,这药粉是刺曼陀罗粉。” 梁王眉头一皱:“刺曼陀罗粉?这名字听着怎么这般熟悉?” 御医提醒道:“殿下,您难道忘了?当年元后就是中的此毒才薨了的……” 他话音一落,顿时,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七皇子不闹了,愣愣地看着御医手中的纸包。 梁王怒目看着他:“殿前司、皇城司,带人去七皇子府搜!” 一听要去府里搜,七皇子顿时急了,呵斥道:“梁王,你一个哥儿,敢派人去本皇子府上搜?大胆?” 梁王冷笑道:“本王虽是哥儿,却是父皇亲封的唯一亲王。你只是个皇子,如今又是谋害太子殿下的嫌疑人,本王为何不敢?” 这话自然没错。七皇子被怼得哑口无言,绝望不已。 一个时辰之后,前去搜府的人回来了,不仅带来了人,也带来了一罐子药粉。 药粉是在暗室里找到的,人是看守药粉的。 有认得此人的,指着老内侍道:“这不是当年服侍孙贵妃的张公公吗?” “就是他。当年仗着孙贵妃的势,还训斥过本皇子呢!”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可记得,当年元后中毒,有人检举是孙贵妃身边的张公公所为,可找遍了宫里也不见这人。没想到竟然被七皇子藏在府里的暗室里。” 又有人纷纷道:“当年元后之死不会真是孙贵妃下的手吧?” “应该就是,当年不就有这样的猜测吗?只是皇上宠爱孙贵妃,将这事才压了下去。” “没想到,母妃下毒毒杀元后,儿子下毒毒杀太子,他们母子专门盯着元后母子加害……” 七皇子面如死灰,但仍极力争辩,指着梁王:“定是你的人将药粉放在本皇子府里,你栽赃嫁祸……” 可梁王冷笑道:“本王虽是父皇亲封的唯一亲王,却不能拿殿前司和皇城司如何?他们两班人马相互监督,本王更不可能收买他们。” 他话音一落,殿前司皇城司指挥使皆义正言辞道:“去七皇子府搜找罪证,可是有目共睹,做不得一点假的。” 季羽冷眼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梁王,又看一眼面如死灰无法争辩的七皇子。 心中啧啧不已。 他不认为此事是巧合,只怕是梁王谋划已久的事…… 看七皇子的反应,就算没毒害太子,他母亲孙贵妃也必定毒害了元后。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四哥去哪里了? 梁王冷声道:“将七皇子关入侧殿,待新帝登基,自有新帝定夺发落。” “梁王你敢?本皇子可是父皇最痛爱的皇子……”七皇子拼命挣扎,叫着喊着怒斥着,可仍被殿前司的侍卫架着拖出了灵堂。 梁王脸色变得暗淡,摆手叹气道:“父皇刚驾崩,竟出现如此肮脏之事……” 本来窃窃私语的众皇子皇孙宗亲顿时安静下来,连忙在灵柩前跪下,大哭道:“父皇&皇爷爷&皇上……” 看了这么久的戏,季羽也累了。 安四扶着他朝隔壁走去:“羽哥儿,若有不舒服,一定要给我讲。不能勉强啊!” 季羽抬头看着他,担忧地道:“四哥,一定要护好梁王和太子。” 安四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夫夫俩对视片刻,安四被麻公公叫走了,季羽松开手,目送他出了灵堂。 等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才扶着腰回了女眷这边。 七皇子妃这时再也没了嚣张劲,失魂落魄如丧家之犬,被人强硬地请走了,也不知是不是软禁了。 太子妃去了内室,陪着太子。 灵堂里方才还交头接耳的人也安静下来。 世界暂时清净了。 可季羽平静不下来。 七皇子虽然被扣押了,可太子还没醒过来,太子没继位,他们的小命都不保。 守到卯时,季羽正点头打着瞌睡,突然听院子里吵吵闹闹,有人大喊道:“不好了,七皇子不见了,七皇子跑了……” 灵堂里打瞌睡的众妃嫔公主皇子妃被吵醒,顿时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唯有季羽急得厉害。 七皇子不见了,不会跑出去找援兵了吧? 不会又要逼宫吧? 直到梁王出现,安抚好众人的情绪:“莫要惊慌,太子已醒,待与诸位大臣商议过后,自会定下继位之人。到时,即使有那等宵小,也有新皇坐镇。” 随后,梁王又带着安家兄弟去了大庆殿,面见朝中大臣,商议由何人继位一事。 走之前,安四央求麻公公留下,护季羽周全。 夫夫俩远远地对视一眼,依依不舍,可又无可奈何。 安四只想守在季羽身边,护他周全,可大事不处理好,莫说周全,他们小命都难保。 只能暂时忍痛了。 待他们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麻公公走向季羽,劝道:“国公夫郎,外头风大,请进去吧!” 季羽只能进了侧灵堂,心情忐忑地等待着。 梁王要去大庆殿与朝中大臣商议新皇一事,主灵堂里众皇子皇孙宗亲自然都跟着去了,一时之间,只剩下侧灵堂里的妃嫔公主皇子妃等女眷。 众人再也没了睡意,皆惴惴不安地等着。 等着大庆殿的结果。 毕竟,有些人可能会一步登天,有些人也可能会身陷囹吾。 等到辰时,太才亮,外头突然传来阵阵呐喊声,大门突然打开,吵吵闹闹慌慌张张进来许多的人。 季羽连忙起身往外看去,只见进来的全是麻衣,除了几位皇子他有印象以外,其余的皆不认识。 麻公公本来要来拉他的,可一见这些人,顿时一愣:“这不是六部的尚书侍郎吗?” 他话才说口,就听那些人大声囔囔道:“岂有此理,竟敢劫持我等朝中大臣……” 季羽心口一紧。 劫持? 谁劫持朝中大臣? 不会是七皇子吧? 他才这么想,就见梁王也进了院子里。 不像那些大臣咋咋呼呼大惊失色吵吵闹闹,梁王很是冷静,指挥侍卫堵门:“快堵门,决不能让他们进来……” 院子里乱哄哄的,侧灵堂里的众女眷自然吓得不轻,哭哭啼啼起来。 季羽目光四下搜索,可找了许久,也不见四哥小五,顿时心下一慌,连忙问麻公公:“我夫君和小五呢?” 麻公公靠近他,小声道:“国公夫郎莫要慌张,许是去军营了。” 季羽顿时反应过来。 这是去军营搬救兵了? 又见梁王周围无人护着,连忙推麻公公:“快去护着殿下。” 麻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的女眷只知道哭哭啼啼,让人保护,可国公夫郎身怀六甲,此时此刻,心里想着的是两位国公爷,是梁王殿下。 好一个懂分寸识大局的夫郎。 又将袖袋里的一个布包交给他:“国公夫郎,收好了。” 布包里是季羽的那把枪,进宫时被收走,麻公公偷偷收着。 如今正是拿来护身的时候。 季羽才接过,麻公公还未有动作,就听外头有人喊道:“五皇兄,是你陷害的本皇子。是你收买了本皇子身边的人,是你对太子下的毒,然后栽赃给本皇子……” 果然是七皇子在外头。 七皇子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皆看向一位身材发福的汉子。 这人辩解道:“不是本皇子。” 然后,“砰”地一声,一个黑色的人形物体摔落进院子里,外头的七皇子又道:“梁王,这人是五皇子的心腹,正是他,见赵无静被本皇子惩罚心生怨恨,便收买了他,让他背叛污蔑本皇子。” 地上那人形物,从那么高的门上扔进来,竟还未死,撑着胳膊肘看向五皇子,央求道:“五皇子殿下,救救奴婢……” 众人看向五皇子,一人质问道:“五哥,真是你做的?” 五皇子辩解道:“自然不是我。是七皇子做的。” 门外的七皇子又道:“五皇子,你心腹皆已招供,你是如何指使的他策反的赵无静。竟还敢污蔑本皇子……” 说完,又一样东西从外头扔了进来。 像是写着血书的布巾:“这便是他的供词,你的罪证。” 麻公公连忙捡了起来,递给梁王。 梁王看过后,脸一沉,问五皇子:“这又如何解释?” 五皇子怒声道:“什么供词?严刑逼供谁不会?” 季羽背靠着墙,转头冷眼看着外头,七皇子五皇子隔着张大门你一句来我一句去地辩论着。 又看了眼灵堂里的众女眷。 大部分哭哭啼啼惊慌失措,吓得厉害,只有少数几个颇为冷静。 季羽猜测,冷静的几个中应该有五皇子妃。 外头的辩论赛最后演变成两位皇子互相揭短的比赛。 你说我曾做过何伤天害理之事,我说你曾干过何灭绝人性之事。 七皇子指责五皇子下毒谋害太子,五皇子指责七皇子的母妃孙贵妃下毒杀害元后。 争来吵去,最后,七皇子突然大发雷霆:“梁王,快快开门,否则本皇子不客气了。” 一听他要不客气,五皇子怕了,抱着梁王的胳膊:“不能开门。他一进来,定会将我们都杀了的,他想做皇帝,我们都是他的拦路石,都会被他杀掉的……” 然后,外头响起最后的警告声:“一、二……” 众大臣也连忙附和道:“殿下,不能开门啊!” 都已经逼宫了,若是放七皇子进来,必定会将他们这些反对的人全杀了。 梁王被缠得厉害,还未做出反应,外头的箭便嗖嗖地射了进来。 只得招呼众人道:“快进殿!” 就见众皇子皇孙宗亲大臣侍卫纷纷往主灵堂跑去。 有那运气不好的,被箭射中,倒在地上,嚎叫的、挣扎的、没有动静的。 这下,方才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众妃嫔公主皇子妃等吓得魂飞魄散,皆往主灵堂跑。 梁王站在门口,怒斥道:“七皇子,这可是父皇的灵堂,你敢放箭?” 七皇子也怒斥道:“如今已撕破脸,顾不得这么多了,自古成王败寇,废话少说!” 他话音一落,射向殿里的箭竟变成了火箭,顿时殿里哀嚎恐慌声一片。 有人大哭道:“这是要将我等全置于死地啊!” 有人将七皇子妃抓了出来,威胁道:“再不停下,就杀了你这正妃!” 七皇子冷笑道:“杀了她也是你们的罪,怪不得本皇子。” 七皇子妃哭倒在地,然后,连同抓他那人,一起被射成了刺猬。 殿中的帷幔被火箭射中,烧了起来,很快烧成一片。 梁王连忙命人熄火,可灵堂里外皆围满了白色的麻布,一烧便是一大片,如何熄得住? 顿时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又有人劫持着五皇子,对外喊道:“七皇子,五皇子我们交给你,快停下!” 七皇子哈哈大笑道:“当初让你们交,你们不交,如今晚了,全给父皇陪葬吧!” 众人顿时傻了眼。 屋里待不下去,再待下去就是烧死呛死,外头火箭密密麻麻,出去,也是射死。 如何是好? 有那等怕死又狠毒的,抓了身边人当挡箭牌,冲出殿。 挡在前面的人顿时被射成了马蜂窝,而后面的人便顺势倒在地上。 有盾牌,能呼吸,不是很好? 见状,不少人纷纷学样。 梁王怒斥道:“无耻之徒,再有将同伴当挡箭牌的,格杀勿论。” 可还有不信邪的,抓了一名瘦瘦弱弱的人挡在前面就要冲出去。 梁王从侍卫手里夺过剑,一剑就将那人杀了,又将被抓的人扯了回来。 那些人虽然被镇住,但不甘心,指着梁王骂道:“难道要看着我等活活烧死、呛死?都是你们兄弟害的,太子本就行将就木,死了就死了,为何要追究七皇子?如今好了,我们都要死了……” 第一百六十章 四哥你终于来了 梁王怒斥道:“尔等不去怪七皇子丧心病狂,反倒怪起太子、怪起本王了?” 又对其他惶恐不已的人道:“诸位莫慌,我儿承嗣承儒已经去郊外军营调兵了,即刻就到。” 可这话安慰不了人。 这些人嚎道:“来不及了,我们都要烧死了……” 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群文臣不知道想办法逃生,就知道怨天尤人。季羽心中“呸”了一声,连忙撕下裙子,分成几团,将花瓶里的水浸湿,捂着鼻子往主灵堂冲去。 “殿下,快捂住口鼻!” 他将两几团湿布塞给梁王和麻公公。 又指挥众人道:“快脱衣,帮着侍卫灭火。” 火虽大,可人这么多,就这么干看着,不知道灭火吗? 好在,那些侍卫倒是尽职尽守,手里拿着东西,不要命地扑打着火。 梁王等几个胆大的,连忙脱了衣裳,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扑火。 这般团结下,火势终于变小,可仍控制不住。眼见越来越多的人被呛得受不了,梁王一把抓着正拼命扑火的季羽:“麻公公,快送羽哥儿出去。” 季羽不禁一愣。 这般情况下,梁王竟然让他先撤? “不,殿下……”他正要说,要走一起走。 突然,外头一直嗖嗖射个不停的箭停了,传来阵阵厮杀声。 梁王反应过来,大喊道:“定是我儿承嗣承儒带着淮山军赶来了。” 说完,拉着季羽,推着前面的人往外走:“都去外面!” 可他们刚走出来,梁王又松开季羽的手,往里冲去。 麻公公拉着他喊道:“殿下,您去哪里啊?” 梁王沉着脸:“太子太子妃还在里头呢!” 麻公公大喊道:“国公夫郎,拉着殿下,奴婢去。” 季羽连忙拉着梁王。 火烧得这么大,进去还出得来吗? 他正要喊麻公公别进去,可麻公公捂着口鼻猫着腰,一溜烟地冲进了殿里,不见了踪影。 季羽只得拉着梁王外院子中间走,可才走几步,突然见一人持剑朝梁王刺来。 季羽心口一紧,连忙将梁王往自己这边一拉,大喊道:“殿下小心。” 掏出怀里的枪,对着那人的胸口就是一枪。 侍卫反应过来,连忙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又将另几位欲刺杀梁王的人制服住。 他们这边惊魂未定,又见殿里冲出来一人,头发衣服烧着火,一手搂着一个人…… 麻公公? 侍卫刚接下麻公公手里的人,有人在外大喊道:“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是四哥!季羽连忙道:“殿下,是四哥,快开门!” 梁王手一挥:“开门!” 大门打开,涌进来一群身着甲胄的军士,走在最前面,满身满脸是血的正是安家兄弟。 季羽顿时软了腿。 四哥这是受伤了? 梁王一把搂着他,看向安家兄弟,沉声道:“你们兄弟做得好!” 方才那些还指责梁王的人纷纷拱手道:“幸好来得及时……两位国公爷真是救星啊!” 安四目光搜索着,等看到季羽,眼睛一亮,几步走到他跟前一把紧紧地搂着,紧张地问道:“羽哥儿,可有受伤?” “我没事。”季羽紧张地摸索着安四的身体:“四哥,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安四捧着他的脸笑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季羽将他摸了个遍,见真的没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摸去他脸上的血,气呼呼地道:“这是谁的血?吓死我了。” 安四抓着他乱摸的手,无奈地道:“羽哥儿,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有话等回家再说。” 季羽看了眼满地坐着喘气的大臣皇子皇孙宗亲们,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现在确实不是他们夫夫说贴己话的时候。 又看向正指挥灭火的梁王和小五,问道:“小五可有受伤?” 安四摇头道:“小五一切都好,放心。” 季羽又看向麻公公,见他还扑打着头上身上的火,连忙对安四道:“四哥,快,快用水给麻公公灭火。” 安四力气大,直接将麻公公拎了起来,塞进盛水的太平缸里。 不到片刻,麻公公身上的火便灭了。 安四正要再将人拎出来。 季羽连忙阻止道:“先泡一会儿。” 他看着麻公公脸上手上的大水泡,解释道:“水虽冷,但若是不泡,脸会毁容的。” 安四自然信他,按着麻公公不让他起来。 麻公公也是信季羽的,道:“国公爷不用管奴婢,快去灭火。” 再不灭火,皇上的灵柩都要被烧没了。 等殿里大火终于扑灭,梁王率先冲了进去,见皇帝的灵柩完好无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跪在地上哭道:“父皇,都是儿臣无能,让您受这种罪……” 他一跪一哭,那些个皇子皇孙宗亲、朝中大臣、侍卫等人也立马下跪告罪:“皇上,是臣无能……” 季羽心中冷哼一声。 根本怪不了旁人,就是皇帝自己的错。 若是要改立储君,就早点果断地改立。 若是不改,就要将威胁太子地位的皇子解决好。 这般又不改,又一副要改的模样,不出事才怪! 他将麻公公捞了出来。 又捡起地上的麻衣披在他身上。 麻公公这人他挺喜欢的,话虽不多,可为人处世不错,尤其对梁王忠心,这种人难得。 安四带着人将参与逼宫叛乱的人全部拿下,梁王着人将院里的人清点了一番。 死了十几个大臣、两个皇子,四个皇孙,数十个侍卫。 还有数十个受伤的,其中就有五皇子六皇子。 六皇子射在脸上,老大一条口子,算是毁容了。 而五皇子伤得最重,那箭竟然射在他裆部,射中了他的命根子,虽不至于死,可往后只怕好了也是个废人。 而太子太子妃,被烟熏得太久,虽未死,可看他们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怕也不好了。 至于罪魁祸首七皇子,也是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梁王冷眼看着他,沉声道:“就为了一己私利,杀臣子杀兄弟子侄,放火烧父皇的灵堂,好一个父皇最喜爱的皇子。” 七皇子自知死路一条,带血的唾沫往梁王脸上一“呸”,恶狠狠地道:“自古成王败寇,没想到我一个堂堂的皇子,竟输给你一个哥儿……” 他又突然看向闭着眼睛已没什么反应的太子,狂笑道:“可惜啊!你们父子救了这么多人,却救不了太子……” “天意啊!” “本皇子倒要看看你最后的下场……” 坐一旁正休息的季羽听了这话,顿时又想起皇位的事。 太子铁定是无法继位了,那旁的皇子若是继位…… 如今身体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就只有十皇子和梁王了。 众大臣看一眼梁王,又看向十皇子。 季羽也跟着看去。 这十皇子,他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人品如何?和梁王太子关系又如何? 见众人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十皇子连忙摆手:“莫要看本皇子。本皇子没那个本事做皇帝。还是让梁王做皇帝吧!” 众人皆是一愣,连忙道:“梁王可是哥儿,岂能做皇帝?” 十皇子反驳道:“如何不能?你们拍着胸口说,是本皇子能力大,还是梁王能力大?若是让本皇子做皇帝,本皇子只会遛鸟斗蛐蛐,你们愿意?” 说起十皇子的为人,众大臣皆脸色一僵。 十皇子性子确实不适合做皇帝,可……哥儿是绝对不能做皇帝的。 众大臣咬牙道:“臣等愿意。” 可十皇子跺着脚:“可本皇子不愿意。” 众大臣仍不放弃,好言劝道:“十皇子莫要急,您不懂朝政没关系,臣等自会辅佐您。” “本皇子不愿意。当了皇帝就没自由了,什么遛鸟斗蛐蛐都不能了。” “十皇子放心,等您登基后,只管继续遛鸟斗蛐蛐,朝中大事臣等会帮您处理。” “本皇子才不信你们的话,父皇生前就有一点点爱美人的爱好,都被你们谏言开骂,本皇子才没那么蠢……本皇子不愿意,让梁王做皇帝,他武能打仗文能治国,比本皇子合适一万倍。” 季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十皇子。 竟然还有不愿意当皇帝的皇子? 这可是名正言顺,为何不同意? 见大臣们坚持不懈,十皇子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往脖子抹:“本皇子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让梁王做皇帝,不答应,本皇子就死给你们看。” 众大臣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十皇子千万不要啊!” 可十皇子坚决不愿做皇帝,而大臣宗亲又不肯让梁王一个哥儿做皇帝,于是,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 梁王似乎一点都不受此事影响,仍冷静自如地指挥人清扫灵堂,安置死者和伤患。 就这样僵持了六日,到头七时,储君的事仍未定下。 十皇子仍是一副坚决不肯做皇帝的架势,而太子七皇子五皇子皆因伤势过重薨了。 死了这么多人,季羽耗在宫里回不去了,整日里不是要给这个守灵,就是要给那个哭灵,熬到皇帝的二七,他终于能出宫回梁王府歇一歇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四哥最好了 回去的路上,安四紧紧抱着季羽,摸着他瘦得只剩一把的细腰,摸着他比之前又大了不少的肚子,心疼得直抽抽:“羽哥儿,委屈你了,委屈咱们孩子了。” 吃不好睡不好,整日里不是跪就是哭。 更过分的事,还经历了那般凶险的宫变…… 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季羽长叹一口气。 真是没完没了,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不过,一想起之前在青城的日子,他又安慰安四道:“四哥,无事,我挺得住。” 之前在青城日子也没消停过,整日不是被这个陷害,就是被那个闹事,大过年的还遇上流民之祸。 比这宫斗也轻松不了多少。 见他脸都熬瘦了仍说无事,安四心中越发难受。 出了这么多事,羽哥儿竟然还说无事,不就是体谅他,怕他担心难过吗? 安四握着季羽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羽哥儿,等事情结束,我们立马回定州。” 说起以后的事,季羽又忐忑起来。 谁是皇帝还不知道呢?回不回得去还不一定呢? 可这话在马车上说不合适。 好在,马车很快到了梁王府,看着门口一长溜的淮山军,季羽顿时放下心来。 有淮山军在,庄姑娘景元兄曾家夫郎他们应该无事。 安四抱着他下了马车,宽慰他道:“放心,宫变那日,我便让蒋勇带人守着梁王府,庄姑娘他们无事。” 季羽笑了笑,嘴里说着“那就好”,心里却想着,这所有的事情,也不知梁王谋划了哪些? 面对宫变,梁王从容淡定,面对新皇人选,梁王仍是从容淡定。 更奇怪的就是那个十皇子,竟然不愿做皇帝,还指明要梁王做。 同母同父的亲兄弟都做不到这一点吧! 见他们回来了,蒋勇迎了上来,拱手道:“见过国公爷,见过国公夫郎。” 季羽无奈地道:“大人,你非得如此客气吗?” 安四劝道:“羽哥儿,这是在外面。” 季羽懂四哥的意思。 在外面,当着外人的面,他们得守规矩,免得落了人口舌。 只有他们几个时就可以不用拘束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跟着蒋勇进了府,低声问道:“庄姑娘景元兄他们还好吗?” 蒋勇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都好。” 果然,还未进小院,就见庄姑娘跑了出来:“羽哥儿……” 童景元跟在后头,屁颠屁颠的。 “子砚嫂夫郎……” “庄姑娘……”季羽握着庄姑娘的手,问道:“这些日子可好?” 庄姑娘看了蒋勇一眼,含羞带笑道:“好……” 好字还未说完,又觉得如今还是国丧期间,他们又是梁王府的人,这般高兴着实不应该,又连忙止住笑,拉着季羽朝院门走去:“羽哥儿,累坏了吧?快,饭菜都已备好……” 童景元看了一眼,不见安五,顿时不高兴了:“小五呢?” 安四轻叹一口气:“我们兄弟不能同时出宫,总得留一个守在宫里护着殿下。放心,明日小五就回来。” 童景元脸色这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进了院子,他小声嘀咕道:“这半个月,我们可担心坏了……” 安四点头道:“我知道,小五也担心你的安危,若不是因为有孝在身,又得提防着宫变,小五早就想回来见你了。” 待进了屋,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小五给你的。” 童景元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连忙接过,边打开边道:“这还差不多。” 庄姑娘拧来热帕子给季羽洗脸擦手,蒋勇洗手打饭。 待季羽擦完手,上了桌,是饭也打好了,菜也夹了。 安四边给他夹菜,边道:“羽哥儿,多吃些!” 庄姑娘给他打了满满一碗汤:“羽哥儿,这是参鸡汤,油我给撇得干干净净了。多喝些,瞧你瘦的……” 季羽像个国宝一样被全方位照顾着。 看着熟悉的这些人,他心里顿时放松下来,是胃口有了,笑脸也有了,话也多了。 “庄姑娘,你不必担心我,我在宫里吃得也不差。” 庄姑娘不信:“听说宫里的吃食皆是冷的?” 这话倒没假,饭菜在御膳房做好,再送往各处,如今天还冷着,路途又不近,等送到他们手上,饭菜确实不怎么热了。季羽摇头笑道:“放心,四哥给我开小灶了。” 四哥虽然要守灵、要值守,可每过饭点,都会来找他,不是塞块牛肉,就是塞个鸡蛋。 都是热乎乎的。 见他一脸喜滋滋的,安四是心疼又无奈。 就那么一点点小东西,羽哥儿就高兴满足成这样了? 他可听说,那些什么皇子妃,怀个孩子,跟祖宗一样,侍候的人都一个队了,什么吃食什么补品从未断过,连走路都有人扶着搀着抬着…… 童景元拿出锦囊里的玉佩,笑眯眯地坐下:“小五可真有心。” 庄姑娘无奈地看他一脸的痴样,将心里的话压了压,待吃完饭才问安四:“子砚,我听说……大臣宗亲们要十皇子做皇帝,十皇子不愿意,非要梁王做皇帝?” 安四点了点头:“确实有此事。” 一听这话,童景元脸色顿时一沉,人又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若是梁王成了皇帝,那小五就是皇子了。 皇子房里那么多正妃侧妃庶妃侍妾美人…… 那他怎么办? 他一个汉子,梁王更不可能准一个皇子跟一个汉子在一起…… 见他垂头丧气的,季羽自然知道他的担忧,安慰道:“景元兄,先不要想这么多,先想着我们能如何活下来吧!往后的事,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安四点了点头:“景元兄,你是没见宫变那日,任你是皇子皇孙大臣,有多少人就这么死了……” 童景元到底是个汉子,格局还是大的,自然知道,梁王能做皇帝是最好的,否则,他们这些人都没好结果。 安四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捡能说的大概说了一下,又嘱咐道:“切记,这段日子定要闭门不出,低调行事,切不可闹出什么事端,让人抓了殿下的把柄。” 庄姑娘童景元皆是有分寸,皆点头答应。 蒋勇就更不用说了,军人可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安四这个军指挥使要他低调行事,他必然会做到。 待话说完,庄姑娘等人散去,安四照顾季羽沐浴。 季羽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四哥说,但他一直忍着,打算洗完了,去床上说。 他怕隔墙有耳。 结果穿衣裳时,见到自己隆起的肚子,只觉辣眼睛得很,他一个男人竟然挺着个肚子,这也太…… 膈应了一会儿,他又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就当自己长了将军肚。 可将军肚不会动啊!而他的肚子…… 安四正要给季羽穿里衣,突然见他的肚子撑起一大块,还拱来拱去,吓得他心口一紧:“羽哥儿,你肚子怎么啦?” 季羽无奈地道:“四哥,是孩子在动,莫怕。” “啊?”安四一愣:“胎动是这么动的啊?” 季羽也不清楚,反正他的胎动就是这样动的。 安四轻轻地摸了摸拱起的那一块,温柔地道:“孩子……我是你……父亲……莫要再这般调皮了,你阿母辛苦……” 季羽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寡言少语,平时总板着一张脸的四哥,此时竟然幼稚得跟肚子里的小孩说话…… 等肚子终于不再闹腾了,四哥终于说完幼稚的话了,季羽扯过衣裳自己穿上,拉着四哥朝床走去:“我累了,想睡觉。” 在宫里根本没法休息,睡觉都得睁着眼睛,就怕有人会谋害他。 毕竟抓了他或杀了他,可以钳制四哥,从而钳制梁王…… 季羽倒在软软的床上,只觉四肢百骸皆舒爽不已。 “四哥。”他一个翻身,紧紧抱着安四。 抱着四哥更爽。 安四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低声哄道:“羽哥儿,累了就睡吧!” 季羽安静地躺了片刻,感受了会四哥身上好闻的男人味,然后抬头,窝在四哥的颈窝,咬着他耳朵小小声地问道:“四哥,五皇子七皇子毒害太子一事,和殿下有关吗?七皇子逼宫,是殿下促成的吗?” 安四沉默着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羽哥儿,莫要管这些事。” 又亲吻着他的发顶,宽慰道:“羽哥儿放心,有夫君在,定会保你周全。” 季羽心中越发郁闷。 四哥有什么事都不和他说,总让他放心。 可他如何放心? 见他仍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安四轻叹一口气,也咬着他耳朵道:“羽哥儿,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这边的事定下来,我们就回定州,过我们的日子。” 可季羽此时不怎么相信这话,纠结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四哥,我们要回去,殿下会同意?” 四哥说的“待事情定了”,指的应该是梁王继位皇帝的事。 可若是这样,梁王会放四哥小五离开吗? 梁王可就四哥小五两个孩子。除非,就像安母说的那样,四哥小五不是梁王的孩子,那倒有可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四哥,你想要了? 可四哥小五已得了皇帝的承认,还赐姓了慎,这种情况下,就算四哥小五不是梁王的孩子,也不能轻易离开吧? 安四又压着嗓子道:“羽哥儿放心,这事我们约定好的,他不能食言。我们兄弟为他打江山,他放我们离开。” 季羽轻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了。 季羽愁得心肝痛,直到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他才回过神来。 四哥这是想要了? 季羽心口一紧,心里的那些烦恼顿时烟消云散,身体突然燥热起来,燥得他伸手便往四哥的裆部摸去。 果然摸到一、柱、擎、天。 “羽哥儿……”安四连忙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摸,粗着呼吸道:“羽哥儿不能,你如今月份大了……对孩子不好……” “四哥。”季羽抬头看向安四,笑道:“你不想要吗?” 都硬成这样了…… 安四咬牙道:“我忍忍就好了。” 可季羽忍不了了。 听着四哥的呼吸声,闻着四哥身上的味,他想要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刚有孕时,他一点都不想这事,可现在,他一天比一天想要,一撩拨就想要。 他仗着四哥对他好,不管不顾翻身骑在四哥身上:“就一次……” 见他这般想要,安四越发忍不住,咬牙道:“好,就一次……” 可一次后,两人食髓知味皆不满足,还想再来一次。 还是安四意志力更强一些,按着季羽乱摸的手,哑着嗓子道:“羽哥儿,明日再做……” 可季羽冷哼一声:“明日又得进宫,哪有机会做?” 这话说得安四松了手。 是啊!明日还得入宫守灵呢! 想起宫里的事,两人顿时没了再做的心情。 新皇人选迟迟未下,这可不是好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果然,还未到三七,就出大事了。 先是东边的海匪杀上了岸,进入内陆,一路烧杀抢掠,死伤百姓数以千计,损失的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而西北边一直蠢蠢欲动的党项,见大康皇帝之位一直无人继位,便也起兵南下。 两路夹攻,朝廷顿时哗然,这可如何是好啊? 十皇子这时站出来:“诸位,如今你们还要本皇子做皇帝吗?” 众皇室宗亲众大臣面面相觑。 十皇子笑道:“你们觉得本皇子能做好皇帝,能将如今这些危机解决吗?” 众人沉默着没说话。 如今可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他们真的打不起仗了。春耕在即,国库空虚,人口凋零,再打仗,漫长的战期,巨大的军费开支……他们大康如何承受得了? 除了梁王。 唯有梁王才能像上回对抗燕军一样,速战速决。 不仅未花朝廷多少粮草军饷,还带回百万的赔款,无数的牛羊…… 方相出列拱手道:“请梁王继位!” 他一开口,众人先是一愣,慢慢地不断地有大臣出列拱手道:“请梁王继位!” 梁王虽是哥儿,可能力是所有的皇子中最突出的。 只要大康好,只要党项不南下打到黄河,哥儿就哥儿吧! 季羽这时还不知道梁王就这样成了新皇呢!正蔫头耷脑地在灵堂跪着,突然跑进几个内侍宫女对着他满脸的笑:“恭喜国公夫郎贺喜国公夫郎。” 季羽一愣:“如今正是国丧期间,有何可喜可贺的?” 其实他这番模样是装出来的,一见那些内侍宫女满脸的笑,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就听一个内侍笑道:“国公夫郎,梁王如今是新皇了。” “我大康第一位哥儿皇帝啊!” 季羽顿时大松一口气,终于尘埃落定了…… 可他那口气还未落下,安四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羽哥儿……” 见国公爷来了,众人先是恭贺一番。 这可是新皇的长子啊!只怕往后也会是储君,他们能不恭敬着吗? 可见安四沉着脸,众人又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 等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季羽连忙问道:“四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安四摇头道:“倒没出大事,就是……”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道:“我得率军西去攻打党项……” “原来是这事。”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无妨,我同四哥一起去。” 吓死他了,还以为是梁王过河拆桥,刚继位就要收拾他们几个呢! 打仗其实还挺好,重兵在手,若梁王有要害他们之意,他们干脆割据一方好了……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梁王不一定会这么做,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为好…… 安四为难地看着他:“羽哥儿,党项不好打。他们虽然没有燕军十万铁骑,却号称五十万大军,而我大康……我这边只能调动十万大军。” 季羽毫不在意地道:“我们不是还有火炮吗?” 当初连燕军十万铁骑都不怕,还怕党项五十万乌合之众? 安四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难就难在这里。 若想速速打退、党项,就得依靠羽哥儿的火炮。 可羽哥儿如今肚子都五个多月了,如何还有精力做这事? 他的担心,季羽不用问也猜得到:“四哥,无须担心。” 他凑到安四的耳边,小小声道:“比起守灵,我更愿意配火药,更愿意行军打仗。” 守灵太他妈难熬了。 见他竟这般俏皮,安四心下越发难受。 总是羽哥儿在付出,为他,为他们兄弟,为他们安家付出还不够,还得为殿下,为大康付出…… 季羽拉着他的手朝门外走去:“四哥,要打仗就快些,莫要磨磨蹭蹭。” 他们还未出院子,麻公公找了过来。 麻公公上回烧伤,伤得不轻,幸好泡了冷水,虽然脸上仍有些疤痕,但未破相,养个几年疤痕应该能散去。 见了安四季羽,这人十分恭敬,躬身拱手道:“国公爷,国公夫郎,皇上请二位去御书房。” 安四点了点头,拉着季羽就要走。 季羽连忙道:“多谢麻公公。” 四哥啊!如今梁王成了皇帝,麻公公是梁王的心腹,可不能摆架子得罪了啊! 得好好恭敬着,若是有那么一日新皇要对付他们,麻公公念在他们平日的好,在一旁劝几句,他们的命运可能就不一样了。 见他这般有礼,麻公公点头笑了笑:“国公夫郎走慢些……” 待到了御书房,只见里面仍如先帝在时一模一样,并未有丝毫变化。 梁王……不,如今的新皇仍是之前的常服外罩麻衣,朴素得很,也未有改变。 见他们来了,梁王眼睛一亮,对季羽招手道:“羽哥儿,到朕这里来。” 季羽:“……” 衣裳虽未变,自称却改了。 季羽可不敢仗着新皇对他的亲近放肆,连忙往地上一跪,乖乖地磕了几个头:“臣拜见皇上。” 他不想说什么“儿臣”“妾身”之类的谦称,就先用“臣”吧! 新皇安四连忙去扶他:“羽哥儿……” 新皇一把扶起季羽,心疼坏了:“羽哥儿,你挺着个肚子,怎能行如此大礼?万一伤着朕的皇长孙,可如何是好?” 季羽笑了笑:“臣不能仗着有身孕,就不守规矩。” 新皇还没说话,一旁的麻公公狠狠地点了点头。 还是咱国公夫郎识大体懂规矩。 新皇拉着他去榻上坐着,无奈地看着他:“羽哥儿,你可不是一般人,于国于朕皆是大功臣,皆是不可或缺之大才。” 季羽连忙起身屈膝道:“谢皇上夸赞,臣愚钝,万不敢当。” 新皇只得又将他按在榻上坐下:“羽哥儿,先不要这般客气了,我们说说战事。” 季羽连忙点头道:“为了大康,为了皇上,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新皇无奈地看向安四。 羽哥儿这也太多礼,太生疏了。 安四握着季羽的手,笑了笑:“羽哥儿……” 季羽只得暂时收了客气这一套,听新皇说话。 “制造炮弹的原材料,朕已准备妥当,五日之内,能做出多少来?” 季羽沉思片刻:“若是宝州的工匠都在,再加十倍的老手,五日内,能再锻造五门火炮,炮弹无数。” 新皇顿时松了一口气:“好!” “羽哥儿,你尽管放开手做。不止宝州的工匠全在这里,就连当初在青城帮你锻造火炮的工匠也来了。” 季羽笑了笑:“那就好。” 待出了御书房,安四握着季羽的手,低声道:“羽哥儿,你对皇上……不必如此多礼……” 季羽抬头看向安四,微微笑了笑:“四哥,礼多人不怪。” 三皇子一个哥儿,一步步成了梁王,成了如今的新皇,可不是一般人。 他们如今还有用,新皇应该不会对他们如何。 可往后呢? 他心中的担忧,安四也是知道的,拉着他去了僻静处,小声道:“羽哥儿放心,你所担心的那些不会发生的。” 见他不信,安四低头咬着他的耳朵,非常小声地道:“我们和他的约定仍然作数。” 仍作数?季羽先是一愣,随后又暗叹一口气。 看来,新皇真不是四哥小五的亲生阿母啊!否则的话,怎可能放他们离开? 除了四哥小五,梁王可再没有其他孩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羽哥儿你要保重自己 见他心情仍不好,安四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往后我也会多注意的。” 羽哥儿说什么,作为夫君,听着就是。 注意就好!季羽挤出笑容:“四哥,走吧!去看看皇上准备的工房。” 两人出了宫,坐马车朝军器监奔去。 季羽撩起车帘,看了眼外面,见侍卫皆是熟悉的人,这才放了心,靠着安四小声说着话: “四哥,小五呢?他也同去西北?” 安四摇头道:“小五得留守京城。” 那也是。季羽点点头。 新皇刚继位,还未正式登基呢!自然得好好护着,以防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毕竟,新皇是个哥儿,之所以能成为新皇,也是形势所逼。 那些皇室宗亲,那些朝中大臣心中未必甘心。 季羽又问道:“那东边呢?东边谁带兵去打海匪?” 安四摇头道:“先派一个厢军过去打,看情况再说。毕竟,海匪不善陆战,坚持不了多久的。西北的党项才是重中之重。” 季羽轻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谁让大康如今不仅国库空虚,军力也薄弱呢! 季羽耗在工房,日夜几乎无休,在他的监督指导下,五日内终于如约锻造出五门火炮,无数枚炮弹。 试射后,悉数交给安四。 交接完毕后,他还想着回府收拾行李,以为他也能跟着一起去西北。可这回,无论是安家兄弟、新皇,还是庄姑娘他们都不肯。 先是苦口婆心地劝他:“羽哥儿,如今你肚子已快六个月,不是当初不显怀的时候,如何受得了颠簸之苦?” 季羽反驳道:“怀孕前三个月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六七八个月时是最稳妥的时候,为何不能去?我又不是没颠簸过。” 当初快马加鞭从大名府赶回京城,他不就是一路颠簸? 也没见肚子掉了啊! 不让他去,不会是要将他压在京城做人质吧? 新皇无奈地道:“之前他们不知你身份,你才能待在军中。如今你大着肚子留在军中,这不好……” 至于哪不好……季羽也清楚。 他是个夫郎,还是个怀了孩子的夫郎,军队里的人忌讳着呢! 当初在宝州,庄姑娘一直做男装打扮,连城墙都不敢上,就怕被人非议,说她晦气。 季羽叹了一口气,拿出杀手锏:“我若是不去,那何人指挥火炮?” 新皇又道:“放心,有老黑他们,你多教教他们,也是一样的。炮轰不像射箭,不需要多精准,大概就可以了。” 季羽心一沉。 他这是连核心技术都要交出去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古人并不傻,他指挥了那么多次火炮发射,老黑他们必定早就学会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可怜巴巴地看着安四:“四哥……” 安四搂着他的肩膀,沉声道:“羽哥儿,我也舍不得你。可这回真不行。打仗要紧,你和孩子更要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你去的。” 季羽心里其实清楚,他这次是去不成了,只能将眼泪忍在肚子里,勉强接受了此事。 他还想着晚上和四哥好好说说话,道道别。 未曾想,事态紧急,安四调兵遣将忙得饭都吃不上,根本没时间和他道别。 两人在宫里匆匆说了几句话,安四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郊外的军营。 转天才卯时,季羽便在庄姑娘的陪伴下,去了外城,送安四出征。 安四被封为西北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从西熏门出发。 送行的不仅有季羽安五这一干亲人,还有新皇和众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 此等荣光,前所未有。 安四对着城墙上的众人一拱手:“臣必不负皇上所托!定将党项赶出我大康……” 又深深地看了眼季羽,然后调转马头,策马奔腾,走了。 季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四哥昨日临走前摸着他的肚子,对着孩子说的那许多的话,对他说的那些嘱咐。 孩子们,可不要再折腾你们阿母了,安静些,让阿母好好休息…… 羽哥儿,好好养胎,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羽哥儿,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 直到红尘滚滚,遮盖住远去的大军,再也看不见什么,季羽和庄姑娘同时叹了口气。 不能跟着爱的人一起去打仗,真是好难过啊! 他们脸上的难过,新皇看着眼里,道:“羽哥儿,无须担心,承嗣必定会平安归来。你切莫要伤心,对孩子不好。” 季羽自然知道坏心情对孩子不好,只得收了收情绪,在庄姑娘的搀扶下下了城墙。 上马车前,新皇看了眼庄姑娘:“待蒋勇回来,朕给你们主持婚礼。” 这话把庄姑娘惊得连忙跪下:“多谢皇上。” 她只是个小小的女官,勇哥只是个小小的七品武官,竟能得皇上如此垂青,她如何不受宠若惊? 新皇点了点头,又看向季羽,嘱咐道:“务必要照顾好国公夫郎。朕国事繁忙,只怕无法分心。” 季羽扶起庄姑娘,又屈膝道:“皇上放心,臣会照顾好自己的。” 待新皇的马车远去,季羽他们在曾镖头等人的护卫下,坐马车回了梁王府。 新皇虽继位,但未登基,梁王府仍保留着。 新皇搬去了宫里,将庄姑娘及一众侍卫留下来照顾守护安五和季羽。 季羽昏天昏地睡了几日,等身体恢复过来,看着满屋子的家具,心里难受不已。 这个榻他和四哥常坐,这圆桌他和四哥在这里用饭,还有这浴桶,这床,皆是他和四哥一起用过的。 可如今四哥不在,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若是平时,他肯定没这般多愁善感矫情,可如今他不是怀着孩子吗?激素分泌不一样,心情情绪自然不一样。 比之前更容易伤感。 好在有庄姑娘和童景元陪着他。 庄姑娘和他说说宫里的事。 “羽哥儿,皇上可厉害了,本来还有那些个妃嫔大臣,不满皇上的哥儿身份,可最后都被皇上治得服服帖帖……” 童景元则说着店铺的事:“羽哥儿,胭脂铺已经开张了,生意还不错,尤其是那手脂,卖得可好了……” 季羽打起精神来:“既然卖得不错,那我们再研制一些口脂面霜吧!” 找些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待四七一到,新皇终于要登基了。 梁王府严格遵从新皇的旨意,低调行事,即便是登基这么大的事,府里的人在安五和庄姑娘的监管下,仍谨小慎微,低调行事,仍是麻服在身,以显对先帝和先太子的尊敬。 一大早,安五庄姑娘护着季羽进了宫,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如今已是三月,虽不如南方那般春暖花开,但天气也变暖和了,树枝也带上了点点绿意, 就算整个大典是在外头举办,季羽也不觉冷。 他放眼看着远处祭天的皇上,感慨不已。 梁王才是真人才啊! 绯闻缠身,和驸马和离,被前婆婆和皇后打压禁足多年,竟然也翻了身,一步步成了唯一的亲王,最后成了大康唯一的哥儿皇帝…… 待受过众臣跪拜,皇帝传下圣旨:“改年号永平元年,大赦天下。西北、北边、东边诸州免税三年。封十皇子为贤王……方相仍为丞相……皇长子慎承嗣皇次子慎承儒居梁王旧府。封皇长子正夫郎季氏为一品亲王妃,皇长子皇次子养母安氏为三品国公夫人……” 这圣旨就有意思了。 皇长子慎承嗣也不过皇子,其夫郎竟然是一品亲王妃? 圣旨一下,不免有人议论纷纷。 有宫变那日同在灵堂的大臣猜测其中缘由。 不会是季氏对皇帝有救命之恩,才会有如此高规格的册封吧? 也许有,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安五庄姑娘他们几个才知道。 皇帝这么做,皆是因为季羽在对燕军的大战中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可这些事情又不能说出去,毕竟,对燕军作战的功劳可是算在国师身上。 而被先帝封为国师的白云观道长在先帝驾崩那一日也在梁王府坐化。 自此,对燕军作战一事,除了几个知道内幕的,国师这人从此随着他的坐化也随风而去了。 而此道圣旨的当事人季羽,看着麻公公送来的金册、朝服,目瞪口呆。 他完全看不懂皇帝的招数。 若皇帝真是四哥小五的亲生阿母,新皇不嫌弃他吗? 他出身如此之低,连安母曾经都那么嫌弃他…… 可新皇不仅不嫌弃,还破格封他为一品亲王妃? 难道……新皇是因为如今还用得着他,先扬后抑,待江山稳固…… 对这封赏,不止季羽震惊不已。 安五也是震惊不已。 之前明明说好了的,待梁王继位,放他们兄弟回定州。 怎突然就成为二皇子了呢? 麻公公指着众内侍宫女捧着的一盘盘饰物布料,笑眯眯地道:“王妃,这都是皇上赏赐给您的,望您好好养胎,诞下白白胖胖的小皇孙。” “多谢皇上,多谢公公。”季羽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又心事重重地回了听风居。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竟敢给四哥纳妾? 季羽心中忐忑不已。 新皇对他这般好,难道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 不应该啊!他肚子里的孩子连是汉子哥儿还是姑娘都不知道,就下这么大的血本? 听说新皇自己朴素无比,仍穿麻衣呢! 见他这般忐忑,安五安慰他:“嫂夫郎,莫要想那么多,一切等四哥回来再说。” 季羽也知如今多想也无用,人家都已经是皇帝了,真要做什么,他们也没有办法。 季羽这边才想开,可童景元不干了,吵吵闹闹要回定州。 安五很是无奈:“景元哥,好好的,为何又不高兴了?皇上不是任你为皇商了吗?” 童景元才不要做什么皇商呢!怒目瞪着安五:“你不是一直跟我保证,等事情定下来就回定州吗?结果你成了二皇子,我们还有什么未来?” 安五连忙哄道:“这事我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我是二皇子,我心里仍只有你。景元哥,你再忍忍,等四哥回来了,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做?” 童景元忍不了了:“我已经忍太久,忍无可忍了。” 说完,一甩袖子,回屋了。 他生气了,安五自然要去哄,也跟着出了屋,拍门去了:“景元哥,你开门……” “羽哥儿。”庄姑娘扶着季羽劝道:“进去吧!别站太久。” 见无论小五怎么拍门,童景元就是不开,季羽摇头回了房间。 景元兄生气,他能理解。 承诺的事总是发生变故,谁受得了? 季羽在榻上坐下,看向庄姑娘:“你说,我们能做些什么,让皇上接受景元兄?” 庄姑娘摇头道:“接受也不是不可能,可要成为唯一……有点难。小五作为一个皇子不可能不娶妻生子。” 这倒是。季羽低头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暗叹一口气。 古人对传宗接代的执念可是根深蒂固了,何况是皇子? 必须得有子嗣啊! 他若不是正好怀上了,说不得,也会面临同样的局面。 沉默片刻,他又抬头看着给他泡茶的庄姑娘,道:“你也真是,去宫里做女官不好吗?” 新皇本意是要带庄姑娘进宫做女官的。可她自己不愿意,只想留在梁王旧府,等着蒋勇回来完婚。 新皇没有后宫,庄姑娘若是去了宫里,不说一把手,二把三把手肯定没问题的。可为何不在宫里呼风唤雨,非要在这里陪着他? 庄姑娘将茶杯递给他,轻笑道:“羽哥儿,你还不知道我?也是一根直肠子,宫里那些事……我听麻公公、听府里那些嬷嬷说过一些。我觉得我不行,我应付不了,我没那些心机,哪日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季羽接过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又笑了笑:“那是因为以前的后宫妃嫔众多,为了争夺皇帝的宠爱,自然要斗。可如今,皇上的后宫不是没人吗?怕甚?” 庄姑娘摇头道:“羽哥儿,你看着吧!皇上的后宫很快就会有人了。” 季羽手一顿:“啊?什么人?汉子还是哥儿还是姑娘?” 庄姑娘连忙捂着他的嘴:“自然是姑娘。” 姑娘?季羽愣怔片刻,反应过来。 皇帝即使是哥儿,也是有那物的,也是能做那事的,说不得也能让姑娘受孕…… 断不会找个汉子做皇后,生下外姓人的血脉。 像四哥小五……若不是战功赫赫,若不是先帝承认,必定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事实证明,庄姑娘果然没料错,新皇才给先皇发完丧,将灵柩送去帝陵,就有大臣上奏请求新皇充实后宫。 只是,新皇以如今他还在孝期,战事紧迫、国库空虚为由都拒绝了。 大臣们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本来还吵吵闹闹不愿意,非要新皇答应选后选妃充实后宫,西北突然传来捷报:大皇子率军在三川口歼敌五万,大胜。 朝廷上上下下顿时一片欢腾,皇帝忙着和大臣们商议战事,根本不搭理某些臣子的小心思。 随着捷报来的,还有安四给季羽的信。 一听四哥给他捎信了,季羽激动得,也不管越来越大的肚子了,连忙迎了出去。 接了信,赏了送信人银子,当场就拆开来看。 没几个字,可皆是想他念他爱他爱他肚子的孩子,这已经足够了。 他高兴,庄姑娘和童景元也高兴,两人松了一口气。 这一段日子,季羽记挂担忧着子砚,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见肚子长,人却是一天天变得憔悴。 他们都快急死了。 待激动过后,季羽将信递给庄姑娘:“蒋大人也给你留话了。” 这下庄姑娘不淡定了,连忙接过信,展开来看。只见最后写着寥寥几个字: 佩茹,一切皆好,等着我回来完婚。蒋勇。 庄姑娘那颗高悬的心顿时落了地。 勇哥一切都好! 她信还未捂热,童景元抢过看了眼,笑道:“按这个速度,说不得在孩子生下前,子砚就能回来。” 季羽喜欢他这话。生孩子这事,对他来说太过羞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若是四哥在,他应该没那么难熬。 收好信,季羽又看向庄姑娘和童景元,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若没有他们两人的陪伴和照顾,日子就更难熬了。 尤其是景元兄,虽然和小五和好了,但一直是强颜欢笑。心情本就不好,却每天打起精神来看他,找他说话。就怕他思念四哥过度,心情郁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见他道谢,庄姑娘童景元皆摇头道:“风风雨雨我们一起走过,无须说谢谢这么见外的话。” 是啊!季羽忍不住感慨一声。风风雨雨他们都在一起,多么难得啊! 可他们的心情没好几日,宫里又传来了消息。 大臣不再劝新皇充实后宫了,而是谏言,要给大皇子娶侧妃庶妃侍妾,充实后院,多多诞下子嗣。 至于二皇子,娶的就更多了,先娶正妃,再侧妃庶妃,再多纳侍妾美人,早日诞下子嗣。 这消息传到梁王旧府,可把季羽童景元气坏了,童景元是店铺也不管了,生意也不做了,躺在床上挺尸。 季羽则气得肚子寓小言痛,饭也不吃,也躺在床上挺尸。 得了消息,安五带着麻公公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先去看了季羽。 麻公公把了脉,松了一口气:“无妨,就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腹痛,小皇孙无事。” 又对季羽道:“殿下,您可不能再生气了,对小皇孙不好。” 季羽虽然气那些多事的臣子,对麻公公是没有意见的。 轻叹一口气:“我也不想生气啊!” 安五也叹了口气:“嫂夫郎,放心,大臣他们上他们的奏,我们无须理会。” 又拱手道:“嫂夫郎,你先歇着。” 嫂夫郎都气成这样了,景元哥必定也气得不轻,他得去哄哄。 可没曾想,他连门都进不去,只得又垂头丧气地回了季羽这一边,看着季羽和庄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羽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忍着腹痛下了床,对着麻公公就是深深一拜:“公公。” 他行这么大的礼,可把麻公公吓坏了,连忙去扶他:“殿下,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安五和庄姑娘也连忙去扶他:“羽哥儿&嫂夫郎,快起身……” 可季羽不肯起身:“公公,我有件事有求于您,请您务必要帮忙,否则,我就不起来了。” 麻公公怕他弯腰久了,硌着肚子伤了小皇孙,只得连忙答应:“好好好,咱家答应,殿下,快去床上躺着。” 季羽这才起身,看着麻公公:“公公,以您的睿智,必定知道小五的事了,是不是?” 麻公公脸一僵,沉默着没说话。 安五先是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 嫂夫郎这是在帮他。也对着麻公公深深一拜:“求公公指条明路。” 麻公公轻叹一口气:“二皇子,这事……有些难办。皇上看重你们兄弟,你和童公子的事,皇上未必就会反对。可前提是,您必须得娶妻生子,绵延子嗣。” 安五摇头道:“公公,我做不到。我喜欢景元哥,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想找旁人。我不爱姑娘,不爱哥儿,我只爱景元哥。” 麻公公又是一声叹息:“二皇子,您若是不喜欢,娶回来,待生了孩子,搁一旁不就行了?” 安五很有他四哥的风范,直接道:“公公,不行,我不喜欢的人,我看都不愿看一眼,硬都硬不起来,又如何生孩子?把她们娶回来,对她们又不好,不是害了她们吗?” 他这话,若是平时,庄姑娘必定是要脸红的,可此刻听了,却感动不已。 不枉景元千里迢迢追到边疆,小五好样的。 季羽对着安五比了个大拇指。 真汉子! 麻公公仍是一脸的为难:“无论如何,不娶正妃是绝对不行的,没有子嗣更加不行。” 安五道:“为何一定要有孩子?我把四哥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不行吗?嫂夫郎怀的是双胎,到时候抱一个给我们,不就有了吗?” 季羽一愣。 要抱走他和四哥的孩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像个女人一般的童景元 季羽愣怔了片刻,也道:“公公,我可以的。两个孩子可以给小五一个。亲兄弟的孩子是一样的。” 四哥向他提亲时,他说不能生,四哥还说过,让小五多生几个,抱一个给他们养。 而小五当时也默认了。 没想到如今事情发生逆转,不可能有孩子的变成了小五和童景元。 但就冲当时小五的默认,他给一个孩子出去也是可以的。 反正住在一个府里,孩子不还是跟着他和四哥? 安五感激地看了季羽一眼。 谢谢嫂夫郎。 又看向麻公公,沉声道:“公公,皇上若是烦那些多事的,我明日就对外说,我不行,我不能人道。我看还有哪个敢把姑娘嫁给我?” 麻公公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季羽还担心麻公公一个古人理解不了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还要再劝,未曾想,麻公公叹息一声:“咱家知道了,会和皇上说的。” 他话音一落,季羽三人顿时高兴不已,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公公。” 麻公公可是新皇的心腹,若麻公公答应帮忙,这事要好上许多。 麻公公连忙扶他们:“可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奴了。” 又道:“二皇子,这事还是先不要声张,低调为好。” 说完,躬身走了。 季羽三人连忙去送,直将人送到院外才止步。 待人走了,三人一转身,就见童景元靠在廊柱上哭得泪流满面。 安五心口一紧,连忙跑过去拉着他问道:“景元哥,你怎么啦?” 童景元一把抱着他,哽咽道:“小五,我不该跟个女人一样耍小性子,我错了……” 季羽庄姑娘对视一眼,赶紧进了屋。 童景元这个模样,必定是听到安五那些话,感动到了。 他们坐在窗户边,边喝茶边听外头童景元跟个女人一般哭个不停。 等茶喝完了,童景元终于不哭了,拉着安五进了屋,对着季羽就是深深一拜,笑眯眯地道:“谢谢嫂夫郎。” 季羽奚落地看着他:“不哭了?” 童景元可是个厚脸皮,根本不知道羞涩为何物,笑道:“不哭了。” 庄姑娘继续奚落他:“知道小五有多爱你了吧?” 童景元抬头看向安五,猛点头:“知道了。” 一个汉子,敢对外说自己不能人道,这得多大的勇气啊! 季羽还不肯放过他:“以后还耍小性子吗?” 童景元笑着摇头道:“不耍了。” 又自嘲道:“想想还真丢人。” 还不如庄姑娘爷们。 他们这边又有了笑容,而西北也不断地传来捷报。 安四领着大军,一次又一次地大胜党项。 捷报每传回一次,安四蒋勇都会捎来平安信。 新皇也会赏赐季羽一回。 这日,季羽正一边捣鼓着胭脂,一边看庄姑娘念赏赐清单。 童景元突然欢天喜地地冲了进来:“嫂夫郎,庄姑娘,家里来人了。” 两人皆是一愣,齐声问道:“谁来了?” 童景元激动得脸都红了:“魏知县来了,庄先生来了,柳夫郎安夫人,还有云哥儿,还有我大哥,都来了。” 柳夫郎? 季羽连忙扔了手里的活,下了榻就朝外头冲去。 这大半年,就靠信件和柳夫郎联系着,他心里可想念柳夫郎了。 他这般不管不顾,可吓坏庄姑娘和童景元了,连忙扶着他:“慢点,小心肚子……” 都快八个月了,肚子比箩筐还大,怎还这般急躁? 才到院子里,就见曾镖头曾家夫郎夫夫领着一堆人走了进来。 果然是柳夫郎云哥儿他们…… 一见季羽,两人顿时眼泪汪汪,喊道: “羽哥儿……” “哥……” “阿母、云哥儿……”季羽冲了过去,一把紧紧地抱着柳夫郎:“阿母……” 激动了片刻,又抬起一条胳膊,抱着云哥儿:“云哥儿……” 庄先生到底是个汉子,又是个老古板,即使心中再想念庄姑娘,也没哭也没喊,只摸着胡子,红着眼睛看着庄姑娘。 可等庄姑娘往他面前一跪,即使是老古板也破功了,抱着庄姑娘哭道:“佩茹啊,父亲对不住你啊!” 童景元跟他大哥就没这么多多愁伤感了,兄弟俩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拳: “我看你小子日子过得挺好啊!都胖了。” “我瞧大哥又发福了,日子也过得不错嘛!” 等终于打完了,童景元问道:“大哥,父亲母亲可好?二哥怎么没来?” “父亲母亲老了,哪经得起这般颠簸?你二哥要顾着家里的生意,来不了。他说了,下半年再来……” 等抱够了,柳夫郎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松了胳膊,就要给季羽行礼。 如今羽哥儿可是亲王妃,比那知州大人还要尊贵。 魏知县说了,就算是阿母,也得行礼。 他行礼,云哥儿也连忙跟着行礼,就连不懂事的水哥儿在杨婆子的教导下也要行礼。 季羽无奈得很,连忙拉着他们:“都是一家人,这是作甚?” 可才将他们拉起来,庄先生童大哥也过来躬身行礼。 季羽只得又去扶他们:“先生、童大哥,还是如从前一般,可好?” 他这般谦逊,庄先生是既感动又内疚。 都说羽哥儿最识大体,他以前还不以为然,如今真是打脸了。 羽哥儿如今可是一品亲王妃,可对待他们仍如从前…… 待庄先生他们起身了,柳夫郎目光灼灼地看向季羽的肚子,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哭着笑道:“我羽哥儿终于……”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路上魏知县就叮嘱过了,到了京城,到了王府,行为举止可得注意,皇室规矩多着呢!可不能给羽哥儿带来麻烦。 被这么摸肚子,季羽有点不好意思,拉着柳夫郎的手道:“阿母,我们进屋说话。” 童景元连忙招呼庄先生杨婆子云哥儿水哥儿:“快进屋说话。” 进了屋,见里面不仅家具装饰奢华无比,地上还铺了漂亮的地毯,柳夫郎云哥儿孙夫郎他们几个拘谨得头都不敢抬,话也不敢说。 季羽很是无奈:“阿母,这里只有我们,无须拘谨。” 见屋里确实只有他们,没有外人,柳夫郎这才放开了些,拉着季羽的手说起了贴己话。 “阿母。”等重逢亲人的激动兴奋过去,冷静下来,季羽疑惑地问道:“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柳夫郎擦着泪,笑道:“是皇上派人去青城接的我们,说你快生了,承嗣又不在身边,怕你心情不好,便接我们来陪伴你。” 皇上?季羽一时愣怔不已。 柳夫郎继续道:“见我们要来,庄先生也想跟着来,给庄姑娘送嫁妆,童大老板怕我们出远门畏生,就陪我们来了……” 柳夫郎这边解释着他们来京城的原因,那边,庄姑娘也和庄先生说着离开青城后发生的事。 一时之间,满屋子其乐融融。 说了许久,待外面送来茶水点心,季羽才记起一事:“阿母,我母亲呢?还有魏知县呢?不是说也来了吗?” 他真是高兴傻了,连安母不在都未发现。 若是四哥小五在,只怕要不高兴了。 他才问出口,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柳夫郎庄先生脸色皆不怎么好。 好一会儿,柳夫郎才道:“你婆母身子不好,还没醒呢!” 季羽心口一紧:“母亲她身子怎么不好了?” 柳夫郎摇头道:“你婆母一直想着承嗣承儒,身子本就不好,皇上派人来接我们,她也是挣扎着起床,坚持要来,说什么要来见承嗣承儒最后一面。一路上又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身子就越发不好了……” 季羽起身道:“我去看看。” 柳夫郎连忙拦着他:“羽哥儿,可不能去。” 庄先生也劝道:“你如今怀着孩子,可不能去,免得沾染了病气。” 季羽才不信这个,只要不是传染病,什么病气? 安母对他再不好,可四哥小五好,就冲一点,他必须去看。 见他执意要去,童景元庄姑娘也起身道:“我们陪你一起去。” 结果,不止他们两个,屋子里的人都陪着他去了安置安母的小院。 进了屋,只见床边守着两个人,正是孔婆子和孙夫郎,见季羽来了,这两人连忙跪下行大礼:“见过王妃。” 季羽点了点头:“无须多礼,起来吧!” 又走近床边看了看。 大半年不见,安母憔悴了许多,老了许多,像个人干…… “庄姑娘。”他转身扶着庄姑娘的手:“快去请御医,给母亲看看……” 他话音才落,就听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母亲。”安五冲进屋里,几步走到床前跪下:“母亲……” 见他跪下,刚起身的孙夫郎、孔婆子连忙跪下。 他们家的五少爷如今可是二皇子了…… 季羽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又安慰安五道:“小五,已经去叫御医了,莫要难过。” 安五点了点头:“嫂夫郎,让我和母亲待会儿。” 季羽暗叹一口气,招呼众人出了屋。 一出屋,就见魏知县站在院子中间,对着他拱手施礼:“微臣见过亲王妃。”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受宠若惊 季羽几步走了过去,连忙回礼:“魏大人无须多礼。” 又问道:“魏大人,这一路可好?” 魏知县他虽然看不透,倒是挺喜欢。 爱国有大格局,值得敬佩。 魏知县连忙道:“回王妃,微臣甚好。” 又再次拱手低声道:“魏某多谢王妃为大康打退燕军,为大康收复失地。请受魏某一拜。” 这话说得季羽鼻头一酸,连忙去扶他:“魏大人,我可不敢当啊!” 他知道魏知县爱国,却没想到,竟和四哥有得一拼。 待直起腰,魏知县放下手,和季羽说起了来京城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聊了片刻,季羽才知道,是新皇担心他思念四哥太过,便派人去青城请柳夫郎等人过来相伴。 正好,魏知县要来京城述职,便跟着一道来了。 听了这些话,季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新皇为何要这么做?是真对他好,还是要拿柳夫郎他们做人质? 不是他心理阴暗,实在是阴暗的事见太多,不得不多想。 他们才说完话,御医来了,庄姑娘领着人进了屋,季羽也跟了进去,在一旁听着。 御医把了好一会儿脉,又摸着胡子轻叹一口气:“怕是撑不了多久。” 安五哽咽着道:“就没有其它法子吗?” 御医摇头道:“恕下官无能。” 待庄姑娘去送御医,安五看向季羽:“嫂夫郎,你有办法救母亲吗?” 季羽摇头道:“小五,若是中毒发烧这些,我还有点办法,可这种抑郁成疾,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办。” 沉声片刻,他又道:“小五,要不,你多跟母亲说说,四哥马上就要回来了,看母亲会不会精神振奋些?” 安母来京城不就是想见四哥小五的吗?没见到四哥,安母定会撑下去的。 安五点了点头:“我试试。” 安五要和安母单独待会儿,季羽便领着柳夫郎云哥儿回了听风居。 这回,就他们一家人,连庄家父女童家兄弟也不在。 柳夫郎这才敢放开来说话:“羽哥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承嗣怎么突然就……” 就成了皇子呢? 季羽一时不好跟他解释,只道:“阿母,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见他不肯说,柳夫郎不敢再不问了,又摸上他肚子:“羽哥儿,这是几个月啊!我瞧着,肚子怎么这么大呢?” 季羽不好意思地道:“御医说是双胎,自然会大一些。” 一听是双胎,柳夫郎云哥儿顿时高兴不已。 又问道:“乳娘可有找到合适的?” 季羽芯子里一个男人,实在不喜欢这样的话题:“阿母,找到了。”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有庄姑娘呢! 柳夫郎起身,双手合十对着东边拜道:“多谢送子观音保佑……” 季羽无奈地看着他。 跟送子观音有何关系?他们是去了感业寺,可都没进去拜。 见柳夫郎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个不停,季羽又看向云哥儿哥俩。 水哥儿还小,对一切都好奇,正趴在地毯上,看那些漂亮的花纹呢! 而云哥儿,大半年不见,长高长胖了不少,穿得也漂亮,再也不是从前桃花村里那个黑瘦哥儿了。 季羽拉着他的手,笑道:“阿母给你和小六订婚了?” 云哥儿红了脸,羞涩地点了点头:“嗯!阿母可好了,请了庄先生做见证人,又开了十几桌请了平安巷里的街坊邻居都来庆贺。” 季羽笑道:“等小六打完仗回来,就给你们完婚。” 这下,云哥儿羞得头都不敢抬了,绞着手,一副含羞带俏的小哥儿模样。 柳夫郎终于感谢完菩萨了,一转身,见水哥儿扣着地毯,顿时急了,连忙去抱他:“水哥儿,可不能啊!” 季羽笑道:“阿母,无妨。” 柳夫郎摇头道:“不能这样,这地毯这般漂亮,必定很珍贵,哪能不爱惜?” 庄姑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笑道:“柳夫郎,您不知道,这地毯可是羽哥儿设计的,景元的人织的。在京城可受欢迎了。” 柳夫郎一愣:“何为设计?” 庄姑娘将托盘放在桌上,将燕窝粥递给季羽,解释道:“就是这些花纹是羽哥儿画的。” 又将剩下的燕窝粥一一分给几人。 柳夫郎愣愣地接过,看一眼羽哥儿,又看一眼地毯。 羽哥儿还会这个?当初可是连女红都不会…… 柳夫郎来了,季羽自然是要带他去宫里拜见新皇的。 这把柳夫郎吓坏了。 他可是见了魏知县都紧张得不敢说话的,去见皇帝,只怕腿都站不稳。 季羽只得安慰他道:“阿母放心,皇上很好,平易近人。” 庄姑娘一边给柳夫郎穿衣上妆,一边道:“柳夫郎莫怕,待进了宫见了皇上,羽哥儿作甚,您就跟着作甚。皇上问您话,您回话即可。” 同去宫里的还有安五。 同季羽一样,安五对新皇去青城接人的事,也是一点都不知情。 他甚至和季羽有同样的怀疑,新皇为何要这么做? 若是为嫂夫郎着想,接柳夫郎来就可以了,而母亲…… 新皇虽然成了皇帝,可京城里关于他们兄弟,关于新皇红杏出墙生下私生子的事却一直被人非议着。 将母亲接来,不正好给那等是非之人留下非议的谈资吗? 三人进了宫,在偏殿等了好一会儿,麻公公才匆匆过来:“王妃、二皇子,见谅,皇上方才一直接见南疆来的使臣,才回的福宁殿,让你们久等了。” 季羽倒不会以为新皇会故意拿捏他们。 新皇那样的格局,不可能会做出像女人一般小家子气的事。 待进了正殿,季羽拉着柳夫郎的手,带着他行礼请安。 新皇对待季羽向来客气,连忙让麻公公扶他们母子起来,又赐了座。 先问了季羽肚子里的孩子如何?会不会闹腾?又表达了歉意:“朕政务繁忙,心里记挂着你,却抽不出时间去看你。” 又对柳夫郎道:“说起来,朕还得感谢柳夫郎,生的羽哥儿这般好。如花似玉不说,还这般天资聪慧识大体……” 夸得柳夫郎战战兢兢,凳子都坐不稳了。 夸完,新皇又对麻公公道:“拟旨,封一品亲王妃季氏生母柳氏为一品诰命夫郎。” 这话把柳夫郎直接吓跪趴了。 只听戏文里状元郎的母亲被封为诰命夫人,没想到如今竟然封到他头上了。 他何德何能啊! 季羽连忙起身谢恩:“多谢皇上。” 新皇笑道:“这也是表彰你阿母生育培养你的功劳,也是为了堵某些人的嘴。” 季羽一时不解他后一句话的意思,可又不好问。 新皇又道:“朕知道你们在宫里不自在,回去好生歇着!” 季羽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想和安五单独说话,连忙领着柳夫郎退了出去。 出了宫,上了马车,柳夫郎仍未从被皇上封为一品诰命夫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待回了梁王旧府,见到云哥儿他们,他这才回过神来,忐忑地道:“羽哥儿,我何功之有?皇上怎么就……” 季羽安慰他道:“阿母不必妄自菲薄,既然皇上封你为一品诰命夫郎,您坦然接受就是。” 又问道:“阿母,皇上说的堵某些人的嘴,你可知是何意?” 说起这事,柳夫郎轻叹一口气:“还不是你成了国公夫郎的事传回青城,季家找上门来闹?” 原来是这事。季羽无奈地道:“他们闹什么?” 柳夫郎愁得心肝痛:“闹着要将你重新写进族谱家谱。” 季羽只想笑:“我不是嫁出去的哥儿吗?还能再写回族谱家谱?” 柳夫郎叹气道:“他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名利?我们出发来京城,他们竟然也想跟来,还说要你在京城给他们找权贵家的公子姑娘联姻。要不是魏知县,他们就真的跟来了。” 季羽已是无话可说了。 什么人就敢跟京城的权贵家的公子姑娘联姻? 他倒不是势利眼,可你想高攀,你至少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是? 季羽安慰柳夫郎道:“阿母,放心,有皇上给我们撑腰,不必搭理他们。” 柳夫郎狠狠地点了下头,又感慨道:“羽哥儿,皇上……可真好。” 季羽脸上带着笑,附和道:“确实好。” 可他心里忐忑啊! 就怕先给颗糖,然后将他狠狠地打进地狱。 “阿母。”季羽转移话题道:“安家那些族人他们闹了没有?” 柳夫郎摇头道:“他们不闹,就是也想跟着来,被魏知县劝回去了。” 季羽颇觉意外。 安氏族长这回怎么变聪明了? 之前为了点蝇头小利鸡毛蒜皮的事总来他家闹,如今反而不闹了? 片刻后他又反应过来。 再怎么说,四哥小五也是安家的孩子,记在安家族谱上呢! 只要他们不闹,亏不了他们。 和柳夫郎说了会儿话,季羽又去小院看安母。 安母仍未醒,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情况着实不好。 他才待了没一会儿,安五从宫里回来了。 一回来,就来看安母。 见他也在,安五轻叹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忧心忡忡的 季羽 季羽挥退孔婆子孙夫郎,问道:“小五,你和皇上……” 安五在床边坐下,握着安母的手低声道:“皇上并无他意,知道我们兄弟记挂着母亲,母亲要来,他就准了。” 季羽低头沉思着,一时不好说这事。 新皇为何要这么做? 沽名钓誉? 还是知道四哥小五心里一直记挂着安母,为了让四哥小五安心,就让他们见安母最后一面,从此以后安心做皇子? 季羽摸着大肚子,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四哥是长子,新皇不会是想让四哥做储君吧? 那可不行啊! 不说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正妃侧妃一大堆,就说在皇室,尤其是嫡长子嫡长孙,可不能是双胎。 不像他那个世界,双胞胎人人都羡慕。这个世界,尤其是皇室,除非一男一女,否则,两个男孩是要弄死一个才行啊! 皇位或是家产只能传给一个人…… 来京城的第三日,安母终于醒了,一醒来见到安五就是一顿哭哭啼啼:“小五,我好想你们啊……” “你四哥呢?怎么不见他?” 安五帮她擦着眼泪,哽咽道:“母亲,我也想你……” “四哥去西北打仗了,很快就回来了。” “母亲,嫂夫郎怀孕了,怀的还是双胎……” 见小五对自己仍一如从前,不,比以前还要好,安母哭得更凶了:“小五……” 她这儿子没白养啊! 等哭够了,又对季羽伸出手:“羽哥儿,母亲要感谢你啊……” 季羽也不知她要感谢什么?感谢他遵守承诺,将那些话说给四哥听了?还是感谢他怀了孕? 他伸手握着安母的手,喊了一声:“母亲。” 安母笑着点了点头,又抽手去摸他的肚子,哭了起来:“我的孙……” 庄姑娘急了,连忙捂着她的嘴:“伯母,您该喝药了。” 皇上大度归大度,可不能胡言乱语啊!这可是小皇孙,是皇上大长孙,可不能乱叫。 安母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来京城的路上,魏知县就跟她说过了,为了承嗣小五,得多多注意,切不可乱说话。 她如今只是个养母。 她如今也没之前那样的执念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只要能再见承嗣小五一面就足够了。 好在,她不仅见着了小五,小五仍喊她母亲,对她仍像从前那般亲近,羽哥儿也怀孕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承嗣回来,她就可以瞑目了。 安母醒了,安五季羽都松了一口气。 连忙安排人给她沐浴煎药弄吃的。 见季羽顶着个大肚子忙来忙去,安五担心不已,劝道:“嫂夫郎,这里有我呢!你回去好好歇着。” 童景元也劝道:“嫂夫郎,放心,我会帮小五照顾伯母的。” 季羽笑道:“好!” 童景元这个男媳妇要在婆婆面前表现,他自然要给机会的。 季羽扶着庄姑娘的手回了听风居。 见他脸带郁色,柳夫郎安慰道:“羽哥儿你放心。你婆母定能坚持到承嗣回来。有多少回我们都以为她撑不住了,可过几日又好了……” “有些人,平时看着好好的,可没想一病立马就不行了。倒是那些常年缠绵病榻的,往往能熬十几年……” 这话季羽相信。从他和四哥成婚起,安母身子几乎就没好过,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难受,一大半时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可也没见她怎么样。 季羽不再烦心这事。 有柳夫郎陪着,他的心情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柳夫郎是典型的慈母,虽然有些爱哭,唠叨了些,可人是真的好啊!将季羽照顾得体贴入微。 每日里陪着季羽说说话,做做女红。絮絮叨叨的,说得季羽根本就没那个空闲去忐忑去担忧。 柳夫郎给孩子们做衣裳做肚兜,他就在一旁捣鼓着胭脂水粉。 他弄出的那些手脂口脂本身品质就十分不错,店铺的后台又是梁王旧府,来店里买东西的人是络绎不绝,生意火爆异常,童景元挣得是盆满钵满。 自从跟麻公公摊牌后,童景元又成了以前那个钻钱眼里的商人了。 是拼了命地挣钱,不止是胭脂水粉店,还开了一堆其它的店铺,什么首饰、地毯、美食…… 自然,那些首饰地毯的设计、美食的菜谱,皆出自季羽的手。 而挣的银子,大头都给了新皇。 童景元就盼着新皇看在他能挣银子的份上,能答应他和小五的事。 季羽怀孕快九个月时,肚子的长势突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大得过分。 季羽看着铜镜中巨大的肚子,实在接受不了。 怎么这么大?不科学啊! 他免不了心生疑惑,不会是胎儿有异吧? 一旦疑心,他便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想着他那个世界看过的各种报道。 他竟然怀疑起来,他不会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孩子发育异常吧? 他甚至怀疑新皇。 不会是新皇嫌弃他出身太差,想给四哥换个高门贵女,但又不好直接处死他、休掉他,便使了什么手段,让他肚子里的孩子发生畸变,等生下后,便指责他不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了他。 或者干脆让他肚大难产? 可他的饮食皆是庄姑娘负责,他可以不信新皇,却不能不信庄姑娘。 他们可是患难与共的生死之交啊! 不止他忧心忡忡,就连生过孩子的柳夫郎也忐忑不安。 就算是双胎,也不可能如此之大啊! 羽哥儿吃得并不是很多,肚子怎么会这么大? 麻公公来把脉,安慰道:“殿下请放心,并无大碍。” 可季羽不信:“公公,您再把一次。” 怎么会无碍呢? 这么大的肚子实在不正常啊! 可再把也是那句话:“殿下,小皇孙好得很,您不必担心。双胎肯定比一个孩子要大。” 季羽此时无比想念他那个世界的B超,若是有B超,肚子里什么情况,他肯定清清楚楚,也就不会这般担心了。 好在,西北再次传来大捷,安抚了他那颗忐忑的心。 大元帅安四率领的西北军歼敌三十万,直逼党项都城。 党项皇帝奉上降书,愿割地赔款。 朝廷顿时沸腾一片。 大皇子果真厉害啊!十万对五十万,竟然还打到党项的老巢去了。 新皇龙颜大悦,传旨,西北大元帅安顿好驻军后,即刻回京。 再不回来,羽哥儿都生了。 得知四哥快回来了,季羽激动得什么都做不了了,也不愿和柳夫郎唠叨了,也不愿再捣弄那些胭脂水粉了,每日里对着地形图估算着安四回来的日期。 可安四还未回来,先有各种小道消息传了回来。 什么党项皇帝为了表达诚意,欲将公主嫁给西北大元帅大皇子。 还送了无数美人陪嫁。 又传西北大元帅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对前一条小道消息,季羽根本不信,却被第二条消息弄得惴惴不安。 四哥不会是真的受伤了吧? 毕竟,那可是打仗,刀剑无眼啊!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此事是真的。任庄姑娘柳夫郎如何开解,他仍担心害怕得厉害。 见他吃不下睡不好,还总做噩梦,柳夫郎心急如焚,摸着他巨大的肚子是想哭又不敢哭,想劝也劝不动。 新皇得了消息,终于在继位后第一次回了梁王旧府,来看季羽。 “羽哥儿。”见季羽挺着个巨大的肚子,憔悴不堪,他劝道:“据朕所知,承嗣并无受伤,外面传的那些皆是谣传,你向来睿智,为何这次偏偏就信了呢?” “朕估摸着,再有个五日承嗣就回来了。你若是再这般憔悴下去,别到时候承嗣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面对的却是一尸三命。” 季羽这才抬起头来:“皇上,我也不愿相信的,就是心里头总乱糟糟的。” 新皇握着他的手安慰道:“羽哥儿,你可不是一般的哥儿,你是朕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哥儿,为了承嗣为了孩子,你得打起精神来,切勿再信那些流言蜚语。” 季羽抬头看着眼前的新皇,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猜疑。 那些流言会不会就是新皇故意让人在府里散播,好让他大受刺激,然后失魂落魄难产而死? 可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何来看他劝他? 若真想害他,应该再接再厉添把火,让人在府里继续传谣,说四哥在路上已经死了,那他必定会中计,追随而去的…… 新皇他看不懂,但新皇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他不能再被那些流言所困了,他得打起精神,保护好孩子们,等着四哥平安回来,他们一家团圆。 见他眼里重新有了光,新皇放了心,又嘱咐了几句,然后起身走了。 一出听风居,新皇脸顿时一沉,质问侍卫道:“亲王妃深居旧府,如何听到那些流言的?” 侍卫道:“回皇上,小的问过庄姑娘,说是有一日王妃去园子里散步时,听锄花的小厮说的。” 新皇眼神一暗:“你去审审,看到底是那个居心叵测之人在背后搞鬼?” 又对麻公公道:“待查到幕后主使,任他是何人,格杀勿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哥终于回来了 想了想,又吩咐侍卫道:“听说亲王妃总做噩梦?你们偷偷地在听风居好好查查,看有没有什么脏东西?” 新皇做的这些事,季羽自然不知。他每日里只管掰着手指头算着四哥的归期。 新皇说,说不得再有五日四哥就回来了,未曾想,他才调整状态,才三日,四哥就回来了。 这夜,他睡不着,正捧着肚子在屋里转着圈,突然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是何人?他正要喊庄姑娘去瞧瞧,又听人焦急地喊道:“羽哥儿!” 四哥?季羽一愣,这是四哥的声音。 门被撞开,珠帘叮叮当当被掀起,进来一个风尘仆仆满脸胡子拉碴的高大汉子。 虽然胡子拉碴,可也遮掩不住那张英俊的脸。 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四哥? 季羽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才几日啊!四哥就回来了,不可能吧? “羽哥儿。”见他傻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安四鼻头一酸,几步上前,就要抱他。 可见了他巨大的肚子,只得换到侧边,一把紧紧地搂着季羽,亲吻着他的发顶道:“羽哥儿……” 等闻到四哥身上浓浓的汉子味,感觉到了四哥颤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吻,季羽这才回过神来。 真的是他的四哥回来了。 “四哥。”他鼻子一酸,侧过身就要抱安四。 柳夫郎庄姑娘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到搂着季羽的汉子,先是一愣。 承嗣/子砚回来了? 可见他们要抱上了,又急了,提醒道:“羽哥儿,你的肚子。” 这么大一个肚子抱下去,不得硌着啊! 安四连忙扶着季羽坐到榻上,摸着他的大肚子,不可置信地道:“羽哥儿,肚子怎么这么大?” 季羽此刻不想说这个,他像个娘们一般,搂着安四的脖子,哽咽道:“四哥,他们说你受伤了,吓死我了……” “四哥,你终于回来了……” 安四紧紧搂着他的肩膀,亲吻着他的脸:“羽哥儿,我回来了,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你摸摸,我一点伤都没受……” 见他们夫夫这般恩爱,柳夫郎放了心,连忙和庄姑娘退出里间。 庄姑娘朝门口走去,她得吩咐人去烧水做饭。 子砚风尘仆仆的,天气又这么热,自然要沐浴更衣。 子砚必定也没吃饭…… 顺便,她想看看,勇哥有没有跟着回来。 只是可惜,院子里除了侍卫和亲兵,并没有她的勇哥…… 门口,庄姑娘怅然若失,里间,安四季羽夫夫抱在一起,诉说着分别这段日子以来的相思。 “四哥,我以为你还要两日才能到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羽哥儿,我接了圣旨,就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为了早日能回来和你团聚,和党项打仗时,我都是追着打,没有歇过一日,就想着早日打败党项,早日回来见你……” 季羽终于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摸着安四脸上的胡子:“四哥,我也想你……” 夫夫俩抱在一起,将心中的思念好好抒发了一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重逢的激动慢慢散去,安四给季羽擦去眼角的泪水,狠狠亲了他的嘴几下,又跪下身摸着他的大肚子,忐忑地问道:“羽哥儿……” 季羽轻叹一口气:“四哥,这也是我那么想念你盼着你回来的原因,肚子太大了,我害怕,我怕难产而死,怕再也见不到你……” 这话说得安四刚冷静下的心情又激动起来,起身抱着季羽安慰道:“无事,夫君回来了,夫君陪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夫君再也不会离开,一刻都不离开,时时刻刻陪着你和孩子……” 可一刻都不离开……这种事如何做得到? 得了四哥回来的消息,安五就穿了个里衣,靴子也没穿就跑了过来:“四哥……” 童景元比他要好一点,至少披了外衣,穿了靴子,但也是激动不已:“子砚……” “小五。”他们兄弟也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安四也甚是想念这个弟弟,起身和他紧紧相拥,可温馨的场景没持续多久,安四松开安五,一拳揍在他胸口上:“你小子怎么回事?信里怎么没说你嫂夫郎肚子的事?” 又对着童景元拱手道:“景元兄。” 若是以前,他说不得也要抱一下,揍一拳,可如今童景元是他弟媳,他可不敢放肆。 童景元连忙回礼:“子砚,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嫂夫郎就要去西北找你了。” 被打了,安五也不恼,还“呵呵”笑着。 安四瞪了他一眼:“还笑?” 季羽连忙解释道:“四哥,是我的意思。不告诉你,还不是怕影响你心情,影响你打仗吗?” 可即便季羽解释了,安四对安五仍没好脸色:“那你该稍微提一句啊!” 安五突然犹豫起来:“四哥……” 安四剑眉一皱:“怎么啦?” 安五看了眼季羽,见他点头,才道:“母亲来了,就在府里,她身子很不好……可能……熬不了几日了……” 安四脸色顿时大变,抓着安五的手:“母亲来了?在哪里?快带我去见母亲……” 跑到门口,他才认出柳夫郎来,连忙道:“阿母,帮我照顾羽哥儿,我先去看母亲……” 然后,跟着安五跑了。 季羽也要跟着去,童景元庄姑娘拦玉岩征里着他道:“羽哥儿,这深更半夜的,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去了。” 可季羽偏要去,柳夫郎犹豫片刻后,也不拦了:“就让羽哥儿去吧!” 说不得就是最后一面了。 可等他们到了小院,在外间听安家母子三人哭了许久,也没见安母怎么样,直到哭累了,安母睡了,安四才筋疲力尽地出了里间。 见季羽也在,安四心疼地道:“羽哥儿,你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来这里作甚?怎不在屋里好好歇着?万一……” “四哥。”季羽打断他道:“母亲睡了?” 安四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睡了。” 庄姑娘看了眼外头,提醒道:“子砚,差不多卯时了,是不是得去宫里拜见皇上?” 安四点了点头:“我会的。” 于公于私,他都得去宫里拜见皇上。 安四要去宫里,又得和季羽分开。 季羽早餐也不愿吃,就在院子里转圈等着安四回来。 他不肯吃饭,柳夫郎庄姑娘急坏了,轮流劝他:“羽哥儿,多少得吃点啊!” 季羽仍不肯:“我不饿。” 柳夫郎急得厉害:“你不饿,孩子饿啊!” 季羽看着自己巨大的肚子:“说不得就是因为吃得太多了,得了糖尿病,才会这么大。” 柳夫郎庄姑娘皆是一愣:“糖尿病是甚?” 季羽没法跟他们解释,只得道:“我喝点牛奶就行。” 等到辰时末,安四终于回来了,抱着季羽笑道:“皇上准了我的假,在你生产前,我哪里也不用去,就在家陪着你。”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季羽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靠在安四怀里,笑道:“太好了。” 没了公务,安四便请来庄先生和柳夫郎,请他们上座,又正儿八经地行了大礼:“小婿拜见阿母。” “学生拜见先生。” 他一个大皇子,行如此大的礼,庄先生柳夫郎如何敢受? 连忙起身扶他:“子砚/承嗣,快起来,不敢当啊!” 安四也不敢多礼,怕庄先生柳夫郎拘谨,扶着二人坐好,大家喝喝茶说说话。 庄先生柳夫郎说青城的事,安四说西北打战的事。 “党项号称五十万大军,其实不过乌合之众,还以为声势浩大能吓退我大康。结果,火炮轰了几回,他们就吓破了胆,退了军。他们退,我便追,遇上城池便炮轰。不仅收回我大康的失地,还攻下党项十几个城池,直逼党项都城西京……” 庄先生柳夫郎不知火炮为何物,一头雾水地听他说着打仗的事。 等听到割地赔款,尤其是割了十几个城池、一万两黄金、两百万两白银、牛羊马各一万头后,两人皆是咂舌不已。 竟然赔了这么多东西? 以前都是他们大康赔地赔银子,没想到如今也轮到他们大康站起来,轮到别人赔了…… 而季羽,端着杯奶茶慢慢地喝着,笑眯眯地听四哥说话。 火炮固然厉害,可四哥确实是个领兵打仗的大才。 火炮拢共也不过十几门,炮弹也不是无穷无尽,能打到党项京城,逼得党项皇帝亲自奉上降书,还割了这么多地,赔了这么多东西,四哥可真厉害! 待说到午时,要用午饭了,安四才扶着季羽起身:“先生、阿母,先用饭吧!” 他们刚落座,童景元来了。 带来许多的冰饮,笑呵呵地道:“要不是我提前留着,早就抢没影了。” 安四看着他,问道:“你在京城也开冰饮店了?” 童景元边给众人分发冰饮,边笑道:“是啊!开了十几家店,好卖得不得了。京城的达官贵人就靠这个避暑呢!连皇上也很喜欢,每日都要喝……” 他将手里的一大杯东西递给季羽:“都要喝这个珍珠奶茶……”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为难的安四 见季羽又喝那冰冰凉凉的东西,柳夫郎急坏了:“羽哥儿啊!你还怀着孩子呢!这东西这么凉,万一……” 季羽只得将奶茶递给庄姑娘:“那我不喝了。” 说不得他肚子这么大,就是这些垃圾食品东西吃多了。 安四打了碗汤,递给季羽时,又看了眼庄姑娘手里所谓的珍珠奶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羽哥儿,这些东西不会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他还未回答,童景元抢先道:“正是呢!嫂夫郎脑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好用的,没有他想不到的……” 季羽紧紧抓着安四的手,满脸笑容,就怕他生气。 好在安四没说什么,只扫了桌上的人一圈,问道:“不是说云哥儿他们也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柳夫郎笑道:“云哥儿他们吃过了。” 其实是云哥儿胆子太小,以前安家兄弟还只是普通百姓,他都不敢抬头看安五,如今安家兄弟可是皇子,他哪敢和他们一桌吃饭? 安四到底是汉子,心里眼里又只有季羽,根本不会在意这等小事,点了点头,又给季羽夹起菜来:“羽哥儿,多吃点。” 季羽看着碟子里堆成小山的菜,无奈地道:“四哥,你自己吃吧!我真的不能再吃这么多了,尤其是这些肉,真的不能再吃了。” 安四也怕他肚子再大下去,只得给他夹蔬菜:“吃这个,这个应该无事……” 待吃完饭,众人散去,安四才将方才压在心头的担心说了出来:“羽哥儿,我们如今又不缺银子,为何还要做那些东西?怀孕之人最怕伤神,你为何不好好休息养胎?” 季羽就知道他生气了,连忙拿出杀手锏:“我就是太过想念四哥,想得心神不宁,没办法只得做些东西分分神,才不会一直担心你……” 他这么一说,安四立马又心疼内疚了:“羽哥儿,都是我不好,往后去哪里,我都带着你……” 季羽笑道:“四哥,其实除了打发时间,我做这些,也是为了景元兄和小五,也是为了大康。” 安四不解地问道:“怎么说?” 季羽掰着手指道:“你去西北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总之就是大臣们想给你想给小五娶正妃侧妃庶妃侍妾一大堆。景元兄如何不伤心难过?我和小五一担心,就将他们的事和麻公公说了。麻公公答应会在皇上面前给小五景元兄说好话。但景元兄自己也得努力啊!他不是被皇上封为皇商了吗?我就给他出点子,让他多多挣银子,挣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的银子。然后这些银子呢!一半又交给了皇上和户部,这不是充实了大康的国库吗?如今大康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皇上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好怎么景元兄吧!” 可安四根本没怎么在意童景元挣钱这事,他的重点全在大臣要给他娶什么妃子上,脸色自然不好看:“是哪个多事的?娶什么妃子?我们兄弟的事轮到他们说话?” 季羽轻叹一口气,故意道:“四哥,若你是普通老百姓,他们自然管不着,可你如今是皇子,他们就管得着。” 安四冷笑一声:“我还是那句话,我此生就你一个,旁的人,敢送过来,我直接卖青楼去。” 这话,季羽自然是爱听的,可见四哥竟然对皇子这词并不抗拒,顿时心口一紧,试探着问道:“四哥,你还回定州吗?” 安四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摸着季羽的头发道:“羽哥儿……” 季羽连忙捂着他的嘴:“四哥,不要说了,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不用说,看四哥犹豫的态度他就知道是何意了。 四哥必定是再次妥协,答应留在京城,做他的大皇子。 其实,这也没有错,谁不爱荣华富贵? 可季羽心里难受。 留在京城,做了大皇子,就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而他最在意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怕也做不到了。 甚至……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又胡思乱想起来。 只怕孩子也保不住了…… 安四知道他生气了,可除了道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留下来,不是为了皇子之位,而是为了羽哥儿,为了他的孩子们,为了大康,为了大康的百姓。 皇上登基时间太短,虽然能力非凡,但因为哥儿的身份,总被人诟病。 他若是不管,丢下皇上,让皇上独自面对虎视眈眈的朝臣,面对那些狼子野心的王爷…… 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绝对不行,大康不能再有动荡了…… “羽哥儿……”安四扶着季羽在床上躺着,本来还想安慰几句,哄一哄的。 可见羽哥儿背对着他躺着,闭着眼睛,一副已经睡了的模样。 只得闭嘴,退出里间。 他知道羽哥儿心烦什么,可这事实在不好解释。 他才出外间,庄姑娘拉着他走到僻静处,小声问道:“子砚,你知道有人对羽哥儿不利这事吗?” 安四剑眉一皱:“对羽哥儿不利?” 庄姑娘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竟有那等宵小,买通了府里的人,在羽哥儿去花园散步时,故意说党项皇帝要将公主嫁给你,故意说,你身受重伤,恐命不久矣,害得羽哥儿担心受怕,吃不下睡不着。更过分的是有人在院子里埋了小人,诅咒羽哥儿呢!我真是太失职了。竟然不知道,难怪前一阵子,羽哥儿总是心神不宁,总做噩梦。” 安四眼神变得冰冷,紧握着拳头,许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事皇上和我说了。” 这也是他决定留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为了羽哥儿。 敢打羽哥儿的主意,他定要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庄姑娘。”他嘱咐道:“这事千万不能让羽哥儿知道,也不能让我阿母云哥儿他们知道。” 庄姑娘点头道:“子砚,你放心,有了这次的教训,我定会好好守着羽哥儿。” 安四又道:“庄姑娘,我去看我母亲,你好好守着羽哥儿。” 他正要去小院,可庄姑娘叫住他,一脸的忐忑焦急:“子砚,勇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安四沉默片刻,才道:“他有旁的任务,得晚一点回来。” 说完,转身就走了。 可庄姑娘看着他,只觉他似有话要说,可又忍着不说的模样,顿时越发忐忑了。 勇哥莫不是出了事? 小院里,安五陪着安母正说着话。 安四来了,安母不免又是一顿哭哭啼啼。 兄弟俩也不说话,一旁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安五,脸上还带着丝丝笑意。 也奇了怪了,以前在青城时,母亲一哭,他就心烦。可如今,只要母亲能多活几日,就是时时刻刻哭,他也甘之如饴。 等安母苦累了,睡着了。 安五问道:“四哥,今日、你去宫里,和皇上怎么说的?” 安四知道他想问什么,沉默许久才道:“皇子之位他强加给我,我也无可奈何。他答应了我,会尽快娶后,诞下子嗣。一旦生下皇子,我们便可以功成身退。” 安五点了点头:“这样自然最好。其实想想,他也不容易。没有他,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大展身手。如今,我们的梦想几乎皆已实现。虽然来这京城,留在这府里,成了皇子,并不是我本意。可他善待了母亲,对我们和母亲之间的亲近,他也能宽容对待。对待景元哥,他也并未如何。就冲这几点,我也狠不下心,离他而去。就盼着他早日生下子嗣,我们早日离开。四哥,你不知道,这京城的人我是真不喜欢,太有心机了。出个门,等着算计我、想嫁给我的人不知有多少。若不是嫂夫郎提前将那些可能的招数告知了我,我只怕早就中计,不得不娶那些人了。若是我真的中计了,景元哥肯定会生气离开我的……四哥,你也得注意点,不止是外面,就是府里,也多的是居心叵测之人。就想着通过睡一觉怀上孩子,然后一步登天。” 安四不以为然地道:“怕甚?妇人哥儿全遣散,府里只留汉子和内侍。” 他大手一挥:“小五,这事交给你去做。” 安五就等着这话了。 他早就想将府里的什么姑娘哥儿全赶走。 这些人不一定都居心叵测,可有一个就够他烦的了。 上回,一个侍女上茶时突然说头晕,然后倒在他身上,正好被景元哥看到,害得他赌咒发誓哄了又哄,景元哥才肯相信他。 他只想和景元哥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不想整天吵吵闹闹。 说完了话,安四又回了听风居这边,可没想,羽哥儿已醒了,坐在桌子边正不知画什么。 “羽哥儿……”他着急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这又是作甚?” 季羽头也不抬地道:“画图呢!” 安四凑近看了一眼,好像画的是个人,还是个大肚子的人。 他指着肚子上一条线问道:“羽哥儿,这是甚?” 季羽沉默许久才道:“若是难产,可从这个部位划下去,将胎儿剖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和亲的党项公主 安四心口一紧,连忙蹲下身抱着他的腰急切地道:“羽哥儿,你可别吓我?你为何要说如此可怕之事?” 季羽才不是吓人呢!他是防患于未然。 他们现在感情还好,自然无事。但日子久了,四哥肯定扛不住压力会娶侧妃庶妃的…… 可画着画着,他一把扔了笔,又胡思乱想起来。 画了又如何?他要是真难产,就算救下孩子,留下孩子在这个世上,以后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还不是一样的受罪? 还不如跟着他一起走算了。 安四那么沉重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可此时却不知所措地看季羽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满是怨气,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委屈巴巴。 连忙解释:“羽哥儿,你别生气。我不会在京城留多久的,我和皇上约定好的,等皇上诞下子嗣,我们就回定州。” 季羽才不信他的话:“你每回都这样。以前在大名府,你说失地已收回,再无遗憾,要和我回定州。结果,我们又到了京城。等解决了九皇子,我们还不能回,还要等着太子继位。结果皇上继位了,党项那边又出事了。现在党项也打完了,仍不能回定州。又说什么等皇上诞下子嗣……” 安四轻叹一口气:“羽哥儿,你想想,若是皇上娶了皇后,诞下子嗣,那可是嫡子啊!不比我们这等野路子要强?我就算赖着不走,皇后肯?她不想让她的儿子做储君?” 这话倒是没错。可季羽仍不信。 皇上到底是哥儿,鬼知道能不能让女人诞下孩子? 就算能生,就一定是汉子? 到时候新皇为了江山不落入他人之手,必定会想方设法留住四哥。 而他一直想离开,新皇知道了,第一个要除掉的人便是他。 季羽心中猜疑越来越重,任安四如何解释保证也无用。 见他们本来关系好好的,突然闹起了矛盾。 柳夫郎急了,庄姑娘童景元也急了。 柳夫郎去劝季羽,庄姑娘童景元去问安四。 羽哥儿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羽哥儿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柳夫郎这边,任怎么问,季羽也不肯说。 季羽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所有的猜疑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无法将自己像女人一般的小心眼跟柳夫郎说,只能生闷气。 而庄姑娘童景元这边。 安四有苦难言,他又不能将和皇上之间的约定告诉庄姑娘童景元。 只能道:“都是我不对,惹羽哥儿生气了。” 庄姑娘童景元还在奇怪,子砚能做什么不对的事,竟让羽哥儿生气了。 京城突然传来大消息。 党项公主来了。 说是奉党项皇帝的命,来大康和亲的,要嫁给大康大皇子。 还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其中光陪嫁的美人就有一百,金银珠宝牛羊马更是不计其数。 童景元跑回来说了这事,庄姑娘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原来之前的谣传竟是真的? 真的有和亲一事? 难道羽哥儿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可观察了一日,庄姑娘分析,又觉得应该不是。 羽哥儿和子砚应该只是闹小矛盾而已。 若真是和亲,羽哥儿知道了,必定会雷霆大怒的。 羽哥儿看着好脾气,可前提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子砚真的娶了党项公主,羽哥儿必定不会答应的。 可即使羽哥儿不知和亲一事,他们两人仍急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羽哥儿马上就要生了,若是知道这事,不得出大事啊? 两人连忙去找安四质问:“你可知道这事?” 听说党项公主已经来了京城,安四很是诧异:“不可能。我让蒋勇护送,说好了,徐徐行之,怎可能这么快?带着那么多牛羊马,没有两个月到不了京城。” 庄姑娘一愣。 难怪之前他问起勇哥时,子砚一副有话要说,却不好开口的模样。 原来是让勇哥护送党项的公主了。 过分!党项的公主凭什么要她的勇哥护送? 童景元则反驳道:“怎么不可能?党项公主一行进京城,可是我亲眼所见。我虽然未见牛羊,但确实见到党项公主和她的一百位陪嫁的侍女侍哥儿。” 安四突然反应过来,眼神一暗,咬牙道:“她们定是甩开了蒋勇,私自加快速度进京。” “不好。”他又变了脸色:“没有蒋勇护送,她们外族人如何能在我大康境内行走?蒋勇必定出事了。” 庄姑娘顿时心一沉,软了身子。 勇哥? 童景元一把扶着她,又问安四:“若是这样,她们又是如何来的京城?” 安四眼中闪过狠厉:“定是要对付我们的人接应的。” “我们快去找小五。” 三人一路小跑着去了小院,找到安五。 安四直接道:“你速速派人去西北,沿途寻找蒋勇他们。我去宫里。” 又吩咐庄姑娘道:“除了我们几个,府里不许任何人进出,所需物资,景元兄安排信得过的人采购。府里闲杂人等更不得靠近听风居,违者杖毙!” 几人得令,各自去忙,安家兄弟才到大门口,就见门子慌慌张张跑过来,安五拦着他问道:“你作甚?” 门子连忙行礼道:“禀大皇子二皇子,门外有人求见。” 安四大手一挥:“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见。” 可那门子犹豫道:“回大皇子,门外的人说他们是党项来的,是党项公主要见大皇子。” 安四脸一沉,安五咬牙切齿道:“妈的,竟然找上门来了?” 指着门子,对身后的侍卫道:“叫上人,将他捆了,若是党项的事传到听风居,全部杖毙。” “找些人来,陪老子去会会什么党项的公主。” 敢对蒋勇下手,找死! 他们兄弟领着二十多个侍卫,“轰隆”一声开了侧门。 侍卫们手持棍棒一字排开,将安家兄弟拱立在中间。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本来围观的百姓顿时吓得不轻,连忙躲远了看戏。 安四看了眼外面停着的一辆大马车,及十几匹高头大马。 安五正要说话, 马车旁等候的人大声道:“党项公主驾到,还不速速打开大门,迎公主进府?” 安四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大康服饰的人,冷笑道:“这大门,除了皇上,除了我们兄弟大婚,谁配从正门进?” 那人被顶得一愣,可又很快回过神来,反驳道:“这可是党项公主,往后也是大皇子您的妃子,自然能从大门进。” 安四又是一声冷笑:“党项不过我手下败将,也配进我的府?” “来人,将这群不知所谓的东西给我乱棍打,打完之后送去大理寺。” 侍卫们蜂拥上前,逮着那些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根本不听他们解释。 直到一大群身穿官服的人冲了过来,大声阻止道:“住手住手,不能打不能打,这可是党项的公主。” 安四仍不愿理会,安五小声道:“四哥,他们是鸿胪寺的人。” 他这才挥手示意侍卫停下,冷眼看向鸿胪寺的官员,呵斥道:“胡说八道,党项公主可是由我部下护送来京,最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到,你说这是党项公主?作为鸿胪寺的官员,难道对西北地形,对驿站的公文不清楚吗?岂敢在此胡言乱语?” 那官员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道:“回大皇子,他们真是党项的公主,已到我鸿胪寺交过文书路引了。” 这回说话,没了方才的嚣张。 安四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们鸿胪寺为何不好好安置,让她们乱跑出来捣什么乱?” 那官员道:“回大皇子,党项公主不是您未婚妻吗?来看您也是人之常情。” 安四怒斥道:“什么未婚妻?我早已有明媒正娶的夫郎了。你身为鸿胪寺官员,怎可胡说八道?” 那官员狡辩道:“党项公主奉党项皇帝之命,来大康和亲,与大皇子您不是迟早的事吗?” 安四冷笑道:“我说过了,我已有明媒正娶的夫郎,今生今世只我夫郎一个。” 那官员仍道:“党项公主可是为和平而来,一个公主一个皇子,不正好门当户对,绝配吗?” 安四对这官员已是忍无可忍:“我只知道自古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亲一事,皇上答应了吗?” 又拽着这人的胳膊就前拖去:“走!进宫,找皇上理论理论去。” 那官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大皇子,小的错了,小的这就带公主回会馆。” 安四看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党项众人,呵斥道:“滚!” 马车启动,帘子掀开,露出一张蒙着纱巾的脸,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眉眼肤色便知,这是个大美人。 美人看向安四,美目流转。 可安四心如止水、面若冰霜,丝毫不为所动。 等这些人全部走了,安四大手一挥:“牵马来!” 他得进宫去见皇上。 新皇正和大臣商议要事,但听大皇子来了,连忙挥退大臣,召他进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羽哥儿要生了? 安四压着心头怒火,看向龙案后的新皇,问道:“皇上,您可知党项公主已到了京城?” 新皇点了点头:“朕已知。她们递了奏折,请求觐见,可朕忙得很,无暇搭理她们。” 安四再也压制不住怒火,大声道:“可他们方才去府里找我了。还说什么是我未婚妻,让我打开大门迎公主入府。” 新皇眉头一皱:“竟有这事?”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安四再次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是。还是鸿胪寺的官员带去的。” “鸿胪寺?”新皇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冷笑一声:“定是六皇子九皇子的人。看来他们仍不死心啊!” 安四摇头道:“皇上,那党项公主也不是个善茬。” 新皇点了点头:“自然,本来要两个月的路程,她十几日就赶到,为何这般着急?只怕……” 他眼神一暗:“只怕是为了羽哥儿。羽哥儿马上就要生了,她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在羽哥儿面前,定会要羽哥儿的命。” 安四不解:“她为何这么做?就为了嫁给我?” 新皇摇头道:“不。朕不信会有人蠢到去喜欢一个将自己国家打得七零八落的敌将。定是他们知道了火炮是羽哥儿造的。要么,他们想毁了我大康的先进兵器,为往后的反攻做准备。要么……他们想离间我们……” 福宁殿里,安四与新皇商议着党项公主之事。 梁王旧府里,季羽正跟庄姑娘普及剖腹产手术。 何为麻醉,何为缝合…… 院门突然“砰砰”作响,有人在喊“救命”。 季羽心口一紧,这是怎么啦? 守卫森严的王府竟然有人喊救命? 他连忙从枕头底下掏出枪,护着柳夫郎云哥儿。 庄姑娘提剑冲了出去,可没一会儿又焦急地跑了回来:“羽哥儿,是曾镖头,他夫郎要生了,难产,可府里没有稳婆,怎么办?” 季羽不解地问道:“为何不去外面请稳婆?请御医?” 庄姑娘一时接不上话,心中懊恼不已。 方才太心急了,竟然忘了封府一事…… 见她脸色僵硬、沉默不语,季羽心中诧异。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庄姑娘摇头道:“羽哥儿,没什么事,就是子砚担心有居心叵测之人接近你,便将闲杂人等遣散,府里只留了一些信得过的。且……府里不准人随意进出。” 是这样啊!季羽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确实没见有什么人进听风居。 去花园的路上,以前总能遇上不少人,什么小厮、花匠、杂工…… 可如今除了侍卫,就只有庄姑娘他们。 四哥倒是有心了。 他点了点头:“庄姑娘,若是四哥小五在府里,你让他们派人赶紧去请稳婆。” 庄姑娘为难了:“羽哥儿,子砚小五皆不在府里。子砚进宫了,小五去军营巡视去了。” 他们这边说着话,门外曾镖头等不及了,大喊道:“王妃,小的求求您了,我家夫郎真的坚持不住了……” 季羽沉思片刻,转身进屋拿了他刚打造的手术刀具,咬牙道:“庄姑娘,我去看看。” 柳夫郎杨婆子也道:“接生我们也能帮上忙。” 可庄姑娘拦着不让季羽去:“羽哥儿你不能去,这府里并不是铁桶一块,唯有听风居是安全的。” 季羽道:“那就把曾家夫郎带到听风居来。” 庄姑娘仍有些犹豫:“可这是子砚和你居住的地方……” 子砚如今可是大皇子啊!有旁的夫郎在这里生产,会带来晦气的啊!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柳夫郎杨婆子也是这么想的。 没办法,古人就是这般迷信。 见他们犹犹豫豫,季羽不管了,走到院子里,对曾镖头喊道:“去把你夫郎抱过来,我们给他接生。” 若是旁人说这话,曾镖头必定是不信的。 一个未生过孩子的人给难产的人接生? 可若是王妃,他信。 王妃是何人?文能写话本,武能打仗制造兵器,只差不能上天了。 见季羽坚持,庄姑娘也不管了,冲外头喊道:“不得阻拦曾镖头。” 子砚小五可是下了死命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听风居,曾镖头若不是府中侍卫,只怕刚靠近就被杀了。 季羽进了屋子,吩咐庄姑娘云哥儿他们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被褥。 柳夫郎杨婆子去小厨房烧水准备接生事宜。 他们这边刚准备好,院门又响了。 庄姑娘开了门,将人迎进来,又指挥曾镖头将人放桌子上。 季羽走近了看,只见曾家夫郎人已经痛晕过去了。 曾镖头那么刚硬的一个汉子哭得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道:“殿下,小的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夫郎啊……” 柳夫郎杨婆子脱了曾家夫郎的裤子看了一眼,摇头道:“是臀位,难啊!” 季羽轻叹一口气:“曾镖头,我们不一定救得了,但我们会尽力的。” 曾镖头摇头道:“小的知道……” 季羽问道:“你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曾镖头没有丝毫犹豫:“殿下,保大保大。” 可本来已晕了的曾家夫郎突然半睁开眼,虚弱地道:“殿下……保小……” 夫夫俩竟为这事争执起来,一个要保大一个要保小。 季羽无奈地道:“此刻不是争吵的时候,曾镖头出去。” 在他的认知里,自然是保大。 大人保住了,以后还能生。 可等曾镖头出去,曾家夫郎抓着季羽的手,哭道:“殿下,求求您,一定要保小。小的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就是死也得给当家的留个孩子。” 说完话,这人头一偏,又晕了。 杨婆子突然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出血了!大人小孩只怕都要保不住了。” 季羽连忙抓着曾家夫郎的手腕,数了下脉搏。 心率太低了,不行,得立马动手术,否则一尸两命。 他撕了曾家夫郎的衣裳,对庄姑娘道:“准备手术吧!” 庄姑娘一愣:“羽哥儿,你真要这么做?” 季羽没回答,只道:“庄姑娘,给他酒服麻沸散!” 不这么做怎么办? 他虽然从未给人接过生,更何况剖腹产? 可再不想办法,只怕大的小的都保不住。 等曾家夫郎脉搏变得平稳,他拿着新打造的手术刀,想着以前在视频里看过的剖腹产,一咬牙,划了下去。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至于后果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院子里头,季羽紧张地做着手术。院子外头,安四从宫里回来,见侍卫将院子围得严严实实,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可等他要进去,一名侍卫拱手阻拦道:“大皇子,您先别进去了。” 安四一愣:“为何?” 侍卫为难地道:“回大皇子,里面……有人在生孩子……” 安四心口一紧。 羽哥儿要生了? 不是才九个月吗?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怎么突然就要生了呢?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气着了? 他推开侍卫便冲了进去,焦急地喊道:“羽哥儿……” 可院子里站着曾镖头云哥儿水哥儿。 见他来了,曾镖头连忙跪下:“殿下赎罪,小的知道不能进听风居,可……” 可安四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仍往里冲去,大喊道:“羽哥儿……” 还是云哥儿大喊道:“殿下,不是哥,是曾镖头的夫郎生孩子……” 他虽然惧怕大皇子,可若是不阻止,夫郎生孩子这种事被撞到了,大皇子会触霉头的…… 安四脚步一顿。 不是羽哥儿生孩子? 他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不是就好。 可片刻后,又剑眉一皱,不解地问道:“曾家夫郎为何在这里生孩子?” 曾镖头以为他嫌晦气,拼命磕头:“殿下,是小的求王妃救小的夫郎。” 安四一把将他拉起来:“起来说话。” 曾镖头哭得泣不成声:“多谢殿下。小的夫郎难产,接生的嬷嬷没有办法,府里出不去,您和二皇子又不在,小的只能来求王妃。若是惊扰了殿下,惊扰了王妃,等小的夫郎平安无事是,小的以死谢罪。” 安四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说什么傻话?你我可是同生共死一起过来的。什么以死谢罪?你死了,你的夫郎孩子怎么办?男子汉大丈夫,别哭了……” 他正训斥着,屋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以及庄姑娘柳夫郎惊喜的欢喜声:“羽哥儿,你太厉害了……” 然后是羽哥儿的声音:“阿母,给孩子包好……” 曾镖头立马不哭了,连忙跑去门口喊道:“翠儿翠儿,你还好吗?” 屋里的季羽边缝伤口边摇头:“曾镖头倒是个绝世好夫君。” 难产时选择保大,问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夫郎好不好。 这般体贴,就是他那个世界的男人,也有很多做不到。 等伤口缝好,庄姑娘开了门,对外喊道:“恭喜曾镖头,大胖小汉子一个。” 曾镖头却往里看:“我夫郎可好?” 庄姑娘不敢说好不好,肚子剖开那么多层,她从未见过这事,不知好不好。 只道:“还未醒,你先等等。”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夫夫和好 安四推开门,喊道:“羽哥儿……” 见屋里点满了蜡烛,羽哥儿也穿得奇奇怪怪,竟然穿了白袍子戴着面巾,顿时一愣:“这是怎么啦?” 站了这么久,季羽也累得厉害,扶着腰没好气地道:“动手术呢!” 安四几步上前,一把搂着他:“累坏了吧?” 杨婆子端来热水,季羽洗了手,扯开面巾脱了白袍,又嘱咐杨婆子:“把蜡烛熄了。” 大热天的,快烤死了。 可不点又不行,屋里光线不够,只能用蜡烛光凑。 季羽对安四不理不睬,安四也不在意,只要羽哥儿好好的,不理就不理,他厚着脸皮哄就是。 安四看了眼桌子上的曾家夫郎,扶着季羽回了里间,问道:“羽哥儿,你……” 季羽点了点头:“嗯!曾家夫郎难产,我将他肚子剖开,把孩子抱了出来。” 安四只觉脑子轰地一声:“羽哥儿,你说真的啊?” 季羽本来还想刺激安四几句,但也知道他一个古人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只得道:“放心,就算剖开了肚子,一般情况下,大人也能活。若是不动手术,大人孩子都活不了。” 最近日日看羽哥儿画那些生孩子的图,安四也不是一无所知。可他对这种手术仍心有余悸,尤其想到,若是羽哥儿也难产…… 后面的事他都不敢想。 趁羽哥儿休息时,他又骑马去了趟宫里,跟皇上借麻公公:“麻公公,您这几日就住旧府吧!我夫郎也不知何时就会生产,万一难产,您得看着点。” 麻公公还在为难,他还得侍候皇上呢! 没成想,皇上很是痛快:“这个时候自然是羽哥儿和孩子的安危更重要,麻吉,你去吧!若是羽哥儿平安诞下皇孙,朕重重有赏。” 连皇上都这么说了,麻公公只得收拾收拾,跟着安四走了。 等回了旧府,得知了王妃亲自给人做剖腹产的事,麻公公很是震惊,看了曾家夫郎的伤口,看了睡得香甜的孩子,又看了眼王妃。 他这时还不敢说什么。可等翌日,曾家夫郎醒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请教起季羽来。 “殿下,这是如何做到的啊?” 可安四喊他来不是为了剖腹产的:“麻公公,您给羽哥儿把下脉,看胎位正不正?” 以后会不会难产? 麻公公很是无奈:“殿下,胎位正不正,很难把出来,得靠有经验的接生稳婆才能摸出来。” 是这样啊!安四剑眉一皱,就要去请有经验的接生稳婆。 麻公公又道:“殿下,胎位这种东西是不固定的,有时候胎位正,可能到了生产时就不正了。有时候胎位不正,可到了生产时他又正了。何况,王妃怀的是双胎,摸起来难上加难。” 安四一个头两个大:“先不管了,先让稳婆来摸一摸。” 可稳婆请来了,摸了半天,只说最外面的这个孩子是头位,另一孩子摸不出来。 季羽不爱旁人摸他肚子,与其琢磨胎位正不正,还不如琢磨剖腹产呢! 无论遇上哪种情况,只要掌握了剖腹产都不惧。 正好麻公公对剖腹产感兴趣,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借着图纸,详详细细给麻公公普及了一番剖腹产的手术。 他心中一直忐忑得厉害。 女人生孩子,产道能扩、张收缩,可哥儿…… 尤其是他怀的还是双胎,肚子还这么大,他担心生不下来,或者孩子也是臀位。 到时候若真是难产,还得靠着麻公公给他动手术。 他本来打算教庄姑娘的。可庄姑娘敢提剑杀人,却不敢动手术。 给他打下手可以,可全程不敢看曾家夫郎血淋淋的肚子。 这个状态是无论如何不行的。 没办法,如今最适合的只有麻公公了。 等将剖腹产的过程解释完,季羽又看向一旁满脸紧张的安四。 算了,看在四哥这么关心他,还专门请来麻公公的份上,就不怄气了。 见羽哥儿对自己笑了笑,安四心口一紧,羽哥儿这是不生气了 等麻公公拿着图纸去外间看曾家夫郎的伤口,安四一把抱着季羽,紧张地问道:“羽哥儿,不生气了?” 季羽摸着他下巴上的胡子,笑道:“不生气了,你也是身不由己。” 安四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羽哥儿终于不生气了。 可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季羽又警告道:“首先说明啊!若是你敢娶什么侧妃庶妃夫人侍妾……立马和离,我带着孩子们走。” 安四愁得心肝痛,连忙举起左手,信誓旦旦地道:“羽哥儿,我绝对不会的。” 什么侧妃庶妃夫人侍妾? “我只想和羽哥儿你,和孩子们平平淡淡过日子。” 怕季羽不信,他又道:“羽哥儿,先不说我有多爱你多喜欢你,一刻都离不开你。就说我家的事你最清楚了,我和小五就是妻妾成群最大的受害者,你说我还会纳妾吗?” 想着安家那一堆的妻妾,季羽顿时头痛不已,掐着安四的脸,咬牙切齿道:“四哥,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 又道:“来,四哥,我教你怎么识别绿茶婊心机婊惯用的伎俩。” 就算四哥没那个心,可外面有心纠缠四哥的人不知多少呢? 可得防着。 没成想,他说了一堆,安四却道:“你说的这些,有些确实该防,可大部分都是汉子的错。若是汉子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夫郎,不看别的姑娘哥儿,不给其他姑娘哥儿机会,根本就不会出事。” 季羽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哥,你说得太对了。” 他也觉得他以前看过的那些狗血剧里,男女主会发生误会,问题最大的还是男主。 若男主都像四哥说的这样,那些绿茶婊心机婊怎么可能会有机会? 见他们夫夫和好,又像从前那般有说有笑,听风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雨过天晴了。 又见曾家夫郎既没发烧,也能吃能喝,季羽让他下床走几步,他也能走,众人更是大松一口气。 太好了,没事了。 曾镖头更是激动得在季羽面前“扑通”跪下:“小的多谢殿下大恩大德……” 季羽无奈地看着安四。 这古代人真是,动不动就跪。 安四一把拉起曾镖头:“我说过了,在我们面前无须多礼。既然夫郎好了,就带回去好好养着。” 曾家夫郎也要跪,可被安四锐利的目光一瞟,又不敢跪了,只哽咽地道:“多谢王妃殿下大恩大德,我们夫夫无以回报,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季羽:“……” 古人就没有其它的话吗? “曾家夫郎。”季羽扶着他的胳膊:“可别忘了我们一路同甘共苦的情分,你们不是外人,不需要说这些。” 又看了眼庄姑娘。 庄姑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块玉饰并一包银子。 季羽笑道:“这是我们夫夫给孩子的。” 曾镖头夫夫差点又要跪了,可一见安四的冷脸,又不敢跪了。 夫夫俩道了谢,曾镖头抱着夫郎,杨婆子帮忙抱着孩子,回了之前住的小院。 他们走了,麻公公其实是舍不得的,他还想多观察观察曾家夫郎的伤口呢! 他对剖腹产手术着了迷,很想亲自动手一番,可难产的机会难寻啊! 可好巧不巧,也不知梁王旧府王妃给难产产妇接生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竟有人找上门来,哭哭啼啼哀求安四:“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哥儿吧!他已经生了三天三夜了,再不想办法,只有死路一条,一尸两命啊!” 来人是朝中重臣兵部尚书丁大人及其夫郎,其哥儿嫁给了皇室某位郡王为正妃。 还未到产期,可被侧室刺激,提前发作。 稳婆说了,是臀位,难产。生了三日三夜人已虚脱了,可还未生出来。 丁家夫郎跪在地上哭道:“殿下,可怜我家哥儿,在郡王府不受宠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要一尸两命……” 安四对兵部尚书印象十分好。 这人是强硬的主战派,也是皇上的支持者。 对他们兄弟也颇为尊敬,如今又亲自上门哀求。 这种忙,自然是能帮就帮。 可那郡王他不熟悉。 “丁大人。”安四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从何听到的消息。但我夫郎帮难产之人接生,是要在肚子上划一刀,将孩子抱出来。划一刀,就意味着会有极大的危险,可能母子皆不保。” 丁大人长叹一口气,又大手一挥,决然地道:“殿下,此事微臣也听说了。微臣知道危险,可如今再不想办法,微臣哥儿也只有死路一条。” 丁家夫郎也道:“殿下,那夫郎孩子不是都活了吗?若我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也是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安四又道:“就算你们同意,没意见,那郡王府呢?他们也同意吗?” 丁大人脸一沉,冷笑道:“待生下孩子,微臣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他们和离。他们不爱惜我家哥儿,微臣自己爱。他们若是不答应接生,今日我们两家立马和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打脸的党项公主 安四敬佩丁尚书夫夫拳拳爱子之心,可他仍有些犹豫。 这个郡王,他是真不放心,万一出什么纰漏,让羽哥儿受惊了怎么办? 倒是麻公公道:“殿下,敏郡王除了混一点,对皇上倒很是尊敬。” 言下之意就是可以试一试。 安四还在犹豫,季羽出来散步,路过主院时,听到里面哭泣哀求,立马冲了进来:“四哥,我可以试试。” 对这等可怜的哥儿,他自然是心生怜悯,愿意试试。 见他愿意,丁尚书夫夫自然是千恩万谢,而麻公公则欣喜不已,若是能亲眼看王妃做一回手术,他必定能学会…… 安四看一眼羽哥儿,再看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丁家夫郎,仍有些犹豫。 他本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只是担心羽哥儿。 一来担心会有居心叵测之人接近羽哥儿,说什么难听的话,刺激羽哥儿。二来,动手术费时又费力,羽哥儿挺着这么大一个肚子,自己都够费劲的,还要动手术,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不止他犹豫,庄姑娘也担心,就怕那党项的公主作妖。 可季羽救人心切,催着他们出发。 安四庄姑娘又不能将党项公主之事说出来,只能暗叹一口气,安排侍卫,并府里几位资深的嬷嬷将季羽层层护着。 待到了郡王府,又嘱咐众人道:“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羽哥儿。” 麻公公保证道:“殿下放心,有奴婢在,必定不会让居心叵测之人接近王妃。” 丁家夫郎先去找郡王交涉。 原以为郡王会强烈反对。 毕竟,在这古代,不是人人都像丁尚书夫夫这般开明,能接受得了开膛破肚这种事。 可没成想,郡王不仅不反对,还笑眯眯地迎了出来:“见过大皇子,见过王妃,里面请。” 季羽可没那个时间跟他寒暄,直接让麻公公将何为剖腹产,以及可能的后果叙述了一番,待郡王点头同意,他扶着庄姑娘麻公公的手进了后院。 安四也没那个闲心和郡王寒暄,带人守在后院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才进后院,迎面突然走来几位美艳的年轻女子,丁家夫郎正要呵斥,为首的那女子轻轻一拜,笑盈盈地道:“党项公主盈盈见过姐姐。” 季羽眉头一皱,党项公主? 庄姑娘心口一紧,这便是党项公主? 便是她害了勇哥?如今还敢来刺激羽哥儿?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怒声呵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又质问丁家夫郎道:“她为何在郡王府里?” 丁家夫郎一头雾水,她也不知党项公主为何在郡王府啊! 党项公主又是一拜:“姐姐,等妹妹也嫁进了王府,妹妹定会和姐姐一起好好侍候大皇子……” 她话还未说完,麻公公对着她胸口就是一弹:“住嘴!” 又对跟着来的嬷嬷道:“将她拖出去!” 被麻公公弹了一下,党项公主顿时说不出话来,捂着嗓子“啊啊啊”的。 庄姑娘连同几位嬷嬷将她们连拖带推地往外轰:“出去!” 麻公公看向季羽,紧张地道:“王妃……” 季羽看着他,冷声道:“党项公主要嫁给四哥?” 麻公公断然否认:“殿下,她不过一厢情愿罢了。不,她是恶毒至极,故意出现在这里,就等着您来呢!” 说完拉着季羽就要走:“殿下,我们回去。他们郡王府设了好局,等着我们钻,岂有此理……” 可丁家夫郎拉着季羽哭道:“王妃,求求您了。妾身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求王妃一定要救救我家哥儿啊……” 院里,丁家夫郎苦苦哀求。 院外,安四听到里面有呵斥声,正要进去,门突然开了,几位美艳女子被狼狈地推了出来。 其中一个女子还未站稳,可一见他,顿时欢喜不已,指指画画着。 她旁边的侍女连忙道:“党项公主见过大皇子。” 安四顿时脸一沉,怒目看向丁尚书。 丁尚书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何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看向郡王,怒斥道:“党项公主为何会在郡王府?” 郡王连忙解释道:“党项公主听说夏儿难产,特来送药……” 安四正要往院里冲,带走季羽。 突然一人冷声道:“是吗?你一个郡王,她一个外族公主,来我大康京城不过寥寥几日,竟和敏郡王这般熟悉了?” “皇上?”等看清来人,顿时跪了一地。 新皇冷眼看了下那几位美艳的女子,又看向敏郡王:“党项公主为何会在你府上?” 敏郡王连忙解释:“回皇上,党项公主只是听说夏尔难产,来送药的……” 丁尚书怒斥道:“一派胡言,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懂什么难产?送什么药?” 敏郡王还要辩解,新皇冷笑一声:“敏郡王,你最好祈祷丁尚书哥儿和亲王妃平安无事,否则,你这个郡王做到头了。” 说完袖子一甩,对跟来的嬷嬷道:“进后院。” 皇上要进臣子的后院,这实在不妥,可皇上也是哥儿,众人除了面面相觑,并无人敢阻拦。 新皇看了安四一眼,点了点头:放心,有朕在! 安四暗叹一口。 皇上来了,他自然要放心许多。 他是个汉子,又是外人,不能跟着进去,只能张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院里,季羽心烦意乱,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党项公主气着了。 原来之前那些流言是真的,党项公主真要嫁给四哥? 他本来就气,又被丁家夫郎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头昏脑涨、心烦不已。 他握着拳头只想出去质问四哥。 可突然,庄姑娘回来了,一脸的惊讶:“羽哥儿,皇上来了。” 季羽又是一愣:“皇上怎么来了?” 这里不过是郡王府,值得皇上前来? 麻公公低声道:“回王妃,您说要来郡王府,大皇子担心会有居心叵测之人算计您,便派人去宫里请皇上……” “四哥……”季羽心乱得厉害。 四哥这是知道党项公主的事?担心党项公主会故意出现在他面前刺激他? 他正心慌意乱,院门突然被推开,新皇领着几位年老的嬷嬷大步走了进来。 “羽哥儿。”新皇一把抓着季羽的手,沉声道:“羽哥儿,你要相信阿母,阿母绝对不会让承嗣娶其他人,那党项公主心机深重,图谋不轨,你千万莫要中计啊!” 季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见他不信,新皇轻叹一口气,看向麻公公,冷声道:“传朕口谕,党项公主不是要和亲吗?朕答应了,封为贵人,即日进宫。” 季羽眼睛一红,紧握着新皇的手:“皇上……” 新皇拍着他肩膀安慰道:“羽哥儿,这下放心了吧!阿母知道,你向来坚强,快快冷静下来,丁尚书哥儿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季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今日这一切,他全明白了。这就是个局,党项公主故意出现在这里,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他…… 若是这样,他偏不会中计。 季羽抽出手,扶着庄姑娘,跟在丁家夫郎身后进了主屋。 新皇看向几位嬷嬷:进去好好护着王妃。 嬷嬷会意,也跟着进了主屋。 麻公公则出去宣旨:“党项公主李莹莹温婉可人,为大康党项和平而来,朕深感欣慰,特封为贵人,即日进宫。钦此!”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党项公主,一脸的不可置信。 可麻公公没那个心思看她诧异的脸,对跟着新皇来的侍卫道:“送党项公主进宫!” 然后转身又回了后院。 什么破事?耽误他看王妃动手术了。 卧房内,庄姑娘命人拼桌子、铺褥子,点蜡烛,越多越好。 季羽握着郡王妃的手腕,计算着脉搏。 果然不好,比曾家夫郎当时的情况还要糟糕。 待郡王妃在拼好的桌子上躺好,庄姑娘连忙给他酒服麻沸散,季羽则给刀具消毒。 等他开始划刀时,麻公公正好赶到。 丁家夫郎到底是兵部尚书的夫郎,即使心急如焚,但季羽说不要哭,他就是手指咬破也不再哭,只紧握着自家哥儿的手。 屋里,手术正紧张地进行着,院里,新皇慢慢地踱着步,他看着面色冷静,可他拳头紧握,心情颇为紧张。 羽哥儿,今日可一定要成功啊! 踱了会儿步,他又对身边的嬷嬷道:“去!回宫里,将所有止血续命的好东西都拿来。” 而院外,安四和丁尚书,一个担心季羽,一个担心自家的哥儿,皆心急如焚地等着。 而敏郡王,仍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绝望不已。 他完了…… 不到一刻钟,院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丁尚书连忙擦了把眼泪,不可置信地道:“这是生了?” 很快,院里传来欢喜的声音:“老爷,哥儿生了,生了个小汉子……” 丁尚书往地上一坐,老泪纵横:“生了生了……” 又对安四拱手道:“多谢殿下,多谢王妃……” 安四拉着他起来:“我夫郎挺着个肚子还在里面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收买人心 院外,丁尚书连忙擦了眼泪:“微臣知道,微臣感激不尽……” 院里,新皇看着丁家夫郎手里的婴儿,笑了笑:“孩子,你真是好运,遇上羽哥儿了。” 一刻钟后,主屋里的蜡烛熄了,门开了,庄姑娘招呼人道:“快去端热水来……” 新皇几步走了过去:“羽哥儿可好?” 庄姑娘连忙行礼:“回皇上,王妃很好,就是累得动不了了。” 丁家夫郎也急切地问道:“姑娘,我家哥儿可好?” 庄姑娘笑了笑:“缝了伤口,还未醒,等今夜就知道好不好了。” 等季羽洗了手,脱了白袍和面巾,庄姑娘扶着他出了主屋。新皇拉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道:“羽哥儿,为难你了。” 季羽摇了摇头:“皇上,无事。” 他们才出院门,安四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搂着季羽,急切地道:“羽哥儿,可还好?” 季羽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四哥,还好!” 新皇看向丁尚书,问道:“丁大人有何要说的?” 丁尚书往地上一跪:“求皇上做主,敏郡王宠妾灭妻,纵容小妾欺凌我哥儿,害他未足月便发作,微臣恳求皇上做主,微臣要和离!” 新皇又看向敏郡王:“你有何话要说?” 敏郡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臣知道错了,求皇上再给臣一次机会……” 丁尚书则决然地道:“必须和离!” 新皇冷笑一声:“敏郡王,你的错可不止宠妾灭妻,你背地里做了什么,朕清清楚楚。” 敏郡王吓得连声求饶:“皇上,臣错了臣错了,皇上饶命啊!” 新皇淡淡地道:“朕可以饶你一命,但你罪不可赦。” “来人,拟旨,削去敏郡王爵位,搬离郡王府。” “封丁尚书哥儿丁夏儿之子为国公,母子居住在此府。” 他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愣。 敏郡王丁尚书皆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置信。 片刻后,丁尚书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恩:“多谢皇上大恩大德,微臣感激不尽,肝脑涂地……” 皇上不同意和离,却削了敏郡王的爵位,赶他出府,封夏儿之子为国公。 那从此,夏儿母子便是这府里的主人,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气了。 新皇拉着季羽的手,微微笑道:“羽哥儿,先去歇会儿……” 他们去主院休息,侍卫则将敏郡王及一众侍妾全轰了出去。 新皇亲自扶着季羽坐下,又吩咐道:“上茶。” 嬷嬷们很快捧来热茶点心果子。 安四接了,先递给季羽:“羽哥儿,累坏了吧?先喝口茶。” 众人喝着茶聊着天。 有赞扬季羽的,有恭喜丁尚书的。 可季羽看着新皇,只觉内心很是震动。 若说拉拢人心,有谁比得过新皇? 封党项公主为贵人,去了他心中所忧,那他必定感激不已。 除掉了敏郡王,留下丁尚书哥儿母子。 这下,丁尚书必定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他又看向安四,小声道:“谢谢四哥。” 今日若不是四哥请来新皇,他指不定会如何呢? 安四紧握着他的手,笑了笑。 他脸上带着笑,可心里难受得厉害。 没想到党项公主竟然和敏郡王勾搭上了,今日,若不是皇上来了,只怕羽哥儿要不好了。 若是羽哥儿出了事,他也没法活了。 他紧握着拳头。 敏郡王、党项公主。皇上饶了你们,我安承嗣可不会! 待用过晚饭,麻公公派人过来传话:“禀王妃,郡王妃发高烧了。” 季羽扶着庄姑娘的手起身:“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安四扶着他另一只手,送到后院门口。 嘱咐道:“羽哥儿,悠着点来。” 季羽点了点头:“四哥放心。” 待进了主屋,见丁夏儿脸颊发红,果然烫得厉害,他连忙吩咐庄姑娘喂大蒜酒液。 服下酒液后,不到两刻钟便退了烧。 一听丁夏儿退了烧,新皇点了点头:“既然退烧了,那朕回宫了,还有一堆的奏折等着朕呢!” 皇上要走,丁尚书夫夫在大门口跪送:“恭送皇上回宫!” 皇上可以走,可季羽还不能走。 丁夏儿还未度过危险期呢! 季羽不走,安四庄姑娘麻公公等人自然陪着。 见大皇子王妃熬夜陪着,丁尚书夫夫感激不已。 丁家夫郎叹息道:“多亏了王妃,助我哥儿平安产下孩子。也多谢皇上,往后,我哥儿再也不用受那鸟气了。” 又私下里道:“老爷,大皇子夫夫感情可真好,夏儿怎么就遇上那样的狼心狗肺呢?” 丁尚书冷哼一声:“等夏儿醒来,你多教他刚硬一点,莫要跟个姑娘一样柔弱可欺,他往后可是这国公府的主母了,可得给小国公做好榜样。多学学王妃,人家有过人之处,自然会得人宠爱,受人敬佩……” 翌日早上,昏迷了一夜的丁夏儿醒了过来。 得知孩子平安降生,得知郡王被削爵,得知他的儿子竟被皇上封为国公,他顿时精神一震,虚弱的身子也有了力气,能吃能喝能睡了。 见他基本无事了,守了一夜的季羽要回去了。 他们要回去,丁尚书夫夫一路送去了大门:“恭送大皇子,恭送王妃!” 回了梁王旧府,季羽摊在床上睡得个天昏地暗。 等醒来,已是翌日早上了。 一睁眼,只见庄姑娘坐在床边心事重重地发着呆。 “庄姑娘。”他试着坐起来。 庄姑娘回过神来,连忙扶他:“羽哥儿醒了?” 季羽扶着他的手坐好,问道:“你怎么啦?心事重重的样子?” “担心蒋勇?” 庄姑娘端来漱口水洗脸水,服侍他洗漱后,又端来吃的:“羽哥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那党项公主真是坏透了。本是勇哥护送他们来京,可她也不知对勇哥做了甚,自己先跑来了京城,勇哥到如今都还未有消息。” 季羽才接过牛奶,听了这话,又连忙放下,握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道:“四哥有派人去找吗?” 庄姑娘点了点头:“小五亲自去找了。可这么多天了,一天消息都没有,我……” 她捂着胸口,红了眼睛。 若不是羽哥儿要生了,身边离不了人,她定要亲自去西北找人。 季羽搂着他,安慰道:“放心,蒋勇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他们正抱在一起,柳夫郎和云哥儿进了屋。 见他醒了,两人皆高兴不已:“羽哥儿/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 季羽松开庄姑娘,问道:“四哥呢?让他再派人去西北。” 庄姑娘扯着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水,笑了笑:“子砚已经派出第二批人了。若是顺利,应该很快有消息了。” 那就好。季羽点了点头,接过柳夫郎递来的鸡蛋,都放到嘴边了,又问道:“怎么不见四哥?” 庄姑娘笑道:“子砚出去办事了。” 等到午时,麻公公回来了,也是一脸的笑:“禀王妃,那剖腹产真真神奇啊!奴婢今日让郡王妃下床走动走动,他竟然真的能下床走了。那可是剖开七层啊!” 季羽笑道:“公公可学会了?” 麻公公笑着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记住就好。季羽摸着自己巨大的肚子。 若是他也难产,还得要麻公公剖腹了。 等下人送来饭菜,安四终于回来了,见季羽醒了,搂着他笑道: “醒了?” “可还好?累不累?” 又拉着他在圆桌前坐下,给他又是打汤又是夹菜。 季羽诧异地看着他:“四哥,你很高兴?” 嘴角都快合不拢了…… 安四笑道:“见你一切都好,我自然高兴。” 当然高兴。打断前敏郡王两条腿,给李贵人饭菜里加了料,收拾了这两个贱人,他能不高兴? 除了这几件事让人高兴以外,翌日,又有高兴的事来了。 西北终于传来消息,蒋勇小六他们终于找到了。 还活着,受了点伤,正坐马车回京。 庄姑娘看了安五的信,又气又难过,从不骂粗话的她也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贱人,卑鄙无耻恶毒……” 等冷静下来,又看向安四,问道:“子砚,皇上知道这事吗?” 安四点了点头:“知道。” 庄姑娘一脸的不解:“那皇上为何还留着那个贱人?为何还封她为贵人?为何不杀了她?她害了勇哥还不够,还差点害了羽哥儿。” 这也是季羽不解的地方。 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安四没回答庄姑娘的问题,只问道:“你恨她吗?” 庄姑娘咬牙切齿地道:“恨,我恨死她了,敢害勇哥,敢害羽哥儿,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安四又看向季羽:“党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我大康打过去,他们不敌,竟然派出公主佯装和亲,可实为要离间你我夫夫,离间你和皇上,离间我和皇上。” 季羽一愣:“怎么说?” 安四沉下脸,冷声道:“党项皇帝说要送公主来我大康和亲,这事我拒绝不了。我急着赶回来见你,便让蒋勇他们护送党项公主及一众侍女陪嫁赔款回京。可党项公主竟然和我大康某些人里应外合,偷袭蒋勇他们,然后一路快马奔腾来了京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终于要生了 安四继续道:“她为何这般着急来京?必然是知道将他们党项打得落花流水的火炮是你造的,必然知道你临近产期。她要赶过来,趁你未生产,和你见面,说要嫁给我,刺激你。你必然会生气,气我竟然娶旁人,气皇上竟然答应和亲。说不得你一怒之下一尸三命。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大康再也没了能造火炮之人,而我定会对皇上心生怨恨,从而……” 后面的话他未说,但季羽知道他想说什么。 四哥和皇上闹翻,皇上说不得一怒之下对四哥做出可怕的事。然后,大康再也没了四哥这般能征善战的大将,然后又变成之前那般软弱可欺…… 季羽愣愣地看着安四:“四哥,她倒是有心机。” 是他肤浅了。那日党项公主突然出现,他只会吃醋,只会怨四哥。未曾想,人家打的根本就不是四哥的主意,人家打的可是整个大康的主意。 见他脸色难看,安四连忙道:“党项公主千不该万不该打羽哥儿你的主意。皇上答应我了,等你生了孩子满了月,我们再去西北,灭了党项如何?” 季羽那颗郁闷的心顿时好了一大半:“好!” 党项公主竟这般阴毒,他定要打得党项国破家亡。 见他心情好了些,安四摸着他肚子安抚道:“羽哥儿,党项公主那边我们暂时无须理睬,皇上必定不会让她好过。你先养胎,我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安四说到做到,真的哪里也不去,就守着季羽。 守了半个月,安五终于带着蒋勇小六回来了。 见了人,庄姑娘这才知道,蒋勇他们受的可不是轻伤,而是重伤。 蒋勇背部中了一箭,小六腿部中了一箭,脸上划了长长一条口子。 若不是安四当初给他们留了大蒜酒液,只怕早死在路上了。 如今回了府,蒋勇还好,到底性子坚强,见了庄姑娘,只红了眼睛:“佩茹我回来了。” 可小六还是个孩子,见了云哥儿,是又惊又喜,哭了起来:“云哥儿,你来了?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麻公公给他们看过伤口,摇头道:“蒋大人这伤口恢复得还不错,就是小六这腿,若是不好好养着,只怕要瘸。” 急得云哥儿连忙下跪哀求道:“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小六哥吧!” 麻公公连忙扶他起来,宽慰道:“你是王妃的弟弟,咱家肯定会想办法的。” 西跨院这边哭哭啼啼,安五的住处,童景元眼睛都绿了,撕了小五的衣裳,抱着他就啃。 嘴里喘着粗气喃喃道:“小五……” 安五很是无奈:“景元哥,你能别这么急吗?我先沐浴……” 如今天气虽没有之前那么热了,可他风尘仆仆的,身上味多大啊! 可童景元毫不在乎,还凑近了拼命嗅着,一脸的如痴如醉:“小五,我就喜欢你身上这味,汉子味,闻一下,我就硬了。” 说完,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小五,都多少日了?我想你想得(不可描述之处)痛。” 安五:“……” 一把将童景元掀了下去,翻身压着,掐着他下巴道:“这话不应该是我说吗?” 童景元吃吃地浪笑道:“那我想得(另一处不可描述之处)痛?” “你个浪货!”安五眼神一暗,张嘴咬了下去。 今日不把景元哥干得下不了床,他就不是安承儒。 这边安五童景元白日宣淫,听风居里季羽根本不知道蒋勇小六受重伤的事。 他只知道他们回来了。 受伤的事,安四不敢告诉他,就怕他担心,动了胎气。 有经验的老嬷嬷说了,多胎一般很难足月,基本会提前生产,说不得这几日羽哥儿就会发作,他得时刻警惕着。 他紧张,季羽也不好过,夜夜都做噩梦,要么梦到难产,要么梦到孩子是畸形儿,无数个手指无数个脚指…… 见他总做噩梦,安四忍不住又怀疑起来,院子里是不是又埋了什么污秽之物? 这夜,趁季羽睡了,他亲自领着安五童景元庄姑娘麻公公等人在院子里掘地三尺找东西,才翻了几块砖,突然屋里传来喊声:“四哥,我这是要生了吗?” 吓得他立马扔了锄头,大跨步跑回了屋里。 床上,季羽摸了一手黏滑湿热的东西,愣愣地看着,他终于要生了? “羽哥儿……”安四冲了进来,见他身下的褥子都湿了,连忙大喊道:“麻公公。” 他这一嗓子不仅喊来了麻公公,还喊来了皇上派来的接生嬷嬷。 一见床上的东西,嬷嬷们立马道:“殿下,王妃羊水破了,要生了,准备接生,汉子们出去……” 可安四不肯:“我要陪着羽哥儿。” 嬷嬷们劝道:“殿下,妇人夫郎生孩子,汉子不能看,会触霉头的。” 安四摇头道:“身为夫君,夫郎生孩子时,我不能陪伴左右,要我有何用?我不怕触霉头。” 他只怕羽哥儿出事。 柳夫郎庄姑娘也过来劝,可他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走,一定要留下陪羽哥儿。 等季羽从自己就要生孩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劝安四道:“四哥放心,我没事,我可以的,你出去等吧!” 他其实是怕四哥看了他生孩子的狰狞模样,以后会有心理阴影。 他可记得在他那个世界,有些丈夫陪妻子生产,之后会因为某些原因嫌弃妻子,不愿再碰妻子。 若四哥也这样,那他就后悔莫及了。 可安四铁了心要陪他,就是不肯出去。 季羽只得实话实说道:“四哥,我怕你看了我生孩子的丑样,以后不会再喜欢我了。” 安四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羽哥儿,我不怕。若是你担心,那我只守着,我不看。” 那也可以。季羽痛得厉害,也希望四哥能守着他。 他以为羊水破了,立马就能生,可他足足痛了几个时辰,痛到早上,后面才开了一点点。 接生嬷嬷摸了他的肚子,摇头道:“是横位,这样是生不下来的。” 安四脑袋顿时地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羽哥儿这是要难产了? 而柳夫郎,眼睛一翻,晕了。 季羽都快痛虚脱了,没精力震惊,看向麻公公:“公公,给我剖了吧!” 他的担忧果然成真了,好在他提前做了准备…… 麻公公也是个胆大的,竟然答应道:“好!” 可安四不放心啊!麻公公可没真刀真枪地动过手术,万一失手了呢? 他一咬,对嬷嬷道:“保大,孩子不要了。”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总逼着羽哥儿吃东西的,必定是孩子太大了,才会如此。 之前羽哥儿要去园子里散步,他也不该阻止的,若是时常散步,羽哥儿也不会难产的。 可嬷嬷们哪敢保大啊! 皇室向来都是保小。 皇室血脉才是最重要的。 季羽抓着安四的手,摇头道:“四哥,我相信麻公公。” 麻公公自从对剖腹产着了迷,虽未找到人练手,可什么怀孕的母猪母羊不知剖了多少,十有七八是成功的。 虽然人和动物有些不一样,但原理都是一样的。 他之前不理解曾家夫郎为何要保小,他如今理解了,他也想给四哥留下孩子。 当然,最好是大人小孩一起留下。 他做不到保大不要小。 “不。”安四边替他擦汗,边态度坚决地摇头道:“羽哥儿,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我绝不能没有你。听话好吗?” 季羽咬牙道:“孩子大人都保。” 麻公公在一旁急得直冒汗,他很想跟安四说:大皇子,奴婢给人动过剖腹产。 为了学会剖腹产,那等难产的穷人家,给银子就让动手术。他动过何止十次?有成功有失败,可大多是成功的。 可这种话,他不能当着王妃的面说,更不敢和大皇子说。 气氛正僵持着,外面突然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嬷嬷庄姑娘连忙出去迎接,可皇上直接进了里间,握着季羽的手道:“情况如何?” 季羽痛得不行,咬牙道:“皇上,让麻公公动手术,孩子大人都保……” 安四却道:“保大,一切以羽哥儿的安全为重。” 皇上拍了拍他肩膀,笑了笑:“承嗣,阿母理解你的心情……” 安四心火突然一冒。羽哥儿难产,他都要急死了,皇上怎还笑得出来? 他正要发火,突然眼前一黑,人一歪。 “四哥!”季羽心口一紧,连忙去扶他:“四哥,你这是怎么啦?” 皇上连忙道:“麻公公,快给大皇子瞧瞧。” 麻公公握着安四的手腕,把了会脉,道:“回皇上,回王妃,殿下无妨,只是怒急攻心而已。” 皇上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捻了捻沾了些许蒙汗药的手指,宽慰季羽道:“羽哥儿放心,承嗣无事。” 又看向麻公公:“快准备手术。” “小皇孙我要,羽哥儿我也要。” 又看向屋里的众人,冷着脸沉声道:“王妃若是母子平安,尔等皆重重有赏。若是有恙……” 后面的话,他不说,众人也明白,连忙跪拜道:“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生了三胞胎 皇上点了点头,命人扶着安四,走了。 他一走,麻公公立马道:“庄姑娘,你速速准备酒和麻沸散。肖嬷嬷,你们速速准备桌子褥子蜡烛……” 屋里众人忙碌起来。 而院里,皇上安五童景元等人焦急地等着。 皇上安五性子稳重,还沉得住气,童景元急得快哭了。 就怕季羽有个万一。 生产这事他童家可经历过好几次,每回大嫂二嫂生个孩子都要去掉半条命。 何况季羽怀的还是双胎呢! 等了两刻钟,屋里终于传来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皇上安五几人心下一喜。 这是生了? 随后,嬷嬷抱着一个襁褓出了屋,笑呵呵地道:“恭喜皇上,王妃诞下大胖小皇孙一位。” 皇上几步上前,连忙接过,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呵呵笑道:“是个小汉子,长得可真俊……” 安五凑上前一看,差点没丑哭。 又红又瘦还皱巴巴,跟个红皮猴子一样,哪里俊了? 而见识过刚出生的小婴儿是何样的童景元看过后,也道:“真俊!” 刚出生的孩子不都是这样? 长长就好了。 他们正围着小婴儿看,又听一道啼哭声传来。 这是老二也出来了? 等嬷嬷将老二抱了出来:“恭喜皇上,又是一位大胖小皇孙……” 这回,是安五接的孩子。 一瞧,也是个红皮小猴子,比第一个还丑,还小。 安五感觉,那小脑袋还没有他半个巴掌大。 哪里大胖了? 他们正围着孩子议论着,躺椅上的安四醒了。 一睁眼,安四便喊道:“羽哥儿……” 弹起来就要往屋里冲,童景元连忙拦着他:“子砚子砚,孩子已经生下来,快来瞧瞧。” 安四茫然地看向皇帝和安五,见他们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啼哭声响亮清澈,可他没心思去看,挣脱开童景元:“我得去看羽哥儿……” 皇上脸一沉,喊道:“快拉住大皇子。” 侍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拉住。 “放开我!”安四一把甩开三个侍卫:“我要见羽哥儿……” “承嗣!”皇上冷着脸沉声道:“你冷静点,莫要影响麻公公动手术。” 安四阴沉着脸,眼神一暗,怒目注视着皇上:“谁让你们给羽哥儿动手术的?我说了保大保大……” 他正吼着,屋里突然传来惊呼声:“还有一个……” 院子里的人皆是一愣,什么还有一个? 不到片刻,屋里再再次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院里众人顿时惊呆了。 季羽竟然怀了三个? 安四更是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难怪羽哥儿的肚子那么巨大,原来肚子里有三个孩子…… 三个啊!如何不大啊! 羽哥儿…… 他回过神来,正要甩开侍卫冲进屋,门帘突然一掀,出来一位嬷嬷,手里抱着个襁褓,笑眯眯地道:“恭喜皇上,还有个小皇孙呢!” 皇上看向侍卫。 侍卫松开手,嬷嬷将襁褓递向安四:“恭喜大皇子殿下,三个小汉子,殿下好福气啊!” 安四愣愣地接过襁褓,看着里面红皮小猴子一般的孩子,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是他的孩子?羽哥儿给他生的孩子? 一生就是三个…… 片刻后,他又抬头看向嬷嬷,急切地问道:“羽哥儿可好?” 嬷嬷笑道:“王妃还好。” 可安四见不着人,不信他这话,抱着孩子就往里冲。 侍卫嬷嬷连忙看向皇上,皇上叹息一声:“让他去吧!” 这个时候,必定已经缝合了,也不怕他看见血淋淋的刀口了。 “羽哥儿……”安四进了外间,刚好看到麻公公吩咐庄姑娘给羽哥儿穿衣裳。 见他进来,麻公公连忙道:“殿下,莫要着急,王妃目前一切都好。” 安四走近了,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季羽,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羽哥儿……” 他单手摸了摸季羽的脸,见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下顿时一沉,抬头咬牙冲麻公公吼道:“谁让你给羽哥儿动手术了,我说了保大保大……” 庄姑娘怕他太激动摔着孩子,连忙接了过去,安慰道:“子砚,你先冷静好吗?动手术这事是羽哥儿自己要求的。而且,你不知道,就算保大,也得将三个孩子都夹出来,三个孩子啊!得多长时间啊?那般折腾下羽哥儿只怕也活不成了……” 麻公公也劝道:“殿下,已经这样了,您先冷静好吗?你这样激动,会吓着王妃的。王妃如今正是最体弱的时候,最需要你的陪伴和安慰啊!” 安四这才慢慢地冷静下来,跪在地上,紧握着季羽的手,头埋在他颈窝。 羽哥儿,一定要好起来啊! 老天,只要羽哥儿能醒,只要羽哥儿能好起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许是他的祈祷起作用了,季羽不仅未发烧,到午时竟然醒了。 看了眼安四,摸着他的头道:“四哥,真好,还能见到你。” 然后,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安四以为他又怎么了呢?差点没跟了过去。 还是麻公公反应快,连忙给季羽把脉,安慰道:“殿下放心,王妃脉象平稳,只是睡了过去。” 安四这才放了些许心。 柳夫郎这时也醒了,一听季羽平安诞下三个小汉子,顿时长吁一口气,跪在院子里一阵谢天谢地。 皇帝在西屋陪着三个小皇孙,盯着他们的小脸眉开眼笑地看了许久,又将两个早就准备好刻有字的金镯子给老大老二戴上,又对身边的嬷嬷道:“吩咐下去,之前做的,全部加做一套,刻上三字。” 他怜惜地抱着老三:“孩子啊!是朕不好,不知道还有你,什么都未给你准备……” 西屋里皇上抱着老三说话,东屋里,安五轻轻地挪到安四身边,小声道:“四哥,母亲她……她想见见孩子们……” 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见嫂夫郎肚子里的孩子一面。 今日本来一直昏睡不醒的,他在床边说了一句:嫂夫郎生了,生了三个小汉子。 母亲竟然醒了,还说想要见孩子们…… 安四沉思片刻才道:“先等等,等皇上走了,再抱过去……” 安五点了点头。 下午,季羽发起了烧,不过好在烧得并不厉害,喂了大蒜酒液,很快就退了烧。待翌日他醒来,人已挪到了床上,身边躺着安四。 安四彻夜未眠守着他,见他眼皮睁开,连忙道:“羽哥儿,你醒了?” 季羽侧头看向安四,见他胡子拉碴,一脸的憔悴,顿时红了眼睛,抬手摸他:“四哥……” 安四握着他的手一下下地亲着,哽咽道:“羽哥儿,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 他的心一直放在火上煎烤,那种折磨……真要扛不住了。 季羽笑了笑:“四哥,我没事的,现在不是醒来了吗?” 可喝过汤后,他又睡了,连孩子都没看一眼。 安四担心他不好,可柳夫郎以及宫里的嬷嬷都劝道:“殿下放心,生产过后,自然疲乏,睡眠多也是正常。” 柳夫郎又劝道:“承嗣,趁羽哥儿睡了,你去小院那边吧!这里有我们守着,你不要担心。” 安母那边说不得就是这几日,这时候安家兄弟自然要守在床边尽孝。 安四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多谢阿母。” 到第三日,季羽才没那么困了,扶着安四下床走动,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四哥,孩子们呢?” 他真是个失职的父亲,这都几日了,才记起孩子们来…… 没办法,孩子们虽然是他怀的,可他一直把自己当男人看,没那么多细腻的母爱。 安四比他好不了多少,这几日心里只记挂着季羽,也没关注孩子,听他这么一问,连忙对庄姑娘道:“去把孩子们抱来。” 等孩子们抱来,见是三个,季羽一愣:“怎么是三个?” 庄姑娘眉开眼笑道:“是呢!最后要缝合伤口时,麻公公发现里面还有一个。” 季羽摸了摸自己仍有些大的肚子,感慨一声。 难怪之前肚子那么巨大,原来是三胞胎。 他突然想起之前的种种猜测,又问道:“孩子们一切都正常吗?” 会不会是巨大儿?有没有畸形? 柳夫郎将孩子递给他看:“一切都好着呢!麻公公检查过了,哪里都好。” 又眉开眼笑道:“羽哥儿,你可真有福气,一生便是三个小汉子。” 一听一切都正常,季羽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见个个都瘦瘦巴巴,皮肤红红的,只觉辣眼睛得很:“阿母,他们怎么跟小老头一样?” 柳夫郎点了点他的额头,嗔怪道:“胡说什么呢?孩子生下来不都这样?长长就好了。” 安五童景元进了屋,安五笑道:“嫂夫郎,你不知道,刚抱出来时,我都吓坏了,比这还要难看,跟红皮猴子似的。” 安四眼睛一瞪:“谁是红皮猴子?” 安五被瞪得立马不敢说话了。 童景元凑到老二跟前,笑道:“我觉得孩子们很漂亮,子砚这么英俊,嫂夫郎这么俊美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必定丑不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庄姑娘终于嫁人了 听童景元这么一说,安四脸色这才好了不少。 安五从杨婆子手里抱过老二,是越看越喜欢,他很想说:四哥,小五,老二就给我们了。 可他知道,三个孩子是嫂夫郎开膛剖度九死一生生下来的,他要是敢开口,只怕要被四哥打死。 不敢开口,就只能等了,等四哥等嫂夫郎想起曾经的承诺,主动将老二给他们。 待季羽能下地自如地行走了,蒋勇庄姑娘小六云哥儿的婚事也近了。 一边,两个皆是安家兄弟的属下,蒋勇还是安家兄弟的兄弟。 一边,一个是季羽的好友,一个是季羽的弟弟。 这般亲近的关系,自然要大办。 大皇子二皇子王妃发令,府里的人自然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府里府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成婚前三日,季羽给庄姑娘云哥儿每人备了厚厚一份嫁妆。 庄姑娘看了眼他添的嫁妆单子,吓了一跳:“羽哥儿,这么多?” 季羽笑道:“不过一些黄白之物,多什么多?” 他如今多的是银子。 景元兄给他的分成、前后两位皇帝给的赏赐,不说上百万两,几十万俩是有的。 给庄姑娘的嫁妆不过区区白银一万两,并许多玉饰字画,不算什么。 季羽看着含羞带笑的庄姑娘,感慨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 庄姑娘喜上眉梢,抱着季羽道:“羽哥儿,认识你真好!” 若不是认识羽哥儿,她也不可能认识勇哥,若不是羽哥儿,她根本没有勇气北上,若不是羽哥儿一直撮合他们,更不会有如今这桩姻缘。 季羽笑道:“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最好的夫君。” 庄姑娘笑道:“勇哥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以后必定也是最好的夫君。” 季羽对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也很有信心。 庄姑娘性子本来就开朗大度,如今又在王府做了这么久的女官,为人处世十分得体周到。 又那般爱慕蒋勇,必定会幸福的。 他们正说着话,童景元来了,也是来送嫁妆的。 庄姑娘看了眼他的单子,又吓了一跳:“景元,这也太多了。” 童景元在凳子上坐下,端着茶喝了一口才道:“以你我的情谊……我如今也就是银子多,旁的也给不了你什么。” 看着手里的这两份嫁妆单子,庄姑娘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何德何能,能得如此贴心的两位好友? 给庄姑娘送完嫁妆,季羽又去给云哥儿送嫁妆。 云哥儿和柳夫郎水哥儿杨婆子住在听风居后院,他进去时,屋里是欢声笑语,热闹不已。 同庄姑娘一样,一见他给的嫁妆单子,云哥儿也吓傻了。 云哥儿识字不多,可那几个数字还是认识的。 这么多银子,还有那么一堆的不知什么,他哪敢收啊! “哥……”他连忙将单子塞回给季羽,拼命摇头:“你已经给过我嫁妆了,不必再给了。” 季羽又将单子塞了回去:“拿着吧!有了这些东西傍身,以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用惧怕。” 可云哥儿仍是摇头:“哥,太多了,我不要。” 季羽劝道:“不多,拿着吧!” 其实真不多,只有庄姑娘的三分之一。 倒不是他看人下菜,区别对待。 而是情况不同。 他怕银子给多了,云哥儿守不住。 不说云哥儿还这么小,就说云哥儿那一家子,只怕没那么容易甩掉。 见云哥儿仍不肯接,季羽只得道:“你收着吧!你还有水哥儿要管呢!你不得给他准备嫁妆?” 云哥儿这才犹豫起来。 他知道哥本来只想帮他的,水哥儿只是顺带的。 对水哥儿自然不会像对他这般好。 水哥儿往后真的只能靠他了。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柳夫郎也将自己的那份拿出来塞给他:“这是阿母给的,都收着吧!记着你哥的好就行。” 云哥儿这才收下。 云哥儿不止有季羽和柳夫郎添的嫁妆,还有安五的。 安五曾经可是当着蒋勇的面答应了的,要给云哥儿添嫁妆的。 不过,嫁妆是童景元送来的。 童景元如今将安五看得死死的,就怕他被那个狐媚子勾了去。 就算云哥儿对小五再没了那份心思,就算云哥儿马上就要嫁人了,他也不放心。 嫁妆还是他自己送来的好。 一见童景元,云哥儿连忙低下头。 他一直理解不了两个汉子的事,只是他生性善良,一直将此事藏在心里,从未说给任何人听。 童景元也不爱搭理他这个小哥儿,放下嫁妆,撂了句话就走了:“小五和我祝你们夫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嫁妆准备妥当了,庄姑娘云哥儿挪去了隔壁宅子。 成婚那一日,两位新人从这里出阁。 隔壁宅子也属于皇室。皇帝的意思,这两个宅子归安家兄弟所有,至于哪个住哪一个宅子,随他们兄弟选择。 安五默认了他四哥住旧府,可他不愿意搬去隔壁,就想一直和他四哥和他嫂夫郎住一起。 因此,隔壁便一直空下来,如今拿来做出阁的宅子最好不过。 三日后,大婚来了。 梁王旧府喜气洋洋,宾客盈门。 安家兄弟也没请旁的人,都是淮山军的兄弟,以及兵部的一些同僚。 蒋勇小六身着大红婚袍,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笑容慢慢悠悠地去了隔壁,将庄姑娘云哥儿接了回来。 傍晚时,爆竹锣鼓声震天,新人拜堂成亲。 庄先生、柳夫郎,以及刚接到京城的蒋婶子高坐上首,接受新人跪拜。 季羽站在瞧热闹的人群中,看着这一幕,又想起了当年他刚穿过来时,嫁给四哥的事。 那时他的婚事没这般热闹,还一波三折,来了好几波闹事的。可皆被四哥挡了回去。 如今…… 他抬头看向身边紧握着他手的安四。 过去这么些年,四哥仍一如既往地站在他前面,为他遮风挡雨。 他看着安四,安四也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和爱意。 待三拜之后,新人送入洞房。 安四拉着季羽的手朝听风居慢慢走去,边走边道:“羽哥儿,看着他们,我又想起了以前我们成婚的事。那时条件太差,真是委屈你了。” 季羽摇头笑道:“四哥,不委屈。我最开心的事便是嫁给了你,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心里仍是甜的。” 安四停下脚步,转身搂着季羽,满眼的柔情:“羽哥儿,我上辈子到底结了什么善缘,竟然能遇上这么好的你?” 季羽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四哥,我才是上辈子做了不知多少好事,才能这辈子遇上这么好的四哥呢!” 他们夫夫正含情脉脉对视,童景元跑过来,没好气地道:“行了,天天腻歪天天腻歪,孩子哭闹个不停,快去瞧瞧吧!” 今日蒋勇小六大婚,大家都跑主院看热闹去了,唯有童景元不愿意去。 他也想和小五成婚,可他知道这不可能,皇上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很不容易了,成婚的事想都不要想。 不能想,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也不愿去主院瞧热闹,就在听风居陪着孩子们。 可他到底是个汉子,哪会哄孩子啊! 一听孩子们哭闹,季羽连忙朝院门跑去。 怎么又哭闹了呢? 这几日不知怎的,三个孩子总是哭个不停,哄都哄不好。 果然,等他进了院子,就听哭声震天,待进了西屋,只见三位嬷嬷急得满头大汗。 “小殿下乖乖,莫要再哭了……” 季羽接过哭得最厉害的老三,抱着哄道:“乖乖,这是为何又哭了啊?饿了?” 嬷嬷道:“回殿下,奶娘刚喂过奶。” 季羽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嬷嬷又道:“奴婢们都查看了,没有哪里不妥啊!” 季羽不信,必定是哪里不妥,孩子才会哭的。 他逗了许久,也不见孩子哭声变小,只得将孩子放在榻上,脱了衣裳检查一番。 一翻身,只见孩子后背一片发红,顿时心一沉。 这是怎么啦? 见状,安四童景元也连忙给另外两个孩子脱了衣服。 结果,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发红。 安四脸色一沉,心疼地摸着孩子们身上的红色疹子,咬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嬷嬷和奶娘吓得连忙跪下请罪:“殿下饶命啊!奴婢们真不知为何会如此……” 季羽没空搭理他们,喊道:“去请麻公公。” 待麻公公来了,检查一番后皱眉道:“这是皮疹,要么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要么就是皮肤上沾了什么东西。” 奶娘连忙磕头,哭道:“殿下明鉴,奴婢的吃喝皆是厨房送来的,厨房送什么,奴婢就吃喝什么,从未偷过嘴啊!” 嬷嬷也道:“殿下明鉴,小殿下穿的衣物、平日里洗澡,奴婢们都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疏忽啊!” 安四怒声道:“那问题出在哪里?” 季羽被她们哭得头都大了:“别哭了,先去查,查厨房,查衣物。” 厨房童景元去查,衣物季羽亲自检查。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陷害 季羽将孩子们的衣物一件件仔细地摸了摸。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本宫斗小说,小孩子时常哭闹,结果是衣物出了问题。 果然,待他摸过那些贴身里衣时,总感觉手心毛毛的。 片刻后,手心更是变成了红色。 “羽哥儿,你这是……”安四诧异地看着他方才还白皙似雪的手此时竟然红彤彤一片。 季羽则看向嬷嬷们:“孩子们的里衣是何人负责浆洗熨烫折叠的?” 嬷嬷们吓得面色苍白,连忙道:“之前都是庄尚宫负责,这几日庄尚宫不在,便是刘妈妈浆洗熨烫折叠好了,送过来的。” 季羽记起来了。孩子们就是从庄姑娘搬去隔壁后,才开始哭闹得厉害的。 “叫刘妈妈过来。” 他压着心头的怒火,让童景元打来清水,仔细地给三个孩子擦着身子,又拿他和四哥的里衣给孩子们包上。 连他一个大人的手心都会红痒,何况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那般娇嫩的肌肤如何受得了? 可恨他之前还嫌孩子吵…… 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合格。 他难过,安四更难过。 待刘妈妈来了,他劝季羽带着孩子去东屋休息,这里他会处理。 季羽此时没心思去管旁的,抱着孩子们去了东屋。 穿着父亲阿母的里衣,哄了不到片刻,孩子们便抽抽搭搭地睡了过去。 季羽低头看着他们比以前稍显白皙圆润的脸,睫毛上带着的泪珠,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复杂难以言状的感情。 有心疼有内疚,还有激动。 孩子们都快满月了,他几乎日日都会见到孩子们,可今日还是头一回有一种他已为人父的感觉。 这是他的孩子,可他没照顾好他们,让他们受罪了。 柳夫郎从主院喝完喜酒回来,听了此事,连忙进了东屋,又是一阵哭哭啼啼:“这是哪个黑心肝的,竟然这般狠心地对待三个孩子?” 季羽轻叹一口气:“待四哥问过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安四童景元便回了东屋。 两人皆黑着脸。 季羽抬头看着安四,问道:“四哥,如何?” 童景元怒声道:“之前有庄姑娘在,府里一直平安无事。庄姑娘才走,趁府里准备婚事,无人管束,那刘婆子日日都要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根本不记得何人碰过衣物。” 安四在床沿坐下,内疚地看着三个孩子:“是父亲的错,没有照顾保护好你们……” 季羽冷笑一声:“若真有人存心要害孩子们,必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往后务必要多加注意。” 柳夫郎连忙道:“往后孩子们的衣裳、奶娘的吃食,都由我来弄。” 他一直想亲自照顾三个孩子,可奈何这是小皇孙,那些个嬷嬷奶娘都不肯让他近身。 季羽点了点头:“阿母,辛苦您了。” 又对安四道:“孩子们往后跟我们睡一屋。” 他可不敢再将孩子们交给别人带了。 可带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何况还是三个。 这一晚,夫夫俩累得个够呛,倒不用他们喂奶,可换尿片哄睡觉也不是轻松活。 一个孩子还好,他们可是有三个孩子啊! 每每刚哄好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又哭了,然后,三个孩子同时哭…… 翌日上午,庄姑娘得了消息赶了过来,内疚自责不已:“羽哥儿,都是我疏忽了。” 季羽顶着两个黑眼圈,摇头道:“这正说明你平时将我们照顾得很好。你在,一切都好,你不在,就有人见缝插针……” 庄姑娘咬牙保证道:“羽哥儿放心,我定会查出来。” 季羽继续摇头:“这几日府里准备婚事,人多眼杂,想查出来,难。算了,往后多注意就是。” 五日后,府里又有喜事,三位皇孙满月宴。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季羽本不想办的。 可皇帝不肯:“三个孩子可是朕光明正大的皇孙,为何不大办?朕就是要大办昭告天下,他们是朕的嫡长孙。” 季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四哥小五的身份一直被人非议,可不能再让三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了。 可季羽只想孩子们做他和四哥的孩子,不想孩子们做什么皇孙…… 可他也知道,这事由不得他。 皇上的心思他完全看不懂,也猜不透,他甚至有些害怕这人,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大事,没必要忤逆。 安四比他更担心孩子们的安全,可作为一个汉子,一个父亲,自然要给孩子一个盛大的满月宴。 又不是私生子,为何要藏着掖着? 不过,满月宴要办,守卫也得森严。 听风居守得跟铁桶一般,满月宴那日,等皇帝来了,他才和季羽安五一人抱着个孩子在众宾客前露个相。 待皇帝给孩子们亲手戴上长命锁,祈福过后,又立马抱回了听风居。 没让外人有一丁点接触的机会。 府里最重要的两件事皆办完了,季羽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了。 没成想,到了晚上,他们刚哄睡好孩子们,安五着急忙慌地跑进听风居:“四哥嫂夫郎,母亲不行了……” 季羽连忙将孩子们交给庄姑娘柳夫郎,跟着安家兄弟去了小院。 安母已是两眼无神、油尽灯枯,手胡乱抓着,嘴里喃喃地道:“承嗣……小五……我的……孩子……” 安四刚握上她的手,喊道:“母亲,我们来了……” 她松了口气,然后头一歪,咽气了。 季羽愣愣地看着骨瘦如柴的安母,暗叹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忙着剖腹产的事,忙着孩子们的事,都忘了安母这个人了。 曾经那么讨厌他的人就这样死了? 安母死了,安家兄弟再悲痛,也不能戴孝,只在腰上系上白麻布。 庄姑娘边给季羽系腰带,边叹气道:“没办法,子砚小五如今可是皇上的孩子。若是平常百姓,养母过世,也是要披麻戴孝的,可这里是皇室……只能这样了。” 季羽轻叹一口气,附和道:“只能这样了。” 见他一副惆然若失的模样,柳夫郎安慰道:“羽哥儿,她这一辈子也不亏,最少,承嗣小五在她身边呢!” 季羽转头看向窗外,侍卫正将屋檐上的灯笼取下来。 白日里刚给孩子们办满月宴,晚上就…… 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安母亏不亏?若四哥小五是皇上的孩子,安母不亏。 若不是……其实也不亏。 四哥小五号称大皇子二皇子,可在感情上更亲近安母。 甚至,最后几个月四哥小五都陪着安母…… 待孩子们喝过奶,又睡了过去,季羽才去了灵堂。 安家兄弟低头跪着,默不作声地烧着纸。 童景元跪在安五旁边,低声嘀咕道:“安夫人,我和小五的事一直不敢告诉您,怕您受不了。安夫人,我是真的喜欢小五,您在天之灵不要生气,我会照顾好小五的。安夫人,子砚小五这么孝顺,您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季羽走到安四身边跪下,喊了声:“四哥。” 安四偏头看过来,见是他,连忙拉他起来:“羽哥儿,你刀口还未好呢!快起来。” 季羽摇头道:“四哥,无妨,早好了。” 可安四仍不让他跪:“你去陪着孩子们就好了。” 季羽又不是什么圣母,安母当初那么对他,他才不想跪呢! 可四哥看重安母,为了以后的幸福,他不想跪也得跪。 “四哥,孩子们睡了,有阿母庄姑娘陪着呢!” 见他非要跪,安四不再拒绝,搂着他跪下,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柔情:“羽哥儿,谢谢你。” 这般通情达理的好夫郎,他真是三生有幸啊! 羽哥儿如今是亲王妃,若是按规矩来,就是小五见了都要行礼。 母亲以前那么对羽哥儿,羽哥儿完全可以不来的。 可羽哥儿还是来了…… 季羽摇了摇头,反而安慰安四道:“四哥,节哀顺变。” 安四也摇头道:“我不难过,母亲说她这一辈子不亏。” 那就好!季羽松了一口气,安母觉得不亏,那四哥必然不会太过悲伤。 安家兄弟确实没有太过悲痛。母亲缠绵病榻这么久,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何况,母亲过世时,他们陪在身边,已无遗憾了。 安母的丧事办得很是低调,并未大操大办,守灵的只有安家兄弟季羽童景元,而吊唁的只有庄先生柳夫郎蒋婶子几个从青城出来的老乡。 待丧事过后,也不着急下葬。 安家兄弟的意思,先将灵柩停去郊外淮山军军营,待来日,兄弟俩再扶棺回青城,将安母葬在安父身边。 安母的丧礼刚过,安家兄弟还未缓过来,又来了一事。 皇上生辰到了。 四十一岁,不是整生日,皇上也没打算大办,就几个亲近的人在宫里聚一聚,吃个饭喝喝酒。 未曾想,等安家兄弟季羽到了宫里,宴席上竟然还有几个女人,其中就有那党项公主。 安四脸一沉,转身就要走。 麻公公好言劝道:“殿下,今日是皇上的生辰,您就先忍忍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来啊相互伤害啊 季羽冷眼看着党项公主身上的华服,问道:“她如今是嫔位了?” 又没有为皇帝诞下子嗣,凭什么晋封为嫔? 麻公公低下头,轻叹一口气:“她毕竟是公主,贵人的位分着实有些低。” 安五气得拳头紧握:“什么公主?不过是我四哥的手下败将。害了蒋勇他们还不够,还差点害了我嫂夫郎害了我三个侄子……皇上为何……” 他话还未说完,皇上来了。 几位女人争先起身迎接,皆是一脸的迎合媚笑。 连党项公主也不例外。 季羽又问道:“另外几位是刚进宫的?” 麻公公点头道:“回殿下,是。” 皇上对他们三个招了招手,笑道:“羽哥儿,过来,坐到朕的身边。” 季羽只得忍着心中恶气跟在麻公公身后,在皇上左下首的桌子前坐下。 他才落座,便感觉对面一道目光盯着他。 他抬头看去,正好和党项公主对上了。 两个月不见,这女人胖了不少,黑了不少,但仍然美艳。 看着他,轻蔑地笑了笑。 又将目光投向安四,顿时眼波流转,魅意顿生。 季羽拳头紧握,心头火再也压不住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觊觎他的四哥? 可他的拳头被安四紧紧握着,这让他很快冷静过来。 党项公主对四哥可没那个意思,这样做只是想离间他们夫夫,离间四哥皇上而已。 他压了压心头的怒火,轻轻笑了笑。 咱们走着瞧! 皇上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又端起酒杯道:“既是家宴,不必局促。” 众人各自奉上礼物,送上祝寿词。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变得轻松。 党项公主起身施礼盈盈笑道:“臣妾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又转向季羽他们这一边,笑道:“亲王妃如今可真富态,大皇子眼光果然不同。” 这是讽刺他胖?季羽知道自己胖。 刚生了孩子,月子里又一直吃个不停,能不胖吗? 安四眼神一暗,就要怼回去,季羽先怼道:“说起富态,我可比不了李嫔。” 他话音一落,另几位嫔妃皆手帕掩面,吃吃地笑了起来。 自个儿都胖成这样了,还有脸笑亲王妃? 其中一位尖脸嫔妃不怀好意地笑道:“李嫔,王妃那可是刚生过孩子,胖也是正常。可你如今非孕非育,却无缘无故胖了这么多,莫非是党项太苦,而我大康美食众多,吃得停不下来,吃胖的?” 党项公主眼神一暗,看着自己肥胖的手指,气得差点没绞断了帕子。 也不知为何,她明明吃得不多,可仍一日胖过一日。 气了片刻,她又扯着身上的衣裳笑道:“这衣裳料子是皇上赏给臣妾的,姐妹们皆说是好料子,可我从小生长在西域,并不懂这些。听说亲王妃母家是绸缎商,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料子?” 她话音一落,那几位嫔妃皆看向季羽,手帕掩面,又吃吃地笑着。 真是世事难料啊!一个商户庶哥儿,如今竟然成了亲王妃…… 安四安五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就要开口维护季羽。 可季羽又抢先怼道:“不好意思,我愧对祖先,并未学到父兄鉴别绸缎的本事。不过,我前日给夫君买了副马鞍,可我这人也不识货,不知道好坏。我听说李嫔祖上是造鞍具的工匠,这祖传的手艺,李嫔应该没忘记吧?要不明日我将马鞍送宫里来,请李嫔鉴定鉴定?” “你……”党项公主怒目瞪着他,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季羽轻笑一声,继续道:“对了,我这衣裳刚刚进来时不小心蹭到了油漆,也不知该如何清洗?听说李嫔母亲被宠幸前是浣衣局宫女,必定知道许多清洗衣物的法子。李嫔可否教教我?这料子也是皇上赏我的,若是就这样毁了,岂不可惜?” 那几位嫔妃再也忍不住,手帕掩面笑道:“原来李嫔生母是浣衣局的宫女啊!” 安家兄弟看向季羽,皆嘴角上扬,高兴得很。 怼得好! 党项公主眯着眼睛,绞帕子的手都握成青白色了。 季羽冷眼看她。 来啊!尽管放马过来啊! 上回在敏郡王府害得他差点动了胎气,这个仇他可没忘呢! 可气了片刻,党项公主又突然变了脸,盈盈笑道:“大康果然人杰地灵,除了有这般伶牙俐齿的王妃,还有大皇子这般英勇善战的大元帅,更有那能工巧匠,造出那等通天兵器。妾身父皇曾对妾身道,大元帅就顶十万大康军士,国师一人更是能顶二十万大康军士。我党项是输给了大元帅,输给了国师。” 安四兄弟季羽三人同时沉下脸。 这哪里是在赞扬他们?这是在挑拨他们和皇上的关系啊! 做臣子的,最怕就是功高震主…… 安四冷声道:“难怪党项号称五十万大军,却不堪一击,最后落到了投降的结果。原来是上梁不行,下梁更弱。一个国家,若无明君,怎会有强将?” 季羽也道:“你党项太祖也是工匠出身,为何造不出火炮?还不是你们皇帝骄奢淫逸、狂妄自大、任人唯亲、又猜忌心重?哪比得了我大康的皇上,知人善用、人尽其才又用人不疑?” “你……”党项公主气得手指着安四季羽,想破口大骂,可惧于皇上在场,只得压着怒火,屈膝行礼道:“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一直坐山观虎斗的皇上终于开口了,点了点头:“去吧!” 党项公主在侍女的护送下朝寝殿走去,半路上,侍女忍不住道:“公主,你最近越发沉不住气了。” 党项公主一脚踢翻路旁的花盆,咬牙切齿地道:“用得着你提醒?我自然知道。可自从入了宫,也不知为何,是越来越胖,越来越沉不住气……” 党项公主走后没多久,安家兄弟季羽也借口走了。 一路上季羽都气得厉害,等回了王府听风居,他咬牙道:“皇上就坐在那里看我们争来吵去……” 安四点了点头:“羽哥儿,还记得以前我说过吗?等孩子们生下来,我还要去西北的?” 季羽反应过来:“皇上就是故意让李嫔刺激你我?” 安四再次点了点头:“应该是。不刺激刺激,他怕我们没了斗志。” 安五摇头道:“这就是我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室的原因,有话直接说好了,还要绕来绕去的,真是烦!” 安四轻叹一口气:“我也不喜欢这样。但打仗是必然的。之前打得太过仓促,党项不服,如今仍蠢蠢欲动。党项公主在京城也是小动作不断。得将他们彻底打趴下了,永世没有翻身的机会。” 安五也叹气道:“还有东边的海匪,一直骚扰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四哥,要打党项就快点打,打完再去收拾海匪。” 季羽突然想起一件事:“四哥,你说孩子们皮疹的事会不会和李嫔有关系?” 他一直就有这个怀疑。上回在敏郡王府没害死他,李嫔会不会改了手段,从孩子们下手? 安四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过,我觉得其他的皇族更有可能。” 季羽在榻上坐下,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皇上的后宫虽然有了人,可肚子没动静,那些夺嫡失败的王爷们必定将四哥视为眼中钉了。 若四哥小五孩子们没了,没有子嗣的皇上就只能将皇位传给几个王爷中的某一位了。 安四在他身边坐下,搂着他安慰道:“羽哥儿,放心,我定会查出来的。” 季羽点了点头:“让我想想……若是真有人居心叵测害孩子们,只是单纯的皮疹不大可能,应该还有其它的手段。会是什么呢?” 安五突然道:“会不会是药?” 见他们夫夫看过来,安五解释道:“若嫂夫郎你没有那么早地发现衣裳有问题,孩子们的皮疹必定会越来越严重。那我们必定会请郎中,然后必定会开药,若是煎药时弄点什么小手段……” 季羽点头道:“只怕是这样。” 可安四摇头道:“孩子这么小,能喝药吗?” 安五道:“就算是奶娘喝,对大人毒性不大的东西,小孩子不一定受得了。” 季羽如有所思道:“不一定是喝的药,也许是擦的药呢?我们或许会自己先试下、药,可小五说得对,我们大人擦在身上可能无事,可刚出生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对!”安五一捶桌子:“必定是这样的。” 安四眼睛一暗:“若是这样,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两兄弟说查就查,各自忙去了。 季羽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们,愁得心肝痛。 若是出生在普通家庭,哪里会有这些事? 孩子们遭罪了。 庄姑娘送来饭菜:“羽哥儿,我瞧着子砚小五不会回来吃饭,你先吃吧!” 季羽没有胃口:“不吃了。” 他不肯吃,柳夫郎急得不行:“羽哥儿,怎能不吃呢?你才生过孩子啊!体子虚着呢!得多吃……” 季羽无奈地看着摆了一桌的汤汤水水菜饭:“阿母,我又不用喂奶,吃那么多作甚?” 第一百八十章 幕后真凶 季羽很是无奈,他今日还被李嫔嘲笑胖呢!得减肥了。 他不喜欢自己这么胖,也怕四哥不喜欢。 毕竟,这也是个以瘦为美的时代。 其实柳夫郎也知道吃太胖不好,可他就是心疼羽哥儿怀三胎、剖腹之苦。 比旁人受的苦多,自然需要补更多。 可季羽不肯吃,他也没办法。 羽哥儿可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如今主意大着呢! 听庄姑娘说,都敢上阵打仗,如今一切的荣耀,都是羽哥儿自己拼来的,他一个乡下夫郎,还是少说为妙。 安家兄弟说要查孩子们长皮疹之事,竟然真的被他们查到了。 这夜,兄弟俩冷着脸气冲冲地回了听风居。 季羽他们正哄孩子们睡觉,见他们兄弟这副脸色,庄姑娘柳夫郎连忙抱着老大老三走了。 童景元抱着老二不肯放手,边抖孩子边问道:“小五,你们这是怎么啦?” 安五冷笑一声:“嫂夫郎猜得对,果然是李嫔干的。” 季羽倒水的手一顿,连忙抬头看向安四:“四哥,你们说的是上次孩子皮疹的事吗?” 安四阴沉着脸,一拍桌子:“正是。李嫔和六皇子合谋,派人混入王府,给刘婆子酒里下、药,让她昏睡不醒,再在孩子们的贴身衣物上撒上毒粉。他们原先计划着,孩子们得了皮疹,必定要擦药,平常治皮疹的药正好和他们撒的毒粉相克,一擦,孩子们便会中毒,皮肤溃烂高烧致死……” 他一掌直接将桌子拍垮拍碎了。 桌上的茶具“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老二吓得一哆嗦,童景元连忙抱着他起身哄道:“宝贝不怕啊!” 又瞪了安四一眼:“孩子在这里呢!” 安四这才从盛怒中清醒过来,连忙看向季羽,见他痴痴愣愣的,顿时心口一紧:“羽哥儿,你没事吧?” 季羽慢慢地摇了摇头,咬牙道:“李嫔敢如此对待我的孩子,我定要她亡国灭种!” 他的孩子何其无辜? 是党项先挑衅,先打的大康,四哥才反击的。 党项投降,四哥也允了,并未赶尽杀绝。 竟然这般阴毒地对孩子们下手…… 童景元也震惊于李嫔和六皇子的无耻,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但仍问道:“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婚宴那几日,府里人多眼杂,这是从何处查到的啊? 安五冷笑道:“四哥直接抓了李嫔身边的侍女,严刑拷打了一番,人家就什么都招了。” 童景元一愣:“子砚,你去宫里直接抓的人?” 安四扶着季羽坐到榻上:“是皇上点了头的。知道孩子们得了皮疹,皇上也急,一听我怀疑李嫔,皇上便道:想查谁就查谁,他绝不会拦着。” 季羽松开拳头,问道:“四哥,既然审问出来了,皇上会如何处置李嫔?” 安四摇头道:“那侍女咬死李嫔不知情……” 季羽冷笑一声。 好一个不知情!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了。 “四哥,那你跟皇上说西征之事没有?” 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和孩子们下手,此等黑心肝的,绝对不能放过。 安四点头道:“我会去和皇上说的。” 翌日,安四从宫里回来,脸色凝重道:“羽哥儿,皇上答应了。” 吃过饭后,又和安五去了郊外的军营,操练去了。 安家兄弟要去操练,蒋勇小六也得回营。 刚成婚的庄姑娘云哥儿自然舍不得。 好在安四发了话:“晚上会与我们兄弟一同回来的。” 庄姑娘云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季羽,也回了工房。 他虽然舍不得孩子们,但也没办法,只能将他们交给庄姑娘柳夫郎照看,他得去监督造炮造弹药了。 等去了工房他才知道,除了多出不少工匠,库房里更是堆满了各种原材料。 这让他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上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吧? 要打党项,直接说就是,干嘛让李嫔来刺激他们? 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李嫔害他孩子们的事? 季羽暗叹一口气。 算了,这事先不要想了,想了只是徒增烦恼。 皇上需要他和四哥打党项是真,李嫔害他们夫夫也是真,跟皇上没关系。 安四季羽夫夫,一个白日里去军营操练,一个去工房忙活,到了晚上,两人又成了带娃二人组。 换尿布哄睡觉,三个孩子折磨得他们够呛。 可再累,两人也是高兴的。 孩子一日比一日圆润白皙,一日比一日可爱漂亮,他们作为父母的,能不高兴吗? 再累也高兴。 孩子们倒是越发胖了,可季羽却日渐消瘦。 瘦了,季羽自然高兴。 可安四和柳夫郎心疼得厉害。 “羽哥儿……”这夜等孩子们终于睡了,安四搂着季羽单薄的身子,小声道:“怎瘦得这么厉害?” 季羽抓了抓手腕,也小声地道:“只能说不胖了,但瘦算不上。四哥,你还记得吗?我刚到宝州时那才叫瘦呢!腿跟火钳、手指跟树枝一样。” 说起以前的事,安四越发心疼,握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吻着:“都是因为我因为大康,你才受这般罪。” 季羽掐着他的脸道:“胡说,这回明明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孩子们。党项敢伤害孩子们,我跟他们拼了。” 安四抓着他两只手:“羽哥儿,从明日起,你得好好吃饭,再也不许饿肚子了。” 季羽无奈地道:“四哥,我吃得不少啊!瘦跟吃没多大关系,我主要是忧心太重的原因……”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四哥,你说党项公主心思那般深重的人入宫后为何反而胖了?” 党项公主费尽心思离间他和四哥,花的心思必定不比他少。 可党项公主为何如此胖? 安四沉默片刻才道:“羽哥儿,其实这事是我做的。我让人在她的饭菜里下了药,导致她越来越黑越来越胖……” 季羽:“……” 他那个正人君子英勇神武的四哥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情? “四哥你真棒!”即使手段有些不入流,可季羽喜欢。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敢算计我,我定要报复回去。 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安四,眼中散发着耀眼璀璨的光芒,嫣红的唇微启着,那副模样,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安四看着他白皙俊美的脸,身体突然燥热起来,可看了眼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们,只能将欲火又压了下去。 生完孩子后,羽哥儿一直不肯做那事。 孩子们如今跟他们睡一个屋,好不容易哄睡着,他也不敢做什么,怕吵醒孩子们。 哄孩子的那种辛苦,比操练士兵更甚。 他真是怕了。 两个月后,西北边境果然又起纷争。 正好,安家兄弟也操练得差不多了,季羽的火炮弹药也造了不少,是时候西征了。 安四夫夫要西征,可孩子们怎么办? 皇上大手一挥:“全送到宫里,朕带着。” 在宫里,他倒要看看,有哪个宵小敢居心叵测对小皇孙下手。 可季羽仍然为难。 宫里也不是万无一失,皇上倒是可信的,可那些嫔妃呢? 入宫半年,没见哪个的肚子有动静。 没动静,这些嫔妃指不定会心生怨恨,对孩子们下手呢! 可若是不送进宫,放在王府,倒是有安五和景元兄在。可他们两人都有事要忙,他也放不下心…… 他的顾虑,皇上是知道的,对他道:“后宫的那些个嫔妃,朕平时都没碰过,离福宁殿远远的,她们起不了风浪。” 季羽:“……” 皇上从未碰过那些嫔妃? 皇上为何要跟他说这个? 皇上又道:“朕每日里要批无数奏折,是没这个时间带孩子的。还是得庄尚宫柳夫郎他们跟着进宫来带。朕的侍卫,分一半专门护着朕的小皇孙,如何?” 季羽能如何? 孩子他是无论如何带不走的,除了年纪太小。这自古今来大将在外打仗,怕他们投敌或是起兵造反,家眷都得留在京城,是为人质。 季羽暗叹一口气,要不,他就不去了? 可一想到党项曾对他和孩子们做过的事,一想到他不去,只有四哥独自作战,他又放不下心。 权衡之下,还是觉得四哥更重要,最后只能忍痛挥泪离别孩子们,跟着安四西征。 一个月后,大康大军到达西北,直逼党项边境大城临川。 离临川还有十里时,安四大手一挥,大军停下。 季羽的火炮营预备。 蒋勇很是诧异,小声问道:“大人,火炮射程不是只有七八里吗?” 安四扬唇一笑,让他往左看。 只见红布掀开,露出的火炮,门门长着大身子长炮管,身量比之前的火炮大了至少两倍。 安四笑道:“羽哥儿说了,这种火炮的射程可达二十里。” 二十里?蒋勇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门门大火炮。 若是这样打下去,都不用他们上了,只需用炮轰就行了。 而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季羽就是靠着这些射程更远,威力更强的大火炮打下党项一个又一个城池,直打到党项都城西京。 第一百八十一章 羽哥儿,我们再生一个 这回,任党项皇帝如何态度谦卑地递上降书,安四皆置之不理。 上回着急回去见羽哥儿,未将西京打下,才会有党项公主之祸,才会有边境的再次纷争。 这回必定要拿下整个党项,让他们再也做不了乱。 安四一声令下,没几炮便攻下党项都城,擒获一众党项皇族,然后继续往西北打去。 连都城都没了,连皇族都投降了,党项其它城池也没了对阵的心思,皆举白旗投降。 这一年的除夕,安四季羽夫夫是在党项境内过的。 夫夫俩坐在火塘旁,烤着火闻着肉香,遥望着南方。 季羽长叹一口气:“四哥,出来这么久了,真想孩子们啊!” 安四搂着他,也叹息一声:“羽哥儿,我也想了,也不知孩子们好不好,胖了没有?会不会说话了……” 季羽推了他一下,笑道:“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可能会说话?” 又道:“信里总说他们好,可我总不放心……” 若不是担心老黑他们搞不定大炮,他真想留在孩子们身边…… 安四低头亲吻着他的耳朵:“如今只能快快打完仗,早日回京。” 见他仍愁眉不展,安四捧着他的脸:“羽哥儿,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季羽连忙推他:“不要。” 他再也不要生了。三个还不够吗? 可安四紧紧搂着他,咬着他的耳朵喘着粗气道:“那就不生……羽哥儿,我想要了……我不弄进去,行吗?” 他们都多久没做了? 原以为等羽哥儿生了孩子后就可以做了,可羽哥儿是剖腹产,开膛那么重的伤,不休养几个月,他实在不忍心。 如今都四五个月了,应该可以了吧? 听着四哥的喘息声,被四哥亲吻着,季羽渐渐地也想要了。 可他捂着小腹,有些忐忑。 那刀口他自己看了都嫌弃,若是四哥也嫌弃怎么办? 他的顾虑安四自然知道,伸手覆在他手上:“羽哥儿,让我看看好吗?” 季羽摇头道:“不,四哥,太难看了,不要看。” 那伤口像蜈蚣一样,他真不敢给四哥看。 可安四坚持要看:“羽哥儿,就给我看看……你为了我遭了那么大的罪……” 他一路咬着季羽的脖子往下亲去,亲得季羽手软脚软,没了反抗的力气。 又扒了他衣服沿着胸口一路往下亲,直亲到他的腹部。 见四哥掰着他的手指,季羽心一横,松了手。 他真是糊涂了,看就看吧! 若四哥真的嫌弃,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他爱。 可他没等来四哥的嫌弃,反而是密密麻麻的亲吻。 安四看着那条像蜈蚣一样的伤口,没有半丝嫌弃,而是低头珍惜地一点点亲吻着,边吻边道:“羽哥儿,一点都不难看。这是你对我的爱,对孩子们的付出……我喜欢得紧……” 又抓着季羽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去:“羽哥儿,哪个打仗的汉子身上没道疤?你会嫌弃我吗?” 季羽松了一口气,笑道:“汉子不一样,汉子有疤更有魅力。” 安四也笑道:“羽哥儿,在我心中,你比汉子还要英猛,你身上的疤是为我为孩子们付出的荣耀,我喜欢。” 这话说得季羽忍不住“噗嗤”一笑。 好吧!是他想多了,总以为四哥和他那个世界的直男没什么区别。 可他跟个汉子一般上阵打仗,四哥也从未嫌弃忌惮过他。 若真喜欢一个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 见他笑了,笑得那般动人,安四越发痴了,发了疯似地在他身上啃咬着。 若不是季羽早习惯了他这般粗鲁,只怕要被他这副饿狼扑食的模样吓坏。 “羽哥儿……” “四哥……”季羽紧紧抱着安四,做最后的挣扎:“不能弄里头啊!” 他绝对不要再生了。 可等安四真的按照他说的,弄在外头,他又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唉!待雨歇云散,季羽抱着安四直喘气。 弄在里头他怕再怀上,弄在外头,他又觉得不够满足。 这人啊!真是难侍候。 他有些没满足,可安四却满足得很。 人如同漂浮在云顶上,是欲生欲死,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这事可真爽! 若是能夜夜都做就好了。 满足了,安四指挥起打仗来是更凶狠了,打起党项来那是毫不手软。 当然,他们从不炮轰平民百姓,只轰军队和城池。 待最后一个大城打下,捷报传回京城。 皇上的圣旨又飞快传了回来。 大军先驻扎在西京,等候驻军前来换岗,安四夫夫带着党项皇族回京。 去时是落叶纷飞的秋日,回时已是来年春暖花开了。 季羽心中记挂着孩子们,自然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日行八百里。 待终于见到黄河,他煎熬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 快了,再有几个时辰,他就能见到孩子们了。 离京城还有十几里远时,突然有殿前司侍卫骑马飞奔而来:“大元帅,皇上在前面的十里亭迎接大元帅西征归来。” 再往前走,果然是皇上的卤薄。 没想到,皇上竟然亲自出城迎接他们归来,夫夫连忙下马跪拜:“西征大元帅慎承嗣不辱圣恩,扫平党项,擒获党项皇族……” 皇上连忙上前来扶他们,连说三个好字。 等他们起身,又握着安四季羽的手,感慨不已:“如此千秋功业,唯有承嗣羽哥儿了……” 安五也跟着皇出城来迎接,充当皇上的护卫统领。 见了安四季羽,喜不自禁:“四哥、嫂夫郎,这场仗打得比我预料的还要快。” 何止快啊!损失还小。 灭了党项几十万,可大康军士损失还不到万人。 这样的战况也只有他四哥、嫂夫郎能做到。 可季羽急着见孩子们,没空和他们寒暄:“皇上,孩子们呢?” 皇上笑道:“在宫里呢!你们在西北打仗,朕在京城也未闲着,李嫔带来的那些细作,还有那几位王爷皆被朕收拾了。但朕仍担心余孽未了,我们一家人若是全聚在一起,不正好给了他们机会吗?” 回宫的路上,安五细细跟季羽安四说了党项细作和几位王爷勾结之事:“四哥,你们刚走,宫里就发生了好几回针对皇上的刺杀。好在皇上身边的侍卫得力,又有麻公公全力护着,这才化险为夷。皇上借着刺杀的由头狠狠地抓了一大批人。如今四哥嫂夫郎打下党项,朝中上上下下,更无一人敢对皇上不敬了。”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是这样,他们可以回定州了吧? 他看了眼銮驾,又小声问安五:“嫔妃肚子可有动静?” 安五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季羽郁闷了。 皇上是不是对女人一点都不感兴趣啊? 还是说对女人根本不行? 不生下子嗣,他和四哥如何回定州? 暗叹一口气后,他又问道:“那李嫔呢?” 安五冷笑一声:“嫂夫郎不知,李嫔前几日已薨了。” “啊?”季羽一愣:“如何薨的?” 安五看向前方:“许是得知党项被灭,父兄被擒,抑郁成疾吧!” 季羽不是很信这话,但也懒得去多想。管她是怎么死的,反正该死。 行至宫城,安四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了一句:“小五,东边的海匪如何了?” 安五摇头叹息道:“越发猖狂了。” 季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照四哥忧国忧民的性子,必定要打海匪的。 他何时才能过上梦想中的清静日子啊? 待到了福宁殿见到孩子们,他沉重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小半年不见,孩子们长大了许多,白白胖胖咿咿呀呀,还个个都长着一粒小白米牙,可爱得紧。 若不是长得都像四哥,他都认不出来了。 他抱着老三,安四则大手一捞,抱着老大老二,红着眼睛亲个不停,直到胡子扎得孩子们哭了,安四才松了嘴。 孩子们哭了,又得哄。 好在有柳夫郎庄姑娘帮着哄。 季羽抱着柳夫郎说了几句贴己话: “阿母,我好想你……” “阿母,你可还好?” “谢谢阿母……” 柳夫郎一边哄孩子,一边眼泪汪汪地道:“好好好,我一切都好……” 见过柳夫郎,季羽又去拉庄姑娘的手,两人说了一会儿孩子的事,又见她心不在蔫,季羽明白过来,笑道:“你的勇哥在外头等你呢!快去吧!” 庄姑娘顿时欢天喜地,放下孩子,连尚宫的形象也不顾了,提溜着裙子就往外头跑去。 皇上接过老三,帮他们哄。 也怪了,才哄几下,方才一直哭个不停的老三就不哭了,还对皇上笑呵呵的。 皇上逗他说话,他也跟着回应。 季羽看了眼安四。 看这样子,皇上平日里只怕没少来看孩子们。 倒是没有食言。 等哄好孩子,安四道:“皇上,既然我们回来了,那我们便接孩子们回府了。” 皇上将老三递给老嬷嬷:“你先随我去大庆殿,朝臣们还等着见西征大元帅呢!” 四哥要去见朝臣,季羽只能和柳夫郎在寝殿里边说话边哄孩子边等。 结果等来两道圣旨。 大皇子慎承嗣攻下党项,功在千秋,特封为睿王。原梁王府改为睿王府。 第一百八十二章 超品亲王妃羽哥儿 亲王妃季氏则晋为超品亲王妃,并赏赐金银珠宝皇家别院庄子无数。 至于跟随安四西征的众军官,皆有晋升奖赏。 比如说蒋勇,就被晋升为正六品的右武大夫。 退朝后,安四季羽抱着孩子拿着圣旨,心事重重地回了睿王府。 尤其是季羽,心里忐忑得很。 皇上封四哥为睿王,不会是要四哥做储君吧? 庄姑娘不懂他的担忧,还打趣道:“羽哥儿,你如今可是超品亲王妃,除了皇上皇后,宫里那些什么嫔妃,你都不必再行礼了,都是她们向你行礼。” 季羽苦笑一声。 什么超品亲王妃?皇上能封他,也能随时褫夺。 他如今还有用,自然是大封特封,可以后呢? 等不需要他了,鬼知道会如何? 可庄姑娘高兴,他不好说什么,只四处瞧了瞧,问道:“怎么不见景元兄?” 他话音一落,庄姑娘安五皆是脸色一变。 好一会儿,安五才垂头丧气地道:“景元哥心情不好,病了。” “病了?”季羽连忙起身:“怎么病了?我去看看。” 安五本想拦着的,可一想起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景元哥,又改了主意:“四哥、嫂夫郎,你们去看看也好,劝劝景元哥。” 季羽眉头一皱:“劝什么?” 安四心烦意乱:“皇上逼我娶正妃,景元哥难过得不行……” 季羽心头火一冲:“你答应娶正妃了?” 安五摇头道:“我没答应,可皇上已指了方相家的嫡二女。我若是不答应,只怕景元哥就危险了。” 岂有此理!季羽抱着老三气冲冲地朝外头冲去。 人家好好的一对,皇上干嘛要拆散? 果然吧!就算景元兄大把大把的银子交给国库、献给皇上,只要没有那等通天的本事,皇上还是嫌弃的。 安四抱着老大老二跟在后面,焦急地道:“羽哥儿,慢点,你抱着孩子呢!” 待到了秋棠院,季羽才知童景元竟然搬去了厢房住。 门口的小厮不让安五进:“二皇子,不要为难小的,公子说了,不见您。” 季羽问道:“那我可以进吗?” 王妃自然可以进的。 庄姑娘也可以进,但大皇子不能进。 季羽将怀里的老三递给安五,同庄姑娘进了屋里,见到榻上躺着的人,不禁一愣。 这是景元兄?怎么瘦成这样了? 都皮包骨了,还脸色苍白、眼下发青,像极了他那个世界的瘾君子。 庄姑娘对他摇头道:“不吃不喝,能不瘦吗?” “景元兄……”季羽走近了些,哽咽道:“我回来了。” 喊了好几声,童景元才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 许久,眼中才聚上光,张嘴低声道:“羽哥儿……你回来了……” 听到他这么有气无力的呼唤,季羽心都碎了,和庄姑娘一起,一个扶着他,一个往他身下塞了几个软枕。 “景元兄。”季羽接过小厮递来的热帕子,给他擦着手脸:“小五是爱你的,心里也只有你。你不能如此消沉啊!” 童景元摇头道:“喜欢有什么用?他马上就要娶正妃了。皇上还说了,还要娶侧妃,还得尽快诞下子嗣。我喜欢小五,我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一想到他要跟那些正妃侧妃如何如何,我就受不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他的心情季羽庄姑娘都能理解。 若是安四,若是蒋勇要纳妾,他们也受不了。 季羽接过小厮递来的燕窝粥,用勺子舀了喂童景元。 可他不愿喝:“没胃口。” 又摆手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见他一副不愿再理人的模样,季羽庄姑娘只得退了出来。 晚饭,一家人围着一桌子饭菜,可都没什么胃口。 安五愁眉苦脸地看着安四季羽:“四哥嫂夫郎,我就指着你们回来帮我想办法呢!” 安四道:“你没去求皇上?” 安五苦笑一声:“怎么没去求?四哥嫂夫郎,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软弱无能,是不是以为我爱慕虚荣,嫌弃景元哥了?不肯为了他顶撞皇上?皇上跟我说了,等四哥你们回来,换我去东边打海匪。若是打下海匪,便也给我封王。可我说了,海匪我愿意去打,可我不要封王。今日还有人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地挑拨,说什么同是兄弟,四哥你就是睿王,我还是只是个皇子。说什么放着高门贵女不娶,非要找个卖胭脂水粉的汉子。” 他一拍桌子:“他们懂什么?以为人人都像他们,眼中只有权势?在我看来,京城的生活比坐牢好不了多少。对我来说,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和四哥和嫂夫郎还有景元哥在青城备考、在宝州打仗的时候。什么王爷,我根本不在乎,做个军指挥使我已心满意足。我脑子简单,没心思也不愿去勾心斗角识别人心。我就是喜欢景元哥,那些个什么京城贵女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还不是喜欢我皇子的身份?若我还在青城,还是白身一个,她们会喜欢我?只有景元哥在我一无是处时就喜欢我,在我远去边疆时,千里迢迢来找我……” 季羽红了眼睛:“小五,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就冲小五没有被别人轻易挑拨,就冲小五不忘初心,他就是绞尽脑汁也要帮。 安五摇头叹息道:“哪有这么容易?皇上那里我膝盖都跪肿了,仍不改主意,仍要我娶什么正妃……” 安四安慰道:“小五,是我错怪你了。莫要灰心,我和你嫂夫郎会想办法的。” 众人沉默许久,安四又道:“先吃饭吧!” 说完,给季羽夹了块鱼:“羽哥儿,吃吧!着急回来见孩子,你都几日没好好吃过饭了。” 季羽夹着鱼块放到嘴里,然后一脸的满足:“真好吃。” 又叹息道:“军营里的东西都没味,不好吃。” 安四轻叹一口气:“羽哥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吃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有咸味,而那普通的士兵,那可是一点咸味都没有。” 季羽抬头看他,诧异地道:“军营里缺盐了?” 他还以为干粮就那个味道呢! 安四点头叹气道:“缺,缺得厉害,你想念孩子们,心里已经够难受的了,我这才没让你知道。” 庄姑娘也道:“羽哥儿,你不知道,京城也缺盐得厉害,不说那些老百姓,就是那些小官员家里,盐也是紧巴巴的。” 季羽越发诧异了:“今年发生何事了?为何会缺盐?” 安五叹气道:“几处大盐井枯竭,供应不上来了。” 庄姑娘道:“皇上正为这事发愁呢!东边的海匪猖獗,内陆又缺盐,老百姓干活都没力气了。” 盐、海匪…… 季羽脑中飞速地窜过这些词,然后猛地放下筷子:“四哥小五,我有办法制盐,我有办法让皇上答应你和景元兄的事。” 他拉着安四就要走:“四哥,我们去宫里找皇上。” 安家兄弟一愣:“这个时候?” “对!”季羽重重一点头:“这个时候。” 不能再拖了,再拖,景元兄就要饿死了。 他们要去宫里,蒋勇立马放下筷子,护送他们。 待进了宫到了御书房,见了皇上,季羽“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小五和童景元是真心相爱,您为何不成全他们啊?” 见他跪下,安五也连忙跪下。 为了他和景元哥,嫂夫郎都跪下了,他自然也要跪。 安四也挨着季羽跪下。为了小五,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得出些力。 皇上无奈地看着他们三个:“就是普通人家的汉子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何况承儒是皇子啊!为皇室延绵子嗣是他的责任。” 子嗣?季羽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的诺言:“皇上,我答应过小五了,三个孩子过继一个给他。若是不够,我和四哥再生。” 这话说得安五顿时泪流满面。 嫂夫郎为了他和景元哥,竟做到如此地步…… 皇上叹息一声:“羽哥儿,不止是子嗣的事。皇子成婚,也是联姻。” 安五摇头道:“皇上,我不需要联姻,旁的皇子联姻是为了拉拢势力,是为了争储。我不争储,我只想和景元哥镇守边疆,平平淡淡过一生。” 皇上脸上微微的笑意褪去,冷声问道:“可他是个汉子,还是商户出身。” 季羽心一沉。皇上更多嫌弃的是景元兄的出身吧! 若景元兄是权贵子弟,若景元兄也像他这般,能为大康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定然不会如此。 安五仍是那句话:“景元哥是汉子,可我爱他。他是商户出身,可在我一无是处时,他就爱我,我在边疆打仗时,他千里迢迢找我,给军队送来物资。这份情谊,谁也比不了。” 一直未吭声的麻公公突然道:“皇上,难得二皇子如此重情重义……” 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皇上冷眼一瞟,吓得他立马闭嘴不敢说了,只敢对季羽眨了眨眼睛。 季羽心一横,咬牙问道:“皇上,您要如何才肯答应小五和童景元的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心机深重的皇上 皇上沉思片刻才道:“他对承儒的情谊,朕也赞赏。可光有情谊就够吗?承儒可是皇子啊!” 安五就要脱口而出:我不要做什么皇子,这皇子也是你强塞给我的。 但季羽扯了扯他的袖子。 “皇上,若是四哥小五灭了海匪,若是我和童景元弄出盐,非常多的盐,怎么吃都吃不完,您能允了小五和童景元的事吗?” 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许久才道:“海匪这么好打?我大康可没几艘像样的海船,更没几个像样的海军。你们虽然征战无数,战无不胜,可那都是陆战,若是海战,未必就打得过海匪。”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三人心下仍然大喜不已。 有戏! 季羽连忙道:“皇上,臣定会研制出射程更远的大炮,也会造出吨位更大的海船。” 安四也道:“皇上,儿臣定会训练出强大的海军。” 安五附和道:“皇上,还有儿臣,儿臣请战东部海匪。” 皇上仍是一脸的忧愁:“这回西征花费不少,若不是承嗣带回大量的收缴财物,国库只怕要撑不住了。打海匪,朕可能给不了什么。” 季羽明白过来:“皇上,军费以及造船费用无须您操心,臣和景元兄想办法。” 皇上脸色这才露出笑容,看向安四季羽:“不歇一歇了?” 安四摇头:“不歇了。” 皇上轻笑着扶起季羽:“还是要歇歇的,至少,羽哥儿还得造炮弹吧!” 又问道:“羽哥儿,你真会制盐?” 不管会不会,季羽点头道:“回皇上,臣必定造出品质更好的海盐。” 待出了宫坐上回府的马车,季羽看向安五问道:“皇上给你指婚是何时的事?” 安五皱着眉头:“就是前几日。” 季羽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就是故意的。” 明明那么长的时间可以逼婚,为何要在他们回京之前逼婚? 还不是逼他们主动请缨? 安四长长叹息一声:“应该是故意的。皇上没银子,可又想打海匪,便逼我们逼羽哥儿……” 安五刚好一点的眼睛又红了:“嫂夫郎……” 季羽捂着头,往安四怀里一倒:“我头痛。” 膝盖也痛,跪痛的。 皇上这人真是的,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非得这般拐弯抹角地逼他们? 待回了府,马车还未停稳,安五便跳下马车,笑道:“四哥嫂夫郎,我去告诉景元哥这件事。” 被皇上这般算计,季羽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没办法,拉着安四的手回了听风居,继续吃饭。 饭还未吃完,童景元来了,安五抱来的。 一进门,童景元就挣扎着下来,往季羽面前一跪,吓得他连忙扔了筷子,将人扶了起来:“景元兄,你这是作甚?” 童景元泪流满面:“羽哥儿,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对待?” 季羽扶他在榻上坐下,叹息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小五头脑清醒未被人挑拨,对他们一如从前。还不是有童景元这个好妯娌? 若小五真娶个高门贵女,生下孩子,必定会撺掇着小五跟四哥争斗。 多少亲兄弟本来好好的,但架不住枕头风,最后反目成仇。 四哥未必有争储的心,可若是小五跟四哥斗,这是四哥和他都不愿意看到的。 又打了一碗汤,递给小五:“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军费还有造船、制盐的费用可不是笔小数目。而且,不止是银子的事,打仗你们兄弟擅长,可造船制盐没那么简单。” 童景元擦去眼角的泪水,点头道:“我知道。我手里还有几十万两银子,还有这么多店铺,应该能够一阵子军费的了。造船我帮不了你,但我会帮你制盐的。” 季羽点了点头:“大家齐心协力,必定可以的。” 庄姑娘也道:“羽哥儿,我那里还有一些银子,也能顶一阵子。” 就连柳夫郎也道:“我那里也还有一些……” 结果,他们一家子,硬是凑出一百万两银子。 然后,安家兄弟准备东征之事,季羽去工房研制新型大炮,童景元则拼了命地捞钱。 庄姑娘一边帮着带孩子,一边准备东去的行囊。 勇哥要去东边打仗,这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去。 庄姑娘要跟着蒋勇同去东边,季羽则想带三个孩子同去。 与西征党项不同,打海匪所需时间只怕要个三五年,让他三五年不见孩子们,他受不了。 他还有些忐忑怕皇上不会答应,未曾想,皇上竟然答应了,不止答应他带走三个孩子,也答应他带着府中所有眷属。 若是旁人,皇上肯定是不准的,可承嗣承儒他了解,都没有争储的心,季羽就更加没有,只一心想着回定州。 没有争储的心,就不会造反了。 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西北回来不到一个月,安四季羽夫夫再次出征。 不过,同上回的出征。。玉岩。。不同,这回他们是拖家带口、喜气洋洋。 一出京城,季羽便觉空气格外清新,格外香甜。 待在京城太烦太压抑了。 庄姑娘抱着老大,指着窗外的绿树红花,教道:“文轩,看,那绿的是树,红的是花,漂亮吧!还要那小鸟……” 老大举着藕节一般的胳膊,“咯咯”笑着,嘴里“叭叭”地不知说着什么。 季羽看着怀里睡着了的老三,轻轻地掐了掐他白嫩的脸:“文焱,就不能跟哥哥一样,多看看多瞧瞧吗?” 柳夫郎笑道:“文焱能睡,你让他睡嘛!马车颠颠簸簸,他正好睡觉。” 季羽看了眼窗外,轻叹一口气:“也不知文祥怎么样了?景元兄带不带得住?”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他都当着皇上的面说了,要给小五童景元一个孩子,可如今真给出去了,他又难受担心得厉害。 小五景元兄那可是两个纯汉子,哪会带孩子啊! 他正难受着,未曾想,大军停下休息时,童景元气喘吁吁地抱着哭哭啼啼个不停的老二找了过来:“嫂夫郎,我真的不行了,他一直哭闹……” 柳夫郎连忙接过,边拍边唱边哄:“文祥乖乖啊!不哭啊……” 童景元扶着车厢框继续大口喘气:“嫂夫郎,平日里抱一下,觉得孩子实在太可爱。可没想,亲自带竟这般吵闹……” “孩子还是你们带吧!只要我和小五死的时候,他给我们摔盆就行了……” 季羽顿时松了一口气,让人扶着他:“你身子还未养好呢!快回去歇着吧!” 到了晚上,听着不远处帐篷里咿咿呀呀的童音,童景元心里难受得厉害,窝在安五的怀里:“小五,我想文祥了……” 安五轻叹一口气,吻了下他的发顶:“景元哥,做人不能太自私,嫂夫郎那般爱孩子,我们又怎能夺走文祥?不是说好了吗?等我们死了,给我摔盆就够了。你若是真想念得厉害,平时你也可以去搭把手带带孩子,亲近亲近,又不是不让你看孩子。真要让你日日夜夜带着,你只怕也受不了。你可别忘了,你还要帮着嫂夫郎制盐呢!” 是啊!想着往后的任务,童景元轻叹一口气。 何止制盐?事情多着呢! 睿王一行又是骑马又是坐船,颠颠簸簸大半个月,终于快到目的地了。 才到秀州境内,远远地就见前面站着许多的人,将官道都堵住了。 亲兵前去察看,片刻后回来报告道:“禀王爷,前面是秀洲知州等官员,特来迎接王爷。” 安四不喜欢搞这一套形式主义,可等靠近了,见到前面跪着的秀州知州,顿时一愣:“魏大人?” 季羽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魏知县。 可魏知县如今已不再是知县,而是秀州知州。 见了他们,魏知州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微臣魏大同见过王爷、二皇子、王妃。” 安四下马,扶他起来:“魏大人无须多礼。” 又皱着剑眉,问道:“魏大人如今是秀州知州?” 还以为回了定州呢! 魏知州躬身拱手点头道:“回王爷,正是。去岁秋天才上任。” 安四顿时明白过来。 魏知州是皇上的亲信,必定会重用,皇上要打海匪,便早早地将魏大人派到秀州任知州做准备。 皇上……倒是谋略深远啊! 待见过秀州一众官员,安四与魏知州骑马同行。 魏知州笑道:“王爷仅用区区几个月便打下党项,擒获党项皇室,将党项收归我大康所有,功在千秋啊!” 安四淡淡地道:“我只是领兵打仗而已,说功在千秋那只能是皇上,有明君才有良将。” 魏知州笑了笑,没再拍马屁,转而说起了东部的形势:“海匪主要在沿海三州活动,这次的食盐危机,除了内陆盐井枯竭,也因为海匪的骚扰,沿海的制盐作坊少了一大半,产量大大受损。” 安四点头道:“海匪由我处理,羽哥儿负责造船制盐。” 魏知州连忙道:“王爷放心,微臣定会全力以赴协助王妃。” 安四自然信他。 第一百八十四章 羽哥儿,又要辛苦你了 安四自然是信魏知州的。 官员他见多了,但像魏知州这般爱国又有能力的官员,他还没见过几个。 何况,他们与魏知州是旧识,于公于私,他相信魏知州都会好好协助羽哥儿的。 待到了秀州城,安四先将庄姑娘柳夫郎孩子们安顿在知州府,又和安五去了海军大营。 季羽和魏知州去了造船厂,童景元则去了秀州最繁华的街道。 他提前派过来的人已选好了店铺,他打算在这里也开一系列胭脂水粉冰饮奶茶美食等店铺。 光靠京城那些店铺,收益不够支撑军费和造船制盐,还得多多开店才行。 重遇魏大人,季羽还挺高兴的,他虽未与魏大人共过事,但魏大人的办事能力他极为喜欢。 就像魏大人手下的老黑他们,那可是话少嘴紧事办得好。 “魏大人。”季羽喜欢魏知州,自然对他客气。 可他一个超品亲王妃这般客气,魏知州哪受得住? 就要下跪:“王妃折煞微臣了。” 季羽看了眼蒋勇,蒋勇一把扶着魏知州,不让他跪。 季羽笑道:“魏大人,你我就不必客气,都是为了大康都是为了皇上,只要能造好大海船,制好盐赶走海匪,旁的不拘小节。” 魏知州可不只是因为季羽的超品亲王妃身份才这般恭敬的。 从第一次见到季羽。一个哥儿,为了夫君,竟不顾性命危险百里奔波地找证人证据,他就知道,这个哥儿不简单。 而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亲王妃可是帮大康击退燕国,收回失地,更是助王爷征服党项的大功臣。 这般人物,他如何不恭敬? “殿下,沿海地区那些懂造船的工匠,微臣已全请了过来。您来之前,微臣也试着让他们造船,可商船客船皆无问题,就是打仗的战舰有些难度。” 季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先去看看吧!” 安家兄弟季羽童景元忙忙碌碌了一天,到了晚上一行人又聚在魏知州给他们安排的府邸前。 魏知州笑道:“禀王爷二皇子王妃,这是我秀州最大最气派的宅子了。除了主院,还有十几个小院……” 安四拉着季羽的手进了大门,见里面果然气派漂亮,便问道:“这是私宅吧?” 魏知州点头笑道:“回王爷,是私宅,是秀州盐商沈家的别院。王爷要来秀州打海匪,秀州百姓感激不尽,沈老板知道我知州府地小房少,王爷您必定不够住,便将别院献出来……” 安四淡淡地道:“不必,让他明日来见我,房租按市价的两倍给。” 他又不是没银子,至于白占百姓的房子? 何况还是个盐商,指不定打着什么小算盘呢? 季羽看着安四,眼里是止不住的笑。 还是四哥头脑清醒。 这种便宜真没必要占。 说了会子闲话,安家兄弟魏知州进主院商议政事军事去了。 季羽则带着众人挑院子:“主院空着我们不住,其它院子随便挑。” 季羽挑了个有树有竹有花但没池子名唤小筑苑的院子,他喜欢池子,可他如今有三个孩子呢!可得谨慎着来。 院子颇大,住他们一家五口并柳夫郎杨婆子够了。 童景元选了他们隔壁院子。他们小两口住哪里都可以,但必须得离子砚嫂夫郎近一点,有事好商好量。 庄姑娘便选了季羽另一边的小院子,他们也就三口,她、勇哥和婆婆,住不了多大的地。 云哥儿胆子小,选了个最小的院子,他可不敢仗着哥对他好,就放肆。何况他们也就三个人,用不了多大的地方。 只要能跟小六哥住一起,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庄先生,本来死活闹着要回定州的,哪有丈人跟着女儿女婿生活的道理? 可庄姑娘不肯,蒋勇也不肯。庄先生老了,就一个姑娘,在青城又没什么其它的亲人,多孤单啊!住在一起不好吗? 安四也不肯,大手一挥:“先生,随我们一起去秀州吧!您是我先生,我是您半个儿子,老子跟着儿子,谁敢笑话?” 庄先生这才勉为其难、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了秀州,选了一处梅兰竹菊皆有的小院子,一个人独住。 离女儿女婿不近不远,想见便见,又不会被打扰。 甚好! 待一切安顿好,仍是安家兄弟季羽童景元主外,庄姑娘主内。 带来的人,在京城做什么的在这里仍做什么,厨房的、浆洗衣物的、女红的、扫洒的、采办的、看家护院的各自忙碌起来。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安家兄弟季羽他们一起来,便吃上了热腾腾青城风味的早餐。 安四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季羽:“羽哥儿,我将蒋勇他们拨给你,有他护着你,我才放心。” 季羽点头道:“好!我先和景元兄去盐场看看……” 造船的事先不急,先解决食盐紧缺问题。 待用过早饭出了院子,见了外面层层护卫,季羽放了心,有皇上派来的这些殿前司侍卫,孩子们的安全他放心。 还未到前院,就见远远地跪着一群人。 几人顿时一愣。 这是何人?为何跪在这里? 魏知州几步走了过来,笑道:“拜见王爷二皇子王妃……” 安四指向跪着的那群人,问道:“他们是何人?” 魏知州笑道:“是盐商会长沈老板及其会下其他盐商。” 安四点了点头,走近了道:“诸位无须多礼,起来吧!” 待几人起身,他又道:“皇上旨意,在秀州及附近县镇建新盐场。诸位有两个选择,要么助王妃制盐,要么各做各的。本王不会干涉尔等。但有一点,若是有人敢阻扰妨碍王妃制盐,格杀勿论!” 他话音一落,盐商们皆惶恐不已,连忙磕拜:“王爷放心,小的定会助王妃制盐。” 安四看了眼庄姑娘。 庄姑娘掏出一大包银子,走向盐商。 安四沉声道:“哪位是沈老板?” 一山羊胡子身形肥胖的中老年汉子抬起头来:“回王爷,小的沈九。” 安四点了点头:“这是你的宅子吧!本王不会白住,租金按市价的两倍给。” 庄姑娘将钱袋奉上。 沈九本不敢接,看了眼魏知州,见他点头,这才战战兢兢接过。 安四转身看向季羽,握着他的手轻叹一口气:“羽哥儿,又要辛苦你了。” 季羽摇头道:“不辛苦。” 能和四哥在一起,能和孩子们在一起,能和柳夫郎在一起,又离了京城那些是是非非,他很高兴,做什么都不会觉得辛苦。 出了院子,季羽目送安家兄弟骑马先行,待背影远去,他才转身看向盐商们:“诸位,麻烦带我等去盐场瞧瞧吧!” 他虽是哥儿,却是钦差大臣,更是超品亲王妃,这些盐商哪敢懈怠? 连忙恭敬地道:“王妃,请!” 一行人骑马的、坐车的,颠簸了快一个时辰才来到海边。 沈九指着大片大片的小屋子道:“禀王妃,海盐便是在这里煎煮出来的。” 聊了片刻,季羽这才知道,如今竟然仍用落后的煎煮法制盐。 用这种办法生产出来的海盐,不仅产量低,质量也差。 季羽忍不住暗叹一口气。他之前还在烦心着该如何提高制盐产量呢! 如今看来不用烦心了。 他只要用他那个世界的海水晒盐法就可以了。 季羽详细了解了秀州及沿海周边城镇的情况,晚上回了府邸,和众人商量:“四哥,如今生产海盐的法子太落后,用海水滩晒盐的法子更好。” 安四不懂这些,自然是季羽说什么,他照办就是:“可以,需要我做什么,你说。” 季羽点了点头:“得将沿海全部滩涂围起来,建成盐田,这么大的工程,恐怕得借你的士兵用用。” 安四没意见:“可以,如今制盐可是重中之重。” 待季羽解释过何为盐田后,魏知州也点头道:“沿海滩涂本就很少有百姓居住,又因为海匪猖獗,更不剩几人了,围滩涂建盐田这事不难。微臣也会发起徭役,修建盐田。” 安四季羽魏知州皆是雷厉风行、做事高效之人,说建盐田,第二日便开始了动员工作。 有了安四的军队和魏知州发起的徭役,盐田渐渐地有了规模。 干活时,服徭役的百姓在内侧,安四的士兵靠外侧。 士兵们不仅要干活建盐田,更要负责警戒护卫任务,一旦海匪来袭,扔下锄头扁担,立马就能进入战斗。 还别说,真遇上好几次海匪袭击。 可海匪还未上岸,便被炮台上的守卫用季羽制造的望眼镜看到了,然后,警钟长响。 那些建盐田的士兵们才扔掉锄头拿上刀剑,炮台上的火炮就已经将海匪近百艘小船炸沉了。 轰了几回,海匪再也不敢来秀州了。 见识过火炮的厉害,不止海匪不敢再来了,就连原先的秀州海军也是震惊不已。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威猛的兵器? 那他们以后岂不是再也不用怕海匪了? 可安家兄弟的目标不只是阻止海匪来袭,他们可是要打到海匪老巢,彻底消除隐患。 当然了,这都是以后的事。如今,重中之重还是盐田。 第一百八十五章 肖想安家兄弟的莺莺燕燕 盐田是建好一片,便纳潮,再建下一片。十几万军卒役夫三班倒,盐田很快便一眼望不到边了。 季羽看着阳光下五颜六色的盐田,对童景元道:“再过一两个月,就等着收第一批海盐了。” 童景元叹了口气:“未曾想,制盐周期要如此长。我原以为很简单的事……” 季羽摇头笑道:“煎煮法一年能产多少海盐?到收盐时,你便知我这个法子能收多少海盐了。而且海盐质量还高。” 童景元点头笑道:“我自然是信你。我就是太着急了,担心皇上等不及又给小五指婚。” 季羽安慰他道:“放心吧!皇上看重的是国土的完整,是百姓的福利,不会总盯着小五的婚事的。” 童景元又叹了口气:“皇上也许不会,可旁人就不一定了。你整日里忙着盐田和造船厂,是不知道秀州有多少名门贵女大家闺秀盯着子砚和小五。” 季羽一愣:“真的?” 童景元又是一声长叹:“真的。你不知道每日里往府里送美人哥儿的有多少?若不是庄姑娘厉害,若不是从京城带来的侍卫,府里只怕要塞不下了。” “从子砚小五一出门,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各种扔帕子的、扔果子的、在座驾前晕倒的、被人追杀楚楚可怜哀求子砚小五救命的,各种手段比嫂夫郎你以前说过的那些碰瓷手法还多。” “还有邀请子砚小五参加各种宴席的帖子每日里都堆成山了……” “操!”季羽本来就被大太阳晒得心烦,一想到自己在辛辛苦苦为大康拼命,背地里竟还有这么多人打四哥的主意,就更烦了,摘了草帽往地上一扔:“我找四哥去!” 童景元连忙捡起地上的草帽,在后面追着道:“嫂夫郎,快戴上帽子,仔细晒伤脸了。” 刚来秀州时,嫂夫郎那皮肤堪比牛奶,堪比剥了壳的鸡蛋白。可如今整日里在外奔波日晒雨淋,脸上的皮肤晒黑不少,再不注意保护就要晒起皮了。 季羽气冲冲地朝海滩跑去。 平日里安家兄弟会在那里操练士兵。 待到了海滩,见棚子里果然有几位穿红戴绿的年轻姑娘哥儿,顿时火冒三丈。 景元兄果然没说错。 可盛怒之后,他又觉诧异不已。军事操练地怎么会有姑娘哥儿? 那些姑娘哥儿本来看着远处的安家兄弟指指点点娇娇羞羞笑个不停: “王爷真是英姿飒爽、气质卓绝……” “二皇子也不错,高大英俊……” “还是二皇子好。二皇子还未成婚呢!嫁给二皇子可是做正妃的。嫁给王爷只能做侧妃了……” 童景元冷笑一声:“倒是敢想。” 他声音不小,顿时引得那几个姑娘哥儿看了过来。 见他们两个皆身着粗布衣,脸晒得通红,还戴个丑得要死的草帽。 先是一愣。 这两人又是何人?附近的盐工? 又见两个都长得十分不错,尤其那个哥儿,更是貌美如花美若天仙。 几位姑娘哥儿顿时明白过来,脸上浮出鄙夷之色。 一红衣姑娘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会是也打着王爷二皇子的主意吧?” 另一哥儿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村哥儿竟然也敢肖想王爷?” 蒋勇正要上前呵斥,季羽瞟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让他们作! 几人手帕捂着嘴嘲笑了片刻,一绿衣姑娘对棚子外面守卫的一长脸军官道:“你们怎么做事的?竟让这些乡巴佬闯进军事重地?还不快快拖下去打板子?” “对!”一紫衣哥儿道:“擅闯军事重地,那可是死罪,杖责五十,再扔到军营外示众,看往后还有那等不自量力的乡巴佬敢来送死不?” 又看向身着短打、打扮土气的蒋勇几人:“将这些人也有抓起来,定是他的家人,妄想攀高枝麻雀变凤凰……” 童景元冷眼看他们“叭叭”地说着、得意地笑着。 季羽则冷哼一声,他今日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要如何作妖? 未曾想,那长脸军官真的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呵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抓起来。” 然后,几个士兵挥舞着朴刀冲了过来。 可他们还未靠近,便被蒋勇几人卸了胳膊踢断了腿。 见他们如此勇猛,那长脸军官大刀一拔,呵斥道:“大胆,竟敢在军事重地行凶,给我拿下!” 可第二波士兵又被蒋勇几人没几下就收拾了。 方才还嚣张无比的姑娘哥儿顿时变了脸色,吓得搂作一团。 见只剩下自己,长脸军官又怒又惧,连忙敲着锣,大喊道:“快来人啊!有刁民造反了。” 季羽仍纹丝不动,冷眼看他们要如何收场。 锣声惊动了正在操练的士兵们,上百人挥舞着刀枪冲了过来。 见救兵来了,长脸军官拿刀指着蒋勇,冷笑道:“尔等受死吧!” 待那一百多军士跑过来,那红衣姑娘扑向其中一位大鼻子军官,哭得梨花带雨:“哥,这些刁民闯进军士重地行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绿衣姑娘紫衣哥儿也纷纷扑向不同的怀抱,什么“表哥”“堂哥”地叫着、哭着,控诉着季羽蒋勇,一个如何无耻,一个如何胆大包天无礼。 一听刁民竟如此大胆,那几名军官对着季羽蒋勇怒目而视,呵斥道:“大胆,竟敢擅闯军事重地,还出手伤人,来啊!拿下!” 士兵们顿时将季羽几人团团围住。 季羽毫不畏惧,冷声问道:“我等是刁民,擅闯军事重地,那他们呢?” 他指着那几位姑娘哥儿:“他们又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军事重地?他们又当何罪?” 一黑脸军官呵斥道:“他们可是贵人,岂是你一个乡巴佬能比的?” 季羽冷笑一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他们。” 一络腮胡子军官不耐烦了,冷声呵斥道:“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抓了先打断腿,再关入大牢……” 士兵们正要上前,几匹马飞奔而来。 “作甚?” 来人是淮山军的一位高级军官,季羽记得他好像姓林。 蒋勇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几名军官便恶人先告状:“禀大人,这几位刁民擅闯军事重地行凶。” 林军官却不是个好糊弄的,看了眼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士兵,又向那几位莺莺燕燕,问道:“他们又是何人?” 大鼻子军官顿时慌了,连忙道:“禀大人,他们是小人的亲眷,奉家母之命来给小的送药。不料,在军营门口碰上这群贼人……” “竟有这等事?”林军官怒目看向季羽等人,正要命人抓人,可等看清了蒋勇的脸,顿时一慌。 蒋大人为何在这里?蒋大人不是一直守护在王妃身边吗? 难道…… 他又看向戴着草帽的季羽,心口顿时一紧,连忙跪下:“王妃赎罪!” 王妃?众人皆是一愣,什么王妃? 对淮山军的人,季羽自然是好脸色:“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又对蒋勇道:“跟他说说,方才发生了何事?” 蒋勇既不添油也不加醋,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一遍。 一听事情竟是这样,林军官怒目看向那几个军官姑娘哥儿:“你们瞎了眼?这可是我大康的超品亲王妃。” 一听真是王妃,众人吓得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求饶:“王妃饶命啊!” 蒋勇则道:“王妃可不止是王妃,还是钦差大臣。这浙州,无论是官府衙门还是军营,皆可自由出入。尔等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非军职人员进入军事重地?” 可那些人不敢应答,只知道求饶。 得了消息,安家兄弟下了船,骑马赶来。 见了季羽童景元,又听了蒋勇的叙述,安家兄弟顿时雷霆震怒。 安四怒声道:“将他们……” 他指着那几个军官:“擅自带无关人等来军事重地,又无故行凶,军法处置。” 又指着那几个姑娘哥儿:“将他们送去衙门,按窥探军事重地罪处罚。” 见王爷如此重罚,几人顿时哭哭啼啼大喊大叫饶命,可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等人拖远了,安四连忙搂着季羽给他擦汗,心疼地道:“羽哥儿,让你受委屈了。” 季羽推开他,转身就朝军营外走去,理都不理他。 “羽哥儿。”安四在后面追:“你怎么啦?生气了?莫要生气……” 童景元也生气了,跟着季羽大步往外走,任安五在后头如何呼喊也不搭理。 可他们到底腿没安家兄弟的长,没一会儿便被追上了。 安四一脸的不解:“羽哥儿,你怎么啦?为何生气了?被那些无知妇人气的?” 季羽压着心头的怒火:“我现在不想说,等晚上回府了再说。” 他还得去看制盐工厂建的如何,还得去船厂呢! 他虽然气,但主次分得清。 说完,不由分说,掰开安四的手走了。 沙滩上众军士,尤其是非淮山军的军士,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王爷二皇子平时那般威严肃穆,操练起他们时恨不得往死里操,可在王妃面前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羽哥儿,要不试试新花样? 林军官冷哼一声,扫了众人一圈,训道:“看到了吧?王妃可不是一般的哥儿,他可是钦差大臣,是大康的大功臣。王爷平日里对王妃那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就连皇上,对王妃也是疼爱有加,张彪这些蠢货,竟然是非不分敢对王妃动手,我瞧他们是嫌命短了……” 他话还未说完,王爷二皇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可才走到他们面前,又立马变了脸色,冷着脸怒斥道:“瞧什么?不用操练了?负重跑十里……” 待晚上,季羽还在船厂同老师傅画图纸,安四来了。 堆起一脸的笑:“羽哥儿,夫君来接你了。” 季羽头也不抬:“我要加班。” 安四急了:“羽哥儿,你加班,那孩子们怎么办?要不把活拿回家做?我也可以一起出出主意的。” 然后,不待季羽同意,他连同图纸皆被安四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季羽心里还有气,任安四一路上各种嘘寒问暖赔礼道歉也不理人。 回了府邸,安四都快急出眼泪了:“羽哥儿,让你受委屈了,那些无知妇人,我定让魏知州重重地罚他们。” 季羽冷声道:“我是为了这事生气吗?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安四不解地看着他:“那你气什么?” 季羽哼了一声:“我可还记得在京城时,那军营莫说姑娘哥儿,就连只母苍蝇也飞不进。可如今,那红花绿柳莺莺燕燕都堂而皇之地跑去军营观看你们练军了。你不怕有奸细啊!” 他就是生气也要气得堂而皇之,气得理直气壮。 决不能像那些吃醋的妇人一般。 安四一愣。是啊!那些练兵方法,可都是羽哥儿和他想出来的新式练兵法,若是让奸细看去了…… “羽哥儿,这事是我不对,是我治军不严。这些人我必定严惩不贷。” 可即使是这样,仍消不了季羽心中的气:“我听说,秀州想嫁给小五的大家闺秀都快挤破门了?” 他不好直接说四哥,便拿小五做幌子,敲打敲打提醒提醒。 安四倒没否认:“是有不少。可小五都拒绝了啊!” 季羽哼了一声:“权势就像那臭鸡蛋,自然会引得无数苍蝇争相飞来。就算知道会被苍蝇拍拍死,可也防不住她们前仆后继地飞来。” 安四无奈地道:“权势确实如此,可我们兄弟不是臭鸡蛋。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季羽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可还是道:“这话,你可得时时刻刻敲打小五。景元兄为了能和小五在一起,为了挣钱,都快累吐血了。若是负了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安四接过柳夫郎送来的温水,给季羽擦手擦脸:“景元兄是小五的事,我只关心我的夫郎。” 他擦着季羽晒黑变瘦的手指,突然低声道:“你说景元兄快累吐血了,你又比他好多少?” 每日里不是跑盐田,就是跑制盐加工厂和船厂,莫说一个哥儿,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住。 可任他如此殷勤贴心,季羽心里仍气,仍不愿理他。 柳夫郎端来西瓜,解围道:“承嗣、羽哥儿,先吃些西瓜再用饭。” 当着柳夫郎的面,季羽不好再作,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嬷嬷怀里的老三。 安四连忙接过老大老二。 “阿母。”季羽拿了块西瓜,给孩子们喂了一个尖尖:“孩子们今日如何?可吵闹?” 柳夫郎笑道:“会爬了,可不得了,榻上地毯上还不够他们爬,还想爬到院子里去。这外头多热啊!不肯他们去,就嗷嗷地叫。你小时候可不这样。” 安四连忙接话:“阿母,像我,我小时就是这般调皮。” 柳夫郎连忙笑道:“小汉子调皮些也是正常……”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安五哄好了童景元手拉着手来了。庄家父女蒋勇也来了,大家围着桌子而坐,榻上放着大盆大盆的冰块,屋里凉丝丝的。 童景元感慨一声:“还是屋里舒服啊!今日跟嫂夫郎在盐田里晒了半日,晒得都快成盐人了。” 安五给他打着扇子:“你也不瞧瞧这是哪里?比我们青城还热。若不是有嫂夫郎的冰,这夏日我们还不知要怎么过呢!” 听他们说了会话,季羽心情慢慢变好:“就是要热才好呢!温度高、风大,那海水蒸发得才快,才能早日收盐。” 众人早习惯了他的各式古怪词汇,见怪不怪。 待吃过饭柳夫郎带孩子们洗澡去了,庄姑娘才道:“今日又收到十几个请柬。” 之前她不敢说,怕影响羽哥儿心情。 可听说了今日的事后,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羽哥儿可不能再蒙在鼓里了。 果然,一听请柬,季羽眉头一皱:“什么请柬?” 庄姑娘看了眼安家兄弟:“就是邀请子砚小五去参加各种宴席的请柬。” 童景元冷笑道:“宴席是假,拉皮条才是真。” 他说得颇为刻薄,可他又未说错。 那些大户人家不就是存了攀附安家兄弟,想将姑娘哥儿嫁给他们的心吗? 安四脸一沉:“往后这种事一概不理。再有这等人来,直接打出去。” 庄姑娘松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安五则保证道:“景元哥,你放心,我跟侍卫下了死命令,若是让那等居心叵测的人靠近了我,他们就是失职,就得受重罚。” 童景元长叹一口气:“希望这样有用吧!” 权势这东西可真累人啊! 待众人散去,屋里安静下来,季羽趴在桌子上继续画图。安四哄睡好孩子,见他弯着腰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写画画,是既心疼又敬佩。 这世上,莫说那些哥儿,就说汉子,又有几人比得上他的羽哥儿? 能文能武、出得厅堂下的厨房、善解人意心胸宽广,又吃得了苦…… “羽哥儿。”他从后面搂着季羽纤细的腰,心疼地道:“你又瘦了。” 可他抱着季羽说了好一会儿甜言蜜语,季羽不但没回应,还给了他一拐子:“别乱摸,我画图呢!” 安四无奈得很,掰过他的脸掐着他的下巴道:“羽哥儿,夜深了该歇息了。” 说完不由分说,打横抱起他朝床走去。 自从来了秀州,他们还未做过几回,可把他渴坏了。 可季羽喊道:“四哥,我还未洗澡呢!” 不洗澡坚决不能做。今日在盐田晒了半日,不知出了多少臭汗。四哥不嫌,他自己都嫌自己。 安四心急得很,可也知道羽哥儿喜欢干净,只得转身将他抱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摆了几口大水缸,白日里侍卫打满了干净的井水,晒了一日不冷不热,用来洗澡正好。 安四将季羽放在小凳子,拆了他的发髻,舀了水给他洗头洗澡。 院子里只有他们夫夫俩,除了水声,便只有树上的蝉叫声了。 季羽闭着眼睛享受了片刻宁静,才开口道:“四哥,这里虽热,我却极喜欢这样的日子。你、孩子们、阿母、还有朋友们,还有盐田和造船厂,我觉得每一日都过得好充实。” 反正比京城过得舒服。 安四低下头,捧着他的脸亲吻着:“我也喜欢。喜欢的人在身边,还能尽忠报国,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舒心的了。” 吻着吻着,单人的亲吻变成了双人的激吻。 可等安四去扒衣裳,季羽不肯了,挣扎道:“四哥,进屋再做。” 可安四就要在院子里做。 朦胧的灯光下,湿淋淋的衣裳紧贴着羽哥儿蜜色的肌肤,勾勒着羽哥儿诱人的身体曲线,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 “羽哥儿,我想在这里做。” 季羽急了:“四哥,你疯了?这可是外面。” 安四啃着他的脖子:“这里除了孩子们,没有其他人。” 季羽推不动安四,只能无奈地反驳道:“侍卫在外面呢!” 安四哼笑道:“你以为我们平时在屋里做,侍卫就听不到?” 季羽顿时红了脸。 就四哥那不要命的折腾法、从不克制的呻、吟声,夜深人静的,侍卫必定听到了。 安四扒下他衣裳,舔吻着他胸前两点:“我还从未在外面做过,想试试……” 季羽仍有些担心,可他挣扎不过安四,只能半推半就,还安慰自己。 有时候夫夫之间的那事多些花样未尝不可。 人再漂亮,看久了也会腻。那事再刺激,一个姿势久了也无趣…… 试试就试试。 还别说,在夜深人静的院子里,这事做起来还真的别有一番滋味。 刺激。 而刺激的后果便是,翌日早上柳夫郎低着头红着脸,看都不敢看他们。 不仅是柳夫郎,还有侍卫,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安四脸皮厚,无所谓。季羽脸皮薄,羞得不行。 可他厚着脸皮,装做不知道他们的异样。 可很快他就不用装了,烦心事正等着他呢! 夫夫还未出院门,就听外面哭哭啼啼喊冤枉。 安四剑眉一皱,冷声道:“何人在外面?” 侍卫出去看了,回来禀告道:“回王爷,是昨日送去衙门的那几位姑娘哥儿的家人,来这里喊冤。”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欺负我的夫郎? “喊冤?”安四脸一沉,对侍卫道:“叫魏知州过来。” 昨日已经宽大处理了,未曾想竟然还有脸来这里喊冤? 冤从何来? 见那些人赖着就是不肯走,季羽心烦不已,造船厂还有事要处理,他不可能一直缩在府里不出去吧! 想着昨日跟老师傅约好了画图,季羽毅然出了门。 不管了,这些人留给四哥处理,他得走了。 可他才出门,便被缠上。 那些人哭天抢地:“王妃,您不能因为我家姑娘/哥儿得罪了您,就要置他们于死地啊!” 他们的哭声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这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竟然对着季羽指指点点。 “真没想到王妃竟是这样的人……” 季羽:“……” 竟还能这般倒打一耙? 安四怒不可遏,呵斥道:“尔等子女擅闯军事基地,本就是大罪,与王妃又有何干系?” 魏知州匆匆赶来,也呵斥道:“这事明明是尔等的错,竟怪到王妃身上?岂有此理。” 安四阴沉着脸,冷声道:“魏知州,趁着老百姓在这里,今日本王就要当众审案。” 想污蔑败坏他的羽哥儿,休想! 见王爷对他们既不驱赶也不安抚,而是审案,那群家眷顿时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般当众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不管用了呢? 安五领着侍卫顷刻间便在院外摆起了座椅,安四往案桌后一坐,看向心虚的家眷们冷声质问道:“昨日尔等子女可曾进军事重地?” 家眷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说话。 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去了。小的在外瞧见了,去了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安五呵斥道:“王爷问你们话呢!尔等子女昨日可有进军事重地?” 魏知州一个眼神看向衙役。 衙役们敲着杀威棒:“从实招来。” 家眷们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道:“进……进了……” 安四又问道:“可有本王的允许?” 家眷们吓得趴在地上:“未……未曾……” 安四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便是擅闯军事,本王和魏知州可有冤枉尔等?” 可偏有一蠢笨的,反驳道:“怎是擅闯?明明是军营里的长官带进去的……” 旁边的人连忙去捂她的嘴,可还是让围观的百姓听到了。 季羽暗叹一口气。 这些人到底想作甚?无理也要闹三分? 安四眼神一暗,质问道:“是军营里哪位长官带进去的?” 家眷不敢再说话,可衙役的杀威棒就要打上身,有那胆小的连忙道: “是我家表少爷。” “还有我家三公子。” 安四又问道:“他们在军中是何职位,带人进的是普通军营,还是军事重地?” “不……不是普通军营……” 安四怒拍桌子:“不是普通军营,那便是军事重地。既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进入不是擅闯是什么?他们擅自带人进去,可经过本王同意?可经过军指挥使同意?” “未……未曾……” “好!”安四一拍惊堂木:“既然如此,带人的几位军官明知故犯罪不可恕,开除军籍流放三千里。” 又看向魏知州:“那几个擅闯军事重地的百姓如何处置?” 魏知州连忙道:“回王爷,按大康律法,杖五十徒三年。” 这处罚可比之前的还要严重,家眷们顿时五雷轰顶。 姑娘哥儿就算了,怎么还把家里的汉子给牵连了呢? 开除军籍流放三千里,这一生不就完了吗? 众家眷顿时大哭不已:“王爷饶命啊!” “王妃不也是哥儿,他为何就能进?他为何就无事?” 安四猛地站起来,看向魏知州。 魏知州怒斥道:“王妃可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在我东部三州,上至知州府衙门下至军营军事重地皆畅通无阻。上可斩奸臣下可杀无赖流氓。” “来人啊!将这些无故污蔑攀扯王妃之人,杖二十。” 围观百姓看向季羽,这回不敢再大声非议了,只敢小声嘀咕:“王妃真是钦差大臣?” “是啊!听说奉皇上的命来制盐的呢!” “何止啊!听说将海匪轰得屁滚尿流的火炮也是王妃造的。” “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你以为王妃是普通的哥儿?他若没有本事,怎可能被皇上封为超品亲王妃……” 议论的声音再小,可议论的人多了,季羽还是能听到的。 他转头看向童景元。 这些在围观的百姓中传话的是景元兄的人吧? 童景元笑了笑。 敢非议嫂夫郎,他可不准。 待打过板子,家眷们被衙役们强行拖走,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了。 安四握着季羽的手,叹息道:“羽哥儿,都是我没护好你。” 季羽心烦不已:“柿子都是捡软的捏。他们不敢对你如何,只能对我下手了。” 他这时 第一回 感谢起皇上封他为超品亲王妃来。 若没有皇上对他这般偏爱,今日这事只怕堵不住悠悠众口。 好在,有了这回四哥的严惩,各种碰瓷觊觎四哥小五之举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 待立秋那日,终于收第一批盐了。 安家兄弟特地带着军队前来帮忙,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盐田,安四向来严肃的脸此时也止不住地笑道:“这得收多少盐啊?” 季羽笑道:“我们拭目以待吧!” 盐工们将白花花的原盐铲到独轮车上,士兵们再推着送去一个个大木箱里,再运到加工厂提炼。 等第一批海盐提炼出来,安四捧了一把尝了尝,然后大笑不止:“咸、够咸。而且,不苦不涩。” 安五也尝了下,然后竖着大拇指道:“比我们平时吃的盐更纯、更好吃。” 连他们这些吃着特供盐的王爷皇子都说海盐更好,那百姓就更加不用说了。 盐商会的人尝了尝,皆是赞叹不止:“好盐。” 不止盐好,产量还高啊! 待第一批盐田的原盐收获提炼再上称,足足有十万石。 而这只是全部盐田的三分之一。 这么高的产量安四自然大喜,连忙令淮山军亲自押送海盐送往码头,还专门派了安五送海盐回京城。 安五要去京城,童景元自然要同行。 京城的铺子他也得回去看看,何况他如今可是大康最大的盐商,可不得回京跟皇上谢恩? 既然盐田收获满满,食盐已不是问题,季羽便将工作重心往船厂上挪。 除了安四平时训练用的普通战船,他还想制造出吨位更大的战舰。 海匪的船他见过,小而灵活数量众多,最好用火炮轰之。 季羽的设想便是打造铁皮巨型战舰,再配备火炮。因此,不仅需要熟练的海军,还需要炮手。 这皆是一项大工程。 好在,海军在安四的操练下越发有模有样,而炮手不是有老黑他们嘛! 但海战不是陆战,老黑他们纵使是老炮手,也得上船,也得跟着安家兄弟去海边,去船上操练。 第一日出海操练,除了那些在海边长大的士兵,其他人,包括安四包括老黑他们皆吐得天翻地覆。 季羽得了消息连忙赶回府,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连忙问道:“四哥,你这是怎么啦?” 安四那般英猛的汉子此时也是面色发青:“原以为同运河里的客船差不多。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海上的那个风浪……” 他话还未说完,又捧着痰盂呕吐起来。待吐完了,捂着头道:“我此刻还感觉在船上,晃得厉害。” 季羽安慰道:“四哥放心,这些都是小船自然晃得厉害,待我造出大战舰,就不会这么晃了。” 安四摇头道:“海匪的船不是更小?他们还不是如同在岸上稳妥得很?要想打败他们,打下他们的老巢,就得拿小船练,等习惯了再上大船。” 季羽忍不住提醒道:“四哥,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的风浪还不够大,若是遇上暴风雨,那才要命呢!” 可他小瞧安四了,那可是真汉子。再难受也扛了过去,待安五童景元从京城回来,他已能在海船上行走如履平地。 安五没出过海,自然不知道这有多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兴高采烈地和他们说着这次回京城之事。 “嫂夫郎,你制出的海盐可真是好东西啊!不说那些盐商,船才到码头,景元哥还未下船,海盐便被他们分走了。就连皇上尝过后也赞不绝口。” “嫂夫郎,你解决了此次盐荒,皇上欢喜得不得了,又赐了你不少东西呢!” 季羽对赏赐不感兴趣,淡淡地点了点头:“多谢皇上。” 御赐的这些器皿既不能典当又不能卖银子,只能供起来,有什么用? 他如今需要的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安五又笑道:“嫂夫郎,皇上还赏了你一柄尚方宝剑呢!” 季羽这才眼睛一亮:“真的?” 安五起身看向身后。 只见一内侍捧着一长形物走了进来,尖着嗓子道:“睿亲王妃接旨。” 众人连忙跪下。 那内侍又道:“睿亲王妃季氏聪慧仁孝,制盐造船造福大康造福百姓,特赐尚方宝剑一柄。见此剑如见朕,睿亲王妃凭此剑,上可斩皇亲国戚下可除奸佞小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蒋勇和王妃是不是有一tui? 尚方宝剑?季羽心下大喜。 这可是个好东西。 他虽然号称钦差大臣,可旁人仍只将他当做依附睿王的王妃看,如今有了这尚方宝剑,他便有了真正的权利。 他高兴,安四自然高兴,抱着他举了起来:“羽哥儿,你真厉害。” 安五打击他道:“四哥,你可要小心了,若是敢做出对不起嫂夫郎的事,小心嫂夫郎拿尚方宝剑……” 安四脸一沉:“你皮痒了是不?” 又放下季羽,揪着安五的耳朵:“走,跟我出海操练去。” 待他们兄弟走了,童景元搬出个大箱子笑眯眯地道:“嫂夫郎,这都是你的。” 季羽打开看了一眼,满满的银子,还有无数银票。 “这么多?哪来的?” 童景元笑道:“嫂夫郎忘记了?我说过,那卖海盐的利润是要与你对分的。” 季羽一愣:“这怎么行?” 若他是普通百姓还行,可他如今是钦差大臣,与盐商平分利润,这等事若是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童景元合上箱子:“嫂夫郎放心,皇上知道这事。皇上说了,你定会将此笔银子充为军费。你已经付出这么多了,就算留下一成,皇上也当不知道。” 季羽轻叹一口气:“是啊!军费……” 再不来银子,军费和造船厂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见他愁眉苦脸,童景元又道:“嫂夫郎放心,这盐才是真正挣钱之物。就我们盐田的规模,一年交税打点后至少还能挣几百万两。” 季羽心下一惊:“真的?” 童景元点头道:“真的。你等着看年底的账本吧!” 季羽这才放了心。有了这些利润,再加上各地店铺的收入,军费和造船厂费用差不多就够了。 庄姑娘捧着尚方宝剑好奇地看了片刻,又问童景元:“皇上如今对你如何?” 童景元一张俊脸顿时笑开了花:“托嫂夫郎的福,皇上对我不错,还说了,等打下海匪老巢,回了京城,便给我和小五成婚。” 季羽&庄姑娘:“……” 愣怔过后,两人又异口同声地问道:“真的?” 原以为皇上顶多默认小五景元兄的关系,不逼小五娶妻。未曾想,竟会答应给景元兄正名…… 童景元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真的。” 又起身看着窗外,笑道:“我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有时候又觉得是一场梦,每日里总要问小五几回是真是假……” 季羽庄姑娘对视一眼。 景元兄莫不是魔怔了吧? 不过,就算是魔怔了他们也高兴,景元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晚上饭菜刚摆上桌,安五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 脸色煞白,眼下发青,那模样吓得童景元大惊失色:“小五,你这是怎么啦?” 安五抓着他的手:“景元哥……呕……没事……呕……” 安四让人给他拿了个痰盂,哼了一声:“还吹牛说自己必定不怕出海。结果才在船上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吐得天翻地覆叫嚷着要上岸。” 原来是因为这事。童景元放了心,着人抬安五回自家的小院,打气道:“小五我相信你。你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汉子,多多练习就习惯了。” 他这话倒没错,同安四一样,安五也是条真汉子,再难也咬着牙关坚持。练了几个月,也渐渐习惯了海船上的大风大浪。 日子转眼便到了除夕。 安四季羽夫夫来秀州大半年,不仅建成了盐田,制出了高品质的海盐,安家兄弟的海军也渐渐地操练得有模有样了。 而三胞胎,如今不仅能走会跑,还会说话了。 三张小嘴嘚啵嘚啵“父亲阿母”叫个不停,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要多聒噪就有多聒噪。 好在安四虽然寡言少语,但对自己的夫郎孩子完全不一样,那是爱到心肝里,极有耐心。 是一手搂一个,脖子上还骑一个。 他们父子四人在院子里玩,门口围一堆人在看。 安五童景元看着脖子上的老二,急得心肝痛:“四哥/子砚小心!” 可别掉下来了。 老二可是要给他们夫夫养老送终的,摔坏了可不行。 庄姑娘看着欢声笑语玉雪可爱的三个孩子,是既羡慕又忐忑。 她和勇哥成婚都一年多了,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真像高僧所说,命中无子? 见她脸色不好,季羽拉她进屋喝茶说话:“怎么啦?瞧你你心情不好。” 庄姑娘端着热乎乎的杯子,摇头叹息道:“羽哥儿,我是心里着急啊!我和勇哥成亲都一年半了,可肚子……” 季羽这才想起这茬,连忙安慰道:“无须着急,你看我不就是成婚许久才有的孩子吗?” 庄姑娘仍是叹息不已,一脸的愁眉苦脸。 季羽又问道:“怎么?蒋勇说你了?还是你婆母说不好听的话了?” 庄姑娘摇头道:“勇哥没说什么,还劝我莫要着急。婆母虽然说过,但她不是那等刻薄之人,倒是没什么。就是……” 她又叹了口气:“就是前一阵子我们上庙里拜送子观音时求了一签。说我此生只怕无子女缘。” 竟有这事?季羽无奈地道:“这种事你也信?” 庄姑娘仍是摇头:“他们都说那庙里的签可准了。我不信也得信。” 可季羽不信:“你若是真担心,便去看郎中,旁的莫要信。这样吧!我派人回京城,请宫里的御医来给你瞧瞧。” 庄姑娘不禁一愣:“这怎么行?” 季羽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不行?那些看妇科产科的御医,以前还能给妃子把把脉保保胎,可如今宫里又没几位嫔妃,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来这里我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何乐而不为?” 庄姑娘到底不是普通的姑娘,并没有那般迷信迂腐,听他这么一说,欢喜地道:“这样自然最好。” 又看向院子里嬉戏的三个孩子,憧憬道:“我不敢奢求有你这般好的福分,给我一个孩子就行,姑娘汉子都可以……” 季羽安慰她道:“放心,姑娘汉子都会有的。” 他这些安慰之言瞬间驱散走了庄姑娘心中的阴霾,人又重新变得开朗起来。 她心情好,干起活来自然有劲,将这个年安排得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可开心归开心,这个年过得也不轻松。 平日里安家兄弟从来不应酬,可过年,那些等着拜见的官员乡绅在府外排起了长队,他们兄弟总要见一见的。 但见可以,安四发话了:“送礼的不见,那等为自家哥儿姑娘打了主意的,也不见。” 他们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敢有人顶风违抗,皆安安分分拜见王爷王妃二皇子。 正月初八,魏知州请安四季羽几人去府里做客。 魏知州如今是安家兄弟季羽童景元在秀州最大的支持者,又是庄姑娘的姨丈,于公于私,自然要去赴宴。 可未曾想,他们在知州府里吃饭聊天,那隔壁的通判竟也来了,还带来男男女女一大群人,说是来给王爷王妃二皇子拜年的。 通判、知州向来不和。见通判不请自来,魏知州顿时没了好脸色,可通判脸皮厚得很,赖着就是不走,还指着跟来的那一群姑娘哥儿妇人介绍道:“王爷、二皇子,这是微臣的家眷。” 这些家眷,安家兄弟自然是不会搭理的,只板着脸说正事。 见通判大人家的姑娘哥儿长得皆不怎么样,季羽也没多想,继续和魏夫人说话喝茶。 可没想,通判家的女眷人长得虽不怎么样,却都不是省油的灯。 见了王妃,叽叽喳喳,没一点礼数不说,还有一妇人蹭到庄姑娘身边,拉起了家常: “庄尚宫成婚时间不短了吧?为何还未有身孕?莫不是身子有何不妥?” “莫要焦心,我认识一位神医,专为妇人看诊……” 若是之前,庄姑娘只怕要动心了,可如今季羽已派人去京城为她请御医。 她自然不信民间的郎中能有御医好。 见她脸色虽不好,可还未翻脸,那妇人越发得劲了:“庄尚宫,你肚子还未有动静,莫不是你家夫君甚少和你同床?” “妾身跟您说啊!你家夫君日日跟着王妃……” “我在外头遇上过不知多少回了,你家夫君对王妃那可是体贴入微,好得不得了……” “王妃又那般俊俏,该不会是……” “你可得注意啊!” 若是旁人,只怕就信了这些撺掇之言,可庄姑娘跟季羽是什么感情? 脸顿时一沉,呵斥道:“竟敢污蔑王妃,来人啊!掌嘴!” 从宫里来的嬷嬷立马上前,“啪啪啪”将那妇人的脸打得肿成了猪头。 打得那些跟着妇人来的姑娘哥儿个个目瞪口呆。 打完人还不够,庄姑娘让嬷嬷扯着妇人的头发拖去了厅堂,对目瞪口呆看着他们进来的众人道:“这妇人是哪家的?竟敢当面诽谤污蔑王妃,该当何罪?” 一听这话,安四第一个不干了,将茶杯猛地一砸:“敢诽谤污蔑本王的王妃?” 妇人是始料不及、后悔莫及。 她哪里会想到庄姑娘竟然跟旁的妇人不一样,不但不中计,反而对她暴跳如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居心叵测 那妇人也挺有意思,王爷发怒,她竟然不害怕,还狡辩道:“回王爷,妾身并未说什么啊!妾身只是说王妃与我等蠢妇不同,竟有如此通天本领,不仅能制盐造船,还能和汉子们打成一片……” 她话音还未落,庄姑娘上前一步,“啪”的一声就是一巴掌:“你这还不是诽谤污蔑?” 季羽本来还不知道那妇人说了什么呢!听了这话才知,原来这又是个居心叵测的。 这是明着抬高他,实则离间他和四哥啊! 魏知州指着通判怒斥道:“这是你的家眷?这般诽谤王妃,居心何在?” 通判偷偷看了眼安四,见他握着王妃的手,并未有生出嫌隙之意,这才怕了,连忙跪下:“王爷,都是微臣管教不严,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安四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心中怒火冲天,恨不得一剑杀了那妇人。 竟敢诋毁羽哥儿? 可这么多年血雨腥风过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躁的小伙子了。 冷着脸道:“死罪倒不至于。不过,你这家眷当着我们的面都敢无事生非诽谤王妃,还不知私下里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四。 王爷竟然不在意王妃和汉子们打成一片的事? 又见自家夫君吓得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她这才怕了,哭着求饶道:“王爷饶命啊!妾身只是实事求是,并未诽谤啊……” 季羽冷眼看着这妇人。 只是蠢呢?还是坏? 安四紧了紧季羽的手,无声地安慰道:羽哥儿莫气,夫君替你收拾她。 然后冷笑一声:“你的命本王说了不算。魏知州,诽谤王妃该如何处置?” 魏知州连忙拱手道:“若是诽谤庶民,一般是杖责二十。可若是诽谤朝廷命官,轻则徒一年重则五年。” 安四点了点头:“本王的王妃不仅是王妃,更是朝廷命官,是钦差大臣。皇上还特赐尚方宝剑,上可斩皇亲国戚下可除奸佞小人……” 尚方宝剑?一屋子的人诧异不已。 尤其是通判的那些家眷,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季羽。 就算是亲王妃,可不就是个哥儿吗?皇上竟然给一个哥儿尚方宝剑? 通判吓得瑟瑟发抖,磕头求饶道:“王爷饶命,王妃饶命……” 安四看向季羽,可季羽才懒得拿尚方宝剑对付一个无知妇人:“这事交给魏知州处理吧!” 安四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魏知州,先将她关押起来,再将此事上报给皇上,看皇上如何处置。” 羽哥儿这般为大康为朝廷为皇上鞠躬尽瘁,他倒要看看,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事? 皇上?妇人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吗?竟然要关押?还要上报给皇上? 这这这怎么办啊? 她连忙看向通判,就要开口求助,可通判抢先撇清关系道:“王爷,她只是微臣的一个小妾,既然她做出这般以下犯上之事,那微臣自然不会护短,此刻便休了她,该如何处置任凭王爷发落。” 季羽冷笑一声,拉着庄姑娘走了。 倒是撇得清楚。 安四一甩袖子,也走了。 吃顿饭都不消停。 魏知州差点没气晕,本来请王爷王妃来小坐聚聚,结果被这家子蠢货全毁了。 他心中有气,自然不会心软:“你是通判,本官一个知州不好处置你家家眷,此事还是上报京城,请皇上定夺。” 通判顿时软了身子。 完了完了,这下只怕要丢官了。 季羽几人才回府不久,魏知州便送来那妇人的供词:“禀王爷禀王妃,那妇人最喜搬弄是非,平日里在通判面前便是这般行事的,弄得通判府是鸡犬不宁。今日这般诽谤王妃,更是居心叵测。她有一妹妹,年方二八,长得颇为美艳。她便动了将妹妹嫁给王爷的心思。她以为在王爷面前搬弄是非,王爷便会像通判一样暴跳如雷中计……” 季羽无奈地看向安四。 确实会有些男人经不住挑拨中计,可四哥怎么会? 安四握着他的手叹了一口气,又看向魏知州,冷声道:“这事莫要再来烦羽哥儿,上报给京城即可。” 羽哥儿为了战舰之事是殚精竭虑,可再不能被这些无聊之事无聊之人叨扰了。 待魏知州走后,安五摇头叹气道:“这便是妻妾成群的后果,是非多。” 童景元则冷笑道:“那通判之所以那般大胆,敢闯到宴席上,只怕是那妇人跟他憧憬了一番,若是她妹妹嫁给子砚,将会带来何等荣耀,便猪油蒙了心。也不想想,她什么出身就想嫁给子砚?皇上会同意?” 季羽若不是才华横溢,若不是有那通天的本领,皇上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还有他,都不知给国库交了多少个几百万两银子,才得了皇上的默认…… 他们这个皇上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对大康对朝廷无用的人,想都不要想。 庄姑娘叹息一声:“羽哥儿,尚方宝剑之事你当初就不该瞒着,若是外头的人知道你有尚方宝剑,只怕也不敢如此大胆。” 季羽也叹了口气:“我哪知道她们这般大胆?这般堂而皇之?这般坚持不懈?” 庄姑娘摇头道:“今日这妇人还只是个头脑简单的,若是遇上那等心机深重的,只怕不好打发。” 安四冷笑道:“我心中除了羽哥儿便只有孩子们,旁的人,纵使心机再深也无济于事。” 这话,季羽自然是信的,但还是心烦。 人便是这样,莫说四哥如今是王爷,又英俊无双。就是以前还是个白身时,不也是有诸多人打主意吗? 要想杜绝这种事,不容易啊! 他心烦,柳夫郎也心烦,尤其听了知州府发生的事后,更是心事重重。 这日趁安四不在,他找季羽说闲话:“羽哥儿,家里几个老婆子当初在京城时,看着挺本分老实,可没想,到了这里竟活泛起来了。” 季羽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活泛?” 柳夫郎摇头叹息:“突然手头就活泛了,还认了干女儿,平日里不时地往府里带。” 季羽这才重视起来:“有这等事?” 柳夫郎点了点头:“那些人来府里可不是来玩玩的,只怕是想接近承嗣小五。只是,你们皆是同进同出,回来得也晚,她们没那个机会。” 季羽越发诧异:“庄姑娘知道这事吗?” 柳夫郎摇头道:“应该是知道的,她训斥过好几回了。可那几个老嬷嬷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根本不将庄姑娘放在眼里。水哥儿去园子里玩,碰见过她们好几回。她们当水哥儿年纪小,说话根本没顾忌。水哥儿可不蠢,回来后都学给我听了,说是一个姑娘说,定要给庄姑娘一点颜色看看,还有一个说其实蒋大人长得也很不错。也不知道她们要如何给庄姑娘一点颜色看看?” 竟有此事?季羽扣着指甲,盯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三角梅看了许久,然后起身道:“阿母,十五那日我们去庙里拜拜,如何?” 他肯歇一歇,柳夫郎自然是高兴的:“好好好,那我去准备准备。” 季羽要去拜神,安四本来要去海上操练的,也不去了,说是要陪着同去庙里。 童景元是挣钱挣红了眼,听说正月十五那日去庙里拜拜的人很多,便也说要跟着去。 季羽这个亲王妃要外出,庄姑娘这个尚宫自然得陪同。 于是,正月十五那日,季羽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去了秀州最有名的般若寺。 才到山脚下,便见沿路摆满了大小各种摊贩,除了卖本地小吃的,还有卖胭脂水粉饰物的,打的还是京城连锁店的名号,生意还十分之好。 毕竟,今日来拜神的可有不少名门闺秀有钱人,况且还是全场八折优惠。 季羽看了眼外头骑着马的童景元,摇头笑道:“景元兄可真会做生意。” 庄姑娘心事重重,敷衍地点点头:“是啊!” 季羽知道她的心事,笑了笑没说话,掀开帘子继续看外头骑着高头大马的四哥。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四哥仍如从前。虽皮肤不再白皙,而是黑如炭,但仍是那个背脊挺拔、冷脸英俊的四哥。 目不斜视,心无旁骛。 待他一如从前…… 待到了般若寺,季羽随便狂了狂,然后去了送子观音殿。 云哥儿成婚也这么久了,肚子也是一直没动静,柳夫郎总说他年纪还小不必着急,可云哥儿自己急得不行。他哥家的三胞胎那般可爱,他羡慕得很,整日想着也生个,让小六高兴高兴。 今日正好跟着哥来拜拜。 季羽一行虽是便装出行,可他们几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势皆与众不同,才进大殿片刻便引来高僧侧目,请他们去偏殿饮茶讲经。 见那高僧和四哥说话,季羽看向庄姑娘,小声问道:“上回给你解签的是哪位?” 庄姑娘看向禅房里一位身穿灰色袈裟的中年僧人:“就是他。” 季羽点了点头:“叫他过来,我也抽支签。” 第一百九十章 近朱者赤 亲王妃要求签,那灰衫僧人连忙拿着签筒过来,低眉顺眼道:“请王妃抽签。” 季羽随便抽了一根,递给灰衫僧人。 灰衫僧人问道:“请问王妃问什么?” 季羽笑道:“自然是问子嗣。” 灰衫僧人双手合十:“王妃,此签是上上签,好签啊!王妃儿女双全、儿孙满堂、富贵至极……” 季羽心中哼了一声。 他就三个儿子,哪里有女儿? 他以后也不会再生了。 个骗子。 但他面上不显,点了点头对庄姑娘道:“你也求支签。” 庄姑娘有些不愿,怕仍是之前的结果,但季羽让她求,她不好拒绝,只得求了一支。 未曾想,这回灰衫僧人竟然道:“贵人,此签也是上上签,也是好签,儿孙满堂富贵至极……” 庄姑娘不禁一愣,为何两回的结果如此不同? 季羽冷笑一声:“大师,您看清楚了,这位女施主之前来您这里求签,求的可是下下签。” 灰衫僧人连忙狡辩道:“回王妃,子女皆是缘,说不得有什么因缘改变了这位贵人的子嗣缘呢!” 季羽一拍桌子,呵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他这一拍,不仅吓得灰衫僧人腿一软,也将高僧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待他解释了为何生气的缘由,安四脸一沉:“贵寺享誉东部三州,竟有这等事?” 王爷发怒,众僧人哪敢敷衍,一位圆润的僧人揪着灰衫僧人的耳朵,气呼呼地道:“说,你是不是又收人银子了?” 灰衫僧人连忙求饶:“师兄饶命师兄饶命,没……没有……” 圆润僧人呸了他一脸:“你的德行我还不知道?上回我就瞧见你收了人家银子,在签上动了手脚……” 庄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竟有这种事? 季羽拍了拍她的手:“等着看吧!” 等了一炷香时间,院子里果然来了一群花红柳绿的姑娘。可这些人明显不是来拜送子观音的,眼睛直往偏殿里瞟。 季羽笑道:“她们应该是知道四哥小五在这里,来邂逅的。” 灰衫僧人盯着院子里的人群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一婆子道:“就是她,是她给我银子,说是待会儿有位高个子长相端庄的妇人来求签,便解个下下签。” 庄姑娘盯着他指的婆子,诧异地道:“是她?” 季羽问道:“认识?” 庄姑娘眯着眼睛咬牙道:“那红衣裳姑娘便是明嬷嬷的干女儿,婆子是她家的。” 季羽笑道:“那你还信那下下签吗?” 庄姑娘袖子一甩:“我信个……” 她想骂信个球,可她再怒,也知道在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如此无礼。 最后咬了咬唇,将嘴里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高僧得知寺里的僧人竟然做出这等事,连忙道歉,又说要亲自给庄姑娘解签。 可庄姑娘此时正在气头上,不愿意。 待下了山后,她仍忿忿不平:“个臭和尚,害得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季羽将柳夫郎说的那些话转述给她听,更把她气坏了,咬牙切齿地道:“无耻!我原本想着,她们是宫里的老人,在京城时也是尽心侍奉你和子砚小五,这才没有撕破脸,没想到竟藏了如此祸心?” 季羽安慰她道:“待会儿回了府,便将那几位嬷嬷送回京,让皇上处理。也让四哥跟蒋勇说说,千万莫要被坏女人勾了去。” 回了府,季羽没耽搁半刻,立马着人将那几位嬷嬷揪上马车,送去京城。 至于她们认的那些干女儿,若是府中之人再放她们进来,严惩不贷。 敢打庄姑娘蒋勇的主意,绝不原谅。 外头的敌人不可怕,家贼才难防呢! 罚过后便是赏了。 季羽给水哥儿送了匹小马驹。 若没有水哥儿的学舌,他必定不会想到庄姑娘之事是有人故意的。 既然有功,就得赏。 水哥儿性子跟云哥儿完全不一样,跳脱得很,很喜欢打打杀杀那一套。 见到小马驹,高兴得就要骑出去溜一圈。 小六随便指了营里的一个小兵:“你,陪水哥儿去骑马。” 他自己得陪云哥儿呢! 至于蒋勇,安四去找他说这事时,他只淡淡地道:“王爷放心,这几年属下跟着您和王妃,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等居心叵测之人,属下正眼都未瞧过。属下永远也忘不了那年的冬日佩茹来宝州找属下的情谊,不管她能不能生,属下都不在意。” 他能这么想,安四自然放了心,回了小筑苑拉过季羽的手狠狠亲了一下,又笑眯眯地接过老大老二放在肩上:“孩子们,今日父亲阿母去庙里拜拜,给你们买了风车。来,跟父亲阿母去院里吹风车去!” 季羽抱着老三跟在他身后,问道:“跟蒋勇说了?” 安四吹着风车:“说了,蒋勇我放心,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跟在我兄弟身边的人自然跟我们兄弟一个品行,眼里只有夫郎一个。” 这话说得季羽笑得嘴都合不拢。 四哥他们确实是这世界难得的好汉子,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个月后,朝廷来了圣旨,秀州通判罢官遣返原籍,涉事小妾因为诽谤污蔑当朝超品亲王妃,当众杖责三十,流放三千里。 这刑罚是相当重了,百姓边围观施刑边窃窃私语。 杖责已经差不多了,为何还要流放三千里? 那可是必死无疑啊! 在得知亲王妃竟还有皇上钦赐的尚方宝剑,不高兴了连夫君睿王都可斩后,更是目瞪口呆。 尤其那些心怀叵测的,更是胆战心惊。 连睿王都敢斩?这到底谁才是皇上的儿子?亲王妃还是睿王? 只怕是亲王妃吧! 肯定是。听说皇上每次对亲王妃册封,级别都要高于睿王。而且,哪有哥儿能做钦差大臣的…… 不是亲儿子,怎么会有如此待遇? 秀州民间突然流传起亲王妃才是皇上亲子的传言,季羽听后,笑了笑。 皇上对他们只有利用,哪有那么多亲不亲生? 不过,这流言也算是好事,童景元笑道:“羽哥儿,你不知道,小五说,他和子砚出去再也没遇上碰瓷的事了。那些人必定以为你才是真皇子,怕你不高兴了,想杀谁便杀谁,他们吓傻了。” 季羽点了点头:“这确实算好事。” 没了这些烦心的事,那他以后可以安心造船了。 与圣旨同来的还有御医,给庄姑娘云哥儿把过脉后,御医摸着胡子道:“放心,身子无大碍,容臣开几副药调理调理……” 三个月后,庄姑娘云哥儿先后有了身孕。 这可把一大家子激动坏了。 安四大手一挥,给蒋勇小六放假,让他们好好陪娘子夫郎。 而季羽将皇上送给他的那些补品挑了一堆给庄姑娘云哥儿送去:“好好养胎。” 来年三月,庄姑娘云哥儿相继生下一个姑娘一个哥儿。 蒋勇小六并无半分重男轻女之意,姑娘哥儿照样喜欢,照样视若珍宝。 而安四季羽夫夫的三胞胎这时都两岁多了,正是对各种事物好奇的时期,每日里不是去看小弟弟小妹妹,就是跟着季羽去造船厂、去盐田玩,甚至还跟着安家兄弟去海船上看父亲指挥海战。 小小年纪便见识不俗。 到年底时,庄姑娘云哥儿又接连怀上,而季羽的无敌大战舰终于打造出来,成功下水。 安家兄弟此时的海军已经操练成熟,急需海战来证明成效。 待过完年,才大年初六,安家兄弟便领着海军,驾驶无敌大战舰收拾附近海域的海匪去了。 季羽也没闲着,带着孩子们要么去童景元的美食店吃东西,要么去海滩玩水捡贝壳。 这几年,他一门心思扑在盐田和造船厂上,忽略孩子们了,如今终于大功告成,得好好补偿孩子们。 安家兄弟虽不在,但他们的捷报不时地传回秀州。 某日在某处击毁多少海匪船只,某日又剿匪多少,某日又登上某个海匪的落脚小岛…… 秀州百姓虽然早已不担心海匪,但仍为这些捷报高兴不已。 他们有王爷的海军保护自然无事,可其它州仍生活在水声火热之中,如今终于有好消息传来,能不高兴吗? 百姓们涌上街头,兴高采烈欢呼不已:“皇上万岁,睿王千岁王妃千岁……” 季羽虽然也高兴,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仍带着小六等人去沿海线巡逻视察,就怕海匪会趁四哥他们不在,偷袭秀州。 而他果然没猜错,这夜,他正和孩子们在哨所吃海鲜面,突然警报声响起。 海匪来袭。 季羽丝毫不慌。 安家兄弟虽然带走了绝大部分海军,可仍给他留了一小部分,再加上数千民兵,以及魏知州的府兵。拢共也有三千兵力,足够了。 他不慌不忙命人在海滩点上早就准备好的篝火。发出命令,沿海炮台炮手各就各位。 待信号弹发射上天,沿海每隔几百米一个的炮台顿时齐发射,将还未上岸的海匪轰得个船毁人亡。 第一百九十一章 羽哥儿我回来了 待翌日,民兵们拿上刀剑,将冲上海滩的死伤海匪,管他是死还是活,皆一一补刀。 这些民兵深受海匪之苦,或是父母,或是兄弟姐妹死于海匪之手,对海匪是恨之入骨。 他们要发泄心中仇恨,季羽也不阻拦。 昨夜若不是他们早有准备,如今死的就是他们了,没什么好心软的。 一个月后,安家兄弟回来了。 听说了秀州被海匪偷袭之事,安四是既后怕又开心,紧紧地抱着季羽:“羽哥儿,是我疏忽了,若不是你身经百战,只怕……我应该多给你留些人手的。” 季羽安抚他道:“四哥无妨,我不是平安无事嘛!” 又笑道:“四哥,这次歼灭海匪三千多人,你留下来的海军和民兵功不可没,可得好好奖励。” 安四松开胳膊,笑道:“赏,大赏。这回我们去打海匪,不仅绞杀两万余众,还收缴财物无数。我会上表皇上,从上缴财物中拿出一部分赏赐给士兵。” 又脸一沉:“这回亲征我才知道海匪有多凶残,我们攻上小岛,那里竟有个万人窟,皆是海匪从我大康虏去的百姓……” 季羽沉默了,这种事情他比古人更深有体会。在他那个世界的倭寇便是如此。 “羽哥儿。”安四拉着季羽坐下,轻叹一口气:“我想打海匪的老巢,永绝后患,我们可能还得分开一段时间。” 季羽点头道:“四哥,我知道,我等你。” 他也想跟着去,可孩子们怎么办? 孩子们如今已经懂事了,父亲不在身边,难道他也要离开吗? 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多可怜啊! 而且,若是他们都走了,秀州怎么办? 若是再发生上回海匪偷袭事件,没有身经百战之人坐镇,万一让海匪上了岸,海匪只怕会直逼他们的府邸,将孩子们抓做人质。 季羽虽然舍不得安四,却懂得分寸。 如今捣毁海匪的老巢要紧。 只有收拾了海匪,他和四哥,和孩子们才能回定州过安静的日子。 见他同意,安四大喜过望。 还是羽哥儿通情达理。 既然羽哥儿同意了,安四立即着手准备海征征之事。 由于人手得力,不到五日便准备完毕,要出发了。 出发前,自然是先祭天祭海。 季羽抱着老大老三,两眼发直地看着主持祭海的安四。 四哥永远都是这么帅! 就算黑如木炭,也帅。 待祭完海,安四深深看了眼季羽,然后心一横,一声令下:“启航!” 长痛不如短痛,他再舍不得羽哥儿和孩子们,但为了以后能长相守,如今只能短痛了。 待战舰远去,再也看不到影子了,季羽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 四哥此去海匪老巢,虽说装备先进,在实力上碾压海匪,必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但他仍然担心,毕竟,打仗总会有危险的。 他心情不好,童景元比他更差。 长叹一口气:“希望这是最后一回,我们为国为皇上牺牲了这么多,我再也不想和小五分开了。” 季羽抱着老大老三,久久不愿说话。 为了能和四哥孩子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一直被皇上利用。 也不知道这次打完仗,他们没了用处,皇上会不会卸磨杀驴? 两人正沮丧着,坐在童景元腿上的老二突然指着路边的盐田兴奋地大喊道:“阿母小爹爹,快看,好漂亮!” 小家伙虽然过继给了安五童景元,却仍叫季羽阿母,称呼安五童景元大爹爹小爹爹。 老大老三争先探头看向外面,也赞叹不已:“喔啊,阿母,好漂亮。” 太阳光照射下的盐田五颜六色、美不胜收,确实漂亮。 童景元狠狠亲了下老二白嫩的脸蛋,笑道:“文祥,自然漂亮,那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老二狠狠地点了点头:“嗯!银子,小爹爹,等我长大了,给父亲阿母,给大爹爹小爹爹挣很多银子。” 老三哼了一声:“银子银子,就知道银子,俗人。” 老二扑向老大,求安慰:“大哥哥,弟弟讨厌。” 老大不仅长得最像安四,性子也最像安四,总冷着一张脸。 可他虽然脸是冷的,却极有兄长的范,搂着老二轻轻拍着背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是兄弟,阿母说了,兄弟要相亲相爱。” 又看向老三。 被老大这么一看,老三自然知道错了,连忙道歉:“二哥哥,对不起……” 看着孩子之间可爱的互动,季羽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搂着他们每人亲了一下,又笑道:“走,去你二婶店里吃火锅。” 不要想那么多,四哥身边侍卫和亲兵众多,又带了那么多救命药,必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他和孩子们安心等着就是。 季羽每日里带着孩子不是去盐田转转,就是陪着庄姑娘云哥儿养胎。若是这两人状态好,他们一群人便去童景元的美食店,吃吃火锅喝喝奶茶,就这样边混日子边等安家兄弟回来。 当然了,季羽不可能真混吃等死。 他得为以后的生活做计划。 万一,皇上卸磨杀驴呢?那他们该如何逃生? 万一,皇上的野心是要征服整个地球呢?那他们岂不是要永远被利用,不停地打仗? 与其总这般提心吊胆,还不如一劳永逸跑掉算了。 跑去远海的无人小岛上,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这日,去奶茶店的路上,季羽竟然遇上了魏知州。 对魏知州,季羽是十分敬佩的,这可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官。 可魏知州是皇上的心腹,如今关系还行,可万一哪天皇上要他们死,说不得就是魏知州对他们下手。 见了季羽,魏知州仍如从前那般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季羽暗叹一口气:“魏大人有礼了。” 魏知州上前几步,笑道:“王爷捷报不断,看来归期指日可待。” 季羽敷衍道:“希望如此。” 魏知州又问道:“王妃为何忧心忡忡?” 季羽看向他,没说话。 你说呢? 老子每日每夜想着怎么活命,想得脑袋都要炸了。 魏知州又笑道:“王妃,待王爷回来,您有何打算?有没有想过回青城看看?贱内一直吵着回定州探亲,说不得还能同行呢!” 季羽没说话。 什么意思?替皇上来探口风的? 见他不说话,魏知州仍是一脸的笑:“微臣虽不知王妃为何忧心,但微臣知道,皇上十分看重王妃,看得比王爷还重。” 季羽心中冷哼一声。 那还不是因为他对皇上有用? 但魏知州说的这些话就耐人寻味了。 什么意思?宽他的心? 难道他的那些小动作皇上知道了? 季羽越发心灰意冷。 他身边的侍卫全是皇上的人,他什么事情皇上不知道? 皇上真要卸磨杀驴弄死他们,他能怎么办? 他和四哥也许跑得掉,可孩子们呢?还有柳夫郎庄姑娘云哥儿水哥儿庄先生…… 这么一长串,有老有小,如何跑? 他只怕只有任皇上宰割的份了。 好在,唯一能让他稍稍安心的是,皇上到如今都还未让后妃们诞下子嗣。 没有子嗣,皇上至少不会对四哥小五下手。 就在这样的煎熬中,日子又到了八月份最热的时候。 这时不仅要收海盐,庄姑娘和云哥儿也要生了。 庄姑娘还好,平安诞下一个白胖小汉子,把蒋婶子欢喜得泪流满面。 可云哥儿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竟然难产了。 急得小六差点没撞墙。 季羽只得拿出生疏了几年的手艺,给云哥儿剖腹抱出个瘦瘦弱弱的小汉子。 汉子虽小,但总算母子平安。 他们这边正欢庆海盐大丰收,正为孩子们满月做准备,海边哨所突然传来消息,大康的大战舰回来了。 季羽低迷许久的心情顿时一振。 太好了,终于回来了。 “蒋勇、小六,你们留下照顾庄姑娘云哥儿。” 他自己带着孩子们带着侍卫,接了童景元直奔城门口。 半道上,又遇上魏知州,一行浩浩荡荡去了码头。 等了不到一刻钟,果然见无数挂着大康国旗睿王王旗海军军旗的大小船只朝他们飞速靠过来。 孩子们挥舞着胳膊,激动地大喊道:“父亲!” 季羽拿着望远镜,看着指挥舰船首全须全尾的四哥,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期盼着四哥回来。 因为他知道,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这是他和四哥最后一回见面了。 待船只靠岸,安家兄弟还未下来,季羽童景元便抱着三个孩子冲了上去。 “四哥……” “小五……” “父亲……” 安四下了船,迈着大长腿几步迎上来,一把抱起季羽母子三人转着圈,激动地大喊道:“羽哥儿……” 而安五那边,他以前还会有些顾忌人言可畏,可如今他什么都不怕了。 皇上说了,待打完海匪,就给他和景元哥成婚。 景元哥是他名正言顺的正妃,怕什么? 他一把抱起童景元和老二:“景元哥,我回来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皇上也是穿越者? 安五童景元两个抱在一起,还亲来亲去的,众将竟丝毫不觉得诧异。 二皇子和童老板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两个汉子的事或许百姓无法理解,可军中倒不少见。 只要是真情,管他汉子哥儿还是姑娘? “四哥。”季羽激动得泪流满脸:“你终于回来了……” 老大老三“咯咯”笑道:“父亲,好晕……” 待安四终于转了个够,放下季羽母子,又捧着他们的脸挨个亲吻着:“羽哥儿,你想我吗?我好想你们……” 老大老三摸着安四晒得脱皮的黑脸、满下巴的胡子:“父亲,黑黑、扎扎……” 季羽搂着他劲瘦的腰,红了眼眶:“四哥,辛苦了。” 瘦成这样,这一去一回,不知遭了多少罪。 安四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不辛苦,一想到你和孩子们,我浑身是劲。一想到要回来了,我就激动得睡不着。” 又捧着老大老三的脸:“让父亲看看,长大了没有?” 老大老三被他的大胡子扎得缩着脖子“咯咯”大笑:“长大了……哈哈……父亲……好痒……” 魏知州远远一拜:“微臣见过王爷。” 安四接过孩子们,朝他走去:“魏知州有礼了。” 又道:“九十九艘船去,两百零一艘船回,全歼海匪老巢,大获全胜不辱皇命。” 安五一手抱着老二一手拉着童景元,也走了过来,笑道:“除了不计其数的财物,海匪王还奉上降书,甘愿称臣。” 魏知州大喜:“微臣这就上表皇上。” 待回了城,只见街道两旁满是手捧鲜花瓜果的百姓,对得胜归来的英雄是夹道欢迎。 安家兄弟骑着高头大马,脸色平静地面对百姓的称赞和热情。 季羽掀着帘子看着外头脊背笔挺的安四。 此情此景,他又想起了当年在青城安家兄弟被辛无忌和大房陷害关入大牢,洗清冤情后,从衙门到平安巷也是被百姓一路围观着。 只是,那时是质疑的目光,而如今是恭敬、是歌颂。 可无论是以前还是如今,无论是屈辱还是荣耀,无论是年少时的青涩还是如今的身经百战,安家兄弟皆是一脸的从容淡定。 这一点,他们倒是有些像皇上。 皇上…… 一想到皇上,他就头痛。 痛到晚上孩子们睡了,安四将他按在床上好几顿折腾:“羽哥儿,我想死你了……” 待安四终于满足,这时也快天亮了。 见他竟然还不困,安四这才发现端倪:“羽哥儿,你有心事?” 季羽也不隐瞒,窝在安四怀里忧心忡忡道:“四哥,如今仗打完了,飞鸟尽良弓藏,我们……我只怕要不好了……” 安四沉默下来,许久才道:“羽哥儿,不会的,皇上不会的。” 可季羽不信。 以他那个世界的经验来看,皇帝有几个善待有功之臣的? 现在皇上皇位坐稳了,外无强敌内无忧患,国库渐渐充盈、亲信遍布朝野,正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好时候。 安四亲吻着他的发顶,安慰道:“羽哥儿,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 又咬着他耳朵小声道:“羽哥儿放心,我早做了准备。若是皇上要对我们不利,我们立马带着孩子们坐船离开。我在远海中的某处小岛上藏了些生活必需品,到时我们盖房子种菜打鱼,过世外桃源的生活。” 季羽心下一喜:“真的?” 安四点头道:“真的。如今外敌已除,大康再无隐患,我心已足,往后余生唯有你和孩子们。” 季羽紧紧抱着安四:“谢谢四哥。” 没想到四哥竟然早有打算,还和他不谋而合…… 果然是夫夫连心。 之后的几日,夫夫俩哪儿也没去,要么窝在床上胡天胡地,要么在院子里陪孩子们玩。 自然,一有机会,两人就咬着耳朵商量逃跑的细节。 三日后,京城八百里加急公文到了。 睿王二皇子肃清海匪功在万代,亲王妃季羽制盐造船功在千秋,皇上大喜,着他们三人押解收缴财物即刻回京。 这结果季羽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他看向安四,眼神商量着。 四哥,今晚就逃吧! 不管皇上让他们回京做什么,逃就是。 安四眨了眨眼睛。 好。 可未曾想,他们正眉来眼去,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奴婢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麻公公?安四季羽诧异地看着驿卒身边打扮成公差模样的人。 这人是麻公公? 这人拱手笑道:“奴婢麻吉见过王爷王妃。” 安四收回脸上的震惊,拱手道:“麻公公好。” 又道:“未曾想,竟是麻公公千里送信,辛苦了。” 麻公公挥退同来的人,又走到季羽跟前,笑道:“王妃殿下,奴婢之所以亲自来秀州,只为了给王妃带句话。” 季羽心口一沉,紧握着拳头:“麻公公请讲。” 难道是四哥在岛上的事被发现了? 安四紧握着他的手,安抚地笑了笑:羽哥儿莫要担心,生死夫君都陪着你。 麻公公笑道:“王爷言重了。” 又对季羽躬身道:“皇上让奴婢问殿下,美国的首都是什么?” 季羽脱口就要说华盛顿。 可他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他那个世界,何况这还是古代,怎么会有人知道美国? 除非除非……皇上也是穿过来的。 他天崩地裂地看着麻公公。 皇上……也是穿越者? 许久,他才渐渐回过神,脑子翻腾起来。 若皇上也是穿越过来的,给他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是穿越的,警告他?宽慰他? 麻公公拱手笑道:“殿下,皇上说了,殿下是他的家人,此生不离不弃。请您放心回京。” 季羽也笑了。 放不放心什么的,谁知道呢? 他只知道他们跑不了了。 待麻公公休息去了,安四搂着季羽不解地问道:“羽哥儿,什么美国什么首都?皇上是什么意思?” 季羽挤出笑容:“四哥,没什么,我们准备准备,回京城吧!” 安四盯着他的眼睛:“你真的要回去?” 季羽点头:“真的。” 他趴在安四的怀里,小小声道:“四哥,我们逃不了。” 以皇上的手腕,不说府里的侍卫,就说淮山军和海军,只怕已经不是四哥能控制的了。 果然,下午安四去军营佯装清点财物,未曾想,财物早就打包好装船了,战舰皆已入港维修,他准备逃跑的海船更是不知拖去了哪里。 海军们早已做好了恭送他们的准备,淮山军则激动不已地问道:“王爷,我们明日就回京吗?” 安四愣怔了许久,人生中头一回这么沮丧。就算当初在宝州面对燕国十万铁骑时,也没这般无力。 羽哥儿果然没说错,皇上太厉害了。 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他自认为与众将军士一条心,待他们亲如兄弟,可没想到都是假的。 若不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又对权势并无执念,只怕承受不了这般打击。 他阴沉着脸出了军营往府邸赶去。 原先的计划已成泡影,他们拖家带口地如何逃? 不能逃,就只能乖乖回京。 安家兄弟季羽要回京,可庄姑娘云哥儿还在坐月子,安四季羽只得让蒋勇小六柳夫郎他们留下,照顾庄姑娘云哥儿。 他们四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踏上了回京的旅程。 一路舟车劳顿颠簸本来就让人够难受的,季羽心里又藏了事惴惴不安,是茶不思饭不想。 好在孩子们无忧无虑,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叽叽喳喳欢欢喜喜。 把同样欢欢喜喜的安五童景元夫夫逗得不时地哈哈大笑一顿。 再加上同样笑容可掬的麻公公,甲板上整日是欢声笑语。 孩子们有人带,安四几乎都陪在季羽身边。 季羽愿意说话,就陪着说话。不愿说话,就抱在一起默默相伴。 反正他想好了,就是拼了命也要护羽哥儿孩子们周全。 终于,在孩子们生辰前一日,安四一行回了京城。 同上回西征归来一样,皇上的銮驾仍在外城十里亭迎接他们,仍是满脸的笑,满嘴的甜言蜜语: “承嗣承儒羽哥儿辛苦了。” “我大康有尔等大才,大幸啊!” “来,让朕瞧瞧朕的三个小皇孙。” “快叫皇爷爷……” 跟着同来迎接的大臣们更是笑容可掬恭维话不断,把季羽耳朵听得嗡嗡的。 他偷偷地看着皇上,心里揣测着。 皇上这言行举止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穿越者。 也不知皇上到底要如何处置他? 待回了宫里,当着满朝文武官员的面,皇上大肆夸赞安家兄弟季羽造福于民的功劳,又赐季羽无数玉饰器皿,并一条金腰带。 有了此金腰带,只要不是谋逆叛国,其它任何罪皆可免除刑罚。 这条金腰带不止将众臣弄得目瞪口呆,就连季羽也是诧异不已。 皇上这意思,莫不是真不会卸磨杀驴? 他们还在愣怔中,皇上又颁下圣旨,封安五为康王,下月便与童景元成婚。 这下,众臣顿时忘了季羽金腰带之事,转而看向一脸喜色的安五童景元。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皇上的来历 二皇子和童老板的事,大臣们多多少少有所耳闻,未曾想,皇上竟然给两个汉子赐婚? 这这这简直就是有违人伦嘛! 可他们再有意见,也不敢出声反对。 皇上如今可是江山稳固,睿王康王更是手握军权,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活了才敢出头。 待退了朝,安四季羽夫夫又被请去了御书房。 安四挡在季羽面前:“皇上,羽哥儿于我是命,他若是有半分……” 他话才开了个头,皇上就打断道:“承嗣,朕不会对羽哥儿如何的。你先出去一下,朕有话同羽哥儿说。” 安四不肯:“皇上,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即可。” 皇上没说话,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季羽。 季羽轻叹一口气,推了推安四:“四哥放心,你先出去一下。” 麻公公过来道:“殿下,请吧!” 见皇上信誓旦旦保证,又见季羽并无害怕之意,安四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御书房。 不过,他就站在门外守着。万一里面有任何动静,他立马冲进去救人。 可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争执没有呵斥。 皇上拉着季羽在榻上坐下,端过一碟子点心放到他面前,微微笑道:“有一阵子朕特别怀念家乡的雪媚娘。可朕不会做啊!没想到,遇到羽哥儿后就吃到了。” “朕不会的东西,羽哥儿都会。” “羽哥儿,朕知道,你一直以为朕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可朕怎么会?朕来到这个世界孤苦伶仃,遇上你这么一个家乡人,不知道多亲切呢!朕就算杀尽天下人,也不会动你。” 季羽按了按“砰砰”乱跳的心口,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皇上,您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会蠢到问皇上是怎么知道他是穿越的。 他写的那些话本,造的武器、美食还有剖腹产,哪样不是现代之物? 皇上侧头看向窗户,像是在回忆往事,可脸色又平静得很,许久才道:“与你学富五车不同,我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除了权谋除了勾心斗角,其它的是一窍不通。后来,父亲出事被双规,家也败了,一无是处落魄的我也被对头弄死了。” 竟是这样。季羽暗叹一口气。 他之前还诧异,皇上若也是穿越来的,为何从未见皇上弄出个现代之物? 原来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官二代啊! 季羽又试探着问道:“您……是何时来的?” 皇上想了想:“有些年头了。刚穿来时,三皇子还被长公主和废后软禁在府邸呢!他也是个蠢货,心里头只有情情爱爱,病得只剩一缕幽魂了还不忘他在定州跟人生的私生子。我对此自然不屑一顾,可为了让他安心地走,只得答应他,定会好好待他的孩子。他走后,我便专心宫斗,先是让先皇解禁,然后和先驸马和离,再斗得长公主永世翻不了身……等腾出手来,我立马派人去了定州,替他看看那两个孩子。” 季羽心口一紧。原来四哥小五真是三皇子的孩子。 他又想起魏知州曾说过的话,他们在定州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着。 原来真是皇上。 皇上继续道:“那时我也没多想,只要两个孩子不死,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未曾想,孩子们比我以为的要优秀太多太多。朕是真没想到啊!庶出的孩子,又被安氏那么一个蠢货妇人养大,竟然能有如此出息……” “更让朕没想到的是,竟还有一个你。” 季羽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算四哥小五不是您的孩子,但怎么说也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您就这样看着四哥小五在定州被人陷害受苦?” 皇上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摇头笑道:“那时朕正和废后九皇子斗得厉害呢!太子太蠢,朕又无子嗣,朕就想看看承嗣承儒的能力,能不能化险为夷?若是不能,将来又如何帮朕打江山?” “再说,魏大同不是帮了你们吗?” 季羽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不显,问道:“魏知州早就知道四哥小五的身份了?” 皇上仍是摇头:“朕并未告知,但他又不傻,怎会猜不出来?” 季羽摇头苦笑道:“亏我当初还以为他是因为《倩女幽魂》才愿意帮我们呢!” 皇上也笑了笑:“他未必就不是。他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他是真喜欢你写的《倩女幽魂》,还派人送来京城给朕看。” 季羽皱眉问道:“您就是从那个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皇上摇头道:“不是。那时朕每日里宫斗得心力交瘁,哪有那个心思看话本?而且,以朕高中混毕业,花钱出国留学什么都没学到的笨脑子,就算看了《倩女幽魂》,也不会想到什么。毕竟,朕一直以为倩女幽魂就是很古老古老的话本。” 他这么坦诚,季羽突然有些想笑:“谢谢皇上。” “谢什么?”皇上将茶杯递给他:“也就是在宝州看了你的火炮朕才知道,你必定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季羽接过茶杯,却不敢喝。 见他不喝,皇上一把接过仰头喝了,有些不悦地道:“羽哥儿,朕说了,朕绝对不会杀你。” 季羽连忙起身拱手行礼:“皇上恕罪。” 皇上拉他起身:“好了,在朕面前无须多礼。” 又道:“知道你身份后,朕是欣喜若狂。毕竟,朕真的很孤单寂寞。在这个世界朕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言行举止处处小心谨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朕那时真的好想去找你说说话。可朕又忐忑不安,担心你是个居心叵测之人。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才知道,是朕错了,你不但不是居心叵测之人,更是一点野心都没有。就一心只想过世外桃源的小日子。” 季羽轻叹一口气:“多谢皇上明察秋毫。” 皇上摇头笑道:“要谢也应该是朕谢你。我父亲官不小,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我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可对权谋感兴趣,耳濡目染学到不少。可我父亲最后还是出事死了,这是他的遗憾,也是我的遗憾。我不想像我父亲一样,斗争失败郁郁而终。我知道,只有永远站在权力的最高峰,像我这种人才会有个圆满的结果。我穿到这里,有了重新开始人生的机会,原本是件好事。可原身是个烂泥湖不上墙的蠢货,朕不得不谨小慎微三思而后行。朕从不敢与人交心,朕看着一脸的云淡风轻,可内心里很是渴望倾诉渴望朋友。自从看到火炮认识了你,尝到了熟悉的奶茶鸳鸯锅……朕不再孤单。” 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季羽突然紧张起来。 皇上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他的警觉皇上看在眼里,笑道:“羽哥儿,莫要多心,朕对男女之情什么的完全没想法。” “我以前可以说是女友不断,甚至,还跟过潮流玩过男人。可那些人只有虚情假意没有丝毫真情,在我落魄时,那些号称爱我的人突然不见了,甚至还有人跟着一起踩我……” “来了这个世界,情况仍是一样。皇家更无真情。朕烦透了情情爱爱,只想搞事业。什么情什么爱远不及江山稳固盛世山河给朕带来的满足。好在老天补偿朕,三皇子虽不堪,却给朕留下两个好儿子,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你。” 季羽笑了笑:“皇上过奖了。” 认真搞事业才是对的,毕竟,不是谁都像四哥小五那般专情。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既然说开了,这下你放心了吧?知道朕孤独寂寞,往后常带孩子们来宫里找朕聊天说话。哦,对了,最好每回都带些家乡的吃食。” 季羽连忙起身屈膝:“谢皇上。” 皇上笑了笑,对外头喊道:“承嗣进来。” 安四在外头忐忑不安地守着,紧张得拳头紧握,心口“砰砰”乱跳,就怕季羽出事。 等里面喊他进去,他连忙迈着大长腿,大跨步冲了进去。 见羽哥儿好好的,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他那颗高悬的心这才落了地,握了握季羽的手,又转身对皇上行礼:“多谢皇上。” 他虽不知皇上和羽哥儿说了什么,但羽哥儿脸上的笑一看便知发自内心。 自从他打完海匪归来,已经许久未见过羽哥儿这么笑过了。 只怕是羽哥儿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既然如此,他自然要谢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朕准备立你为储君,如何?” 这话说得安四季羽夫夫皆是一愣,又立马摇头道:“不好。” 安四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沉声道:“皇上,儿臣不愿意。” 皇上不解地道:“你的梦想不是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吗?为何不愿意做储君?” 安四摇头道:“儿臣已报效国家了,羽哥儿也已替儿臣造福百姓了。儿臣只想和羽哥儿往后过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日子。儿臣不愿意。” 他不愿做储君,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皇上仍失望不已,许久才道:“那朕再去问问承儒。”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完结章 安四不愿做储君,皇上也知强求不得,只得去问安五。 可安五也不愿意:“皇上,儿臣没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您这般能力管好一个国家。而且,做了皇帝必定会逼着娶许多女人,儿臣不愿意。皇上,儿臣烦透了妻妾成群勾心斗角的日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儿臣只想和景元哥清清静静过日子。” 既然都不愿意,皇上只得又找上安四:“你不愿意,承儒也不愿意,朕总不能将皇位交给旁人吧!这样吧!三个小皇孙,你看哪个合适做储君?” 见他竟然打上孩子们的主意,安四季羽夫夫顿时急了:“皇上,孩子们也不愿意。” 皇上笑了:“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愿意?你们只能给自己做主,不能给孩子做主。朕也不是逼着你们即刻就做出选择,总要培养观察观察,看哪个更适合做储君。” 他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很是瘆人,安四季羽夫夫即使心中再不愿也不敢反驳了。 皇上的手腕安四向来是知道的,无论是当初在宝州面对燕军十万铁骑时的力挽狂澜谋略深远,还是不动声色地除掉几位皇子最终登上皇位,一切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 尤其将他辛辛苦苦带了这么多年的淮山军海军轻易收买走,这手腕实在可怕。 小事上他敢顶撞,但立储之事他得慎重,万一皇上恼羞成怒对孩子们不利怎么办? 而季羽,虽然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不敢托大。 毕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尤其涉及到孩子们的事,他更得万分谨慎才行。 从宫城出来,安四夫夫安五夫夫回了睿王府,一对抱着孩子发愁,一对欢天喜地地憧憬着下个月的婚事。 等到吃晚饭时,童景元才发现安四季羽似有心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啦?” 季羽也不隐瞒,将皇上立储的事说了,没想到童景元松了一口气,抱过老二笑道:“那太好了,必定不是我家文祥。我家文祥就是个钱串子,皇上必定看不上他。” 又看向老大和老三:“肯定是从他们中间挑一个。” 又一脸的若有所思:“我觉得挑老大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立长立嫡嘛! 安四季羽连忙看向老大老三。 老大背脊挺得直直的,认真地吃着饭,偶尔给弟弟们夹个菜,那兄长范足足的。 而老三像是没胃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形容举止颇为懒散。 夫夫俩对视一眼。 若是照这个形式发展,皇上只怕真的会选老大。 晚上,夫夫俩躺在床上,愁得平日里最喜欢的床上运动都不喜欢了,抱在一起叹气。 “四哥,皇上要是真选了老大该怎么办啊?” “皇上要如何,我们是没有办法的,只希望老大正好喜欢权势,不会对此为难。” 愁了几日,安四季羽夫夫又想开了。 皇上又没说什么时候立储,等孩子大一些,说不得就对权势有了兴趣呢? 那时岂不是皆大欢喜? 一旦想开了,心情自然好转。 安四不计前嫌,又去了郊外的军营。背叛确实让他失望,但他一个汉子总不能无所事事整日待在王府,还是得去军营多走走。 季羽也有了精神,一边张罗着派人去秀州接柳夫郎庄姑娘云哥儿他们回京,一边张罗着给孩子们请先生。 孩子们如今也大了,也该识字读书启蒙了。 至于他自己,之前在福宁殿皇上说过会善待他,果真不是敷衍之言。 自从回了京,皇上既不会再逼迫他打造兵器,也没再提开疆扩土行军打仗之事,制盐和军费一事也不需他再操心。 反正是他想做甚就做甚,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即使并没有如当初承诺的那样常带孩子和吃的进宫,皇上也并未怪罪。 这样舒心的日子自然过得极快,一晃便到了安五童景元成婚的日子。 王爷大婚这么大的喜事自然热闹,京城百姓纷纷涌上街头围观这一盛事。 只见康王康王妃身着同样款式的大红婚袍,并排骑着高头大马从外城沿着大道一路进了内城皇城。 这一幕把百姓着实惊得外焦里嫩。 两个汉子的婚礼他们还是头一回见,何况还如此招摇,更是闻所未闻。 等看到迎亲队伍后延绵数里的嫁妆,百姓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一百二十抬啊! 这得多厚的家底啊! 得知康王妃是大皇商大盐商后,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比富谁比得过大盐商啊? 童景元向来脸皮厚,面对百姓的指指点点,他毫不在意。 能正大光明地和小五在一起,莫说这些闲言碎语,就是刀山火海他也不惧。 何况今日骑马游街是小五的主意,他更不会在意了。 安五也不惧,他紧握着童景元的手笑看指点。 那些朝臣不是说两个汉子成婚世俗不容吗?不是说景元哥出身低贱配不上他吗?他就是要让世人看看,他的景元哥是这世上最好的汉子,值得他用最高规格的仪式迎娶。 待晚上洞房,童景元看着满屋子的红,人未喝酒就已经醉了,倒在大红被上大笑不已。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待安五也进了新房,踉踉跄跄地走向他,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景元哥,来,合欢酒倒上,今日、你我终于是明媒正娶的夫夫了……” 童景元美滋滋地倒上酒:“小五,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待喝过合欢酒、结过发,又将小五往床上一推,往他身上一坐:“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必憋着了。今夜我定要吃个够。” 安五笑着解他的婚服:“好好,今夜夫君定会好好喂饱你。” 可童景元抓着他的手不让脱:“今夜穿着做,这样才带劲。” 安五如今就喜欢他这个放荡劲,将他一掀,搂着腰,巴掌“啪啪啪”地就往他屁股上招呼,打得他浪、叫不止。 “小五、主人,就是这样……” 夫夫俩颠鸾倒凤玩得太野,结果翌日早上有些起不来。 起不来也没关系,府里只有安四季羽哥嫂,就这两人的心胸,也不会为难他们。 直睡到辰时末,安四才让人在院子里喊:“王爷王妃,得进宫给皇上敬茶了。” 安五童景元这才爬了起来。 一见他们夫夫皆一副被鬼吸了阳气的模样,安四摇头不止。 胡闹。 他全然忘了,昨夜也和季羽胡闹了半夜。 对这种事情季羽就比他通情达理多了,只笑了笑:“快上马车吧!” 不纵欲,那还叫年轻人吗? 待入了宫,在福宁殿等了不到片刻,皇上下朝回来了。 若是别人家新婚夫夫巳时才来敬茶,家中长辈只怕要捶桌拍椅骂人了。 可皇上无所谓,他每日日理万机,哪有那个空闲在乎这些? 只要童景元能继续给国库挣大把大把的银子,他什么都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待喝过安五童景元的茶,给了个大红包后,皇上笑着嘱咐道:“既然已成婚,那便要夫夫琴瑟和鸣,承儒好好替朕带军,景元好好替朕挣银子。” 然后打发他们走了。 童景元忐忑了一路,还以为皇上会大发雷霆呢!未曾想竟这般和善。 他低头看着手中红包,轻叹了一口气。 嫂夫郎说得对,只要他能给国库给皇上挣大把的银子,皇上就会好好待他 待回了睿王府,童景元非要给安四季羽敬茶。 父母尚在,给兄嫂敬茶有些不合规矩。 可童景元不管,他又不跪,只是敬个茶而已,有何不可? 他先敬的季羽:“嫂夫郎,若不是你,哪有我和小五如今的幸福?” 从最初的知而不告,万般替他们遮掩,到千里追夫,再到助他经商挣大钱,最后为了让皇上答应他和小五的事,竟然抗下海盐造船军费这些万斤重担。 这般情谊,他万世难报。 又敬安四:“若不是因为我们是同窗,我也不会认识小五,多谢子砚。” 安四没说话,接过茶喝了。 他能说什么?祝他们早生贵子? 可见羽哥儿看着他,只得道:“你们夫夫好好过日子就成。” 安五连忙保证:“四哥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昨夜才来了一回婚袍装,之前景元哥的猫耳装、甲胄装他还未玩够呢! 他定会好好玩玩。 喝完茶,安四拉着季羽朝听风居走去,边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三个孩子边感慨道:“羽哥儿,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如今还清清楚楚记得,那年在山里初遇你,第一感觉,这个哥儿可真大胆。后来才知道,你是真大胆,为了母亲为了我们兄弟,你上刀山下火海地救我们。为了我们过上好日子,你写话本……” 他突然笑了起来:“若不是你写话本,我也不会找上景元,小五也不会……” “一切皆是缘分啊!” 季羽停下脚步,满眼爱意地看着他:“四哥,这一切皆是天注定的。” 是老天看他上一世过得太孤苦,补偿他,送给他这么好的一个夫君。 “对!”安四一把打横抱起他,大步朝院子走去:“一切皆是天注定。” 见父亲抱着阿母跑前头去了,三个孩子在后面追:“父亲,我们也要抱抱……” 安四拒绝道:“你们也大了,不能再抱了。” 说完眼睛瞟向侍卫嬷嬷们。 侍卫连忙拦着三个孩子:“小殿下,我们骑马马去,好不好?” 孩子们如今正是野的时候,一听可以骑马,是父亲也不要了,阿母也不管了。 等孩子们走了,安四抱着季羽直接进了卧房。 他要做什么,季羽自然清楚,连忙挣扎:“四哥,大白天的……” 安四才不管白天黑夜,啃着他脖子道:“谁让你如此诱人?你一笑,我就硬了就想要……” 他这么一撩拨,季羽也受不了,只能随他折腾。 待折腾到兴头时,安四没像往常一样弄在外头,他喘着粗气道:“羽哥儿,我们再生个小闺女吧……” 季羽连忙道:“四哥……别……” 可还是晚了,已经弄里头了。 “四哥,你怎么能这样?”季羽着急了,连忙推开安四,蹲下身想弄出来。 见他吓得厉害,安四也后悔了。 羽哥儿生三胞胎时差点命都没了,他怎能如此自私? 可这回后悔了,仍不妨碍他下回又将东西弄里头。 倒不是他真想再生个孩子,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弄在里头的感觉。 其实季羽也喜欢,超级喜欢,若不是担心怀上,他恨不得安四回回都弄里头。 就这样既快乐又忐忑地过了一年,见一点事都没有,季羽不再担心,就他孕痣的颜色,他必定十分难怀。 三胞胎只怕也是老天补偿他的。 那他还怕个什么? 他不怕了,反而轮到安四紧张了,每月都是在紧张和忐忑中度过的,既期待羽哥儿怀上,又担心羽哥儿怀上。 日子就在这样既期待又忐忑中一日日一年年飞快地过去。 期间,安家兄弟拖家带口扶着安母的棺椁回了一趟青城,将安母安葬在安父身边。 安氏出了两位王爷,这般光宗耀祖之事,安氏族人自然是激动得敲锣打鼓,大开祠堂,大摆酒席。 若不是惧怕皇上不高兴,他们早去京城找安家兄弟了。 如今安家兄弟回了青城,他们自然缠着不放。 “我们也不求封侯拜相,只求你们兄弟拉扯一下族人。” 拉扯是可以的,可安家兄弟放出话来:“安氏族人无论是读书还是从军,我们兄弟都会资助,但有一条,必须得是品性良善之人。至于往后能不能出人头地,我们兄弟只提供机会,不会任人唯亲。” 他们这话,虽然远远没达到安氏族人的期待,但也无法。 他们这些庶人还能给王爷施压不成? 安氏族人这边才安抚好,季氏族人也找了过来。 季羽对这些人没印象,根本不想理睬,可也知道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是那句话:“季氏族人无论是读书还是从军,我们都会资助,但有一条,必须得是品性良善之人。至于往后能不能出人头地,我们只提供机会,不会任人唯亲。” 他倒是大度,可季氏族人想的可不想寒窗苦读从军打仗,他们只想享福。 “你看睿王爷康王爷房里还空着,族里这么多姑娘哥儿,你给两位王爷挑几个,替你分担分担。” 这是要挖他墙角?季羽差点没气笑。 分担什么?撬墙角竟然撬得这般理直气壮? 真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不懈地打着四哥小五的主意啊! 他还未发作,醋坛子童景元先发作了,直接将人打出去,还将此事上报给了皇上。 敢打子砚小五的主意,定让这些烂人好看。 柳夫郎更是气得放出狠话:“羽哥儿早被你们除族,跟你们季家再无干系,若再敢上门生事,上衙门理论。” 季氏自然不敢上衙门,只能私下里败坏季羽的名声,说他善妒说他六亲不认…… 可未曾想,污蔑之言流传得正盛时,突然一道惊天霹雳。 皇上来了道圣旨:超品亲王妃季氏聪慧仁孝举世无双,深得朕意。如今无端被人污蔑,朕深感痛心,令青城知县务必要严惩相关人等。 皇上都这么说了,官府的人自然是要奉旨办事,将季氏那些带头闹事诽谤王妃的族人全抓了。 打板子的打板子,流放的流放。 有了这杀鸡儆猴之举,季氏再无人敢闹事作妖了。 处理完季氏族人这事,安四季羽夫夫回了一趟桃花村,重温了一把昔日的温情后,立马启程回了京城。 以前在京城时总想着回青城,可如今回了青城才知道他们早回不去了。 麻烦事比在京城还要多。 各种流言满天飞不说,还总会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想从他们这里求官求财。 比如说,云哥儿的家人。 他们才到桃花村,便被云哥儿的父亲阿母兄嫂拦着,哭哭啼啼请求云哥儿原谅,又诉苦说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反正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要银子。 云哥儿哥俩跟杨家之前的纠葛,季羽懒得管。 云哥儿如今也长大了,见过那么多世面,自然知道如何行事。 回了京城,日子又照旧,安家兄弟或是去兵部,或是去军营。 季羽要么写话本,要么琢磨一些他那个世界的好东西。 而童景元仍是挣银子挣银子。 日子一晃便等到了三胞胎十三岁时,皇上终于显出老态了,是时候立储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没选老大,而是老三。 “老三这孩子类朕,深藏不露胸有沟壑,做皇帝合适。” 这倒是实情。季羽这三个孩子,老二随了童景元,只对经商挣银子感兴趣。老大像四哥,寡言寡语身手不凡心怀天下。而老三总是一脸的笑,谦逊有礼。 季羽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老大老三会因为储君一事生出嫌隙,未曾想,老三拉着老大的手道:“父亲阿母,你们放心,我们兄弟三人永远也不会自相残杀。” 老大点头道:“父亲阿母,孩儿从未想过做储君,孩儿只想陪着父亲阿母,孩儿只想做个镇守边疆的大将军。” 安四季羽夫夫对视一眼,放了心。兄友弟恭自然最好。 老三被立为储君那一日,睿王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有那贵妇人凑在一起羡慕地议论着季羽。 “王妃命可真好,一个庶出的乡下哥儿,竟成了王妃。皇上看重他,王爷独宠他一个,小皇孙也懂事孝顺有出息,老三还是储君,这一辈子享不完的福啊!” 童景元哼了一声:“外人只看到嫂夫郎光鲜的一面,他曾经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他们怎么不说?嫂夫郎能有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来的。他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一切。” 安四看向正和庄姑娘说话的季羽,眼中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景元说得太对了,羽哥儿值得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 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