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章节目录 ------------ 第一章 序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又是一年江南烟雨时节,顾守真斜倚在一处画舫的雕梁画栋上,半眯着双眼,眺望着往湖面之上纷纷飘落的雨线。 雨势并不算太急,雨线落在湖中荷叶之上,又溅起一蓬蓬水花飞坠到湖中,在湖面之上惊起一朵朵漂亮的水花。湖堤之上,一排排杨柳,在风雨之中,飘舞摇摆,也是别有一番风姿。 若是在常人看来,这般景象,却也算得风景绮丽。可是,顾守真却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修道数百年,他早已修成了一颗淡然无为的玲珑之心,这个世上的山崩地裂在他看来,也不过如风淡云轻般。况且,就在上个月,他早已将玄元心法修到极致,一身修为几已堪破太清大成的最后一层,若是再闭关数月,怕是就能达到传说中的羽化飞升之境。 但是,就在他修为刚刚堪破太清大成的最后一层时,他却突然破关而出,不但破关而出,更是不声不响地下了通玄山。这旬月之内,他足迹,从北往南也不知纵跨了几千几万里山河。 有江湖中久闻其名的人,在尘世见了其足迹,莫不以为他必是下山历练,为迎接最后一次天劫而寻破解之法。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这般违逆修行之道而出,实是因为自己修行之时,无意窥破了一个关乎天下修道之士,甚至是天下苍生的天机。 那一日,他修行日毕,突觉灵识之中闪过一团七彩光芒。那光芒却来得甚是奇怪,并不像是修为又进的迹象,倒像是他体内灵识感应。 一向心绪波澜不起如他,那日也是禁不住心头一跳。从百余年前潜心修道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心头闪过如此预兆。 对于尤擅卦学的顾守真来说,他当然知道,如此应兆定是与某种天启有关。那日,他从早到晚,连卜数卦,却始终不能测出凶吉定数。只能隐隐测出,几处地界,似是有物要应兆而出。因此他这才破关而出,旬月之内,遍历万千里路。 要是一一算来,今日所在的这江南之地,应是那日应兆而生的几处地界的倒数第二处所在。这般想着,他却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就那般迎着满天风雨打了开来。 却是一件有些许破旧的天蓝色帕袋,修道修到如此境界,且不说芥子须弥法器于他来说已是寻常之物,单是一身神通修为,却也是能将世间万般俗物,收于灵识之中。但是,他却还偏偏带着这么一件,稍显多余的事物。 而且从颜色式样来看,怕是已跟随他,不下数百年。或许,无论一个人修行修到多么圆满,寿命活到多久,总有一些东西,是舍弃不得,遗忘不得的。 那满天风雨,在那物事三尺之外,便似是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般,被猛然给挤压到了一边去。 顾守真缓缓将那兜帕给打了开来,其中物事倒也简单异常,除却一本磨损很重的古籍外,却也只有一块,光泽黯淡,浑无色彩的玉佩。顾守真淡淡望了那玉佩一眼,这才抽去那本古籍,随手翻到了其中一页。 “三月初一,极北之地,觅得北斗七环星戒,交与故人。 三月初十,极东之地,觅得玄清剑胚,托故人转交清微。 极南东海之地,应兆而生者应为一地极玄铁。 唯极西之地,应兆最为强烈,却是最难以测度。” 这一页古卷之上,却是笔走龙蛇地写了数行小篆,从内容看来应是顾守真下山以来,遍察各处地界应兆的记录。他定定望着那页古卷,许久才收回目光,将那兜帕重新包裹起来,放入怀中,又极目向东望去。 突然,他灵识之中闪过一道预警,他心下微懔,周身护体灵力气息瞬间光芒四射,喷薄欲张,竟是在刹那间本能地防护住了他周身三尺之内的范围。 “体内灵力自行运转护主,乃是玄元心法修到太清境界以后,所自然产生的兆象。”顾守真微微一愣,自他下山以来,他本就是蹑足而行,处处隐匿行迹,除了那几次他故意显现身形外,倒是没有修道中人发现他的踪迹。 今日,来这江南之地,本就是为了极为隐秘的地极玄铁而来,况且从已堪破的三处地界看来,这江南之地的地极玄铁却是对那件天机关系尤为密切。因此,从极东之地一路行来,他便早已运起身法,隐匿足迹而行。 想不到,竟是还有人能追踪而来。而且从灵力波动看来,来者不但是一行数人,更是灵力修为不低。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微微一笑,起身缓缓踱到画舫舱中,在正中的桌前坐了下来。 他不慌不忙地清洗茶具,放入茶叶,又缓缓倒入热水,竟是那般从容地泡起茶来。片刻之后,几个人的脚步步履之声,从舱外向舱内传来,顾守真又是淡然一笑,摆上杯盏,一壶热茶却是刚刚煮好。 “与顾兄一别,不想今日再见,已是百年之期。若不是这天道有变,此生怕是竟再无机会与顾兄而见。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一道浑厚苍古的话语声,从舱外缓缓传来,待最后一字落时,却是有一行数人的身影,缓缓步入到了舱中。 顾守真缓缓起身,转头望去,却见三尺之外的地方,却是一前两后站着三人。那三人全是一袭白衣,从舱外漫天风雨中走来,竟是丝毫没有沾得半点雨水。为首一人却是一长须及胸,剑眉入鬓的清癯老者,此刻正面带微笑向顾守真望来。想来方才之言,应是出自那老者之口。 顾守真微微一笑,迎向那一行三人,缓缓说道,“不想苏兄天外之人,竟也记得顾某这等乡野之民。这江南之地,本是苏兄主宾,守真冒然前来,不曾知会,倒是守真失礼了。” 那老者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径直走向其中一张木椅,缓缓坐了下来,端起桌上一杯热茶,啜了一口,这才说道,“你我都不是,客套虚礼之人,又何必如此。倒是这通玄毛尖,近百年未饮,今日再饮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顾守真右手手掌虚抬,那桌上茶壶应势而起,缓缓向那老者茶盏之中,又斟满一杯。他转而望向身前余下两人,左侧却是一个面容极为俊秀的男子,只是双眸之中却是暗无光彩,右侧一人乃是一容色极为秀丽的女子,她唇角带笑,目光却始终不离那左侧男子一分一毫。 顾守真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苏三公子和君顾姑娘,久违了。”那白衣男子却也是淡然一笑,也学着那老者般,径自走向桌前,端起一杯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热茶,许久才缓缓说道,“茶虽如旧,顾兄茶艺未免退步太多了。” 顾守真微微一愣,心中苦笑道,“没想到,这一百年,这苏三公子的火气还是这么大”。这般想着,却见那姿色秀丽的女子,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从他身旁缓缓而过,踱步到那苏三公子身侧,从头至尾,她目光竟是始终未离苏三一眼。 天下虽大,众生苍茫,原所求者不过一人而已。顾守真望着那道从身前,缓缓而过的婀娜背影,只觉一阵恍惚,心中却不由如此想道。 不知何时,画舫之外却是天色渐暗,雨势越大,风吹零落雨打萍的纷乱声音,纷纷传入到众人耳中。澄澈湖面之上,碧波绿水被一轮红日,给映得光彩陆离。 四人沉默不语,许久,那白衣老者一展脸上紧绷面容,豁然望向顾守真,坚定说道,“老朽虽痴长你数千岁,但是自百年以前,初次会晤便视你为今世至交。既然,你心意已定,老朽也不好多说什么。我虽然不敢妄言什么,但是,只要有我星辰宫一日存世,这个天道无论如何变成什么样,我答应你的,就永远不会失信。” 顾守真慨然一笑,朗声道,“有苏兄一言,便是顾某永不得轮回,又有何怕?天道众生,我辈修行而来,为得又岂是一己得失。顾某在此,先替天下苍生,谢过苏先生。”他一语说罢,长躬不起,竟是行了个俗世之中的大礼。 那白衣老者也不阻止,任由顾守真行罢大礼,缓缓起身。许久,顾守真又淡淡说道,“顾某虽然近日来一直不停卜算测度,但却一直不能推算出极西之地,最后一处应兆所应何物。不知苏兄,可曾窥探一二?” 那白衣老者闻听此言,却是长叹一声,说道,“苏三旬月之前也曾用星辰之源探查过。只是那处地界所在,本是魔教诸派云集之地,再加上传说中最后一代魔神所陨落之地,也在那处附近。因此,就是星辰之力竟是也不能探查而过。不过,苏三却隐隐探到一件物事,而且那物事被一层极为神秘的灵力之源覆盖。” “这旬月之内,我遍察各种典籍,却是隐约从上古典籍之中觅得一丝线索,若是我所料不差,应是与这四个字有关。”他边说,便用手指在桌面之上,淡淡写下了四个字。顾守真目光随之望去,却是不禁面色微变,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再不言语。 那白衣老者目光有意无意望向顾守真,许久才又说道,“顾兄早有决断,老朽便不再妄言。极西之地一行,老朽虽帮不上什么忙,这地极玄铁既然老朽来了,便不妨助顾兄一臂之力吧。” 顾守真闻听此言,脸上神色才慢慢恢复如初,笑道,“顾某真有此意,这地极玄铁乃是极具地煞之气之物。待它入世之前,也唯有苏兄能镇压其上无穷煞气。他日,若是真如苏兄所言,这地极玄铁或许也能有些用处。” 三日之后,东海之地,本是平静无澜的海面之上,突然起了一个方圆数百丈的漩涡,附近岛屿也是震动不已,如此持续数日方止。 又数日之后,极西之地,一团天火从天而降,燃烧数日方散。又数日,极西边疆之地,却是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正魔两派的争斗。天下玄门正道领袖玄元门,在那一役中,却是损失颇重。 又过数年,天下灾变频发,神州之内频现异象,加上饥荒战乱,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虽又经数年,当朝天子励精图治,天下渐定,但是却也不复往日那般太平景象。 这个故事,便这般开始了。 ----------------------------------------------------------华丽分割线前章通玄山坐落在中洲腹地,其高千仞,直上云霄。周围云雾弥漫,花草繁茂,倒颇有一股仙家气度。 千百年前,蜀中剑仙一派,有被逐出门墙者,来到此地,见这通玄山灵气充沛,索性落于此处,开宗立派,有感于前半生种种,将自己的宗派命名为“玄元”,取其“玄者渺渺,万法归元”之意。 自此之后,倒也相安无事,偶有人上山挑衅者,玄元一派总是将山门后移,数十年后,这玄元门墙已然移到这通玄山千仞之顶。 说也奇怪,自玄元门墙移到通玄山顶后,不只是因了这通玄山山顶确实是灵气通天,还是仙帝眷顾,这玄元门中,竟然有九人,因修炼本门“玄元道法”,修为大进,更令人诧异,这九人在山顶一处山洞闭关十年后,竟似一窥天道,有两人甚至达到太清混沌后期境界。 这九人出关后,前代掌门突然仙逝,原本以为这掌门之争必然会有一番风波。不料,九人都以“生性愚钝,恐不能理凡俗之事”为由,竞相推辞掌门之职,到最后,还是以九人共同推举和他们一起入门修炼的一个叫做‘清虚’的人做了掌门结束这场风波。 这清虚做了掌门之后,竟也显现出他做弟子时所没发挥的能力来。他先将这九人之中的五人分别派往这通玄山的五座名为,“翠青”,“远山”,“碧空”,“观云”,“净水”的山峰,允许他们自己挑选可教化之才,加以培养,以此来充实门墙。另外三人,驻守通玄山主峰,帮主掌门打理门中一切事物。余下一人,成立一个神秘组织,名为“断刺”,专责情报之事。只是这个组织历来隐秘,就是门派掌门也无权过问。 自此,玄元一门,几百年间,横扫中洲腹地几乎大大小小的魔门,隐隐之间,已有中洲正道领袖之势。附近百姓,有感于玄元所做之事乃是“雨露恩泽,匡扶天道”,于是自发在通玄山山腰,修建了一座名为“雨露庙”,自此香火旺盛,来此拜祭者络绎不绝,通玄山更显灵气。 如是数年,中洲平安无事,直到三十年前,仙迹突显,再一次将玄元一派卷入纷争。玄元一门闻听此事,派出其中当年九人之中的三人前去探访。 虽然仙迹中宝物到手,但是途中突遭联手的魔门的袭击,其中一人当场身亡,所身带的一卷天书自此流落天下。其余一人拼死突围,带着宝物之中的一把雷神锤撑到通玄山,但是一身修为所剩不过三成,右臂被法器所伤,竟是残废。另外一人失踪,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一块“三清玉珏”。 之后又遭玄门他派排挤,打压,一时之间,玄元一门竟显颓败之势。之后,虽经本门诸人之力,但其势与当年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故事,就是从玄元一门遭受重创后三十年开始的。 [,,!] ------------ 第二章 妙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已是暮春时节,中州大地之上早已被一片片碧绿色代替。通玄山千刃山巅之上,在如洗碧空之下,一株株桃树却是花开正艳。 透过云霭薄雾,望东方极目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座檐牙高啄,栉次鳞比排列的雄伟殿阁。殿阁之间,不时有紫霞碧光闪过,远远望去,犹如仙境一般。那处所在,却是当今天下玄道之首,玄元一门主脉殿群所在。 通玄山,后山。与前山的热闹景象不同,这里却是寂静得很。那株株花开正艳的桃树之中,此刻却是长身立着一人。这人一身粗布葛衣,面容恬淡平和,正徒手在桃林之间,挖着一个方圆数丈的泥坑。 他周身悬浮着一层淡淡的碧绿色气息,在微风吹拂之下,虽是飘摇不定,却是凝而不散。这分明是,玄元心法修到太清混沌后期的迹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泥坑才堪堪挖好,那人又在一株株桃树之间来回踱步,不时从桃树之上采下几朵花瓣,又从花蕊之间取出残存露珠。不多时,那些花瓣,露珠却是满布于他周身漂浮的碧绿色气息之间。 他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古册,轻轻翻到其中一页。 “酿制此酒须于暮春之初,集晨曦之露,花开七分之桃花花蕊,山泉之水,混以尘藏百年佳酿。三两桃花,三两晨露,三两陈酿,一两山泉,方酿一两。” 这短短一句话,那人却似是看得痴了,只呆呆定着那卷古籍,沉默无语。许久,有微风拂过,那卷古籍被风拂动,悄然合上,露出卷首几个古朴大字。 “醉凡尘顾守真”。 ---------------------------------------------------------------------华丽分割线通玄山以北三十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名唤“归云”。因了这座城镇位于中洲腹地与西域之间通商的官道附近,这座城镇竟也热闹非凡。巨商富贾,达官贵族,甚至修仙之士,在这座城镇中都可见到踪影。 人群聚集的地方,杂乱之事也就更多。这个小镇中,就有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叫做“妙手帮”,取妙手空空之意,以偷盗为生。 不知因为是在背后有人撑腰,还是这个帮派之中的人,技术确实是高超没被人发现,竟少有官府干预,倒也在此地相安无事。 初春,正午,太阳高悬。因为刚过了春节的缘故,这座小镇倒也比往常更加热闹。城中城隍庙因为正在举办庙会,更是城中最热闹的所在。 人群之中,突然挤出一个瘦削的身形,他额头上有着细微的汗珠,此刻正气喘吁吁,显是奔跑过急。他看上去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脸颊修长,颧骨凸起,显是常年挨饿,营养不良。但细细看去,眉目清晰,竟也看上去清秀俊朗。 他身后一个比他喘地更加厉害的人,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喘气道,“小不点,你跑这么快干吗,师傅也真是的,让我们从城东跑到城西,究竟想干吗?”那被称作小不点的人,打掉他放在自己双肩上的手,望向面前这个体形肥胖,面带笑容的人,说道,“你去死啊,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叫萧原,不叫小不点。” 他说完再也不理会身边的人,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继续向前跑去,跑过数步后,突然回头对待在原地不动的那个胖子,说道,“快走啦,你也不想被师傅骂吧。” 那胖子也不再多话,大口喘了几口,跟了上去。一炷香后,两人终于在城隍庙的一处僻静的小巷子的巷口停住了脚步。两人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从巷子里面传去一个浑厚的声音,“贼头贼脑的望什么望,还不快进来。” 两人望了望巷子,再也没有犹豫,闪入这道僻静的小巷子。那胖子刚站定,就笑嘻嘻地对着眼前的人说道,“师傅,你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 那中年男子,竟也一愣,问道,“什么事?” “那个你刚才骂我们贼头贼脑,可是你忘了,我们本来就是贼啊。” 那中年男子一愣,一手打在他的肩膀上,骂道,“我怎么教出你这蠢货来,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我们是劫富济贫。” 他身后突然闪出一个身影,竟是一个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她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素衣绿裙,竟是出奇地脱俗出尘。 她先向那个胖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活该你挨打。” 然后将双手在胸前叉起,来回踱着步子,学着那中年人的口气,说道,“你啊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这些劫富济贫,济世天下,慈悲为怀的侠客,又岂是一般的盗贼所能相比。其实,是不是贼,不在于你干了什么,而是你心中是不是有贼的这个标签。” 她说完,学着刚才那中年人的动作,在那胖子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掌,故作老成地问道,“你懂了吗?”那胖子望向身后的人,叫道,“小不点,你看,紫兰这臭丫头又欺负我。” 萧原用力拍向他的另一侧肩膀,不顾他呲牙裂嘴,冷冷道,“她又没欺负我,管我什么事。”他不再理会相互打闹地两人,望向眼前的中年人,问道,“师傅,你这次带我们三个出来,究竟想干什么啊?” 那中年男子,看着眼前最为瘦小的萧原,眼中满是赞赏,笑道,“你们三人虽然加入我‘妙手帮’也有一段时日啦,但是我也没好好给你们上过一堂课。今日庙会,人也很多,今天我就给你们上次课。” 三人随那中年男子来到巷口,那中年男子指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说道,“我妙手一派,行走江湖,无非靠的就是,‘察’,‘妙’,‘灵’,‘恒’,‘变’五个字。 他突然将身后躲着一直在扮鬼脸的紫兰,拉到自己面前,说道,“紫兰,你就给他们解释一下。” 紫兰走到萧原两人面前,用手指着两人,说道,“你们看好啦,本大小姐可是只教一遍啊。”说完转身向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去,回头看到两人还呆在原地,笑骂道,“愣在原地干吗,还不赶紧跟上来。” 胖子对着萧原苦笑了一下,跟了上去。紫兰突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身形健硕,衣冠华丽的人,说道,“我们妙手帮,行走江湖,首要的便是一个‘察’字。我们观察对象,并不仅仅只是凭外表去判断。你看那人虽然,身形健硕,一脸横肉,但是他脚步趔趄,显是饮酒之后。这样的人便是我的目标了。” 她不等两人提问,向前走去,如此行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回头看见两人显然不耐烦的样子,说道,“那,我们这一行,还要记住的便是‘恒’字啦。我们一旦选定目标,便紧追其后,遇到好的时机再动手。” 萧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人显然是因为走了很多路的缘故,加上饮酒过量,出了很多的汗,正在脱下上衣。紫兰再不犹豫,脚步轻灵地走到那人附近,在那人脱衣服的刹那,右手迅速伸向那人的腰间,转瞬之间,又回到两人的面前。 她将手上的一个锦袋扔起然后又接住,面带得意之色,对两人说道,“看见没,这其中最关键的一招便是,‘妙’字啦。技术高超,也不是你们这些新手所能体会的到的。好啦,以后,你们两个多跟我学着点吧。” 她不顾胖子对她吐着舌头,对她做鬼脸,继续说道,“你看我刚才脚步是不是犹如仙子下凡,轻灵出尘,那就是‘灵’字啦。”胖子轻声对萧原说道,“还仙子啦,明明是个女贼嘛。” 紫兰突然望向胖子,说道,“你刚才说什么?”那胖子忙掩饰道,“我是说,你是仙子,出尘脱俗,我们甚是敬仰。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还差一个字,没解说啊。” 萧原在旁,一直细心查看,他自幼无父无母,习惯独来独往,少言寡语,只不过也是自从到了这‘妙手帮’以后,性格才算稍微有点开朗。他对胖子笑了笑,说道,“是‘变’字。”胖子附和道,“对啊,是‘变’字,请问仙子,这怎么解释? 紫兰望了望身后,突然摆腿就跑,萧原望向人群,见那锦衣男子,突然向他们这边追过来,边跑边喊道,“臭丫头,你给我站住。”紫兰转头对着待在原地的两人,叫道,“这就是‘变’啦,你们傻啊,快点跑啦。”萧原再不管其他,转身便跑。 ‘归云城’城西,这西坊乃是归云城的民居区。西城东南角有座破落的旧时巨贾的府邸,因为前朝动荡搬去了其他地方,这座府邸于是就闲了下了,‘妙手帮’成立后,就将这座府邸做了所谓的‘总舵’。这座府邸虽然破败了一大段时间,但是经过众人修葺后,竟也显得豁亮畅达。‘妙手帮’众人也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此刻正是午时,这府邸因为大家都在休息的缘故,显得特别安静。府邸前院的一处石桌前,一个身形瘦削的小男孩,正捧一本古书,仔细研读。看他双眉紧蹙,显是其中有诸多疑难之处不是很懂。 透过树梢的阳光,洒在他瘦长的脸颊上,更显他的稚嫩。他反复诵读,终是不解,突然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他绕过几道巷口,走向一个摆在一株老柳树下的卦摊。那柳树枝叶繁茂,主干足有怀抱之粗,从下望去足有数丈之高。 那卦摊之后,坐着一个老者,面色苍白,偶见血红之色,象是常年忍受某种剧痛,他双眸浑浊,脸颊之上隐隐有风霜之色,加上他身上的粗布葛衫,更显苍老。只是,卦摊之旁。立着一道旧幡,上述“神算子”三字,那三个字,遒劲有力,龙蛇风舞,竟颇有一股气势。 少年本想径自走上前去,但见那老者额头之上,此刻竟隐隐现出汗珠,显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少年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了一声,转而走向旁边的一家药店。 片刻之后,那少年提着一包药,从药店之中走出,径直走向卦摊。他先将那包药放在卦摊之上,转而走向那老者身后,双手轻轻捶向那老者后背,手法竟是娴熟至极。 那老者见那卦摊之上的药,先是一愣,之后脸上突显会意的笑容。自从五年之前,老者将少年从一场大火之中救出来。五年之中,这老者也逐渐了解这少年的性格,知他素来冷淡,对人对事分得极是清楚。就连向老者习字之事,也要以每月结账为条件才答应,老者迫于无奈,倒也答应了他。 今日,这少年竟然主动拿药给他,他虽然吃惊,不过也知道,这少年外冷内热的性格终究是稍有改善。他心下不仅吃惊,“这妙手帮到底有何玄妙所在,竟也有这般能耐?”只是嘴上却说道,“小原,你也素知我这疼痛之病不是一日两日之事啦。平日也不打紧,只是这几日天气阴沉,才觉得有些忍受不住。” 那背后少年并不言语,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显是对他极为不满。那老者也并不辩解,如此沉、沉默了一段时间,萧原突然说道,“这《周易》一书,我每每读来竟是觉得苦涩艰深,竟也第一次有了放弃的念头,你说这是为什么?” 那老者盯着卦摊上的那本《周易》若有所思道,“命理一说,本属天道。仙机难窥,何况是惶惶天道。我辈之人不过是假借古人之言,赖以求生。如今道教盛行,这本书你拿去看吧,虽然其中也有诸多艰深之处,但是大道一途,本就多磨难,你细细研读,想来收获也定不会少。” 那老者说完,从卦摊诸多书籍之中找出一本书,萧原望去,虽然那本书破旧不堪,但是书面上那三个字却是清晰如新,赫然是【道德经】三字。萧原也不推辞,接过那本书,塞进了怀里。 那老者突然又说道,“小原,你我相识五年,你我之间虽相差数十岁,但是倒像朋友多一点。我知你素来不喜人说教,但是想有些道理你还是要明白的。” “这个世上,本就诸多纷争,有诸多不平之处。你生性冷淡,不愿管他人之事,也不愿受人恩惠。但是,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为人处事,还是要记住这‘坦然而行,依附本心’才是。 老者见萧原这次竟是出奇地没有反驳,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笑道,“这五年,我受你影响,这不喜受别人恩惠的脾性倒也见长。这块玉佩,就当做今天的药钱吧。” 萧原向那老者手上望去,原来是一块色泽暗淡的玉佩,显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石所制,他点了点头,将那块玉佩接了过来,淡淡道,“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老者点了点头,萧原转身而去。那老者看着萧原渐渐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天道难窥啊,天道难窥,也不知我这样做是对是错。”一时之间,脸上尽是茫然凄楚之色。 [,,!] ------------ 第三章 奇人 月色如水,繁星点点。 “妙手帮”众人早已睡下,萧原一个人静坐于庭院之中的一处石凳之上,举头望着浩瀚夜空,双眉紧皱,似是若有所思。 自数日前,从那卦摊老者手中,得到那块玉佩,萧原这几日却是心绪不宁。每每夜间熟睡之时,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内心深处却是豁然会出现一团光亮,与那玉佩之上所散发的黯淡色泽光芒,遥遥呼应。 但是,这种感觉却只出现在昏昏欲睡之时,只要萧原甫一睁眼,那种奇妙的感觉便消失地无影无踪。枕畔那块玉佩,依旧是那般色泽,光彩全无,几于路边顽石无异。 被这种玄妙感觉纠缠几日,萧原却越发觉得心绪烦躁,每每夜不能眠。今日,这种感觉却是愈发强烈,直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索性推枕而起,于这院中静坐沉思。 萧原呆呆望着那夜空之上的繁星点点,只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那九天之外的景象,似乎什么时候自己也曾看过。这般想着,竟是一时看得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淡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这么晚还不睡,是有什么心事吗?”萧原愕然回头望去,见背后立着一人,那人身形矮胖,却是大手大脚,却正是这“妙手帮”的帮主。 萧原微微一愣,这才起身说道,“帮主”。帮主摆了摆手,淡淡望了萧原一眼,目光瞥过他手中那玉佩之时,却也是微微一震,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初。那帮主也知萧原清冷古怪的性子,见萧原并不回话,也不再多问,也便像萧原那般,托腮静默望着那苍茫夜空。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不语,许久,帮主才开口说道,“你别看我如今身形这般,想当年,我也是在江湖中纵横一时的人物。你去江湖上打听打听,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玉面小白龙”的名声。” 帮主丝毫不顾萧原愕然吃惊神情,继续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说道,“我‘妙手帮’绝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尤其这身法一技,最重身随意动,今日见你有些许烦躁,本帮主便教你这其中精妙所在吧。” 他说到这‘妙手帮’绝技,却是神采焕发,像是一个屠夫在闹市之中炫耀自己的刀技般。萧原无奈之间,却见那帮主长身而起,衣袖一摆,就那般在庭院之中闲庭信步似得慢慢踱步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身法,分明像是一个屠夫,绕着一头待宰的猪,细细观察那头猪,研究从何处下刀,什么时候下刀般。”萧原心中无奈想道。 也不知这般闲庭信步了多久,萧原只觉自己瞌睡又起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眼花缭乱之间,只见那帮主身形越转越快,到了最后竟是不能看清其身影。又过许久,那身影却是渐渐慢了下来,但是那般行走间,却是举足之间皆是无上气势,竟似是连半点烟火之气都没带得。 萧原方待要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时,却见那帮主缓缓踱步到自己身前,微微笑道,“我‘妙手’一帮的兴旺,本帮主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奥。这无上身法,你要勤加练习,本帮主我就先睡去了。” 说罢,大摇大摆地隐于夜色之中,又哪里有方才那般灵动无上的气势和步伐,只留碎了一地节操的萧原呆立在当场。 如是,又过数载。 --------------------------------------------------------------------------------‘归云’城以北五里,有座海拔不算很高的山峰,因为毗邻灵山‘通玄山’,当地人为了蘸一下灵气,便将这座山命名为‘小通玄’。 这‘小通玄’不知是否真的沾了仙气的缘故,周围竟也是花草繁茂,青山绿水,加上山脚下又有旧时的几处古迹,倒成了这‘归云’城方圆数百里之内算得上有名的胜地。只是山腰之上,道路崎岖,怪石嶙峋,而且山顶之上,除了一大片青翠的竹林外,也别无他物,所以也就鲜有人至。 萧原自幼就生活在‘归云’城,幼时每有烦心之事,便尽力攀到山顶,对着茫茫林海大声呼喊,倒也能起到纾解心绪的功用。只是,自打他加入‘妙手帮’后,整日和帮中一些同龄的孩子混迹在一起,再加上那紫兰古灵精怪,整天跟在他身后捉弄他。他虽然素不喜与人打闹,但不知不觉间,脾气竟见温和,烦恼忧愁之事也越来越少,这‘小通玄’自然也是许久未至。 数载之前,师傅带他们在城东教习他们所谓的‘妙手帮’绝技,之后,紫兰整日在他面前卖弄‘轻灵’技巧。 再加上那夜,帮主虽在他面前展示了奇妙步伐,但是却没有告诉他任何诀窍和方法。日后萧原虽百般询问,帮主总是打个哈哈,以一句“怕是你那夜梦游了,本帮主如此身材,又怎能做那般大煞风景,与我这身份不付的滑稽事情”敷衍而过。 萧原无奈,只好每日苦思那夜帮主身法,虽是没有丝毫进展,但是他心绪烦躁情绪倒是愈发平定下来。这几日,紫兰又在他面前呱噪,说“什么朽木不可雕,几年过去了,竟是连她身法万分之一都不曾学到”。他虽然不想与人争锋,但是年少气性,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争强好胜。 他苦想几日,倒也想出来一个能锻炼身体轻灵的法子,将重物附在双腿之上,每日从山底攀到山顶。 他抬头望了望这座山峰,当下紧了紧衣带,奋力向上攀去。如此半个时辰,他已是满头大汗,这路程却也只不过是刚刚过了一般而已。他拭去脸上汗水,看着周围人迹越来越少,再不停留,继续向上攀去。 这次,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他才攀到峰顶,已是精疲力竭。一阵清风吹过,萧原顿觉心情舒畅。他望着茫茫林海,似是想起幼时之事,忍不住对着那片竹林高声呼喊了起来,声音在碧海云天之间来回飘荡,竟是久久不能消散。 “大好时光,正是入睡时,你喊什么喊,扰了我的清梦,你拿什么还我?” 那声音虽是低沉,竟压过萧原的喊声,象是停滞在这碧空之中的一朵白云,任你如何,竟是不会消散。萧原心下错愕,向四周望去,只见这山顶之上除去这茫茫林海,就只有碧空白云,除却自己之外,哪里还有人影。 正在他错愕间,那道声音突然又从那片竹林之中响起,“找什么找,你找到我又如何?”萧原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在那片竹林中的一颗竹子上,一个身穿墨绿道袍的男子正仰面躺在那竹子的树梢上。那树梢不过手指粗细,那人却躺在上面,随着树梢上下晃动,但丝毫不见有落下来的趋势。 萧原望向那人,虽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是隐隐觉得此人周围竟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气,挥之不去。萧原对着那人说道,“这里又不是你家所开,我在此处游玩,又关你何事?倒是你,躺在这树梢上面,装什么高人?” 那人显然一愣,树梢竟然抖动地更加厉害。他突然从树梢上面站起,从背后拿出一样物事,萧原望去竟是一个紫红色的葫芦。 萧原不再理会那人,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突然觉得脸颊之上生疼,象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他顺手摸去,满脸竟是湿漉漉的水珠,闻上去竟有一股呛鼻的味道。 他心下大惊,却突然听到一阵大笑,转头望去,那道士正在面带笑容望向他,不过那笑容之中满是奚落嘲讽之意。萧原大怒,说道,“你想干嘛?”那人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笑道,“你小小年纪,竟然不知道该尊重长者。如此心高气傲,我只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 萧原自小独来独往,最不喜受人管教,如今这道士第一次相见,就如此奚落于他,他顿时大怒道,你给我下来。”那道士又拿起身边的葫芦,喝了一口,笑道,“你给我上来啊。” 萧原大步走向那颗竹子,用尽全力,踹向那根竹子的主根。那根竹子在巨力之下来回摇动,那人也随着竹子来回摇动,但是丝毫不见落下来的趋势。萧原见那人脸上得意之色更盛,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割向那竹子。 如此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正当那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萧原一脚踹向那根竹子的缺口之处。‘咔嚓’一声,那根竹子,竟应声而倒。那人脸上露出错愕神色,想不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毅力。只是,那道士却并不惊慌,低低喝了一声,那根竹子竟然就这样横空立在了半空中。 那道士脚下迅速移动,转瞬之间从树梢,移到了横放着的主干之上。他正想说话,却突然盯着北方的那片天空,脸上神色一肃,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 萧原随着那人望去的方向,只见北方空中本是停滞的一朵白云,竟然急剧地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飘了过来。 那道士再不迟疑,脚下一动,身形随着脚下的竹子落到了场中的一块宽阔的地方。他刚刚立定,右手向着萧原一挥,萧原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他脚下升起,直稳稳地把他送到一个比较僻远的地方。 萧原刚刚落地,就见自己刚才所站立的那片竹林中的无数翠竹,竟然齐腰折断,横空向那道士飞来。那道士道袍突然无风自动,整个身躯向后移动了数丈。他身躯刚动,数十根竹子竟斜插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然更多的竹子却是像有人指挥般,前端竟然直立起来,遥遥对着那道士,上下晃动,竟是在像挑战般。那道士却不管这些,取下背上葫芦,低低地喝了一声,“长”。那葫芦竟然瞬间变大了数十倍,他一跃而上,那葫芦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向半空飘去。 就在那葫芦飘到半空之时,那无数根竹子突然从四面八方,一起飞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那葫芦竟然又往上拔高了一尺。与此同时,无数竹子在那葫芦下方,竟然织成了一道竹网。 那道士避过这番攻击,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放松的神色。果然,那道竹网突然从中间断裂开来,无数竹子落望地面的同时,地面之中突然有无数巨石破地而出,向上飞来。 那道士小声骂了一句,整个身体从葫芦之上翻了下来,脚尖一挑葫芦,将葫芦挑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反手拍了拍,显是爱惜至极。 就在此刻,那无数锋利石块,已然到了他的面前。他突然大声一喝,原本平静的空中竟突然起了一阵狂风,风中隐隐有雷声,竟象是从九天之上引下的天雷。 他右手食指一指,那狂风突然之间又是电闪雷鸣,直接击向那数块锋利岩石。那些岩石本是极其锋利,在这阵狂风面前,竟然转瞬之间被击中,化为齑粉。 不等那道士稍有喘气的时机,无数火球竟然从那道士上方直接落了下来。看那架势,象是非要把那道士烧成烤猪才罢休。那道士又是一个翻身,变成正面面对着那无数火球,他突然张嘴一吸,背后葫芦中一道水柱被他吸入口中。 他见那火球越来越近,突然张口就喷。这葫芦中的酒本就不是凡品,此刻,再加上他已经用上法力,足可断金裂石,何况是扑灭这些看上去并不怎是熊熊的火焰。 那道酒柱在那些火球面前,结成一道水墙。那些火球果然在火球面前一滞,来势放缓。正在那道士得意之极,那无数火球突然间火焰大盛,竟把一道酒筑成的水墙烧了个干干净净,又往下飞来。 那道士脸色大变,半空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接着,就听到“这‘嗜酒’烈焰是我新近从炽烈老道的丹炉里偷来,稍加修炼而成,今日是初现,你嗜酒如命,也算是你的幸运啦。” 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婉转柔美,竟象是从九霄之上传下来的渺渺仙音。 那道士对着半空之中骂了一句,“幸运你个头啊,你怎么不早去投胎?”说完就飘落在地,那无数火球本是在那女子发话之际停在了半空,此刻听到那道士的话,突然象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般,火焰竟然又旺盛了一倍。 那无数火球又飞了过来,不过此时,那些火球象是在追那道士背后的葫芦,倒像极了嗜酒如命的人,闻到陈年佳酿的味道的样子。 那道士大声惨叫了一声,竟然绕着山顶跑了起来。一时之间,漫山遍野都是那道士的惨叫声。 碧空白云,竹林清风,火球追逐着那道士,萧原看着那场内的景象,突然想起刚才那道士在树梢之上怡然自得的神色,不仅哑然失笑。 半空之中,那朵本是激剧飘动的白云此刻却是停了下来,象是望着场中的景象,萧原隐隐觉得那上面似有阵阵笑声传来。 正在错愕间,一道身影从上面飘了下来,直落到他的面前。 [,,!] ------------ 第四章 法宝(上) 数日之前。 东海某处,有一妙地,群山环绕,鸟兽绝迹。 群山之间,却有一天然湖泊,澄净如镜。其中水气蒸腾,水流潺潺,却是一得天独厚的温泉之处。 从氤氲蒸腾的雾气之间,一前一后走出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蹑足而行,不时环顾四周,显是颇为小心翼翼。突然,走在身后的一道纤细身影,一掌拍在前面那道身影右肩之上。 前面那道身影猛然惊起,环顾四周之后,见并无异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怒视身后那道身影。 身后那道身影却是对那如刀斧般射来的目光无动于衷,轻轻拂了拂身上衣襟,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入自己宗门,干嘛还要像做贼一般?” 身前那道身影给了她一个白眼,并不多话,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身后那道身影重重哼了一声,见那人并不搭理自己,无奈之下,只好也继续向前行去。 又如此这般行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却是来到一处极为阴暗的地所在。这地却是一路曲折向下,也不知通往何处。 这地之中却是透着一股极为凝重的阴冷气息,方才还氤氲蒸腾的热气,到了这里却似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给阻挡住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显是对此处颇为熟悉,绕着地中林立密布的钟石左转右转,几经周折之后,才缓缓放慢了脚步,最终在一处绝壁之前停了下来。 他先是对着那万丈绝壁之下望了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从绝壁边缘,轻轻拉出几道纤细的丝线,这般拉扯了大约数刻钟的时间,那纤细丝线才被缓缓拉了上来,露出丝线末端的几个金色圆环。 那纤细身影对着着那几个金色圆环盯了许久,然后又望了望那万丈绝壁之下,许久才恍然喊道,“好你个道宣,你竟然能想出这般方法,你真是想法宝想疯癫了。” 那被称作道宣的身影,丝毫不理会这纤细身影的话语,将那数个金环收入怀中,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衣袖一震,转身就走。 那纤细身影望了望那万丈绝壁,隐约可见云气雾霭翻转之间,一块黝黑巨铁,散发着摄人的冰冷气息,矗立在这万丈之深的深渊之中。她只觉全身一冷,心中一颤,再不犹豫,转身紧随那道宣离去。 --------------------------------------------------------------------------------萧原向面前的人望去,只见那人素颜素衣,但却是容颜极美,如出水芙蓉,山谷幽兰般秀丽。那女子见萧原向她望来,竟是粲然一笑,萧原隐隐觉得竟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狐媚之气。 场中的形势此刻却又是一变,只见本是在满山奔跑,狼狈至极的道士,此刻却突然停住脚步,面向那无数火球。他眼中突然红光大盛,不知是被那火光所映还是那道士愤怒之极所致,只是那些火光在那道士直视下,竟突然停止不前,上下晃动,倒像极了人在恐惧颤抖般。 那道士看着眼前的这些火球,竟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回在这些火球面前踱着步,小声絮叨着什么,竟象是在说教般。 场外那容颜绝色的女子,见到这景象,竟然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倒忘了是谁吧你们从那丹炉之中解救出来,此刻倒忘了老娘,和这酒鬼谈起酒道来了。” 那无数火球闻听此言,又齐齐转向那女子。那道士突然又咳了一声,无数火球又转向那道士。如此反复,这两个世外高人竟然对着无数火球,似是争风吃醋起来。萧原看着这景象,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今日之事真是多怪,他今日笑容的次数怕是胜过往日数月笑容的总和了。 他身旁站立的女子,见萧原脸上露出笑意,竟象是受到奚落般,衣袖一挥,萧原只觉得一股大力拂来,只是这次没有飞往他的脚下。 他只觉得自己如受重击,整个身体向后飞去,如此直往后飞了数十丈,才堪堪停住,眼看整个身躯就要砸向那片竹林时,他怀中突然闪出一道青光,缠绕在他的身躯的周围,托着他缓缓向地面落下。 在将要落到地面时,萧原突然脚下一错,避开了被折断的竹子的主干和几块岩石。那女子‘呀’了一声,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少年能够避开这一击,更令她惊讶的是,这少年在大难之前,竟丝毫没有慌张之色,连落地的环境都观察地如此仔细,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只是,此刻容不得她去多想。只见,那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布袋,那无数火球竟然乖乖的钻了进去。那女子气的咬牙跺脚,突然脸上闪过狡黠的笑容,往前走了一步。 她望着那道士,嘴里突然低声诵道,“之内,四宇之间,万物灵长,以我为媒,去。”她话音刚落,原本还算安静的山顶,突然大噪。 只见四面八方,无数动物竟然汇集过来。一时之间,这个山顶上还算宽阔的场地上,满是飞禽走兽。那些动物竟象是有人指挥般,围着那道士,围成了三层。最里面一层,密密麻麻地竟全部都是蛇,它们高抬着头,露出血盆大口,遥遥对着那道士。中间一层充斥着许多豺狼虎豹等凶猛的动物。最外一层竟是无数飞禽。 那女子突然说了一句,‘去吧’,这三层动物竟然同时发动了攻击。 那层蛇在距那道士一丈之遥处竟全部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方向,无数蛇竟然往后退了退,片刻之间形成一个缺口。 第二层的无数豺狼虎豹从这缺口中飞奔了进去。那道士左支右绌,显然不想伤害这些动物。 突然之间,无数只飞禽,迎面飞来,直飞向那道士的面门。那道士默念法决,面前突然多了一道闪闪发光的光墙。那些飞禽再也无法前进。但是,那女子脸上却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 [,,!] ------------ 第五章 法宝(下) 中土,通玄山以北三十里,有山名小通玄。 正是初夏时节,小通玄山巅之上,却也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片竹林在微风吹拂之下,瑟瑟作响,一眼望去,满目青翠,心旷神怡。 但在竹林另外一侧,却是满目狼藉,碎石残竹杂七竖八地铺满一地,显然是方才,这处经过了一场颇为激烈的争斗。 在那碎石残竹边缘,如洗碧空之间,却有数十只形状怪异的鸟,不住盘旋。在碧空之下,却是立着三人。其中一人,身着白衣,如泄长发随意搭在,若削双肩之上,顾盼回眸之间,那绝色容颜之上,却是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狐媚之气。 她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长身立着一个身穿墨绿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此刻却是颇为狼狈,身形急转之间,却始终避不开那数十只飞禽的攻击。只是他眼中笑意盎然,也不知是未尽全力,还是自得其中。 突然,那道士脚下一绊,身形一晃,大叫‘不好’,反手去摸背上的葫芦时,早已不见。再往前看去,只见数只形状怪异的鸟,已经叼着那葫芦飞到了那女子肩膀上。 这番动物的攻击,竟是防守在先,诱敌在后,其目的却是夺取自己的葫芦。那道士一时间,满脸颓败之色。 那些飞禽走兽,见葫芦已然得手,也不再纠缠,一时之间退得一干二净。 那女子似是还不甘休,竟然拔开那葫芦上的木塞,右手食指一点,无数酒水从葫芦之中飞了出来。她淡然一笑,右手在半空中画了几笔,那无数酒柱竟然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一根宽约三尺长约一丈的水棍。她右手虚握那根水棍,那根水棍竟是被灼烧般,响起了滚沸之声。 从棍顶开始,那水珠竟然颜色泛黄,转瞬之间变成了赤金之色。片刻过后,那原本酒水做的棍棒,赫然变成了一根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棍子。那女子不顾场中道士的惨叫,一棍砸向那道士,‘轰隆’一声,那根棍子砸向地面,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那女子见此情景,似是非常满意,拍了拍双手,竟席地而坐,同时对着萧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萧原少年心性,本是对她刚才举动不满至极,但此时见她举手投足之间,竟全部都是无上道法,刚才挥向自己那一击,想必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受鱼池之殃,当下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他望向场中,透过那浓浓尘埃,依稀看到那道墨绿身影,正在抱着那根现在不不知水做的还是金熔炼的棍子,泪流满面,显是伤心到极致。 那女子倒是一脸淡定,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萧原,突然伸手向萧原的怀中伸去。萧原吓了一跳,往后一跳,那女子动作竟是迅捷无比,还不等萧原再有所反应,她手已然伸入萧原的怀里,片刻之后,又缩了回来。 萧原望向那女子,那女子正在盯着手中的一样东西仔细看着,萧原细细看去,正是前几日那卦摊老者送给他的那块玉佩。那块玉佩色泽暗淡,毫无奇异之处,那女子眼中却全是讶异神色,不知道她从那玉佩中看出了什么。 此刻场中那道士,似乎是哭累了,竟抱着那根棍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女子,双眼血红,显是愤怒至极。 那女子似是料到他过来般,似是在自言自语道,“这个月,好像斋主酒窖里面的佳酿又少了很多啊,不知道斋主知道了怎么办?” 那道士本是气势如虹,一往无前向那女子走来,听到这句话,竟然脚下趔趄,差点将手中的棍子扔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泄了气般在那女子身侧坐了下来。他见那女子正在把玩着一块玉佩,不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失声道,“什么,这难道是……” 那女子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当下点了点头,说道,“嗯,若我所料不差,此物当是那件失落许久的东西。只是,我用灵力遍察其全身,竟没有发现丝毫灵力。若不是刚才那少年被我拂落时,周身发出一道灵力纯净的青光,我竟然不会知道此物在那少年身上。” 那道士望了望身后的少年,若有所思,许久才缓缓道,“天下机缘本就渺不可测,这少年想必和师叔有不可知的关系。” 他转头见那女子还在把玩那玉佩,显是爱惜至极,不仅讽刺道,“苏宛,你这活了几千年的老狐狸,不会也去抢那小子的东西吧。” 那被叫做苏宛的人双目怒视眼前的人,突然右手用力,将那块玉佩用力砸向那根浑身泛着赤金色的棍子。萧原大惊失色,本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 那玉佩应声而碎,但是碎片竟然凝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掉落,苏宛眼角含笑,这一刻竟是百媚而生,她突然咬破指尖,那指尖的血滴缓缓流出,飘向半空中凝立的玉佩碎片。 片刻之后,两者竟是融为一体,只见暗绿的玉佩碎片中,那血滴缓缓流动,竟象是有了生命般。她含笑面对着那道士,笑道,“你也不要舍不得啦,这少年既然和你师叔有莫大的关系,我适才观他心性,也是一个心地至善的孩子,你就送他一件礼物吧。” 那道士苦笑道,“我道宣一生最是吝啬,想不到还要送东西给别人,不过也好,这些宝物留着也不知道还能留到什么时候,索性我也做次大方的人。” 他话语刚落,眼中血色如刚才场中一般,那血色双眸对着那破碎玉片凝视而去,那破碎玉片竟渐渐融入那根长棍中,本是泛着赤金色光芒的长棍,片刻之间竟全身变成了绿色。然后他双手疾挥,双手中指之上各一枚金色圆环脱落下来,不住旋转,分别向那根长棍的首尾两端飞去。 道宣待那两枚金色圆环牢牢套在了那长棍之上后,才缓缓吸了一口气,右手一挥,那道碧绿色长棍落到他的手中。 他显然是对此物极为满意,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下,随手递给旁边的萧原。萧原一愣,随即接过那根棍子。 不待他要说话,道宣抢先说道,“这棍妙用无穷,想来你此刻不能体会。日后机缘巧合,你必能神悟。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师叔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但看来师叔早有打算。这样东西也就算作我们两个给你的礼物啦。” 萧原凝视着手中那根长棍,突然心思一动,那根长棍竟然又重新化成一块玉佩,缓缓落入他的手中。他缓缓凝视着那玉佩,只是觉得通体舒畅,有说不出的畅达豁朗之感。 他顿时大喜,知道自己得了一件宝物,自从受过那老者的教导后,他也不对别人的馈赠和恩惠斤斤计较,加上他又是少年心性,此刻只觉得自己甚是幸运,他刚想对那两人道谢,突然觉得身旁两道劲风一闪而过。 待抬起头时,碧空白云,偌大山顶空阔之地,又哪里有人影。 [,,!] ------------ 第六章 云起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 这万仞高峰之上的月色,却是极美的。繁星闪烁间,隐约可见一条条形似丝带的星群纵贯其中,远远望去,浩瀚辽阔至极,当是传说中的那九霄天河。 传说,亘古之时,天地未分,宙宇四合之内本是一片混沌。 先有盘古大神一斧劈开混沌遂为天地,后盘古大神羽化之时,身躯化为天地万物,始有三界之分;又数万年,后原始天尊秉三清之气而生,始创仙界。 这原始天尊有徒三人,据说其中一人,天生法相,额间生有一眼,相传就是这九霄银河化就。 只是此人虽天生法相,但一颗道心,却是不循常道。千万年间,却是炼就一颗半魔半仙之心。以致,数万年后,却是引起一场神魔之战,终踪迹杳无。 这却是题外之话。容后再表。 话说,这通玄山山顶主脉殿群,琼楼阁宇之中,虽未燃半只烛火,但是主峰守护仙阵,能聚万千星光,是以这通玄山前山殿群之间,也是光芒耀眼,璀璨夺目。 通玄山主脉,前山与后山之间,却是有一万丈深渊,名为潜龙。那九霄之上的万千星子,到了此处,却犹如惧怕一般,竟是躲入了厚重云层之间。是以,这通玄山后山,方入夜,便陷入万丈黑暗之中。 偶尔能听到风过峡谷的呼啸之声,但更多的却是,寂静,黑暗,停滞。 在这星辰都后继无力的绝渊之间,突然有两道淡淡光芒闪过,透着那淡淡光芒,隐约可见两道浓重如墨的身影,从绝壁之上一跃而起,向另外一侧跃去。 那淡淡光芒,不过持续转息,便刹时散去。那两道浓墨身影,霎时又与黑暗融为一体,再无踪迹可循。 通玄山,后山,在后山极后所在,却有一处禁地,非玄元断刺不得入内。那禁地乃是在一处千万丈绝壁之上而凿就的石。 此刻,石一角,暗灰色石壁之上,一只白烛却是已然燃去十之七八。烛火因烛芯过长,跳动不已,石之中也是时明时暗。 在这烛火之下,此刻却是长身立着一人。这人全身裹在,一袭黑衣之下,周身不见任何灵力气息波动。 他本是闭目养神,突然他耳廓一动,双目豁然睁开,屈指轻弹间,那白烛多余烛蕊,却是悄然断开,倏忽消失。他淡淡望向右手手掌,那过长已断烛蕊,却是摊开在他右掌掌心之中。 他凝视那烛蕊许久,突然淡淡说道,“有何发现?” “通玄山以北三十里,有一归云小城,苏穆师伯这旬日之内,都在那西坊处测卦卜算。”他身后灯火之中,突然涌出两团黑暗,一道沙哑声音,从其中一团轻飘飘传出。 “这数载之内,师兄竟是难得,没有再消失踪迹。可曾在那归云城中,发现有什么特殊现象?” 沉默许久,那其中一团黑暗,又淡淡说道“那小城之中,玄道众人虽说不少,但修为在玉清之上者却是寥寥。至于天地至宝,我们数夜探寻整座城镇,也并无发现。” 这次声音竟是又突然一变,由沙哑变为似金属相交的金铁之声。 “不过,其中有一少年,却是与苏师伯颇为亲近。不但与苏师伯相谈甚欢,苏师伯更是将一块三清玉珏给了那少年。” 那灯火之下的身影,闻听‘三清玉珏‘,却是双肩一震,喃喃自语道,“三清玉珏,若无通灵之体,怎能自行领会我门心法?难道,那少年竟是……” 他身后那两团黑暗,似是并不知晓那他此刻心中所想,话语之声又转为空洞悠长,淡淡说道,“而且,据我们观察,这少年这数日之内,身畔气息间竟是隐隐多了一丝阴冷之气,若是我们所料不差,那阴冷之气,十有是和那件东西有关。” 从这两团黑暗涌入这石灯火之下,不过片刻,这两团黑暗面目不可目睹不说,话语声线竟是瞬间变了数种,但是语气之间,却是无忧无喜,平淡至极。 “嗯,你是说……”他话语至此,却是再不多语。 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透过石壁之上的洞口,向远方漆黑的夜空望去。 许久,他才淡淡说道,“你们且放下其他任务,先暗中跟随那少年。若是那少年遇险”,他话语一顿,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方断然说道,“若是那少年遇险,不能自救,你们可以现身相救。” “你是说为了那个少年,我们两个可以暴露身份?”一直平淡的语调,方听到他那句话,却也是微微一愣,语气中已然带了一丝惊诧。 不过未等那人回话,那两道黑暗却是微微一动,轻俯一下,似是行了一礼,然后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那石壁之上白烛,在那两团黑暗方才所在位置,撒下的斑驳光影。 中土,通玄山以北,归云城。 月色如水,经过了一天劳累的帮中诸人也早已入睡。 萧原心下却是久久不能平静,白天的种种见闻,让他隐隐对大道一途有了新的认识。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又很模糊。那种感觉象是倒影在水中的物体的影子,虽是可以能够看得到,但终究不能亲身体会。 此刻,他坐在院落中的石桌前,望着石桌上的那本【道德经】若有所思。日间,他已翻看过这本书,这本【道德经】除了市面上流行的原本外,最后竟然又附带了一些口诀。 在那些口诀之下,有几个蝇头小字,虽经诸多摩擦,已然模糊不堪。但是他仔细辨认,倒也认出那几个字,乃是【玄元心法】四个字。 他初读这篇口诀本是觉得这口诀所载,竟是比那《周易》一说,更加艰深,有些地方拗口不说,甚至连句读表意,他理解起来都觉得无比艰深。 只是日间在‘小通玄‘山顶,遇到那苏宛和道宣的一战,他心中隐隐觉得似是对这篇道法有了新的理解,所以才在诸人都睡下之后,一个人来重新翻看一遍那篇口诀。 只是,他此刻越是想静下心来,越是觉得心下焦躁,蓦然间竟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隐隐然之间,他只觉,心底一片混沌,万千纷乱碎片,不断从他脑海之中闪过,只搅得他头疼欲裂。 他心中一惊,心神分散之际,那股无名之火,却是陡然又旺了几分,瞬间从他心底,直往心头之上燃去。不多时,他双目之中,已尽是炽热火焰般的光芒。他只觉眼前一黑,似是再有片刻,他就会陷入那无穷无尽,永不超生的黑暗之中。 [,,!] ------------ 第七章 拨云 萧原大惊之下,只觉通体变得冰冷无比,刹那之间,四肢竟是不能移动分毫。正在这时,他脑海之中,突然光芒一闪,那日帮主在这庭院之中,闲庭信步般的步伐在他脑海之中一一映现。那般不带一丝灵力的身法,因他所知有限,在那日看来,也不过吃惊之外自觉一番滑稽之感。 今日这般状态之下,他心头乍起当日映像,却是身形不由一动,绕着那庭院,左行右转,竟是如那日帮主般,闲庭信步起来。若是有人在场,见了萧原这般,摇摇晃晃,脚步极不协调的步伐,也定会如他那日般,有种滑稽之感。 只是,萧原却觉得体内烦躁情绪随着身形转换,却是渐渐归于平静。这般持续刹那,心头那股无名之火却也是渐渐平息了下来。与此同时,他怀中突然传出一丝清凉,那道清凉从胸口之处,转瞬之间就遍布全身,一时之间竟然压过了他心中燃起的那团无名之火。 他虽然不知道这团火燃起来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那股无名之火刚刚燃起之时,他只觉得灵台之间突然一片混沌,象是被蒙上了一层尘埃。此刻那清凉之气,顿时让他觉得灵台为之一明,一股说不出的畅快遍布全身。 其实,萧原不知道,这股无名之火,乃是修习【玄元心法】之人初期所必须经历的过程。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能克服这蒙蔽本心的火焰之人才算真正意义上踏上修道一途,才有可能一窥天道。如若不幸,未经过此关,则有可能走火入魔,就此沦为魔道。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那物事在月光之下,突然青光大盛,依稀可以看得出里面一个血丝在缓缓流动,正是日间那苏宛和道宣炼制而成的玉佩。 他突然忆起白天之事,心下一动,那碧绿玉佩转瞬间竟然变成一页玉简。绿地血字竟是格外显眼。萧原仔细看去,那行行血字不知是玉佩中本就所有,还是日间苏宛精血所化,竟是娟秀异常。 那玉简所载,前半部分竟然和那【玄元心法】心诀一模一样,后半部分却是讲的什么天地灵气,以我为媒的通灵之说。和前半部分显是两种不同的修道之说。 再后面竟是密密麻麻的血字,他一一读去,隐隐觉得是对前面两部分的解说。这玉简所载其实也不过数千字,但是他一一看来,更加混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处才是正道大途。 只是他内心隐隐觉得,这玉简的第二部分所载,和那【道德经】中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隐隐中有股契合之意。只是具体哪些地方相似,他却全然不解。 安静的院落中突然响起一阵声响,萧原随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只小鸟在夜色中向一颗巨大的树木飞去,将要落下时,它双翅突然收缩起来,片刻之后,一阵微风吹过,那只鸟儿竟然借着这微风轻松地落在了那颗巨木的树梢之上。 萧原心下大动,隐隐之间似是把握到了什么,白天见到的苏宛和道宣打斗的场面,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断竹,巨石,天火,酒水,金柱,那些得心应手,随手拈来的五行之力,本就是属于这大自然的。 【融入其中,万法归元】,他脑海中突然显出这八个字。 他灵台之中似是感受到他所思所想,一股清凉之气,从胸口处瞬间绕着全身转了三十六周天。他胸口之中同时燃起一股淡青色的火焰,虽不甚明亮,萧原却真切地感受到它所传来的温暖。 那玉简之上的字,突然跳脱出来,立在半空之中,散落成一圈,萧原心有所动,手指随意指去,那些血字竟然光芒四射,把这个夜空映成血红之色。胸口中的那多火焰似是感受到这些光芒,竟然越燃越旺,如此,大概指到第九个字的时候,那些血字突然散去光芒,重新落回了那页玉简之中。 他心下稍有放松,那页玉简突然就化成一根碧绿色的长棍,落入他的手中,萧原心念一动,手上用力,那道长棍突然青光四射,竟想要掩盖住这皎洁月光。如此一炷香后,萧原突然感到有些许疲劳,那长棍,转瞬间变成一块玉佩,飞回到他的怀中。 归云以东千万里,东海某处,氤氲蒸腾水气之下,却是万丈碧波。 在这万丈碧波之中,却是突兀地悬浮着一块方圆数百丈的巨岩。岩石之上,有一山洞,得妙法而存。直把万丈碧波生成的滔滔水浪,给硬生生挤开了三尺有余。 此刻山洞之中,一片漆黑,唯一角一处石榻之上,有一点金光。金光之侧,隐约可见一个盛装女子,长发轻挽,双目紧闭,似正在冥思。 她双目突然睁开,抬头望向数丈之高的洞顶,双眸精光四射,倒象是要穿透那山洞洞顶上的岩石,直上九霄。 她突然粲然一笑,那笑容中,隐隐看去,竟是含了三分会意,三分赞许,三分期望,另外一分倒象是自嘲。洞口之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向洞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墨绿道袍,背上背着一个葫芦的道士,正向她迎面走来。那人正是道宣。 那女子右手食指一点,洞壁之上一处火烛突然燃了起来。一张面若桃花的绝美面容,映在道宣的眼眸中,正是日间同道宣打斗的苏宛。 她淡淡地说道,“刚才你也有反应?”道宣点了点头,说道,“那少年竟是如此聪慧,想不到一夜之间,就领悟到你注入在那玉简之上的法诀的入门篇,竟然顺利过了筑基期。” 苏宛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低头向着身前淡淡望了一下,她身前三尺之处,却是凭空漂浮着一朵半开芙蕖,芙蕖莲蕊之中,一颗光芒耀眼的金丹浮在一小块青石之上。 那青石却是色彩全无,几被那金丹光芒所湮没。但是她一双俏目,分明只容得下那方小小青石。她面容虽是平静无澜,但是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人妖殊途,这是千百万年来,众生修行都知道的事实。若有人能破界修行,除非……” 她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心神一震,面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竟是再不敢往下想去。“古往今来,以一身通三界修行者,唯一人,那人唤做擎苍。”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突然一丝冰冷气息,从道宣身畔散发出来,直向外蔓延而去。不多时,这本是在依附那温泉而建的石洞,竟是变得阴寒无比。石壁之上,隐约可见,点点寒霜。 道宣俯首望了下自己左右手中指之上,残留的一圈淡淡环印,那环印周围却是浮着一层淡淡的黑色气体,那黑色气体凝而不散,散发出一股阴冷冰寒的气息,想来这洞中方才变化,必是因这丝黑气而生。 道宣只觉心中一沉,那黑色气体趁他心神分散之际,竟是猛然暴涨三寸,向他面颊之上涌来。道宣面色微变,纵是修为高深如他,方才竟是也不禁觉得心中一寒。 他沉默许久,方才抬头向苏宛望去,一双深邃双眸之中此刻却是精光四射,如镶金玉,他周身蓦然如镀金光,那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气,在金光包裹之下方慢慢消去。 他语气沉重地说道,“这金环之上残存气息,不过是那物之上的千千万分之一,煞气竟是如此之重。也不知斋主为何非要让我们把,这金环给那少年?”苏宛沉默不语,只呆呆盯着身前三尺之处那方青石,竟似是看得痴了。 许久苏宛才缓缓收回目光,慨然长叹一声,她面色愈发变得苍白。方才这番神游,竟是耗去了她大半元气。她调息许久,脸色才缓缓恢复如初,突然抬头望向道宣,说道,“那件事,斋主怎么说?” 道宣只是摇头,面上竟全部是愤然和疑惑的神色,苏宛安慰他道,“你放心就是,斋主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食言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何况事情过了数十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查的清的。” 道宣面色放缓,叹息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办起来不易,我也没有想过一夕之间就能查的清楚。只是,我只是隐隐觉得那件事情,似乎并不是就那样罢休。我心下竟然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苏宛面上也是一肃,沉吟道,“你是说,那件事情的主谋,所图还不仅仅只是斩杀你的师父,让你一位师叔残废,一位师叔失踪?可是若如不仅仅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呢?” “我也只不过是猜测,但是有一点,我十分肯定,当年围歼我师父他们的那群人不全是魔教中人。” “什么,你是说……”苏宛大惊之下,脸色大变,如若真是如道宣所说,这背后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图谋,这图谋又指向什么,倒是超出了魔教和正道之间的冲突。 “更加让人难解的是,‘玄元’门虽然失去我师父和两位师叔,但是,以剩余的六位师叔的道法,‘玄元’一门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道宣不知什么时候,拿起背上的葫芦,大口地喝起酒来。 “这些事情现在先不要烦恼了,再说,我们日间所见的少年,既然身怀那【三清玉诀】,想必你师傅早有打算,倒是斋主有没有说我们最近需要做些什么?” 道宣点了点头,说道,“斋主说,那件事情毕竟还不是现在最紧要的,让我们先不要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倒是最近中洲各地,倒有无数魔教教徒霍乱人间,隐隐间魔教竟有复苏的征兆。斋主命我们关注魔教踪迹,看看魔教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们现下去哪?” 道宣望向东方,淡淡道,“长安。” [,,!] ------------ 第八章 尘缘(上) 中州大地,辽阔万里,其中名城数以百计。通玄山以东千万里,有一城池城方百丈,坊市井然,乃是前朝帝都所在之地。 这城池有名曰长安,取得乃是“长治久安”之意。只是朝代兴替,本就如日月星辰,天道变幻般,无常不定。是以,这长安城虽是城池越修越宽,人口也是日渐增多,但是这颜色却已早不是当初的那般颜色。 长安城内城却是皇城所在,内城城墙之上有一城门宽约数丈,名为朱雀。 朱雀门侧,数里开外,紧邻宫殿楼阁,有一玉石砌就碧池,碧池之中芙蕖丛生,在这盛夏时节,却是开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般别有一番风姿。 碧池左近有一雕栏玉砌的亭台,乃是专供这长安城内的达官贵人,休憩赏景之地。 此刻这亭台之中,却是杯馔酒宴俱全,数个衣冠锦绣华丽的人,却是推杯换盏正酣。 此时,一个身穿虎纹锦袍的年轻人,却是踏步而入,向那数个锦衣华袍之人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朗声说道,“天色已晚,再过片刻便是宵禁时刻,还请诸位大人,速回各自府邸休憩。” 他话语方落,一声断喝怒骂却是凭空响彻在这亭台阁楼之中,“你这狗东西,竟敢来管老子的闲事。你个小小万骑校尉,谁给你这天大的胆子。” 那喝骂声方落,只见光影一闪,一脚向着那青年护卫踢来。那青年护卫依旧低头俯视着亭台地面,似是丝毫没注意到那灌满力道的一脚。 待那一脚离他身前只有一尺之时,他眼中光芒一闪,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手掌轻抬,待要猛然斩落下去之时,却听背后响起一道淡淡声音,“郭肃,你先退下。” 那青年护卫应声而退,瞬间急速退到亭台之外,万钧一发之间,闪过了那势在必得的一脚。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却是从容迈入亭台之中,对着那方放下右腿的一人淡淡说道,“武懿宗,你又算什么狗东西,这是我李家江山,干你何事。你要么遵我李家祖宗规则,要么赶紧给我滚回洛阳去。” 他一语说罢,却是扬长而坐,从石桌之上拿起一个空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那其余数人却是心下一惊,赶忙都站起身来,躬身退到一边。心中却是都暗自诽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临淄王,怎会寻到此处来。” 这几人目光又瞥过那立在亭台石阶处的那道矮小身影,顿时心中转了几转。心下这才恍然。 这亭台石阶之前立着的那人,却是当今大周武后的本家嫡侄,现今的神都金吾大将军,武懿宗。 武懿宗见那方才还畅饮正酣的数人,此刻却是一个个躬身立在一旁,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顿觉一口恶气从胸口升起,一张紫黑脸皮也是瞬间涨得半青半紫。 这武懿宗本就相貌丑陋无比,身材短小,此刻这般模样,与那桌前正自饮酒的玉树临风少年,顿时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人,看到此番景象,却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武懿宗更觉恼怒无比,对着那端坐在石凳之上的少年,冷冷说道,“临淄王,你不在你王府府邸绕着奶妈打转,却到这里来干甚。这醉凡尘虽不甚浓烈,但也不是如临淄王这般,还只在吃奶的小孩子所能饮得的。”他这番话却是说得阴险至极,表面上谦恭不已,却实则暗讽那少年,臭未干,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少年闻听武懿宗言语,并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又连干数杯。如此这般,不过盏茶时间,他却是将大半坛子的酒,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武懿宗和其余那几人,顿时变得目瞪口呆,嘴角嗫嚅,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醉凡尘据说是仿仙酒酿制,因此其浓烈酒意,完全不象武懿宗说得那般清淡。反而,其浓烈程度,却是当今人间佳酿之中的最高者。 嗜酒如他,方才数人也不过饮了一坛的十之一二,就已然隐隐有了醉意。 眼前这临淄王不过十几岁小小年纪,而且观他饮酒,分明是初次饮酒,竟是片刻间饮去了大半坛酒。这酒量已不能用海量来形容,这分明已是酒仙。 众人愕然之余,却见那临淄王,却是运掌如刀,又削去一坛醉凡尘的泥封,仰头向喉间灌去,数息之间,竟是又饮去了大半。 那临淄王这时却是终有了一丝醉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右手食指虚指武懿宗,昂然说道,“你不过鸠占鹊巢,又哪里来的资格嚣张。总有一日,这天下还是我李唐的天下。” 他伸指在酒水之中蘸了一下,衣袖一震,瞬间将那满桌佳肴扫落在地,运指如飞,在那石桌之上画了起来。 不过片刻,一条栩栩如生的三尺小龙,却是在那石桌之上绘就完毕。 然后,只见他腰畔一样物事,突然发出青色光芒,直向那石桌之上用酒水画就的三尺小龙绕去,青色光芒闪烁间,那三尺小龙似是活过来般,凝结成形,瞬间升到半空之中,不住盘旋鸣叫,威势着实煞人。 武懿宗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无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三尺青龙,突然他惨叫一声,眼角流出两道血泪来。再不逗留片刻,转身向亭外奔去,那余下数人见状也匆忙跟随溜了出去。 一时之间,亭阁之中,只余那白衣少年一人。那白衣少年长叹一声,手掌又翻,那三尺青龙瞬间又回到石桌桌面之上,缓缓滑动,只凝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李隆基”。 又数十里之外,长安城东,却有一海拔数百丈,绵延数十里的群峰,其中一峰却是应名为骊山。虽崇峻,绵亘,幽异,奇险不如他峰,但是相传乃是当年三皇旧居之所,娲圣出冶之地。因此千百年来,‘帝王多有幸离宫别馆’遂有今日‘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此刻,却是夕阳西下,一抹红霞在夕阳的映照中,如美人薄纱般轻飘飘地洒在这骊山之上。远远望去,松柏满山,一片苍郁之色,实是美不胜收。 在这满山苍柏之间,却是静立着两人。左侧一人一身碧绿道袍,身后挂一紫红葫芦,虽无任何三尺兵器随身,但是周身却是散发出一道道摄人气息,却正是道宣。立在他身旁右侧一人,白衣白裙,眉眼如画,周身虽无半点灵气波动,却在道宣周身威慑气息笼罩之下,依然安然自若。那满山夕阳,美景,却是不能掩其容颜万分之一。却正是苏宛。 两人就这般静立远眺,沉默不言,许久,道宣才收回目光,周身气息也随之一散,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眉紧皱,眉间瞬间多了几分忧愁神色。 许久,苏宛转头,一双俏目凝视道宣,淡淡说道,“这青石之势,果然不容小觑”,她话语一顿,唇角边却是多了一丝自嘲神情,“只是这天道人间之运势,大半要寄在这,对情劫痴迷不悟的人身上。也不知该是喜是忧。看来,当日,斋主找我所说的那番莫名奇妙的话,大半是为了此人……” 她话语未完,道宣却是猛然挥手打断了她,他神情之间似是多了几分恼怒,语气也是一冷,“我绝不会,让这等人,耽你一世修行。”他不待苏宛还要开口,衣袖一震,却是转身就走,那周身方才消散的摄人气息,猛然暴涨三尺,那满山苍柏之上,隐见处处白霜。 苏宛望着那远去的淡淡身影,抬头又望了天际那一抹红霞,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比起这个天道,我终究还是最不重要的”。 数里之外,道宣似是心有感应,他双目之中金光四射,嘴角一动,低低说道,“但是比起这世上其他任何东西来说,只有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 ------------ 第九章 尘缘(上上) 这个世间,一直流传着一个亘古不变的问题,‘人行走世间,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问题只有一个,可问题的答案却是众说纷纭,令人眼花缭乱。如是千百年,倒也没有人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萧原当然也听过这个问题,但他自幼便双亲离散,独来独往,形成了冷淡的性格,对一切事情都显得满不在乎,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问题。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当他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竟也显得茫然无措。 归云城,城北,小通玄。 不知道从哪朝哪代起,发明了‘登高远望’这样的词语,不过面对着碧空白云,茫茫林海,萧原总是觉得内心有股说不出的舒畅通达。这几日,他渐渐领悟那页玉简所载的第二部分的法诀,虽然于【玄元心法】并无帮助,但总算是个好的开始。 他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修道一途,但每每想起年幼时所经历的那场火灾,和那些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想起来的往事,他总觉得人力微薄,既然活着,也总得要做点什么。 他一直也认为自己的命运就一定会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从七岁遭遇的那场火灾开始,双亲离散,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依赖任何人,这五年倒是凭借不知是一股少年心性还是骨子里的东西,一个人坚强地活了下来。 微风拂过,这满目青翠,顿时将萧原脑海里的纷乱的思绪给吹散了。突然,一阵悉索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哀嚎。那声音听起来悲伤至极,象是遭到极大的痛楚。 萧原随着声音寻去,只见在竹林深处,一只通身黑色,只有额头双眉间有一朵呈六芒星的白色的杂毛的小狗,蜷缩在地上,不时发出阵阵哀嚎。 萧原慢慢向它走去,那小狗,见有人走近,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双目中流露出警惕的眼神。它鼻子向萧原所在的方向的空气,嗅了嗅,许久才缓缓低下了头。萧原心下一痛,突然想起自己幼时遭遇火灾,被人救起时的情形。 他慢慢走向那小狗,生平第一次,有了怜悯的情绪。他走到那只小狗的身旁,缓缓蹲了下来,仔细检查起那小狗全身来。最后在那小狗的右后腿上,发现了一个剑锋般的伤口,那伤口倒不是很深,只是伤口周围的血肉呈烧焦状,显然不是被一般凡间兵器所伤。 虽然找到了伤口,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倒是犯了难。他虽然从小到大,受伤次数倒是不少,但是每一次都是任那些伤口自己愈合,包扎伤口却是一次都没有。那小狗突然前爪伸向他的怀中,从中扒出来一块玉佩,然后对着这块玉佩低低地吼了几声。 萧原心下恍然,自打他拥有了这块玉佩,这块玉佩不说能随他心意自行变化,其所散发出的清凉之气也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隐隐然有涤荡秽气净化的作用。他心下想道,‘你还真识货’。 那块玉佩一落地,就围绕着那只小狗,飘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只小狗的右后腿的正上方,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那些光芒洒落在那伤口之上,片刻之间,那伤口竟然愈合如初。然后,自行飞回到萧原的怀中。 他轻轻拍了拍那只躺在地上的小狗,转身正想走,那只小狗竟然一跃而起,直落到他的肩上,然后顺着手臂滑落到他的怀中,抬头望着萧原,双眸之中满是楚楚可怜的神色。萧原大感无奈,双手背往身后,那只小狗眼看就要掉落地下,竟然四只爪子紧紧抓住了萧原身前的衣襟,不肯松开。 萧原望着这‘小通玄’山顶,除却那片竹林,就是一块荒芜的秃地,想来也实在没有安置它的地方。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双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双肩之上,大步向山下走去。那只小狗倒也乖巧,挪了挪身子,蜷缩在了萧原的肩膀上面,缓缓闭上双眼,竟然睡了过去。 萧原摇了摇头,一脸苦笑,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缠上和被人依赖的滋味。(貌似是狗)‘归云’城,‘妙手’帮总舵,紫兰对着立在萧原旁边的狗大作鬼脸,那只狗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懒得理她,竟然从她旁边大摇大摆地走过,翻了翻眼眸,一屁股坐在了她的面前。紫兰倒是第一次受挫,想她在‘妙手’帮,这一系列的鬼脸动作,就是冷漠如萧原有几次也是忍不住笑了笑,想不到这第一次受挫竟然是栽在一条狗身上。而且这狗不是对她的鬼脸没有反应,竟是连看她都懒得看她。 萧原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狗并排坐在一起,紫兰脸上倒是稍有的沮丧感,萧原忍不住笑了出来。紫兰向他瞪了一眼,转到那只狗的对面,象是有什么大的发现般,盯着那条狗的额头看了半天,最后终于乏了,用双手把那只狗提了起来。 那只狗似是极为恼怒有人打扰它睡觉,对着紫兰呲牙裂嘴,双腿用力,从紫兰手中挣脱了出来,一下跳到萧原的怀上,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紫兰恨恨的瞪了那睡去的狗和面露笑意的萧原一眼,大步走出了萧原的房间。 萧原第一次觉得原来,收留这条狗有这样莫大的好处,他望了望窗外的夜色,躺在了床上,嘴里嘟囔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那只狗似是听得懂他话语中的意思,对着他低低吼了一声,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萧原睁开双眼,双眸中竟是灿烂的阳光,这一道道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萧原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淡淡的温暖。他下意识地望向身旁,那只小狗竟然不见了身影。突然院落中传来一阵喧闹声,听那声音显然是紫兰和胖子。 他站起身来,推开房间的门,只见院落之中,胖子坐在石桌前似是在听紫兰说着什么,脸上不时露出笑意,他再往胖子身侧望去,不仅大跌眼镜。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所看无误。他昨日捡回的那条狗,竟然盘腿坐在胖子身旁的一张石凳上,对着紫兰,不时点头。 紫兰似是察觉到萧原向她们这边望来,一时之间,说得更加带劲,萧原望着这唾沫横飞,指手画脚的小女孩,真的很难把当初见到的那个灵秀聪慧,超尘脱俗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萧原无奈地笑了笑,大步向他们走去,坐在了另外一张石凳上。紫兰见萧原竟然主动走了过来,于是说得更加带劲,也不管着场中还存在着一条狗,是否能听得懂她所说。 紫兰所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无非就是平日她的那些古灵精怪和她所谓的心得,只是萧原实在想不明白,昨日还对紫兰漠视的小狗,今天怎么倒像想要讨好她一般。萧原望了望身边的那条小狗,见那狗的目光始终不离紫兰背在身后的左手,一时之间心下好奇,向紫兰左手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顿时让萧原差点气结。 紫兰左手中所拿的竟是一碗米饭和几根肉骨头,那是萧原的早饭,萧原狠狠地向紫兰望去。紫兰倒是不惧这似是能把人给杀死的目光,嘴里说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了,想必某些人还是懂的吧,是吧,小七。”那只狗望着仅在眼前的食物,使劲点了点头,向着紫兰吠了几声。 不等萧原有所反应,紫兰突然高举双手,大声说道,“我宣布,它以后就叫小七,免得萧原不服气整天叫我师姐,你以后也有师弟啦,小六。”说完对着萧原笑了笑,那笑容虽然只挂在她的眉间和嘴角,但萧原倒是第一次觉得这笑容竟比得上,顾盼生辉,灿若星河。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似乎忘记了这十几年间所经历过的黑暗,饥饿,流浪,抛弃,只觉得这笑容比那阳光还要温暖,若如一生一世都活在这样的阳光中,他宁愿不去想那些过往的岁月,宁愿自己也会没心没肺地笑,宁愿也会那样不顾彼此地做一个个鬼脸。 淡淡的阳光下,灿烂的笑容不知不觉地,缠上了三个孩子的嘴角,原来年少竟是如此的满足与善忘。那只唤作小七的狗,早就拖着原本是萧原的碗,躲到角落里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我若是早就遇到你,是不是就会越早地知道答案,越早地知道其实这个世上其实,笑容,阳光,明媚其实比黑暗,冷漠,孤独来得更加容易和温暖”,萧原心中有这么一刹那,闪过这样的想法。 [,,!] ------------ 第十章 尘缘(中) 或许这世间,最容易流逝的就是欢乐的时光。 萧原白天和紫兰混迹在一起,晚上就对着小七,修习领悟到的法诀,如是,不知不觉间,一年竟倏忽而逝。这一年之中,萧原修行虽然没有明显提高,但是却觉得身体轻灵之态竟然见长。不知是因修习法诀还是和紫兰混在一起时间太久的缘故,他脸上的笑容竟然越发见多,心性倒也温和了许多。 这一日,天气晴好,紫兰不知道又看上了那头肥羊,一大早就不见了她的影子。萧原顿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清净,四处寻了寻小七,也没见到它的影子,想必是和紫兰一起出去啦。萧原心下暗叹,这一年来,这小七倒是和紫兰越发熟稔,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紫兰身后,倒忘了谁才是它真正的救命恩人。 他想道,‘难得如此清净,不如去小通玄。’站在‘小通玄’峰顶,萧原望着那片竹林,有说不出的感叹。这一年来,他越修习那篇法诀,越觉得这自然之力真的不可小觑。他每每望着这片竹林,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一年之前,在这山顶,那风尘绝代的苏宛和那坦荡不羁的道宣,此刻又会在哪里斗法,斗嘴。 他正想得出身,突然被一声呼喊声打断,他向山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胖大的人正向他招手呼喊,不是‘胖子’,又是谁。萧原向那胖子走去,片刻之间来到他的面前。 只见‘胖子’气喘吁吁,满脸尽是焦急慌张的神色,看到萧原,大口喘气道,“不好啦,紫兰被人抓走啦。”萧原心下大惊,挺直的身躯一震,然后才恢复如常,问道,“紫兰现在在哪?” “云客来”。胖子喘气道。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先去找紫兰,等会,你去找师傅。”萧原不等胖子把原委说出来,片刻间吩咐完毕,再不犹豫,脚下加速,飞快地向城东赶去。 这“云客来”乃是,‘归云城’最大的一家酒楼,酒楼建在‘归云城’的‘落日河’的下游,楼高三层,是饮酒,赏景的绝佳所在,过往巨商富贾,修道中人无不会光顾此楼,只不过这酒楼乃是‘归云城’一霸所有,所以鲜有人在这酒楼闹事。 萧原脚下生风,疾步向‘云客来’赶去,他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将紫兰抓去,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将紫兰带往‘云客来’。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萧原终于赶到‘云客来’,只见这原本极是热闹的酒楼,今日竟冷清地很。一楼大厅中竟一个人都没有,他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一道雄浑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咦,倒来的不慢,只不过怎么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声音之中满是蔑视之意。 萧原大步向楼上走去,在三楼的大厅中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中间一人,年纪大约在五十岁左右,细眉长脸,满脸风霜之色,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右手之中拿了一把拂尘,远远看去,隐隐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但是,不知怎的,萧原觉得,那人竟象是没有感情一般。 萧原向四周扫去,这余下数人他倒认得,乃是此地的纨绔子弟,其中一个正是这座酒楼主人的儿子,其余几人虽然都坐着,但都望着那坐在中间的老者,面上全是恭敬的神色。在大厅的另一侧,紫兰和小七都被捆着,萧原望着被捆着的两人,心底突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怒火。 那坐在中间的老者,突然向他说道,“你就是这只天犬的主人吗?”他手指指向被捆的小七。 萧原虽然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将小七称作天犬,嘴里却说道,“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天犬,我只知道,我与它心灵相通,有人想要伤害于它,我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从小七和紫兰的身上淡淡地扫过,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它究竟是指小七还是指紫兰,或是两者都是。 那老者似是听出萧原话语中的坚定的语气,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右手中的拂尘向后挥去,那拂尘突然伸长数尺,在紫兰身上扫了几下,紫兰忍不住‘哼’了几声。那老者看都不看萧原,淡淡道,“如何?” 萧原大怒,一拳向那老者击去,那老者右手拂尘轻挥,萧原感到拳头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直往后倒了一丈,才勉力稳住身形。 他受此重击,整个身体竟然觉得沉重起来,一时之间,竟然连双腿都迈不动。他怀中玉佩受此感应,突然飘了出来,发出碧绿色光芒,在他身前半空中凝注,片刻之间化成了一根碧绿色的长棍。 那老者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下错愕,他虽然看出这少年身怀法力,但法力低微,他倒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这根碧绿色的长棍,隐隐之中,竟然透着道家和妖兽的灵力,而且适才见那根长棍竟然能够自行变化,他心下讶异实在是不亚于刚见到那只天犬时心中的震荡。 只是这天犬,乃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灵兽,这天犬一旦认主,除非主人死掉,否则,这天犬断无改追随另外主人的道理。他今次对那天犬已经下了必须到手的决心,所以,眼前这人,他一开始就没有让他生还的打算。如今,这少年手中又多了一道法宝,看来,今天实在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那老者这样想道,突然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低声念了几句咒语,那拂尘上面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那火越燃越旺,到最后从拂尘上面,脱了出来,化成一道道火龙,冲向萧原。萧原手中的长棍,碧绿色光芒大盛,然后象是感觉到了什么,那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去。那道道火龙转瞬之间到了萧原的面前,萧原只觉得脸颊都要被这火龙给烤焦的时候,突然他右手手臂一痛,似是有什么破体而出,围绕着他的周围迅速转了一圈。 那道道火龙在萧原的面前突然停止不动,似是被什么阻挡住了一般,萧原向周围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身已经结了一层结界,那结界呈圆形状,将自己围在中间。萧原身处这结界之中,刚才还灼热无比的火焰,此刻竟是半分都感觉不到。 那老者右手拂尘一挥,那道道火龙转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那围绕着萧原全身的结界,也慢慢收了起来,消失不见,竟象是专门为了克制那道道火龙而生。 “龙涅结界,你竟然是萧楚的儿子,想不到当年那场大火竟然没有把你烧死。看来是萧楚以自己鲜血为引,结了这道‘龙涅’结界,竟然让你这小杂种活了下来。”他说着说着,语调渐渐变得高昂,显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语气中全都是愤懑仇恨。 [,,!] ------------ 第十一章 尘缘(下) 中州,归云城,云客来。 萧原虽然不知道这‘龙涅结界’究竟是何物,但是听他语气,似是眼前这人就是当年那场无缘无故火灾的主事者,而且这结界竟然是父亲所结下的。这当中一连串的疑惑,让他头痛欲裂,不过看着那人背后的小七和紫兰,他心知此刻赶紧救出她们才是。 他心念一动,手中的长棍随着他的心意抖动起来,萧原心下大喜,暗叹自己危急时刻竟然忘了这宝物。当下,手指指向小七和紫兰的方向,轻轻松开手掌,那长棍呼啸着向小七和紫兰的方向飞去,隐隐间竟有破空之声。 片刻之间,那根长棍就将紫兰和小七身上的绳子给挑断,然后飞快地旋转起来,直飞向那老者。萧原再不迟疑,趁这间隙,闪到紫兰旁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紫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萧原大是奇怪,向她望去,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只是眼神之中竟有几分责怪的神色,更多的则是说不清的神色。 不过,此刻也容不得萧原多想,那根长棍不知道是被那老者用了什么厉害的法术给挡了回来,萧原轻轻握住那根长棍,低声对紫兰说道,“快走。”见紫兰毫无反应,他加重语气说道,“快走,否则,我也要被你连累到留在这里,走不了。” 紫兰明亮的眼眸突然一暗,低下头,抱起小七,向楼梯走了下去。萧原双手用力,那根长棍上的绿色光芒突然之间长长了三寸,萧原吃了一惊,隐隐觉得身体中有股灵力正在输入到手中的这根长棍上。 那老者眼中也尽是讶异的神色,看着那大放光芒的长棍,面上一肃,站了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萧原见紫兰和小七已走出这层楼,手上用力更深,他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身体变得轻灵无比,那老者左手突然伸向怀中,许久之后,那老者左手向萧原一挥,萧原早就看到那老者的动作,此时哪敢懈怠,双脚轻轻向一旁滑动,避开向自己飞来的那物。 那物在萧原身后的半空中凝立住,萧原看去,是一张暗黄色的咒符,他心下刚觉得不安,那张咒符就在他眼前爆裂开来,萧原被那股巨力给扫了出去,直撞向其中的一面墙壁。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四肢象是断裂般,疼痛异常,而且那咒符爆裂开来时有些碎屑落在了他的身上,此刻,那些碎屑竟然穿透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体内,他身上就突然裂开了数道伤口,竟是流血不止。 那根碧绿色的长棍,想要挣脱出萧原的手中,治愈那些伤口。萧原似是知它所想,轻轻拍了怕它,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的,我们还是尽快收拾掉这老家伙。”他缓缓拭去嘴角边的血迹,望向那老者,笑道,“这一击所带来的伤痛也不过如此,我怕不及你心底的仇恨万分之一吧。”这笑声中竟全都是不屑和蔑视之意。 那老者想不到,眼前少年受此一击,竟然还能站了起来,心下大骇,已然多了几分慌张神色。见他四肢流血不止,但脸上却依然有从容淡定的笑容,突然想起四年前的那个人,即使是再也没有抵抗之力,脸上还是会有这样的神色。他恍惚间觉得,那笑容之中全都是嘲讽和可怜。 他大喝一声,似是再也不想忍受这样的目光,疾步向萧原冲来,那拂尘之上,不知何时,又燃起了那熊熊火焰。萧原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双手暗暗用力,手中长棍光芒更盛,他也迎了上去。 倏忽间,两人手中的拂尘和长棍缠在了一起,偌大大厅中,一时之间全都是火焰和碧光,大厅中的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走得一干二净。两人缠斗在一起,这般僵持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萧原觉得体内灵气渐渐减少,呈枯竭之势,眼看就要是败亡的情形,他拼上全力,撑起那根棍子,和那老者交错身形。 那拂尘之上的火光越来越盛,萧原手中的那根长棍上的碧绿色光芒却是越来越暗淡,在这危急关头,萧原脑海之中,突然闪过,那日苏宛在山顶的飘渺身姿和绝妙道法来。 他右手用上全力,抵住那劲道越来越大的拂尘,左手却从长棍上抽了出来,放到嘴边。他用力咬破手指,然后将手指点在那根长棍的一侧,此时,那拂尘上的火焰,已经缠住了那道长棍。 那碧绿长棍,突然寒气大胜,萧原只觉自己周身变得冰冷无比,血眼模糊间,隐隐见到那向自己击来的拂尘上的火焰,似是结了些许冰霜。那火焰应是加注了,那老者体内真元,因此虽是冰霜覆盖,却仍是闪烁不灭。 正在这时,拂尘却自己脱了出来,扫向萧原的肩膀,萧原硬挨了这一击,整个身躯向后飞去。他隐隐觉得体内深处,似有一点青色光芒,瞬间闪亮,又瞬间消失不见。他只觉身体轻盈无比,虽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拂尘一拂的剧痛,但是他身体却是轻微一动,以一种奇诡步伐,踏空缓缓行了几步,与此同时,他手中用力,手中的那根碧绿色长棍,此时脱手而出,破空击向那老者胸口。 他身体此时已被击出窗外,却是再也不能支撑片刻,直直往下落去。 萧原就这样往下落去,只觉得自己正在掉向一个,充斥着黑暗,没有尽头的深渊,然后,他就这样昏了过去。 大厅之中,那老者心有余悸地顶着眼前那根长棍,在他胸口三寸之前兀自颤动不已。他聚顶之上,一团淡黄气息凝聚的真气,已是溢出体内三寸,这分明是魂魄丧灭之兆。那老者再不管其他,瞬间极点周身诸个大,缓缓将那团淡黄真气引入体内。这才缓缓睁开双眼,“不知是哪位高人相救,还请现身相见,贫道也好一表感激之情。” 大厅之中,却是一片寂静,丝毫没有回应之声,半响之后,十丈开外,半空之中,却缓缓显出一团淡淡暗影,缓缓说道,“这孩子和玄元门有莫大关系,真龙观主还是莫要再管闲事。况且,你如此这般,恃强豪夺,若是被若水姑娘知道了,你知道应该是怎么样的下场吧。”那声音淡淡,如金属相交之声,虽是铿锵刺耳,却是让人并无太多反感。 那团身影话语刚落,那老者身前那根长棍,瞬间向那团身影疾驰而去。那身影微微一顿,似是低头望了那长棍一眼,才缓缓从半空之中消失不见。 那老者苍白面色之上,闪过一丝阴冷之色,喃喃道,“你们玄元门,竟然庇护,这般有如此煞气之人。也不知到了那一日,该是谁好自为之。”他目光缓缓眺望远方,许久才缓缓收回,对着一旁蜷缩在一侧的数个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淡淡说道,“你们若是想让我收你们为徒,就尽快动用自己的关系,让我能入洛阳。” [,,!] ------------ 第十二章 尘缘(下下) 你说,我们这般活了数百年,连自己的名字都忘掉,甚至连我们自己的样子都不记得,我们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萧原只觉自己眼前似是一片无尽虚空,茫茫然不见尽头。一道淡淡轻飘飘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起。 “你却又是痴了,从你我选择这条路开始,我们不就是注定是要孤独的嘛。若是我们还能有一个名字,还要有一个样貌,怎么还能事到如今还能活着。”另外一道声音,却是清昂淡然,话语之中却尽是看淡世事的沧桑。 “你说,看过了这么多阴暗狡诈,诡谲莫测,要是有一日我们能重见阳光,会不会有万分不适?”第一道声音,又淡淡说道。 这一次,却迟迟没有任何声音回应,虚无之中重归宁静。萧原只觉头脑之中一团混乱,隐约看到一团模糊身影,从那虚无中渐渐消失,慢慢淡去。 隐隐之间听到,一段断断续续的话语,“只是,从你我之后,又哪里去寻这么一人?” “我观这孩子心性坚韧,虽体内满含煞气,但是却能紧守一颗赤子之心。或可成为你我之后的那么一人。” “这次怕是又是你痴了,且不说这孩子与你我都不清楚的天机玄秘有莫大关系,但是清影数十年未曾于你我见面,前些时日却突然相见,并说出那等话,就知这小子,怕是与我玄元一脉命途息息相关。如此身份复杂之人,怎能做得了你我这般?” “轮回因果,世事难料。一切或许已在预料之中,一切或许都不可知。这天道命脉,现今都崩坏离析,又何况一人呢?” 那两道声音,终慢慢远去,再也听不真切。脑海之中,顿时又成一片虚无,只觉身体百骇重愈千斤,一股沉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心底一丝淡淡光亮,闪烁不定,光芒闪烁间,似是有一幅巨大卷轴,在那光芒周遭舒展飘荡,起首卷页之上,两个硕大古字缠绕反复,不象人间现世所有。 但萧原隐约觉得,那两个字自己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之前一定是对它熟悉无比,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忘记而已。 萧原待要沉思,却觉脑中一乱,模糊之间,隐约听到一道道清婉声音,缓缓,不断闯入脑海之中。 ------------------------------------------------------------------华丽分割线萧原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这个梦长到仿佛没有尽头。黑暗,黑暗,还是黑暗,萧原觉得原来噩梦也可以这样,看不清楚它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恐惧,当然,还有,孤寂。 不过幸好,这条漫长无边际的黑暗的路途上,不时发出一些声音。起初,萧原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爆掉了,只是觉得那些话混杂成一团,提醒着他不要想起那些事情,那些满是一个人,满是鲜血,黑暗,还有火光的时光。萧原也尽力地去抵制着它。 可是那些声音,仿佛是达到了太清境界的灵力,缓缓不断,一直在他耳边响起。慢慢地,他倒也能断断续续地听清那些声音。 “你七岁那年,我和师傅路过你家,看着那场火灾将傍晚的天空映得比晚霞还红。正当师傅要冲进去救人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一个人风驰电掣地闪了进去,速度之快,我们竟然没有看到他的面容。 然后,我就看到你被包裹在一团呈圆形的类似水泡的光圈中。这漫天大火似乎没有伤到你,你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将你从火海中救出来的人,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放我下来’,语气那样冷淡,冷到根本不是你那样的年纪该有的语气。” 那个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你就那样坐在那个被烧了的房子的门口,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那时是悲伤还是心痛。但是,我清清楚楚记得我那时的心情,我想,这个内心如此寒冷的人,我一定要温暖他。” 萧原仿佛觉得那声音中有一刹那的笑容,然后又听那声音继续说下去。 “那场大火不知道是什么火,竟然连续烧了三天三夜,你就那样坐在那里,看着那场大火渐渐熄灭,只剩一团灰烬。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情,如今,想来,看着最美好的事物生生撕裂成灰烬,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那声音仿佛颤抖了一下,似乎尽是疼痛与怜惜。 “我本想去找你,让你和我们待在一起。可是,师傅说,有些事情是需要一个人慢慢想清楚的,如若把你硬拉到我们这样的环境里来,反而会让你更加地难受。我虽然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但是,想来,师傅是对的。” “三天之后,你突然找到县令的公子,竟主动做了他的随从。那时,我见你和他们在一起,总是故意找碴,那些人对我恶言相向,我都不在乎,可是,你那时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冰冷,冷到我连在你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我赌气半年没有去找你,我内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冰冷的人,如此上心,我去问师傅,师傅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我,但是那笑容中竟是不常有的欣慰和向往。” 萧原脑海中伴随着这声音,闪过无数画面,似乎七岁那年,真的有那么一个小女生,整天拦在他们的面前,虽然面对着那些恶言恶语,但是依然不动地站在原地,那眼神似乎是在望着自己。他这样想着,突然听那声音,继续说道。 “你八岁那年,‘归云城’突然又来了一霸,那霸王是从京城辞官来的一个高官的子弟,那子弟手下也聚集了许多年龄比你稍大的人。那县令公子,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一遇到这样的对手,自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这两拨人倒是,几乎每日都打起架来。 你那时,似乎完全没有顾忌,每次打架都拼了命般,但是这样,受伤也多了起来。那一年,很多时候,我看你偷偷躲在角落里,龇牙咧嘴,我第一次见到那那样子的时候,突然想起你平日冷冷似乎全部都无所谓的样子,顿时笑了出来。你见是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是第一次没有转身就走。貌似,那也是我第一次和你正正经经地坐在一起聊天。” “你九岁那年,打架如旧,只是不知是熟练的缘故,还是身体强壮些的原因,你身上的伤口也慢慢变少了。我和你,不知怎地,就那样熟悉起来。只是,你脸上的笑容还是很少。” “你十岁那年,突然对我说,你不想待在那县令公子身边啦,想让我帮你想个办法,好离开那混账县令公子。那是你第一次,有事求我,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但是,我怕你,又回去别的地方,所以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如果我能帮你从那里出来,你以后就跟我混。” “你只是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嘴角上突然有淡淡的笑容,说道,‘好’。也不知是我聪慧,还是幸运,我跑了几天几夜到了通玄山,然后爬到山顶,那‘玄元’门中一个道长,见我如此心诚,又听我来意,就赐了我几张道符。” “得此道符,我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当下再不敢休息,又急忙赶了回来。我和帮中的几个弟子商量好,然后就实施了计划。” “那时我无意得知,县令夫人,突染重病,虽遍请名医,但依然没有见效。于是,借机借你之口,对那公子说,其实县令夫人染病是和有鬼怪作祟有关。然后,我就借机出现,凭借那几张道符,再加上那县令公子几年没见我,倒也真把他给糊弄住了。然后,最后对他说,你前世本有慧根,乃是仙家下凡,想要收你做徒。那县令和他的儿子早就被我糊弄住了,哪里还敢不听从。” 萧原突然想起,那年那日,温和的阳光下,那个女子,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她一身白衣,不施粉黛,再加上身体灵动,那几张道符又起到作用,竟真的象是观音下凡。他还清楚的记得,那观音,竟然瞅着没人看见,对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所以,你不能死。你欠我的,虽然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那些。但是,你欠我的,就一定得还。那是你的脾性,我也一定会等到你把一切都还完。” 萧原突然觉得这无边的黑暗,仿佛亮起了一点灯光,虽然微弱,却能够感受到那点灯光所发出的温暖。他循着那灯光,渐渐向前走去,突然发现,原来,过往的时光,并不全是一种颜色,他过于执着,竟掩盖住了生活中的其他的色彩。 他突然觉得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是那样熟悉,不是顾盼生辉,不是倾国倾城,只是淡淡地眉角含笑,然后,他突然记起,那笑容是紫兰的。 他轻轻睁开眼睛,满目都是灿烂到‘不可一世’的阳光,还有那鬼脸上的笑容。这一觉虽然漫长,但是,终究是醒了过来。 [,,!] ------------ 第十三章 缘何 长安,入夜,风起,雨落。 已是子夜时分,这长安城内的皇城之中,也已是一片夜色弥漫笼罩的景象。 城东,兴庆宫,一处偏殿之中,未燃半只烛火,殿阁门窗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发出吱吱声响,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分外刺耳。 殿阁门窗之前,此刻却是长身立着一人。他双目凝视着手中一块残缺不全的青石,目不转睛,似是看得痴了。许久,他突然淡淡说道,“你是说这方青石乃是我复兴李唐至关之物?” 他话语方落,身后那一团黑暗之中,突然显出一个淡淡身影。那身影被包裹在一团暗黄色光芒中,周遭夜色虽不能近他身前三尺之处,但是眉眼面目却也是看不真切。 那身影微微一动,似是转眸望了那立在殿阁门窗之前的身影一眼,继而淡淡说道,“本朝运脉地气,本是全部聚于一处,三十年前,仙迹凸显,却让那一脉聚于地气的青石,碎为数块。殿下手中这块青石,虽不能如当初那整块青石般,造化通天。但是,对付这区区武家不成器的后代,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立在窗棂之前的身影,闻听此言,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只右掌虚握,将那一方青石掩于掌中。许久才淡淡说道,“这武氏后代不过跳梁小丑,焉用得着这方青石。谋定后动,我之所以迟迟未动手,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他话语之中,尽全是,狂放不羁的豪迈气势。那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芒的身影微微一愣,见那立在窗前身影,虽是瘦小纤弱,却自有一股重如山岳的不动气势。 他这般沉思间,却又听那道身影淡淡说道,“照你所说,这个世间当是还有数块青石。我大唐脉运气势,竟然全部系于这一块小小青石。也不知是不是该让人啼笑不得。” “不过,既然这青石与我大唐命脉有关,你勿必仔细探查,早日让这一方青石,恢复如初。我大唐之物,岂能落于他人之手。”他语到此处,话语之中已尽是冰冷语气。 那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身影,淡淡应了一声,刹那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殿阁之中复归宁静。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映出那窗前静立的人的面容。那少年面容却是异常俊秀,只是一双眼眸之中,却尽是苍茫古意。却正是那临淄王,李隆基。 一道道轰鸣雷声滚滚而落,电闪雷鸣间,却是风势更大,雨落更急。 长安城外,外城数十里之外,有一荒僻乱葬岗。自古以来,历朝历代,虽是江山姓氏屡有更迭,这乱葬岗之所却从来都是穷苦百姓,死后埋身之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历来百姓困苦,又有几多朱门之人所知。是夜,风大雨急,平常官道之上也早不见一人,数十里之外虽是万家灯火,此处却是一片漆黑。 阵阵夜风,从乱葬坟间穿插盘旋而过,带起阵阵呼啸之声。远远听去,却如鬼泣一般,只让人觉得惊悚诡异,毛骨悚然。 一道电闪从天际划过,刹那间照亮了这片乱葬岗,电闪雷鸣之间,却隐见一道纤弱身影,披头散发,绕过四处零散的座座孤坟,竭力奔跑。 那纤弱身影不时向身后望去,虽并不见有任何身影跟随,但那身影却是更为惧怕般,奔跑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突然一道淡淡悠长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周遭响起,“青璃姑娘,你这又是何苦?今日你既然落入我兄弟之手,焉能让你就这样白白溜走?” 那声音虽是淡如轻烟,在这狂风骤雨之中,却是凝而不散。尤其,那话语之中,不带一丝感情,在乱葬岗听来更觉恐怖。 那纤弱身影闻听此言,却是骤然急停,电闪之间,隐约可见她臻首蛾眉,齿如瓠犀,脸色虽因急剧奔跑,显得苍白异常,但是眉宇之间一颗淡痣,在电闪映照之下,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烟火之气。 她骤停之后,却是昂首立在原地,缓缓舒了一口气,方缓缓说道,“你黑白无常两兄弟,竟然敢对我下手,你们就不怕我叔叔知道吗?” 天地之间突然归于沉默宁静,许久,那道轻飘飘的声音才又淡淡响起,“我黑白无常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狐岐山。今日我兄弟二人,不过是想从青璃姑娘身上,得到一样物事。因为这物事,实是于我兄弟二人性命攸关,所以才胆敢前来索要。还万请姑娘成全。” 这黑白无常二兄弟,倒是见风使舵的高手,方才还话语之中满含威胁语气,此刻听了那青璃口中提到的“叔叔”,竟是瞬间语气之中全是谦恭。 “我身上这方青石,你们是想也别想,这青石与我轮回宿命有关,纵是舍了此生此世,这方青石我却是万万不舍。”她话语方落,身畔突然闪起一道青色光芒,青芒闪烁间,一道痛哼声却是在她身侧响起,然后从夜色之中,缓慢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从漆黑夜色中,缓缓显出身影来,几点淡淡蓝色磷火,随之浮现于那道身影周侧半空之中。 借着那淡淡蓝色磷火,隐见那人身影恍惚重叠,一会显现的是一身穿白衣,头戴白色高帽的面色苍白之人,不多时,那面容又是一变,在幽幽夜色中又显现出一个一袭黑衣,黑帽加顶的脸色血红之人,在这漆黑夜色,呼啸风声中,远远望去,更觉恐怖异常。 青璃淡淡望了那道身影一眼,俯首望向腰畔,那袭白衣衣襟边缘,系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之上却悬挂着一方残缺不全的青石。那青石在漆黑夜色中,散发出淡淡青色光芒。那光芒那般淡弱,若疾风中的一盏灯火般,似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但是,却又那般坚挺,在这漆黑夜色中,那么一点光芒,也让人觉得那般温暖与安全。就仿佛,即使天大地大,山峻水深,有那么一个人,给你加一袭单薄衣衫,你也觉得,你可以走上三生三世。 青璃眼中一时只有那方青石,竟是再也不抬头看那道身影一眼。突然,她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熠熠双眸望向前方,冷冷道,“难道你们还没吃够苦头吗?” 她眼眸所及身前三尺之处,那重叠恍惚身影,骤然急停,虽已几可触到青璃那三千青丝的发梢,却是再也不敢往前半步,心有余悸地盯着她身畔那方残缺青石。那身影右臂衣袖,却是已尽破,露出一块似被灼烤成漆黑的肌肤,肌肤之上印出一块青石痕迹。 “若想得到我身上这方青石,也不是没有办法,”她目光凛然,冷冷注视,淡淡说道,“那便是让我先去轮回。不过,谅你黑白无常兄弟也没那胆量。” 她一语说罢,再不管其他,紧了紧衣衫,回头望了一眼那长安城,面色变得愈发苍白,低声喃喃道,“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还能不能甩掉他们”,她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在满天风雨中急奔起来。 那呆滞在原地的黑白无常兄弟二人,只觉一阵疾风从他们身边闪过,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中骇然,心中都暗自想道,“原来这青璃姑娘,只是不想于我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才费此翻口舌。“顿觉方才强忍不出手的举动,实是幽冥双煞保佑,实在是侥幸至极。 一道淡淡声音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另一道轻飘飘声音说道,“打也打不过,回也不敢回,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跟着呗。” 又是一长一短两道叹息声响起,蓝色磷火闪烁间,那道重叠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空留满地乱坟,漫天呼啸之声。 [,,!] ------------ 第十四章 前定(上) 这一次受伤,起初萧原还觉得不是太重,但每每体内那初始汇聚成形的灵力运动,就觉得全身酸疼,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到后来,他隐隐间觉得,体内似乎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的灵力存在,而且相互抵抗,竟是互不相让。 时间一久,冥冥之中,他似乎觉得《玄元心法总纲》中的一句,与此刻他的情景颇为相符。 “混元既分,天地得位,人与万物,各分一炁而成形。动者禀乎天,静者法乎地。” 他虽然心下,还不是非常明了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渐渐静下心来,任由两股灵力自行运行,这两股灵力也竟渐渐融合在一起,归于心底。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半个月左右,他体内灵力也从紊乱逐渐归于平和,隐隐之中,觉得灵力比那场战斗之前,充沛了许多。 这十几日间,紫兰当然也是日夜守护,但是,萧原觉得紫兰的眉头似乎比往日皱地次数更加多了。 起初他还以为,紫兰是担心他的伤势,但是,十几日后他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如常,紫兰脸上的笑容竟是越发地少了。萧原心下诧异,但是,自从他醒来后,他总觉得两人的关系虽然比以前亲密,但是,以前可以随便说的话,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萧原在房间内静坐片刻,越发觉得体内两股灵力,似乎在本源上都是如出一辙,而且隐隐间竟有融汇,相互补充的趋势。他心下稍安,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紫兰坐在自己面前,一幅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不说的表情。 萧原心下错愕,实在搞不懂,平时活泼开朗如紫兰,怎么这几日会如此。他正在沉思,该怎样开口,突然听见紫兰终于说道,“这东西,是我从那老道士身上搜到的。那日,他所说我也听到了。想必,这些对你会有用处。”说完,她将手中的一件东西给递了过来。 萧原接过那件东西,仔细看了起来。那件东西是个方形木牌,似乎是某种身份的象征。正面雕刻着,一处山谷,几棵树木,倒也是栩栩如生,背面篆刻着三个蝇头小字,‘苦情谷’。想来,这正面所雕刻的山谷的名字,就叫做‘苦情谷’了吧! 紫兰突然又说道,“我也打听到,那老道士从长安而来,想必这‘苦情谷’就在长安吧。这老道和你双亲的下落,有很大的关系,我自然不会阻你前去,只是,你要万分小心才是……” 声音到了最后,微弱到,几不可闻。 萧原一愣,抬头向紫兰望去,只见紫兰面上已尽是泪珠。还不待萧原要说什么,紫兰就这样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从这之后的几日间,萧原倒也没见到紫兰的踪迹。 他心中虽然万般不愿,离开这生活了几年的地方,但是那场大火,还有其中的诸多蹊跷之处,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若不解开这些谜底,怕是心有不甘。 于是,他辞去诸人,打算起身去长安。他本想将小七留下给紫兰作伴,但那小七,竟然又大发无赖,死死拽住他的衣襟不放手。萧原被逼无奈,只好让他跟着。只是,直到他走出‘玄元’城,也没有看到紫兰的踪迹。 ‘玄元城’城墙之上,一道瘦弱的身影,看着那一人一狗的背影,渐渐消散在落日的余晖中,突然,眼中两道清泪又不自觉地流泪下来。她也不知,为何她一日所流泪竟然会远远超过她十几年来所流泪的总和。 此时正值帝国武后执政末期,虽然朝野庙堂之上,漩涡暗涌,各种势力此起彼伏,但是天下百姓倒也还算安居乐业。萧原一路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萧原来到离长安已经不远的一个小镇。这个小镇因为临近长安的缘故,倒也是热闹非常。萧原见天色已不早,便随便找了一个小店住下,打算次日动身赶往长安。 萧原连日赶路,虽说如今也算得上是修道之人,但他重伤初愈,这一路行来也觉得疲惫不堪。他缓缓睡去,这一觉竟一觉睡到,群星漫天。 他起身洗了把脸,突然见小七在一旁,一脸生气地看着他(狗也会生气吧,何况是天犬),萧原肚子在这时也‘咕咕’地叫了起来,那只狗竟然趾高气昂地向门口走去,萧原哑然,想道,“不知是我请你吃饭,还是你请我吃饭。” 这座客栈,乃是前后两进的格局。前院大厅是饭馆,后院才是住宿的地方。萧原跟着小七,一路走来,月色如水,群星夺目,竟也是一个很美的夜晚。 他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小七突然停了下来,面目凶狠地对着阴暗中的一个角落,注视着。它前额上的白色六芒星,突然之间,星光大闪。黑暗中,似乎有人‘呀’了一声,萧原待仔细看时,突然一道身影转瞬间没入了黑暗中,片刻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七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然后用力朝那个方向嗅了嗅,突然摇了摇头,萧原觉得那个模样,像极了,‘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我出手’的神态,顿时哑然,愣在当场。 小七突然回头,看了萧原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这饭馆之中,此时倒也没有几个人,想必大多数人此时都已入睡。萧原一眼扫去,只见,角落中,坐着两个人,一袭黑衣,甚至连头都被包裹在其中,显得神秘至极。靠近门口坐着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他衣襟敞开,露出雄壮的肌肉和一道道蜿蜒全身的伤疤。 小七朝那几个人望了望,突然走向另外距这几人都很远的角落,显是对这人很是厌恶。那几个人目光,同时向萧原望来。萧原尴尬地笑了笑,将手一抬,算是打个招呼,然后跟在小七后面,向那个角落走去,心下却是万般无奈。 等他们刚坐下,小二就立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由得让萧原感叹,还是‘皇城附近的人的服务态度好。’那店小二,看见小七盘腿坐在凳子上面,瞬时间石化。萧原,好半天才给他解释清楚,这只狗从小跟随自己,所以难免学会了点人的习惯。 那店小二,直夸萧原必定是得道的高人,所以身边的一条狗,都这么有灵性。萧原在那夸奖声中,竟不自觉地多点了数道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菜。 萧原看着小七埋头吃起来,只觉得,这顿饭怎么吃都吃不舒服。 萧原无精打采地吃着饭,饭馆之内,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萧原眼角瞄到,那饭馆之中的三人,似乎对这阵风格外留意,竟同时向门口看去。 萧原懒得去管别人的事情,又慢慢吃起饭来。突然他耳边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公子,不介意我坐在这个位置吧?” [,,!] ------------ 第十五章 前定(下) 萧原只觉那道声音清转百折,宛若黄鹂鸣翠柳般闯入自己双耳之中,不禁抬头顺着那道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萧原只觉脑中轰然一响,那道身影虽是仅仅就那般站在那里,萧原却觉脑中涌过无数纷乱景象。 那应该是一个极暗到漫长无尽头的地方,周围似是弥漫着无数腐烂味道,自己就那般躺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突然有一天,他只觉覆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腐烂气味一散,有那么一束淡淡阳光,似是冲破羁绊,肆无忌惮地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来。 他只觉自己身体,或许也不是身体,在那里躺了几千几万年,他早已忘记自己是什么形式的存在。但是,那一刻,他却是觉得自己似是有了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覆在自己那或许是身体的存在之上,那种感觉是那般,让他通体觉得舒畅。而且温暖。 只是那画面却甚是支离破碎,除了当初那种感觉还记忆犹新之外,别的却是都不记得。 他只记得,又那般过了千万年,那毛茸茸的东西,却是每日都会来那么一刻。只是那感觉却是越来越淡,到了最后,那种毛茸茸的感觉又变成光滑柔软的感觉。他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那或许,是一双女子的纤足踩上的感觉。 那千万年中,他每时每刻都多想,看看自己上方,给自己感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于是,他拼命的大口呼吸,那束淡淡的阳光夹杂着那无数腐烂的气息,绕着他周身,似是慢慢形成了一种形体。 似是又过了千百年,有那么一日,他似乎能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都化为有形的时候,他微微一动,待要迎着那阳光,破空而去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无数紫霞氤氲真气,伴着数朵金莲,挟着滚烫灼热气息,瞬间穿破虚空而来。萧原只觉脑中剧痛无比,却是猛然睁开双眼,在那一线之间,他隐隐看到,一个淡淡身影,手中托着一方青石,正满目惊愕地望着它。 这一番神游不过耗费片刻光阴,萧原只觉得自己怕是耗费了三生三世的气力。他脑中那片刻清明,瞬间又归于混沌。 只是,或许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不真实的,但是,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眸,分明就在自己眼前。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猛然抬起头来,迎上那双眼眸,微微一笑。然后只觉,双眼之前的那无数迷雾,突然消散,一切又回归真实。 萧原抬头望去,只见,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淡青色的衣服,臻首娥眉,齿如瓠犀,眉间有一颗淡淡的痣。萧原觉得那颗痣,非但没有减其姿色,反而更添了几分烟火气,显得更加亲近和温和。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此时正含笑看着萧原。 萧原一时无语,那女子说道,“那几个人臭味气太重,我不想沾上这些气味,再也洗不下来。”这女子说这话,声音很大,显是故意说给那些人听。那几个人对望了几眼,又低下头去吃饭。 小七突然抬头望了望那女子,起初还颇为冷淡,但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点了点头,主动向旁边挪了挪,给那女子让出了一个位置。那女子倒也不推辞,径自坐了下来。叫过小二,随口点了几样菜。那些菜名,萧原竟是连听都没听过。片刻之后,那些菜便被端了上来,那女子将其中一盘端到小七面前,对它笑了笑。 小七顿时连连点头,顺带着尾巴都摇了起来。萧原心下直骂,“你个没骨气的。”小七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口中叼过一块骨头,对着萧原使劲眨眼。 那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竟是花枝乱颤,萧原只觉得那漫天繁星,见了这笑容,怕是也要失了颜色。 那女子许久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向萧原行了一礼,说道,“我叫青璃,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萧原赶忙还了一礼,说道,“我叫萧原”,然后正看见小七对它使眼色,补充道,“那只馋狗,叫小七。” 萧原望着面前浅笑嫣然的青璃,竟有点招架不住这似乎要把自己看穿的目光。萧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话题,打破这沉默。索性,低下头,一个人看着被自己吃完的盘底发呆。 青璃突然又笑了一下,幸好,青璃终于开口问道,“萧公子,是修道之人?” 萧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坐立不安。他最后,终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修道之人,我只是机缘巧合,幸遇奇人,不知道怎么就拥有了一点灵力。” 青璃有意无意地看向小七,嘴里嘟囔道,“你的幸运,一般人可真没法比。”萧原一愣,看向青璃,说道,“你是说那只馋狗,之前也有个人说它是什么天犬,不过它除了能吃外,我倒没看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奥,对了,你知不知道,‘苦情谷’这个地方?”萧原顺势问道。 青璃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常来往长安,倒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你此来长安,就是为找这个地方所来吗?” 萧原点了点头,青璃继续说道,“我在京城倒有几个好友,他日我拜托他们,相信定能找到这个地方的。” 萧原心下一热,想不到,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自幼性格冷漠,受别人一点恩惠,心中也会感念很久。他抬头,望向青璃,只见她满目之中都是温和的笑容。萧原正在沉思间,原本平静的夜,竟突然想起阵阵雷声,片刻之后,这原本姣好的夜晚,竟下起了瓢泼大雨。 青璃此时也不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吃饭。萧原不经意间注意到,她总是不时望着门口的方向。 ‘砰’,原本被关上的店门,此刻却打了开来。阵阵狂风,如肆虐般冲入这店堂之中,萧原突然觉得一股透彻骨子的寒冷,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他紧了紧衣衫,转头向门口方向望去,在那漫天风雨之中,却是慢慢显出一个身影来。 [,,!] ------------ 第十六章 遇险(上) 正当萧原以为是大风所刮的时候,一个面容惨白,一袭白袍的中年儒生,突然走了进来。他看上去,身体羸弱,象是冒着风雨,连夜赶路过累所致。原本坐在店中的三人,见到这人,竟是面色大变,把脸转了过去,不再看他。 那人叫小二给他温了一壶酒,看到萧原正在望向他,惨白的面色上,向萧原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一个人喝起酒来。 那中年儒生刚刚坐下,门口突然又出现一人。那人身形矮胖,站在门口往里面四处打量,听到有人叫道,“矮冬瓜,这边”,(那人远远望去,倒也真像冬瓜)便走向那身形壮硕的汉子,路过那中年儒生的时候,脸上也闪过不易察觉的神色。 如此半个时辰左右,这个小店当中,竟然络绎不绝地有人进来。原本寥落的客店,一时之间竟也人满为患。 萧原在旁观察,发现除却那中年儒生外,其他的人像是早就认识,他们也自觉地坐在一起。如此,半个时辰过后,这个店中,倒形成了,中年儒生在中间,一大群人挤在一边,然后,萧原,青璃,小七在一边的奇异景象。 那中年儒生也不管那些人的目光,只是默默喝酒。 “牛鬼,你今日果真要一人对抗我们大家吗?”角落里的一人,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不过萧原看他所喊这句话的时候,身形竟然向人群中挪了挪,显是十分忌惮这个叫做‘牛鬼’的人。 那中年儒生,突然抬头向那些人看去,淡淡道,“假如你们想要奉陪的话,我不介意你们一起上。”语气中全是蔑视和不屑之意。 “你不要以为我们就怕了你”,那个被称作‘矮冬瓜’的人突然说道,“不过是看你是个人才,宗主才让我们留你一条小命,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啦。” 那人低声说了几句,原本挤作一团的那群人,突然分散开来,向着那中年儒生走去。那中年儒生,突然向着萧原和青璃所在的方向望来,说道,“阿青,你和这小子先走。” 那矮冬瓜此时已经站在那中年儒生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听到这句话,笑道,“想走,怕没那么容易吧。牛鬼,你只不过是个卖命的,何苦如此?”他话音刚落,手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弯曲锋利,看上去象是什么东西的獠牙。与此同时,周围数人手中都多了一些兵器,那些兵器,奇形怪状,小到羽毛,大到骷髅,竟是无奇不有。 那矮冬瓜手中獠牙突然泛起血红色光芒,同时,弥漫出一股腥臭味,萧原只觉手中一紧,身体被带了一下,回头看时,青璃正一手掩鼻,一手拽着他向后倒去。 一时之间,小小的店子里,各色光芒大盛,充斥着各种味道,那牛鬼却是动也不动,照旧喝酒。‘咚’,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整个店子,似乎也伴随着这道声响,颤动了一下,场中数人把持不住,跌倒在地。 萧原看去,发现时那身形硕壮的汉子,一脚用力踩向地面。场中数人,似是以此为讯号,纷纷将手中兵器向牛鬼击去。牛鬼看着向自己飞来的无数兵器,突然张口,将口中的酒喷了出去,那酒水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将什么东西包裹在了里面。 那酒水转瞬间,就和这数件兵器碰撞在了一起,接着响起金玉相击的声音,然后,那酒水就突然在半空之中燃烧了起来,有几件法宝竟在一刹那间被焚烧成齑粉。场中有人喝骂道,“牛鬼你这无耻之人,竟然将‘九阳炼火’融在酒中,真是卑鄙下流。”牛鬼只是淡淡笑着,突然回头对萧原喝道,“快带青璃离开。” 萧原这才发现,有几个人已经绕开牛鬼,向他们围了过来。他反手抓住青璃的手,然后一把抓过那还正吃得带劲的小七,就这样冲进了漫天大雨之中。 那坐在角落里,一直未动的,全身上下包裹着黑袍的两个人,这时才对望一眼,起身也冲进了店外。牛鬼想要阻止,他周围数人又围了上来,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追了出去。 待那几人远去后,那矮胖子一屁股坐在了牛鬼的身边,唾骂道,“不是说好演戏的吗,没必要毁掉我们的法宝吧?” 牛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只要记住你们答应我的,其他的,和我无关。谁挡我,杀谁。”说完突然起身,也大步走向店外。 萧原拉着青璃在漫天的风雨中奔跑着,他虽然内心清楚地知道,千不该万不该惹上这麻烦。但是,每当他想到,青璃眼中炙热的光芒,脸上温和的笑容,还有语气中那样淡淡的温暖,他握着青璃的手,总是会不自觉地紧了紧。 萧原只觉得这漫天风雨,遮住了自己的视线。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身后那两个身裹黑袍的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后边。他慌不择路,拉着青璃进入了一片森林中。 这片森林中,不但树木高耸入云,枝叶遮天,连脚下都生了大片的杂草,萧原只觉得举步维艰,四处顾盼,竟是漆黑一片。他心念一动,怀中的玉佩,飞了出来,停在他的面前,发出淡淡的碧绿色光芒。 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望身边的青璃,青璃脸上一片淡然的神色,似乎这发生的一切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眉头不时微皱,好像非常厌恶这所发生的一切。 身后突然响起阵阵悉索声,萧原转头看到,几点绿色光芒向这边飘来。想来是那两人追了上来。 小七突然从萧原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仔细地看着四周。萧原注意到小七头上的六芒星,似乎闪了一下,然后小七就选定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萧原低声对青璃说道,“我们走吧。”青璃只是默默地看着小七所走的方向,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路走来,两人无语,只听得到雨滴打在古木枝叶上的声音,萧原望着眼前的那点碧绿光芒,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他正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掌心中,那柔弱无骨的手似乎动了一下。萧原望向身旁的青璃,发现青璃也正望着自己。她双眼泛红,脸颊上似乎有淡淡的水滴,不知是透过古木枝叶,落在她脸上的雨滴,还是她的泪珠。 萧原望着她灼热的光芒,突然觉得脸上发热,握着青璃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在松开的刹那,青璃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她突然大步走向前走去,说道,“快走吧,身后那两人片刻之后必然会发现我们的踪迹。”语气竟是出奇的冷淡。 萧原此刻又怎知道青璃心中情绪的变化,他望向身后,那几点绿色光芒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正在朝他们飘来。他再不犹豫,追了上去。 [,,!] ------------ 第十七章 遇险(中) 这森林竟是出奇的广阔,两人行了大半个时辰,一眼望去,周围还是参天古木,似乎望不到尽头。萧原突然感到前面的青璃和小七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小七,突然朝着一株古木,吠了几声,然后飞快地回到萧原的身边,它后腿用力蹬住地面,两只眼睛始终不离开那株古木,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借着微弱的光芒,萧原发现前方的青璃,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然后就听青璃喊道,“小猪,是你吗?” 话声刚落,古木之上,突然闪下一个人来。青璃不等那人立稳脚步,就跑向那人,用力在那人胸前捶了一下,笑道,“我就知道,所有的人中,就是小猪对我最好。”然后她眼睛扫了一下愣在原地的萧原。 萧原向那人看去,那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面色红润,五官倒也端正清秀,只是两只耳朵比常人大了许多,远远看去倒像极了两把蒲扇。萧原正向向前去打招呼,小七却死死地咬住了萧原的裤脚,仿佛对那人颇为忌惮。 萧原心下尴尬,将小七抱了起来,扔向肩膀,向那人笑了笑。那人淡淡地望了萧原一眼,转头对着青璃说道,“那人是谁,小姐怎么会和他,还有一只天犬待在一起?” 青璃‘哼’一声,说道,“路人而已,碰巧同路。”萧原顿时哑然。 青璃冷冷地看了萧原一眼,然后转头满脸笑容地望着那人,说道,“倒是小猪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被称作小猪的人,说道,“这几日,宗内那些老家伙闹的厉害。我担心小姐安危,所以我就赶了过来。没想到正赶上,那些不自量力之徒,想对小姐下毒手。”他望了望前方,‘哼’了一下,说道,“身后追赶的那两人倒是灵力不弱,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大步向前走去,然后突然回头对着萧原笑道,“既然有缘做我家小姐的同路人,你也一起来吧!”他眼角向青璃扫去,嘴角挂上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青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作声,向前走去。 萧原望了望身后,看那绿色光芒,竟是越来越近,也大步追了上去。 如此,大概又行了半个时辰左右,三人才走出这阴森的森林。萧原只觉得,视野一亮,虽然在这漫天风雨之中视线也不是看的很清楚,但是萧原还是能依稀看到,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乃是一个相当宽阔的空旷之地,四处散落着几块巨大的石头,除此之外,这片空旷之地,竟是寸草不生。 小猪似乎颇为满意此处,点了点头,笑道,“嗯,就在此地,先解决了那两人吧。”他话音刚落,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闪出几点绿色光芒,紧随其后,闪出两个人影,正是那坐在小店中,从头到尾一直未动的两个身裹黑袍的人。 其中一人,望了望场中的小猪,又望了望一旁的青璃,说道,“你既然无力领导我们,就趁早把令牌交出来。看在老宗主的份上,我们不会为难你。” 青璃听到那人话语,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萧原只觉得在这漫天风雨之下,那身影显得更加凄凉孤单。他忍不住向青璃走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青璃抬头望向萧原,见萧原脸上尽是温暖的笑容,竟不由自主地愣在当场。 此时场中形势却发生变化,小猪似是颇为不耐,身体向空中慢慢飘了起来。等飞到半空中时,他身形迅疾地向前飞去。飞到那两人身前的时候,他右手一挥,萧原只觉得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一丝亮眼的光芒,小猪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把七寸长的弯刀。 立在前面的黑衣人低低地哼了一声,显然是在小猪的这一击下,吃了亏。那黑衣人眼中突然光芒大盛,向后飞去,飞向那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站在了那人的身后。 那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只是紧盯着小猪右手中的那把弯刀,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妖刀【斩杀】,想不到你这头小猪,也能炼出这样的兵器。过往。我倒是小瞧了你啊。”他声音嘶哑尖锐,在这风雨大作的夜晚,竟隐隐间盖住了那满天雷声,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人右手一挥,将身上的黑袍揭了开来。萧原向那人看去,那人面目狰狞,嘴里牙齿锋利异常,像极了狼牙,他上身裸露,大片的茸毛覆盖了整个上身。萧原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恐怖异常,那人手掌却再起变化。 那两只原本如枯骨的手掌,顷刻间变大数倍,落于地面之上,萧原远远望去,倒像极了一只凶狠残暴的狼。那人双目中光芒大闪,原本停滞在半空中的几点碧绿色光芒,向那人飞去,转眼之间没入那人双眸之中。 原本就甚是黑暗的夜晚,少了这几点绿色光芒,更是目不能视物。萧原只觉得着场中气氛煞是诡异,恐怖。正这样想着,手心突然一热,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萧原向旁边望去,青璃脸上此刻尽是恐惧厌恶之色。 场中那人此刻似乎已经变身完全,萧原借着身前的玉佩发出的淡淡的光芒望去,顿时脸色大变。只见场中原先立着那两个身裹黑袍的人的地方,立着两只体型硕大的巨狼,眼中碧光四射,气氛恐怖异常。” 小猪看着面前的化身成两头巨狼的人,眉头微皱,低喝了一声,两只耳朵突然渐渐变大。然后,他突然像想起什么,回头向青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那正在变大的耳朵,停止了下来,然后转瞬间恢复如常。 萧原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若有所动。 那前面的一头巨狼,突然低声笑了一下,低沉地说道,“哼,主人是这样,奴才也是这样吗,既然这么不想做妖,那还不乖乖地将令牌交出来。” 小猪却不回答,只是紧紧注视着面前的两头巨狼,握着弯刀的那只右手,更加用力。那【妖刀斩杀】上,突然泛起一丝白色光芒,围绕刀身上下旋转,久久不消散。 ‘吼’,这旷野之中突然响起巨大的吼声,那只位置稍靠后,隐藏在黑暗中的巨狼,突然飞快地奔跑了出来。与此同时,前面的那只巨狼,也飞快地向小猪跑去。 在距小猪一丈左右的时候,那位置稍靠后的一头巨狼,突然速度加快,竟一下跃上前面一头巨狼的身躯,向空中飞跃而去。那下面的一头巨狼,翻起前爪,一爪扑向小猪。另外一头巨狼,却已经借腾空之势,落在了小猪的背后。 小猪眼中光芒也是大盛,他右手弯刀迅速在身前划过,堪堪抵住了那只巨大的爪子。背后却是门户大开,另外一只巨狼,一爪抓向小猪的后背。 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借着这光芒,萧原发现,一个巨大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小猪的后背上上面。他手中的那只手,此刻颤抖地更加厉害。萧原握住青璃的手,稍稍用力,那颤抖才缓缓停了下来。 小猪痛哼了一声,右脚抬起,重重地踩向地面。‘轰隆’之声大作,萧原只觉得整个大地都颤动起来,脚下用力,才勉强站稳。而那背后巨狼,受此大力,被震得向后倒退几步,才堪堪停住。小猪突然大喝了一声,那【妖刀斩杀】上面的光芒,亮了数倍,从刀身上面脱落下来,飞向面前的那头巨狼的双目之中。 那头巨狼似是极为忌惮这光芒,下意识地将前爪挡在了自己的双眸之前,小猪趁势横掠到一旁。 [,,!] ------------ 第十八章 遇险(下) 小猪用手拭去脸上的雨滴,回头看了看后背上的伤口,低声嘟囔道,“看来,不变身,连真正的实力的五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啊。”他回头,又看了看,脸上满是恐惧和厌恶神色的青璃,低声叹息了一下,突然笑道,“但是,就算死,也要凭借着样子,干掉他们啊。” 他望向场中的两头巨狼,抬头看了看漫天风雨,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右手用了握了握手中的弯刀,那漂浮在半空的一丝光芒,急速地飞了回来,重新落在那把【斩杀】上面。 他突然向那头刚刚袭击他的后背的巨狼冲去,然后一直隐藏在袖子中的左手,突然结了一个形状奇怪的手印,那漆黑夜色中突然就那样亮了亮。 小猪身形此次竟是出奇的快,片刻之间,就冲到了那头巨狼的面前。但是,他身形却并不停止,竟象是要冲到那巨狼的利爪之下。那巨狼挥舞在半空中的爪子,也是一滞,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嘴中。它双目,碧绿色光芒闪动,看见那受伤的肩膀,又被自己咬在了口中。 萧原也是一愣,这次小猪,竟是自动将身躯送到了那头巨狼的口中。 他这样想着,就看到小猪嘴角的那丝莫名其妙的笑容更加明显。然后只听到他低喝了一声,那地上积攒的水渍,突然飘了起来,凝成一道水龙,围着那把弯刀转了一圈,直飞向那伤口。 那伤口之中不断往外流出来的血液,似乎受到感召,竟向那水龙飞去,转瞬之间融合在一起。小猪突然抬头望了望夜空,低声诵道,“九天惶惶,九幽冥冥,以我血液,斩其魂魄,去。”他左手手印迅速变化,顷刻之间,狂风四起,数道闪电,向着那融合在一起的水柱击来。 ‘轰轰’,萧原只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震聋,他向场中看去,小猪和那头巨狼所在的地方,早已被击开一个大坑。 青璃挣脱开萧原握紧自己的手,飞快奔向那个大坑,大声叫道,“小猪。”萧原面色也是大变,他大步向前跑去,抓住青璃的手,用力将她拉向自己身边,低身说道,“青璃,冷静点。” 他话音刚落,场中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这阵笑声,从那坑中,跳出一个身影,他右手握着那把满是鲜血的弯刀,左手却在空中左右晃荡,显是断了筋骨。他转头看向青璃,脸上满是笑容,嘴里却叼着一只硕大的狼头。 这场景本是极为恐怖,恶心,但是,萧原不知怎么心里一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他望向身旁的青璃,青璃脸上也满是笑容,竟是出奇地一扫没有恐惧厌恶的神色。 小猪将嘴中叼着的狼头,用力吐出,那狼头直飞向前,一直落到剩下的一头巨狼的面前。那巨狼看着眼前的那只双眼怒睁的狼头,眼中闪起一团怒火,仰头对着夜空,长吼了起来。 小猪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双足用力踏向地面,整个身体凌空腾飞了起来,一个翻身,右手中的弯刀直向那头巨狼飞去。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那头狼血的缘故,那把名为【斩杀】的妖刀,刀面上突然闪起无数黑气,那些黑气转瞬间聚集成一个黑色的骷髅头,绕着刀身上下翻转,气氛一时显得更加恐怖异常。 那个黑色骷髅,似是聚集了无数怨气,在安静的夜里发出阵阵怒吼声。向外挣扎,似是要脱离那弯刀,但是那弯道上的那点白光,却是一直凝聚在刀身上不散。此时更是,光芒大盛,将那黑色骷髅围在中间。 【斩杀】转瞬即至,那头巨狼望着那把妖刀,突然飞向半空之中,张嘴向那把妖刀吐去。安静的空中,突然响起破空之声,竟是数只利牙凌空飞来,和【斩杀】撞在一起。 一时之间,漆黑的夜空中,光芒四射。那数只利牙,使劲抵住【斩杀】,但是那刀身上面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那几只利牙怕是抵挡不住。那头巨狼,却趁机跃向小猪,巨大的爪子,直扑下来。小猪往旁边横掠出去,但是刚才那一击显是受伤不轻,只掠出一丈远的距离,小猪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头巨狼一扑成空,尾巴突然横扫,那只尾巴掠起阵阵风声,转瞬之间扫到小猪身前。小猪向左闪了闪,避开要害,那只尾巴轰然击中小猪的右臂。 小猪颓然跪在地上,两臂耷拉,竟是连右臂都折了。 这时,那把【斩杀】却是将那几只利牙,击成齑粉,倒转回来,射向那头巨狼的背部。那头巨狼却是翻身一跃,轻轻松松地避开了这【斩杀】的一击。 那头巨狼在落地的刹那,尾巴又向那【斩杀】横扫而去,那斩杀上面的那只黑色骷髅上的黑气大盛,竟一下掩盖住那白色光芒,那白色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到最后竟被那黑气完全吞噬。 【当啷】,【斩杀】失去白色光芒后,直直地落向地面。 青璃此时脸色苍白,挣脱开萧原,向小猪奔去。萧原大惊,赶紧跟了上去,心念一动,那在身前飘落的玉佩落入到,他的手中,化成一根闪着碧绿色光芒的长棍。 小猪在青璃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望向眼前的青璃的眼神中,竟全部都是笑容。 那头巨狼,似是颇为恼怒有人阻碍它的好事,竟有一跃而起,扑了上来。 萧原看向身后的青璃和小猪,心下一动,体内两股灵力突然都向手中的那根长棍涌来,那根长棍,闪烁着光芒,迎向那迎头而下的巨爪。那巨爪在长棍的阻碍下,来势变缓,萧原趁机将青璃和小猪拉出了这场中,一个人又迎了上去。 那根长棍,受到那巨狼的一击,棍身上的碧绿色光芒,闪烁不定,似是抵挡不住,光芒逐渐变得暗淡,落了下来。萧原伸手接住。那只巨爪却是又落了下来。 眼看着那巨爪当头砸下,萧原用力推动那根长棍,那根长棍上的光芒却没有丝毫变化。他心中大骇,眼角突然扫到,那根长棍中的那条血色。然后又想起那‘小通玄’山顶上的一幕幕景象。 萧原望向那无垠夜空,体内的两股灵力中的一股,似是感受到他心中所向,急速地向体外涌出,他只觉得脚下突然生起一阵风,直托着他向一旁飞去,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这一爪。 小猪面露讶色,不解的看向萧原手中的那根长棍。与此同时,那片森林中,突然响起‘咦’的一声叹息,接着一道身影掠过,飞向另外一颗巨木。又一道闪电落下,借着那光芒,依稀可以看到那人面色苍白,双目却是精光四射。 [,,!] ------------ 第十九章 风驭 萧原险险避开这一爪,额头上却早已是冷汗满布。他脚步刚刚站稳,那巨狼又是一爪扑了过来。 萧原脚下错动,瞬时,又一股风在半空之中升起,直旋转到他双脚之下,竟又是避开了这一爪。 那巨狼似也是颇为诧异,双目紧盯着萧原,眼中光芒四射。安静的夜色中,突然响起清脆的骨骼伸长的声音,那头巨狼身躯在一瞬间,变大了一倍。萧原只觉得,眼前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一不小心,就要被压成血肉粉碎。 那巨狼四只利爪奋力蹬向地面,整个身躯,凌空飞了起来,竟是以整个身躯向萧原砸来。萧原面色大变,这一下要是被砸中,不死也要全身筋骨断裂。 场外,青璃也是容颜失色,竭力想往场中奔去,却是被小猪一手抓住。小猪望向萧原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萧原心下焦急,拼命运动体内灵力,向脚下输去。但是,这次原本凭空而生的风,却是不见丝毫踪迹。那庞大的身躯,转瞬即至,萧原只觉得脸颊被那巨大身躯所带起来的风,刮得生疼。他心中一动,竟然闭上了双眼。 那日,‘小通玄’的一幕幕景象,全都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突然发现,那日苏宛所运用的灵力,除却最后调动万种灵兽外,断竹,巨石,天火,酒柱,凝金,似乎全都没有运用咒语,和外力。 他心中,突然闪过,那页玉简中的一句话,‘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注一)。这念头一闪即过,但是他体内的一股灵力,却似感受到他所想,竟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以一种极为自在轻松的姿态,在体内运转了起来。 萧原双目突然睁开,两只脚以一种极为轻松随意的姿态站立,一股清风在萧原身旁生成,然后直托着他飘出几丈之外的地方。 萧原面露笑意,知道今夜所悟,其修为应该又上了一层。若按那【玄元心法】所载来说,此刻应该已经达到了【上清太微】第二层境界。 其实,他不知,他那日‘小通玄’所遇,乃是当今世上修为顶尖的修道之人,而且那苏宛所修炼法诀,又和那【玄元心法】相克相生,不知怎地,萧原竟是对那苏宛的法诀,尤为领悟。如若真按【玄元心法】所载,他此刻的修为怕是在【上清帝君】初期。只是,他自己领悟,有并未有人告诉他这些,所以他此刻也并不甚了解。 那头巨狼,此刻却是颇为恼怒,今日种种,本就早在计划之中。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个实力颇为雄厚的小猪,将自己的同伴斩杀不说,还将自己的几颗利牙折断。他运起全身灵力,终于将小猪,双臂斩断,灵力殆尽,本以为一切都已解决。没想到,又蹦出来个小子。 这少年,灵力虽然不算强劲,但手上一根长棍,竟似颇有灵性。而且,更为可恨的是,眼前这小子,似乎能够动用自然之力,虽然不是很熟练,但也着实让他火大。 那头巨狼,仰天对着夜空吼了几声,双目中的绿色光芒,突然脱落出来,又飘荡在半空。那从小猪【斩杀】刀身上脱落下来的,黑色骷髅,本是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此刻见到碧绿色光芒,向那光芒飞转而去。 眨眼间,那黑色骷髅,和那绿色光芒融合在一起。萧原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那泛着黑气的黑色骷髅,原本空洞无物的双眸间,此刻竟闪烁着两点绿色光芒,阴森恐怖,倒象是活了过来。 那黑色骷髅,向着萧原急转而来。萧原脚下又升起一股风,将萧原托向半空之中。那黑色骷髅,擦着萧原的脚底而过。萧原心道,‘侥幸’,突然觉得脚下一沉,竟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他拍打着跌的生疼的四肢,向周围看去。只见,原本缠绕周身的清风,此刻却被裹在一道道黑气中,竟是挣脱不出来。那黑色骷髅,闪烁着两点绿色光芒,不时上下翻动,似是在操纵着这些黑气。 场外的小猪,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双眉紧皱,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脸上尽是疑惑神色。 那头巨狼,嘴巴却是微张,似乎是笑了笑,又扑了上来。失去可以驾驭的风,萧原顿时陷入困境。他左支右绌,片刻间,身上衣衫就被刮裂成碎片,身上也添了数十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流血不止。 原本待在场外的小七,突然一跃而起,向萧原面前的巨狼飞去。萧原心下大惊,伸手抓向小七的尾巴,却落空。 小七直飞向,那头巨狼的双目,额头之上的白色六芒星,却是光芒四射,那头巨狼似是颇为忌惮这光芒,急速后撤。这时,那白色光芒也渐渐变淡,小七从半空中摔落了下来。 ‘咦’,森林中古木上的那人,突然低低叫了一声,苍白的脸色上,泛起惊讶的表情。 萧原赶忙上前,抱起小七,只见它此时,双眸微闭,脸上有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萧原对着小七笑了笑,说道,“有我对付它,就好了。”那微闭双目的小七,突然瞪了他一眼,从他怀中跳了下来,抬头趾高气昂地走向场外,竟是一股颇为不屑地姿态。萧原顿时哑然。 萧原怀中的玉佩此时却从怀里飘了出来,在他面前的半空中飘荡着。萧原左手一挥,那块玉佩急速向那黑色骷髅飞去,在靠近那黑色骷髅的时候,突然变化成一根长棍,那根长棍一往无前,直插向那黑色骷髅的眉心。 那黑色骷髅被击中的刹那,围绕在上面的黑气,突然消散在空中。夜空之中,响起无数凄厉嚎叫,象是无数厉鬼不甘如此而发出的声音。那长棍余势未散,将那黑色骷髅直往后带去。‘噗’,直插到一株巨大的古木上才停止。那黑色骷髅双目间的绿色光芒,失去黑气,顿时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渐渐变暗,终至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注一:出自庄子《逍遥游》[,,!] ------------ 第二十章 青石(上) 那头巨狼此时却是怒吼连连,显是愤怒异常,他双目之中,突然变得黯淡下来,显得大而空洞。萧原面上含笑,知道,刚才所想是正确的。 原来,刚才萧原看那两点绿色光芒乃是从那头巨狼的双目中飘落出来的,知道那绿色光芒必然和那头巨狼的双目有莫大的关系。而且,刚才那玉佩所照耀的地方,黑气迅速消散,显是那黑气对这块玉佩忌惮至极,于是,萧原才有此一击。 那围绕在萧原周身的清风,失去黑气包裹后,顿时又显得轻灵无比,缠绕在他的脚下,将他托在半空。那头巨狼,此时却是狂吼连连,巨大的爪子向四处乱扑,萧原知它双目已失,心下的恐惧感顿时稍减。 他心下一平和,就觉得,那股围绕在他周身的清风,又大了一些。他轻轻将脚迈出,一股清风就绕在他的脚下,就这样,他竟然在半空之中,大步向那头巨狼走去。 萧原心下一动,缠绕在他周身的一股清风,突然飞向那插在巨大古木上的长棍,那根长棍迎风而动,转瞬之间,竟是又回到了萧原的手中。 萧原手指指向四面八方,顿时有无数道风,向着他指的方向飞去。那失去双目的巨狼,被这风声所扰,顿时方寸大乱。萧原大步向前,绕到那头巨狼的一侧,手上用力,那长棍身上的绿色光芒顿时吞吐四射。 萧原双目怒睁,望向青璃和小猪的方向,手上用力,那根长棍,从那头巨狼的左耳边一直贯穿到那头巨狼的右耳边。‘轰’,随着一声巨响,那头巨狼,就这样倒了下来。 萧原手上的长棍绿色光芒逐渐变得暗淡,萧原直挺挺地向着地面掉落下来。 一道霹雳闪电从古木中间闪过,隐在古木树梢之中的牛鬼,面色苍白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一切蹊跷无比,这眼前少年明明是初学术法,竟然有能力将一头势力已堪比玉清的巨狼精怪给斩杀在当场。这当真是让他有点意外。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场中的青璃一眼,许久,牙关紧咬,似是做了一个很难做出的决定。他衣袖轻拂,双手不断转换,一团隐在风雨之中的暗黑色光芒,在强烈的风声雨声的掩饰之下,向着那倒地的巨狼,裹挟而去。 不多时,那巨狼却又是双眸一亮,两团暗黑色光芒从双眸之中闪烁而亮,那头巨狼竟是又那般慢慢地站了起来。青璃和小猪都是心下大骇,这巨狼明明方才已被击杀,此刻又如此复活,想来这背后追杀自己之人实在是并不简单。 青璃眉头一皱,环顾四周,此刻小猪实在是已无再战之力,看来只能自己出手了。她面色复杂地望了自己双手一眼,面色一白,正要出手,却见面前光芒一亮,一团搀杂着碧绿,青色,青黑三色的光芒,猛然亮起,直将这漆黑雨夜,照射地如同白昼般。 与此同时,那巨狼也是猛然向着那三色光芒冲了上来。 一团掺杂着碧绿,青色,青黑三色的光芒,猛然从萧原周身爆裂开来,只把那头巨狼给凭空击出数十丈有余,而且从半空中飘落下来的阵阵血雨和无数残肢碎肉来看,那头修炼成精怪的巨狼,分明是被一击之下,竟是被碾压成了齑粉。 小猪和青璃乍见此恐怖血腥场景,只觉腹中如惊涛骇浪,却是都忍受不住,呕吐在当场。 此刻,场中萧原却是爆发出一声痛呼声,似是忍受了极为强烈的痛楚。青璃蓦然一惊,猛然站起身来,在小猪制止自己之前,身影一动,迅速向着萧原所在的位置猛然冲去。待将近那团光芒三尺之处时,一股巨大阻力却是凭空而生。然后,青璃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真元灵力,向着自己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青璃只觉那股真元之强,怕是几于叔叔匹敌,而且其中真元气息之复杂,怕是当世之内也无人能化解。若是这股真元砸在自己身上,自己怕是马上便要去轮回了。她神色一黯,身形不停,脸上神情瞬间便为决绝,身躯一挺,竟是又猛然又向着那团光芒冲了上去。 有那么一刻,时光似是就静止住了,一切都似是从她眼前消失不见,唯有眼前那张面孔,突然变得愈发清晰,清晰到似是见过了几生几世。然后,一团柔和力道,猛然将她轻飘飘地向后托去,一切又重归于真实。 风声依旧,雨势更大。 萧原只觉腹中一痛,一股灼热至极的之气,从他心底蓦然升起。他只觉四肢百骸如灌铅柱,心底深处,似是隐约可见一团浓雾之中,一颗碧绿珠子,裂纹遍布其上,似是有碎裂迹象。 青璃眼前所见,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此刻她眼前所见萧原浑身被裹在一团碧绿光芒之中,萧原身体此刻远远看去,虽依旧是凝结成形,但是却仿佛恍如没有实体。那道道清风,束束光线,竟能透过他身躯无碍。 在那一团光芒之中,却是又有一点青色光芒,虽不甚耀眼,但却又分成道道青色细线,缠绕聚拢,似是要将那碧绿光芒包裹其中。青璃双眸圆睁,定睛向那青色光芒一点望去,却是面色大变,怔在当场。 那点青色光芒之中,半空悬浮着的,那样物事,分明是自己萦怀已久的一方青石。就在这时,那方青石却是微微一动,无数青色细线,突然要转变方向,向着青璃所在的方向奔袭缠绕而来。那碧绿色光芒,却是与此同时光芒大盛,其中隐隐可见,一个浑圆珠子,似是要破空而出。 正在这时,萧原手中那块青黑色玉佩,却是猛然光芒暴涨,发出呼啸嗡嗡之声,其上一团黑气蓦然暴涨而出,缠绕在那无数青色细丝之上。那青色光芒,这才停止颤动,重新回归原先所在位置,又牢牢将那浑圆珠子和其上所散发的碧绿光芒笼罩其中。 一时之内,这古林之内,却是鸦雀无声,寂静到令人心慌。那漫天雨声,风声,虽能清晰地感受到,看得到,但是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包裹在其中,是以竟是声响全无。 青璃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心烦意乱无比。但是,这种感觉缘何而来,从何而生,他却是全无头绪。这般沉思意乱间,却不知什么时候,脸颊之上,竟是不自觉地留下两行清泪来。 又如此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团绿色光芒和淡青色光芒,渐渐消散无形,隐于萧原体内。那团青黑色气体,瞬间又缠绕成一道,重归于萧原手中那青黑色玉佩之上,那青黑色玉佩,迎风一长,瞬间又变成一根长棍。 青璃只见,萧原双目紧闭,立在半空之中,手中一根长棍,光芒变幻闪烁不定,衣衫被林中吹来的狂风给刮地猎猎作响,一股摄天威地的无上煞气,铺天盖地向着青璃和小猪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两人竟是都把持不住,急速向后退去。 正在这时,那长棍之上,光芒一暗,萧原仰天吐出数口鲜血,然后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那么一刻,天地之间,似是光芒全失,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下来。 [,,!] ------------ 第二十一章 青石(下) 盛夏,长安。这真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临淄王府邸,绰约的株株不知名的颜色艳丽的花,围绕着迂回曲折的走廊,一路曲折蜿蜒,远远望去,似是没有尽头般。 在这迂回走廊的九转右侧,却有一青瓦灰墙的殿阁,和其余数十处金碧辉煌的琉璃殿阁,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刻,窗开,门开,一阵来势很急的雨挟卷着一股清香的泥土味道,猛然冲进了那青瓦灰墙的殿阁之中。 一团碧绿光芒从殿阁之中,蓦然爆射而出,那阵来势匆匆的雨帘,竟是被原原本本地弹射了回去,汇入了那万千雨线之中。 雨珠方落,一阵急促的琴声,突然从殿阁之中响起。那乐声起初却是简单直接,丝毫没有乐理可言,但是数息之后,那琴声却是陡然一转,似珠玉落在玉盘之上的声响,又像这万千雨珠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又过一刻,那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如金戈铁马,边塞羌笛。再过一刻,那声音却是转为婉约缠绵,如此又持续数刻,这一曲才终归终了。 琴声一落,殿堂之内却是终归宁静。许久,一道淡淡声音在殿堂深处响起,“公子不愧是乐曲大家,方才这首曲子,却是千转百回,道尽世人心思。却不知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短暂沉默之后,一道沉稳不失锐气的声音缓缓说道,“这首曲子虽尽表我心中所思,但未免不能尽兴。世间之事,未免不万里缺一,也罢,这首曲子就叫长恨歌吧!” 那声音微微一顿,沉吟片刻,又淡淡说道,“大师为何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对今日谋划之事,还心有疑虑?” 殿堂深处一角落,一团淡黄色光芒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一袭描金大红袈裟,面容隐在兜帽之中看不真切,唯颈间一串紫珊瑚佛珠,不被光芒所掩,与那老者似是浑然天成。 那老者闻听那声音,微一沉吟,便淡淡答道,“朝堂之上的事情,老朽所知不多。一切尽在公子谋划之中,想来不会有丝毫纰漏。老朽只有一句话,“陈玄礼可用,太平不可尽信。” 那端坐在窗前,双眸凝视窗外万千雨线的白袍少年,闻听此言也是微微一怔,继而淡淡笑道,“大师果然好眼力。” “原来一切尽在公子谋划之中,倒是老朽多言了。”那老者微微一顿,凝眉片刻,又缓缓说道,“从公子琴声听来,公子修为竟是又进一层,此刻想来已达玉清之境。只是,公子修行日深,且记莫不要最后耽于女色。” 那白袍少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眼看那老者又要出言相劝,顿时心中生出一股不快之感,摆了摆手,右手虚引,指向殿堂深处一锦袍少年,微笑道,“大师莫要在郭肃这正当血气方刚的少年面前,讲什么清心寡欲了,若是郭肃也怕了大事,这临淄王府中我还真再也找不出个,能陪大师对弈的人。” 那锦袍少年干笑两声,却并不言语。那老者闻听白袍少年所言,无奈叹息一声,口中低低念了一声佛号,也不再言语。 殿堂之中,一时又归于宁静,许久,还是那白袍少年开口道,“大师,可曾闻听过“玄元门“?” “玄元一门,乃是当今天下玄道领袖,老朽虽久不曾在这世间行走,但是这玄元一门,当然也是知晓的。” “那大师觉得玄元一门,可否会为我所用?” “虽说修道者多重清修,但既然与世间山河立门开派,那便是总有所求。玄元一门现今掌门清虚,最重人情世故,我百年之前与他曾有一晤,我观此人志在四方,公子若是善加利用,倒不失为一强援。” “嗯,这事以后再谈也不迟。那青石下落,大师可曾有任何消息?我近日每每独对我身畔这方青石,总觉脑中一阵恍惚,面前闪过万千景象。虽不能捕捉到一丝一毫,但是却愈发觉得这青石应是我李唐中兴至关之物,又或许与我前世今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点还望大师指点。” “数日之前,老朽妄用佛家秘法,卜算紫薇天命之数。前三卦倒是大吉之兆,唯有最后一卦,却是双星齐汇之势,那应运龟甲也是瞬间破裂,主那双星之力不可小觑。老朽反复推测,昨日才稍有所悟,其中一星当是公子无疑,另外一星或许是公子前世星盘之中的贪狼之星。只是,今世应于何人,目下却是不得而知。” “这青石,老朽也曾运用真言探查过,但是灵力甫入青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似是浑无灵力可言,但是公子用来,却是倍增真元,想来应是仙家至宝。哎,老朽久不在世间行走,倒是变得愈发孤陋寡闻了。近日我闻听,那洛阳皇城之中,有一修道之人游走于武氏府邸,不妨趁此机会,我去洛阳一趟,也便算作公子的前卒了。” 那白袍公子缓缓起身,躬身一礼,恭让说道,“大师言重了。大师身份超然,怎可自言前卒?不过这洛阳一行,却也是势在眉睫,除却大师之外,元基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可信,可行之人。那就有劳大师了。” 那老者双手合十,淡淡念了一句佛号,金色光芒微一闪烁,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消散不见。 风势更大,雨落更急,那白袍少年双眸紧盯着那万千雨线,似是一时看得痴了。 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那锦袍少年,缓缓说道,“郭肃,近日你务必做好两件事。其一,从万騎之中秘密挑选百騎以备不时之需。其二,务必着府中修行之人,留意青石下落。” 他双眸凝视着殿阁内的一片漆黑颜色,熠熠生辉,随手从窗台左近的一方案几上取过一副卷轴,递给郭肃,沉思说道,“还有一事,虽然这青石之中万千景象我不曾记得分毫,但我日夜所思,却终描绘出一副肖像。你便携了这幅肖像,帮我秘密探查这图像之中之人。” [,,!] ------------ 第二十二章 同行(上) 萧原这一次昏睡,却是倍觉煎熬与痛苦。明明是浑无意识,不知身外昼夜,但是萧原却觉得自己意识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倍加清晰,只是自己身处似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那地方昼夜不分,混沌一片,似是悬浮于空,又似是沉坠在地,具体所在倒也说不清楚。只是模糊之中,见那地方悬浮着数块巨石,那些巨石似是源出同脉,纹理,色泽,形状并无二致。 那巨石之上散发的青色光芒间,隐见三人端坐于上,身前青石之上俱都摆着一卷古籍,那古籍之上散发着各色光芒,但细细看去,却是并无一字。 三人端坐青石分居品字形三位,正上一人身形纤弱,万千青丝披散肩后,一袭青色衣衫,纵使还没见其芳容,已衬其风姿绝世芳华。 左后一人,一袭紫色衣衫无风自动,将那人周身三尺都笼罩其中,紫色衣衫边缘,隐隐可见一道数尺之长的紫色光剑,那紫色光剑虽是含而不发,但已有无穷霸气。那人双眸蓦然睁开,望向眼前那卷古籍。 那古籍之上,万千光芒顿时散去,只余那古籍昏黄暗淡光芒。一卷数尺古籍,却只空荡荡地写着两个繁复古篆。 “王霸”。 右后一人,此刻却是环目四顾,远远看去其虽也是端庄,但是近处细看,却见其正一手虚张向其中一个方向,似是在感应什么,另外一手却是屈指成笔,在那古卷之上,手指不停移动,似是在绘着什么。 不过多时,那古卷之上陆续跳出数种形状奇怪的东西,淡淡漂浮在那人四周。那些东西奇怪无比,似人非人,有的是蛇头人身,有的是虎头狼躯,有的却长了数个形状各异的头颅。形状各异,但却都有了形体,此刻聚于那人身边,已能灵活运转,周身似是也各自散发着不同属性的灵力。 他微微一笑,似是颇为自得自己方才这一手绘就的东西,正当他又要运指如笔,一道浑厚沉重的声音,蓦然从前方数丈外响起。 “擎苍,你不细细研读这“无字天书“,又在瞎弄什么?你没看到玄女和修为又进吗?你整日耽于修行,又胡思乱想,弄出这些消耗灵气的七七八八的东西,是要这般就耗掉生生世世吗?” 那话音方落,那一团混沌之中,淡淡显出一个苍发古鹤容颜的老者的身影。那老者一副沉痛神情,双目注视着他。 他只觉脑中一乱,那沧桑老者的目光似是要把他全身各处都看穿,然后又听那老者厉声喝道,“这仙界如今所余不过你我四人,与其让你自坠魔道,还不如我今日便送你去轮回。” 然后,他只见那老者双指并拢,一道三尺有形长剑蓦然凭空生成,熠熠生辉,光芒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萧原此时只觉脑中嗡然一响,那些画面瞬间又破为支离碎片,然后只觉眼前一亮,缓缓醒转过来。 然后只听一道清和淡然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青璃,这世间许多事情都是妙不可言。你执意执着于前世那点残存记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小子身世迷离,绝不是与你身世有关那般简单。若是你真想看透,或许真有一个地方,能解你疑惑。” 萧原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只听得旁边似乎有人低语道,“他没事,只是灵力枯竭,累到睡过去啦。” 紧接着,一个颇为柔软的声音,说道,“看他那一往无前,把我们挡在身后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 旁边那人似乎又说了什么,那声音低哼了了一声,接着说道,“谁让他救?我从小到大都厌倦了这副躯体,谁想要,谁就拿去。” 似乎有人低声叹息了一下,那声音接着说道,“我恼的是,你们两个,一个双手筋骨断掉,另外一个竟然睡得像死猪一样,后面又有追兵,你想象一下我拖着他来到这个地方,我有多累。” 萧原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后脑勺,剧烈地疼痛起来,想来是自己真的是被人一路拖到这个地方来的吧!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似是重逾千斤,竟是睁都睁不开来。 正这样想着,“脸上突然传来湿漉漉的感觉,接着,感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摩挲着。紧接着,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笑道,“小七,你家主人三天没洗脸了。你还真尽责,每天都用舌头给他洗脸。” 萧原顿时大吃一惊,心下狠狠道,“小七,你这贪吃鬼,把你口水都喷我脸上来了吧。” 那声音却是语调一变,焦急问道,“小猪,你说他当真没事吗?他这样都三天三夜啦。”语气中竟满是关心。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他怎么样与你无关吗?现在怎么又着急起来了呢?”然后许久才说道,“我探查他全身,发现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止血,只是体内灵力消耗太多。没有什么大事,应该快醒来了吧。” 然后是许久的沉默,萧原只觉得自己身上似是在被目光紧紧盯着,那种似乎能把人给看透的目光。萧原正这样想着,突然觉得体内,灵力渐渐地涌了出来。 然后,他就觉得本来是重逾千斤的身体,慢慢地变得轻灵起来。然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向四周望去。 这是个布置较为简单的房间,房间内只有一张床和几张桌椅。此刻,青璃和小猪正坐在那张桌子前,低声聊着什么。 “你打算去哪?”青璃面带关心地向小猪问道。 “这三天,我两臂恢复地也差不多啦。宗内想必已经乱的不可开交,我担心夜叉他们应付不过来,想先回宗内,将那几个老家伙先稳住再说。倒是你,要不和我回宗内?” 小猪看着青璃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色,不等她回答,说道,“青璃,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想听。但是,我却不得不说。如今宗内形势如此混乱,假如你不赶紧找出令牌的话,势必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我也知道你的心愿,但是,你只有先将宗内形势稳定,才能达成你的心愿啊。” “况且,我刚才也说了,这世间或许真有一个地方,能解你疑惑。而且,恰好那个地方,或许和宗内令牌也有莫大关系。你不妨前去看下。至于追杀之人,”,小猪话语到此,却是微微一顿,沉思片刻,方才淡淡说道,“这么多年,我相信他还不至于会伤害小姐你的。” 青璃闻听此言,微微一愣,愕然问道,“你是说追杀我的人,和我们宗内有关系?”小猪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然后缓缓展开在青璃面前。 [,,!] ------------ 第二十三章 同行(下) 小猪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青璃面前缓缓展开,那却是一张空白的羊皮卷,只是颜色已经微微泛黄,想来已是有一定年头了。 小猪面带复杂神色地望着那张空白的羊皮卷,许久才叹息说道,“其实说起来,我们狐岐山这千万年来,兴也是因了这羊皮卷,衰也是因了这羊皮卷。天道多变,谁能尽然看清?小姐虽不愿趟这趟浑水,但是冥冥天定,有些东西也是改变不了的。这羊皮卷,事关太多机密,只是据宗主所说,只有碰到和这天道之变有关系的人,这羊皮卷才会显现天机。我此次回宗内,形势复杂多变,未免这东西落入不肖之徒之手,这东西,你就先自己保管着吧”。 青璃面带犹豫神色地望着眼前的那张羊皮卷,她那日离宗出走,本就是因千百年来厌倦了这副躯体,而且,有一突然隐有感应,于是便不顾叔叔反对,想要去寻到冥冥之中的那点感应。她总觉得,她这此生此世,便是为了感应中的那方青石而在,但是那青石事关什么,又牵涉到什么东西,她一概不知。如若真牵涉到宗内事情,这和感应中的青石有千丝万缕的事情,也不知哪日才能捋清? 她这般心下胡思乱想间,心中又闪过万般想法,许久她抬头望到小猪脸上那复杂的申请和刚刚回复的双臂,突然牙关紧咬,伸手接过小猪手中的那副空白的羊皮卷。 房间之内,一是沉默无比,许久,青璃才又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双眉微皱,若有所思,问道,“我这一路上也一直听他们问我‘令牌’之事,那‘令牌’究竟是什么?” “那‘令牌’乃是宗内的无上身份的象征,宗内自古相传,那‘令牌’背后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只是,这‘令牌’却不是世代相传,每代宗主逝世后,宗内有缘人如若能找到这‘令牌’,就可以号令群妖。本来,那些老家伙都会知道这些。想来是,宗主突然逝世,他们认定,宗主早就将‘令牌’传给你啦。” 青璃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萧原正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她顿时笑容满面,跑上前去,正对上萧原的目光,脸色突然一扳,冷冷道,“没本事充什么大头?” 萧原望着她脸上抑制不住流露出来的笑容,知她嘴硬心软,也不和她计较,顺手将身上的小七拽到怀里。小七见他醒来,呲牙向他笑了笑,萧原扣起右手食指,在它脑袋上敲了下,骂道,“以后,你再敢舔我脸,你三天不用吃饭啦。” 小七听罢,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跳到了青璃的肩膀上,对着他大翻白眼,一幅‘不知好人心’的神态。萧原手指又往小七头上敲去,青璃却突然用双手将它护住,说道,“某人就知道恩将仇报,受人恩惠也不感谢,你说是吧,小七?”她肩头上的小七顿时连连点头,似是颇为赞成的样子。 萧原无语,从床上下来,走向小猪旁边,自己倒了一本茶,大口喝了起来。小猪望着他,一脸笑而不语的样子,许久才说道,“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 那夜小猪一往无前,浴血而战的样子,实是在萧原的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当下连忙说道,“我叫萧原。” “萧兄弟,此次是要去长安吗?” “嗯,我想找到一个叫做‘苦情谷’地方。” “‘苦情谷’这名字倒是从未听过,不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萧原一脸纳闷地问道。 “你和我家小姐有缘,不妨你陪她同行去一个地方。在那之后,我必然会将你想找的地方,帮你找到,如何?” 萧原心想,“这长安城如此之大,若是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怕是要找那个地方如大海捞针。况且,那件事也不急于一时,但也不差这几天的时光。”当下点头道,“好”。 小猪听他应允,脸上也是充满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递给萧原,说道,“那些人此次截杀不成,有我和那几个人在宗内,他们肯定不会再敢有大的动作。是为了以防万一,这锦袋你拿着。如有危险,这锦袋中的东西,想必能帮你们逃过一劫。”萧原当下也不推辞,接过来,放到怀中。 小猪向着在一旁默然不语的青璃,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然后,面色和蔼地说道,“阿青,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怎么做,要看你自己啦。我不在你身边,万事小心。如果你真的想好了,你就去这个地方。” 他说着用手指沾了一下茶水,在半空中迅速挥动了起来,片刻间,半空中浮现出道道山脉河川。 他待青璃将这些,记在脑海中后,衣袖一挥,将那副山脉河川图给毁掉,严肃道,“这幅地图,乃是宗主逝世前,让我交给小姐的。我虽然不知其中和那令牌有多大的关系,但想来必是寻找那令牌的线索。你如果下定决心,就按照这地图上去寻找一下吧,说不定会有收获。” 说完,他对着萧原又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那我们就在此告辞。你们万事小心。”然后对萧原说道,“萧兄弟,大丈夫一诺千金奥,青璃的安全,我可交给你啦。当然,我答应你的事情,也自是不会失信。”说完,不顾青璃面上的恨恨的神色,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这家客栈对面的一家茶馆内,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书生,慢慢品尝着手中的茶,双目不时望向对面的客栈。当他看到那客栈之中,走出一男一女的时候,突然低低地说了声,“你们不要擅自行动,那东西,还不在她身上。我还是那句话,谁挡,我杀谁。”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这场连续下了几日的雨,终究是停了,淡淡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客栈万丈高空之上,一团淡淡的身影,突然缓缓出现。从那碧云蓝天之中,突然传出一个极为铿锵的声音,“这小子,和狐岐山的人又扯上关系了。看来,我们这一路,真是不会太简单。”另外一个淡淡声音,缓缓说道,“说来,我们玄元和狐岐山,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观青璃那姑娘身上也不全是妖性,那般率真倒是颇合我胃口。” “刚才听那狐岐山的小子所说,他们此去的地方,是和天机密石有关的地方,难道是……?” “想来便是了,没想到,这千百年以后,你我竟然还能再去那个地方,世间之事,真是妙不可言。” “可是,小顾却是不在了啊?” 万里高空之上,那团身影缓缓淡去,只隐约听到,一道低沉叹息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我看淡这么多东西,没想到,就是对这件事反而,千年过后,依旧是如此痴。” [,,!] ------------ 第二十四章 破庙 中洲之南,有莽莽山脉,有好事者遍察,号称为十万山脉。山脉之中,有山名苍梧,苍梧之下有渊,名为苍梧渊。传大荒贤帝舜葬于此渊之中。山脉之上,有林方三百里,名曰汜林。林中有兽名狌狌。狌狌知人名,其为兽如豕而人面。狌狌西北有犀牛,其状如牛而黑。性残暴,好斗,其皮可御寒。(注一) 这一连几天的春雨,似是把这世间的浑浊之气,涤荡地一干二净。萧原和青璃,一路行来,只觉得这漫天空气似乎都干净了许多。温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散落下来,反射在路旁杂草和树木的枝叶的露珠上,显得五光十色,青璃一路竟也看得入迷。 萧原虽然不如青璃那般,如此偏爱那美丽的色彩,但也觉得心情舒畅。尤其是,自从青璃决定南行后,这一路行来,风景虽然没有江南景色的旖旎,但是高山峻岭却越发多见。看着眼前的莽莽山脉,萧原就不自觉地想起,‘归云城’城郊的‘小通玄’,想到胖子,想到紫兰。因此,脸上笑容竟是愈发地多了起来。 这一路,青璃越发地和小七熟稔起来,倒是把萧原给晾了起来。他们所带干粮,有一大部分倒是被小七吃了。而且,小七时不时地还回头向萧原呲牙裂嘴,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萧原心下恨恨道,“早晚饿你三天。” 从那次雨夜遇袭以后,萧原就格外留意起是否有人跟踪他们。这一路行来,虽说是平安无事,但萧原隐隐觉得他们是在被某双眼睛注视着,似乎他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这种感觉,越往南行,竟是越来越明显。 萧原虽知自己此刻修为,怕是抵挡不住一个三流修道之人的一击,那次雨夜斩杀那头巨狼,实在是运气占了绝大部分。但是他一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笑容满面的青璃,就会想到自己的承诺,于是,一路越发地小心起来,远远地缀在青璃和小七之后。 这一日,两人行到一处荒山脚下,两人,根据地图所示,知道此处已是南蛮地界,爬过此山后,大约再有三日的路程,就到了十万山脉的地界。两人见天色已晚,便四处寻找起休息的地方来。 萧原和青璃,查遍这山脚下,发现此地原本是个小山村,不知怎么,此刻倒是荒芜了起来。两人随便找了一处破落的房子,稍事收拾,便住了下来。 两人几日赶路,疲惫不堪,尤其是青璃,自打那次雨夜遇袭后,变得沉默寡言不说,而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小七偶尔才会逗她露出笑容。萧原心知这大小姐,脾气古怪,此刻不找自己麻烦,倒也乐得自在。 他待青璃睡下后,一把将在一旁还吃的津津有味的小七,抓了起来,扔到自己肩膀上,大步走向院子中。这荒山的夜晚,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丝凄冷,萧原紧了紧衣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那夜空中的一弯月亮,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此刻变得朦胧起来。小七在这夜色中,似是颇为不安,低低地吠了起来。萧原向着它叫的方向听去,隐隐觉得,那风声中似乎有凄厉的嚎叫声。 一阵冷风吹来,萧原顿时眉头大皱,这冷风中竟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白天所见的那座荒山,此刻在朦胧月色下,竟是雾气缭绕,隐隐间,似乎人影憧憧,气氛之诡秘,恐怖,让萧原心头一寒。 他起身本待回房间去叫醒青璃,让她提防一点,转回头时,却见青璃一脸凝重神色地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着。所望的方向,正是那座荒山。 “你也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了?”萧原向青璃问道。 青璃只是点了点头,默然不语,眼睛里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她面上突然闪过一丝决然的神色,竟大步向着那荒山的方向走去。萧原大惊,赶忙跟了上去。 萧原望着前面大步行走的青璃,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他只觉得此刻青璃仿佛变了一个人般。虽然,月色之下,她的背影还是那么瘦削,显得那么凄冷孤单,但是,他心中却莫名觉得,青璃似是下了某种决心,此刻倒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白天所见的那座荒山的脚下。萧原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去,只见一条用青石所做的台阶,从山脚直延伸到上面去。不知是夜色朦胧,还是这台阶之数目委实是太多,两人仰头看去,竟是望不到尽头。 不过,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此刻却是越来越明显。萧原将青璃拉到自己身后,将肩上的小七扔给青璃,握紧手中的玉佩,这才慢慢向上走去。身后的青璃一怔,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把小七抱在怀里,跟了上去。 两人行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行来,发现这台阶似是许久没有人走过,上面满布青苔,湿滑无比,饶是两人小心翼翼,也差点滑落跌倒。而且,两人越往上行走,除却那浓重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外,这夜色仿佛也是越来越深。 关于十万山脉的传说,在此刻萦绕在两人心头。传说这十万山脉,乃是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后,两腿所化,这十万山脉中倒有盘古身躯所化的九道浊气。这十万山脉,绵绵无际,少有人踏足,传说这山脉之中异兽无数,食人者更是不计其数。 萧原强自提了提精神,却突然感到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他心下苦笑,勉强对着身旁的青璃,笑了笑,继续往上走去。 大半个时辰以后,两人终于看到这条漫长的石阶的尽头。两人大步向前走去,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只见在石阶的尽头,是一处颇为广阔的白玉所堆砌的广场,广场之上耸立着一座庙宇。那庙宇占地数丈,远远看去,竟也有一股雄浑的气势。只是,两人走近了才看清,这座庙宇显是破落多时,连庙宇的名字都模糊不堪。 萧原正在仔细看着,那庙宇之前石碑上的文字,那文字虽然多半因荒废时日太久,不可辨认,但萧原还是从那少数的可以辨认的文字中,知道,祠庙本是当地居民为了祭拜一种叫做【诸怀】的异兽所修建的。 他正在诧异着【诸怀】到底是何物,竟也值得世俗百姓为之修建祠庙,供奉香火。突然听到,青璃高声叫了出来,那声音中满是恐惧。萧原面色大变,大步赶了过去。 庙宇广场的一侧,青璃面带恐惧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广场的一侧,竟然堆砌着无数尸骨,占地之广,怕是足有数百之多。饶是,萧原胆大,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正这样想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又随风飘了过来。两人望去,那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应该是庙宇之内无疑。萧原和青璃对望了一眼,大步向那座在夜色中,耸立着,似乎是张开血盆大口,欢迎他们的庙宇的门口走去。 注一:由《山海经》整理而成[,,!] ------------ 第二十五章 蒲公(注一) 这祠庙之内,倒也简单异常。正对门口的方位,有一个巨大的香案,香案之上似是供奉着一座神像。但是因为年代久远,久无人烟的缘故,这神像残破不缺,倒也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 两人置身这祠庙之内,只觉得周围阴气重重,气氛恐怖异常。但是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除了些残垣败瓦,倒是别无他物。萧原看那香案背后,似乎还有巨大的空间,当下绕向那香案背后。 他视线所及,顿时大吃一惊。这香案背后,居然堆积着数百具尸体,看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显是死前,忍受着巨大的恐惧和痛楚。萧原忍受着巨大的血腥味,翻查那些尸体,发现那些人的脖子似是被利牙所穿,流血过多而死。 ‘轰隆’,巨大的声响声从萧原头上传来,萧原抬头看去,不禁面色大变。一个庞然大物向他所站的方向,压了下来。萧原面色微变,脚下错步,急速滑落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 随着巨大的声响,这庙宇之内尘土四散,萧原趁着这间隙,将青璃和小七护到自己的身后。这才借着手中玉佩所发出的淡淡光芒,向前方望去。 一头身形巨大的异兽,站在那数百具尸体面前,双目瞪着萧原和青璃所在的方向,看它神态,似是颇为恼怒,有人动了那些尸体。 那头异兽,体长应该有十丈左右,高度应该在三丈左右。它模样像牛,但是巨大的头颅之上却长有四只角,两角直立向上,两角弯曲向下,头颅两侧却长着一双野猪的耳朵,它双目炯炯,萧原远远望去,倒像极了人的眼睛。(注二)青璃突然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低声道,“我在宗内的一本图谱上,曾见到过这异兽的图像。这异兽叫‘诸怀’,我听小猪说过,此物在被女娲大神收服后,性子变得温顺,常助百姓驱邪,因此南蛮之地,多有部落以其为图腾,供奉其于祠庙。只是不知怎地,它如今脾性怎么变得如此暴躁起来?” 萧原对青璃淡淡地笑了笑,手中紧握着那块玉佩,向庙宇中的角落深处,慢慢退去。那【诸怀】此时,却是双目精光四射,大步向萧原两人的方向行来。萧原面色微变,不敢大意,心念一动,手中的玉佩随他心念,变成一根长棍。 那【诸怀】一步一步向着萧原和青璃所在的方向行来,萧原只觉得这庙宇在它脚步迈动中,都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要倒塌。那【诸怀】在萧原身前一丈之处立定,突然抬起巨大的脚掌向萧原扑下来。 萧原心念一动,一股清风缠绕在他的周围,直绕向他的双脚之下,他随风向远处飘去,顺势将青璃带向自己的身侧。那【诸怀】体型虽大,却是灵活应变异常,它一脚成空,突然低头,用头上的弯曲的两只角向萧原撞去。 萧原突然之间,身躯来不及移动,竟被这一撞撞上,直往后面的墙壁飞去。‘砰’,这一击力度之大,让萧原觉得自己四肢都要断裂。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大叫不好,受这一撞,自己和青璃被生生地撞开来,萧原受这一撞飞向后方,青璃和小七却留在了原地。 萧原向前方望去,却是愣在当场。那异兽低头向青璃所站立的方向,闻了闻,似是极不情愿的样子,将硕大的头颅摇了摇,竟再不理青璃,又将头转向萧原所在的方向。 青璃显然也是一愣,片刻之后,才站了起来,将小七从身后拉了出来,对着萧原笑道,“没办法,人可爱啦,连畜牲都喜欢我。”萧原看着那一步一步向自己行来的【诸怀】,实在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那【诸怀】眨眼之间,就来到萧原面前。萧原手中长棍一紧,正想冲上去,那异兽突然将头向那庙宇上面破开的洞口望去。紧接着,一阵呼啸声,突然从上方传下来,然后就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吼道,“大胆妖畜,尔敢伤人。” 【诸怀】似是颇为忌惮那人,急速向后退去,紧接着,一道金黄色光芒闪电般追了下来,直射向【诸怀】庞大的头颅。【诸怀】眨眼间就退到墙壁之前,见退无可退,突然仰天怒吼了起来,那声音直冲上云霄,回荡不散,隐隐听上去竟象是大雁的鸣叫声。它如人般的双目,火光四射,顿时凶性大发,将巨大的头颅向那当头而来的光芒撞了过去。 ‘砰’,巨大的声响声响彻在这破落的祠庙之内,那【诸怀】受此一击,身躯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那金黄色光芒受此一撞,也是颜色一淡,向后飞了回去。一个身影,从屋顶的破洞之中,飘了下来,伸手握住那金黄色光芒,稳稳地立在了那头异兽的面前。 那金黄色光芒逐渐变得暗淡,萧原远远望去,那金黄色光芒原来是从一把剑刃如秋水般的长剑上发出来的。 萧原又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面上线条如刀削斧凿般,两道细长的眉毛直挑向发丝,双眼炯炯有神,精光四射,面色温和,唇角边有淡淡的笑意。萧原从一旁看去,竟隐隐觉得此人有股俾睨天下,谈笑山河的气势。 那人见萧原向他望来,淡淡地对他笑了下,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往一侧。萧原当下退到青璃旁边,将青璃悄悄地拉到偏僻的一个角落。 那【诸怀】受刚才那一击,显是惊吓不已,双目一直紧紧地盯着眼前之人,见他长剑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这才,低低地哼了一声,慢慢退往后方。然后,巨大的头颅又向上抬起,那头颅上的弯曲的双角,突然直立起来,瞬时间变得锋利无比,冷冷的月色打在上面,反射出白色光芒。然后,它双足奋力蹬向地面,整个身躯竟是脱离地面,向那人飞了过去。 那人却是不慌不忙,脸上笑容依然不减,整个身躯向后急退,等退到后面的墙壁的时候,他双脚顺着那面墙壁,向上飞了开去。【诸怀】此时也已到了那面墙壁之前,它向前冲去之时太猛,此时已是受不住力道,整个身躯向那面墙壁撞了上去。 轰然间,那面坚硬的石壁,竟是硬生生被【诸怀】撞裂开来,那人却是从【诸怀】身躯之上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诸怀】的身后。那【诸怀】显然也没想到是如此情况,顿时一愣,整个身躯竟是有大半部分冲去了这祠庙之外。 不过,这【诸怀】毕竟是上古留下来的异兽,聪明灵透,知道今夜这人实在不好对付。它双目转动间,突然双足用力,向前跑去,看那样子,竟是想要逃跑。萧原哑然,看来,这个世上,【欺软怕硬】对哪个种族来说,都是无上的生存法则啊。 落在【诸怀】身后的那人,看它想跑,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向那【诸怀】扔去。萧原定睛看去,原来是一道颇为粗大的绳索。那绳索似是长了双眼般,直向那【诸怀】头颅上的巨大的角飞去,片刻之间,牢牢地套住了那四只角。 【诸怀】见那绳索缠绕在自己角上,顿时大怒,低低吼了几声,用力向前奔去。那人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面上,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了那把长剑的剑柄上。 那【诸怀】本就是凶猛异兽,刚才它一撞竟然把那坚硬的石壁撞到,可想它蛮力多大。此刻,它面临危险,更是急于脱身,因此便奋起全身的气力,向前奔去。那粗大的绳索受这巨力拉拽,顿时被拉得笔直,有几次落到地面上,竟然拖出深达一丈的裂纹。 只是,那祠庙之内插在地面上的那把长剑,此时却是全身重新散发出金色光芒,那金色光芒从剑身盘旋而下,不到片刻,那粗大的绳索上面竟也隐隐的泛起金色光芒来。那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在这巨力之下,竟是纹丝不动。 注一:此文中蒲公以清朝小说家蒲松龄为原型,如有出入,纯属巧合。且文章背景乃是唐,玄宗一朝。望读者不要与历史契合,此文乃是仙侠。 注二:诸怀,《山海经北山经》:又北二百里曰北丘之山。多枳棘、刚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诸怀,其音如鸣雁,是食人。 [,,!] ------------ 第二十六章 聊斋 青璃似是极度不想买萧原的帐,打掉萧原拉住自己的手,面色冷冷道,“是不是没有你的那位朋友的嘱托,你就不送我这位姑娘去苍梧山啦?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啦。”然后转头,故意不去看他。 萧原满脸苦笑,望向蒲公,无奈道,“前辈,那【诸怀】怎么办?难道就让它待在这里?”蒲公含笑看着他和青璃,许久才缓缓道,“你还是叫我蒲兄吧,我貌似也没有太老。” 萧原面色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蒲公接着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把它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送回它该去的地方,这【诸怀】伤害这么多人的性命,蒲兄难道是想放过它?” “你有所不知,这【诸怀】本是上古异兽,被女娲大神收服后,性子便变得温和起来。在过去若干岁月中,这【诸怀】对南蛮一族,其实是有莫大的恩惠的。这座祠庙也是当地百姓,修建来祭拜它的。” 萧原面带惧色地指指旁边的青璃,说道,“我听青璃说过,只是,为何这【诸怀】突然性情大变,竟无端伤起人命来?”不知道他到底是对那【诸怀】恐惧多一些,还是对身旁的青璃忌惮多一些。 蒲公似乎没有看到萧原的这个动作,眼睛直望着,祠庙外广场上,匍匐着的那头异兽,眼神显得高远,却多了几分忧虑重重。许久,才将目光收回,淡淡道,“其实,这种景象已经持续了三十年啦。不单单是【诸怀】,这南蛮地界的无数异兽,这三十年中突然就狂性大发,屡屡伤人。断送在这些异兽手中的性命,少说也有数千啦。” 他声音清冷萧瑟,显是想到往事种种。果然,他接着说道,“最近十年,我恰好在此处落脚,听说了此事,便屡次前往那十万山脉中查探,竟发现有些许中土修道之人,在那十万山脉中斩杀异兽,似是在寻找什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然后转为平静,说道,“我原本以为这些修道之人乃是中土魔教之徒,但是几次试探下来,竟发现他们竟然是中土的正教中人。他们行踪诡秘,似是极为忌讳被人发现,有几次我被他们发现,竟然连续追了我三天三夜。也幸亏我对此地地形熟悉,才摆脱掉他们。这些异兽的生存之地,被人骚扰,自是愤怒无比。可恨的是,这些修道之人,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忙而去,这些异兽找不到它们,自是祸害到周围的百姓啦。” 他一口气说完,面色因为愠怒显得比较苍白,萧原默默听着,似是自言自语道,“那这个世上,又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大道呢?” 蒲公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原本显得苍白的面色上,突然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他本待要说什么,那一直背朝他们的青璃,突然说道,“什么正邪,这个世上的人,因了贪欲,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她柔婉的语调中,竟隐隐有一股沧桑。 蒲公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空,萧原随着看去。只见这夜色渐渐变得暗淡,一轮红日从东方慢慢地跳脱了出来,空气中似乎是多了一丝温暖,少了一丝阴冷,萧原顿时感到通体舒畅起来。 蒲公大步走向那【诸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颅,在它耳边低语了几句,那【诸怀】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慢慢从怀中,掏出几张咒符,在那【诸怀】周围的四个方位的地面上,分别贴了下去。然后低声念了几句,那数张咒符顿时燃烧起来,周围的天空似乎有微微的变形,等那数张咒符燃烧完,那【诸怀】已然不见了踪影。 蒲公做完这些,向着萧原和青璃笑道,“既然你们打算去那十万山脉,恰好我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开了个茶棚。你们不妨过去休息片刻,再起身,如何?”萧原望了望身旁的青璃,见青璃默不作声,便答道,“那好吧,只是,‘有扰蒲兄啦。” 蒲公淡然一笑,并没有说话。萧原正待往前走去,青璃突然说道,“这无数尸体,难道要陈尸野外?”她语气冷淡,又低语了一句,不过声音太小,萧原倒没听清。 蒲公却是灿然一笑,当下说道,“那我们就把他们安葬好,再动身吧!”他眼光再次扫向那一袭淡青色衣衫,身形有点瘦弱的青璃,他刚才分明听到那句话是‘还枉你们称自己是懂得仁义礼智信的人类呢?’。 这数百具尸体处理起来也是相当困难,这满山荒野又哪里去寻工具,不过也幸亏蒲公那把锋利的长剑,三人轮流协作,倒也是在两个时辰内,挖出一个深大数十丈的深坑。接下来,就是要将这数百具尸体,拖入那深坑中。 萧原本以为这青璃大小姐是怎么也不会干这件事的,但是她竟然面色坦然地将一具具尸体艰难地拖到那深坑中,萧原望着这身形瘦弱的背影,第一次心中有敬佩的感觉。 在三人的艰苦努力和小七的帮忙下,三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那数百具尸体拖到那坑中,埋了起来。如此做完这些事情,三人都是满头大汗,就是小七,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叫都不起来。 此时已过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南疆厚重的云层,洒在这高高隆起的小丘上,三人都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这山脚之下破败如此,又有谁会想到,这小丘之下,有着数百具不能瞑目的尸骨呢? 蒲公此时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立在了那座小丘面前,手中长剑挥动,在那石碑上面,刻下了两个雄劲的字,‘侠冢’,那两个字在这荒山之上,竟显得有些凄冷。这个世上,难道活着只是为了贪欲吗,难道属于大道的真的只有一座坟茔,属于侠义的真的只剩下一座坟冢了吗? 萧原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蒲公却是洒然一笑,又急笔在那两个字下面刻了数个小字。萧原面带困惑地看着那几个字,终究是摇了摇头,大步跟上已经走得远去了的蒲公和青璃。 翻过这一座荒山后,一段较为平坦的原野展现在众人眼中,再望远方望去,只见群山连绵,竟是绵绵不断,不知尽头。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一处搭建地较为简陋的茶棚前。 蒲公淡淡笑道,“这就是我的茶棚啦,你们先休息下,我去做些吃的来。”说着大步向茶棚后面的一座房子中走了过去,那房子样式普通,想来是蒲公的居住之所啦。 萧原环目望向这茶棚,这茶棚别的地方和一般的茶棚倒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那茶棚之下,蒲公刚才走进去的那座房间门前却悬挂着一块木匾,萧原望去,那两个字遒劲有力,倒有一番龙蛇之象,萧原低声念了出来,“聊斋”。 [,,!] ------------ 第二十七章 谈道 此刻,天空中的那轮太阳,似是跳出了那浓重的云层,洒下数道光芒。那光芒照在那‘聊斋’二字上,显得熠熠生辉。 萧原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他望向那面色冷峻的青璃,眉头深皱,似是若有所思。只是小七,似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沉默,从萧原怀里跳了出来,摇晃着尾巴,四处走动起来。 旁边突然响起轻微的响动,萧原顺着声音望去,不禁面色尴尬。只见在那茶棚后面的那座房子的门口,蒲公手中端着几个盘子,正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口的小七。 那小七不知从什么地方翻出来一本书籍,此刻正蹲在地上,用前爪不动翻动着,不过,片刻以后,显然那本书对它的兴趣,远远不如蒲公手中的食物,于是,立马扔下了正在翻看的书,用前爪抓住蒲公的双腿,似是在恳求什么。 萧原面色尴尬地走上前去,先捡起那本书,再一把提着小七的尾巴,拽了起来,低声道,“它不懂事,还望蒲兄莫怪。”说着,不过小七的呲牙裂嘴,将手中的那本书,递给了蒲公。 蒲公淡然一笑,说道,“无妨,我只是奇怪,这房间之内,有书籍无数,它怎么偏偏挑了这本,拖了出来。”他伸手接过那本书,轻轻合上,笑道,“其实,这本书,乃是我整理古今奇事轶闻,有感于人世写的。倒是少有人对这本书感兴趣。” 萧原不禁向蒲公手中望去,那书的扉页上,有四个笔力雄劲的字,‘聊斋志异’,(注一)仔细看去,和那房间上的木匾上的字如出一辙,想来是蒲公的笔迹啦。 蒲公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言语,招呼青璃和萧原,坐了下来。三人刚坐下,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萧原望去,见那桌上的盘中放着几色菜肴,虽是样式普通,但却是香味弥漫,蒲公淡淡笑道,“这荒山野外的,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你们就将就吃两口吧。” 还不待萧原说话,他怀中的小七,突然跳到桌子上,兀自拖了一盘菜肴,躲到角落里,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萧原和青璃客气一番,也就吃了起来。这一顿饭过后,萧原只觉得心情异常舒畅,不禁望了望桌上的那本书,问道,“不知这本书中都写了些什么?” 蒲公将那桌上的书拿到手中,随意翻了起来,边翻边说道,“不过是些鬼怪故事而已,你有兴趣,拿去看吧。” 萧原接过这本书,仔细翻阅起来,这本书并不算厚,清晰的笔迹下面,还有无数标记涂改。虽然这本书如蒲公所说,不过是些鬼怪故事,文字也浅显易懂,但是萧原读来,却觉得其中有一股渺然之意,是什么,一时之间却又说不清楚。 不到片刻,萧原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这最后一页所记载的是一个叫做《陆判》的故事,其后却有一段话,“异史氏曰:“断鹤续凫,矫作者妄。移花接木,创始者奇。而况加凿削于心肝,施刀锥于颈项者哉?陆公者,可谓媸皮裹妍骨矣。” 萧原读来,顿时觉得心中生出无数感慨,却一时不能自明。蒲公望着萧原脸上的迷惑惘然之色,淡淡笑道,“你荒山之上,曾言及何为大道,我这些年来,行走宇内,所见之事,也是千奇百怪,对这大道一途却也有少许见解,不知你可想听否?”萧原顿时恭敬道,“还请蒲兄见教。” 蒲公也不客气,侃侃而谈道,“天下之人谓之道者,因人而异。斗升小民谓之道,无外乎求生之道;巨贾富商谓之道,无外乎求富之道;为官之人谓之道,无外乎求贵之道;修道之人谓之道,无外乎长生之道。” 他说到这,眼光突然望向青璃所在的方向,然后许久才说道,“茫茫世俗间,又有几人能跳得出贪欲?贪欲越多,求道之心越深。只是,这世上为一己之利而不公者多焉,为万民之利而大公者少焉。”他眼中满是沧桑,一时之间,这茶棚之内,似乎到处都是凄凉悲悯的气氛。 蒲公望了望远处的那十万山脉,接着说道,“道法三千,本就是同根同源,又哪里有正,哪里有邪?正邪之分,全由人心。这四宇之内,有能者,万物皆可化为己力,有缘者,万物都可为知己。只是,世间之人,大多愚昧,一味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世俗之间,哪一场战争,哪一场动荡,又岂是一方所能发起的?” 他侃侃而谈,说到激动处,顿时站了起来,眼睛眺望着无边无际的九天,似是要把这天给看穿。清风吹来,他的衣襟随风摆动,萧原隐隐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是有什么被点燃了起来。 这时,蒲公却接着说道,“为达己欲,于是世人便尽可能地追求力量。现今,天下修道之士,无论是正是邪,又有哪一个当初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呢?”“只是万法自然,无论你修道几何,力量几何,总要心存一丝悲悯之心才好。”他眼光灼灼,不知道是对萧原所说,还是有感而发。 “大道渺然,又有谁能窥得其冰山一角,我所谓之大道者,无非,居上位者怀悲悯,有大能者担大责,各安其责,各享其生而已。” 萧原突然想起那座坟冢前的那块石碑上面的‘侠冢’二字来,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他眼角扫到青璃,她双眉微皱,竟似是对这番话有所感悟。青璃突然淡淡地问道,“上位者,又有谁来担任呢?” 蒲公面色一缓,脸上悲愤凄冷之色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望向青璃,说道,“四宇之内,虽有天数,但命脉却是握在自己手中。有心居上位者自不必多言,就是,那些天生就要居上位的人,也不能丢弃掉自己该担的责任。否则,法则,平静,必然会被无序,动荡所取代。” 青璃眼光炯炯,也不知她是否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许久,她才缓缓道,“你说,命脉是握在自己的手中,那那些天生就要居上位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抗争呢?” “为了自己,为了所爱的人,这份担子是要自己担的吧。”他声音飘渺,在这荒山野外,一时间显得无比孤寂。 远方突然出来几声雁鸣,蒲公凝神听了一会,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递给萧原,说道,“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既然你我有缘,这样东西就送给你吧。还有,这本《聊斋志异》,虽然没有完成,但是你先拿去看吧,后世有缘的话,我再送你剩下的。” 他说完这些话,突然眼神再次在萧原和青璃身上扫过,然后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竟是对萧原和青璃,行了一个大礼。两人赶忙还礼,待抬起头时,这茫茫四野之内,除却萧原手中的物件,和那小七正在吃得津津有味地菜肴,竟是空无一物。 又一阵风吹过,萧原顿时觉得,这阵阵清风中,竟满是,渺渺仙意,无上大道。他正这样想着,青璃突然对他笑了笑,说道,“我们也走吧。 [,,!] ------------ 第二十八章 苍梧 萧原打开手中的锦袋,只见,锦袋里面放着几枚样式古拙的戒指。那些戒指上面,或刻着星辰,或刻着火焰,或刻着异兽,萧原一一看去竟是都不相同。 萧原疑惑不解,不知道这些戒指究竟有何来历,又有什么用途。他正打算收起来,以后碰到师傅,或是苏宛和道宣的时候,再向他们仔细询问。正这样想着,青璃却突然把脑袋凑了上来,嘴里嘟囔道,“什么好东西,也给我看看。”说着,将手向锦袋里面伸了进去。 那些原本色泽暗淡的戒指,在青璃的手伸进去的时候,突然光芒大盛,然后直冲上云霄。萧原一愣,青璃却已经把手抽了回来。 那芊芊玉指上,却戴着一枚戒指,正是那锦袋中的其中的一枚。那戒指上面绘着山川河脉,另有几只异兽,在金黄色的光芒的笼罩下,显得栩栩如生。 青璃一脸纳闷地看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心底却是大吃一惊,这戒指竟然主动套上了她的手指,而且那光芒竟是随着她的心意或亮或暗。 萧原看了看青璃,然后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戒指,突然笑道,“这戒指古朴大气,倒是能抵消一下,你身上的蛮横无理,那就送给你啦吧。”说完,疾步向前走去,竟是比那日被诸怀追逐时的速度更快。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蛮横霸道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说,这戒指和你蛮配的……” 青璃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好像真的是和她心意相通,光芒渐渐变得黯淡下来。她望了望前方的那个身影,抱起小七,大步追了上去。 不知是这莽莽山脉太过高大,还是这南疆的天太过晴朗,萧原觉得这山脉就在眼前。但是如此又走了三天,才看得到那莽莽山脉的本来面目。 只见,这连绵山脉起伏不断,竟似是九天之上无数仙人的手掌落下生成。只是,这些山脉,每一座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景象,怪石嶙峋,壁立千仞,古木参天,倒难为那当初给这一座座山脉起名字的人啦。 青璃从怀中取出南疆的地图,反复比对,辨认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指着这眼前山脉中的似乎并不巍峨的一座,说道,“那就是啦。”她语气之中尽是轻松,眼珠中眼光流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看天色还早,便选了那山脉比较平坦的一面,向上爬去。虽说是比较平坦,但也是相对于这十万山脉中的其他的来说。这一路而上,怪石突兀不说,这脚下的攀附之物却是越来越少。两人手脚并用,连走带爬,大半天才攀到山腰,身上衣物却已是尽被汗水湿透。 萧原和青璃对望一眼,互相看着彼此脸上的污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见天色渐暗,心想不能在这怪石嶙峋的绝壁之上过夜,彼此相视一笑,继续往上攀去。 也不知是这南疆的天气古怪,还是这山脉本身就玄妙无比。从山腰往上,竟突兀地起了阵阵狂风,这狂风凌烈不说,竟是酷寒无比,吹在萧原和青璃身上,两人只觉得如刀割一般。 两人身上被打湿的衣服,不到半个时辰,竟是凝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顿时觉得难受无比。这山腰之上的道路平坦了一些,两人不顾这漫天狂风,尽力向上爬去,终于赶在天黑以前攀上了这座山峰。 这山峰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一大片原野突兀地展现在两人的眼前。这茫茫原野之后,乃是一大片树林,无穷无尽,怕是有数百里之广。 此时,暮云四合,原本比较明亮的天空,象是宣纸上洒了一点墨汁,然后渐渐延伸,不到片刻,这片广袤的天空完全黑了下来。萧原从怀中取出玉佩,那玉佩之上,顿时亮起淡淡青光,照亮了两人周围几尺的距离。 萧原望着这泛着淡青色光芒的玉佩,回想一路行来的种种,不禁哑然。这有无上灵力的法宝,在自己手中,竟是用作火折比用作兵器的时间多多了。 两人借着这玉佩所发出的光芒,找到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在背风处坐了下来。这南疆本就怪异多多,几日前遇到的那诸怀异兽,让两人不敢在这黑夜里四处走动。况且,这夜色降临后,这漫天狂风竟更加凌烈而且更加寒冷了起来。 萧原望着身前瑟瑟发抖的青璃,越发觉得她身形单薄。他和这少女一路行来,虽然极少谈及彼此的身世,但是萧原隐隐觉得,面前的这少女似是在极力忍受着一些东西,因此萧原不自觉地对她起了少许好感。加上萧原一想到自己幼时所经历的事,再想到眼前的少女,多少有了点同病相怜之意。 说起来,青璃也是除了紫兰以外,萧原接触的时间最长的女子。和古灵精怪,天真烂漫却也坚毅无比的紫兰不同,萧原觉得眼前的少女虽然脸上也会有能和紫兰相像的笑容,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是苦的。 于是这一路而来,萧原也不自觉地越发关心起青璃来。当下,他脱去自己身上衣服,走上前去,给青璃披了上去。青璃却是一愣,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嘴上却是冷冷道,“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也不知是不是受她传染,萧原冷冷道,“我很热,只是没地方放衣服,你暂时帮我拿着吧。”青璃一怔,却也不再推辞,转过身去,望着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也不只是这南疆的夜太长,还是所怀心事太多,萧原觉得这夜竟是漫漫无边际。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山顶之上还是漆黑一片,那漫天狂风却是更加凌烈和酷寒了。 青璃突然转过身来,说道,“前面那片森林应该就是汜林。我从宗内的那卷古册上看到过,这汜林之内有种异兽,皮厚毛重,可抵御风寒。看这样子,这风倒是没有停下来的势头,与其在这里冻死,我们不妨去抓两只异兽来。” 萧原看着青璃两眼之中,竟是泛跃跃一试的光芒,顿时无语。这南疆地界,未知的森林,甚至是遍地的异兽,就是在白天,两人也要小心翼翼,才能确保自己小命不丢,更何况是在这无边的夜色中。 不过,青璃好像并不是在征求萧原的意见,倒象是告诉他一声而已。他正要出口劝青璃打掉这个念头的时候,青璃已经起身,大步向那片森林走去。 萧原无奈,只好起身,大步追了上去。这片广阔的原野,从山峰一直延伸到那片森林的边缘,其上遍布着无数不知名的植物,这些植物大多都有齐腰之高,两人刚才在山峰之上还不觉得,此刻走来,顿时觉得无比艰难。 这片原野,萧原和青璃却也行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才走到尽头。这森林边缘却是一块空地,萧原借着玉佩上发出的淡淡光芒,发现,这块空地大约有三尺宽,数百里长,在这空地以外无数杂草疯长,但是这空地以内,除了那茫茫不知尽头的森林,竟再也没有任何植物。象是有谁下了一道禁制,这些杂草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青璃却是不管这些,目测了一下方位,向这片森林的西北方向走去。萧原摇了摇头,大步赶上,心里却是想道,“又是森林,我怎么和森林这么有缘啊?” 有阵阵狂风吹过,无数巨木枝叶晃动,发出瑟瑟声响,间或有嚎叫声夹杂其中。萧原心又紧了一下,大步赶上前去,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将青璃和小七护在了身后。在他们身后,那片空地边缘的杂草竟是突然向后退缩,象是畏惧什么一般。 风,似乎又大了一点。这个夜晚,竟是如此的地漫长到没有尽头。广袤的苍穹之下,这十万山脉之上,那一点淡青色光芒,显得那么地渺小和孤寂。 [,,!] ------------ 第二十九章 深渊 也不知是不是这森林太过茂密,阻挡了大部分的风吹进来,两人一进这茂密的森林,就觉得那漫天的寒风小了很多。 萧原借着玉佩发出的光芒,望向四周,这森林之内的古木每棵都是高耸入云,从下面向上望去,竟是连树冠都看不到,萧原粗粗算来,这些古木怕每一棵都有数十丈之高。按理说,如此巨木存在的地方,其下必定会生长很多杂草。或许是这十万山脉,本就奇异无比,此刻,他们脚下却是荒芜一片,寸草不生。 青璃却是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萧原身后,眼中的光芒,竟是越发旺盛,倒似是受到某种感应般,她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也是明灭不定,闪烁着阵阵光芒。 ‘咔嚓’,萧原一惊,手中的玉佩随即变化成长棍,他面带紧张神色的望着四周。青璃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尴尬地笑道,“放轻松,是我不小心踩到枯枝。”萧原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无语。 萧原瞪了她一眼,心想,‘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呆的时间久了,怕是,心脏真的承受不了。’这样想着,两人又在这茫茫森林中行走了大半个时辰,但是依然没有碰到青璃说的那种异兽。 话说回来,这一路行来,不要说是异兽,就是连只苍蝇,两人都没见到。 萧原正想转身去问青璃,她到底有没有记错。前方未知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阵声响。然后不等萧原抬头去看的时候,背后的青璃,大叫道,“小心”。接着,整个身躯被青璃拉着,向一旁倒去。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影,携带着凌烈的风,落在了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 萧原向身后望了望,在确信青璃和小七都没事后,这才拿眼打量起身旁的这庞然大物来。 站在两人身前的是一只极为巨大的异兽(注一),全身形状如牛,只是身躯比普通的牛大了数倍。整个身躯呈墨黑色,只有那巨大的头颅上,那两只眼却是炯炯地盯着两人,倒也象是在打量着两人。 青璃凑到萧原耳边,低声道,“这就是我说的那种异兽。看来,我们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原只觉得自己周围全是那身后女子所特有的芳香,而且此刻耳边竟也是痒痒的,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抬头时却正碰到那巨兽的鼻子。 萧原吓了一跳,向后跳去,那巨兽似是也颇为吃惊,一时之间竟是愣在当场。身后却传来青璃银铃般的笑声,萧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想到青璃刚才说的话,苦笑道“说不定,这牛,和你一样的想法。到底是谁得来全不费功夫,还难说得紧。” 那巨兽,似是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望了望青璃,竟是像前几日那诸怀一般,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萧原,然后巨大的双目之中,竟象是燃起了一团火焰。鼻孔中喘出一道道粗气,身下四只巨大的脚用力蹬向地面,竟是要全力扑向萧原。 青璃这时却躲在一旁,梳理着小七身上的毛,低声笑道,“奥,我忘了告诉你,这犀牛,天性好斗,凶残的很。你可要注意啦。”一时之间,脸上竟全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萧原看着满是笑容的青璃,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不是来护送她,倒是被她送往地狱。他说道,“放心,这头牛想来不能和那日森林中的那头巨狼相比,看我怎么收拾他。” 青璃听到这句话,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嘴上虽然依旧说道,“你不要再如那日一般,昏睡过去就好了”,脸上的笑容却一扫而光。她缓慢移动脚步,走到那头巨兽的身后,左手却是伸向怀里,一脸紧张的神色盯着萧原。 那头巨兽此时却是奋力扑向萧原,萧原借着体内的那股灵气,随心所欲地左右移动脚步,轻松避开了那巨兽的一扑。如此反复,萧原虽是被那巨兽追得到处乱跑,但是,却也每次都堪堪避过那巨兽的攻击。 只是,这巨兽似是不知道疲累般,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它气势不降反而更猛。落爪的速度竟是一次比一次迅速。此时萧原却觉得,体内的灵力在迅速的衰竭,他脚下一软,竟是跌倒在地。此时,那巨兽又是一爪,向萧原扑了下来。 眼看着这一爪就要落到自己的身上,萧原却觉得自己此刻身体重逾千斤,一动都不能动。那根散发着光芒的长棍,此时光芒也逐渐暗淡。正当萧原要奋起全身的力气,抵挡住这一爪的时候。 那巨兽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然后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迅速地掠了过来,落到了萧原面前。青璃此刻站在那巨兽的面前,身形越发显得单薄和瘦削,不过不知怎的,萧原却隐隐觉得,此刻才是真正的青璃。 青璃却是看也不看那头巨兽,原本伸在怀里的左手,迅疾地掏了出来,一掌击向那巨兽落下来的爪子。萧原大惊,这巨兽一爪之力,何等劲道,青璃怎么敢用血肉之躯和它硬抗?正想拼着余力,将青璃拉回来,耳边却响起了‘轰隆’的巨大声响。 萧原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头被击出数丈之外,落在地下的巨兽,眼角的余光却扫到,青璃左手上似乎是附着了一些东西。不过那东西,转瞬即逝,萧原倒也没看清。萧原望向青璃,此刻她苍白的脸色上,有一种往常的厌恶的表情,不过萧原望着她嘴角边的笑容,隐隐觉得,这厌恶之外,倒有一股欣慰的神色。 萧原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向青璃,低声道,“你没事吧?”青璃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渗出一丝血迹,身躯竟有些微的摇晃,萧原大惊,赶紧扶住了她的身躯。青璃却是望向萧原,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笑容,虽然不如平时她的顾盼生辉,灿烂笑容,但是萧原心下却是一滞,内心深处似乎受到某种撞击,一时之间竟是看得呆了。 “喂,看什么呢?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色胆包天啦。”青璃却是一掌拍向萧原的脸颊,笑骂道。不过,嘴角的那丝笑容却是更深了。萧原望着那唇角上的那丝血迹和那丝笑容,顿时觉得眼前的这少女,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倒多了一丝可爱。 萧原将青璃扶到一颗巨木的旁边,自己径自走向数丈之外的那头巨兽。 他望着眼前的巨兽,再望望数张之外的那瘦小的青璃,脸上掠过一丝讶异的神色,这眼前的巨兽,和青璃相击的那只巨爪已经粉碎,眼角和嘴角都流出无数血液,这巨兽竟是受不了巨力,七窍流血而死。 萧原又回到青璃身旁,不自然地说道,“你那一击力道还真大。不过,我们拿什么把它的皮毛扒下来?” 青璃沉默不语,伸手从腰畔除去一把匕首,递给萧原。她看着萧原一脸疑惑的神色,说道,“这一路之上,说不定我同行之人会对我不轨,所以我也要早作准备不是?” 萧原望着手中那匕首如水刀刃,顿时觉得自己脖颈之上,闪过一片寒气。 他再不言语,走到那巨兽身前,慢慢地将那一张皮毛扒了下来。青璃望着那一张完好无损,没有割破一点的皮毛,紧紧盯着眼前的萧原,许久才说道,“原来,你还会这一手”,心下却对这少年的耐心感到惊讶。 青璃站起身来,将手中皮毛扔给萧原,嘴里说道,“这森林之中风小了很多,倒是用不着啦。你先收着吧。”她正说着,眼睛扫到那被剥了皮毛的巨兽,突然脸色大变,说道,“不好。” 这话音刚落,这原本还算安静的森林中,突然想起一阵嚎叫声,然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们的身后。萧原正要回头,青璃却是一把抓住他,低声道,“千万不要回头,这畜生叫狌狌(注二),最是知人所想,并以此迷惑人。” 萧原心下发寒,世间竟然有如此异兽,但是还是点了点头,随着青璃向前大步走去。那身后却也响起声响,那声响踩在林中的枯枝上,响起‘咔嚓’的声响,仔细听去,竟象是人的脚步声。 两人这样行走了一大段距离,那背后的声响却还是紧紧跟随者两人。萧原正想开口问青璃,是否知道这畜生的弱点,好将它打发掉。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原,你还记得我吗?”那声音婉转悦耳,萧原觉得异常熟悉,竟是紫兰的声音。 他忍不住想要回头,青璃却是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喝道,“不要受它迷惑。”萧原心下一凛,将头又转了回来。 背后那声音却是变成低低地叹息,说道,“小原,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紫兰啊。” 萧原将指甲狠狠地插进自己手掌中,以保持一丝清醒。 那声音却又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上你身旁的这女子,把我给忘了吧。” 萧原再也忍耐不住,转回头去,大声喝道,“不是,不是,不是。” 只是这茫茫森林中,又哪里有那一道自己日夜所思的身影。倒是在萧原身前三尺处,立着一只形状奇怪的异兽。它长着一张人脸,脸颊两侧却长着两只白色的巨大的耳朵,竟是如人般站立在萧原身前。 此时,萧原只觉得自己目眩神迷,竟是没有一丝力气。身旁的青璃,却是低低叹息了一声,也转过身来,只是,她眼眸之中分明有一丝淡淡的心痛和忧伤。 是什么让这身前的男子,可以孤注一掷地放下一切? 是什么让这身前的男子,可以忘掉身旁的人? 又是什么能够这样把心刺痛? 那狌狌人脸上,此时却是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大步走了上来,抬脚将两人向后踢去。萧原只觉得自己身躯急速往后退去,风似乎又大了很多,一时之间觉得凄冷无比。正这样想着,手心一暖,却是被青璃的手握住了。她眼眸之中虽是依旧有淡淡忧愁,但是脸上神色却是坚毅无比。 萧原心下一动,待往身旁看去时,两人却已经被踢出了这森林,向身后的一处深渊落下去。萧原怀中光芒一闪,那块玉佩跳了出来,在两人身前迅速转动,两人只觉得那光芒所到之处,下落的速度似是慢了一点。 萧原趁着这间隙,运起体内残余的灵力,脚下生风,将青璃拉向这深渊一旁的绝壁。 [,,!] ------------ 第三十章 石棺 这深渊四周的绝壁,触手竟是光滑无比,萧原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可以攀附的地方。他一手攀住这深渊的绝壁,一手拉住青璃,借着胸前漂浮的玉佩发出的光芒,向四周看去。 这四周绝壁,竟象是有人用上好的玉石所砌成,通体晶莹剔透,在玉佩所发出的淡淡的光芒的照射下,色彩琉璃,美轮美奂。只是,这四周绝壁上,却有数根宽愈手臂的树藤,从上往下,延伸到看不到底的深渊。 萧原身体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树藤荡去,一手抓住那树藤,一手将青璃带到那树藤附近,笑道,“看来我们命大,你抓住这树藤,我们慢慢爬上去吧。” 青璃却是默不作声,双眼望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萧原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被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他正想出言提醒青璃。那一片黑暗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那黑暗之中亮起。 那光芒越来越盛,起初还只看得到一点火星,到后来,竟是光芒四射,就连那无边黑暗似乎都显得稀薄和暗淡了些许。那光芒似乎是在从下往上移动,不到片刻,那光芒移动到两人下方一丈之外的距离,停在了半空中。 萧原这才看清,那发出这黄色光芒的物体,竟是一盏琉璃翡翠灯。那灯形状奇特,最下面是一块三尺见方的玉制底座,其上延伸出三根细长的手指粗细的灯管,这三根灯管上面各燃着一团火焰。一时之间,两人下方方圆丈余的地方,竟被这盏灯照得亮如白昼。 下方的青璃,‘咦’了一声,似是颇为讶异,低声说道,“这灯怎么会在此处。”萧原不解问道,“这灯有何来历?” 青璃沉默了好久,似是在回忆什么,许久才缓缓说道,“古老相传,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间有三处,有三盏灯,冥冥灯火不灭,闪耀鸿蒙(注一)。只是,这三处地方,历来众说纷纭。上古奇人钟灵曾记载这灯的来历,说这三盏灯本是同根同源,乃是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后,眼中光芒所化。殷周时,此灯曾化为三盏,掉落人间,在那场牧野大战中,也曾兴风作浪。只是不知,这灯怎么又归为一体,且落于此处?” 两人盯着下方的这盏灯,那灯下面的万丈深渊,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竟透露出淡淡光芒。一时之间,碧光流离,那万丈深渊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原本一直待在青璃怀中的小七,突然低声叫了一下,从青璃怀中向那盏灯跳去。它立在那底座之上,眼珠转动,似是对眼前的这盏灯,也颇为好奇。它仔细看了一会,似是有所发现,竟跃向那盏灯上其中的一团火焰。 那火焰受此震动,霎时间,跳跃无比,只是却怎么都跳脱不出那灯管。小七围绕着那根灯管,转了一周,突然提起前爪,向那灯管前端摸去,许久才缓缓收回。 那团火焰不知何时,竟落到小七前爪上,小七使劲晃动,似是要将那团火焰抖掉,不过那团火焰竟是紧紧附在了小七前爪上。小七似是颇为恼怒,低低地吼了一声,一口将那团火焰吞了下去。 萧原大惊,运起体内灵力,向小七飘去,将小七从那盏灯上抱了下来,重新回到那绝壁之上,抓住那根树藤。 此时,两人脚下的那盏灯,突然左右翻转起来,倒象是因为小七将中间的那盏灯熄灭后,破坏了平衡,余下的两盏各自相争。 许久,这深渊之中,突然响起,‘咔嚓’的声响,那盏灯,竟是从中间断裂成两半。那两半上面各自浮着一团火焰,两团火焰凝立在半空中,火苗向对方伸去,上端渐渐连在一起。许久,才缓缓分开,向上飞去,片刻之间,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怀中的小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此刻,小七双眸紧闭,靠近萧原胸口的部位,有热量传来。这热量竟是越来越大,片刻之后,萧原觉得自己胸口发闷,竟隐隐有皮肤烧焦的味道。 萧原胸前悬浮的玉佩,此时却是落在小七头上,洒下无数碧绿色光芒。萧原感到那热量,随着这光芒,渐渐地变得淡了,小七这时也慢慢将眼睛睁开,望向萧原,只是那眼中眼珠通体泛红。就连那头上的那白色六芒星,此刻也是显得大了很多。 小七从萧原怀里爬向他肩头,用爪子轻轻拍了他一下。萧原会意,知道此刻小七已经没事,这才向下方一直默不作声的青璃望去。 青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双眼还是紧紧盯着脚下又变得漆黑无比的深渊。 萧原忍不住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青璃转头望向萧原,脸上竟是这一路而来并不多见的犹豫神色,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所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下面,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去拿到它。” 萧原看着她脸上既惊喜又担忧的神色,沉思道,“我们一路所来,也就是为了那东西。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又牵涉到什么,但是这一路所来,雨夜中小猪的那拼死而战的景象,却是时刻在我脑中盘旋。我答应小猪陪你前来,有多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小猪。我不懂什么权谋,什么正邪,我只知道,一个人拼死守护的人,拼死守护的东西,最好不要落在别人手里。” 他本是性格寡淡的人,此刻说出这么多话来,额头之上竟有了些许汗珠。青璃一脸讶色地看向萧原,象是初次见到萧原般,许久在萧原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后,才淡淡道,“那好吧,我们现在就下去吧。” 两人攀住那树藤,缓缓而下,大概两个时辰左右,两人才到了这深渊底部。 这深渊底部竟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圆形广场。广场四周的岩壁上,似是雕刻着什么,但是这玉佩所发出的光芒本就暗淡,再加上这如此宽阔的空间,倒也看不清楚。靠近岩壁的下方,波光粼粼,将光芒反射回两人眼中,看那样子,应该是绕着这圆形广场所建的一道水沟。 他望着那水沟,见那水沟和这圆形广场之间,有无数细小的沟道,那些沟道之中也泛着淡淡的波光。萧原这才发觉,自己此刻所在的深渊边缘,比那广场低了少许。正这样想着,身旁的青璃,突然惊叫了一声,声音中满是惊讶。 萧原望向青璃,只见青璃目光所看向的位置,乃是那圆形广场的中心。 那圆形广场中心位置,是一层圆台,那圆台又比广场高了一层。借着淡淡光芒看去,那一层圆台,竟是用一整块白玉做成。圆台地面上似乎也绘着无数图案,从两人的角度看去,也看不清楚。 不过令萧原感到惊讶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圆台之上,赫然放着一个长达数丈,宽约一丈的石棺。 [,,!] ------------ 第三十一章 帝墓 萧原和青璃对视片刻,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想不到,这万丈深渊之下,竟是别有天地,而且这圆形广场的中心圆台所用的玉石分明是西疆才盛产的和田玉。而且,那西疆腹地自古相处都是魔教总坛所在,又是什么人能将如此一块巨大的和田玉,运到这蛮荒十万山脉之中?一时之间,这无数疑问缠绕在青璃的脑海,竟是久久不能消散。 萧原所想得却是另外的事情,这万丈深渊底部的广场,分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的墓,看这墓精致却不失浑厚大气,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得起后世之人为他修建这样的墓? 也只有这世间绝世的男儿才当得起这样的墓吧?也只有居上位,行大道的人,才值得后世之人对他这样吧? 他望着那圆形玉台之上的石棺,只觉得那石棺虽是处在这万丈深渊之地,却好像本就是和天地融在一起的,他正这样想着,那石棺里,突然有一道白光亮起,那石棺在白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晶莹剔透,里面的情形依稀可见。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直走到那石棺三尺之外才站住。青璃看着萧原不自觉地向前走去,愣了一下,随即也大步跟了上去。 这巨大的石棺,左右两侧雕刻着两条长约丈许的石龙,那石龙雕刻地栩栩如生,就是身躯之上的龙鳞都清晰可见,只是奇怪的是,这两条巨龙的双眼之中,竟都没有眼珠。 石棺的前后两端却刻着四个斗大的古篆的字,后端刻着‘有虞‘,前端刻着‘重华’,萧原自幼便对古今历史,多有涉猎,当下才恍然道,“原来这墓是为帝舜所建。”(注一)那面棺盖之上却是另外的景象。那棺盖之上,从顶端到底部,绘着一个身高达数丈的人,他身形魁梧,双目炯炯,左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斧头。那斧头却是和这石棺之上的其他雕刻的手法不同,斧身陷入棺木之内,斧柄却是微微凸起。 在那斧头下方,却是一株栩栩如生的清莲,那清莲莲生二十四瓣,周围丛生着五片青翠欲滴的莲叶,那清莲中间却是一颗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莲子。与那清莲全身雕刻而成不同,那颗莲子似是一颗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圆形事物,而刻意安置到上面的。 身后的青璃却是‘咦’了一声,双目盯着那石棺棺盖,缓缓说道,“这石棺之上所绘应是盘古大神无疑,只是这旁边这株清莲却甚是奇怪。”萧原望了望身旁的青璃,只见她双眉紧蹙,似是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听她又说道,“这株清莲,莲花二十四瓣,五片青叶,和上古传说中的‘混沌青莲’(注二)相差无几,只是这清莲莲子,却是光芒四射,五彩缤纷,倒与上古之时的五色石相似。” 萧原却并没有感到太大的讶异,自从踏上这十万山脉的地界,进入这万丈深渊,每一样事情,带给自己的都是极大的震撼,也让他第一次知道,这宇宙,天下,未知的东西真的是浩如繁星。一想到这里,他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一直排斥的除‘归云’之外的天下有了极大的兴趣,对那些人外之人有了莫大的好奇。 此刻,他目光炯炯,盯着那传说中‘开天辟地’,造就这个天下的盘古,心下一动,大步向前踏去,右手轻轻地向那微微凸起的斧柄摸去。 在摸到斧柄的一刻,萧原突然觉得一股大力从那斧柄之上,涌了出来,将自己向外推去,竟被硬生生地推出三丈之远。萧原讶异地看着那道石棺,那石棺之内发出的光芒,似是又盛了几分。 萧原环目四顾着这巨大的墓,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折服感,双膝竟是不由自主地向下跪去。他自幼便孤独一人,桀骜不驯,对人对事总是凭一己心愿,倒是少有向别人跪拜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什么原因,虽然他觉得有股巨力硬逼他往下跪去,但是内心竟是心甘情愿,就这样磕了一个头,却并没有继续三叩九拜之礼。 他这一叩拜,刚刚行完,就觉得那股大力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刚才双膝跪拜的地方,却是突然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萧原向下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盘从刚才跪拜的地方升起,缓缓向空中飞去。那圆盘起初还只有盘子大小,越往上升,竟是变得越大。等它直升到萧原上方三丈左右的地方时,那圆盘竟和那中心圆台的大小相差无几。 那圆盘盘旋在半空之中,不断地向下洒下无数道白色光芒。一时之间,这巨大的深渊墓,竟是亮如白昼。萧原向那圆盘望去,那圆盘之上,雕刻着无数繁杂的图案,那些图案浑厚古朴,倒和那圆台之上的石棺,有股隐隐相契合之意。 他正这样想着,一直悬浮在他胸前半空中的那块发出淡青色光芒的玉佩,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向着那悬在萧原上方的那发出白色光芒的圆盘飞去。与此同时,这深渊墓之中,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隆声,只见,萧原刚才触动的那把斧头,竟是整个从棺盖之上漂浮了出来,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环绕那石棺一周,也向那巨大的圆形玉盘飞去。 萧原和青璃目瞪口呆地望着半空中,那三件物事转瞬之间,融合在一起。那玉佩和巨斧,在那圆盘周围绕了一周后,分向那圆盘中的一个图案飘了过去,‘咔嚓’一声,竟和那镂空的图案相契合,就像原本就属于那圆盘之上的物事一般。然后那圆盘就在半空之中,急剧地旋转了起来。 那原本圆盘之上洒下的白色光芒,此刻却又是一变,先是淡青,然后是紫色,接着是白色,然后这三种光芒融合在一起,向下洒落。这墓之间,此刻却是光彩陆离,五光十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圆盘突然停止了旋转,那玉佩和那石斧又各自飘落出来,向彼此飞去,片刻间,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玉佩竟深深地融入到石斧斧身上。瞬间石斧发出淡青和紫色交织的光芒,接着,那石斧却渐渐起了变化,那斧身渐渐变细,最终变得和斧柄一般粗细,竟是又化成了萧原熟悉的那根长棍。 只是那原本的淡青色光芒,此时却是淡青色和紫色交织,到最后,那两种光芒渐渐融合在一起,然后渐渐变得暗淡。到最后,那根长棍,全身变成泛黑的颜色。而半空中原本洒下无数道耀眼白色光芒的圆盘,此时,却是也停止了旋转,不断投下无数奇怪符号到那根长棍上。 太极八卦,佛家手印,甚至是带有强烈杀意的不知名地图案,那些图案一个个从那圆盘上脱落下来,向那根长棍飘去,绕着那根长棍转了一周,然后消失得不见踪影,也不知是飘散到了空中还是融入到了那根长棍之中。 如此反复,大概小半个时辰过后,白色圆盘停止洒下光芒,缓缓落下,转眼间,竟又是再次沉入到刚才萧原双膝所跪拜的地方的地面中。而半空中的长棍,也同时变成了一块玉佩,落入到萧原的怀里。 [,,!] ------------ 第三十二章 尸魂幡 萧原和青璃,目不转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这些变化结束,两人许久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小七却是像发现了什么,低低地吼了几声,它所盯的方向,正是那石棺的方向。 只见那石棺的棺盖之上,那颗五彩莲子,此时却是从那株青莲之中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不断闪烁着,倒是在打量着眼前的人。青璃却是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犹豫,似兴奋,似不信,又似厌恶。那颗五彩莲子,突然光芒又盛了几分,一股强大的风力,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 萧原和青璃被那股巨风吹得向后倒去,一时之间,这万丈深渊底部的无数碎石都被这风卷了起来,不断拍打着这深渊四周的岩壁。萧原隐隐觉得这股风中,竟有一股暴烈之气。青璃却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向前踏上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平放于地,就这样坐了下来。 萧原勉力睁开双眼,向青璃面前望去。那是一张呈碧玉色的琴,琴弦在那五色光芒下,闪着冷冷寒光,竟是纤细到极致。那张琴上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柔和却不失夺目色彩。只是,那琴身一端,却有一个圆形小孔,而大小和那半空之中悬浮着的五色莲子的大小差不多。(注三)萧原正这样想着,场中突然响起一阵琴声。琴声泠泠,如溪涧的水流过砾石,又如夏日炎热的午后,吹过的一阵微风,给人一股宁静祥和之意。紧着接,那股泠泠琴音之后,却响起一道宛如天籁的歌声。 “绿波初起,白莲未开。万古苍穹,惟伊笑颜。指尖流砂,一念苍老。愿得一人,白首相老。咫尺天涯,再不见君。山河永寂,怎堪红颜。”(修改)那歌声,悠扬悦耳,婉转动听,只是,那天籁之后,却有一股说不尽的沧桑感。 悬在半空中的五色石,听到这歌声,似是异常激动,急剧地旋转了起来,直旋转到青璃身前才停住,将那五彩光芒洒在那张玉琴之上。青璃将按在琴弦上的双手抬起,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块五色石,那五色石似是有所感应,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向那玉琴琴身一端的圆形小孔飞了过去,片刻之后融为一体。 萧原望向青璃,青璃此刻,双目之中已尽是泪水。也不知道是被刚才琴声和歌声打动,还是想起了什么。许久之后,她轻轻地拂拭了一下琴身,那张玉琴转眼间变得如手掌大小,青璃将之放入怀中,站了起来,望向萧原,淡淡道,“我们去看一下那石棺之中到底还有些什么吧。” 两人大步走到那石棺面前,此时那石棺棺盖后端微微翘起,从石棺内侧发出的白色光芒更加清晰可见。萧原用力将那石棺棺盖向一侧推去,‘轰隆’声不绝于耳,随着那棺盖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那石棺中发出的白色光芒却是也越来越盛。 两人睁大眼睛向那石棺里面望去,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两人望着石棺中的事物,震惊无比。这石棺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四只巨大的眼珠。那眼珠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浑然天成,黑白分明,就是连那眼睑中的血线都清晰可见。 这竟象是从什么动物的眼眶之内,生生扣下来的眼珠。 两人从石棺外侧,看到的那白色光芒,就是从那四只巨大的眼珠中散发出来的。那四只眼珠占据这石棺的四个角落,从各自身上发出的白色光芒,向上延伸,在其上三尺之处交汇在一起。那白色光芒交汇中心的下方,却是一道青黑色的古幡。 那古幡想来是年岁已久,幡面上破破烂烂,有无数破洞,倒是幡面中心绘着一道月牙形状的图案。只是那月牙图案甚是奇怪,竟是不停变换色彩,就在两人注视着的片刻功夫,那图案的颜色,竟是连续从青黑色变成黑褐色,然后又变成赤红色。那不断变化的光芒,从那道破旧的幡面上,直冲上上方,和那四只巨大的眼珠发出的白色光芒,互相撞击,竟象是在彼此拉扯,争斗般。 青璃眉头轻皱,紧紧注视着那道古幡的下方的撑杆,许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这竟是传说中的【尸魂幡】。”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象是艰难无比,青璃声音中一时全是恐惧厌恶。萧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那根拇指粗细的似竹制的长杆的上端,果然刻着三个小篆,正是【尸魂幡】。 青璃久久凝视那道古幡许久,才缓缓将目光转移开来,向石棺的剩下的位置看去。只见在那石棺的底部右侧,却是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环佩,那环佩中间上下左右各有一道缺口,将这环佩分作两部分。其顶端却是一个食指指尖大小的圆孔。此刻,这环佩静静地躺在石棺的一个角落,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倒象是在冷眼看着那两样事物相互彼此争斗。 两人正这样想着,那万丈深渊的顶部突然亮起一道紫色光芒,然后闪电般向着深渊底部飞来。那紫色光芒刚落入那万丈深渊,其背后却突然亮起一道水蓝色的光芒,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地向着渊底飞来。青璃似是有所感应,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然后右手伸向石棺,迅速地做了一连串的动作。 萧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连串的动作,突然背在身后的右手掌心感到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放到了手中。他刚想看手中到底放了什么东西,青璃却是侧目而视,眼角不由自主地向着上方的无尽深渊,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萧原会意,将手中的东西,悄悄收好,望了一下石棺内侧,却是拉住青璃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青璃一怔,不过也没再坚持。正在这时,那两道光芒,先后而至,悬浮在那石棺前三尺处。 那发出紫色光芒的乃是一把长约一丈的铁尺,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的紫色光芒,那铁尺之上所立之人,脸色苍白,颧骨凸起,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正是那日长安城外,雨夜中,萧原所见的牛鬼。 注一:帝舜,即蛮荒时代贤帝舜。传舜为皇帝后代,经历颇为坎坷,坚毅,睿智,果敢,勇谋,有贤名,和尧一起被称为我国上古两大贤君。 注二:混沌青莲:传说盘古诞生时,天地一片混沌,和盘古相生的只有一株青莲。盘古开天辟地后,那株混沌青莲却是散落神州各地。 注三:此琴取自伏羲琴原型,相传此琴为伏羲所制。采用玉石和冰蚕丝制成,琴身所用乃是千年桐木。琴音平静温和,能净化心灵。 [,,!] ------------ 第三十三章 枯木 青璃也是颇为讶异,想不到在此处,竟能见到这宗内一向神秘的四大护法之一。此刻,牛鬼目光炯炯地盯着那石棺之内的环佩,青璃似是若有所悟,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神色,嘴上却是淡淡道,“牛鬼,你怎么会在这?” 牛鬼此时注意力仿佛全都放在那石棺之内,沉默不语,竟似是没听到青璃方才所说话语。许久,才缓缓将目光从那石棺内移开,望向青璃,苍白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嘴角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牛鬼身后,却响起一道爽朗的笑声,说道,“原来是【妖皇宗】的四大护法之一,怪不得功力精绝到如此的地步。”牛鬼皱了皱眉,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显得没有一点血色,他缓缓转过头去,望向身后那人。 萧原和青璃也不由自主地向那人望去。只见,那圆形广场的边缘的半空中,悬浮着一把长约丈许的仙剑,那仙剑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远远看去,显得古朴有余,锋利欠缺,全身散发出水蓝色的光芒。 那光芒虽不甚耀眼,但萧原却有种那光芒无处不在的感觉。此刻从萧原的角度看去,那长剑方圆几丈内的距离,竟都呈现出那水蓝色的光芒。在那光芒之下,那把略显古朴的仙剑剑身上却不断显现出各种奇怪的图案,和那水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煞是壮观。 而在那把发出水蓝色光芒的仙剑之上,此刻,一人却是长身玉立。 这是萧原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过往之后的很多岁月中,萧原每每想起和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总会觉得如在昨日般。在往后的无数岁月中,他常常问自己,如果真能够有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个词语会是什么?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q此刻,他站在那柄仙剑之上,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突然将背在背后的右手伸了出来,那右手之中竟是一只红彤彤的苹果。他似是满心欢喜,将那苹果不断抛起又接住,如此反复,竟象是从来不会厌烦般。 萧原默默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让人一见,就不能忽视的人,心下澎湃,竟是久久不能言语。他突然觉得肩头一动,定睛看时,却见到一道灰色的身影,向那人扑去。速度之快,竟是让萧原大吃一惊。 ‘咦’,场中久久的沉默,被这小小的惊讶声给打破。萧原望向前方,只见,那人已是转过身躯,将背面向众人,仔细看着地面上的什么。那张牙咧嘴,一扑成空,颇为恼怒地对着那人手中苹果流口水的,不是小七,还是谁。萧原面色尴尬,慌忙大步走上前去,将小七抱在怀中,又走回原地。 路过那人身躯时,那人低低笑道,“没想到我竟能在此地找到个和我喜好相同的。呐,这个给你。”那声音珠圆玉润,宛如雨后屋檐上的雨滴滴落到地面水潭中的声音,清脆,随性,坚毅,却也有一丝波澜不惊。 小七却是丝毫没有萧原的这种感触,只是,前爪使劲抱住那个苹果,眼珠不断转动,竟似略带笑意。那人却也是淡淡一笑,再转回身时,右手掌心中竟然又多了一个苹果。 他此时不再望向萧原和小七,淡淡地望向牛鬼,笑道,“【妖皇宗】的四大护法之一,来到这苍梧深渊,究竟想做什么呢?”他这句话竟象是自问多余问牛鬼,因为接着他就笑道,“嗯,这【妖皇令牌】的确是事关重大,我却是没有兴趣。不如,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牛鬼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实是因为他此刻内心震撼极大。且不说,那人追随自己几日,自己一直未曾摆脱,单凭此人对【妖皇宗】内的事,如此清楚,就必定不是凡人。自己此次所为之事,本就不想让人知道,况且那石棺之内,除却【妖皇令】,还有一件那人极想得到的东西【尸魂幡】,如若自己将这两样东西交给那人,想必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件事,也必定会十拿九稳。 他心下这样想着,苍白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阁下,功力高绝,牛鬼自认不是对手,阁下想取什么尽管取吧。”话音刚落,身形向一旁错开,竟是对那人让开了一条路。 那人微笑颔首,也不多话,收起仙剑大步向那石棺走去。待走到石棺面前时,他竟是没有向石棺里面望去,手中的仙剑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嘴角边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砰’,尺剑相交的声音,在偌大的深渊底部的墓中传了开去,久久不能消散,穿过浓重的黑暗,竟是直往那深渊之上的苍穹传去。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又转过身去,面对着牛鬼,紧眯的双眼中闪出一丝笑意,似讥讽,似嘲笑,又似蔑视。 此时,牛鬼却是一击不中,闪身而退,直往后退出丈许的距离,才站住,双目紧盯着那人,冷冷道,“阁下果然好身手,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他手中铁尺此时却是缩短到三尺长的模样。 那人摇摇头,笑道,“我不过是一介流浪天涯的落魄鬼,又哪里有什么名字。如果硬要有个称呼的话,你就叫我枯木吧。”他语调一转,接着说道,“怎么,你不同意,我刚才的提议。只是在我看来,你硬要带走这两样东西的话,后果我可就说不准啦。”这明明是威胁的话语,在他嘴中说来,竟有一股淡淡的温柔。 “哼,阁下道法高深,我牛鬼未必就怕了你。”他说着,手中铁尺周身突然爆发出灿烂光芒,那光芒长达丈许,竟是直接砸向了那人。那人面对着这漫天的紫色光芒,竟是不躲不闪,手中长剑紧握,一股柔和的水蓝色光芒,从剑身上腾起,向着那紫色光芒迎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震耳欲聋的声音,没有满天狂飞的飞沙走石,甚至没有耀眼的光芒,在萧原和青璃惊愕的同时,那石棺之中却是亮起五彩缤纷的光芒。两人看去,那两道原本要相击的光芒竟是被那石棺中的东西给吸了过去。 那石棺之内,此时,却是另外的景象。也不知是吸收了那两道光芒后那古幡法力大盛,还是那四只巨大的眼珠所发出的光芒交织的光网因为时间太久而容易碎裂。 随着‘咔嚓’的声响,那古幡却是从石棺之中飘了出来,在半空中,无风自展,竟是幡面猎猎。而那四只巨大的眼珠,此刻,失却了禁锢的东西,竟也是从石棺之中飘了出来。 不过和那古幡飘在半空不动不同,那四只巨大的眼珠,分做两组,一组两只,分别飞向石棺两侧雕刻着两条巨龙的双目中。原本空洞的双目,此刻竟是精光四射,一时之间,这深渊底部的巨大墓之内的所有光芒,竟是全都被这四只眼珠所发出的光芒而笼罩,显得黯然失色。 就是那悬在石棺上方,原本咧咧作响的古幡,似是受到什么恐惧般,竟也向地面落了下来。 ‘轰隆’,萧原和青璃背后的石壁,此时却是向两边移了开去,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洞。青璃拉了拉萧原的手,低声道,“我们快走。”萧原点了点头,随着青璃,进入那洞。 那洞在两人进入之后,却是再次响起‘轰隆’的声响,那石壁竟是再次闭合。 [,,!] ------------ 第三十四章 命术(上) ‘嚓’,一道微弱的火光在茫茫的黑暗中亮起。萧原看着手中的那半截剩下的火折,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青璃,苦笑了两声,只觉得,这次南行,倒是和黑暗和森林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肩头之上的小七动了一下,似是极为不喜欢这样的黑暗。萧原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它方才安静下来。萧原举起手中的火折,向四周望了望,出乎其意料。这洞虽不如刚才那墓是用上好的玉石所制,但是这洞的墙壁上,竟是每隔五步都挂着一盏铜灯。 萧原将火折凑上铜灯上方,发现每一盏里面竟还有大半的灯油,想来这墓和洞虽建造的年限很久,但鲜有人来拜访。萧原将这洞中的铜灯一盏盏点亮,这些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竟是显得格外的明亮。 想来天地万物都是如此,积水成渊,积土成山,修为一说,又岂能偏于此理?萧原这一路行来,实是平生所见之和,这一刻倒是时刻将修行放在了心间。 灯火渐渐明亮,萧原环目四顾,这洞竟是出奇地宽阔,大概是个十丈见方的圆形洞,在两人前方洞的尽头,有一条用鹅卵石铺城的小道,蜿蜒到两人看不到的黑暗之处。除此之外,这洞中的布置,竟是出奇的简单,除了两人右手处有个稍微高点的平台。其他的地方大多都是散落着无数巨石,也不只是当初修建这洞时所遗留下的,还是年岁久远这山体塌陷而至。 两人对视片刻,像商量好般,向右侧行去。这平台大概有一人高,所用石材也是这南蛮十万山脉中的石料,就连那台阶也修得平淡无奇。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让人觉得,这平台无非是那当初建墓的匠人,闲来无聊,修建的用以休憩的地方。 等两人走到这平台之上,突然感到视野一阔,竟有股超然出尘之意。不过若是说是因为站在这一人高的平台上所产生的感觉,萧原实在不能让自己相信。正这样想着,两人已然走到这平台的中心。 借着这洞内的烛火的光芒,这平台地面上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闯入两人的眼帘。只是这太极图案,乍看上去,竟隐隐觉得有股古怪之处。不过两人接连遭遇的事情太多,此刻倒是怎么也看不出这太极图案的古怪之处到底在什么地方。 两人站在这平台之上,环顾片刻,再无发现,正想下台去寻找这出洞的路径。他们脚下的太极图案突然急剧地旋转了起来,一时之间,两人都觉得脚下站立不稳。就在将要跌倒的刹那,那太极图案突然停止了旋转,那黑白两色显得更加地分外明显。想到这,萧原恍然发觉,这太极图案的古怪之处到底在哪。 这太极图案,本就是出自道教,一直被道教信奉,取得乃是‘阴阳相生’之意。只是此刻,这平台中心的硕大的太极图案上,那黑色所占部分,分明比白色的部分大多了,远远打破了原先的平衡。他这样想着,突然一道光幕,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光幕之上,不停变幻着种种迹象,有人巨斧开天,有人大道弘扬,有人黄土造人,有人法力争霸,一时之间,竟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直到最后,却是又出现了那个身形高大,手提巨斧的人蜷缩在硕大的混沌中,在他旁边却是一株青莲,有莲花二十四瓣,莲叶五片,倒和那石棺之上的‘混沌青莲’相似到极致。 萧原正想出口询问青璃,那道光幕上却又是突然一变,出现几道模糊的人影。那几人眉目清晰,但是不知怎地,却有一股雾气飘散在那几人周围,因此竟是看不清楚。只不过他们右手食指上都戴着一枚戒指,样式古朴,为首一人肩上还立着一只头形状似礼貌,身躯却像狗的奇怪的动物。此刻他们正立在一处悬崖上,望着悬崖之下。 光幕颤抖,却又变换成另外的景象。那身形高大的人和那青莲,竟是一刹那间消散,化作世间万物,或三清,或九巫,或法宝,甚或中土山川。然后,光幕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人间战乱,战火酴醾,尸骨无数,幽鬼行走等等,竟变成了一副修罗地狱图。 ‘啊’,萧原大声吼叫了一声,那道光幕之上的景象突然之间消散的无影无踪。青璃拉住萧原手背的手,感到不可抑制的颤抖。许久之后,萧原才抬起头向青璃望去,此刻,他双目通红,额头之上已是冷汗遍布。可是不等他叫开口说话,那光幕又是一变,此刻却不是什么图像,却是数行古篆字体。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盛焉,神明出焉。 百姓万物,皆视刍狗。知之修琏,谓之圣人。 我若独存,有我何用。万物不存,我存何用。 阴阳相生,天地之理。天生天杀,地生地杀。 我既为人,参天造地。道法自成,天下苍生。(注一)这些古篆字体,象是要生生烙在萧原脑海里面,萧原只觉得一时间,天翻地覆,看到什么,记得什么仿佛都化成一缕清风,消散到空中。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片刻之后,身躯向下倒去,竟是昏了过去。 萧原再次醒来时,只见自己所在的那块圆台之上,那天机石已经满布裂纹,那裂纹之间犹还残存着一个模糊的影像,那似是一处悬崖所在,悬崖之上立着数人,都是面目模糊不清。 悬崖之下,一处山坡所在,却是密密麻麻地挤着一群人,看那模糊装束和队伍行列,当是一群兵士。正中一人,峨冠博带,虽面色隐有苍桑疲惫神色,但是仍双眸炯炯,周身自有一股王霸之气。 萧原只觉自己似是对那人倍感熟悉,但是到底曾在何时何地见过,他却全然没有印象。 他微微摇了摇头,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这圆台一处角落里,青璃正双目凝视着天机石上的影像。她双眸之中神采变幻不断,面上神情也是复杂多变,许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面色复杂地望了萧原一眼。方才双手变幻不断,一道道淡淡光芒,瞬间缠绕向那天机石,其上影像瞬间消失不见。 [,,!] ------------ 第三十五章 命术(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那平台之上,他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空荡荡地,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他脸颊,额头上的汗水,却分明提示着他刚才竟似经历过了一场生离死别。小七见他醒来,伸着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几下,竟是颇为兴奋。萧原心下一暖,站了起来,却看到平台中间,那道青绿色的身影,正在半蹲着观察些什么,竟丝毫没意识到萧原醒来。 萧原轻轻走了过去,蹲在了青璃旁边,青璃这才有所发觉,望了他一眼,脸上闪过欣慰的神色,又低下头去,仔细看着那硕大的太极图案。 许久,她才缓缓站起来,淡淡道,“这平台中心的太极图案下的石材,竟是用的天机石(注二)。这天机石虽能参透天地造化,但是诸般详细之事却是不甚明了。所以刚才那光幕之中的几个景象向来是你的命数。只是这天机石虽是天地造化之石,但因为并不违背天道,因此也算温和。只是为何你方才有那般反应,我却是不知,莫不是和你身怀的某样东西有关。” 萧原听青璃说完,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怀里。那怀中的那块玉佩,此时却是散发着淡淡的温暖,也不知经那墓中的变化后,这玉佩究竟又多了些什么。萧原不再去想这些,突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对着青璃笑道,“这方才景象既然属于命数,看来我命中该有这些。我却是一个且行且看的人,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我想也没有太多忧虑的必要。” 他转头望了望那条蜿蜒的小道,说道,“倒是此刻,我们还应该想想怎么出去。不过除了那条小道,我们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啦。”青璃却是不等他说完,走下平台,向那小道走去,嘴里说道,“那我们就且行且看吧。”阵阵笑语,两人大步走入那黑暗之中的那条小道。 偌大洞中,只剩下那平台,和那平台上面的硕大的太极图案。远远看去,那太极图案的黑色部分,似乎又大了些。 蛮荒,十万山脉,苍梧深渊,墓。 牛鬼气喘吁吁地站在这深渊底部墓的一个角落中,面带警惕神色地看着面前三丈之外的枯木。这一场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竟还是胜负未分之局。 不过,站在石棺面前的枯木,此刻虽然身上衣衫有几处被刮破,但是脸上神色依然自若,嘴角那丝笑意,还是那样若有若无。甚至是紧眯的双眼中的那道精光,此刻竟仿佛比当初更盛。 牛鬼此时心下震撼,实是不能用言语描述。他挺直身躯,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片刻之后,他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双目中流露出一股决然的神色。 他右脚向前踏了一步,双手却是结了一个形状奇怪的手印。只见他左手掌心向内,大拇指和食指紧扣,中指和无名指挺立向天,小拇指微微弯曲。右手掌心线外,手指向下,却是结了同样的手印。他手印刚刚结完,枯木突然面色大变,不待他有所行动,竟是一剑向牛鬼斩下。 牛鬼看着那漫天剑光,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但是还是趁着间不容发之际,嘴里吐出两个字,‘鬼缚……’,然后一团黑色气体向枯木袭去。枯木似是极为忌惮这团黑色气体,手中仙剑快速挥动,在身前布下数道结界,然后再不犹豫,将那石棺之中的【尸魂幡】拿起,迅速御剑飞起,手中的苹果却是随着他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 身影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临走时说的话:“你竟然会鬼道一术,你究竟是何人?”不过不待他回答,枯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万丈深渊的古墓中,那团黑气却是势如破竹地将枯木布下的几道剑墙摧毁地一干二净,而且余势未歇,竟是将那石壁,破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这道蜿蜒到黑暗深处的小径,像是没有尽头般,在黑暗中向前一直延伸。萧原将剩下的半截火折点燃,才发现这道小径,竟象是生生从这巨大的山脉山腹中开辟出来的。萧原摇摇头,今日所见果然都是千奇百怪,非常理难以解释。 不过经过刚才的那一幕,萧原只觉得这天地宇宙之间,本就是未知太多。而人,只不过是宇宙间的天地一粟。不过一想起,刚才那洞之中的那道光幕的种种景象,他一时之间心底波澜泛起,倒是想起很多心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前方几步之外的青璃,似乎也是在想什么,淡淡的火光中,只看得到她单薄的背影。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小径上,行走了大半个时辰。 “那个紫兰是谁?”前方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柔和的声音。 萧原一愣,淡淡的火光的映射下,前方的那个背影似乎颤抖了一下。萧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哼,不屑于和我说吗?”那声音竟是带了微微的怒气。 萧原才不想在经过了今日种种的变故后,再和眼前的大小姐发生冲突。当下故意咳嗽了几声,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来。拿东西呈圆环状,上下左右各有一个缺口,在玉环上面有一个指尖粗细的圆孔,赫然就是那墓石棺中的被称为【妖皇令】的环佩。 那环佩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连那环佩上的四个缺口在这绿色光芒的照耀下,都显得神秘万分。萧原将拿东西递给青璃,笑道,“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青璃蓦然回过神来,给了萧原一个白眼,仿佛在责怪萧原故意转换话题。不过接着目光就转移到那环佩上去,脸上一时之间神色复杂。许久她才将那环佩拿了过去,仔细端详着。 萧原突然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跟踪我们,而且,你刚才放入那石棺之中的环佩和现在你手上的这件,看上去分明一模一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璃望了他一眼,突然将头转向一边,嘴里却说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笨啊。”萧原一怔,肩头上的小七却是喉咙里咕哝了一声,那声音竟象是在嘲笑萧原般。萧原没好气地看了小七一眼,又望向青璃,说道,“我是笨,所以才请教你吗?” 青璃一愣,没想到淡漠如萧原,竟然也会有这样开玩笑的时刻,她心下沉思许久,突然咧嘴一笑,似是心中有所感悟。她身畔那块残缺青石,突然光芒四射,直将这本是漆黑幽深的洞,照得如同白昼。与此同时,萧原却是面色一变,突然变得苍白无比。 两人都是心中一震,不自觉地望向对方。一时之间,周围寂静无声。只余两人的声,和洞之外吹过的瑟瑟风声。 [,,!] ------------ 第三十六章 渊源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觉得时间就是如此这般停止的时候,青璃手中的那伏羲琴突然在没有碰触的情况下,兀自响了起来。那音调古雅,不像是当世所有,但在两人听来却是那般熟悉。许久,一曲过罢,青璃愈发觉得眼前的那个人是那般熟悉。又过片刻,青璃整理下思绪,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故事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这才,青璃的声调却变得温和下来,她有意无意地望了萧原一眼,手掌按在伏羲琴上,这才缓缓说道。 青璃却是语调温和下来,低声说道,“自我父亲逝去后,这宗内形式却是越来越糟糕。宗内的几个老家伙不知受到谁的挑唆,竟妄图争夺这【妖皇令】。”她语气中除却最初的痛苦外,还有一丝轻蔑的态度。 她突然蹲下身来,一屁股坐在了小径上的一块石头上,然后望了望萧原,没好气地说道,“既然说到这【妖皇令】啦,这【妖皇宗】和【妖皇令】的起源却是不能不说。”她抬头望了望还站着的萧原,说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要是想站着听,我没意见。”萧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好坐了下来。 “说起我宗的起源,还要从上古之时说起。上古之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后,有鸿钧道人从混沌青莲上得到无上道法,自此才有神仙一说。那鸿钧道人得大道后,便在三十三层九重天上,开设教坛,广传道法。一时之间,无数天赋异禀之人云集鸿钧道人教坛之处,听他。” “那鸿钧道人教下自是天赋之才无数,但是却有两人自辟蹊径,学得无上道法。那两人一为女娲,一为太一。这两人习得无上道法后,却是形状与常人迥异。那女娲大神乃是人身蛇尾,而太一却是鸟首人身。此时,洪荒之间,却是巫族当道。那九巫乃是盘古大神身上浊气所化,修为也是绝世无双。太一习得无上道法后,洪荒间有无数生灵因灵气充沛,追随太一后,也化为半兽半人的形体。太一因此自号为‘东皇’,其下万物,成为‘妖’,取‘生于大道,却超脱自然‘之意。” 青璃说道此处,却是从怀中将那手掌大小的琴拿了出来,语气温柔地说道,“这琴是‘伏羲’琴,这琴上的五彩之石就是补天石。” 她似是知道自己所想过多,转而继续说道,“太一自称东皇后,其势力日渐庞大,因此便起了要将巫族取而代之的意思。那女娲大神,虽是和太一彼此相爱,但是也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于是一个人流浪洪荒。期间,太一凭借自己的无上道法和一个叫做‘混沌钟’的法宝,一度将巫族击退到蛮荒一带。但是,太一占据洪荒后,却又起了攻打天庭之意,其后被玉清原始天尊所阻。” 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妖皇令】和【伏羲琴】,似是想到什么,眉头微皱,缓缓说道,“鸿钧道人责太一不知天数,削其妖性,将其打入六道轮回,轮回为人皇伏羲,大兴人教。说也蹊跷,那人族本是女娲大神所造,如此女娲大神便舍去其神性,自甘坠入人族,与伏羲相伴。而那太一亲手所创【妖族】便自此败落,其后千万年间更是受人族和巫族,还有天庭的追缴,竟一蹶不振。其后,妖族散落到中土各地,虽各处都有妖族聚集之地,但是尤以中土腹地的【妖皇宗】势力最大。” “那【妖皇宗】内却是自古相传着一块令牌,那令牌据说有着无上法力和一个千古的秘密。但是那令牌却是只有【妖皇宗】当代宗主所拥有,不能相传,不能窥探。上代宗主逝去后,下代妖族中,有觅得令牌,并让令牌认主者便为下代宗主。” 她说到这,突然心下惴惴地望向萧原,见萧原一脸平静神色地在听她讲,顿时安心许多,继续说道,“【妖皇宗】和其他中土各地的妖族不同,其妖性已除,虽仍和人族有相异之处,但是也并不霍乱人间。因此千百年来,倒也在中土腹地和人族相处,相安无事。只是自我父亲那一代起,宗内竟有不少老一辈的和中土其他妖族联系,意欲向人族挑起战争,取而代之,再现【东皇】盛业。我父亲自是不从,不料却遭人所害。” 她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全身开始颤抖起来,萧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方才平静下来,望了望萧原,接着说道,“我父亲死后,我便离开了【妖皇宗】。其实,我自小就极度厌恶这幅躯体,再加上我常处人族之中,便再也不想回那【妖皇宗】。不料那些人却是穷追不舍,猜到那【妖皇令】必定在我手中,竟是屡次追杀于我。也算我命大,屡次都逃过一劫。” 她所言本是极凶险之事,但是,在她说来却是轻描淡写,仿佛那些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似的。萧原不自觉地望了她一下,心底却是更加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了。青璃却是继续说道,“也多亏小猪他们,我才没有落到宗内那些想抓到我的人的手里。呐,之后的事,你也清楚啦。” 她说到此处,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黑暗,怔怔地出神,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你是否也会讨厌妖族?”萧原一怔,方才意识到她是在和自己说话,说道,“在我看来,这天下所有的万物都是一样的。这妖族之中,也有像小猪那样百死不悔的人,也有像你这样漂亮果敢的人,人族当中也有无数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之辈。” 背对着萧原的青璃脸上在听到萧原说到‘漂亮果敢’的时候,突然闪过一道晕色,在这漆黑的黑暗中,竟有股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突然说道,“其实,我也要谢谢你。这一路行来,我的想法实在是改变了太多。但是不管怎样,我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必定不能失手。所以在路途之上,我就仿照那令牌的形状,自己雕刻了一枚,以防有人跟踪,好腾出时间让我们逃脱。”不知什么时候,那道单薄的背影,在灯火照耀下的影子,仿佛变长了很多。 她不再言语,目光在那张【伏羲琴】上看了好久,然后转回头来,深深地望了萧原一眼,方才将那【伏羲琴】放入怀中。然后她咬破指尖,让自己的血液滴入到那【妖皇令】上端的圆孔中。 那血液一滴入到那圆孔中,顿时向那圆环四周蔓延开来,血液所到之处,那圆环之上浮现出无数古怪的图案,当流到那四个缺口的时候,那四个缺口上竟同时升起四道雾气,幻化成四样东西,浮在半空中,一起望向青璃,似是在低语什么。如此片刻,当那血液将整个圆环覆盖完毕时,那四道雾气,又飞回到那四个缺口之中,片刻间消失不见。 那被血液覆盖的圆环此时却是散发着紫色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青璃脸上面露喜色,笑道,“这【妖皇令】已经认主了,除非我死掉,那些人妄想打这令牌的注意啦。”她向萧原笑了笑,说道,“那我们走吧。”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 ------------ 第三十七章 渐变 自十万大山而出,已是旬月有余。萧原虽觉自己体内那凝聚的灵力越发丰盈,但是十万大山深渊之下天机石中,闪过的无数纷乱景象却不断在他脑海之中闪过,直搅得他头疼愈烈。若不是怀中那枚玉佩所散发的清凉之气,能稍稍解他心头烦躁情绪,他怕是早已不能如现下这般,神色淡然冷漠如旧。 这旬月以来,除却体内乱七八糟的复杂力道纠缠消减然后又重生外,他隐隐之间还觉得自己体内深处似是还蕴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至于那珠子其上纹理,其中别有的那番天地,此刻以他修为,却不能窥见到一丝一毫。 只是他却深切地感受得到体内那晶莹剔透的珠子,经过十万大山下深渊之中那数种不用力道的冲击后,却是不断地向着萧原周身,散发缠绕着道道青绿丝线。 那丝线似是也并无什么多大用处,萧原体内凝聚的灵力受这丝线影响,也不见有一丝一毫的丰盈冲涨之势。起初,萧原还对着青绿色的丝线有几分兴趣,心想既然现在不能窥视研究体内那颗珠子,不妨先研究下从那珠子上散发缠绕来的丝线,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但是这旬月以来,这丝线不灭不散,却也并无别的特殊征象显现。萧原虽是心性坚韧之人,但也不想徒费时间与精力在这无用事情之上。因此,也渐渐把心思移了出来。 这一路以来,青璃却是大多数的时间都沉默不语,不时眉头微蹙,面色遽变,显是心事重重。萧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是徒劳无法,一来他本就是心性凉薄之人,这十数载来,别说让他去安慰别人,就是主动结交新人,却也是少的可怜的次数。二来,青璃似乎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萧原也不好直言相问。 因此,从十万大山而来,萧原除却前几日思衬一路所历之事外,其余大多数的时光却都放在了,那日十万大山之外,那蒲公所赠的《聊斋志异》上。 说也奇怪,这《聊斋志异》其卷之上所载分明尽是荒诞不经,不被正史所容的鬼怪故事。但是,萧原初读,便觉其中尽是煌煌无上真言,就是那些虚无缥缈,荒诞不经的精灵鬼怪,萧原也觉得是那般熟悉,自己似乎真的和他们见过,一定真的和他们见过。 不到数日,几卷《聊斋志异》便被萧原读完。这一日,他罢书掩面,抬头举目四望,却觉双目之侧也缠绕上了无数青绿丝线,也不知是不是因这青绿丝线的缘故,萧原只觉自己灵识和感觉竟是,灵敏聪慧异常。 他掩卷长思,只觉那煌煌三卷还未写就的《聊斋》,却是隐隐触动了体内深处的一些东西。 脑海之中瞬间掠过许多纷乱模糊景象,一会似是一条茫茫碧涛前,一个散发粗衣的深色峻冷的少年,手捧七卷古籍,深色淡然地对着碧涛之中一方青石吟诵不断;一会又似是无穷无尽黑暗之中,一条暗河闪烁着银色光芒,奔流向前,在那黑色黑流之中,间或有一个身影起起伏伏,虽是不能自我控制随波逐流,但那身影分明是在竭力向着黑色巨流中的一块岩石靠去,那岩石虽是黯淡无光,但借着那河流之中闪烁流淌的银色光芒望去,其中分明放着着七卷古籍。 这两处景象虽是天差地别,但萧原却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磨灭不掉的关系。他只觉头疼欲裂,越是竭力思考,却越是想不清楚。许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竭力要把头脑中这些烦乱的思绪丢掉。正在这时,他突然低头望了望手中那三卷《聊斋》,一时之间,只觉豁然开朗,有些东西似是愈发清晰明了起来。他微微一笑,这才抬头向前望去。 这般冥思神游之间,却不知什么时候青璃和小七已经走到了极远的前方,萧原只觉自己双眸之间似是也缠绕上了一道道青丝,双眸似是灵锐更盛之前。这般诧异之间,却隐约依稀可见,青璃周身三尺之外,漂浮着一团黑白两色交织的一团薄薄雾气。 那雾气之中,一个模糊身影渐渐在他双眸之中清晰起来。那身影似是两个身影重复叠加所致,一会是面色苍白头戴白色高帽的身影,一会又是面色惨红头戴黑色高帽的身影。这两个身影面孔却是别无二致,而且周身似是充满着荡盈死气。 萧原大惊,生怕这死气沉沉的鬼怪东西会对青璃和小七不利,手中紧握玉佩,心念一动,那玉佩应念化作一根长棍。萧原正要急速冲上前去,却见那黑白叠加的身影瞬间分为两道身影,凭空凝立半空之中,袖袍一挥,即招来一副棋盘,两盒棋子于半空,然后两人就那般飒然而坐,对弈起来。 然后在萧原一愣之间,那两道身影,却是转头望向萧原,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却是既恐怖诡异又滑稽可笑。萧原见两人并无恶意,这才,放松下心思来。 不多时,却是棋至中盘,那黑色身影突然微微“咦”了一声,然后右手虚夹棋子却是始终不落,然后低沉说道,“这小子,天海月心本就是自然生就,却不成想还带着三世轮回记忆。这般造就之人,只有两种后果” 他说到这里却是再不说下去,这可激发起那白衣身影的兴致来,他方才所有心思全放在棋局之上,这时也抬头向萧原望去,“嗯,我只看出他浑身煞气,若不是有那青石和混沌之珠镇压,怕是早已入魔。又哪里会有两种结局?” 黑衣身影故作深沉地说道,“你再仔细看一眼,”,然后萧原只觉那白衣身影双眸炯炯向自己望来,这间隙之间,却清楚看到那黑色身影却是诡异一笑,一脚踢翻了那他自己败势已定的棋盘。 萧原苦笑不得,却觉脑海之中,闪过八个大字,却是“步步为营,不行耍赖”。 [,,!] ------------ 第三十八章 暗影(上) 中土,通玄山。已是盛夏时节,中土已是满山青翠,通玄山其高千仞,株株青松之间,云海雾凇波澜不定,更增其清凉之意。 时值清晨,主脉殿群之间回荡着清脆辽阔的晨钟之声,不时有当值或修行的各脉弟子从前山山门之下陆续穿行,一派人气鼎沸的景象。 不同于前山,通玄山主脉极后之处,却是一处深愈万丈的深渊,除却深渊一侧矗立着一处其高千仞的绝壁,却是再无他物。 从现任掌教清虚真人执掌玄元一门一来,已是又过近甲子的时光,这通玄山后山这数十载以来,却是始终是这番景象。明明看上去一览无余,尽在眼底的景色,你却总会觉得这万丈深渊的雾凇云海之中,却也尽是看不透,说不尽的东西。 就在这万丈深渊一侧的千仞绝壁之中,却是玄元一门禁地所在。那绝壁之中却是有一条蜿蜒贯穿山脉的通道,直通到山脉另一侧。此刻,这通道之中,却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亮光,只有通道尽头一处洞之中,隐隐间有碧绿光芒闪烁,虽是明灭不定,却自有一股摄人气势。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明灭闪烁的碧绿光芒,分明是从一个一袭黑衣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人虽面目尽数遮在面纱之下,但是一双眼眸却是精光闪烁,周身碧绿光芒闪烁间,自主在半空结成一个个法阵。那些法阵虽分散布于其身侧,但是远远看去,从头到尾分明又是极为凝聚,似是一把待出鞘的长剑。 这阵法分明已达玄元心法中的,“散之为阵,凝之为剑”的太清大成之境。在玄元门中,有此装束,有此修为境界的,却也并不难以猜测,这人便是玄元门中一向最为隐秘的“断刺”,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影”的执掌者,清影。 此刻清影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三尺之处,前方三尺开外本是这悬崖峭壁的另外一侧。这峭壁之上却是凿了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清晨的旭日阳光,透过薄薄雾霭,照来,打在清影身前地面之上,打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清影双手手掌翻动,不多时,数个太极图案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而成。那数个太极图案在半空中旋转不断,不多时又叠加为一个法阵。 数个形状古怪奇特的篆体字,从那法阵之上源源不断飘了出来,凝聚在半空之中。清影目光凝视那些篆体古字,待那些古字从那法阵之上传送完毕,清影长袖一震,一卷古籍从他袖中缓缓滑出,在半空之中舒展开来。其上却是空白一片,原是一本无字古籍。 那数十上百个篆体古字,在那无字古籍之上,缓缓排列开来,似是在传达某种消息。清影目光从那些古篆之上缓缓滑过,许久,眉头一皱,似是若有所思。他右手轻挥那卷古籍连带着那些篆体古字,瞬间消失不见。 清影就这般静默站立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影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屈指成笔,一道碧绿光芒瞬间缠绕于指尖,清影挥笔疾书,不多时,数个闪烁着碧绿光芒的字,不断进入到那法阵之中,消失无形。只留那些淡淡形迹,在半空之中滞留,隐隐间依稀可辨,那几个字分明是,“着暗,影,率断刺保萧原,至玄元门。” 蛮荒以北三百里,有大河,名长江。这长江源头起于西疆万里高峰之上,从西往东蜿蜒数千里,其间流经高山丘陵无数,大浪滔滔,却也有股雄浑气势。这长江一路往东,中下游后却是地势一缓,育沃野万里,然后似是书法大家勾勒笔划时的最后一笔,稍稍一顿,汇入茫茫大海之中。那大海却又是蜿蜒数万里,其中有岛屿无数,星罗棋布,却也一直是仙家仙迹所在。 此刻,这大江中游南岸的一处地方,立着一男一女,那男的面目清晰,双目炯炯,肩头之上还坐着一只形状似狗,但是眉间却有颗白色六芒星的异兽。这男子旁边立着的女子,面若桃花,素衣绿群,唇角含笑,远远看去竟有股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两人正是从蛮荒十万山脉中,归来的萧原和青璃,至于萧原肩头上的那只奇兽,正是小七。此时,青璃饶有兴致地和萧原肩头上的小七玩闹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萧原微微皱起的眉头。那小七似是也很喜欢有人和它玩耍,蹭地一下从萧原肩头跳了下来,跳向青璃怀中,然后伸了伸舌头,舔了青璃手背几下,惹得青璃‘咯咯‘笑了起来。 萧原没好气地看了那正在打闹的一人一狗一眼,又转头看向那茫茫江面。此时正值夏季,赶上雨季,这大江水势见长,这几日船家也越发少见。萧原和青璃一路向北行来,虽然没再遇到什么惊险的情况,但是到了这大江南岸,竟是被大雨所阻,如此一连半月,竟是连一个船家都没看见。 萧原记挂长安之行,因此心下越发急迫,倒是那青璃却是不紧不慢,竟一路看起景色来,间或望向萧原的目光中,隐隐有股幸灾乐祸和高兴的神色。萧原知道这大小姐不能惹,因此便每日来这江边看是否有船家,但是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不要说船家,这茫茫江面上,竟是连海鸟都没有一只。 萧原极目远望,过了许久终于放弃,坐在了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青璃突然‘咦’了一声,快步走到萧原旁边,用手碰了他一下,低声道,“快看。”萧原本以为青璃又是在故意戏耍于他,没好气地说道,“我没空和你玩,要玩你和那馋狗去玩。”他说完这话,本以为青璃会出言反驳,没想青璃竟是出奇地沉默。萧原抬头望向青璃,只见她目光紧紧盯着这大江的东侧江面上,面露讶色,显是对眼前所见的景象,感到震惊。 萧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茫茫江面上除了这大浪滔滔,又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他正想开口询问,那东侧江面上的一处地方,浪涛似乎是小了许多,然后就看见一行几人竟那样在那茫茫江面上踏江而行。 萧原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他也修习法诀一大段时间,知道这法诀道法修到一定境界后,自可裂金断石,引天地自然之力为我所用。但人力毕竟有限,又怎能和天地万物之力相抗衡,因此他所习道法以来,对苏婉所传领会颇深,大概也是和那道法源于自然有关吧。虽然他也曾想过那玉简所载的【玄元心法】当也有惊天动地之力,但是不知怎的,在玄远心法修行上,却是迟迟没能突破。 此刻,那几人在这大江之上,不顾滔滔大浪和漫天狂风,竟能逆风而行,这样的景象映在萧原眼中,他竟隐隐觉得这和那【玄远心法】似有契合之处,但是具体在哪,他却又一时想不明白。他双目紧紧盯着那一行几人,只见那几人都是一袭黑衣,黑布裹面,远远看去,在这茫茫大江上,竟有一股诡异的气息。 那几人或手持仙剑,或手持其他法宝,有淡淡青光从那些法宝之上飘散出来,缠绕在他们周身,那漫天狂风在这几人身前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不能动其身形分毫。而那几人脚下,在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却是浮现出一个个图案,那些图案不住旋转,其上散发出和那法宝之上相似的青色光芒。而那一行几人竟是踏着那些图案,向前行去。 “咦,竟是太极图案。”旁边的青璃,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声。 [,,!] ------------ 第三十九章 暗影(中) 萧原定睛看去,那些漂浮在江面上的图案,呈圆形状,周身虽是散发出青色光芒,但是中间不断流转的,却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色,果然是道家的太极图案。正在此时,他怀中的那块颜色泛黑的玉佩,突然从怀中飘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全身青光闪耀,竟隐隐和那些太极图案上散发出的光芒相应和。萧原望着那渐行渐远,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的那几人的背影,暗自想道,“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身上的道法和【玄远心法】难道相关?” 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怀中一暖,却是那黑色玉佩飞回到他怀里,贴在他胸口之处。他望着那胸口方向怔怔地出神,好半天,才抬头望着这天堑大江,暗自苦笑,想道,“这眼前的大江都不知道怎么渡过,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他看了看天色,见天色已晚,正想招呼青璃回去,转头看去时,青璃却是依旧对着那茫茫江面,怔怔发呆。 萧原一愣,笑道,“你在想什么?”青璃突然将远眺的目光收回,盯着萧原看了一眼,然后兀自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那一夜他灵力枯竭到所剩无几,这肯定办不到。”萧原疑惑地望向青璃,不知青璃在说些什么,心里想道,“这天下最莫名其妙的果然是女子,古人诚不欺我”,嘴上却说道,“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什么?” 青璃笑道,“我在想,这天地造化虽说世人不能尽数参透,万物之力自是顺从自然而行。但是古今无数圣人高士,却是凭一己之力,悟透自然玄妙之处,然后以自然之力化为己用,却不能不说没有人力的精妙和独到之处。”她望了望萧原,见萧原脸上尽是疑惑神色,笑道,“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灵力微弱,且不说你能将自然之力为己所用已属妄想,更不用说将自然之力和人力相结合,我只不过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罢了。” 萧原却似是没有听到青璃最后所说的话,嘴里一直在喃喃着什么,瑟瑟风声中隐隐听到,“自然之力,为己所用,以己控制,万法归元”,脸上却是闪现出不同的神色,先是疑惑,然后眉头微皱,再然后竟是嘴角含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青璃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出个凭借你现在的灵力,能渡江的好办法?”萧原却是微微一笑,望着茫茫的江面,伸手从怀中将那玉佩又拿了出来,笑道,“正是。” 他从怀中取出那玉佩,心念一动,那玉佩随即变作一根长棍。不过这长棍和之前萧原所见的那根长棍不同,浑身上下颜色竟是分作了三段,前段为白色,中间一段为青色,末尾一段则为紫色。那三种颜色发出三色光芒,相互交织,甚是美轮美奂。萧原一怔,竟是看得呆了。他先将那长棍在周身疾挥,那长棍在萧原周身三尺之外竟布下一层结界,这大江边上的漫天狂风,竟是丝毫不能进入萧原三尺之内。 萧原欣喜,知自己所想不差,这长棍果真具有无上法力,能掌控外力。他做完这些,突然将那长棍扔入大江之上,那长棍直直落入江水中,却是在立江面三尺处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之中。他暗运体内两股灵力,将其中一股推入脚下,脚下顿时升起一股清风,他随风而走,转眼之间,飘到了那江面之上的长棍之上,他脚下微微用力,那长棍竟是随他心意,急速向前飘了出去。 岸上的青璃却是大吃一惊,不禁低呼道,“御物,你竟然能做到御物飞行。”萧原听她大呼,心下一惊,脚下站立不稳,顿时向江面跌落而去。在他身形将要脱离长棍,跌入江面时,他周身三尺之外的结界,突然光芒四射,竟是从四个方向亮起三个图案,那另外的两个图案稀奇古怪,萧原从没见过,不过其中一个散发着青色光芒的,却赫然就是太极八卦图。 那三个图案,光芒四射,萧原竟感到一股巨力,涌了过来,将自己身形又重新推回到那根长棍之上,方才消散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萧原这时才没好气地看着岸上发笑的青璃,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御物飞行?”青璃无视他冷冷的目光,笑道,“是啊,刚才你驱动脚下长棍向前飞行,分明就是‘御物飞行’的征象,不过你那点修为,恐怕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吧?”话语中尽是看不起的语调。 萧原却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暗自想着青璃刚才说的话,想到那玉简中却是所载过一个叫做‘御物飞行’的道法,不过那道法,玉简上也明确记载,乃是到了【上清太一】初期境界才能掌握的道法,怎地自己灵力不见长,这道法却是学会了?他心下虽是疑惑,但是眼看周身茫茫江水,心想还是先渡过去再说,于是对着岸上的青璃,说道,“快上来,我们现在就过江。” 青璃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敢让你载我过江,万一在半路摔下来,那可如何是好?”青璃怀中的小七,也低低地吼了几声,眼珠四转,似是颇为赞同青璃的说法。 萧原气结,喊道,“你果真不上来?”他见青璃还是依旧摇头,终于气愤不过,脚下用力,长棍应声而走,向前飘去。如此好一会,他心想不能如此丢下她们,正想掉头回去,突然听到身边一声风响,一道身影疾驰而过,定睛看去,却是青璃脚下踩着那【伏羲琴】,御风而去。 萧原一怔,半天才恍悟,大声喊道,“好啊你,你明明能御风而行,却是为何不说,让我在这里白白等了一月?”他最后一字说完,这茫茫见面上再也看不到青璃的身影,却是有一道声音,穿过这漫天狂风,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我又不急着回去见情人,你自己心急,管我何事?” 萧原听闻此话,脚下顿时趔趄,竟是差点又掉到那江水之中,他好半天才稳住身影,向着前方狠狠地盯了几眼,才叹了口气,脚下用力,向前飞去。在他身形不稳时,前面的那道青色身影似是慢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赶了上去。 [,,!] ------------ 第四十章 什么叫做拍马屁 萧原只觉周围空气一滞,隐隐觉得有如芒刺背的感觉,那种感觉犹如有千万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随时随刻都在伺机而动。 一时之间,风起云动,漫天杀气铺天盖地向着萧原三人周身扑来。萧原只觉灵识敏锐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那暗中窥探之人虽远在数十丈开外,但是他却能清清楚楚地察觉到,那数人所在位置和所擅用法宝,以及隐约修为境界。 只是,他此刻修为却在上清境界徘徊,纵是他灵识敏锐无匹,此刻对上那暗中窥探之人,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萧原只觉背上冷汗汨汨而出,这些暗中窥视之人,分明是极善暗杀一术的刺客一道,而且观其行动有序,分工明确,显然是带着极为明确的目的有备而来。 萧原更觉诧异,自十万大山以来,不知因什么原因,那原先匿迹跟踪青璃的那伙人早已消失不见。而且无论从灵力波动还是周身所散发的气息,萧原都能肯定地说,此刻这群人和先前那拨人绝不是同一伙。 与先前长安遇到的那群虽未曾一战的客栈之中的人相比,这群暗中环伺之人,给人的感觉更加阴沉。 他心下这般转过万千思绪,却觉自己周身空气一松,隐隐有破空之声,迎面而来。萧原心下一紧,只觉那破空之声愈发响亮,竟有震耳欲聋之势。与此同时,他只觉胸前一痛,周身护体灵力竟有破裂之势。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原手中玉佩迎风而涨,瞬间变成一根长约数丈的长棍。他侧身一闪,闪过首当其冲而来的包裹在一团黑色雾气之中的短箭,手中长棍向前方猛然砸去。 无数团黑色雾气轰然在萧原身前三尺之处炸成一团,萧原只觉口中鼻中一塞,一股极为难闻的恶心腥臭的味道,瞬间塞满萧原口鼻之间。 萧原只觉一阵眩晕感涌上心头来,体内灵力瞬间蛰伏不动,护体真气猛然破裂开来,那无数团黑色雾气之后,数十根如丝线般纤细的银针,突然凌空一个转折,向着自己面目砸来。 那银针却是来势极快,还不等萧原有所反应,已是已到萧原面前,堪堪触到萧原鼻尖。俯视而去的时候,隐隐见那数十根银针,前后首尾相连,组成一根短剑形状,闪烁着耀眼的红色光芒。萧原只觉这一次,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闪不过去了。 正在这时,萧原只觉周围空气一动,似是有四道身影,瞬间急掠到自己身前。周身那无形压力猛然一松,然后只闻两道轻轻的讶异声,“咦,竟然是你们两个老鬼”,然后又闻另外一道低沉的声音说道,“两位上仙,我们这厢有礼了。”先前那道声音不屑一哼,淡淡说道,“你们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出来为祸人间了,难道还未尝够那“三清真火”的滋味”。 后面那道声音干涩一笑,“上仙说笑了,还是先救公子吧。”萧原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只觉苦笑不得,这几人到底是不是来救自己的。此刻,那无数银针,已是针尖触到自己鼻尖,隐隐已有血珠从鼻尖渗出来。 先前那道声音这才放缓了语气,淡淡说道,“既然有你们这两个老鬼在,那我们就不管了。等会再和你们这两个老鬼好好聊聊。”后面那道声音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颤,萧原就是不用看也可想而知,那黑白两道身影,此刻定是打了一个寒颤。 这两人片刻之后语气和才恢复如常,却听那先前淡淡的那道声音又轻飘飘说道,“你们两个老鬼是要喝茶还是要烤火,你们可要自己想清楚了。” 这两人又是一阵寒颤,再不犹豫,运掌如飞,瞬间将一道道真气注入到萧原周身。 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力瞬间澎湃,体内那方青石和琉璃之珠中的黑气,受此一击,轰然在他体内四散开来,猛然冲往体外。那数十根细小银针轰然爆裂,化为齑粉,消散无形。那力道余势不歇,直灌入萧原手中长棍之中,那碧绿长棍瞬间黑气萦绕,光芒暴涨三寸,直往前方劈去。 一道惨叫声在数十丈开外,凭空响起。然后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数十丈外陆续响起,显是余下数人,闻风丧胆而逃去。 萧原只觉周身一轻,压力顿时消散无影,举目望去,只见数十丈外的景色尽数收在眼底。自己长棍真气所及之处,竟是轰然击出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圆坑,那坑中中央,仰天躺着一个一袭黑衣劲装的修道者,虽面上和身上并无伤口,但是却气息已断,就连顶上那三元汇聚的顶心,也是化为灰烬,这一击,竟是连那修道者的轮回也断了。 他这般讶异间,又听一道阴沉声音低低说道,“老黑,为啥留有余手啊?”那老黑压低声音,低声说道,“这招杀鸡骇猴,你难道忘了,不是那俩老头教给我们的。”另外一道声音沉思许久,恍然说道,“奥,你这招投桃报李,借花献佛,实是拍马屁的绝妙境界。” “那是,你可知,管他人鬼神佛,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那两道声音渐渐远了,只余待在原地,一脸愕然的萧原,静默原地。 [,,!] ------------ 第四十一章 暗影(下) 这一次意外遇袭之后,萧原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身边一直有两人跟随,至于那两人是何面目,身份如何,任萧原如何动用灵识,却是不能丝毫感觉和辨察到那两人行踪。 对于萧原窥破黑白无常影踪这件事,青璃却是丝毫并不在意,只是淡淡扔下一句,“有两个免费保镖,这是件多划算的事情”后,便将萧原远远甩在身后,大步往前行去了。 然后,一道轻微声音从前方飘过来,“反正他们俩又死不掉,这一路之上,用得上肉盾的地方,就让他俩去挡挡吧。” 萧原惊愕之间,分明看见,青璃背后半空之中凝聚的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仰天吐出一口鲜血。 这般一连行了数日,两人却是来到了一处叫做河阳城的长安近郊小城,从此城再往北而去数十里,便是长安。 两人距河阳城数里的时候,萧原突升警觉,灵识遍察四周,虽是未察觉到有任何人的影踪,但那种铺天盖地的强烈杀气,却是让萧原周身觉得不安。 萧原心下一凛,手中紧握三色长棍,将万千青绿丝线全都聚到双耳周边,左手一环,下意识地将青璃和小七护在了身后。 青璃微微一愣,随即数日来一直平淡板着的俏脸之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强烈的杀机带给萧原的感觉并未持续很久,似乎是来者并没有怎么将萧原放在眼里,萧原只觉一阵寒意向自己缠绕而来,然后便见眼前闪过一团淡淡的红色光芒,数个模糊身影随即从那团紫色光芒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者却是一老一男一女三人,为首居中那老者银发白须,一袭白色衣衫配着他清癯面孔,本来颇有一股仙家风范和气势,偏偏那清癯面孔之上,长了一双倒三角眼,那眼中不时有冷冷光芒闪过,显得颇为阴骘,手中一根白色拂尘凭空凝立,不为风动,此刻正面带嘲笑地望着萧原。 萧原微微一愣,这老者自己倒是认识的,却是之前,自己在“归云城”中不惜身受重伤,而拼命想要击杀的那什么苦情谷的妖道。 没想到这妖道在自己运起全身灵力,妙用无穷的一棍之下,竟然能全身而退,而且还毫发无损。而且观其周身真元凝聚气息,竟是修为又进一层。看他面上得意笑容,此次而来,显是志在必得,自信满满。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又转头打量起那老者身边的那另外两人了。左手边与那老者几并肩而行的乃是一面容极为年轻的青年,他一袭白色短衫,更衬其干净倜傥利落。他周身灵力奔腾不断,虽凶猛暴烈之气尽显,但是萧原却隐隐觉得,那狂杀凌厉的灵气之中似乎存在着那么一丝一毫的三清澹然之气。这种感觉和灵力充沛,境界修为高低没有关系,纯粹是心生应兆。 那老者右手边虽缓缓而行,却始终不为那老者步伐和灵力所扰的却是一面容极为妖艳的少女,那少女一袭曳地紫袍,至如削双肩处却是断开,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那肌肤却是白得妖艳,在她双耳之上那银色耳坠的作响声中,萧原只觉一时之间却是目眩神离,一时之间竟是要沉浸到那双肩之上散发的柔和光芒中去。 就在这时,他却是猛然一惊,轻摇舌尖,在舌尖传来的疼痛感的刺激下,缓缓回转过神来。他远远望去,却正好迎上那妖艳女子略带诧异的目光。正这般沉思间,却听身后的青璃冷哼一声,以一种极为鄙视的语气嘲讽道,“果然天下男人都一样,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萧原闻听此言,为之语塞,嗫嚅半天,只从口中挤出四个字,“不是禽兽。”青璃不屑一顾,又冷哼一声,带着更为鄙视的语气说道,“对,不是禽兽,是禽兽不如。”萧原无奈苦笑,沉思半天,终于作出了一个他自己认为最明智的决定,那便是沉默不语。 那老者面带冷笑地望着萧原和青璃争吵,双目不时环顾,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许久,才淡淡说道,“竟然是你这小子。不过是个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和一只未成气候的小狐狸,也不知道,朝堂之上那些人是不是眼睛花了,脑袋不好使了,竟然要出三棵天灵草的代价。”他身旁那紫衣艳丽少女闻听此言,却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淡淡说道,“真龙观主,将这小子和那只小狐狸带回洛阳,乃是先生的意思。真龙关注如此这番话,要是传到先生耳中,道兄可曾想过后果?” 那真龙观主闻听此言,顿时脸色一遍,语气一变恭谨说道,“都是贫道失言,先生一身无上神通和风采,在江湖上都是令人敬仰和仰慕的。若是贫道早知道这是先生的差遣,别说三棵天灵草,就是一颗天灵草都没有,为先生办事,贫道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语气之中提到‘先生‘两字,却是不经意间微微一颤,显是颇为忌惮与恐惧这被称作‘先生‘之人。 那左侧白衣短衫的青年男子,闻听松木此言,却是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既然现下,真龙观主知道了这是先生的意思了,我却不介意,这三株“天灵草”由我和紫姬姑娘共享。” 那真龙观主闻听此言,脸上顿时变得青红不定,面色却是极为难看,沉思半天,方嗫嚅道,“凌天公子却是说笑了。”他干笑两声,腹中诽骂了身旁的两人一阵,然后目光微微撇向身旁紫姬,牙关紧咬,面上闪过一丝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那老者身前三尺半空之中,突然响彻一道晴天霹雳,紧接着一道声若洪雷的断喝声,似是单单只灌入到那老者耳中,“你不听劝诫,竟然屡次助纣为虐,这一次,我们却要替若水姑娘教训你一下。”那老者顿时面色变得苍白无比,似是对这道声音忌惮无比。他环目望了一下身侧的凌天和紫姬,这才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微微转头,以目示意紫姬。 紫姬似是全无看到真龙观主眼色,只是呆呆注视前方那虚空,直弄得真龙观主神色极为不自然,一时之间却是进退两难。就在这时,真龙观主,只觉脖颈间一紧,似是有一双隐形手掌,直向自己颈间抓来。他顿时脸色大变,惊骇欲绝间,极速向后倒掠而去,浑无刚才那般嘲讽冷笑的自然潇洒神态。 只是,那一双手,似是比他身法更快,却是转瞬间就抓到他脖颈,那真龙观主只觉那手腕微一用力,竟是就那般被轻而易举地给提到了离地数丈有余的半空之中。 就在这时,却听下方响起一声微微的轻叱声,然后一道紫色身影迅若闪电般来到自己身侧,他定睛看去,却是紫姬。紫姬妖艳一笑,真龙观主只觉自己差点迷离过去,就在这时,紫姬右手缓缓探向自己面前不足一尺之处,伸出如兰花般的手指,并指如刀,砰然击在了半空虚空之中。 [,,!] ------------ 第四十二章 法相 那真龙观主,只闻一声怦然金铁相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便觉脖颈间那凶猛力道,蓦然松开,自己整个身躯急剧向地面落去。 他大惊之下,却是手忙脚乱,忘记提带运起体内灵力,竟是直挺挺地向地面砸去。在离地三尺之处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手中拂尘直扫地面而去,牙关一咬,拂尘把柄斜击向自己腹部。 他方才被那无形之力一抓,护身灵力真气,早已是瞬间破碎。此刻,这拂尘击中地面反弹回来的力道,直灌他小腹而去,这数丈距离所产生的冲击力,直搅得这真龙观主,腹内如翻江倒海般。 他强忍痛楚,面上神色一时变得青白交加,不过他却暗觉侥幸。幸亏没折了他真龙观主,在这些后辈小子面前的形象。也不知,方才他被那无形力道,凌空抓向半空时,那般面容失色,丑态百出时,他有没有想到要保持那么一丝丝形象。 他这般沉思间,半空之中却是又形式一变。只见那紫姬双手翻转不断,一层淡淡紫色光芒缠绕在他双手之上,散发出隐隐紫雷。她那双纤纤双手,时而屈指成刀,时而紧握为拳,如风驰电掣般,不断向前方半空三尺外挥舞。 那前方三尺之外的虚空之中,但见一团淡淡云雾,不时左转腾挪,虽不见有任何灵力波动,但每每千钧一发之间,总是能轻松闪过那紫姬势在必得的一击。 这般持续数刻,那紫姬突然凌空驻足,双手收回,轻轻抚摸着自己双肩之上裸露的如雪冰肌,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妖艳笑容。 萧原偶抬头一望,差点被那紫姬身上所散发的惊心动魄的媚气所摄,他心下一惊之余,赶忙撤回目光,凝神屏息冥想。然后,又听到一声淡淡的不屑哼声,从背后传来。 他欲要再辩解之时,突然觉得背后涌来一股极为旁礴的灵力,那灵力虽杀气尽无,但却似是能浸入到人骨子里一般,萧原只觉自己骨头酥酥麻麻,甚至连自己一向冰冷淡漠的心,似是都忍不住起了那么一丝涟漪。他惊愕之间,只觉自己灵台似是要蒙上一层垢尘之时,他体内身处突然闪过一丝耀眼的青绿色光芒,似是那方青石瞬间在体内急速旋转起来,散发激射出万道青绿色话光芒,那光芒汇聚成一道道丝线,绕着他体内灵海翻转缠绕不断,那丝线却是沁心透凉无比,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海之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他心神瞬间却是回转过来,恢复如初。 从萧原背后传来一道略带惊诧的惊讶声,然后又听到青璃的声音说道,“嗯,还不能划分到败类一个组别中去。”萧原只觉自己刚回转过来的气息被硬生生憋在了喉间,他强忍不住,却是连续打了数个喷嚏和咳嗽方才止住。他决心不再招惹青璃,举目向前方望去,却见那真龙观主,此刻却是大汗淋漓,面上一片猥琐迷离神色,似是在竭力抵制那青璃身上所散发的那股灵力气息。那叫凌天的白衣短衫打扮的青年男子,虽是面色也略显苍白,但是却举止自然,脸上一片澹然神色,萧原凝聚万千青绿丝线的双眸,在他体内灵力凝聚下,分明看到他灵海深处,一个半隐半现的太极图案在缓缓转动,带起一团团清正之气。萧原微微一愣,不禁对这短衫青年的身份起了好奇之心。 正在这时,突然从半空之中,传下一道软绵绵的让人感到骨头都酥软的侬声细语,“哎吆,想不到,你这只小狐狸,还没长大,别的本事都没学到,这勾引男人的‘天狐心法‘你倒是学得不赖。不过,你还是嫩了点。” 青璃闻听此言,脸上顿时升起一股娇羞晕红的神色,厉声道,“你……”却是话到嘴边,只说出了这么一个字。那紫姬微微一笑,面上艳丽魅惑神色更盛,漫不经心说道,“我什么我,最起码你那里现在还是平的。我这里却如神涛巨浪,小妮子,赶快回去长长身体,再回来勾引男人吧。” 她一手凌空虚指向青璃胸部,一手轻轻抚摸自己胸前,娇躯一抖,直将那两团山峦巨峰,抖动得波动不已。一时之间,众人又是一阵意乱神迷。青璃环目四顾,见那真龙观主一脸猥琐神色地望着那紫姬的胸前看个不停,连方才不为自己‘天狐心法‘所动的那短衫白衣青年,也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望向那紫姬,只觉胸闷无比,怒火从心底蓦然升起。正欲发作之时,却觉手中一动,低头去看时,却是萧原将他手中那块玉佩,轻轻送到自己掌心之中,淡淡说了句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以后她的只会下垂,你又何必与这老女人计较。” 青璃顿觉怒气全消,闹中同时闪过一个想法,“寡语者语惊人。”不过,另外一道更诡异的想法瞬间又席卷而来,她不禁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萧原一时之间,大感无奈,懊恼与后悔不迭,恨不得将自己嘴巴用丝线给缝了起来。 一时之间,四下里又沉默不语,周围一静,连那团淡淡雾气似也是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否还在当场。那紫姬突然冷笑一声,双手猛然探到自己胸前,用力一拽,将那袭曳地紫衣,猛然给撕扯了下来。一时之间,春光一览无余。 就在这时,一团浓郁的紫色雾气,却是从紫姬身上散发出来,顺风势滚滚向前而去。味道浓郁至极,萧原远在数丈之外,只觉自己甫一将那紫色雾气吸入鼻中,体内灵力便如冬眠蛰伏般,聚不起一丝一毫。 那半空之中,与此同时,却是光芒一黯,从虚空之中,那团淡淡雾气消失不见,露出一个一袭黑衣,黑巾遮面的人来。那人淡淡一笑,淡淡说道,“竟然是千里飘香散。” 紫姬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那一袭黑衣之人,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遭,方才缓缓说道,“暗影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受了这“千里飘香散”,你此刻灵力应该尽数被禁锢了,竟然还能如此这般淡然自若。怪不得先生常说,这天下,唯一可做他敌手的就是玄元门中,那群悍不畏死,又隐秘至极的断刺暗影。” 她微微笑着,双手却不停,她手掌翻转之间,一团紫色有形真气在她手掌手腕之间氤氲而生,她手掌缓缓往前推去。数颗紫色天雷,倏忽而生,滚滚向那黑衣之人奔去。 眼看那紫色天雷已到眼前,那一袭黑衣之人却仍旧是纹丝不动,似是丝毫不把这威势惊人的紫色天雷放在眼里。 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阵恍惚,那紫色天雷分明已触到那黑衣人的衣襟,但是转瞬之间,那人竟是瞬间踪迹全无,又不过片刻,萧原只见半空之中分别在南北方向,各出现了两道身影,那两道身影体型身材举止,都是一般无二,赫然是刚才那黑衣人。 紫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二重法相,你竟然会这般邪术?”那两个黑衣身影,同时开口说道,“谁告诉你法相之身就是邪术的?我看你小小年纪,竟然把魅术学得淋漓尽致,你面上虽装出万般那般不堪姿态,但是,我想其实你还是处子之身吧。你这般伪装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我这法相又有什么区别呢?”他每说一句,紫姬脸上神色就难看一分,似是这每一句话都重重击在了她心坎之上。 萧原对这一切却恍如未闻,脑中一直闪现徘徊的,一直是那黑衣人方才迅若闪电,没动一丝灵力的身法,那般举轻若重,笨拙异常的身法,分明是那一日,归云城中,帮主教给自己的那套身法。 [,,!] ------------ 第四十三章 凌天 紫姬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那娇弱身躯在半空中,颤抖不已。突然,她面目之上闪过一丝厉色,双手紧握,猛然向着那两道黑衣身影所在的方向,疾挥而去。数十颗紫色天雷凝聚成两团光球,分向南北那两道身影奔袭而去。 这一击显然耗尽了她大多数灵力,她瞬间面色变得愈发苍白,双肩颤抖不休。不过,她却觉得有一丝解恨,这紫色天雷乃是公子所授绝技,如今她耗尽体内灵力十之,就是公子自己怕是也不能接下。现下,这“暗影”先是受了‘千里飘香散‘,体内灵力最起码在两个时辰内,不能妄用。因此他才冒着这耗尽灵力的危险,先解决掉这最难缠的两人。至于剩下的那两人,还有暗中跟随的那两个半人半妖,相信以先生的眼力,那凌天必定会轻松收拾掉,况且还有那比废物稍好一点的什么狗屁真龙观主。 若是这次行动成功了,就又会有那么一丝机会可以和公子待在一起,虽然从初伊始,她根本不知道那公子姓名,甚至连他容颜和气息都不能窥探到一丝一毫,但是她心里却是早已暗暗下了决心,“这个心已经是公子的啦。” 不过转瞬之间,她心中便转过万千想法和思绪,正在这时,却听凌天低低地“咦”了一声,显是颇为讶异。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度不好的感觉,不禁举目望去,那南北方向的两道身影果然在那数十颗“紫色天雷”的袭击下,轰然消散。她心中一喜,目光不经意间望向远方,那方漾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她如花容颜之上。 在那两道黑衣淡淡身影消失的同时,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却是光芒一闪,四团淡淡雾气缓缓显出身影赖。那四个身影也是一般无二,赫然是方才被那紫色天雷轰炸而散的黑衣身影。紫姬面色一遍,顿首跌足,喃喃自语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以暗影的行事作风,怎么会在不知道对方实力之前,就完全亮出自己的底牌呢。四相法身,你就是个疯子,你竟然甘心用自己道心来换这等邪术。” 那四道黑衣身影,却只是双手环在胸前,举止自然,似是似是丝毫不在意这秘密被传扬出来。他只是那般轻松又似写意般,踏在半空之中,静默不语。只是,他四个法相分身的右脚,却轻轻将脚尖抬起,以一种有规律的节奏在律动。萧原此刻因有了那方青石之上万千青绿丝线的缠绕,再加上方才他已经对这一袭黑衣人的身法产生了莫名的疑惑和兴趣,因此此刻的大半心思却都是,放在那道黑影之上。此刻见他脚尖轻挪,不时有一道道碧绿光芒闪过,萧原突然觉得,他一定是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他环目四顾,在十丈开外,那叫凌天的短衫劲装青年,在周身灵力掩护之下,分明也是左脚轻抬,同样以一种极为有规律的节奏,律动着。萧原微微一愕然,对那凌天的身份又多了一丝疑惑和好奇。 正在这时,紫姬突然冷笑了两声,双手缓缓收回。她淡淡地望了场中面色仍不定的真龙观主一眼,以目示意,让他直取萧原。与此同时,她脚下微微一动,却是转瞬间便来到青璃面前,抬手就要往青璃双肩之上拍去。 “老黑,我们怎么办?这紫色天雷,可不是我们能消收得了得?” “老白,你我这数百数千年来,一直这般半人半鬼的活着,一直不受人待见,你可知为什么?” “嗯,百年之前,普智大师曾对你我说过,人活世间,便是为了要消受那堪不破的六苦的。偏偏你我脱离六苦轮回,又不愿重回红尘,所以才成了这般样子。” “对啊,执着是苦,迷茫是苦,堪不破是苦,逃不脱是苦,爱别离是苦,你我那数百上千年来,就是因为太胆小,太懦弱,所以才不被任何人看得起。如今,你我蒙青璃小姐不嫌弃,让你我追随身边,受那方青石灵气的涤荡,才能受那阴沉之气减少了许多。管他什么天雷地雷,老白,我偏偏要逆天一回,大不了再去忍受那世间万苦一遍。” “老黑,你也知道,我脑袋一向不太灵光,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 那半空中的黑色身影本是一番慷慨激昂的神态,闻听此言,顿时气势如江海河流般一泻千里,他微微摇了摇头,换了另外一副粗犷的神态,“干他娘的。” 那白色身影闻听此言,却是大笑三声,以震耳欲聋的声音断喝道,“干他娘的。”他身影一闪,一往无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巨斧,带起片片掠影,向着那紫姬猛扑了上去。那黑色身影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手腕轻抖,半空之中突然横空浮现一道粗愈数寸的绳索。他微一用力,那绳索便急剧抖动了起来,一寸一寸般向着他自己所在的方向,收缩回来。那绳索的另一端,却是绑在了一道白色黑影的脚腕之上。 那黑色身影看着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白色身影向后退去,微微一笑,淡淡说道,“老白,这一次,让我来。”然后他右手轻挥,那数丈之长的绳索,瞬间缩为七尺有余,横搭在他缓缓平举在胸前的双手手腕之上。 他不疾不徐,缓缓向前而去,双眸紧紧盯住前方,似是眼中除了那无数紫色天雷,再无他物。 另外一侧,萧原眼看那真龙观主已到身前,自己体内灵力却是受那“千里飘香散”的影响,提聚不起一丝一毫。就是体内那方青石,此刻似是也光亮黯淡了许多。眼看真龙观主手中拂尘,将要落在自己面颊之上,萧原只觉右肩肩头上一动,然后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色身影,直向那真龙观主扑去。 萧原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却是小七一副惊怒神色,张口咬向那真龙观主手中的那把拂尘。萧原眼看那拂尘之上,燃起一团团紫色火焰,顿时心下大惊,这附上真元灵力的紫色火焰,就是自己也不能硬受一记,更何况是小七呢。他脚下一动,竭力想上前救下小七,却觉此刻自己双脚却是重于千斤,不能一动一丝一毫。 他愕然之间低头去望时,却见自己脚下,不知何时生了一团紫色莲蓬,那莲蓬瞬间莲花四开,从中散发出万千紫色光芒,将自己深深困在了其中。他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向一侧望去,却见那凌天,手摇折扇,面上一副不喜不悲的淡漠神情,缓缓踏步而来。他淡淡望了萧原一眼,淡淡说道,“此刻你自己都自身难保,竟还记挂着一头畜牲,怪不得先生说,你就是心怀太多,故一事难成。” 萧原大怒,却是无论如何,此刻都不能移动身体一丝一毫,他第一次感觉得到,原来,力量是对自己这么重要,自己是如此地苛求力量。他双目之间,突然变得惨红无比。正在这时,却听两道凄厉惨叫声,从不远处响起。 [,,!] ------------ 第四十四章扑朔 萧原只闻两声凄厉惨叫声从耳边响起,他只觉心中一凉,猛然转头望去,却见青璃身侧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被那紫色天雷给轰然击中,那淡淡身影倏然化为清晰可见的两个人的身躯,只是还未等两人身躯完全成型,那紫色天雷又轰然而至,从那两人身躯之中横穿而过。萧原面色大变,顿时怒气上涌,仰天怒吼。 那吼声粗犷辽阔,却满含悲愤之情。虽然,这数日以来,他也未曾与那“黑白无常”说过一两句话,但是他们两人平时那般插科打诨,还有时而向自己流露出来的并不能说得上赏心悦目的笑容,让萧原觉得他们是那般可爱与熟悉。而且方才他们两人那般对话,自己却是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自己耳中。似乎什么时候,也曾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过一般类似的话语。有时候受教和顿悟其实很容易,难得是真的去做。 萧原只觉自己胸中愤怒,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再有一刻只怕都会把自己胸腔给撑裂开来。正在这时,却听身旁的凌天淡淡说道,“这才对嘛,我一路追随你而来,最看不惯的便是你那副冷冰冰,浑然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臭样子。我总在想,你也应该有愤怒的啊,有泪水的啊,有苦难中的畏惧的啊。如今,看你愤怒到这般地步,却也证实了我所想是正确的。来,释放下你的愤怒给我看看。” 凌天话语方落,萧原只觉周身一轻,那万千缠绕住自己的压力和足下那紫色芙蕖,转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脚下一动,那日归云城中帮主教给自己的身法,一个个身影步伐清晰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他抬脚轻迈,身体忽然变得轻盈无比,瞬间便来到那凌天面前,抬手,握拳,横击,动作一气呵成地向凌天击去。这丝毫没有附带任何凌厉的一击,竟然带起隐隐破空之声。 凌天微微一笑,淡淡望着向自己面颊急速而来的那势大力重的一拳,漫不经心地缓缓抬起右手,缓缓往前推去,与萧原迅速极猛不同,他竟是极为缓慢沉稳。 萧原只觉一股蓬勃力道,从掌心传到身体各个部位,直搅得他心肝俱碎。一时之间,萧原只觉得,身体痛楚万分。 与此同时,青璃一侧,那两道一黑一白身躯在半空中渐渐消失不见,但可见一黑一白两道细不可查的纤细丝线般的光芒,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缓缓进入到了青璃腰畔的那块青石之中去。那青石倏忽间,光芒四射,直如耀眼白昼般,发出夺目般的光华。 青璃脸上一时也尽是悲愤痛楚之色,想来那日,让他们去做肉盾的话语,并不是她心中所想,只是一时戏言罢了。 青璃目光一聚,缓缓向那半空中的漫天紫色惊雷望去,然后袖裾一摆,她身躯之上突然闪起一丝淡淡碧绿光芒,那光芒似是从她腰畔那方青石中而生,瞬间缠绕到她全身。那光芒却是越来越亮,瞬间将那漫天紫雷包裹其中。与此同时,她腰畔一直系着的那个布袋也缓缓升到半空,散发出万千耀眼的金黄色光芒,似是与那碧绿色光芒,遥相呼应。然后,只听一声如雷断喝从半空中响起,只见四个巨大的身影从那布袋身旁缓缓展现出身影来,凌空俯视着紫姬。 紫姬只觉漫天杀气如万斤巨石般直压下来,她缓缓抬头望去,甫一看到那四个巨大的身影,瞬间脸色大变,身形急速后撤,竟是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那般匆忙离去。 真龙观主眼看那从一出场就处处占尽优势的紫姬,此刻竟是还没有动手,便那般似是奔逃而去,直觉纳闷无比。不过以他行走江湖近百年所积攒的经验,他也知道,此刻快速离开,方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不过,那近在眼前的萧原,让他又回忆起往日不堪回首的经历,况且仅仅是要为了报复那一直不曾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若水,他也要冒险一次。更何况,还有那修为自己一直窥破不透的凌天在场,这个险应该是值得冒的。 他心下如此想到,再不犹豫,猛然将拂尘之上的小七横摔出去,一手凝结手印,一手挥动拂尘,猛然向萧原奔袭而去。 凌天眼看那真龙观主,势如闪电般而来,突然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瓷小瓶,直塞到萧原鼻前,淡淡说道,“服了这掺杂醉凡尘的轮回散,你此去黄泉,却也并不会感到多少凄冷。” 他话语刚落,真龙观主手中拂尘已是瞬间击中了他腹部,与此同时,那真龙观主手中手印也已结完,看那周围半空中的风云变动,这个符咒,应该是让人受尽苦楚方才能死去的“幽莲业屠”。由此可见其歹毒用心。 萧原心中大怒,只恨自己此刻受那“千里飘香散”的影响,体内灵力凝聚不起一丝一毫。正在这时,他突然心中一动,只觉方才凌天凑到自己鼻前的那什么“轮回散”,直从鼻间往体内而去,那呛鼻的浓烈酒意,瞬间如星火燎原般,将他体内灵力尽数点燃起来。萧原愕然向凌天望去,只见凌天面目之上那笑容愈发神秘。 他心下愕然间,只觉腹下一痛,这才发现那拂尘已经又再次击中了自己腹部。他冷冷一笑,丝毫不顾及半空中已成型的“幽莲业屠”,却是缓缓将体内灵力提聚到极致,然后缓缓灌入到那手中玉佩之上。 顷刻之间,那玉佩黑色雾气暴涨,瞬间变为一根泛着滚滚黑气的长棍,在那“幽莲业屠”击下来的刹那,猛然一棍抡去,直将那真龙观主的身躯击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那“幽莲业屠”也是倏忽而至,直击到萧原后背之上。霎时间,滚滚火焰便将萧原后背之上的衣衫烧成灰烬,发出滋滋声响,饶是这样,他仍旧眉头不皱,一副淡漠神色,挺立在当场。 凌天微微摇了摇头,一把夺过萧原手中长棍,猛然向萧原后脑击去,这一棍去势虽猛,但是方要落到萧原后脑之上时,却是变为轻飘飘的一击,纵是这样,萧原也在这一击之下,昏睡而去。 凌天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怎么就是看不惯你装高冷男的样子呢。”他唏嘘一声,扔下目瞪口呆的一地人,大步洒脱而去。 他脚步错动行进间,却是脚尖似是在不经意但是有规律地律动。半空之中,那一袭黑衣的人,缓缓摊开手掌,那手掌之间,却是一方淡蓝色帕巾,帕巾之上却是凝聚着数行灵力凝成的篆体小字: 这小子,果敢狠辣兼有,却不失沉稳,可成暗影。 [,,!] ------------ 第四十五章 明空 两人过江之后,一路北行,虽说青璃极不情愿连日赶路,但每每看到萧原那不好看的脸色,也只好忍住抱怨,随他一路北行。不过越往北行,这天气竟变得越来越燥热,两人往往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汗流浃背,这天气竟是越发地怪异起来。 这一日,两人行到荆楚地界的一个叫做河阳的小城,这河阳小城虽然规模不大,城墙也只有数丈高而已,但是因为地处长江水运中枢,倒也是个热闹所在。 但是两人行到这河阳城外三十里,却发现虽然是白日,但行人竟是很少,偶有零散几人路过,也是脚步匆忙,面带惧色,饶是萧原拦路问话,说不上几句,那些人便借口匆忙离开。这种情形越接近河阳城,竟是越发地明显。 萧原望着一旁不时和小七打闹,不时观赏旁边景色的青璃,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地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我们快点进城。”青璃盯着萧原看了好一会,直到萧原脸上神色不自然,才将头转过去,望着远处的青山,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嗯,我也觉得不对劲。” “嗯?你也觉得不对劲?”对于青璃出奇地没有反驳,萧原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低声问道。 “是啊,出了那苍梧山地界,我就一直觉得不对劲,不过不对劲的好像不是这地方,是某个人而已。”青璃说到这里,语气中已尽是嘲讽和冷淡。本在认真听青璃讲话的萧原,差点气结,将原本靠近青璃的身形又远远地移了开来,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在瑟瑟风中,隐隐听去,分明是“女人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动物。” 萧原不再理她,大步向前走去,等两人行到河阳城城外的时候,已是残阳高挂,晚霞满天,那轮落日竟是出奇地红艳,将西方的天空染得如血色般。和这一路所来所见的情形相同,这河阳城外进出城门的人也是稀稀落落,甚至连守城的官兵也不见踪影。萧原眉头紧皱,越发觉得这河阳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正这样想着,肩头上的小七突然对着城墙的某个方向,吼叫了起来。那吼叫声如尖啸一般刺耳,竟是和平时小七的吼叫声不同,这次象是发现了什么极为让它受到刺激的东西般。萧原将目光移向小七对着吼叫的城墙处,只见那城墙处开了一大簇极为鲜艳的花。 那些花颜色鲜艳之极,远远看去竟是血染般,极目望去,那些花从城墙墙根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城墙之上,直达数丈。这满布城墙的花朵,在瑟瑟风中,不住摆动,发出瑟瑟声响,隐隐听去,象是哽咽,象是怒吼,又象是有人在低低倾诉,在落日的余晖中,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更为惊奇的是,这些花的花朵竟是硕大无比,全部朝向那如血的落日,似是在如饥似渴地吸收那些日光。在那一根根粗大的花茎上,每隔几尺,都散布着一个椭圆形的空,每当有风拂过,那些空都微微张开,稍后便合上,隐隐望去,竟象是无数只眼睛。萧原被眼前的如此诡异的景象所震撼,呆呆地站在原地,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怀中却是光亮一闪,一道黑色影子,闪电般向那无数花朵射去。 那黑色影子,在半空中变作一根散发着‘青’,‘白’,‘紫’三色光芒的长棍,带着破空的呼啸声闪电般射向那道城墙。‘噗’,那根长棍钉在那城墙之上,上下不住晃动,而那长棍周围的鲜艳的花朵却是急速枯萎,有红色液体从那椭圆形的空中滴落出来,远远望去,竟象是鲜血。在更远的地方,密布的花朵,象是受到什么恐惧般,急速地收缩,向后退去,转瞬间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萧原紧紧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整个城墙上所有的鲜艳的花朵都消失得殆尽,才微微将右手抬起,那根长棍迅即地飞回到他的手中。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一脸疑惑神色的青璃,不再说话,大步向城内走去。走在他背后的青璃,却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嘴里嘟囔道,“怎么连‘幽冥血海’的曼陀罗花也都出现在此地,这个天下是怎么了?”她望了望前方那个坚毅渐渐消失的背影,摇了摇头,也大步向城内走去。 城内的景象,果然和青璃想得一样,虽说这已是傍晚,但离‘宵禁’还有一大段时间,城内街道上行人稀疏不说,就连这街道四周的店铺都是早已打烊,没有一丝灯火,远远看去,竟象是一座鬼城般。 她正这样想着,视野里却是早已不见萧原和小七的背影,她面色一寒,眉头微皱,嘴里嘟囔了一句,‘果然是白眼狼’,然后站在原地向四周望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前方百步以外出奇地有一家店铺还开着,从那招牌和装饰来看,当是一家客栈无疑,青璃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到最后,摇了摇头,向那家店铺走去。 她走到门口,突然一道身影从客栈里窜出,她心下一惊,手上那古朴的戒指突然光芒四射,她身形却是转瞬间向后退了一丈之远方才立定。她脸色微寒地盯着站在那门口的人。 那门口所立之人乃是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一袭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他面目清秀,尤其夺目的是,那双眼睛竟是出奇地炯炯,就是此刻在那门口的灯光照耀下,那眼睛中亮光竟是不能被掩分毫。 那男子似乎也是受惊吓不小,右手使劲抓住门框,左手却是抓了一样东西,不过由于他身躯后仰,那东西倒有多半被他挡在身后,看不清楚。青璃看清形势后,摇了摇头,暗想自己真是草木皆兵,看了那人一眼,大步向那店铺走去。 待走到店铺门口时,那人却是站了起来,挺直了身躯,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嘴角边也同时升起了一丝笑容,他望向青璃,突然说道,“姑娘不妨留步,让在下给姑娘算上一卦。” 青璃眉头微皱,转身看去,见他脸上满是笑意,一时之间倒是不好说什么。那男子也不说什么,却是将身旁的东西,移到胸前,眉目含笑地看着青璃。青璃看去时,却见那是一根长长的竹竿上挂着一块颜色发白的布,那布上面,却是写着四个字,‘仙人指路’,那四个字龙飞凤舞,倒也颇有一股气势。 青璃待要开口拒绝,那人却又说道,“姑娘可是要找人?”青璃听到这句话,面上寒色一缓。却听那人接着说道,“姑娘所找之人乃是一眉目清秀的少年,那少年肩头之上还有一形状奇怪的狗?”青璃此时脸上已尽是焦急和渴望的神色。那人却是又接着说道,“姑娘可是和那少年发生了点别扭?”青璃听到此处,脸上已由当初的不屑转为讶异。 那人将青璃脸上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语调一转,却是凑在青璃耳边低声说道,“姑娘可想知道和那人和解的法子,而且这法子可保姑娘以后都没有如此烦恼?”青璃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当真有这样的法子?” 那人唇角边的笑意却是更浓,一指胸前的那‘仙人指路’,说道,“你别看我年纪轻,我可是这河阳城最有名的‘神算子’,什么风水,看相,法事样样精通,能知姻缘运,官运,财运。这样的法子我要是没有,又岂不白白浪费掉我这一身道法。” 青璃却是一急,退口而出道,“那你快说。”那人却是面带微笑,说道,“这个,虽然说道普众生,但是这香火钱还是难免的吗?” 青璃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人,催促道,“这样可以说了吧。”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地将银子放入怀中,向那店铺老板借来纸笔,写下几个字,递给青璃,说道,“这纸上之字本是天机,我如此泄露与你,也算有缘,但是你要等我走后再打开看,否则必定会受到天谴。”说完,转身就走,片刻间,竟消失地无影无踪。 青璃这才将手中的纸条打开,那纸条上面却是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字,‘低声下气,死缠烂打’,青璃顿时气结,将那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眼神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嘴里狠狠的说道,“好小子,你等着,本姑奶奶不报此仇,就不叫青璃。” 河阳城客栈左近一条小巷拐角处,一袭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在漆黑月色笼罩下,低头凝视着手中一样物事。那物事却是一方青石,在漆黑月色下闪耀着耀眼的青绿色光芒,只是其中似有两道血线被一缕青丝给凝固在了其中。那蓝衫男子凝视着手中那方青石,沉默不语,许久才喃喃说道,“哎,你竟是动用了轮回之术,这又是何苦呢? [,,!] ------------ 第四十六章 废宅 翌日清早,萧原一大早就被青璃吵醒,说要去陪她做一件事情。萧原昨夜见青璃竟是出奇地温和,因此也不便拒绝她,洗漱完毕后,便随她出了门。萧原跟在青璃身后,绕着这河阳城转了好几条街道,其间青璃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在前面闷闷地走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让萧原讶异的是,他们昨天才到的这河阳城,青璃竟是第二天对这河阳城就如此熟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如此又转了几个街道,青璃突然指着两人前方的一个规模较大的府邸说,“就是这里啦。”说完也不等萧原会话,竟是向着那座府邸的后院的门墙走去。萧原无奈,只好一路跟随而去。两人不多时来到,一道高约一丈的墙壁前,青璃对着萧原一笑,还不等萧原有所反应,却只觉得身形一轻,却是被青璃带上了墙头。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前院,在一处草丛中躲了开来。萧原不解地望了青璃一眼,随即向院中看去。萧原视线所及乃是这府邸前院中一处极为宽阔的空地,此刻在那空地之中,摆着一张香案,那香案之上摆着几色水果和一张灵位,而在那香案之后,却是一张黑色木棺。 ‘铃铃铃’,突然有铃铛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萧原随即看去,却是一年轻法师正在做法,想来这处地方正在进行着一场法事,萧原心下更加疑惑,不知青璃怎么对这法事也有了如此兴趣。他转头望去,却见青璃脸上露出一股高深的笑容。 此刻,那场中法师,手中挥舞着一把桃木剑,嘴中念念有词,那香案之上的香炉之中突然升起一团火焰。那年轻法师,手中木剑一挥,却是将那团火焰挑到了木剑剑身之上。 青璃却是‘嘿嘿’地笑了两声,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然后向那木剑扔去。‘轰’地一声,那桃木剑身上的火焰,却是斗地变大了几倍,差点烧到那年轻法师的衣袖。那法师奋力将手中木剑挥了挥,那团火焰才算稳定下来。他长吁了一口气,他手中的木剑却是从他手中脱手而出,然后转了个方向,将剑尖对着他,急速地刺了过来。 他大惊失色,转身就跑,场中顿时乱作一团。于此同时,那香案背后的木棺突然响起一阵声响,紧接着,那木棺棺盖突然飞向半空,然后一个人从那木棺之中爬了出来,一步一步跳向场中。 那年轻法师看着这院中主人的脸色铁青,再不敢逗留,行了个礼,匆忙从院中跑了出去。他气喘吁吁地跑向那府邸之外,在他身后,却是跟了一把剑身上附有一大团火焰的木剑,在更远的后方,却隐约传来喝骂声和脚步声。他看了看身后,低低地骂了几句,再不敢逗留,疯狂地向前跑去,在他身后,那团火焰和那把木剑却象是阴魂不散般,紧紧跟随。 在一条小巷的巷口,青璃却是面带笑容地将那年轻法师拦了下来,笑道,“怎么样,你只要大声喊三句‘姑奶奶,我错了’,我便教你个摆脱这火焰和木剑的法子。” “姑奶奶,我错了……”那人却是异常痛快地喊了三声。 青璃一怔,‘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真没骨气。”那人赶忙说道,“我是没骨气,但是你快点把那法子告诉我,你是侠女,你可不能不讲信用。” 青璃却是懒得和他说话,右手一挥,将一张纸条扔给他。那人打开来看,却是龙飞凤舞地八个字,“低声下气,死缠烂打”,赫然是昨晚他给青璃的那张纸条。 他看完这字条,面上竟出现恍然大悟的神色,转过身去,对着那把木剑和那团火焰行了个大礼,那团火焰和木剑在片刻间竟消散得无影无踪。此时,他方才转过身来,对着青璃笑了笑,说道,“我叫明空,请多多指教。”心里却暗自想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站在一旁的萧原,看着眼前的明空,却觉得他嘴角的笑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久她才想起来,原来这世上有种笑容是叫做苦笑的。萧原无奈地耸了耸肩,斜眼看了青璃一眼,伸出手去,说道,“你好,我叫萧原。” 青璃却是没有好脸色地看着两人,转过头去,抱过萧原肩头上的小七,和小七玩耍起来。 明空看了萧原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衫,方才说道,“那就后会有期吧。”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想走,你走一个给我看看。敢戏耍本小姐,就应该知道后果。你以后就是本小姐的跟班啦。” 明空顿时止住脚步,猛然回头,愕然道,“不会吧,我说姑奶奶,我不过是收了你几两银子。现在还给你总可以啦吧!”说完,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扔给青璃。青璃反手接过,却并没回头,只是又冷哼道,“你走一个给我试一下。”说完大步向前走去,顺口对萧原说道,“喂,走啦。”萧原无奈地看了明空一眼,也转过身去,跟了上去。明空面带苦笑的望了望两人的背影,终究是叹息了一声,大步跟了上去。 两人随着明空一路向城中中心走去,这里却是越发地热闹起来,丝毫不见外城的零落和萧条。明空指着眼前的一座颇为壮观地酒楼,说道,“就是这里啦,这天地苑是这河阳城最大的酒家。”说完也不待两人回答,当先向酒楼走去。 青璃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跟在明空身后进入酒楼。萧原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跟了上去。明空所挑的座位乃是这‘天地苑’二楼靠窗的一个雅座。从窗口眺望而去,却能远远望见那条蜿蜒而过,一泻千里的大江,萧原望着这碧波滔滔,耳中听着那浪花的翻滚声,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方,和那大江相映的是青翠山峰和如洗蓝天。萧原想着,这碧天苍穹,万古江山,从古到今,是不是也承载着太多的世人的悲欢喜怒,是不是也能记住这渺渺世间无数人的愤懑,不公,与离愁? 正这样想着,却是被青璃的声音给带回来。却听青璃问道,“明空,我问你,这河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城竟象是空了一般?”明空放下抓满双手中的食物,看了一眼一旁同样是埋头大吃的小七,拭了一下嘴角,方才低声说道,“这河阳城最近却是真的出了一件怪事。传说城郊一座废弃的庄园内,最近却是每到夜晚都闹鬼。连带着城外的那座乱葬岗最近都是怪事连连,偶有几个路过的当地居民说,亲眼看到那乱葬岗上面每到夜晚,也是鬼火燃起,竟发出无数哽咽声,象是有人在哭泣般,也不知是何缘故。因此,外城的大多居民便都搬到了这内城。” 青璃眉头紧皱,仔细听着明空所说,等明空说完才望了萧原一眼,缓缓说道,“我们今晚去探查一下如何?”还不等青璃说完,萧原已是连连摇头,说道,“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这一路之上我们所遇之事难道还少?” 青璃却是再也不看他,盯着明空看去,明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也是连连摇头,说道,“你不要找我,我可不想去送死。”青璃冷冷说道,“真是没胆,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好啦。” 萧原望了望青璃,见她脸色肃然,不象是开玩笑,终于无奈地说道,“好啦,我怕了你啦,我和你一起去。”青璃听完却是展颜一笑,继而转向明空,使劲盯着明空看。明空却是一脸颓败神色,无奈道,“好吧好吧。我随你们一起去。”伸手又抓了一只鸡腿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真是倒霉透顶,遇上这样的瘟神。”说完大摇其头,象是极度不情愿的样子,不过青璃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地明显。 [,,!] ------------ 第四十七章 情愫(上) 深夜,河阳城城外。 如水的月光洒在三道人影的身上,在地面上拉扯出三道长长的人影,在前方宽阔的树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渺小和孤单。瑟瑟清风拂过,三人的衣襟飘荡而起,其中一个较为弱小单薄的身影,突然瑟瑟地颤抖了一下。那道身影后面的一个身影,走上前去,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那道弱小单薄的身影披了上去。那个身影却是一怔,微微将头转了回去。 在他们身后,却是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前面不远处就是我说的那个庄园啦。喂,你确定要去?”前面那道弱小单薄的身影,突然又将头转了回去,望向前面的黑暗深处,坚定地说道,“当然啦,明空,你在前面带路。” 这三人正是萧原一行三人。明空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又是我?”不过也就如此抱怨了两句,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两人前面,大步向那黑暗深处走去。 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乃是河阳城外一处山脉脚下。这山脉脚下乃是一处树林,虽然林中树木都不算太高大,但是林中树木竟是出奇地密布,将清冷的月光全部都阻挡在外面,这林中竟是出奇地黑暗,连脚下道路都看不清楚。 那瑟瑟清风在此刻看来倒象是阴风阵阵,在不远的前方,隐隐看去竟有浓雾密布,萧原三人顿时觉得这林中气氛果然是诡异无比,说不定前方那座还未看到面貌的庄园之中,果真有妖魅鬼物也不奇怪。 萧原想到这,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玉佩,心下一动,那块黑色玉佩因他心念变成一根长棍。那长棍却是分作青白紫三色,浑身散发出三色光芒,将三人身影都笼罩在这三色光芒之中。一时无语,三人慢慢向前行去。 如此半个时辰左右,走在前方的明空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说道,“看,那就是啦。”萧原目光随之望去,在三色光芒的映照下,前方的密布的树林间,可以隐隐看到一座庄园。 那庄园看去虽破败已久,但是檐牙高啄,雕梁画栋,从这些迹象中可以看出这座庄园当时是何等的富丽堂皇。三人又转过一道路口,才来到那庄园门口。 萧原环目望去,只见这庄园门口,已是杂草密布,那些杂草足有齐腰之高,也不知这庄园破败了多少时日。那庄园大门虚掩着,在瑟瑟风声中,来回摇摆,发出‘吱吱吱’的声响,那大门之上的牌匾却是不知道掉落在了何处,现出光秃秃的一块横木,和那门框周身的黑色相比,显得各位显眼。 三人一时怔在原地原地,原来无论是多璀璨的存在,都会被无情的时光淹没。原来多繁华的过去,在洪荒的时光中,也只能是过去。这渐渐消失的光阴中,又有什么能够留存,又有什么能够被人铭记? “咦,快看。”却是青璃出声打断了正在沉思的两人。萧原随之望去,却见在那破败的巨大的院落中,在前方漆黑的夜色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丝烛光,那烛光在前方的夜色里闪烁跳动,虽不甚明亮,但却一直微微跳动着,仿佛并不惧怕这瑟瑟清风。不知怎的,萧原却觉得,那看似温暖的火光,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寂寞和孤单。 萧原和青璃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大步走了进去。跟在他们身后的明空,眼中却是精光一闪,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这庄园竟是出奇地宽阔,在黑暗中,楼影重重,也不知有多少房间。不过三人眼中此刻仿佛只剩下那道烛光,因此一路向着那烛光前行,倒也不怕迷路。 三人拨开一处遮挡住路途的树枝,穿过浓浓的迷雾,那座闪烁着微微烛火的灯光的房间,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间房子像这座庄园一样,破败不堪,就是连那窗棂都多有断裂。只是这座房子四周再也没有其他房间,想来已是这座庄园的后院。 正在此时,那座房间中,却是传出一道柔和但是却颇为凄凉的声音,“小轩窗,独梳妆。 十年心事话凄凉,有谁诉衷肠。 明月夜,短松冈。 万里黄泉勿相忘,盼君斩惆怅。” 那歌声绵绵不断,悠扬悦耳,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和悲怆。三人一时怔在原地,只觉得这凄苦歌声中,似乎埋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往事。那歌声如此持续许久,才在空中缓缓消散。正在这时,那扇破落的门扉却是霍然从内向外打了开来,一道人影翩翩从屋内飘了出来,落在三人面前。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缓缓从夜色中走出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她容颜极是柔媚,肤色白皙,淡淡的眉间流转着一股忧愁的神色,她看上去应该很年轻,只是那双耀目的双眸中虽是灿若群星,但是萧原却隐隐觉得其中有股沧桑之色。 此刻,那女子缓缓打量着眼前三人,目光扫过青璃时,竟是一怔,不过随即就将头转了开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全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 萧原三人望着眼前这婉约的女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女子却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冷声道,“你们来这里干吗?”语气竟是出奇地寒冷,其间带有一股浓重的杀意。明空此时却是向前走去,凑向那女子身后的屋子,看着什么。 那女子见此情形,‘哼’了一声,衣袖一挥,萧原三人顿时觉得一股大力迎面拂来,萧原三人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出去,许久才缓缓停住。站在最前面的明空,首当其冲,受力最大,顿时被挑起身形,向后飞去,直飞到三丈之外,才‘砰’地一声落到地面。 萧原心下大惊,想不到面前这如此柔弱的女子,一拂之力竟有如此之大。萧原望了望青璃和明空,确信两人没事,才向前方的那女子看去。淡淡的月光打在那女子纤细的长发之上,她衣襟被阵阵风吹起,越发显得她身形单薄。萧原缓缓道,“我们并不是存心来打扰姑娘,只是最近盛传这一带有妖魅横行,附近居民极是不安,我等三人才过来一查究竟。不知姑娘可知附近有什么诡异之事?” 那女子冷声道,“妖魅?这天下还有什么比那些人面兽心的人,更加无耻,卑鄙,更加能祸害一方?”她声音虽依旧是柔和,但是萧原三人却无不听出那话中的切齿痛恨之意。 那女子说完这话,再不言语,转身就走,嘴里说道,“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如若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她身影急速消失在前方的那间房子中,那扇门也是随即闭上。 空荡荡的院落中,一时只剩下三道人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哼,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太小看我们啦。”萧原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却是刚刚被那女子一击之力扫出三丈之远的明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明空见萧原和青璃都是出奇地沉默,赶忙说道,“我看这女子不太正常,想必就是那妖魅之物,我们不妨再去查看一番。”说完向青璃望去,好像他知道只要青璃点头,这场中所有的事都可以摆平。青璃却是仿佛没有听见明空的话,只是一脸茫然的神色,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迈步向那所房子走去。 明空大喜,慌忙赶了上去,萧原看了看肩上的小七,见它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只好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待三人行到那房子的三尺之处,那扇门突然忽的打了开来,萧原只看到夜色中似有寒芒一闪,然后就觉得脖子似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然后觉得那力道竟是越来越大。 当萧原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的一刻,却发现头顶上方光芒一闪,‘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插在他的正前方,然后那力道竟突然消失了。萧原大口喘了几口气,发现身旁的明空也是面红耳赤,想来刚才也是受那力道所勒。唯有青璃脸色依旧,似是没遭受此番攻击。 萧原见两人没事,这才向前方望去,在淡淡月光下,斜插在三人前方的却是一根发出金色光芒的禅杖。那禅杖顶端两个巨大的圆环,此刻在半空中晃动不止,象是随时要准备发起攻击。 正在此时,三人背后却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大胆妖孽,竟敢祸乱人间,还不束手就擒。” [,,!] ------------ 第四十八章 情愫(中) 起来,片刻之后,从禅杖顶端脱落下来,分作前后射向那白衣女子。那女子冷哼一声,衣袖轻摆,整个身躯腾地而起,立在半空,躲过那两个圆环颇为猛烈地攻击。 那两个圆环一击未中,却并没落地,悬浮在那女子身后的半空中,上下晃动,然后慢慢重叠在一起,片刻之后,竟是合称为一个硕大的圆环。那女子立在半空中,斜身看着那场中的变化,缓缓说道,“降魔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你手中,法善那老秃驴呢?” 普渡一愣,随即说道,“恩师业已于百年前圆寂,只是不知你和恩师有何关系?” “哼,竟是死啦,原来他这样假仁假义的老家伙,也终究会是死的。”她愤愤说道。 “恩师虽然圆寂,但也容不得你这样的妖孽之徒来诋毁他老人家。”他一张苍老的脸上,不怒而威,那本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圆环,倏忽间又变大数倍,飞向空中去,直直地向那白衣女子砸去。 ‘砰’,一阵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这狭窄的房间内,随即,一阵狂风携带着无数灰尘向着门口的萧原三人迎面扑来。萧原三人被这巨风吹得一时睁不开眼,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向场中看去,却见那女子原本立足之地,却是显现出一个方圆三尺的巨大的坑。 那女子却是斜倚着靠后的门窗,微微喘气,脸上神色变得苍白,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普渡。她胸前却是漂浮着一颗晶莹剔透,发出耀眼红色光芒的圆珠。普渡却是身形向后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他右手虚张,那巨大圆环瞬间回到他手中,面色肃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只剩下几人淡淡的呼吸声。 许久,普渡手掌摊开,任那圆环自行分作两个飞回那根禅杖之上。他缓缓闭上双眼,眉头紧皱,脸上闪过无数种神色,许久才缓缓道,“是你?”那白衣女子冷哼道,“是我。” 这无头无尾的奇怪的话语,落在两人耳中,却都是神色一变。许久,普渡神色一缓,缓缓说道,“想不到百年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何施主还好吧?”他脸上凄楚之色更甚,象是想到不堪回首往事般,那白衣女子听到此处,却是肩头瑟瑟发抖起来,象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许久,她缓缓站起身来,双目柔和地望向那张四周帷幔高挂的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房间本就不大,那女子立足之处和那张床的距离也不过数十步而已,但是萧原却觉得那女子此刻却是举步维艰,脚步极其缓慢地向那张床走去。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谓咫尺天涯,所谓浮生若梦,也不外乎如是。那张长约不过一人长的床上,究竟有什么,让眼前的这女子,目光如此柔和,脚步却是如此迟缓。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女子将那帷幔拉起的那一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时光就这样凝固,不会再流逝的时候,那女子终于走到那帷幔之前,缓缓地将那帷幔拉了起来。那帷幔之内,是一张精致的镂空雕花床,那床上此刻却躺着一年轻的男子。那男子看来年龄不过三十,五官端正,脸上表情生动,就连那嘴角的一丝笑意都可以清晰看到。不过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没一点生气,远远看去,竟是诡异至极。 那白衣女子,却是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床上躺着的男子,脸上神情变幻,似痛楚,但仿佛又带有一丝欣慰。她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许久许久,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让她如此上心。 许久,她才将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那男子身上移开,望向普渡,冷冷道,“你竟然还记得他?可是你们这些满嘴‘普渡众生’的秃驴,又怎么还我一个活生生的何郎。今天,你就去给他陪葬吧。”她说到最后,大喝一声,却是身形一动,扑向普渡。 [,,!] ------------ 第四十九章 情愫(下) 普渡面色泰然地望着向他扑来的那女子,眼中流露出一股黯然的神色,不过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初。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低声吟诵起来。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卫丘众千二百五十人惧。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注一)那声音浑厚庄严,随着那一声声吟诵声,却是一道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光圈,围绕在他周围。那女子此时却是攻到普渡身前三尺,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如水利刃,眼看那利刃就要刺到普渡胸口,那光圈上的光芒却是又亮了几分,那利刃竟是无法在往前一动分毫。那金黄色光芒突然暴涨,聚成一道向那女子袭去。那女子急剧后退,但那道光芒竟是速度奇快无比,瞬间击中那女子。那女子受此一击,身形把持不住,向后退去,脸上闪现一道苍白之色,她嘴角微动,寒声道,“你竟是比法善那秃驴道行精进了许多,这‘金刚不动咒’在你用来,竟是法力强横如斯。” 普渡却是面色一缓,身形向后退去,淡淡道,“贫僧愚钝,又怎敢和恩师相比。只不过百年前那件事,恩师每每说起,都说是我菩提寺有愧于施主。罢啦罢啦,终究是我菩提寺有愧在先,今日之事,与贫僧再无关系,还望施主日后好自为之。”他话音刚落,便大步向屋外走去,片刻之间,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噗,却是那女子受此一击,忍受不住,突出了一口鲜血。青璃面色大变,身形一动,上前扶住了那女子。那女子一怔,望向青璃,随即恢复如初,不过看向青璃的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柔和。 她目光在青璃身上流连,许久缓缓看向站在门口的萧原,面上浮起一丝笑容,缓缓说道,“你们可想听一个故事?” 柔和但低沉的声音,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缓缓流动,墙角的那道烛光,因为门敞开的缘故,被吹来的阵阵冷风吹得不断摇晃,闪烁跳跃。 “那是百年前的事啦,但是我每每看到他,就觉得那时光仿佛在昨日般。”她目光柔和地望向床上躺着的男子,脸上神色变得异常的温柔。 “那应该从百年前的那场正魔大战说起。说来也奇怪,魔教自古就是各自为战,彼此门派之间也是冲突不断,但是百年之前那一次正魔大战,魔教竟出奇地团结一致。从西疆某地崛起,短短数十年间,便横扫中土玄门,到最后,将玄门残余势力压制到一处叫做‘清泉谷’的地方。”她说到此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象是想到什么极为痛苦的事情。 “【清泉谷】,可是佛门【菩提寺】所在之地?”青璃突然问道。那女子微微点头,却是接着说道。 “那和何郎恰巧路过。本来所谓门派,所谓正邪在我这样的‘妖物’看来,也并无区别。而何郎,虽然天纵之才,在修道一途上尤为精进,但是他素来生性淡泊,为人行事也全是凭一己志愿。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因为我而被逐出师门。”她苍白的脸色上,闪现出一道红晕,显得清丽无比,她望向萧原三人的眼中目光流转,接着说道。 “我们对那所谓的正魔之战也不感兴趣。但是,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那日我们路过,恰巧碰到魔教中人正在截杀一伙正教中人,眼看那群正教中人要抵挡不住,何郎目光突然望向我,我知他心意,终究是不忍看这些正教中人惨死在他面前。因此便微微一笑,和他一起冲了上去。” “经过一番激烈地搏杀,我们终于和那群正道中人将魔教赶走,我们本想告别离开。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道冷哼声,接着一个老者缓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人我却是认识的,正是何郎的师父,我面色微变。果然,那人却是怒气冲冲地看着何郎,说道,‘看来你还未被妖物迷惑心智,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正邪之分。假如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的话,就和我一起上【菩提寺】,一同斩杀魔教之徒,也算洗去你过往罪孽。’他那句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带众人向那【菩提寺】而去。”她话语一顿,望向那床上的男子的神色突然多了几分悔恨之意。 “我与何郎相处日久,又怎不知他脾性。他虽然心性淡薄,但却是最尊敬他那‘顽固不化’的师父。我知他心意,心想如此正魔大战之时,想必那些正道中人也不会太过于计较我们的事情,因此便和他一同上了【菩提寺】。” “如若我知道此后的事情,即使是冒着被他师父斩杀在当场的风险,我也是不会让他去的。”她语气虽依旧平淡,但萧原却能听出那话中的决绝之意。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无论如何,何郎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日我们一到【菩提寺】,便惹来种种非议之声。更有不少人背后说我们有违天道,不知廉耻,如此诸般,我们倒也不放在心上。加上那正魔之战正是进行到激烈之时,而何郎一身修为在当时也是屈指可数的,那些正道中人考虑到正是用人之时,因此表面上也没有过多为难我们。” “那场正魔大战出奇地惨烈无比,许多不世出的魔头都汇集在‘清泉谷’。而且那魔教中人不知从哪里得到一个失传很久却威力无比的法阵,势力大增,正道中人竟是连连败退,直退到【菩提寺】中。魔教攻到【菩提寺】门口,却并没有继续攻下去,竟是意外地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不断有人前来喊叫,正道中人却也是一时聚集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说些什么。我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语中知道,原来魔教此来,竟是为了一样叫做【冰魄珠】的东西。双方互不相让,到最后又是打了起来。” “何郎虽然修为精绝,但是那些魔教中人一来人数太多,二来那不知名的法阵竟是出奇地威力强大,因此一战下来,何郎却也是多处受伤,灵力枯竭。正道中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正道玄门的几个领袖没有参战外,正道这边竟是所余战力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那几个正道门派的掌门都是一脸忧色重重,径自走到后院禅房中,闭门商议什么。许久,何郎的师父却是从后院中走了出来,一脸凝重神色地将何郎带往后院禅房。许久之后,何郎和十几位修为较高的年轻一辈的正道中人,一同又向魔教攻了过去。只是这次,他们将全部力量集中到攻击那奇妙法阵之上。那法阵虽是威力无比,但不知是正道中人这边下了必死之心,还是那法阵还不完善,在正道中人折去十人后,那法阵威力顿时减弱,再过了片刻,竟是被攻破了。” “那法阵虽然攻破,正道这边却也没占了多大的便宜,除了折去的那十人,剩下的几人都是受伤颇重,尤以何郎受伤最重。他胸口之处竟是被穿了一个三寸方圆的伤口。”她双手缓缓拉下盖在那床上躺着的那男子身上的锦被,一个巨大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之处,虽然血迹已干,但是那伤口周围却蒙着一层层冰晶,在火光之下,闪闪发光。 “我大惊失色之下,又得知那【冰魄珠】有无上法力,可以救何郎一命,于是便去找那法善和尚,请他救救何郎。可是那满嘴【救世渡人】的老秃驴,却是犹豫不决,终以【冰魄珠】死阴之气太重,用之恐伤天道为由,拒绝了我,而何郎也就这样在我面前走了。”她说到此处,脸上已尽是泪珠,她怔怔地望着那男子,嘴角微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注一:语出《金刚经第一品因由分》[,,!] ------------ 第五十章 重逢 房间内一时之间没人出声,显得沉默无比,但是这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悲伤却是久久不能消散,许久,那女子拭去脸上泪珠,缓缓说道,“我悲伤过后,便想带何郎离开,正当在离开之时,我突然想到那【冰魄珠】,于是趁着他们大乱,悄悄地将【冰魄珠】和何郎一同带了出来。从此之后,我和何郎一直生活在这里,一百年啦,也终究是这样过来了。” 她语气淡淡,眼光灼灼,仿佛这一百年的时光在她来说,是那样的短暂,只要和眼前的人在一起,即使再过多少个一百年也心甘情愿。 ‘砰’一道巨力将原本半掩着的那扇门给撞了开来,余势未歇,竟是将那扇门从门框之上撞了下来,往后飞去,直飞到那梳妆台一侧,才轰然落地,击起尘土无数。那女子目光霍然看向门口,在淡淡火光之下,一袭淡青色道袍的中年人,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那人目光如电,面色温和,唇角带笑,双眼微微眯着,手中一把古朴仙剑发出水蓝色的光芒,却正是萧原他们在苍梧深渊之下遇到的枯木。枯木目光所及,望到萧原和青璃,也是一怔,继而望向那白衣女子,说道,“想不到那【冰魄珠】果然在你手中。” 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语,在房间中找了一张椅子,竟这样坐了下来。那白衣女子却是冷哼道,“你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枯木眼光望向门外,缓缓说道,“我来这里等一个人,当然也是为了【冰魄珠】而来。” 那女子突然长身而起,手中衣袖向前挥去,那衣袖瞬间变长数倍,转眼间飞到枯木胸前。枯木却是微微一笑,双脚蹬地,整个人连带着那张椅子,瞬间滑开三尺,恰巧躲过那女子的一击。 他突然摆了摆手,说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争斗,只是听说【湘西鬼王】要来找你麻烦,而我恰巧和你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关系所以来瞧瞧。至于【冰魄珠】,你带在身上并无好处。不妨将这一并麻烦都推给我,也算我还【苏妲己】的一点人情。”他将右手食指高高竖起,那手指上面却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戒指。 白衣女子见那戒指,脸色微变,嘴角微动,低声道,“你认识我姐姐?”枯木微微点头,说道,“相识已有数十年。” “家姐可好?” “不好,她数十年前就被关在一处禁止颇多的地方,碍于种种原因我也不能救她出来。不过我看她神情,倒是蛮享受这样的所在。” “什么?她被关在何处?”那白衣女子大惊失色之下脱口而出问道,不过随即想到什么,缓缓摇头,叹气道,“是啊,这个世上假如阿姐想出来的话,又有什么禁止能阻止得了她,她既然不想出来,自有她的原因。” “不过这【冰魄珠】我却是用来维持何郎尸身所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拿走它。”她语气突然转寒,目光炯炯地望向枯木,一副戒备的神色。枯木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他终究是不在了,你这样保留他的尸身,又怎么能让他早日转世?修道之人最为着重的就是【轮回】,想必你也清楚,你这样做不但误人,也是误己。”他目光转向那女子的左手手臂,和全身其他部位如凝脂般光滑不同,那左手手臂露出衣衫之处,却是如枯柴般枯萎干瘪。 枯木却又说道,“想来这一百年来,你受这【冰魄珠】阴气影响也不好受吧。再说,他一生所修习的乃是玄门正道,与鬼道阴气是截然相反,你如今这样做,假若他还在世的话,相信也必定不会欢喜的。”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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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一阵低沉嘶哑的笑声突然在院子中响起,紧随着那声笑声,门口漂浮的那团诡异火焰却又是一变,瞬间分成四团,然后分别飘向四个方向,围成一圈。那圈中浮出一团黑气,黑气越来越浓,渐渐凝成实体,远远看去,倒象是一个人模糊的身影。 “想不到湘西鬼王,你百年以来却也能达到‘凝阴成形’的境界,这份鬼道之术,想来在这世上,倒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枯木面色肃然,缓缓说道。他手中古朴仙剑突然光芒大盛,凝成一道,向前飞去。 那道光芒在那团黑气之前,却是突然分成两道,其中一道直接刺向那团黑气,剩下的那道绕过那四团火焰,向院落中黑暗的一个角落飞去。噗,却是那四团火焰急剧旋转起来,一道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火墙拦在了那道光芒之前。那道光芒在巨大的火墙之前渐渐变得暗淡,最后消失在半空之中。剩下的那道光芒在绕过那四团火焰之后,又往上升了几分,慢慢旋转,首尾渐渐相连起来,不多时,那道光芒变作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猛地向下砸了下去。 轰地一声,一时之间,火光四溅,原来是那四团火焰在巨大的太极图案砸落下来的时候,瞬间又合成一团,和那巨大的太极图案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声响过后,那团火焰火光象是黯淡了几分,缓缓向后飘去,而巨大的太极图案却是径直砸向地面,击起尘土无数。与此同时,原本被那四团火焰围绕的那团黑气,象是失去什么支撑般,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 ------------ 第五十一章 激战 “哼,太极玄元道法,你是玄远门中人?”在那团火焰之后,一个身裹黑袍的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萧原向他望去,只见他面色苍白,颧骨突起,目光炯炯,倒是和萧原几次见到的牛鬼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这人面上却是不时闪过一道道黑气,显得十分阴沉。想来此人就是【湘西鬼王】了,萧原心下暗自想道。 【湘西鬼王】缓缓向前走来,他脚步沉稳,气度雍容,如果不去看他脸色,这份气度又哪里有【湘西鬼王】的名字中的那过重的阴气,就是修道中人倒也少有人能与之媲美。枯木双眼一直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紧紧眯着的双眼之中,眼光流转,一时之间沉默无语,象是在思考着什么。 “能把【玄远心法】练到‘气随意转,幻化成形’,这份道行怕是要在【太清混沌】之上啦吧!”那人右手一挥,那团火焰霎时飘落到他身前,他右手手掌微微张开,将那团火焰就这样握入了掌中,原本明亮的院子又变得漆黑起来。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咯咯咯,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从那团火焰消失的地方传了过来。门口那道闪烁着水蓝色光芒的光墙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然后一道道裂纹从中间一点开始蔓延到整个光墙,片刻之后,那道光墙竟是破碎成片,跌落在地。 在那光墙破碎的刹那,那团消失的火焰却是又重新出现在门口,悬浮在半空中,将碧绿色的光芒洒向整个房间。在那团火焰之前,【湘西鬼王】一脸平静神色地望向枯木,浓重的黑气缠绕在他周身三尺之外。 “这【冰魄珠】果然是和你们道家真法相违的,要不然,以你的修为,布下的结界又岂能这么容易被我毁掉?”他话语刚落,枯木脸上突然闪现出一道苍白神色,虽然转瞬即逝,却是都被他一一看在眼中。 枯木微微笑道,“这【冰魄珠】虽然能聚阴魂,对鬼道一术的修行大为有益。但是我只怕,你是承受不起的。”他握住仙剑的右手,缓缓抬起,剑尖指向【湘西鬼王】,斩钉截铁地说道,“而且,我对这【冰魄珠】也是势在必得的。” 他话还未说完,整个身躯突然腾空而起,仙剑之上那层水蓝色光芒渐渐消散下去,露出古朴的剑身。那古朴剑身之上,有数个图案渐渐亮起,虽然色泽各不相同,却都隐隐带有一股肃杀之气。 当那剑身之上第三个类似于某种异兽的图案亮起之后,枯木手中长剑急速刺向【湘西鬼王】。浮在【湘西鬼王】身前的那团火焰却是陡然又亮了几分,瞬间又在鬼王身前结下一道火墙,枯木手中长剑碰到这道火墙,却是去势减缓,到最后虽然剑尖能穿过那道火墙,可是却是再也不能向前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那长剑剑身上的三个图案又亮了几分,渐渐从剑身之上脱落了出来,立在半空之中,然后渐渐现出形状来。身在那道火墙之后的鬼王,却是面色无比地凝重起来,面上的那团黑气仿佛又浓重了几分。 立在最前方,堪堪抵住那道火墙的却是一只巨大的猿猴,它双目怒睁,两足立在地面之上,另外两只巨爪却是在半空之中挥舞,似是愤怒至极。在那巨大猿猴之后,却是一个面目阴沉,身背巨斧之人,只是他身形是由淡淡雾气凝结而成,萧原目光所及,竟能穿过他的身躯,看到他身躯另外一侧的情形。而在这面目阴沉的人的另一侧,却是一只形状奇怪的异兽,萧原看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是具体在哪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枯木衣袖一挥,身躯向后退了三尺,他紧握手中长剑,那剑身之上的水蓝色光芒又渐渐亮起。与此同时,那只巨大的猿猴却是狂吼起来,声音如尖啸般刺耳,原本在半空中挥舞的两只巨爪轰然击向那道火墙。那道火墙却是突然火光大盛,碧绿色的液体从火焰中心渐渐涌向那只巨猿的巨爪之处,然后渐渐漫步到那只巨猿的全身。 那碧绿液体所到之处,散发出一股焦臭味道,然后无数道淡淡磷光陡然烧起,片刻间那巨猿前半身竟是燃起无数磷火。不过那只巨猿似乎根本不知疼痛般,前爪在半空之中挥动了几下,发现那磷火不能抖落下来后,却又是怒吼了一声,又前爪紧握成拳,狠狠地击向那道火墙。 “嘻嘻嘻”,那身在巨猿身后的面目阴沉的人,发出低沉的阴笑声,看他情形倒是颇为喜欢这样的场面。他低低哼了一声,将背上的巨斧取了下来,也不见他怎么移动,片刻之间竟也是到了那道火墙之前,将手中巨斧狠狠砸了下去。 那道火墙受到如此强烈的两次攻击,火光一黯,墙面之上显出几道裂缝,隐隐有破裂的态势。不过那碧绿色的液体却甚是诡异,所到之处,那数道裂缝却是渐渐有弥合了起来。如此僵持许久,虽然那道火墙火光越来越暗淡,但是借着那碧绿色液体的诡异功用,竟是堪堪能抵挡住。 “【湘西鬼王】,你还想凭这团鬼火再撑一时吗?”,场中剩下的那只异兽突然说起人语,萧原一惊,脸色苍白,蓦然发现原来这场中异兽竟是他们在苍梧上碰到的狌狌,只不过此刻场中的这只狌狌却是少了一足,也难怪萧原没能一眼认出来。 “阿猿,你凝聚全力攻击那道火墙的左上角。阿木,你去攻那道火墙的右下角。”那只狌狌宛若人眼的两只巨目,盯向鬼王,似是能看透鬼王的心思般,缓缓说道。果然,它话语刚落,鬼王眉头紧皱,右手迅速向前抓去,想把那道火墙握在掌中。不过他终于还是慢了一步,随着巨大的轰然声,那道火墙却是火光变得暗淡无比,闪烁晃动起来,最终消失无形。 鬼王怒极反笑,冷冷道,“想不到,在玄远门下的人中,竟然还有人修习【化魂】一术,这样看来,在某些方面,你我倒是同道中人。”他语气极是阴损,目光望向立在半空之中的枯木。 枯木却是缓缓笑道,“这天下之大,能和我是同道中人的却是少之又少。我只知道,别人与我方便,我便敬他几分。只不过看来,你今日果然是不想好聚好散啦。” “哼,【化魂】一术,虽然诡异,但是于我鬼道一术来说不过是皮毛罢啦。”鬼王冷冷说道,他双手手掌上下紧握在一起,低低喝了一声,他周身的那道黑气分散开去,露出他的身形,竟然不顾身前的那只巨猿和那个面目阴沉的人,纵身向前飞去。 就在鬼王身形飞到半空中之时,这间破败的屋子的地下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片刻之后,象是有什么怪物破土而出般,鬼王周身原本立足方圆三尺之处的青石砖轰然离地而起,向半空中飞去,转瞬间化为齑粉。 在漫天尘土中,整间房间里响起骨骼伸长的声音,鬼王和枯木彼此对视一眼,纷纷腾空而起,穿过屋顶,飞向半空之中。 [,,!] ------------ 第五十二章 阴谋 随着从这间狭小的房间地底发出的轰然声,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无数砖瓦碎片纷纷滚落下来,但是未到地面,就如同那从地面上离地而起的青石砖,在半空化为齑粉。片刻间,整个房屋坍塌一地,除了众人脚下湿露的泥土外,整个房间竟是化为一堆灰尘,消散于漫天风中。 萧原在地底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之时,就感觉不妙,拉住青璃和明空从一侧的窗户中跳到院中。在萧原三人的注视之下,那原本鬼王站立的地方,突然响起骨骼伸长的脆裂的声音,在漫天尘土之中,数道身影仿佛象是从地底钻出来般,诡异地出现在鬼王和枯木的脚下。 那数道身影被这漫天尘土所遮,显得模糊不清,但是那些身影的双眸之处,却是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散发着一种恐怖阴森的气息。一阵大风吹过,那漫天尘土渐渐消散,却有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萧原三人顿时觉得恶心呕吐。 “哼,‘五鬼御尸’,怪不得你这么半天才来,想来是在那乱葬岗之处,收集了无数尸身吧。”半空之中,枯木将剑身横放在身前,一脸厌恶神色地望向脚下。 随着尘土的渐渐消散,那数道身影渐渐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萧原随之望去,不禁错愕异常。只见在鬼王和枯木脚下,五只足有两人高的人影立在地面之上,全身如鬼王一般被黑袍所裹,而那唯一露出的头部却不见丝毫血肉,竟是一个个巨大的骷髅头。在这五道身影之后,无数黑气聚集在一起,弥漫在半空之中,而在那些黑气之中,依稀可以看到无数人影缓缓移动。 萧原三人虽是看不真切,但远远看去,那些身影移动起来显得僵硬无比,间或有无数丝丝声传来,再加上枯木刚才所说,想来不是什么善类。萧原心下这样想道,低声说道,“这里气氛诡异无比,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说。” 他伸出双手,分别去拉青璃和明空,正想转身而走,却觉得掌心之中一动,转头望去时,却是明空将手从他掌心中抽了出来,默默地向前走了一步,眼光灼灼地盯着远方的那五道身影和那团黑气,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之色。萧原一怔,正想说些什么,明空突然转回头来,嘴角带起一丝苦笑,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有些事情要做。” “你开什么玩笑,既然做了我的跟班,哪里有这样丢下你的。”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青璃突然插话道。萧原一愣,望向青璃。明空显然也是感到惊讶,目光望向青璃,面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话。许久才微微笑了笑,不再言语,转身望向前方。 就在这时,前方那五道身影突然腾空而起,飞向半空之中,将枯木围在了中心。与此同时,那被一团黑气所笼罩的无数身影,却是缓缓向前行来,在那五道身裹黑袍的身影的下方,同样围成了一圈,周身散发出的无数黑气,向上飘去,缠绕成五道黑色气体,分别飞向半空中的五道人影。一时之间,那五道身影所立的位置,形成五道巨大的黑色圆柱,从半空之上蜿蜒而下,并不住翻滚,象是无穷无尽,没有竭尽般。 半空中的鬼王身形向后退了几张,望向那黑色圆柱的目光中,似乎也多了几分畏惧之意,显然也丝毫不想被那道道黑色气体所触及。 身在那五道黑气中心的枯木,突然大喝了一声,古朴剑身上的水蓝色光芒大盛。不同于之前的光芒遍布剑身,这一次剑身上的光芒凝聚如道道火焰,浮在剑身之外三尺之处。随着那古朴剑身上的图案渐渐亮起,这水蓝色的光芒也渐渐变得越来越盛,而周围的空气隐隐看去,竟稍稍有些变形。远在三丈之外的萧原,蓦然觉得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躁动的气氛,空气渐渐变得灼热起来。 ‘破’,一声宛若霹雳的大喝声,断然在半空响起,随着那道声音,那灿若星辰的水蓝色光芒分作五道,霍然如利剑出鞘般闪电向枯木周围的五道身影飞去。与此同时,那五道身影却是急剧地旋转起来,伴随着他们身形的旋转,那五道圆柱体的黑气也同时旋转起来,且不断翻涌滚动,仔细看去竟是有变得越来越粗的趋势。 五道水蓝色光芒瞬间扑到那五道身影之前,变作五只光剑,分别刺向那五道身影的的不同的部位。那五道身影面前的黑气逐渐变得暗淡,露出伸在胸前的双手来。那五道身影的双手虽然所放的部位不同,但是却都是食指和中指竖立,竟是用手指将那五道光剑轻松地夹住。 在灿烂的水蓝色的光芒映照下,那十只手掌将光芒反射而出,浑身散发着淡淡磷光,赫然是和那数道人影的头颅一样,没有血肉,只是狭长的手指骨骼。 紧紧盯着这五道身影的枯木此时却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将手中长剑向脚下的地面刺去,直没到剑柄方才停止。那五道光剑在此时却是霍然爆裂开来,发出轰然巨响,而那五道身影所夹光剑的手指同时被炸裂成碎片,消散在半空中。这一击之威竟是如此之大,那手指所在的手掌处也多有断裂之处。 清脆的骨骼伸长的声音再次在半空中响起,萧原三人不自觉地望向半空,只见那五道黑气分别分出一道,向那断裂的手掌缠绕而去,片刻之后,那些黑气又重新凝聚在原来的圆柱之上,而原本受到重创的那五只手掌,竟又是恢复如初,完好无损。 枯木面色微变,眼光如利剑般向那五道黑气围绕而成的柱体看去,右手一挥,那把插入地面的长剑转瞬间回到他右手指中。他身形蓦然有往上拔高了几分,眼光从那五道黑色柱体转移到脚下那把长剑所插入的地面的位置。 那地面之上赫然是刚才那把长剑插入所造成的一个小坑,那坑看起来虽然不算大,但却是从上一直往下蜿蜒而去,似乎深不见底。“吼”,一道低沉的吼叫声从地底传来,萧原三人突然觉得地面剧烈颤抖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广袤的苍穹之上,突然亮起一道微光,那微光虽然不甚明亮,但和这漫天的黑气比起来,却显得温和亲近。与此同时,那深坑之中窜出一道光芒,向着天际的那道微光迅速飞去。片刻之后,那道微光渐渐消失,天际又转为一片黑暗。 ‘吼’,又一道巨大的吼叫声在天际响起,伴随着着巨大的吼叫声,一条巨大的身影瞬间从天际扑了下来,片刻之后,众人方才看清,这竟然是条身长达数十丈的巨龙,不过同那房间中的巨猿等相似,这条巨龙也赫然是有不知名的气体凝结而成,并不是实体。 那条巨龙狂舞着飞驰而下,等飞到那五道身影之前时,巨大的尾巴横扫而去。清脆的骨骼的断裂声响彻在半空中,那五道身影瞬间被击退数丈,身体断裂开来,不过那巨龙似是还饶有余兴,竟是全身继续往下飞去,直接撞向那五道黑色柱体。 那五道黑色柱体受此剧烈的撞击,顿时从中间断裂开来,除了和地面连接的一段还在摇摇晃晃的支撑外,半空中悬浮的那五段,似乎刹那间失去支撑般,竟是轰然砸向地面,就此消散得无影无踪。而原本被那浓重黑气所笼罩的下方的无数身影,此刻却是渐渐露出面目来。 苍白不带一点血色的面色,眼眶深陷,眼珠凸出,身形移动之时看起来僵硬无比,这是萧原所见的那些身影的本来面目。而且更加诡异的是,那些人中有无数人的头颅竟是脱离身躯,悬浮在半空之中,面相狰狞,原本的牙齿也不知怎么地,变得细长而锋利,远远看去竟象是凶猛动物的尖锐的獠牙,有血迹从牙齿渗到嘴角,然后滴向地面。这赫然是一群死去多时,又被某种诡异法术重新复活的僵尸。 半空之中的枯木‘呸’了一声,显是对如此景象也感到恶心无比。他紧握手中长剑,从半空中向下飞去,片刻之后,立在那群僵尸之中,环目向四周望去,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他挥剑向那无数向他缓缓走来的僵尸扫去,走在最前面的数十只僵尸顿时被横扫出去。但是后面的却是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依旧向前缓缓行来,枯木远远望去,竟似是没有尽头般。 如此小半个时辰,虽然倒在地面之上的僵尸已有数百具之多,但是剩下的僵尸围绕成圈,前仆后继,密密麻麻,粗略数来也怕还有数千具之多。枯木手中长剑上的水蓝色光芒却是越来越暗,想来就是以枯木的功力,面对这么多的僵尸,怕也不能再支撑上多久。 就在这时,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道身影突然缓缓向外移动出去,看他情形,分明是向着枯木的后背的方向而去。而身在半空中,远远望着这一切的【湘西鬼王】,却是依旧目光如电,脸上闪过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高深的笑容,身形缓慢向着枯木所在的位置靠近[,,!] ------------ 第五十三章 星辰 ‘轰’,枯木身前的数十具僵尸突然爆裂开来,黑褐色的血液向四周溅去,枯木眉头微皱,手中长剑光芒暴涨,在周身结下一层结界。哧哧声大作,那无数血液被枯木所所结下的结界阻挡,落向地面,坚硬的青石板所堆砌的地面却是瞬间被燃烧得面目全非,并且散发出焦臭的味道。 虽然有许多血液被结界所挡给弹了回去,但是更多的血液却是粘稠无比,碰到那道圆形的结界,竟是附在了上面,一时之间,水蓝色的光芒被黑褐色所挡,院落中的光线又显得暗淡无比。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是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迅即地向着枯木身后飞去,而身在半空中的鬼王,此时却也到了枯木的正上方。他目光如电望向脚下,大喝一声,身形如电,双掌朝下,却是向着枯木扑了下来。 枯木此时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他面带苦涩笑容地向胸前望了望,那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了一层晶莹的冰晶,而且更为诡异的是那层冰晶之上却隐隐有数道黑气在缓缓流动,看去诡异至极。 枯木摇了摇头,紧眯的双眼透露出一股稍显疲惫的神色,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初。他望向上方,透过那层颜色泛黑的结界,依稀可以看见,鬼王双掌已然就要突破那层结界。 枯木再不迟疑,紧握手中长剑,拔地而起,向上飞了上去。刹那间,两人便攻到一处。鬼王双掌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色气体,围绕在胸前三尺,和枯木手中的长剑所发出的水蓝色光芒纠缠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被这两股巨力所挤压,远远看去竟显得有些变形,而片刻间,两人脸上都闪现出苍白面色,显然在如此攻击之下,两人都不好受。一时之间,两人纠缠在一起,都不能脱身。 就在这时,鬼王双目突然变成赤色,他身前的那团黑气又浓重了几分,他用足全力将枯木长剑上的水蓝色光芒向下推去几分,大喝道,“现在不动手,还待何时?” 枯木闻听此话,面色大变,心叫不好,可是不等他有所反应,一道紫色光芒携带着一股巨力,已如滔滔江水般,瞬间扑到他的身后。他不顾身前浓重的黑气,手中长剑,向后挥去,在匆忙间,那剑身之上的水蓝色光芒,霍然形成一个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太极图案,阻挡在他的背后。 噗,鲜血四溅,却是枯木受此一击,再也忍受不住,仰天吐出了一口鲜血。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如纸,背后已然多了一个平整的伤口,那伤口周围的紫色光芒也甚是奇异,片刻间竟是将那伤口周围灼烧成焦黑。 “嘿嘿嘿,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枯木瞬间飘退三尺,望向眼前之人。那人一袭白衣,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目光炯炯,手中握着一把散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铁尺,赫然是牛鬼。 牛鬼面目表情地望向枯木周身的那个散发着淡青色光芒的太极图案,心下却是讶异无比,刚才一击,他自问收敛气息能做到人鬼未觉,却不想在最后一刻,眼前之人竟能在瞬间还击。 那匆忙运起的太极图案虽然最终未能完全阻止自己的一击,但是却是在最后的千钧一发之际,将大多数的力道消散到无形。他心下暗自想道,眼前之人不过是个修为在【玉清元精】左右的人,但是应变和心机却是如此之深,当真是可怕的很,他心下虽然这样想道,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淡淡望向鬼王。 此时鬼王也是面带讶色地望着枯木,许久才缓缓说道,“玄元门中人,果然是不能小觑的啊!”他语气之中尽是苍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片刻之后,他目光如电,望向枯木胸前,冷冷道,“如今你还想将【冰魄珠】和【尸魂幡】带走吗?” 枯木微微喘了口气,目光依次在鬼王和牛鬼身上扫过,许久才淡淡笑道,“【妖皇宗】的四大护法之一和臭名昭著的鬼王,这个组合,当真是可以让人想到很多啊。”他语气平淡,似乎完全没把这当今世上修为一等的两个人看在眼里。 “这两样东西,我早已说过,我是誓死也要得到的。”他突然挺直身躯,傲然说道。 “是吗?那我就看你怎样带这两样东西离开?”鬼王向牛鬼望了一眼,再不多话,瞬间又向枯木扑去。牛鬼也是身影微动,向着另一个方向飞去,和鬼王成掎角之势,向枯木扑去。 片刻间,三道身影又纠缠在了一起。站在萧原和青璃身前的明空,双目紧紧盯着半空中的三道身影,身躯微微颤抖,面上愤恨神色又多了几分。半空中,水蓝色光芒,淡紫色光芒,还有一团浓郁的黑气颤抖在一起,就连众人上方的天空似乎也多了些色彩。 不过,显然是枯木受刚才一击有所影响,再加上他怀中的那至阴至邪的【冰魄珠】和【尸魂幡】的影响,又过了一会,那水蓝色的光芒渐渐变得暗淡,反观那道淡紫色光芒和那团浓郁的黑气,似乎又盛了几分。 噗,枯木身形往后退了几丈,仰天又吐了一口鲜血。他心下暗自苦笑,眼前这两人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再加上自己有伤在身,今夜怕是不能……他想到这,突然甩了甩头,象是要把这些想法都甩出脑海。就在他甩头的刹那,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有三道人影此刻正面带焦急神色地望向自己,其中两个貌似在苍梧深渊之下还见过。他心念急转,面上却不动神色地望向前方。 许久,他突然缓缓转过身来,背对着鬼王和牛鬼,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光芒,于此同时他左手迅即伸向怀中,将两样东西掏了出来,用灵力包裹,瞬间送向下方。就在那两样东西离开他身体的刹那间,他周身的淡青色光芒,霍然暴涨,如无数利剑般,向着鬼王和牛鬼飞去。 鬼王和牛鬼大吃一惊,身形急剧向后退去,与此同时,身在半空中面对着萧原三人的枯木,突然对着萧原三人笑了笑,嘴角微动,象是在说着什么。片刻之后,他迅速转过身去,又向鬼王和牛鬼扑了上去。 萧原一怔,突然觉得手中一凉,低头看时,手中却多了一道旧幡和一颗全身浑圆,晶莹剔透,发出白色光芒的圆珠,赫然是【尸魂幡】和【冰魄珠】。青璃此时也望了过来,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怔怔不语。 站在前方的明空却是突然转过身来,望向萧原手中的那两样东西,若有所思,许久才说道,“你们快带这两样东西离开,这两样东西是决不能落入鬼王他们手中的。” “那你呢?”青璃焦急问道。 “我还有些事要做,假若不死的话,我肯定会去找你们,因为我是你的跟班啊!”明空目光缓缓从萧原和青璃面上扫过,微带笑意的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你们快走。”明空声调一转,冷冷说道,然后蓦然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萧原和青璃都是一怔,就在此时,萧原怀中突然亮起一道金黄色光芒,片刻之后从他怀中飘了出来,闪电般向前方的明空飞去。片刻之后,那道金黄色光芒附在了明空左手食指之上,明空愕然望去,却是一枚式样古朴的戒指。 这枚古朴戒指上面,却是分作黑白两面,颜色较为暗淡的一面,上面绘着无数星辰,颜色较为明亮的一面却是光秃秃一面,只有少许样式简单的纹理。明空一怔,转身回头望向萧原和青璃,却见他们两人也是一脸疑惑的神色,不过他眼角余光所及,却看到青璃手指上面却带着一款同样式样的古朴戒指。 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戒指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竟隐隐和他体内的一些东西遥相呼应,一时之间无数疑问涌上他的脑海。不过此刻场中形式已是刻不容缓,枯木在将剑身上的水蓝色光芒运转到极致之时,脸上的苍白神色也更为明显,此刻更是左支右绌,有数次差点被鬼王和牛鬼击中。 明空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那轮被隐藏在乌黑云层中的月亮,脚下按着奇怪的方位向前迈去,从怀中取出一张颜色暗黄的符,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蓦然大喝道,“咄”,豁然间,他手指之上的戒指光芒大盛,与之相伴随的,那原本漆黑无比的苍穹之上突然出现无数星辰,向那团团黑气洒下万丈光辉。 鬼王此时却是面色大变,盯着明空所在的方向,喃喃道,“不可能,这里怎么会有人能御使星辰之力?”他面上满是惊慌神色,怔怔看着那无数星辰洒下的万丈光辉,沉默无语。 而与此同时,地面之上被团团黑气所笼罩的无数僵尸,突然间纷纷爆裂开来,将暗黑色的血液溅向四方,与此同时,那团团黑气也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失。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 ------------ 第五十四章 重创 鬼王脸上闪过数道表情,惊讶,疑惑,甚至还夹带着几分惊恐。不过鬼王毕竟是已经修习过【鬼道】一术几百年,见识与胆识在当世都是屈指可数。况且【鬼道】一术,最重心境平静,如才方才能聚阴魂之气为己所用。 片刻间,他脸上神色恢复如初,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那缠绕在他周身的一团黑气瞬时暴涨,刹那间将枯木周身所发出的那道道水蓝色光芒逼退数尺,方才缓缓落在地面之上,稳稳落在明空身前,苍白的脸色上闪过一丝怒气,冷冷说道,“你和【星辰殿】有何关系?” 他话语刚落,青璃和枯木脸上都是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萧原低声问道,“这【星辰殿】是什么地方?” 青璃将望向明空的目光收回来,望向萧原,缓缓说道,“【星辰殿】是这天下最隐秘所在之一。和万山之祖昆仑,魔教圣地幽冥血海,以及蜀山千百年来一直被被人称为是天下四大隐秘之地。和其余三处地方不同,这【星辰殿】却是每隔五十年年都会现身于世,而这【星辰殿】中人善御使星辰之力,传说是仙界【星辰君】被贬凡间是所创门派。因为这【星辰殿】所用道法包含宇宙星辰的奇妙变化,其中又大含阴阳之道,对世间鬼气最是克制,因此【星辰殿】千百年来和【鬼道】一术的修习者一直是死敌。” 她目光望向前方对峙的明空和鬼王,眼中多了一丝忧虑的神色,当发现明空虽然在鬼王的强大攻势下左支右绌,但还能支撑的时候,紧张的神色才是稍稍放缓,继续说道,“而且这【星辰殿】据说和其他三大隐秘所在一样,都是可以寻找仙迹之处。三十年前的那场争斗正是从【星辰殿】开始的。据说那一役星辰殿半数人尽殁,从此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不知明空和【星辰殿】到底有何关系?”她娓娓道来,也只能说出大抵的情况,可想着【星辰殿】的隐秘程度。 萧原和青璃本是想离开此处地方的,但是眼看明空陷身于鬼王强烈地缠斗中,而且半空之上的枯木似乎也是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一时之间两人却是迈步动脚步。正在这时,场中形势却又是一变。 半空中一直默不作声的牛鬼,双目如电紧紧盯向枯木的胸口之处,那本来结成一片泛着黑色冰晶的地方,此时却是已经渐渐恢复如常,只是此刻枯木却是脸上苍白神色更浓,想来也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牛鬼手中铁尺蓦然伸长三尺,爆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直扑向枯木。 枯木奋起余力,堪堪抵住这一击,脚下趔趄,顿时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直到地面三尺之处才勉强站立,但是身体依旧摇摆不定,剑身之上的水蓝色光芒也是明灭不定,象是随时都要熄灭掉。 牛鬼却是并没追击,从半空中缓缓落到鬼王身侧,目光如利剑般向萧原扫去,当他看到萧原手中的【尸魂幡】和【冰魄珠】两样东西的时候,神情一动,却是凑在鬼王耳边,轻轻说道,“我来替你支撑片刻,你去将那【尸魂幡】和【冰魄珠】夺来。” 鬼王微微点头,从和明空的缠斗中抽身出来,猛然扑向萧原。枯木和明空都是大惊失色,全力拦截过去。就在此时,牛鬼欺身而近,手中铁尺紫色光芒暴涨,顿时又伸长了三尺,将明空和枯木同时拦了下来,一时间,竟是以一敌二,纠缠在一起。 鬼王瞬间扑到萧原身前,右手一挥,卷起阵阵狂风,将前来阻挡的青璃给扫了出去。左手一探,向萧原手中的【尸魂幡】和【冰魄珠】抓去,去势之猛,竟在空气中带起破空尖啸之声。青璃,枯木,明空面如死灰,不忍向前看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就在鬼王左手触到萧原手中的两样东西的时候,萧原怀中突然闪出一道三色光芒,转瞬间飞到萧原身前,凌空变作一根长棍,在萧原身前洒下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 那光芒在半空中凝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挡在了萧原身前。轰然巨响响彻在院落之中,萧原愕然望向前方,那闪烁着三色光芒,中间黑白分明的圆形图案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此刻那太极图案,和鬼王的左手撞击在一起,彼此僵持,鬼王竟是一时不能再前进分毫。 青璃和明空此时再不迟疑,转身扑了上来。鬼王狠狠地望向萧原,双掌交织,全力催运功力,他手上黑气更盛,霍然涌向【尸魂幡】和【冰魄珠】。那【尸魂幡】和【冰魄珠】突然间闪现出耀眼光芒,一股冰冷阴沉的气息瞬间弥漫在萧原和鬼王周身。鬼王再不迟疑,闪身而退,片刻间就往后退了三丈之远,双目望向萧原,目光中竟多了几分忌惮和恐惧。 枯木此刻也是面色大变,大喝道,“快将它们扔掉。”萧原此刻觉得一股阴寒之气从手掌之上转瞬间弥漫全身,整个身体不能移动分毫,更加诡异的是,他双目之中闪现出团团黑气,那黑气之中似有无数幽魂怨灵般,缠绕在他周围。不,不若说那些东西仿佛是从他体内涌动出来,更为贴切。 他胸前的那个散发着三色光芒的巨大的太极图案,渐渐暗淡下去,而那股阴寒和诡异的黑气在全身弥漫的速度,此刻萧原感觉却是越来越快。他胸口变得窒闷无比,瞬间晕厥了过去,就在他身躯向下倒下的时候,他胸前的那根长棍又转瞬间变作一块黑色的玉佩,散发着光芒,向他胸口飘去。 明空转瞬间来到萧原身前,赶在萧原身躯落地之时,堪堪将他扶住,一脸忧伤神色地看向萧原。虽然他和萧原,青璃相识不过一日之久,但是从最初的相识,到现在那颗神奇的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明空觉得仿佛和眼前的两人相识了很久很久,久到几生几世般。此刻见萧原身重由鬼王阴气所引发的【尸魂幡】和【冰魄珠】的诡异之气,再也忍耐不住,将萧原交给身旁的青璃,大吼一声,闪电般扑向鬼王。 青璃也是极度悲痛地望向萧原,此刻萧原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阴寒之气,而且全身上下被团团黑气围绕,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生气。枯木此刻也已赶到萧原身前,和青璃不同,他虽然也面带悲伤的神色,不过他目光缓缓在萧原身上流转,片刻之后,右掌将萧原胸口处的一团黑气拂去,露出他的身躯。 枯木面带喜色地望向萧原胸口,说道,“幸好幸好。”青璃随之望去,只见和萧原其他部位弥漫着阴寒之气和缠绕着团团黑气不同,萧原的胸口的部位却是散发着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将想纠缠上来的黑气和阴魂之气都给阻挡了开去。 场中形势此刻却是一变,明空满脸愤恨神色地施展奇异的法术攻向鬼王,虽然多数都被鬼王阻挡开去,但是凭借着脚下的奇异步伐,明空竟是渐渐逼近鬼王。在将手中的一道金黄色的符施展后,他面上闪过一丝决毅的神色,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横放于胸前。 此时,万里之外的那轮明月似乎又亮了几分,连带着银河之上的无数星辰,发出灿烂光芒。众人一时间被灿烂星光耀眼,片刻间,竟是睁不开眼。 [,,!] ------------ 第五十五章 挽歌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明空手中所拿东西,乃是一把铁骨扇,那扇正面所绘的是一轮旭日,反面所绘的乃是一弯新月。明空此刻将扇面上绘着新月的那面对着万里苍穹,脚下踩着奇异的步伐,向鬼王一步步行去。鬼王此时面色大变,惊呼道,“【阴阳扇】,你竟然妄用【阴阳扇】,你难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大惊失色之下,连语气都有微微颤抖。 明空突然笑了下,眼中精芒闪动,缓缓说道,“你既然知道这【阴阳扇】,自当知道这扇三百年来已经没有杀过一人,你今天能死在此扇之下,也是你的幸运。”他话语之中满是杀机,甚至连清秀的脸庞之上都闪现出道道戾气。 鬼王此刻脸上满是惊慌神色,不过他毕竟是道行在几百年以上的绝顶人物,知道此刻万不能还未动手就被明空气势所压,他暗中运起灵力,将周围三尺之内的黑气瞬间往外延伸一丈,恶狠狠道,“这【阴阳扇】三百年前就被【星辰殿】殿主束之高阁,并明言天下【阴阳扇】杀气太重,不会再出世间。你今妄用【阴阳扇】,难道就不怕被【星辰殿】殿主追杀吗?” “怕,我怎么会不怕,我只怕这天下诸如你这种人不见人鬼不见鬼的魑魅魍魉之辈,我不能屠尽。”明空双目泛红,冷冷说道。“二十年前,你为了弥补重伤所损元气,尽屠【李家集】全村之人,以聚集阴气,你还记得吗?”明空面上显出一股凄楚之色,双目如电地盯着鬼王。 鬼王被这眼光所盯,饶是他有数百年的修行,也是心头一寒,他隐隐觉得这眼神之中包含的凄厉怨恨比他以往所吸取的任何一个阴魂的都重得多,一时之间,他竟是怔怔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明空手中的那把铁骨扇的那一弯新月,似乎动了起来,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远远看去,那弯新月旁边原本的空白之处隐隐多了无数星辰,和万里高空之上的银河遥相呼应,形成一根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光柱。那光柱之中似乎有无数星辰,它缓缓向前移动而去,所到之处,地面之上的无数具僵尸都纷纷被卷入其中,便为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原本缠绕在僵尸之上的黑气,似乎是颇为忌惮这光柱,在光柱还未到之前,便往后急剧退缩,拼力涌向鬼王身边。鬼王面色肃然,紧紧盯着那道缓缓而来的光柱,在那道光柱据他身前三尺的时候,双拳紧握,运起全身灵力。那围绕在他周围的浓郁的黑气,翻滚不休,霍然伸长缠绕成一团身躯粗细的黑气,向着那道光柱撞了上去。 片刻间,震彻天地的轰隆声在天地间响起,明空身躯微微颤动,而鬼王却是面色苍白,连续向后退了三丈之远,方才停住。鬼王再不敢逗留,急忙招呼牛鬼,腾空而起,想就此离去。 明空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嘲讽和愚弄的神色,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铁骨扇,右手后撤,双掌合拢,向前推去,怒喝道,“咄”。刹那间,那把铁骨扇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气,光芒大作间,扇子上的七根铁骨脱落下来,化作七道光芒射向鬼王飞去的方向。 噗噗噗,随着几道清脆的声响,半空之中赫然多了一个圆筒似的囚笼。那囚笼足有一丈之高,由数根变长的铁骨围拢而成,透过铁骨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中间鬼王颓败的脸色。明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断然道,“你去死吧。”将手中的扇面向半空中扔去。 数根铁骨顿时间亮起灿若星辰的光芒,向中间的鬼王挤压而去,鬼王脸上显出痛楚神色。正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接着,鬼王听到牛鬼的声音说道,“快走。”他勉力运起功力,将那道道光芒稍稍逼退,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却是牛鬼在千钧一发之时,将手中铁尺扔出,稍稍阻挡了一根扇骨落下的速度,留出些许缝隙。鬼王大喜,再不犹豫,化作一道黑色光芒,瞬间消失在天际。 牛鬼收回铁尺,神色复杂地望向明空,淡淡说道,“你此刻修为不过才是修习道术十余载,竟然妄想动用【阴阳扇】,此刻这【阴阳阵法】虽已有三成法力,但是你受此反噬,日后必更加明显。你好自为之,我们后会有期。”说罢,眼光远远望向青璃和躺在地上的萧原,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周身泛起淡淡的紫色光芒,几个起落,消失在远方。 而此刻明空面色看起来出奇的苍白,身躯急剧地颤抖起来,那七根扇骨上的耀眼光芒渐渐变得暗淡,又变回原样,化作七道光芒,飞到扇面上,片刻间,又组成了那把【阴阳扇】,缓缓飞回到明空手中。明空脚下趔趄,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中土,通玄山某处所在,和通玄山其余的地方花草繁茂,云清山岚不同,这处所在却是显得有些阴沉潮湿,一股浓重的腐臭气味弥漫在周围。这时一个不算太宽阔的山洞,说是山洞未免又不太确切,因为这不算太宽阔的空间之内,除了正上方有处手掌大小的圆孔外,并无别的洞口。 这狭小的空间内,靠近角落的位置摆着一盏油灯,也幸好有这一盏油灯,才让这空间之内稍稍有些生气。除此之外,洞内零落地摆着几张石桌石椅,剩下的空间大部分都被卷卷书简堆满。而在这堆书简之中,却是端坐着一个手臂残缺的人,认真阅读着这满洞的书简,不时提笔在一旁写些什么。 扑棱,似乎是有鸟扇动翅膀的声音在周围响起,原本端坐在书简中的人,面色一动,仅余的一只手臂突然向上伸去,缓缓透过上方的那个小孔,将一只雪白的信鸽给带进了山洞之中。他熟练地手嘴并用,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一张纸条,凑在灯光下,仔细看去。 “三载之后,八月十五,鹊首之山。”他面上现出一股激动的神色,喃喃道,“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 ------------ 第五十六章 天涯路 天涯路,有多远。相思意,斩不断。 中土,通玄山。从山脚到山腰‘雨露苗’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现在虽是盛夏时节,但是通玄山之山却是花草繁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就连山径两侧的森林中散发出来的泥土气味,也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气味。 “爷爷,我们跑这么远来到这通玄山,难道就是为了上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男孩,拉着身旁一个老者的手,不解的问道。 “是啊,你看这些人未上山时还是一脸疲惫之色,现下他们看到‘雨露庙’,一个个不是面露笑意,他们千里迢迢而来,为的也不过是能在雨露庙上柱香?”小男孩身旁的老者的眼光穿过密集的人群,望向山腰一处所在。 那是一处在通玄山山脉之上修建的一块方圆数百丈的圆台,圆台之上矗立着一座颇为高达的庙宇,庙宇之前的巨大广场上此刻已是站立了满满的人。清澈的天空间飘荡着无数烟柱,竟是在阵阵清风中也是凝形不散,缓缓向上飘去。 “他们来这里上香又为的是什么?”小男孩似乎颇为不解,为什么一座并不是位于繁华之地的庙宇,竟然会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此。 老者神色复杂地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通玄山山峰,许久才收回目光,望向身旁的小男孩,缓缓说道,“这个世上对于很多人来说,有很多事情和很多东西是他们无法办到的和无法得到的。”他眼神之中掠过一道沧桑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望向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许久,才又缓缓说道,“但是他们由心有不甘,迫切渴望那些事情能够解决,那些东西能够得到。他们自己办不到,因此难免会想,这个世上总会有仙人能够遂他们的心愿,但是他们又找不到,所以希望那些香火能够帮他们传达。而这通玄山在他们心底,就是离那些他们所能想到的仙人最近的地方。”他目光远眺,望向通玄山周围的青山绿水,眼神中顿时生出一股高远之意。 小男孩看到爷爷沉默不语,也顺着他的眼光望向远方,只见远方,在碧空白云之下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在清风吹拂下,不住摇晃,发出阵阵林涛声,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仙人听到这些百姓的祈祷声,而做出的回响。 许久,小男孩突然拉了一下老者的衣袖,将老者从沉思中拉了回来。那老者望向小男孩,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啦?” 小男孩稚嫩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欣喜的笑容,片刻后,象是想到什么,疑惑地问道,“那那些仙人会不会满足他们的心愿呢?”老者一怔,轻轻拍了一下那小男孩的头,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心愿啦?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人做着许多不可思议的梦,这些梦怕连真正的仙人都没想过,又怎么会满足他们的心愿呢?”他说到最后,却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老者突然觉得掌心中的那只小手动了动,低头看时,却是那小男孩挣脱开他,一蹦一跳,向着那‘雨露庙’向前行去,看那样子竟是颇为高兴。老者一愣,喊道,“小天,怎么啦?” 那小男孩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想给那些仙人上一柱香,然后他们就可以给我好多好多的糖葫芦啦。”说完,继续向前走去。他背后的那老者一怔,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了上去。 从【雨露庙】往上,却是少有人在,不知是那些前来祭拜的人怕扰了‘仙人’只在山腰就裹足不前,还是这山腰往上道路崎岖鲜有人能过所致,整个山脉为之一静。少了很多的烟火气和嘈杂声的山脉被笼罩在一股淡淡的云雾中,山脉之旁的绝壁上不时有奇珍鸟雀盘旋逗留,深林之内遍布的嶙峋怪石上也到处都有一股股清泉流出,身在其中,或许真的有一股身临仙境的感觉。 通玄山,后山。 在一大片青翠的竹林中,如果顺着脚下弯弯曲曲向前蜿蜒而去的无数小道向前行去,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就会看到一座座精致的竹林小舍。再往后,却是有无数较普通竹子更为粗大的青黑色竹子所砌成的高达三丈的一道竹墙,从东往西蜿蜒数十丈,将那座座竹林小舍和后山更为偏远的所在隔了开来。而那道竹墙前三尺处却是竖立着一块丈余高的木牌,木牌之上写着两个斗大的鲜红的字,“禁地”。和这后山的满目青翠相比,格外的显眼。 那道竹墙之后,远远望去,从那些密密麻麻的竹叶和树梢中,可以想象那里也当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透过那些树梢,隐隐可以看到有几处檐牙高啄,青色琉璃瓦,想来当是几处建筑所在。 后山的这片竹林小舍中,前排靠西的一座小舍,此刻隐隐传来低语声,在周围的宁静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分外的明显。 “什么,你说他是被【尸魂幡】和【冰魄珠】两样至阴至寒的法器所伤?”竹舍中,一个身形颀长,方脸细眉的中年男人,望着床榻之上的一个被团团黑气所覆盖全身的少年,面容失色地说道。 那床榻之上的少年,除却胸口部位有三色光芒亮起,全身上下都被一股浓重的黑气所覆盖,并且浑身散发出一股阴寒冰冷的气息,连带着整个竹舍都显得阴沉了许多。 “是,他是为了不让那两样东西落入【湘西鬼王】之手,出手相助,才被重创的。”那中年男人身旁立着的一个男子,面带忧虑神色的说道。刀削斧凿的线条,尖锐的下巴,紧眯的双眼,赫然是数日前出现在【河阳城】废宅的枯木。此刻,他面容仍稍显苍白,紧眯的双眼中透露出淡淡的焦虑神色。 他望了望床榻上的少年,突然向前踏了一步,运起全身灵力,顿时间他双掌泛起青色光芒,奋力向那少年身上的黑气扫去。那些黑气顿时被扫到一边,露出那少年的面目,清秀的面目上此时双眼紧闭,正是那日在废宅遭鬼王袭击,身手重创的萧原。片刻之后,那团团黑气竟是从旁边又涌了上来,和那些青色光芒缠斗片刻后,突然不住地翻滚起来,将那些青色光芒覆盖住,继续向萧原周身弥漫开去,刹那间又笼罩了萧原的全身,散发出一股冰冷气息,黑气之浓郁似乎比刚才又多了几分。 枯木脸上显出颓败的神色但并没有多少讶异,想来这个法子,他也是试过很多遍。旁边一直站立的中年人,眉头紧皱,似是若有所思,见此情景,才说道,“这【尸魂幡】和【冰魄珠】在上古法器里也是数得上的阴毒和诡异的法宝,你此刻催运灵力去救这少年,那些灵力看样子竟是被这黑气所吸收。当真是诡异的很。”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枯木,面色一变,象是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这次下山难道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又是谁让你去取的?” “是师父向掌门提议,说收到消息,这两样东西将显于世间,为了不让这两样东西被万恶之徒得到,以免造成生灵涂炭,才让我下山将这两样东西带回来的。怎么啦?”枯木似是颇为讶异眼前的人的反应,疑惑问道。 那人眼中眼光流转,许久才缓缓说道,“没什么。只是这少年既然有恩于我【玄元】,你为何不请掌门想法救治他?” 枯木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焦急地说道,“我回来后,就去见了师父和掌门。只是,他们在知道我将那两样东西带回来后,便带了那两样东西去了后殿,说是想个法子将这两样东西禁制住,以免阴气太重,有损同门中人修行。我迫于无奈,又想到,三师叔你对丹道一术尤为精进,所以才冒昧前来打扰。” “奥,原来是这样。只是我虽对丹道一术有所了解,但是此刻他乃是身受【尸魂幡】和【冰魄珠】两样法器所伤,其阴寒诡异,我却不能了解。俗语说,对症下药,我此刻不知道他究竟伤在何处,就是有无上仙丹灵药,又怎么能救得了他。”那人淡淡说道,片刻沉默之后,突然问道,“以你看来,那【尸魂幡】和【冰魄珠】是不是很难以禁制?”语气之中竟是对那两样东西颇为关心。 枯木忧虑地望向萧原,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倒也不是,那两样东西虽是至阴至寒之物,但是若不动用灵力,倒也和平常事物一般,并没有阴沉之气。”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整个竹舍中顿时沉默下来。许久,那人甩了甩头,望向那床榻之上的萧原,目光被那那三色光芒所夺,竟是一怔,许久才问道,“他怀中事物是什么,所散发光芒竟是隐隐有我玄元一门的光华所在,而且那团团黑气似是颇为忌惮这三色光芒?” 他话语刚落,那三色光芒似是又亮了几分,片刻后,一块颜色泛黑的玉佩悬在萧原胸前,将三色光芒洒向萧原胸前,那缠绕萧原全身的黑气受这三色光芒所照,渐渐变得稀薄起来,竟隐隐有散去的趋势。不过也就在此刻,那玉佩所发的三色光芒颜色渐渐变得暗淡,接着重新飞回到萧原怀中。 那人‘咦’了一声,惊讶道,“这玉佩所散发出的光芒竟能和上古两器所散发出的的阴寒之气相抵抗,而且那青色光芒隐隐间确实和我道家心法有相似之处。”他怔怔盯着萧原胸口,那显然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的那三色光芒,目光闪动。 他轻轻拍了一下枯木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少年有这法宝所护,一时之间应该还没有什么大碍。我们还是等掌门出来后,在去和他商议吧。”枯木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也只能这样啦。”望向萧原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忧虑地神色。 通玄山以北三十里,中土,归云城。 一轮残日将半边天际映成如血般鲜艳欲滴。不算高大的城墙上,一个瘦小的身影,默默立在夕阳之下,眺望着远方,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她身上的绿色裙角,发出瑟瑟声响。她突然动了一下,望向那轮残日,如远山的眉目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忧愁和焦虑,瑟瑟风声中,只听见她缓缓说道,“天涯路,有多远。相思意,斩不断。我思君之苦,梦醒君知否?” 她声音之中满是凄楚哀怨,和她年龄极是不否,她就那样待在寒风之中,沉默不语,望向远方的那轮残日。许久,她眼眶之内泛起泪珠,片刻间,两行清泪夺目而出,久久,竟是无法止住。 城墙之下,一个面带沧桑神色的老者,望向城墙上的那道身影,眉头紧皱,面上闪过复杂神色,嘴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最终什么都没说,又望了那道身影一眼,转过身去,大步向前走去,片刻间消失在远方,瑟瑟风声中,隐隐可以听到,他的低语声,“斩不断,斩不断,斩不断……”其中尽是沧桑,痛楚。 万里之外的那轮残阳,似乎不懂人间这所谓的爱恨情仇,依旧不断地将如血的光芒洒向人间,将这个天地映衬得更加多了几分萧瑟之意。 [,,!] ------------ 第五十七章 清虚 中土,通玄山。 通玄山主峰之上,依旧是满目青翠,风清山岚,那片仿佛不能被风吹散的雾气,在山峰之上缓缓流动着,给这人间仙境又增添了几分仙气。 通玄山主峰之巅乃是一片方圆数百丈的地域所在,数百年前,玄元一门的祖师爷在这山峰之上修建了一座小小的庙宇,自此开宗立派,迄今为止也有差不多五百年的光阴啦。时光荏苒,白云苍狗,这五百年间,玄元一门虽历经无数风波,但是山顶的建筑却是越来越颇见规模,就是连山腰一侧的【雨露庙】隐隐然间都有可堪比皇宫的规模。 在这气势雄伟的一系列建筑中,位于最前排的却是一座极为不起眼的青石红瓦所砌成的小小殿堂,占地不过数十丈。只是这小小的殿堂,却一直是玄元一门乃至整个天下最瞩目的所在,这个小小的殿堂却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名字,叫做‘第一殿’,名字俗气不说,却读来颇为难解,但是却隐隐觉得有股俾睨天下的气势。 殿中摆设也是极为简单,除了正对门口的方向放置了一个香案,香案之下放着几个蒲团外,竟是空空如也。此刻,一人立在香案之前,他的面目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紧紧盯着香案之上的三清祖师的神像,立在原地,久久沉默不语。透过门窗的阳光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砖铺就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远远看去,竟有股萧瑟孤独之意。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t x t 8 0. l a “掌门,枯木师兄已经在【玄元殿】等候多时啦。”殿堂门口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小小的殿堂中回荡着。 “嗯?他说有什么事没有?”那人眉头一皱,脸上闪过微微的怒色,显是颇为不喜有人在这时候打扰他。不过,片刻之后,他就缓缓转过头来,望着门前的一个清秀童子说道,“你去告诉他,说我马上就来。”门口的童子应声而去,那人转身又望了一眼那三清祖师像,才缓缓香案之前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通玄山,玄元殿。枯木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目光不时望向门外,清秀的脸庞上间或掠过一道焦急的神色,看来象是在等什么人。坐在他上首位置的一人,身材颀长,方脸细眉,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淡淡地望着手中的茶盏,出奇地从容恬淡。他看到枯木如此的坐立不安,笑道,“枯木,放心好啦,掌门师兄一定会有法子,救那少年的。” 他话语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没想到一向最喜恬淡的梅师弟也来啦。”枯木和那被称作梅师弟的人,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之处,一人正面带笑容地走向前来。那人一身墨绿道袍,面目温和,一缕长须长及胸处,道骨仙风,正是玄元一门的掌门,清虚真人。 枯木大步走上前去,行礼道,“枯木拜见掌门师叔。”清虚真人微微摆了摆手,笑道,“罢啦,你知道我最讨厌这套繁文缛节,既然是在私下,能免就免了吧。”枯木退后一步,恭谨道,“是”。那被称作梅师弟的人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色,端坐于椅子上,双目紧紧盯着那茶盏中的茶叶,似乎这杯中的茶叶对他来说比这天下声名赫赫的清虚真人更能提起他的兴趣。 清虚真人眉目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怒色,从那人身边经过,在正对门口的中间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缓缓说道,“枯木,我听说在我去后殿的这几日,你每日都前来寻我。今天,竟是连一向都不喜被俗事缠身的梅长苏师叔都惊动啦,却是所为何事?”他淡淡望向枯木,目光间或流转到那‘梅师弟’身上的时候,目光竟是显得炯炯夺目。 梅长苏似是有所察觉,缓缓抬起头,望向清虚真人,温和地笑道,“掌门师兄见笑了,长苏世俗之人,又怎能和掌门师兄,清心寡淡,专心修习道法相比?”清虚真人含笑不语,将目光重新望向枯木。 枯木这才说道,“几日前,我将【尸魂幡】和……”他说到这里,突然望见清虚真人一脸肃然,眉目间竟微微有股怒气,目光偶尔望向一旁的梅长苏。他心下一动,住口不语,接着说道,“那日,我将那两样东西带回之时,却是还一同带回了一人。” “奥,是什么人?”清虚真人这时才脸色恢复如常,望向枯木,淡淡问道。“是一少年,他为了救助于我,身受重创。这几日一直是未见好转,我这才来打扰掌门,想请掌门看在那少年毕竟有恩于我玄元门的份上,救助于他?” 清虚真人听他说完,手捋长须,眉头微皱,双目之中眼光流动,似是若有所思。许久,目光淡淡望向梅长苏,缓缓说道,“梅师弟,想必是看过那少年的伤势啦,以梅师弟对丹道之术的精通,可曾看出那少年伤势的情况?”梅长苏微微笑了笑,看了枯木一眼,淡淡道,“枯木确实带我去看过那少年,但是我只看出那少年乃是受法器所伤,身上阴寒之气很重,具体伤在哪里,我却不知道。” 枯木此时却是怔怔立在原地,目光望向眼前的两人,心中心思翻涌,实在不知道这眼前的两人彼此相瞒所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何用意。正这样想着,又听到梅长苏说道,“掌门师兄近几十年来,遍览古今道法典籍,想来以掌门师兄之渊博,定能想出一个那少年的法子。” 清虚真人含笑不语,许久才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如此,我们便一起去看看那少年的情况吧。” 从【玄元殿】到后山的竹舍,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这片青翠的竹林中,淡淡的阳光透过树梢和竹叶,打在一行人的身上,让人感到淡淡的温暖。众人走在蜿蜒的竹林小径上,等拐过一处弯道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清虚真人和他身后的梅长苏,突然都不自觉地向远方望去。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后,矗立着一道蜿蜒数十丈的竹墙,竹墙之前的那块写着‘禁地’的木牌,此刻在阳光的照射下,远远看去,那两个鲜红的大字鲜艳无比,隐隐间有股诡异的气氛。 清虚真人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和身后的梅长苏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清虚真人微微摇了摇头,沿着脚下的小径又往前行去。 清虚真人面带寒色地看着床榻之上的萧原,那团团黑气一如几日前般还是层层覆盖在萧原周身,看那样子,似乎是比前几日又浓郁了几分。清虚微微摇了摇头,皱眉望向竹舍四周。只见这竹舍四周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数道小小的裂纹,这竹舍所用翠竹乃是取自这通玄山之巅的箭竹,坚硬无比,就是凡间男子刀砍斧凿,怕是也弄不出稍稍的裂痕。此刻,这竹舍之内的墙壁上的裂纹,笼罩着少许黑气,和萧原周身的黑气隐隐间有几分相似。 想来这裂纹定是那些黑气作祟的缘故,他这样想着,这小小的房间内突然闪起一道三色光芒,一时之间,竹舍之内的阴寒之气,似乎减少了几分,就是萧原胸前的那团团黑气似是也薄弱了几分。清虚真人一怔,目光望向萧原胸前,一块质地泛黑的玉佩悬浮在萧原身前,散发着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远远看去这三色光芒中透着一股温和之意,正是和那团团黑气所发出的阴寒之气相克。 清虚面带讶色,目光流转,许久才说道,“这少年有这玉佩所护,才不至于被这阴寒之气所趁。不过这玉佩所散发的光芒虽是那阴寒之气的克星,但这光芒此刻看来余力不足,想来只凭这块玉佩,是不能救这少年的。”枯木慌忙说道,“还请掌门救这少年一命。” 清虚望了望枯木,目光又转向梅长苏,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这少年身上阴寒之气太重,想来只有那个地方,才能稍稍克制一下这阴寒之气。明日午时,你带他来【玄元殿】,我再看一下,是否有法子来救他。”说完,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眼神中透出一股疑惑和压抑的神色。 [,,!] ------------ 第五十八章 冰火谷 夏日的午后,玄元门主峰通玄山【玄元殿】殿堂门口,一道笔直的身影默默地立着,他身旁一侧躺着一个面目和全身都被团团黑气笼罩的人。那团团黑气散发出冰冷的气息,那人躺在殿堂门口也不过半柱香左右,他身下的青石板砖便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 那默默站立的人,不时往【玄元殿】内望去,稍显阴沉的殿堂中,不时有争吵声传来,如此又过了一大段时间,竟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那人眉头微皱,脸上掠过一丝颇为不耐的神色,缓缓转过身来,望向远方。清风徐来,轻轻吹起他脸上的一缕长发,显出他温和圆润的脸色,和那双微微眯着,却是眼波流转的双眼,正是枯木,他身旁所躺着的那人当然是数日前被鬼王所重伤的萧原。 枯木立在原地,望向远方茫茫无际的天际,一时间心绪如那苍穹之上的被风吹动的白云般,翻滚涌动,流转不息。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枯木一愣,转回头望去,正看到满脸温和笑容的梅长苏,和他一般,双目中眼光淡然,望向远方。 枯木一怔,心下微微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动,轻轻说道,“梅师叔,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玄元殿】殿堂里和他们商量救这少年的法子吗?”他眼光望向那【玄元殿】门口躺着的萧原,目光中有淡淡的焦虑的神色。 梅长苏微微一笑,却是并没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天际。枯木知道这梅师叔一向最喜恬淡,最讨厌与人争执,当下像梅长苏般沉默不语。自己此刻虽然颇为关心里面的态势,但是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收回思绪,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玄元殿】门口,各怀心事地望着那浩瀚无边际的苍穹,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默下来。许久,梅长苏微微一动,却是轻声说道,“这碧空之上的白云,是否真的如我们看它这般,是如此的散淡闲适,不为世间万物之事所动呢?”他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眼光依然望向远方,也不知是在对枯木所说,还是自言自语。 枯木心有所动,正想出口想问,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转过身来,望向【玄元殿】门口。在耀眼的阳光的照射下,他有点诧异地望向那门口的几人。门口立着七人,三俗四道,远远看去,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严浑厚的气势。枯木大吃一惊,【玄元门】中闻名天下的八位真人,此刻竟是全都聚集在此。 枯木心下实是有极大的震撼,今日他带萧原来到这【玄元殿】的时候,便被告知在门口等候,接着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争吵。他心下想道,想来是掌门在和梅师叔在商量救治这少年的法子,但实在没有想到,当今【玄元门】一门的掌门和七位在玄元弟子中被称作传奇的前辈真人,竟全部聚集在此。他收起面上的惊讶神色,大步走向前去,行礼道,“枯木见过师父,掌门,和各位师叔师伯。” 立在左侧的一人,面色苍白,脸上皱纹横生,更显他沧桑之色,和周围其他的人比起来就象是凡间普通的老者。他左手衣袖空空荡荡,在清风中不住摇动,竟象是没有左手手臂。他微微摆了摆手,说道,“罢啦,枯木,我问你,你可知此人来历?” 枯木闻听此言,恭谨行礼道,“回师父的话,我只是在下山的路途中偶然两次见过这少年,这少年曾出手相助于我,而且他所用道法,和我玄元心法有相似之处,所以弟子才敢贸然将这少年带了回来。” 清虚真人一怔,突然出口问道,“两次?除了在河阳城外废宅的那次相遇,你还在别的地方见过他?”枯木也不隐瞒,缓缓答道,“是,弟子曾在十万山脉中的苍梧山下的苍梧深渊见过他。” “苍梧深渊?”前方的七人脸上都闪过一丝讶异的表情,不过看在枯木眼里却是各有不同。有的深思,有的疑惑,有的惊讶……不过片刻之后,清虚真人摇了摇头,说道,“罢啦,刚才我和你几位师叔师伯商量过来,此刻我们就前去【冰火谷】,救人为先,剩下的事还是等这少年醒来再说。”说完也不见他有所动作,腾身而起,向着西南方向飞去。余下诸人也纷纷腾空而起,跟了上去。梅长苏看着诸人远去,摇了摇头,衣袖中闪过一道白色光芒,然后也腾空而起,最终也是跟了上去。 通玄山,和其余山峰相间处有一道极深的峡谷,其下丛林密布,周围被绝壁环绕,因此也极少有人来到此地。峡谷腹地深处,却有一处绝密的所在,就是在玄元门中也是被列为禁地之一,除却掌门几人可以进入此地,门下任何弟子,如若不经掌门同意,擅自进入必受重罚。 枯木也是第一次到这处禁地来,此刻他们早已收起仙剑,缓缓行走在这峡谷的小道上。他面上神色虽依旧温和淡然如常,但是心下却是有万般疑惑。且不说,为何掌门和师叔师伯为何早早地就将仙剑收起步行而去,就是这峡谷两旁景色的变幻也让他疑惑万分。 片刻之前,他们所经道路的两侧还是丛林密布,杂草丛生,间或有鸟兽出没于其中。现下他们不过才又行走了两里路,周围竟是寸草不生。而更加诡异的是他左侧岩壁上白雪皑皑,因此所有灵力护体,他左侧的半边身子仍是感到稍稍的寒冷,与之相反,他右侧岩壁上不但没有丝毫的霜雪,反而岩体泛红,散发出热气,看上去竟是要被灼热熔化般,因此他右侧半边身子倒是感到一股热意。此刻这两种截然相反,互不兼容的感觉遍布在他周身,让他感到心下烦躁,身体竟是变得迟钝了许多。 他心下正在对眼前的景象万般疑惑之时,他男爵大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在此地,还是不要运起护体真气,否则会让灵气大乱的。”他回头望去,却是赶上来的梅长苏温和地对他说道。 枯木散去护体真气,果然那种烦躁迟钝的感觉淡去了很多,他转回头去,说道,“多谢梅师叔指点。”梅长苏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从枯木身边经过,向前方走去。枯木看着那个浑身撒发出一股淡淡闲适之意的背影,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众人在这条峡谷的小道上又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突然被一道直插苍穹的绝壁给拦了下来。那绝壁宛如一把利刃般,牢牢插在两侧的山峰中间,从下往上望去不见尽头,想来怕有万丈之高。枯木眉头微皱,脸上的疑惑神色又浓了几分。正在这时,前面的八人中突然走出三人,向前走去,直走到那百丈绝壁之前三尺处才缓缓立定。 枯木透过人群向那三人望去,左侧一人身材高大,面色漠然,一张浑圆的脸上却长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正是玄元门中的清微真人。中间一人,却是一个面貌极为柔媚的女子,她一袭白衣,丹凤细目,眼波如水,却是【玄元门】净水峰的首座洛水。右侧一人左侧衣袖空空荡荡,迎风飘摆,脸色苍白,目光炯炯,却是枯木的师父清言真人。 枯木眼光缓缓从这三人身上流过,却见这三人身上霍然间散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那光芒虽是耀眼却感觉温和无比。清言几人低喝了几声,三人身形陡地拔高数十丈,在那绝壁一侧的半空中缓缓停了下来。三人彼此对望一眼,手中各自结了都不相同的手势,然后缓缓将手掌向那绝壁之上按了下去。 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霍然从那万丈绝壁之上爆发了出来,枯木被那光芒所照,片刻间竟是目不能视物。许久之后,那道白色光芒才渐渐黯淡了下去,那百丈绝壁之上的中央部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清言和洛水对视了一眼,用手中仙剑将手指割破,用血液分别点向那黑白两色。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声,那万丈绝壁缓缓从地面之上向上升高了数丈,露出一个可供众人同行的通道。半空中的清言三人缓缓飘落下来,立在清虚真人身侧,清虚真人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我们进去吧。”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枯木走在人群的最后,紧紧跟随,突然觉得背上萧原的身躯似乎少了几分阴寒之气,他心下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前赶去。等通过那通道时,一道炙热的风迎面扑来,隐隐然竟有灼烧的趋势。他心下一惊,赶忙向前走去,却见前面掌门几人却又是停了下来。他目光淡淡望向前方,等看到前方景色的时候,脸上闪过震惊的神色,一时之间怔怔地立在原地。 [,,!] ------------ 第五十九章 异象 枯木满脸惊讶神色地望向前方,在其前方三丈远处,本是极为坚硬的地面此刻竟是满布岩浆,一股灼热炽烈之气迎面扑来,一眼望去宛如一片火海。这片火海方圆数百丈左右,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尽头。其中岩浆翻涌波动,片刻间他就看到有数道高达数丈的‘火浪’翻滚着,向众人所站立的位置涌来。 枯木一惊,那道道火浪虽离他们有数十丈之遥,但是那种焚烧一切,炽烈无比的气势却隐隐让人有种心惊的感觉。那道道火浪眨眼间就扑到了众人面前几丈处,枯木心下震撼,想要往后退去的时候,却看到那几位师叔师伯都是一脸肃然神色地望向那片火海。 他正疑惑不解,那数道火浪已是到他们身前三丈处,也正是在此刻,他们身前三丈处的地面上,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青色光芒,然后渐渐伸长,蜿蜒成一道高达数百丈的光墙,将那数道火浪就这样硬生生地给挡了回去。枯木不用多想,自然知道这肯定又是前面几位师叔师伯在此处禁地设下的禁制。或许也正因如此,这片火海,玄元门中人也是极少有人知道。 枯木望着这光墙上散发出的青色光芒,其上每隔十丈左右都有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时明时暗,看那频率竟是随着那片火海中火浪的起落而明灭。他身为玄元门中人自然知道,此处禁止乃是玄元一门极为高深莫测的术法之一。他心下暗自惊讶,身前的几位师叔师伯却是周身逐一亮起不同色彩的光芒,腾空而起,向前面那片火海飞去,枯木运起仙剑,也紧紧跟了上去。 如此,众人大约又飞了数百丈左右的距离,其间竟没有刚才所见的那数丈高的火浪,想来是几位真人叔伯定是知道这片火海的运行规律,才选在此时来渡过这片火海,枯木心下想道。正这样想着,前面的数位叔伯却在半空中缓缓停了下来,向脚下望去。 枯木虽然不知此地有何奇异之处,但是他身形刚刚停了下来,就感觉到有一股冰寒之气从下方迎面冲来,其气势竟是和那火浪的气势不分伯仲。他心有所动,缓缓向下望去,只见在那片火海之中,却有一块长约十丈,宽约六丈左右的巨石。那巨石表面甚是平整光滑,宛若被人打磨过般,其上却散发着浓浓雾气,直冲上云霄,想来枯木所感受到的寒冷,应该和这浓浓雾气有关。 清虚真人和身旁的诸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一股凝重的神色,缓缓向下方落去。片刻后,众人缓缓落到这块巨石之上,枯木脚刚刚落定,就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冰冷气息瞬间遍布其全身,饶是他有真气护身,都感觉到自己手脚麻木,一时之间竟是不能动弹。他心下暗惊,想不到这巨石之上的寒冷气息竟是如此浓烈,清虚真人却是淡淡说了句,“不要妄用灵力,撤去护身真气,静心而坐就是啦。” 他语调和缓平淡,周围虽有一片火海中火浪翻滚发出巨大的声响,却不能将这低沉的声音淹没下去。枯木按清虚真人所说去做,虽然还是能感到一股极为彻骨的寒冷,但是心下却是渐渐缓和安静下来,就是刚才被那道道火浪所惊扰的心境,也慢慢清明起来。 清虚真人赞赏地看了枯木一眼,才将目光望向周围静坐的数人,接着将目光转向那平躺在巨石中心的萧原。此刻萧原身上虽仍是黑气笼罩,但是仔细看去,那团团黑气似乎没有往常的翻滚涌动的气势,隐隐看去竟是凝结不动。清虚真人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还烦请清微,清言两位师弟和洛水师妹。” 三人闻听此言,也不多话,只是起身往前行走了几步,围成一圈又缓缓坐了下来。清虚真人微微颔首,淡淡说道,“还有劳清影师弟在一旁协助。”外围几人中,一人缓缓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大步向清虚真人走去。 枯木心下一动,向那人看去,却见那人一袭黑衣,面带黑纱,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雾气,仔细看去竟是连他整个人的身形都看不真切。枯木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心中却是暗自想道,“这人就是领导【暗影】的清影啦。”那人走到清虚真人旁边,微微点头,也不多语,和清微三人背身而坐,面对着那片熊熊火海。 清虚真人眼看众人都已就位,也不再多言,走到清微三人的中心,也缓缓坐了下来。他面上掠起一丝肃然的神色,缓缓说道,“今日,我们既然进入这【冰火谷】来救治这少年,不论结果如何,还请各位同心协力,也不枉了我玄元一门以匡扶正义,救助天下为己任的道心。”周围诸人都是肃然答道,“谨听掌门安排。” 清虚真人轻轻点头,看了周围几人一眼,淡淡说道,“好,那就开始吧。”他话音刚落,身在其外侧的清微,清言和洛水,都是变得面色平静如水,手指瞬间结出不同手印,嘴里却缓缓念道,“大成若却,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诎,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那数道声音中正平和,平和如水,却宛若最坚固所在,周围的那道道热浪翻滚涌动所发出的声响,竟是不能掩其分毫。坐在中心位置的清虚真人,此刻却是低喝了一声,双手缓缓从双腿间抬了起来。那动作缓慢到一种仿佛时间都停止的情形,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那双手才缓缓抬到他双肩的位置。 清虚真人望向清微三人,彼此都是微微点了点头,双手霍然按向那块巨石。刚才那抬起双手的动作缓慢无比,此刻却是迅猛异常,还不等枯木有所反应,四人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拍在了那块巨石之上。 枯木只觉得脚下一阵颤抖,一阵轰然巨响响彻在周围。他心下暗自惊诧,巨石之上的萧原却是已经缓缓升向半空中,直升到离地三丈处才缓缓停了下来。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片火海之中一道巨浪腾空而起,直接扑向半空中的萧原。 紧接着,无数道或大或小的火浪,紧紧相随,依附在那第一道火浪之上,向萧原扑去。片刻间,那无数道火浪竟是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长约数百丈,粗约数十丈左右的火浪,远远看去象是一条火龙,携带着一股威猛的气势,呼啸着破空而来。 枯木面色大变,正要出手阻止,以清虚真人为中心,以清微,清言,和洛水为边限,一个形状奇怪的月牙形图案,却是霍然亮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周围数人都是面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那图案,尤其是身在他们周边的清影,霍然站起,右手一伸,一把泛着赤红色光芒的仙剑从他手中脱手而出,围绕着那月牙形的图案,急速旋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巨石之上的寒冷雾气,似乎又浓重了几分,奔腾而上,在半空中聚集在一起,眨眼间竟也是在半空中凝结成了巨大的一片。枯木举目望去,那雾气在半空中不住翻涌滚动,缓缓流动不止。接着一声巨吼声从那片雾气之中传出,一个浑身散发着青绿色光芒的巨大身影从那片雾气中一跃而出,奋力迎向那巨大的火龙,枯木一惊,远远望去,那身影竟似是一只巨大的异兽。 那异兽两角四肢,龙身虎目,周身呈青绿色,周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水汽,冰冷气息瞬间覆盖这天地间。此时端坐在枯木身边的梅长苏,脸上淡淡神色突然一变,目光中一时尽是怀念之意,嘴角微动,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枯木在他身边,却是听到那句话是,“大师兄,你还记得这水麒麟(注一)吗?” 就在此刻,那半空中的火龙和巨大的异兽却是缠斗在一起,而他们缠斗的位置距半空中的萧原不过一丈左右。萧原身上笼罩的团团黑气此刻在剧烈的气息波动中,竟是剧烈颤抖起来,慢慢黯淡下去,而他怀中却突然亮起一道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渐渐地越发耀眼。 众人都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半空中的景象,而身在中心的清虚真人,此时却淡淡地望向那片火海的远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的神色。 [,,!] ------------ 第六十章 觉醒 众人端坐在这巨石之上,举头缓缓向半空望去。那火浪在转瞬间似乎又变粗了几分,呼啸凶猛气势更盛,那片遥遥无边际的火海中的岩浆翻滚涌动,渐渐向半空中的那道火浪聚集而去。这片火海的尽头远远看去,已是熔岩退去,露出焦黑熔化的地面。热气弥漫中,整个地面缓缓颤抖起来,众人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吼】一声震天巨响轰然响彻在众人耳边,宛若晴天霹雳般,将众人的目光和思绪重新带回到半空之中。只见半空之中那只巨大的水麒麟却是丝毫不畏惧那越来越盛的火光和灼热之气,猛然一跃,向前扑了上去,张口巨口,一口咬在了那巨大的火浪之上。 一股浓重的水汽瞬间将水麒麟巨大的身躯包裹其中,其头颅之处霍然响起一阵爆裂之声,接着有无数水泡从那道火浪之上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天际。而那巨大的火浪之上被水麒麟巨口咬中的地方,却是在眨眼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枯木一惊,那水麒麟竟是生生地将那巨大的火浪咬出了一个缺口。就在此时,萧原身上的浓重黑气散去的趋势却是一缓,枯木一惊,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嗷】,那巨大的火浪呼啸连连,发出震耳的狂啸声,又往上升高了几分,其下火海中的无数火浪奔腾而来,片刻间缠绕其身,不但将那巨大的缺口弥合完整,竟是连其身形又粗大了一倍有余。那火浪盘旋在半空之中,前方火浪翻滚,在转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头颅,紧接着从头颅开始,整个身躯开始发生变化。躯干生成,巨大的爪子在半空中由无数火浪堆积而成。不过多时,除却尾部还和火海相接,其余的部位都已形成的一条真正的火龙,赫然形成,盘旋在半空之中。 水麒麟周身弥漫的水汽渐渐散去,露出它巨大的双目,此刻它目光炯炯,唇边两绺长须微微摇摆,似是也颇为忌惮这突然形成的巨大的火龙。它目光紧紧盯着那巨大的火龙,此刻在那火龙身前,它本是极为庞大的身躯看起来也显得无比渺小。它鼻孔中轻轻打了一个响鼻,四肢一跃,向后退去一丈左右,双目谨慎地盯着眼前的那条看起来颇为不友善的巨大的火龙。 那火龙巨头缓缓在半空之中抬了起来,巨大的头颅之上两只似是燃烧着极为灼热的火焰的巨目霍然睁开,而周围的空气此刻也象是要灼烧起来,连天空看去都有些微的变形。而与此同时,距这火龙一丈之外的萧原身上的团团黑气,却是急剧地脱落下去,象是极为惧怕这火焰聚集的火龙。 立在萧原身旁的水麒麟,望了望青色光芒中笼罩的萧原,微微摇了摇头,前爪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青色光芒所围绕成的光圈,那光圈霍然青光四射,发出耀眼无比的光芒,向着那一丈之外的火龙冲了过去,那火龙似是也颇为忌惮这青色光芒,连连后退才堪堪避过那数道青色光芒。 水麒麟那举起在半空中的前爪,怔怔地立在半空中,满目之中都是疑惑的神色。当看到那数道青色光芒向那火龙激射而去时,它突然张开它的那血盆大口,咧嘴笑了一下,同时两只前爪用力在半空中敲下,看那模样竟象是忍俊不禁。枯木看着这半空中的景象,顿时哑然,心中暗自想道,原来天生万物,灵根皆是同源的。 那巨大的火龙遭此奚落,顿时怒气十足,狂吼一声,巨口一张,数个方圆数十丈的火球携带着一股威猛的气势呼啸而去。水麒麟双目紧紧盯着那火球,四足轻轻一跃,向上跃起一丈高的距离,轻巧地避过了前面几个。它怒目圆睁,浑身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水汽弥漫全身,奋力扑了下来。 面对着那发出炽热温度的火球,水麒麟动作极为敏捷,依靠周身散发出的青蓝色光芒的阻挡之力,它调动浑身的水汽逐一将那数个火球包裹。渐渐地那数个火球在水汽的包裹之下,发出爆裂之声,竟是生生地被那水汽形成的水珠所熄灭在其中。 而那被避过的数个火球在萧原周身围成一圈,散发出摧毁一切的强烈气势。虽有那青蓝色的光芒护体,但是或许是这火球乃是至阳之物,又或许这火球个数太多,一时之间,萧原周身的黑气渐渐散去,并逐渐有燃烧起来的趋势。远远看去,就是在那黑气笼罩下的萧原此刻也是面目发红,周身衣衫燃起细小的火焰,竟是也快要燃烧起来。 水麒麟此刻已将周围的几个火球全部熄灭,此刻回头一望,见此情形,顿时大怒,狂吼一声,奋力又扑了回来。而远处的那头巨大的火龙,此刻也是巨口再度张开,数个火球转瞬间又呼啸而来。站在下方的诸人都是一惊,水麒麟却是看也不看向身后,身体向前一跃,四足向围绕萧原周身的火球扑了下去。 水麒麟依靠其身体散发出的至寒之气,不到片刻便把那缠绕在萧原周围的数个火球给熄灭掉,而就在这时,身后数个火球却也是转瞬间扑了过来。眼看水麒麟避无可避,将要身受重创,萧原怀中一块黑色玉佩飘了出来,散发出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那光芒形成无数光剑,瞬间将那数个火球给挡了回去。 水麒麟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举头对着那三色光芒低低地吼了几声,象是欢喜,象是激动,又象是感谢,与之相应的,那半空中的三色光芒中的青色光芒也是盛了几分,象是在回应水麒麟般。 端坐在巨石之上的清影刚才全身光芒暴射,看那样子象是要帮水麒麟挡下那数个火球,不过此刻见水麒麟已然渡过难关,顿时将周身的光芒渐渐散去,双目望向那发出三色光芒的黑色玉佩。他目光炯炯,面上黑纱轻轻摆动,也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不过看周围几人都是一脸震惊和疑惑的神色,想来他应该也对这散发着三色光芒的玉佩也有同样的疑惑吧。 果然,一直端坐在巨石中央,默默观看周围情形的清虚真人此时望了周围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诸位可是也有同感?”围绕在清虚真人周围的清言,此刻也是目光炯炯,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神色,许久才肃然说道,“这黑色玉佩不仅其中的青色光芒和我道家法力有同源迹象,就是那紫白两色似乎隐隐中也含有上古鬼神之力,而且其中似乎还有一股妖魅之气,当真是古怪得很。” 余下众人也都是微微点头,想来是极为赞成清言真人言下判断。众人正在疑惑间,那块黑色玉佩却是又变作一根长棍,缓缓飘向半空中的萧原的胸前,此刻萧原周身的黑气都已消散掉,而原本燃气的细小的火焰也都被水麒麟扑灭掉。他轻轻漂浮在半空之中,双眼紧闭,似是还没有清醒过来。 那片火海之中此刻突然从八个方向涌起八道数百丈之高的火浪,伸向高空,在百丈的高空之上,其前端渐渐连载一起,形成一道粗愈数十人合围的火柱,轰然向下方的那头巨龙射去。而那片火海因为突然消散掉这八道火浪,火海之中熔岩逐渐散去,露出巨大的裸露的焦黑的松软的地面。 而那焦黑的地面之上,此刻却微微颤抖起来,比之前的颤抖更加激烈,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端坐在巨石之上的众人都是一副紧张的神色盯着那黑色地面,而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闪耀着青色光芒,赫然出现在数千丈之宽阔的地面之上。一时之间,青光四射,而身在半空中双目紧闭的萧原,在此时,眼角却是轻轻动了动。 [,,!] ------------ 第六十一章 腾蛇(上) 剧烈的轰隆声伴随着地面的颤抖,在这峡谷中回荡着,众人身处的这块岩石虽是巨大异常,但从众人脚下的焦黑熔化的岩土下面传来的声响,似是因为某个庞大的身躯摆动所带起来的,一时之间竟是不能停止。众人身处的这块岩石,虽本身就是奇妙无比,但似乎在这剧烈的颤抖中也丝毫不占优势,片刻间竟也是随着那剧烈的颤抖上下起伏。 而身在半空中的萧原,此时,眼角却是轻轻动了动,随之整个身躯缓缓动了起来,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漂浮在半空中。与此同时,那八道巨大的火浪,已然携带着万钧之势,破空呼啸着和原先那头巨大的火龙融合在一起。那火龙怒吼一声,身形缓缓从火海之上拔了出来,片刻间,一头身长逾千丈,只是缺少尾巴的巨大的火龙,在半空之中呼啸连连,卷起阵阵热风。 水麒麟双目炯炯注视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三色光芒和萧原,长须微动,巨大的头颅不住地摇摆,似是颇为疑惑眼前的事物,不过看它此刻前爪匍匐在地,虽怒目圆睁,但不失一种亲近神色,想来水麒麟是对眼前的事物怀有好感的。 呼呼,半空中的那头千丈之长的巨龙双目望向下方,巨大的嘴豁然张开,喷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巨大的身躯一摆,整个身躯,随着那巨大的火球,轰然扫向水麒麟和萧原。此次,那巨大的火龙虽然只喷吐出一个火球,但那火球却是巨大无比,而其更为诡异的是,被团团包裹在火球之内的火焰却是呈现赤红之色。那火球从千丈之上滚滚而来,众人虽身在下方,距那火球也有百丈之遥,但是一股炽烈窒闷的气息却是环绕在众人周围,久久没有消散。 饶是枯木此刻已有【玉清元精】的修为,那股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要融化掉的感觉,此刻却是让他面色都变得苍白起来,以此可以想象那火球的温度高到何等程度。而一直对那火龙发生的变化漠不关心的水麒麟,此时也是蓦然将巨大的头颅高高抬起,望向上方急速滚落下来的火球,双目中闪烁着戒备的神色。它转头望了望萧原,摇了摇头,轻轻一跃,向上扑去。 无数气泡泛着璀璨的光芒,出现在高空之上,散发着浓重的水雾,将水麒麟巨大的身躯笼罩在其中。那巨大的火球轰然撞向无数气泡,虽发出爆裂之声且体积渐渐变小,但是仍然丝毫不减缓其速度,穿过那无数气泡,向水麒麟撞去。而紧随其后,那火龙巨大的身躯也是扫了过来。 水麒麟狂吼一声,巨口大张,一道粗三人才能合围的水柱从它巨口之中喷射而出,旋转着撞向最先呼啸而来的巨大的火球。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大的轰响声,半空之中火光四溅,白烟弥漫,一股呛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峡谷之间,片刻间,那巨大火球被水麒麟口中所喷出来的水柱所灭。接着那水柱又疾速向前旋转而去,撞向那头火龙横扫过来的巨大的身躯。 端坐在巨石之上的枯木,此时只觉周身的风在片刻间消失无踪,身躯寒热交融,头重脚轻,身体竟是动弹不得,整个身躯似是没有了重量般。他勉力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在半空之上,一道长约百丈的巨大漩涡竟是凭空而成,其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厮打颤抖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的火龙将巨大的身躯绕着那道水柱缠绕了几周,用力挤压下去,那巨大的水柱在眨眼间竟是硬生生地被那火龙给挤压成水柱,散落下来。不等水麒麟有所反应,又转身气势冲冲地呼啸而来。水麒麟似是对这火龙也忌惮几分,本能地向后退去,不过当看到身后的三色光芒和萧原时,却又是微微摇了摇头,向前踏上一步。 它头颅之上的巨大的形似龙角的角,突然爆发出青色光芒,向火龙激射而去。而水麒麟也巨口一张,又一道巨大的水柱喷射而去。那青色光芒在半空中光华四射,散发出一种清净平和之气,转瞬间形成一巨大的太极图案,悬浮在半空之中。巨石之上端坐的梅长苏,原本紧紧注视着的双目此时却是轻轻闭上了,似是想起什么往事般,在他身旁的枯木却听他低声说道,“大师兄,你看到了吗,这水麒麟果真是通灵之物,就是你那【太极清和阵法】,它竟也全都记得。” 身在另外一侧的清影所运起的赤红色仙剑,此时也是在半空中微微一颤,不过转瞬恢复如常。枯木眼角余光瞟过,虽然他面上有黑纱掩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那只裸露在黑衣之外的双手此刻也是微微微微颤抖,想来也是极为激动的。而半空中,水麒麟巨口所喷射出来的那道巨大的水柱此刻也是轰然撞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太极图案。 那巨大的太极图案,青色光芒又盛了几分,发出耀眼光芒,和那火龙的巨大身躯撞在了一起。枯木在玄元门修习道法二十余载,一直记得道家圣典中有一句话叫做“大音稀声”,此刻虽然用来形容那巨大的太极图案和火龙相撞的寂静无声不太确切,但是隐隐然间,枯木却觉得两者在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时光仿佛在此刻停滞,就是那太极图案和巨大的火龙的身躯,所散发出的光芒也是在此刻凝滞不散。枯木恍惚间,看到半空中光芒渐渐散去,那头巨大的火龙和水麒麟转瞬间消失不见。若非自己此刻脚下的地面还微带炽热之气和呈现焦黑之色,萧原还悬浮在半空中的话,枯木当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南柯一梦。 天地间一片静然,之前的呼啸声,狂吼声,火浪声,飓风声,在此刻都不再存在,或许根本就没存在过。半空中的萧原手缓缓抬了起来,随之四肢逐渐活动起来,面上黑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露出本来面目。 巨石之上的清影,目光望到萧原的时候,身躯一震,双目之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撼和惊讶,那目光之中,竟微微还带有一丝怜惜之意。不过随后,便恢复如常。而此时,萧原豁然张开双目,右手微张,悬浮在他胸前的那道长棍瞬间飘到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焦黑的地面不住颤抖起来,从远到近起起伏伏,发出强烈的轰鸣声。不到片刻,那原本就松软溶化的千丈火海之下的地面上的泥土便纷纷破空而起,飞向半空之中,转瞬化作齑粉,一道长约数千丈的裂缝在焦黑的地面上蜿蜒开来,露出深不见底的漆黑光景。 小半个时辰后,那道裂缝迅速变宽,瞬间扩展到峡谷两侧之处,整个地面向下沉陷而去。远远望去,就是那峡谷两侧的万丈绝壁在此刻似乎也是矮了几分。不过,更为奇怪的是,众人所在的这块巨石本是依附于地面之上的,此刻地面裂陷,本该也一同掉落到那巨大裂缝中的巨石却是原原本本地立在原地,依旧散发出淡淡的雾气,有一种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气势。 众人双目紧紧盯着那巨大的裂缝,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地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蠕动,片刻之后,一股血腥之气从巨大的裂缝中渗透而出,紧紧凝结在半空中,连周围的天空都殷红了几分。众人正在诧异间,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从地底破空而出,缓缓立在半空之中。 枯木一惊,向半空之中望去,只见在半空之中立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异兽,蛇尾极是长,蜿蜒到裂缝之中,看不到尽头。他古铜色的身躯上泛着淡淡赤红色火焰,双目炯炯,连他的眼珠光芒似乎都是火焰的颜色。不过他蛇尾之上却是闪起一片青光,那青光虽在赤红色火焰下光芒稍显暗淡,但也却是凝而不散,那片青光之下不是有无数太极图案亮起,这头异兽竟是被人用极强的术法给禁止住。 清虚真人目光如利剑般望向那巨大的裂缝,似乎这眼前的巨大的异兽根本没带给他丝毫的震撼,而那裂缝之下究竟存在着什么,让清虚真人如此上心?梅长苏此刻却是长身而起,身形微动,飞向半空之中,缓缓说道,“腾蛇,一百年不见了。”他面色极是复杂,眼中光芒流转,望向远方天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影右手虚张,将赤红色仙剑收回,身形轻飘,也是缓缓升到那腾蛇身侧,和梅长苏对望了一眼,又目光炯炯地望向腾蛇。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接连飞到清影身侧,却是‘观云峰’首座苏守云和‘碧空峰’首座柳长空。两人都是面带紧张神色地立在清影身侧,见清影微微点头,脸上的神色方才慢慢恢复如常,将目光转向那巨大的腾蛇。 清虚真人静默不动,仿佛这场中的形势和他这一脉掌门没有丝毫的关系。清微身形刚要动,清虚真人却是以目示意,清微一愣,顿时又端坐了下来。洛水淡淡地看了台上的三人一眼,冷笑了一声,身形微动,也飞向半空之中。清虚真人下意识地望向清言,两者目光相撞,彼此都能看出眼中的复杂神色。 [,,!] ------------ 第六十二章 腾蛇(下) 那巨大异兽环目四顾周围梅长苏五人,又往下方看了一眼,双目之中赤红色光芒大亮,冷冷道,“是啊,我们都一百年不见了。在这地底的黑暗日子真是不好过。”它巨大的双目望向下方深不见底的地底,接着眼光扫到自己巨大的蛇尾上的青色太极图案时,面上显出一道愤恨神色,冷哼道,“顾守真和穆青那老不死的呢?” 梅长苏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淡淡道,“没想到过了百多年,你还记得当初将你封印在此地的顾师兄和穆师弟,看来腾蛇你的记性还没有退化。”他眼光如利剑般射到腾蛇身上,竟是一改温和的脾性,语气中尽是讽刺和挖苦。 腾蛇一怔,眼光望向远方,似是对眼前的景色极为怀恋,许久才转过头来望向周围诸人,冷冷道,“梅长苏,我怎么会忘记你们三人,怎么会忘记是你们将我留在那黑暗的地底,和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在一起呆了一百年。”他目光缓缓望向裂缝中的那片漆黑之处,眼光中似乎多了几分畏惧和忌惮之意。 许久,它才将目光收回,深深地吸了口气,豁然睁大双眼,怒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又想耍什么阴谋,但是既然让我碰到了你们,那就把一百年前的旧账一起算算吧。”它话音刚落,双目之中赤红色光芒大盛,两道细小的光芒从它双目之中怒射而出。 那两道细小的光芒刚一从腾蛇巨大的双目中脱落出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但是梅长苏却是脸上出现凝重的神色,退后一步,低声说道,“这腾蛇乃是上古凶兽,其火焰之力更是炽烈无比,刚才那两道细小光芒乃是其精芒所在,自可隐匿行迹,突然袭击,大家务必小心。” 周围清影四人虽然一百年前并没有和这巨大的异兽战斗过,但是事后从几位师兄的话语里,也知道这腾蛇最是凶烈无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它镇压在此处,来镇压那样东西的戾气。当下众人听梅长苏如此说到,都是微微点头,周身亮起青色光芒,手中多了不同的法宝。 “破”,众人一愣,转头看去,却是洛水手中白色丝绫发出耀眼光芒,轰然撞向周围半空一处所在。巨大的轰响声响彻四周,洛水面上闪过一丝苍白神色,身形往后退了三丈方才止住。 “咦”,腾蛇目光洛水,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缓缓说道,“想不到一百年没有出来,【玄元门】中人,除了那三个人之后,连一个女子的功力都精绝到如此的地步。”它嘴中虽然这样说到,但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惧怕神色。 周围诸人除却梅长苏以外也都是一惊,想不到眼前腾蛇还未出手,就让堂堂的【玄元门】首座吃了暗亏,心下对这腾蛇的戒备和警惕之心又多了几分。腾蛇却仿佛没有看到周围诸人脸上的神情般,右手一挥,刚才洛水丝绫击中的地方,一道细小的赤红色光芒缓缓亮起,却是一把长约不过一尺的赤红色小剑。此刻稳稳立在半空中,前端不住晃动,冷冷地注视着周围几人。 腾蛇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把赤红色小剑的剑身上,只见在赤红色光芒的掩盖之下,那道小剑的剑身上却是出现了数道裂纹,向来是刚才洛水一击所致。它目光冷然望向洛水,却见洛水却是大步往前行来,周身散发着耀眼的青色光芒,竟有一股不让须眉的一往无前的气势。 腾蛇一愣,想不到这娇媚的女子竟有如此气势。也就在此时,洛水已然来到腾蛇身前,身前白绫豁然离身旋转着向腾蛇击去。那白绫在半空之中盘旋舞动,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带起巨大的狂风,呼啸着向腾蛇缠绕而去。腾蛇冷哼一声,双目怒睁,又有两道赤红色光芒闪电般飞射而去。 梅长苏脸色一变,向清影望了一眼,清影会意,闪身向前飞去。右手虚张,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瞬间射向腾蛇眉间。与此同时,梅长苏从另一侧接近腾蛇,周身青光如烈日般耀眼,以雷霆之势撞向腾蛇。 腾蛇面色微变,右手微张,两把赤红色小剑眨眼间从洛水白绫附近回到自己眉心之前,将清影发出的赤红色光芒给拦了下来。腾蛇不顾眼前三道赤红色光芒相撞所激起的数道火焰和轰然巨响,双掌合拢,奋力向前推去。刹那间,梅长苏和腾蛇两只巨大的手掌撞在一起。腾蛇巨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梅长苏脸上也闪过一道苍白的神色。 梅长苏面带寒色地望着身前的腾蛇,不顾身上的一扇泛起的细小的火焰,右手一握,一把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仙剑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把仙剑虽然散发着白色光芒,但是剑身却呈褐色,那种看上去是有无数鲜血堆积的颜色。梅长苏低喝了一声,手中仙剑猛然刺向腾蛇。 腾蛇在看到梅长苏手中仙剑的时候,也是面色一变,巨大的身躯瞬间向下降去,在仙剑刺中自己之前,堪堪将身躯移动到梅长苏下方三丈之处。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微微移动了一下身躯,将巨大的头颅向梅长苏撞去。 梅长苏虽身在腾蛇之上三丈之处,但是在听到腾蛇的巨大的吼叫声之时,就感到一股吞噬一切的灼热的气息从下方扑了上来。当下再不迟疑,身形向上拔去,瞬间消失在天际。腾蛇巨大的头颅紧紧跟随在身后,也不知两人彼此追逐了多长时间,众人只看到腾蛇长达万丈的蛇尾横亘在天地之间,却一时不见梅长苏和腾蛇上半身躯的身影。 轰隆,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一团鲜血从高空之上洒落下来,有几滴溅落到半空中刚刚苏醒的萧原脸颊上,另有几滴溅落到萧原手中的长棍之上,那长棍顿时光芒大盛,在萧原手中不住晃动,发出低鸣声。他微微一怔,这鲜血中带有几分温热气息,就在此时,天际一道身影如流星般滑落下来。清影面色大变,身形微动,腾身而起,将那道身影给接了下来。 躺在清影怀中的梅长苏此刻面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只是周身青光还是凝而不散。众人见此,方才心下稍安,转头望向天际。片刻后,腾蛇巨大的头颅出现在众人眼前,只见此刻那腾蛇的头颅也是血肉模糊,尤其是那两只巨大的双目中的赤红色光芒此刻也是暗淡了许多,看来在刚才的争斗中,腾蛇并没有淘到什么好处。腾蛇面带寒色地望向清影怀中的梅长苏,肩膀微微颤抖,目光中多了一份忌惮的神色。 从腾蛇和梅长苏身上流下来的血滴,缓缓滴向下方的那道巨大的裂缝。下方巨石之上的清虚真人目光随着那滴滴血珠,缓缓转动高那裂缝之下深不见底的地底。 [,,!] ------------ 第六十三章 炼妖壶 高空之上的清影向下方看了一眼,抱起梅长苏,身形落到巨石之上,将梅长苏交给清虚真人,然后淡淡地望了清虚真人一眼。清虚真人含笑不语,淡淡地点了点头,清影方才身形微动,又重新回到了半空中。 腾蛇怒目四顾,双手虚握,在空中缓缓向两侧移动。周围诸人只觉得周围空气一滞,似乎在刹那间停止流动,接着就看到腾蛇手中出现了一枝巨大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长枪。而此时,萧原手中的长棍晃动地越发厉害,片刻后,竟是从萧原手中脱落而出,向腾蛇飞奔而去。 长棍上接连显现青白紫三色交织的光芒,轰然撞击到腾蛇手中的那把长枪的枪身上。腾蛇巨大的身躯受此撞击,竟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三丈有余,它面上显现出震惊的神色,看向那根长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畏惧之意。而三丈之外,那根长棍竖立在半空中,不住晃动,发出翁鸣之声,似是在对远方的腾蛇进行警告。 腾蛇眼光流转,目光在前方的长棍和下方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的地底的光景中不住流转,许久之后,它目光缓缓收回,双手一振,全身上下燃气一团团炽烈火焰,场中气氛又是一滞,连带着腾蛇身前三丈之处的空气都变得有些许的变形。它脚步后撤,左手背向身后,右手紧握长枪,虚空向三丈之外的那根长棍刺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长枪已然刺到长棍棍身之上,两者相击,擦出耀眼的火花。那长棍微微一动,摆脱掉长枪的纠缠,瞬间又飞回到萧原的手里。但是兀自翻滚不止,似是对那长枪甚是不为服气。众人一时愣在原地,虽说在场众人都是修仙一道的绝顶高手,对法器道法的了解和领悟,在当世能与他们比肩的也是凤毛麟角。 但是如此通灵神器,且不受人控制的法器,恐怕只有在典籍之中才能找到。而这长棍所具法力似乎足以与上古神器媲美,但是以在场的诸人的渊博的知识,却一时又想不到此根长棍到底有何来历。萧原此刻虽然也是万般心情,但是从他醒来后所见情形,也不难判断出自己肯定是被周围的这些修道之人所救,但是不知怎地招致出如此凶猛异兽。 刚才他见梅长苏一脸温和神色,难免从心底亲近了几分,但是眨眼间梅长苏便身受重创,不能不说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心下虽是刹那间闪过无数心思,但是刚才目睹腾蛇凶猛,想来也只有自己手中的长棍能够加以克制。他虽然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长棍的来历和奇妙之处,但是过往种种,却是不止一次地见识了这长棍的奇妙之处。 而且自己此番受重创苏醒以来,隐隐间觉得自己和那长棍的心灵感应更加强烈,此刻感到那长棍之上传来一股肃杀之意,于是再不迟疑,脚步微动,却是御风向前行去,眨眼间已到腾蛇身前三尺之处。不等腾蛇有所反应,他双臂运起全力,一棒砸向腾蛇巨大的头颅之上。 风声呼啸,长棍轰然砸在那支及时返回来拦截的长枪之上,萧原遭受一股巨大的反击之力,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清影身形微动,及时将萧原抱在怀中。萧原望向眼前的黑衣之人,觉得这人眼中的目光是如此的熟悉,虽然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外的冷漠气息,但是萧原却隐隐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一刻是那么的温暖。他咧嘴想笑,可是刚一张口,一大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清影目光中闪现出一种平时难以见到的惊慌神色,不过瞬间恢复如常,手掌紧贴在萧原背后,灵力瞬间探查萧原全身。片刻后,他才缓缓撤回手掌,知道萧原没有大碍,才将他缓缓送往下方。而半空之上,此刻却是另外的景象,萧原虽被震飞而去,但是那根长棍却是紧紧吸附在长枪之上,不住晃动,发出剧烈的翁鸣声。 紧接着,三道光芒一一从棍身之上亮起,脱落下来,向腾蛇飞去。青色光芒化成巨大的太极图案,砸向腾蛇的头颅;白色光芒却是颜色变得越来越深,片刻之后变成金黄色,远远看去熠熠生辉有股庄严的佛家气象,那金黄色光芒最后化成一巨大的圆盘,将那根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长枪紧紧吸附住;而那道紫色光芒却是化成一把巨斧,巨斧之上隐隐有无数血丝流动,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向腾蛇蛇身击去。 这一系列的变化不过是在转瞬之间,腾蛇待要急速退往下方时,闪着青色光芒的巨大的太极图案和散发着诡异紫色光芒的巨斧,已是从不同方向向自己飞来。它面色微变,目光一寒,知道此时已避无可避,大喝一声,双手紧握,一个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火球向下方的巨斧击去,而双目之中眼珠急速脱落而出,向从上方砸落下来的太极图案迎去。 这腾蛇乃是上古凶兽,在这【冰火谷】又受那样东西浸染百年,凶猛暴戾非同一般。而那火球和双眸都是它自身之上所化,自是威力无比,当下分别和巨大的太极图案和紫色巨斧撞在一起,顿时将两样东西都往后撞飞而去。不过那两样东西,也是非凡之物,因此饶是腾蛇凶猛,当下身体如遭重击,身形不由自主的向后又退了数丈,身躯之上裂开巨大的伤口,向下方滴下无数血滴。 巨石之上的梅长苏,此时却是微微张开了双眼,先望向半空,片刻后紧紧盯着眼前的萧原,目光不住在他身上打量,最后将目光转向清影,微微点头,说道,“不错不错,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也不知是在对萧原所说,还是对清影所说。清影目光望向梅长苏,默然不语,许久之后低声叹息了一下,转头向半空中望去。 梅长苏此时却淡淡说道,“【三清阵】。”清影身形一震,片刻后似是有所会意,赤红色光芒一亮,转瞬间又飞到半空中,在洛水,柳长空和苏守云耳边低语一阵。三人都是眉头微皱,似是对清影所语也有所疑惑。不过眼前形势,那腾蛇虽身受重创但是似乎仍有再战之力,现下最重要的乃是全力收拾眼前的腾蛇,如此才能在那样东西现身后,全力施法。 于是众人再不迟疑,洛水,柳长空和苏守云三人身影移动,片刻间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站位,将腾蛇围绕在三角形的中心。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周身青色光芒暴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竖立,其余三指委屈,指向腾蛇头颅上方的长棍。 三道精纯的青色光芒瞬间飞到腾蛇头颅上方的长棍之上,那长棍身形不住晃动,发出破空之声,又向着腾蛇砸落下来。于此同时,洛水三人脚下各生成三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缓缓向腾蛇移动而去。不过多时,三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彼此相连,硬生生将腾蛇巨大的身躯挤压在三个巨大的太极图案之中。 腾蛇面色大变,身躯不住地晃动摇摆,更有无数火球从身躯之上脱落下来,飞向洛水三人。三人都是一副淡然神色,全力推发身上的灵力,将太极图案缓缓向前推去。饶是三人都是当今绝代高手,在凶猛的腾蛇如此拼命的击打之下,也都是面色苍白,身形出现微微晃动。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就在此时,那根长棍已然飞到腾蛇头颅上方,再次幻化出三色光芒,形成散发着三色不同光芒的太极,圆盘,巨斧,向腾蛇身上各个部位击去。片刻过后,天空中耀眼的五彩光芒渐渐散去,那根长棍瞬间变得暗淡无比,向下方飞去。落到萧原手中。洛水三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不顾此刻气血翻涌,也是脚步轻轻移动,闪到了一边。而腾蛇此刻身上的青色光芒却是越来越亮,片刻后,蛇身上巨大的太极图案渐渐向上移动,到最后弥漫到腾蛇巨大的头颅之上。 “你们这些臭道士,有朝一日,我腾蛇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话音刚落,它巨大的身躯化成一团青红交织的光芒,向下方的裂缝中跌落了下去。众人都是大口喘了口气,再次将目光盯向那道裂缝。 一股冷气从地底缓缓升起,天地间随之一暗,清虚真人面色此时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轻轻摆了摆手,招呼半空中的几人下来。清虚真人缓缓望向周围几人,肃然道,“清虚深知此次决定难免显得有些仓促,但是我【玄元门】既然自诩为天下正道,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黎民百姓遭受劫难。如今虽然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但是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此处镇压的那样东西,想必各位同门也深知其非同一般。所以,还请诸位尽心竭力,否则,我们万死也难赎我们的罪过。” 众人都是面色肃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各自在巨石之上端坐了下来,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面对那道巨大的裂缝,默然端坐,周围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的压抑。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却是从地底迸发出来,众人只觉得周围弥漫着一股血腥杀气。端坐在巨石上众人身躯都是一震,目光缓缓望向半空之中,目光中都多了几分凝重和肃然的神色。 [,,!] ------------ 第六十四章 玄清阵 萧原渐渐平复下体内灵力的紊乱,缓缓向半空望去,只见一只形状奇特的壶悬浮在众人三丈之外的半空中。这只壶通体呈银灰色,下方乃是一只四足小鼎,在小鼎上方是半只下粗上细的葫芦状小壶。这只形状奇特的小壶悬浮在半空之中,周身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不时有黑色气体从壶身的不同部位向外溢出来,瞬时间就将这只小壶银白色的壶身给遮掩了下去。 不过,最上方的壶嘴之上,却是紧紧塞着一个木塞,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饶是那些黑色气体气势强劲,竟是不敢再壶嘴周围逗留片刻。 清虚真人眼露寒光,望了梅长苏一眼,接着在其余几人身上流转,面色肃然,缓缓说道,“如此,枯木你照顾好梅师弟和这少年。”他目光望向萧原,眼光中有股莫名的高深意味。 他右手手掌缓缓抬到肩侧,轻轻地点了点头,余下六人迅速以清虚真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圈,也都是右手手掌缓缓抬到肩侧的位置。接着,七人右手手掌都是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向巨石之上拍了下去。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巨石之上缓缓传来,凝结在峡谷之中,久久不散。紧接其后,那圆润的巨石表面豁然裂开了数道裂缝,瞬时间整块巨石粉碎成数块。除却枯木,梅长苏和萧原三人所在的一块仍在原地不动外,清虚真人七人分居七块,缓缓向半空之中升去。 片刻后,清虚真人等人已然是端坐在分裂的石块之上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那只小壶的附近。除却清虚真人身形在那只小壶的壶底下方,其余六人还是围绕着那只小壶和清虚真人形成了一个圆圈。 精纯的青色光芒从清虚真人等人身上散发出来,将身下巨石包裹其中,瞬间形成七道青色光柱向那只小壶的壶身之上飞了过去。青色光柱刚刚接触到壶身,壶身之上的团团黑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壶身之上的银白色光芒似乎也亮了些许。而在壶身下方的小鼎之上,此刻却是泛起淡淡地金色光芒,片刻间显现出三个小篆来,【炼妖壶】。 炼妖壶此时却是不停地翻滚起来,道道沉闷的尖叫声从壶中传出来,仔细听去,那些叫声极是凄婉惨烈,壶身某处银白色光芒渐渐散去,露出炼妖壶里面的情形。只见炼妖壶壶中烈火焚烧,电光雷鸣,有数道身影在其中激烈挣扎,但是无论怎样挣扎,转瞬间便被化为团团黑气,最后被烈火煅烈,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虚真人面色淡然地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炼妖壶,双目之中目光流转,望向周围诸人的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些许的忧虑神色。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将目光收回,右手手掌微微抬起,大拇指和无名指紧扣,其余三指竖立,断喝一声,周身泛起强烈的青色光芒。一道青色光芒从清虚真人右手手掌上缓缓亮起,射向炼妖壶上方的高空。 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缓缓从高空中亮起,悬浮在炼妖壶上方,洒下道道青色光芒。一把巨大的青色长剑从太极图案的中心处缓缓落下,向炼妖壶击去。端坐在下方裂石之上的梅长苏,见此情景,眉头微皱,嘴中轻声说道,“玄清剑阵,没想到他竟然能悟透此种奥妙。”枯木闻听此言,也是身躯一震,失声道,“难道这就是【玄元门】七大阵法中的【玄清剑阵】?” 梅长苏望了望枯木,见他满脸都是震惊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高空,却是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不过枯木,显然还没有从刚才梅长苏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脸上震惊神色不减,嘴里轻声说道,“怎么可能,这【玄清剑阵】乃是我玄元门最高绝的七大阵法之一,除却当年才华冠绝一时的顾师伯外,并没有一人连成此等阵法啊?” 梅长苏端坐一旁沉默不语,闻听枯木此言,面上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目光流转,缓缓看向自己身侧的那把泛着淡白色光芒的仙剑,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意味高深的笑容,嘴角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高空之上,从巨大的太极图案上脱落下来的长剑,此刻已是显出全貌。那把长剑剑身透明如水,似是有无数光芒凝结而成,看去好像并不是实体,只有剑柄似是有一块桐木制作而成。巨大的剑身上光芒闪耀,从下方看去波光粼粼,甚是壮观。那把长剑缓缓向下方的炼妖壶飞去,剑身之上散发出的光芒渐渐将炼妖壶笼罩其中,炼妖壶中的凄婉惨叫声渐渐平息。 正当众人想要喘一口气的时候,炼妖壶壶身之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一股凶猛的杀气顿时击中在上方的长剑的剑身之上。伴随着一阵轰然巨响,那把长剑的剑身上的光芒渐渐变得暗淡,到最后,剑柄之上都出现道道裂纹。而清虚真人此刻也是面色苍白,身躯出现轻微的晃动。饶是如此,那道强烈耀眼的紫色光芒也是瞬时间被剑身上的光芒掩盖了下去。而与此同时,炼妖壶壶身的翻动频率似乎也弱了一些。 其余六人再不迟疑,周身青芒暴涨,刹那间数把仙剑从不同方向向炼妖壶射去。一时间,半空中五彩流转,美轮美奂,六道不同色彩的光芒将炼妖壶包裹在其中。炼妖壶虽仍是壶身翻滚不休,更有数道光芒从壶身之上暴射而出,但是这集合【玄元门】绝顶六人之力的阵法,威力自是非同凡响。 而且刚才清虚真人所运用的玄清阵法虽然长剑被【炼妖壶】壶身上散发出的紫色光芒击碎,但是高空之上那巨大的泛着青色光芒的太极图案却兀自悬浮在半空中,洒下无数光芒,将【炼妖壶】笼罩其中。 因此,一段时间后,炼妖壶渐渐停止翻滚平息下来,被包裹在一团六种色彩交织的光芒之中。清虚真人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右手虚张,将炼妖壶收回,放到怀中,面露笑容,微笑道,“今日各位辛苦啦,大家今日还是先各自会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我们再一同商议。” 清虚真人目光望向萧原,面带和蔼神色,缓缓说道,“孩子,你既然和我【玄元门】有如此缘分,就先在此逗留几日吧,如果你能入我玄元门墙,也算是我玄元门结了一段尘缘。这几日,你就由枯木照顾吧。”他刚刚说完,就腾身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在远方,竟是连和其余诸人招呼都没打。 众人经此一番,也都是面露疲色,因此也不再多言语,也都祭起仙剑,腾空而去。片刻间,裂石之上,只剩下梅长苏,枯木,清影和萧原四人。梅长苏眼光眺望远方,面色稍有好转,但是眼中那丝莫名高深的神色似乎又多了几分。许久之后,他低声叹了口气,望了望清影,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腾空而去,消失在远方。 清影默默地立在萧原身侧,双目紧紧盯着萧原,目光中似乎尽是温暖的神色。萧原也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上,也有那么一个人对自己连目光都是暖的。他心下激荡,嘴上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清影却是伸出手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最终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而去。 萧原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那道似乎很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却听枯木在一旁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清影师叔如此的目光。”萧原微微的笑了笑,转回头去,望向身旁面目温和的枯木,心中一暖,笑道,“谢谢你。”枯木微微摆了摆手,并不言语,身形微动,带起萧原向通玄山飞去。 身后传来一片轰然巨响,萧原回头望去,却是那数块裂石转瞬间又恢复如初,变成原先的那块巨石。就是那巨石之下的巨大的裂缝也是瞬间弥合,一片火海刹那间布满整个峡谷。 微风吹过,一道冷热交融的强劲的风吹过,带给萧原和枯木一种熟悉的感觉。烈火滔滔,巨石白雾,蓝天碧云,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萧原和枯木相视一笑,渐渐远离这【冰火谷】。 [,,!] ------------ 第六十五章 玄元 中土,通玄山后山,某处竹林小舍。一轮旭日从云海间缓缓跳脱出来,将淡淡的光芒洒向整个通玄山后山,到处弥漫的浓雾似乎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得稀薄了少许。 淡淡的阳光透过树林树梢间的缝隙,打在床榻之上熟睡的萧原脸颊之上。熟睡中的萧原身躯微微翻动,却不曾想这竹制床榻本就不算宽敞,萧原这一翻滚,顿时从床榻之上滚落下来,砰地一声撞在地面之上。 门口刚踏进一只脚的枯木,见此情景,顿时哑然失笑。许久才将萧原扶了起来,笑道,“看来你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过啦。”萧原用手轻轻摸了摸刚才撞在地面之上的头,面带尴尬神色地说道,“嗯,我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心过了。” 枯木面上闪过一丝怜惜的神色,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初,笑道,“既然醒了,不如我带你在通玄山上四处游览一下,稍后,我们再去吃早餐。”萧原微微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随枯木从竹舍中走了出去。不过目光依然在那间竹林小舍处流转,心下暗自想道,通玄山不愧是灵山圣地,没想到自己几年来都不能安睡的习惯竟然会在此处得以解决。 他心下思绪翻滚,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扯出一个弧度,眼光中满是温暖的笑意。走在他身侧的枯木,见此情景也是微微一笑,紧眯的双眼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此时应该还是清晨,通玄山后山处处弥漫着一股宁静祥和,路旁的竹叶草木之上凝结的露珠,在淡淡的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琉璃的色彩。 萧原和枯木顺着脚下的蜿蜒小道,一路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三岔路口。前方那条小道蜿蜒而去,被一大片竹林所遮掩,在更远的地方,不时有淡淡的烟柱缓缓飘散在半空之中,这通玄山后山虽不时有风吹过,但那数道淡淡烟柱竟是凝而不散。 枯木见他目光所向,解释道,“前方竹林深处是我【玄元门祖师祠堂】所在,林海师弟一直在那处负责,改日若有机会,定当让你目睹一下他的风采。”枯木望向远方的目光,在说到【林海】这个名字的时候,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敬佩和暖意。 萧原将目光收回,这才缓缓向身旁右侧看去,只见在右手边三丈远处却是立着一块巨大的木牌,木牌上面写着斗大的两个血字,【禁地】。在往后不远处却是一道蜿蜒不见尽头的竹墙,那些竹墙之上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显是被人下了某种禁制。在那道竹墙之后,远远可见大片竹林的树梢,而透过那些树梢隐隐可见某处檐角,想来当是一处规模颇大的殿宇所在。 而且更为奇异的是,那道竹墙的高空之上,有无数雾气弥漫,此刻那淡淡的阳光竟是丝毫不能穿透那些雾气,因而那团团雾气下方显得有些阴暗。身旁的枯木顺着萧原的目光看去,不过转瞬便将目光转了回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萧兄弟,我们还是去前山吧。” 萧原一怔,突然感觉怀中一动,却是怀中那块玉佩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似是和那道竹墙之后的某样东西有所呼应,不过也是转瞬便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恢复如常。萧原点了点头,忙跟在枯木身后,向左手边的那条竹林小径上行去。 一路之上,萧原得知,那夜在河阳废宅,自己和明空都是身受重创。枯木检查过明空和自己的伤势后,认为明空不过是虚耗过度,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于是便让青璃好好照顾明空。而自己因为身受【冰魄珠】和【尸魂幡】两样至阴至寒法器所伤,因此便将自己带回玄元门来救治。至于长随自己身边的小七,自是也被青璃带在了身边。 萧原目光望向远方,远处青山连绵,苍穹无垠,也不知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他目光望向肩侧,竟忽然有点怀念起那肩膀之上的淡淡的温暖的感觉起来。正这样想着,突然感到视野一阔,不禁望去。 此时两人已是绕过后山竹林,来到一处地势颇高所在。萧原往下望去,身躯一震,目光之中全是惊讶震撼的神色。两人脚下乃是一片颇为广阔的所在,最前方乃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那石门约有百丈之高,数十丈之宽,最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石匾,匾额之上书写者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就是在此处看来也是清晰可见,赫然是【玄元门】三字。其下却是洞开的门扉,不时有人往来。 在石门往后,乃是一处方圆数百丈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乃是用上好的汉白玉所堆砌而成,一眼望去,光彩熠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温和圆润的感觉。广场中心却是一处巨大的圆形喷泉,那喷泉约有数百丈之高,其中从上到下堆积着数十块巨大的圆形巨石。 从高空之上落下的水柱,碰在那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巨石之上,顿时被溅落出无数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一片清和之气。萧原正吃惊地看着场中的景象,却觉得身躯一动,缓缓向下落去,转头看去却是被枯木带往下方。枯木见他目光往来,微微一笑,说道,“与其在这里看得模糊,不如下去仔细看看吧。”萧原微微点头,也不多说。 不多时,两人便落在那处巨大的广场之上,萧原目光又向四周望去。只见那巨大广场之上,从北往南,依次摆着数只巨大的方鼎,仔细数来应有九只之多。不时有香火之气从鼎中飘散而出,给通玄山又增添了几分飘渺之意。他目光流转向四周,却见在东西南北和东南方向却有五道巨大的铁索横亘在悬崖绝壁之中,远远看去,竟像是和远处的另外五座山峰相连。 枯木见他面带疑惑神色,解释道,“这五道铁索所连乃是本门另外五处修真之地所在,分别为翠青峰,远山峰,碧空峰,观云峰和净水峰。”枯木望向远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淡淡的忧愁的神色,眉头微皱,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许久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淡淡笑道,“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一一去探访一下。” 萧原微微点头,目光向前望去,只见在那处巨大的广场的边缘,便是无数层依次而上的石阶,石阶蜿蜒而上,一目望去,竟是望不到尽头。萧原粗略数来,那些石阶怕有数千阶之多。枯木当先向前行去,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往前走吧。” 萧原跟随枯木往前行去,不多时便来到台阶下方。他迈步一跃,行走在那台阶之上,缓缓往前行去。如此大概一盏茶时间过后,两人才望到那石阶的尽头,石阶尽头又是另外一处广阔所在。萧原心下微动,快步走完剩下台阶,心中暗自数来,那石阶足足有九百九十九阶之数。 萧原双目中眼光流转,望向前方,却见无数殿宇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一座并不算高大的庙宇却是突兀地立在最前排,显得格外的显眼。殿宇门楹之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第一殿】三字,远远望去,笔走龙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 ------------ 第六十六章 惊变(上) 萧原站在石阶尽头的一处广场所在,放眼望去,只见亭廊回环间矗立着数十座高大巍峨的殿宇。除却最前方的【第一殿】并不太显眼外,余下数十座都是檐牙高啄,远远看去颇是巍峨壮观。萧原心下生出一股折服之感,顿觉过往种种所思所想,太拘泥于狭隘眼界,如今方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此对对修道一途有了更加深刻的体悟和领会。 这数十座殿宇一一参观下来怕是很要花费上数个时辰,而且此时远方远远传来阵阵钟声,伴随着数道炊烟,通玄山山顶之上也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玄元门弟子。而他们下方广场之上此时也是络绎走来玄元门弟子,见到枯木都纷纷前来打招呼。枯木也都一一还礼,如此和广场之上现在出现的玄元门弟子打过招呼,竟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枯木长吁了一口气,耸了耸肩,面上流露出一股难以招架的神态,这才微微一笑,对萧原说道,“我们趁他们早课的时间,赶去吃饭。哎,要是碰上和他们一起吃饭,我实在是招架不了。”萧原微微一笑,刚才景象他都一一看在眼中,知道这些玄元门后辈弟子,对枯木应该是异常尊敬和喜爱,不过看来枯木似是并不太擅于处理人际关系。 萧原轻轻点了点头,随着枯木去通玄山前山一处角落所在的厨房用过早膳。两人用过早善后,站立在厨房之外的一块空地之上,向远方望去。此处厨房所在虽是比较偏僻,但是因地势较高,因此远远看去,倒也能把通玄山前山的景象一览于眼底。 只见远方地势较低的广场之上,此时站立了数百名玄元门弟子,排列成数个方阵,正在练剑。那数百名玄元弟子,都是一袭墨绿道袍,手握仙剑,不时流光四溢,看去煞是壮观。枯木望着那数百名玄元弟子,微微笑道,“那些乃是通玄山主峰打理门派日常事务的弟子,此刻他们正在早课。” 萧原目光从那数百名弟子之间滑过,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神清气爽,俊朗异常,不禁心下暗自敬佩,玄元门不愧是正道之中的擎天之柱。他正这样想着,目光一亮,却见远方悬崖绝壁之间,数道黑影纵横跳跃,缓缓向那巨大的广场行来。片刻间,那数道黑影已然踏上广场外缘。萧原一怔,仔细看去,却是数个身着黑衣之人,那数人脸上都戴着一道黑色面纱,显得神秘至极。 而与此同时,广场之上原本飞驰的仙剑却是突然都收了回去,那数百名玄元弟子豁然排成两列,让出一条通道来,人人脸上面露崇敬神色。那数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也不多语,从巨大的广场上迅速行过,向后方的某处殿宇行去。 枯木默默望着那数人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正在这时,却有一玄元门弟子来到两人身边,恭谨说道,“枯木师兄,掌门说假若你和萧公子用过早膳后,如果萧公子没有其他的事的话,请你们到【清和殿】去一趟,掌门有事吩咐。”枯木脸色恢复如初,面带笑容说道,“你先回去回禀掌门,我马上带萧公子去拜见掌门。” 那名玄元门弟子恭谨行过礼后,转瞬间消失在远方,枯木摇了摇头,似是想把满脑子的思绪全部抛出脑外,许久才缓缓望向萧原,淡淡笑道,“萧兄弟,那我们现在就去拜见掌门,如何?”萧原淡淡地望了一眼枯木,见他温和笑容之中掺杂着几分疑惑和忧虑,但心知自己此刻身份有别,实不应该过问玄元门中事,于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随枯木向远方的殿群行去。 如此大概行走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枯木方才在一处颇为雄伟的殿堂前停住了脚步,萧原随即驻足四顾,却见此处乃是一片前接悬崖,左伏群峰,右衔竹林所在,四周清静幽绝,应该是已经颇为远离玄元主殿群的所在。前方石阶之上的雄伟殿堂前却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清和殿】三字。不同于之前萧原见到的【第一殿】三字的笔走龙蛇,气势雄浑,这三字远远看去却显得中正平和,锋芒顿失,倒也和【清和】两字相和。 萧原正这样想着,殿堂门口一玄元弟子,已是远远望见了两人,赶忙奔跑过来,恭谨道,“掌门正和几位师叔在商议要事,特意交代你们两人来后,无需通报可径自进入【清和殿】。”枯木微微点头,大步向前行去,行到几步,却发现萧原还是呆在原地没有动脚,不仅微微皱眉,低声问道,“萧兄弟,怎么啦?” 萧原一脸疑惑的神色望向枯木,低声问道,“既然掌门在和几位真人商议要事,那我此时入殿,怕是有些不妥吧?”枯木恍然一笑,走到萧原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掌门是何等人,你我所想,他岂能不会考虑到?既然掌门发下话来,萧兄弟何必拘泥于此,如此反而失了大丈夫的气度?” 萧原一怔,望向枯木,枯木脸上原本的忧虑和疑惑神色顿时消失,换上一副淡然温和的笑容。萧原眉角一挑,知他此刻言语颇重,但是实是把自己当成知心肺腑,于是再不推辞,微微一笑,和枯木并肩向【清和殿】门口走去。 清和殿之内,此时四处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氛。以清虚真人为首的玄元门八位真人此刻都是齐聚在此处。除却蒙着黑纱的清影,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外。其余七人脸上却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此刻见枯木和萧原进入殿堂,清虚真人向两人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望向殿中的三位一袭黑衣,面戴黑纱的人。 清虚真人微微摆手,示意众人坐下来,才收起脸上凝重的神色,望向众人缓缓说道,“刚才清影师弟和几位【暗影】的弟子都已经将情况说明。各位还有什么看法?”端坐在右排首位的梅长苏,此时温和淡然的神色早就被凝重忧虑所代替,此时闻言稍稍沉思,便缓缓说道,“【暗影】遭此重创实是数百年来我玄元门中最大的损失,此刻当务之急,是要确认我玄元门潜伏在魔教中的【暗影】弟子的身份是否暴露?” 他话音刚落,坐在他身旁的清影便淡淡说道,“此事,梅师兄放心,潜伏在魔教中的弟子,今日我还收到他们的消息,他们此刻应该还是安全的。”梅长苏闻听此言,脸上神色方才缓和一些,看向场中立着的三个黑衣人,语气凝重地说道,“你们再将当日的情景说一遍。” 那三人中的当先一人,开口说道,“那和两位师弟按照事先安排,去一处暗点替换已在那里,监视魔教踪迹几天的同门。不曾想,我们刚到那处暗点,就发现情况不对,原本暗点所设机关竟是都被破除。我和两位师弟,心下大惊,慌忙四处查看。却见在暗点的三位同门却已然身死,而且他们身上显然有受过严刑拷问的迹象。我们感知事情不对,于是便通知了师傅。”他声音嘶哑,缓缓说来,也不知是刻意掩饰嗓音,还是心下悲怆委实如此。 清影微微点头,缓缓说道,“我在接到他们的消息后,立即查看另外的暗点,却不曾想【暗影】五处暗点之中却有三处遭到破坏,而且这三处暗点中的九人也全部遇难。”他双手紧握成拳,肩头微微耸动,显是悲痛所致。 清虚真人缓缓看向众人,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方才望向场中的三个黑衣人数道,”【暗影】本就隐秘无比,此次你们上通玄山已然引起一番瞩目,你们先在清影师弟那里休息一会,想来清影师弟还会有话嘱咐你们。退下吧。“三人肃然行礼,缓缓退出殿外。 大殿中人人都望着那三人退去的身影,面色凝重,一时无语,大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默起来。许久,清虚真人才清了一下嗓子,望向清影,说道,“【暗影】的所有事情一向是清影师弟你负责,而且其本就隐秘,所以我们也不多过问。你现下就去处理吧,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清影默默地点了点头,起身缓缓从大殿中行过,待行到大殿门口的时候,目光淡淡望向枯木和萧原所在的位置,眼光中多了几分温和,不过瞬间便收回目光,大步迈出了殿外。 [,,!] ------------ 第六十七章 惊变(下) 清虚真人此时才向站在远处角落的枯木和萧原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枯木和萧原对视一眼,大步走上前去,立在大殿中央靠前的位置。清虚真人目光在枯木和萧原身上逗留好一段时间,才将目光收回,望向坐在左侧首位的清言,说道,“今年是否已轮到我玄元门举行试剑大会?” 清言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最近我在制定会试的详细日程,等完成后,就拿给掌门师兄检阅。”清虚真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情还是你负责吧,你也知道我最不善处理这些事情,你只要把前四名的比赛日期告诉我们就行啦,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清言也不争辩,轻轻点了点头,稍一沉思便回答道,“今年我想把前四名的比赛时间定在八月十五。我们修道之人虽然历来注重清修,也不太计较普通百姓的节日,但是今年却是顾师兄和穆师兄不在以来,我玄元门第一件比较重大的事情。定在那日举行,算我自欺也当是我们终于又团聚了一次。”他言语中尽是凄楚悲伤之意,说到最后,竟是不能自抑,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清虚真人面色也是显得黯然,许久才换上了一幅温和的笑容,淡淡说道,“清言师弟又何必如此想不开。那些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了,你如此压抑于心,却和修道一途违背甚远。”清言闻听此言,脸上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不过身躯也渐渐停止了颤抖,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下,缓缓说道,“掌门所言极是。” 清虚真人豁然站起身来,眼光透过大殿门口,望向远方,眉头微皱,似是在想些什么。许久,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罢啦,也算你有心,就按你说的办吧。”他说完此话,目光望向萧原,温和说道,“孩子,那想清楚没有,是否要留在我玄元门?” 萧原一怔,心下思绪翻滚,他自幼孤单一人,骨子里早就形成一种不喜被束缚的感觉,而且也养成了一种冷漠淡然的性格。但是最近发生的一切,却在潜移默化间,对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是按照自己拘泥的所谓的自己的路走下去,还是换条路,眺望一下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世界,其实从在【冰火谷】苏醒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微微抬头,发现殿上众人目光都在望向自己,心中虽仍然还是挣扎难以下决定,不过神色却是较为平淡,并看不出有什么大喜或者为难的表情。清虚真人面上仍是一副温和的神色,缓缓说道,“怎么,你可有决定?” 萧原微一仰头,环目四顾片刻后,目光豁然望向清虚真人,目光如剑,在当今玄门领袖的直视下竟是丝毫没有畏惧胆怯之色。他嘴角微动,淡淡说道,“掌门真人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殿中诸人都是一怔,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萧原,玄元门身为天下正道之首,历来都是想入门墙者都撞破了脑袋,没想到这在普通人看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在这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来说,竟是丝毫波澜不惊。 清虚真人目光灼灼地望向萧原,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怒色,不过还是微笑道,“奥,是什么?”萧原略一沉吟,淡淡说道,“普通凡间百姓都盛传神仙好,可长生不死。我虽没见过神仙,但是在通玄山所待短短一日所闻,见玄元门弟子神通,想来也就是人间的神仙了吧。”殿上众人都是默默无语,眼光流转,脸上闪烁着不同的神色,但并没有出口打断萧原的意思。 萧原接着说道,“可是我想问的是,除却单纯的长生外,那世人为什么还要修道呢,修道所为又何在?”他话语一落,殿上众人脸上都闪过震惊和惊讶的神色,目光在不经意间都望向坐在右首的梅长苏。 清虚真人哈哈一笑,双目之中眼光变得锐利无比,嘴中却是依旧淡然说道,“难道单纯的长生对你还没有巨大的诱惑吗?”萧原目不转睛,依旧直视着清虚真人的目光,此刻在清虚真人锐利目光下虽然觉得压力顿生,生出一股折服仰望之感,但是他脸上却依旧是淡然的表情,缓缓说道,“萧原虽然年纪幼小,但是自从经历种种,却觉得假若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的话,死未必不是件解脱的事情。” 他脸上虽是淡然温和的神色,但语气中一时尽是凄苦沧桑之意。清虚真人朗声笑道,“好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的话,死未必不是件解脱的事情’”。他眼眸之中突显一股淡淡的雾气,远远看去竟有股朦胧虚无的感觉,许久才缓缓望向梅长苏,淡淡说道,“这样的话,梅师弟有多少年没听过了?” 端坐在右首的梅长苏一直沉默不语,望向萧原的目光中似乎有种赞赏神色,这时听闻清虚所言,才将目光移向清虚,微笑道,“怕有百年了吧。”他眉角微微上扬,似是想到什么神往的过往岁月,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望向萧原,淡淡道,“数百年前,我也曾听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如今岁月流逝,百年倏忽而过。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人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有些东西我还是清楚的。” 他目光深远,从萧原身上缓缓移到殿外苍穹之上,目光闪烁,衬着他脸上温和淡然的神色,更加显得丰神俊朗。许久他才将目光收回,望向萧原,意味深长地说道,“修道为何,这个答案你要自己去找,但是何为修道,我却可以稍作解释。在我看来,修道便是修心,修一颗跳脱出世俗但是不忘凡人的心。”他目光如炬,紧紧注视着萧原,似是不想放过萧原脸上此刻的任何变化的表情。 萧原一怔,脑海之中突然显现出那日在十万山脉地界蒲公所立的那块石碑来,那石碑之上的【侠冢】两字,此刻如刀剑般插在他的心底,竟是那样的醒目和刻骨。他眉头微皱,紧绷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轻轻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萧原无礼啦。” 清虚真人微微一笑,温和道,“无妨。最近我玄元门出现很多事情,怕是一时之间还不能对你进行考量,你最近先跟随枯木修习,至于你日后究竟会在哪位真人门下修习,还是等会试之后再说吧。”清虚真人目光转向枯木,淡然说道,“枯木,萧原的修习就交给你啦,虽然此时离会试之期也仅有三个月,但是我还是希望到时萧原能有参加会试的资格。”他右手微抬,一道青色光芒从他袖中飞向枯木。 枯木望向手中物事,不禁面色一变,惊讶道,“掌门,这?”清虚真人摆了摆手,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我日前也曾探查过萧原体内的灵力,他灵力所属虽颇多奇怪之处,但是却散发着一股清正平和之气,应是我玄元门心法。而且他此刻修为怕在【上清帝君】后期,所以这【玲珑阁】也并非不能进入。你拿我手令给【玲珑阁】执事看就是啦。” 清虚真人虽是语气平和淡然说来,但殿上诸人却都是面色微变,目光再次豁然望向萧原,片刻之后都望向清虚真人,眼光中尽是疑惑询问的神色。清虚真人摇了摇头,望向枯木和萧原,淡淡说道,“好啦,没什么事,你们便先退下吧。”枯木和萧原向诸人行过礼后,缓缓向殿外退去。 等两人身影从殿外消失,殿上诸人却是再也忍耐不住,除却梅长苏和清言外,其余诸人纷纷向清虚真人问道,“掌门既然知道他身上有我玄元门灵力,为什么不探查个究竟?”清虚真人却丝毫不理会殿上众人的目光,淡淡说道,“不要说那少年对我玄元门有恩惠,就是普通之人,只要不是心存邪念,习得我玄元门心法,又有何不可?各位师弟若有一再执着,倒有违了我道家心法的清和淡然之心?” 众人都是一怔,虽然面上仍有激动不解神色,但是终于都安静下来,端坐在椅中,沉默不语。清虚真人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目光淡淡地在梅长苏和清言身上流转了好一会,才向远方眺望而去,眉宇之间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些许疲惫神色。 出了【清和殿】的枯木和萧原两人,缓缓向群殿的后方走去,两人都是微微低头,默默行走,似是在各想心事。如此大概一刻钟后,两人绕过无数颇为巍峨的殿宇,在靠近后山之处停了下来,枯木这才面色恢复如初,嘴角边带着一股笑意,温和说道,“如此,我以后就叫你萧师弟了?”萧原一怔,望向枯木,学着枯木的语气,微微笑道,“那以后就请枯木师兄多多指教。” 枯木淡然一笑,不再言语,手指指向前方,肃然说道,“那座塔就是【玲珑阁】了,萧原目光随之望去,脸上不禁升起一道惊讶的神色。 [,,!] ------------ 第六十八章 玲珑阁 耸立在萧原面前的乃是一座高约数百丈的巨塔,塔分六层,每一层都是檐角高挑,南北两个方向各开有一扇窗户。此刻这座塔在阳光的照耀下,原本呈暗灰色的塔身显得有点刺眼,笼罩在塔身的浓雾似乎也稀薄了少许。 枯木摊开右手手掌,一块闪烁着青色光芒的玉牌此刻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之中,枯木若有所思地望了那巨塔一眼,便大步向前走去。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塔前,却见一扇两人之高的木门立在塔身底层。枯木轻轻扣了一下门扉,不多时,一道人影随着那扇门的打开,出现在两人眼前。 那人一袭玄元门的墨绿色道袍,一头黑发之间掺杂着少许白发,温和俊秀的脸色因着那两道剑眉,显得多了几分桀骜之气。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枯木和萧原两人,双手后背,眉头微皱,似是在仔细打量此人。 枯木一见此人,温和的面色之上升起一股敬佩之色,恭谨行礼道,“枯木见过清无道长。”萧原虽不知眼前此人是谁,但是闻听枯木所言,既然是清字道号,想来也是玄元门的长辈真人。虽然不知道堂堂的长辈真人为何会在此处看守这样一座清冷的巨塔,但是却也学着枯木的样子,对那人行了一礼。 那人这才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望向远方的殿群,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带个修为在【上清帝君】的人来【玲珑阁】干什么?”语气之中已是多了几分傲然和不耐烦。枯木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缓缓将右手手掌摊开,向前伸去。 清无目光在枯木手掌一扫而过,继而转过身去,大步向向前方的玲珑阁走去,枯木见状,眼神示意萧原一同跟上前去。萧原微微点了点头,紧紧跟随在枯木身后,却听前方的清无低声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清虚是怎么想的,这玄元门的规矩怕是都让他给破了?”他目光直视远方苍穹,嘴角边生出一股笑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过多时,三人便来到【玲珑阁】之下,此刻仰望而去,更是越发觉得【玲珑阁】巍峨入云,不过其上却有层层浓雾,想来这也是为何在广场之处很难发现此塔的原因。清无突然转过身来,在枯木身上扫了一眼,说道,“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你此刻的修为竟然已到【太清】境界,如此修为进度,在玄元门同辈弟子中,怕是也只有林海和你啦。” 枯木淡然一笑,恭谨说道,“师叔过奖了。”清无冷哼道,“什么过奖不过奖,我又不是清虚那老家伙,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萧原一怔,想不到在玄元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真人,说话如此直率,他望向枯木,却见枯木只是微微一笑,脸上掠过一道苦笑神色,似是早已见惯这种情况,于是沉默不语。 清无似是也有所察觉,干咳了一声,望向萧原,缓缓说道,“【玲珑阁】乃是我玄元门重地,此处藏有我道家典籍和很多无上道法,本是修为在玉清的玄元门弟子才能进入此阁阅览典籍。既然你有清虚的手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目光突然变得锋利起来,肃然说道,“但是有一点,我却要告诉你,这【玲珑阁】本就是奇妙无比,没有达到一定的修为不要妄想尽快往上踏去,否则后果难料……” 他话语戛然而止,豁然转过身去,大步踏入了【玲珑阁】第一层。枯木望着清无渐渐消失得背影,摇了摇头,才望向萧原,温和说道,“我玄元门历来修为最注重个人领悟,所以掌门才让我带你来此地。第一层所藏典籍是我玄元门入门心法和无数道家典籍,你这几日便在此阅览,如果有什么事找我,就去后山竹林小舍或是祖师祠堂,大部分时间我都会在那两处地方的。” 枯木说完这些,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温和一笑,便转身而走。萧原直望着枯木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才缓缓转过身来,望向眼前的【玲珑阁】,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塔内走去。 随着进入【玲珑阁】之内,萧原眼前一暗,许久才渐渐适应了塔内的光线。他缓缓向四周望去,只见这玲珑阁的第一层乃是一处方圆数十丈的所在,除了地面上零散地堆放着几个蒲团外,便是堆满书籍的排排巨大的书架。南向的墙壁之上有一扇紧合的门,上面绘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其上的黑白之色是这空间里唯一的色彩。 萧原四处寻找清无的身影,却见在一处角落里,清无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身前摆放着一个私交铜兽香炉,有淡淡烟气缓缓飘出。萧原淡淡闻来,竟觉得空气中多了一股清新醒目之气。他望向清无,见他并没有提醒自己的打算,便缓缓在巨大的书架间来回走动。 如此小半个时辰左右,萧原在一排书架处停住脚步,从中抽出一本书籍,坐了下来,缓缓翻阅了起来。端坐在角落的清无这时眼睛豁然张开,目光扫向萧原所在的那排书架,嘴角边升起一股笑意,不多时又闭上了双眼。淡淡的阳光透过门窗打在书架之上,却见书架之上赫然写着两个字,【道心】。 如此数日,除却吃饭和休息,萧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玲珑阁】第一层内度过。这玲珑阁所在靠近后山,因此显得比较清静,而且塔身之内似乎弥漫着充沛的灵气,因此萧原这几日间竟是越发觉得体内灵力涌动,心境也越发的平和。至于清无,除却偶尔会翻阅典籍,每日大部分的时光似乎都用在了静坐冥思间,因此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对自己说过话外,这数日间萧原竟是没见过他开过口。 不过此日萧原一大早来到【玲珑阁】却不见清无的身影,他素来习惯一人,再说就是清无在的话,这塔内除了萧原翻动书页的声音,也别无他声,因此他并不放在心上,径直进入【玲珑阁】翻阅起日前还没看完的书籍来。如此沉浸于书海之中,不知时光流逝,待萧原抬起头时,透过塔身之上的门窗却见日过中天,想来已过午时。 他微微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向周身望去,不仅大吃一惊,只见自己身旁堆放的基本典籍此刻不知为何,悬浮飘荡在周身半空之中。而再细细看来,自己周身似乎也散发着道道细微到不可见的青绿色光芒。萧原心念一动,右手微抬虚张,前方书架之上一本典籍,转瞬间飞到他手中。 他心中一惊,虽然之前自己也可如此御物,但是从来没有像此刻般得心应手过,他目光在右手间缓缓扫过,微微摇了摇头,俯首继续翻阅起典籍来。这数日之间,他所翻阅的古籍,乃尽是讲述‘道为何物’的大家所言,虽然读来颇有许多难解之处,但隐隐间似乎对梅长苏数日之前殿上所言,有了进一步的领会。 “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刻他读到老子《道德经》这一章,顿觉过往所思不解种种,豁然开朗。他抬头远望,望着窗外的无尽苍穹,突然想道,“或许这世间,无论什么人都没有特殊的恩赐,而唯一的恩赐就是是否会善加利用自己的一生。” 他轻轻将这本书籍放下,右手一抬虚张,指向书架上的另外一本古籍,那古籍缓缓漂浮在半空中,却再不往前移动。萧原隐隐间觉得有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心下诧异,周围空气中的灵力疾速地涌动起来,他脚下趔趄向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他怀内闪出一道三色光芒,闪电般向书架的另外一侧射去。 [,,!] ------------ 第六十九章 洛诗吟 一道耀眼的光芒在阴暗的空间内豁然亮了起来,萧原只听对面不远处有人轻叱了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道瞬间挤压了过来。萧原脚下错步,稍稍闪向一侧,那股巨大的力道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轰然击到萧原身后的塔身墙壁之上,消散于无形。 对面有人低声‘呀’了一声,萧原只觉眼前一闪,待回头看时却见面前已经站了一人。那是个面容极为柔媚的女子,一头长发半披半束,如星辰般的双眸之上两道婉约的细眉,远远看去有股清灵之气。她身着一身鹅黄色短衫,腰间束一青色腰带,身在她对面的萧原隐隐觉得有股逼人英气迎面扑来。 此刻她面带讶异的表情望着萧原,嘴角拉扯出一道完美的弧度,那笑容中竟似多带了几分惊喜。萧原微微错愕,右手微抬,漂浮在半空中的三色长棍瞬间又回到他右手之中。面前的女子饶有兴趣地望着萧原右手中的长棍,眼眸中尽是惊奇之意。 面對著眼前余笑嫣然的女子,蕭原心底莫名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也就是在此時,那女子突然周身散髮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手中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多了一塊長約一丈的白綾。那白綾從女子手中飛射而出,向蕭原手上的長棍卷去。 蕭原面對著這氣勢如虹,隱隱有破空之聲的白綾,微微皺眉,心有所思,抬腳向右輕輕邁了一步,姿勢輕鬆舒緩無比,堪堪避過那白綾的一擊。‘咦’,那女子低低地訝異了一聲,收回一擊落空的白綾,面帶驚訝地望向蕭原。 蕭原此刻心底也是驚訝無比,雖然剛才那一步在外人看來,是平常不過,但是蕭原自己知道,剛才那一步竟是絲毫沒有動用體內的靈力,竟是意到腳動,絲毫不受白綾擊來時所帶起的靈力的牽絆,一氣呵成,舒心無比。 蕭原雖心下有萬分疑惑,但是面對著眼前這柔媚女子,蕭原心知不能有絲毫懈怠,緩緩望向對面女子,淡淡说道,“我與姑娘雖無瓜葛,姑娘爲什麽一見面就出手。”那女子臉上浮現甜美的笑容,用滿是疑惑的口氣说道,“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聲音婉轉悅耳,如黃鸝低鳴,如山間泉水泠泠。 她声音虽是婉转悦耳,但是话语之中却尽是跋扈狂傲姿态,萧原眉头微皱,冷哼了一声,也不回答,径自绕过那女子,向玲珑阁外走去。那女子一怔,似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眼睛紧紧盯着向玲珑阁外走去的萧原,娇嗔道,“站住。” 萧原似是没听到她说话般,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去。那女子顿时面露怒意,周身渐渐泛起青色光芒,手中白绫以迅疾无比的速度向萧原背后袭去。萧原似是有所察觉,身影微动,那种意到形动的感觉再次出现,身形稍稍向右动了一下,堪堪避过这一击。 萧原慢慢转回头来,依旧是一副冷冷地表情,淡然地凝望着对面的女子。那女子在萧原的目光之下,脸上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许久才怒道,“你到底是谁,竟然敢这样对我?”萧原一怔,似是没明白那女子的意思,不过片刻之后,他微微摇了摇头,冷冷道,“我不过是‘玄元门’刚入门的弟子,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 那女子嘴角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半天却也只从嘴角边挤出一个‘我’字。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玄元门,因为父母地位的缘故,门下同辈弟子都对她避让三尺,不要说如此视自己为无物,就是在自己眼前站上片刻,也是唯唯诺诺,不想今日遇上一个如此冷淡的人,竟是让自己下不来台。 但是面前那人确实没有得罪自己的地方,若非要找出个借口来,那女子确实也找不出来。她如此想道,眼角却瞥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那数卷古籍,顿时眉头一皱,指着地上的那数卷古籍,说道,“因为你没有将看完的书,放回书架。” 萧原一怔,实在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气度和姿色都超凡脱俗的女子,竟然想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来,顿时哑然。他微微摇了摇头,转回身来,慢慢走向前去,将那数卷古籍一一捡起放回到书架之中。那女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脚下一动,接着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抬脚。” 她低头看时,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将一本古籍踩到了脚下,顿时一惊,向后退去。萧原将最后一本古籍捡起来,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将古籍放回书架后,转身大步向玲珑阁外走去。 她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委屈感从心底涌了上来,脚下微动,却是在眨眼间追上了萧原,将萧原拦了下来,面带怒色说道,“既然你是‘玄元门’新入门弟子,不妨让我来指教你两招。” 萧原此时也是一怒,他安静的百~万\小!说的大好时光,被眼前这跋扈嚣张的女子打乱了不说,这女子却是一再找自己的麻烦,如若今天不还以颜色,怕是日后这女子见了自己,会变本加厉。他如此想到,心下却是一惊,这道家典籍最重心虚平和淡然,而且自己性子本也是冷淡平和的,怎么在通玄山之上待了短短的数日,自己性子竟是变得如此心绪不稳? 或许【尸魂幡】和【冰魄珠】果真对自己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只是不知道那日在【冰火谷】中的【炼妖壶】究竟是何法宝,竟能引得天地变色,让‘玄元门’所有真人出手,才能收服。看来,这‘玄元门’之中,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 站在萧原对面的女子,此时见萧原一脸沉默深思的表情,心下认为萧原对自己摆出一副高傲不屑的表情,顿时怒从心生,轻叱了一声,手中白绫在身前半空之中盘旋了起来,如此片刻之后,轰然向萧原击去。 萧原面对着急速而来的白绫,心中所有的暴戾之气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中长棍散发出的三色光芒中,白色和紫色渐渐变得暗淡,而与其相反,青色光芒却是越来越盛,将【玲珑阁】照射得光芒四射。对面那女子低低‘咦’了一声,萧原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长棍的异象。 萧原心中也是一震诧异,不过就在他心绪翻涌的刹那,他手中长棍三色光芒霍然又同时亮起,不过光芒也较单纯的青色光芒的亮度黯淡了很多。萧原虽是心中疑惑万千,但是面对着急速旋转而来的白绫,耳中充斥着白绫破空所带起的呼啸声,自是不敢怠慢,慢慢催动全身灵力,凝聚待发。 就在那白绫离萧原三尺之外的时候,萧原用力将手中长棍前摧,长棍猛然击向白绫。片刻之间,两件法宝交织纠缠在一起,顿时生出一股巨力,向两边挤压而去,两人都是立足不定,各自向后退了几步。那白绫本就细长无比,再加上另外一段握在那女子手中,萧原手中长棍虽是无上法宝,但由于他此刻灵力不足,且未掌握使用此法宝的诀窍,因此一段时间之后,长棍身上的三色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呈现出无法抵抗的态势。 那女子见此情景,心中大喜,加紧催运灵力,那白色长绫攻势越发灵力起来,猛然将长棍卷住,向后带去,直击向【玲珑阁】塔身之上的黑白分明的太极图案。 那道白绫携带着散发着三色光芒的长棍,轰然击在了【玲珑阁】塔身之上,原本光线暗淡的空间内,豁然光芒四射。数道七色光芒从塔身之上亮了起来,将玲珑阁塔内映得光彩琉璃,萧原和面前的女子对视一眼,都是一怔,齐齐的向塔身之上望去。只见那白绫和长棍击中的地方,恰好是绘着巨大的太极图案之处,此时那太极图案微微向两侧分开,露出少许缝隙。而那数道琉璃的七色光芒正是从那狭小的缝隙中散发出来的,两人都是一怔,呆呆地愣在原地。 通玄峰,玄元殿。清虚真人手捧一卷古籍,面若秋水地正细细研读,突然他眉角一挑,望向【玲珑阁】的方向,他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许久才招过今日执事来,询问道,“你可知,今日有谁去过【玲珑阁】?”那门下弟子一怔,心中确实没有想到掌门真人会询问此等小事,虽然【玲珑阁】是本门重要典籍藏储所在,但是一旦发放下通入【玲珑阁】的玉玦后,掌门真人也就不会过问此事。况且后山执掌【玲珑阁】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师叔一向和掌门不和,这也是玄元门弟子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不知此时掌门真人询问此事是何用意。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他心下虽然这样想道,表面上却是不敢怠慢,面色一恭,拿出怀中的执事簿,翻阅了一会,说道,“这几日大家都在为会试做准备,倒是很少有人去过【玲珑阁】。据弟子记载,今日去【玲珑阁】的只有【净水峰】的洛诗音师妹和最近才入我【玄元门】的萧原师弟。” 清虚真人清癯的面庞上,闪过一道若有若无的凝重神色,许久才缓缓沉吟道,“难道真的是他吗?”身旁所立弟子一怔,不知清虚真人言语中的他到底是指谁,不过清虚真人在门中一向威望颇高,因此也便不好多问什么,只好站在旁边,望向清虚真人。 不知怎么,他此刻有种这天下所有人都仰慕的得道真人,弥漫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中,像是凄冷,像是孤寂,又像是怀念。一时之间,他仿佛觉得这个清冷的老人,似乎连面目都看不清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虚真人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低低地咳了一声,又恢复淡然的神色,望了望身边的弟子,淡淡地说道,“你帮我告诉清无师弟,就说,这几日之内,不管【玲珑阁】中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去管它。” 清虚真人话语说完,见面前的执事弟子一脸为难的神色,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才恍然道,“奥,我倒忘了你们这些后辈弟子一向是有些忌惮于他的。这样好了,你去酒窖中拿几坛‘凡尘’,他见了这酒,也大概能知道我的意思了。”执事弟子面上这才缓和如初,清虚真人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这就去吧。”执事弟子恭谨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清虚真人这才慢慢走回大殿正中的座位,颓然坐了下来,一脸的颓败之意,口中喃喃说道,“师弟,你当真还活着吗?”他缓缓望向远方,视线所及之处,碧天白云,此外便是茫茫天涯,不见尽头。 [,,!] ------------ 第七十章 决心 中土,通玄山,玲珑阁之外。清无道长,一脸疑惑神色地看着眼前提着几坛酒的执事弟子,目光炯炯,却是一言不发。那弟子似是颇为忌惮眼前的人,面上虽仍是一副恭谨的笑容,手中提着的酒坛却出现了轻微的晃动。清无突然踏前一步,将右手向前伸去,那执事弟子一惊,顿时连忙后退了几步。 清无一怔,苦笑地摇了摇头,将闪电般从那执事弟子手中拿回的酒坛提在手中,低声叹道,“就凭你这心性,在修道一途上若想还有大的修为,怕也是难上加难了。”那执事弟子知他所言所为何事,但也因为素知这清无师叔一向就是口直心快,虽然心下有少许不忿,但是依旧恭谨站在原地,并不做声。 清无摇了摇头,望了望手中的几坛酒,说道,“好了,我知道清虚的意思了。你回去吧。”那执事弟子,闻听此言,心中大喜,匆忙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清无盯着那执事弟子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喃喃道,“清虚,你门下弟子,为什么现在个个都成了这般谨慎?”他眼中满是疑虑,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身后的【玲珑阁】。 这一日之内,玲珑阁发生的异变,他又怎会不知。只是,从三十年前开始,似乎就没有人能让玲珑阁发生这样的异变了,从内心说,他其实更想看到有人真的能领悟到【玲珑阁】的最大的秘密,因为他守护这塔的时间,太长了,长的都忘记了这座塔原本不只是这般普通的。 他摇了摇头,衣袖轻摆,纵身向上飞去,看他飞的方向赫然是玲珑阁塔尖之上。片刻之后,那笼罩在【玲珑阁】塔身周围的雾气,渐渐地将他的身影淹没,刹那间,一切又回复如初。许久才缓缓听到,云层之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那叹息声隐隐听来,竟是无奈多过感伤。 【玲珑阁】之内。那几道耀眼的七色光芒随着【玲珑阁】渐渐停息的震动,缓缓消散而去。不多时,这塔身之内的光线变得越发暗淡,到了最后,两人竟是只能看到前方那道狭小的缝隙内传来的丝丝光芒。萧原不知觉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在暗淡的光线下,她脸上锋利的线条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这样想着,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女子也是在用同样的眼光打量自己。不过那眼光之中,似乎多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意。 两人如此立在原地沉默许久,还是那女子先开口说道,“我叫洛诗音,是【净水】峰的。”萧原一怔,想不到这女子的态度在片刻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当下竟是愣在当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洛诗音又好气又好笑,当下收起自己手中的白绫,脸上努力挤了几分温和的笑容,说道,“刚才是我不对,只是会试在前,我迫切想找人比试。但是这【通玄山】上和我修为相当的,却都不愿和我比试,因此我见到你刚才的那招【御物】,便起了和你比试的心思。还请你不要见怪。” 萧原只是默默地听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狭小的缝隙,面目上却不见丝毫表情,眼眸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正当洛诗音要懊恼的时候,萧原突然淡淡说道,“我叫萧原。”他说完这话,再不多语,右手虚张,却不见长棍飞回来,而且隐隐之间却觉得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拉向前方,而且这股力道竟是越来越大。萧原心下一惊,慌忙撤了手势,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那前方的拿到狭小的缝隙。 与萧原的疑惑犹疑的表情不同,此时的洛诗音却是一副兴奋表情,不过看她向前要迈出的脚步不时收回的举动,显然这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女子,也是对前方的未知的东西,有一丝忌惮和不安的。萧原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女子的表情,似乎这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内,藏着一个着实让她为之兴奋的秘密,但是究竟是什么,显然她也不知。 萧原沉思间,突然想到几日前,清无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要妄自进入第二层,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这样想着,心下早已打了马上退出这【玲珑阁】的心思,况且他天性冷淡,对于什么秘密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是那根长棍,跟随自己毕竟是有很多时日,而且自己这一路所来种种大半都是由那长棍所护。他心下如此想到,就是犹疑踟蹰之意更浓了几分。 就在这时,洛诗音突然向前踏出了一步,这一步虽然还是有万分的不安小心之意,但是却是轻轻地踏了下去,没有再收回。如此这般,不到片刻,这女子竟是已走到那石门之前,每一步竟全都是坚定无悔之意。萧原一怔,没想到眼前的这柔弱女子,竟是有着如此的坚定之心。他嘴角一撇,竟是第一次在这女子面前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洛诗音突然转回头来,脸上尽是狡黠的笑容,许久才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自己的笑声说道,“那个,我貌似看到这扇石门之后,你的那根长棍此刻正散发着光芒,像是在呼唤你。”萧原听到这话语,身影出现轻微的晃动,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下身后暗淡的空间,心下奇怪为何出现如此这般情景,那清无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般。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将头转回,望向前方,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如此片刻,他才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终究是向前方将脚步迈了出去。 萧原所立位置距那石门,不过十步的距离,因此片刻之后,萧原便到了那石门之前,和洛诗音擦身而过的时候,他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低声说道,“你想让我陪你进去,这用意也不用这么明显吧。”洛诗音尴尬一笑,却也不说什么,立在萧原身后,望向前方那扇石门。 原本绘在塔身之上的黑白分明的太极图案,此刻已经分成两半,一半向内陷去,两侧的墙壁稍稍错开,露出一丝狭小的缝隙,有淡淡的光芒从缝隙之内透出来,洒在两人身侧周围。萧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洛诗音,便不再多语,转回头去,大步踏上前去,双手按在了那坚硬的石壁之上。 他自幼便是如此,一旦认定的事,便总想着没有回头的路。如此这般许多年都过来了,虽然造就了他心性凉薄的个性和稍稍的偏执,但是却有少了很多的猜忌和犹疑之心。 这【玲珑阁】塔身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萧原双手刚一触摸到那石壁,便觉得一种清凉夹带着少许温热的感觉,瞬间从他手心传遍了他的全身,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他微微一怔,却也不再多想,双手用力,随着一声沙哑的声音,那扇石门豁然被推了开来。 [,,!] ------------ 第七十二章 清宁 (上) 千秋万故事,不过一场空。纵是相逢应不识,多少前尘事,都化烟雨中。 一道亮光从萧原身前三尺之处,凭空而生,霍然向萧原袭来。萧原大吃一惊之下,身体猛然转向一侧,堪堪避过这一击。他定睛去看时,却见那道亮光,赫然是从那人右手食指中激射而出。萧原大怒之下,待要质问眼前那人时,却见那人将右手食指含入嘴中,咧嘴一笑道,“没打中,没打中。”此刻神情,看上去倒像是个痴傻的孩童般。 萧原错愕之下,心中的那丝怒气此刻却是丁点都发作不出来。萧原几步走到那人身前,缓缓蹲了下来,把那人的满头银丝缓缓握到手中,一缕一缕地分散开来,仔细打理后又重新给编了起来,竟是极为认真地给那人打理起了头发。那人此刻却也是“乖巧”得很,只见他盘腿而坐,除了偶尔转过头来对萧原咧嘴一笑,小半个时辰内竟是将身躯挺得笔直,静静地望着眼前偌大的虚空。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萧原终于将这满头银丝梳理完毕,从自己衣袖上扯了一小块,权当作发带,把那宛如瀑布的一泻银发给束了起来。 那人霍然站起身来,猛然转过身来,望向萧原。那光彩流转的双眸之内,此刻竟是掺杂了数种神情,或是疑惑或是释然或是怅然,片刻之间竟像是思绪万千,刹那间流转了数百年光阴。 那人此刻被萧原这么打理了一下头发,越发显得清俊神修,虽然脸上泛着苍白之色,一身淡白色长袍披在他身上,稍显清瘦。但是,他目光如电,广袖连袂,却更让人觉得出奇地脱俗。他双掌合十,那束土黄色的光柱却又是蓦然出现,紧随着这巨大的土黄色光柱,那万道剑光也是突兀地横亘在萧原和那人之间。那人这时却是看也不看那万道剑光,手指向前指去,那束巨大的土黄色光柱,蓦然之间分成数万道,向萧原袭去。那万道剑光霍然由平指变为纵立,顷刻之间形成一道光幕,拦截住了那万束土黄色光芒。但那人嘴角上扬,唇边挤出一丝带有嘲弄的笑意,那夺目双眸中,竟是也激射出两道光芒,向萧原袭去。 萧原大惊之下,只觉得一股要撕裂开空气的强韧力道带着一股酷热无比的灼烧感,极速向自己击来。他大惊之下,本能地将手伸向怀中,再伸出手来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萧原顿时手足无措,眼看那两束光芒将要击中自己,虚空之中却是片刻间多了几样东西,竟是一时阻挡住了那两束光芒的前进态势。萧原心下一定,定睛看时,却见自己浑身被一个巨大的水泡包围着,正是那日在“云客来”客栈时那老道惊讶称作的“龙涅”结界,在那结界之外,却是这几日不时就出现的三色光芒,在那光芒之外,一只巨大的水麒麟却是用牙齿咬住了那两束光芒。 那人见此情景也是讶异非常,自言自语道,“清宁,是你吗?”说完这句,竟是再也不多说一句话。他随手一挥,那两道光芒随着他身前的万束土黄色光芒,一起消失殆尽。然后茫然呆坐在地。许久,他从怀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小粒红色药丸放入嘴中。自言自语道,“如此也能支撑一个时辰啦。”他盘腿而做,又淡淡说道,“你来,我讲一个故人的故事给你听。” 萧原见他倏忽间情绪变化竟是如此之大,只道他必是因常年,心事难平,淤积于心。因此并未将那人之前那突兀的动作记挂于心。 他虽然幼时遭遇种种难平之事,而且心性凉薄,但是他这几年之内,遇人多是心性坚韧,温和煦人,且心地善良之人,因此此刻见那人颓然而坐,似有无数话语说来,他倒也想听听那个口中和自己神态如此相似的人,还有眼前这风姿端华,拥有无上法力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于是,他坦然走向那人,落落而坐。 那人见他坦然而来,落落而坐,眼神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一分赞赏之意。他也不多语,只是紧了紧衣带,把那束银发转到身前,仔细看了一遍,目光落到那青色“发带”上时,却是粲然一笑,竟是满脸会心的笑意。 那人再不顾其他,缓缓说道,“那年我初见他时,也是你这般大的年纪。那一年,我随师尊来参加这“玄元门”三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我年少习性,加上性子好动,因此也不管师傅的叮嘱,到处在“试剑大会”前找人比试。我自幼修习土性术法,加上修行之地乃是大漠深处,因此凭借着坚韧的性子和中土少见的术法倒也是百战百胜,在“试剑大会”前已是小有名声。那一日,我百无聊赖之间,竟走到通玄山后山。” 那人脸上满是回忆神色,嘴角边的一丝笑意竟是久久没有消散。他淡淡望了萧原一眼,继续说道,“那后山竟是出奇地景色秀丽,清静安心。像我那样好动的性子,竟也不自觉地倚着一株古树,缓缓睡去。待我醒来时,却已是落日西沉,四下里尽日落日余晖,然后就在那金色余晖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那时他却是正在打扫庭院,我倚在那株古树上,看着他就那样一步步打扫过来。我以前哪怕是以后几百年的时间内,也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像他那般,打扫庭院也是如此地认真,认真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种神态。” “当时我并不知道那神态是什么,后来与他相处日久,才知道那是种天下虽大,却无人懂我的落寞感。” “我见他即使在打扫庭院,那一举一动间竟也满是剑意,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我大喝一声,纵身而去,一拳击向他。他也是一时错愕,本能之下,举起手中之帚刺向我。那帚来势本是极为缓慢,我却闪躲不过去,竟是一头撞了上去。” “我也是“胜就胜了,败就败了”的脾性,于是也不管那挂在身上的帚和灰尘,翻身起来,大声说道,“我叫风岫,纵横九霄的风,云出其岫的岫,你叫什么?” 萧原听他说到此刻,却是大吃一惊,原来是他。玲珑阁中书籍虽多为道家典籍,但却也有一些杂书,其中一本叫做《修真者琐记》的书,就专门记载了几百年来修道者中修为至为高绝的人。那书中记载道,大约三百年前,西域大漠中却也是出了一个修为至为高绝的人物,那人就叫做风岫。那风岫成名于那一年的试剑大会,在当时修道奇才辈出的那届试剑大会上,也仅仅是惜败于玄元门当时明不见经传日后却是玄门正道中的一个传说的顾守真。难道这风岫口中所说的“清宁”就是顾守真? 萧原正这样想道,却听那人继续说道,“他见我如此,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帚继续打扫起来。我见他清冷淡然如此,更加激起我的好奇心。我也不管他是否乐意,那几日我就终日跟在他身边,偶尔出手试探,但都是一样的结果。都被他一一化解。那年的试剑大会,也不出所料,终是他一举夺魁。那届试剑大会后,在我百般央求之下,师尊也答应了我的请求,又在通玄山上多待了三个月有余。” 他说到这里,话语却是一顿,周身又霍然亮起那束巨大的土黄色光柱,萧原向他望去,只见他脸颊之上此刻竟是滚落下来几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脸上也是抽搐不断,显是在竭力忍受着极大的苦楚。 萧原顺着那束巨大的土黄色光柱向上望去时,却见在那偌大的虚空之中,半空之中竟是悬浮着一个硕大的壶,那只壶上半部分为一只银色小壶,下半部分乃是一只硕大的银色四足鼎。那只壶悬浮在半空之中,周身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不时有黑色气体从壶身的不同部位向外溢出来,瞬时间就将这只小壶银白色的壶身给遮掩了下去。赫然是那日萧原在【冰火谷】所见到的【炼妖壶】。 萧原实在想不通,明明那日这炼妖壶被清虚真人用三清玄阵给收了回去,此刻怎么又在此处。但是萧原,却清清楚楚地能感觉到,那炼妖壶上所散发出的煞气,竟是比前次见时又重了几分。只见那炼妖壶比前日见到时黑色气体更盛,那周身散发出的白色气体,竟是已经退到了那四足鼎的四足上,如若这般持续数月,怕是整个炼妖壶,都会被这黑色气体所覆盖。 萧原的思绪却被风岫的一声痛哼声打断,正待向前时,风岫却是摆了摆手,吃力说道,“这处煞气很盛,你不要再往前了。我无事,只是这煞气越来越盛,后面的故事,我长话短说。”他又定定望了萧原一眼,怅然道,“你们身上的某些东西真的很像啊……”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那一年,却也是魔道势盛,开始崛起的一年。那一日,我和他还有几个试剑大会中排名靠前的人,突然被叫到了玄元殿中……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 ------------ 第七十三章 清宁 (下) “那日我们来到大殿的时候,却见大殿殿堂正中的位置却是,站着当初几大势力很盛的玄门门派的掌教。我心下纳闷,试剑大会结束的时候,这些掌教不是就已经离开了吗?难不成有什么大事,值得惊动这些人一起出动?” “我正这样想着,却听玄元掌教朗声说道,“今日殿上诸位乃是此次“试剑大会”的佼佼者。若是放在太平盛世,诸位潜行修行的话,可能会修行日进,修为也必定会傲于当世。只是,如今魔道势盛,我辈修行者本就是为侠而修,遇此艰难,更应铁肩担当。此次我与众位掌门,召你们前来,乃是得到一个消息,魔教隐隐在西疆之地有所活动,因此特派你们前去探查究竟。只是,西疆之地历来就是魔道老巢,你们此去乃是势单力孤,且并无后援。因此此去只为探究,不为杀敌。若是你们此去能安然而回,我想你们定会心性更为坚韧,于修道一途,必是领悟更深。” 风岫话语到此已是大汗淋漓,他那一身淡白色长袍上,也已尽是湿透。他盘腿而坐,双掌合十,低声念道,“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萧原蓦然听来,顿觉灵台一清,心下竟是安定了许多,似是初春山野,嶙峋怪石被一场春雨洗刷,纵使过往有百般污垢,经此一雨,豁然一新。 萧原这样想着,却听到风岫已然念到,“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念到此处,却是霍然顿住,脸上神色竟是缓和了许多。一时之间,两人都寂然无语,偌大空间里只回荡着那句“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 许久,才听风岫淡淡说道,“这《清净咒》也是,那时清宁教我,没想到三百年后,我却用这《清净咒》来抵抗他给我设下的禁止。这世间万物诸端,竟是如此造化弄人。”他话语之中尽是萧瑟苦楚之意。 萧原虽不知当年发生了什么,但见风岫困于此处,而自己几日所见也知那顾守真并不在这通玄山上玄元宗内,只想道也不知这两人当年发生了什么。正这样想着,却听风岫继续说道,“那日我们辞别而去,一路虽经历种种,且凶险无比,但都与我今日与你所说并无太多关系,且并不是寥寥数语所能道来,因此也不必多提。” “大概三月之后,我们来到西疆之地。在一处破败的地宫之内,我们第一次见到了这【炼妖壶】。”他抬头望想无尽虚空的那硕大的壶,目光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 “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那炼妖壶,但是见那物什不断流露出黑色煞气,也明了这东西必是魔教之物,只是不知为何被丢落此地。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将这壶带回通玄山,交给各位掌门处置。我脾性本来就是喜好新奇事物的,因此那一路之上就属我与那炼妖壶接触最多。我虽然知道那炼妖壶乃是魔教宝物,煞气极重,但是我自恃修为很高,也就没太在意。却不成想……” 他重重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悔恨神情,却也继续说道,“没成想却发生了那样的事。那夜,我们一行人因连日赶路,也倍觉疲惫,于是找了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休息了起来。半夜时分,我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那声音一会如有人大哭,如泣如诉;一会却如鬼哭狼嚎,端地是扰人心智。紧随着那声音,那炼妖壶却是猛然从我怀中跃出,悬浮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片刻之后,那原本塞在壶嘴的壶塞竟是脱落出来,无穷无尽的黑气从壶嘴中,翻涌而出,顷刻之间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色气体凝结而成的巨大气柱,那黑色气柱却是猛然向我涌来。我那几日整日与炼妖壶接触,受那煞气侵蚀,本就心神有所不定。而那黑色气柱所蕴含的煞气,不知又强了多少倍。我只觉灵台一暗,那黑色气柱,竟是瞬间钻入了我的体内。” “我受那黑色气柱所侵,顿觉体内气息动荡不定,但是灵力似乎又强大了许多倍。体内似乎有无数怨气和杀气想发泄出来,恨不得杀尽世上所有人。我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那煞气却不断怂恿着我要去杀人。一时之间,我发狂暴走,凭着仅存的一丝灵台清醒,却也迟迟不能下手。我不想伤害他人,于是分身而去,也不知道如此过了多久,飞过多少地方,我始终隐隐觉得我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人。" “几日之后,当我稍觉那杀气有一丝微弱,落在一处山林之中时,背后却是追上来一人。那人披头散发,一脸疲惫困顿神色,脸上神情却是清冷如霜,握剑之手竟是不见丝毫颤抖,那人正是清宁。我见他握剑而来,以为他是为追杀我而来,于是也淡然一笑,心想如是能死在他手中,免得我留下骂名,倒也值得。他却并无动作,只是冷冷地望着我,许久才说道,“你心志坚韧,岂能被这一时煞气所侵。这“清净咒”乃是我从掌教那里习得,最能澄净灵台,涤华鬼怪之气。你不妨以此净身心,待得日后,我必定能寻得帮你解除这煞气之法。” “我愕然之下,却也听从了他的建议,修习了那清净咒,果然灵台却是顿然清明了不少。我见体内煞气有所缓解,便跟随清宁回去寻同行者。可是回去之后却见到另外一番场景,只见那山神庙早已倾塌在地,那同行数人零零散散卧倒在地,待我们一一查看之时,竟发现那数人竟是全部被人击毙,竟是无一人生还。” “那一夜发生之事,日后我们虽百般查探,却也毫无进展,最后只当是魔教教徒所为。而且,当日发生在我身上我身带煞气之事,因此变故,也只有我和他两人知晓。其后一两百年,清宁也是不忘当日所言,行遍天下,倒也真让他找出几味灵药,一直压抑住了我体内的煞气。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从三四十年前,清宁就越发变得踪迹不定,我竟是也不见他踪迹。” “可是,那一日,大概是二十年前,他却找人带了个口信给我,说要与我在通玄山玲珑阁中一见,说是有极为要紧的事要商谈。 “那日我进入这玲珑阁,却久久不见清宁踪迹。正待我欲离去之时,那玲珑阁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阵剧烈摇晃之后,一股黑色煞气却是猛然将我笼罩其中,我那几百年一直在为和炼妖壶的煞气抗争而想尽办法,因此对那煞气也是极为熟悉。那煞气刚一袭来,我虽有所吃惊,但心下早已断定那必是炼妖壶无疑。若是光有那煞气,凭我两百年来的修为,倒也不惧。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正待我要冲出那黑色煞气笼罩之时,一道亮光却是霍然凭空而生,接着化为千万道,将我困于原地。那光芒乃是万千仙剑所发,而那万千仙剑也不过是一丝剑意而化。那样的剑意,我再熟悉不过,天下之大,但是却再无第二人有那样的剑意。从那以后,我就被困在这里,却也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也只不过是想我耗尽这炼妖壶的煞气,好习得那壶壁之上的无上功法。只是,他若真想如此,当初又何必救治于我?这几十年来,我多想问他一句,到底为何,到底是不是他所为?” 他说完这话,看着眼前的萧原,一手抓住他的衣襟,大声吼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萧原只觉得那人心中不平此刻定是滔天,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样出言安慰。那人手上力道却是越来越重,正当萧原觉得要透不过气的时候,一袭绿色光芒却是倏忽而至,猛然击向那人,紧接着一道悦耳泠泠之声在耳边响起,“你不要冤枉我顾师伯,你难道不知道顾师伯,在三十年前就业已仙逝了吗?” [,,!] ------------ 第七十四章 破禁 风岫看也不看,伸手随意就将那碧绿色光芒抓入手中,微愕之后看了萧原一眼,轻轻将萧原放了下来,顺势将手中东西塞给了萧原。这才转头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偌大黑色虚空中,一个娥娜身姿的女子紧接着一束淡淡白色光芒,缓缓从无尽黑暗中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鹅黄色短衫,腰间束一青色丝带,远远望去分外跳脱与干练。虽是面上稍有倦色,但是眉宇间那股英挺之气却是丝毫不减。却正是入玲珑阁二层来,就失去踪迹的洛诗音。 萧原向她望去,只见她鹅黄色短衫上处处都是灰尘兼有几处撕裂痕迹,也不知道她经历过了什么。正这样想着,却见洛诗音也是向他望来,嘴角边带着一丝笑意,眼眸之中神色却是更加坚定执着。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风岫显是被刚才洛诗吟话语震动极大,只见他双手竟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眸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待洛诗音回答,他又喃喃自语道,“他当年倒也是曾告诉我,清宁这道号稍显清冷寡然,他性子本就冷淡恬静,不喜纷争,因此下山行走,也取了个俗家名字,却也正叫做顾守真。你说的顾师伯,难道就是清宁?” 他说完这句话,双目怒张,周身土黄色气息暴涌而出,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就见洛诗音被他抓到了身前,大声说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洛诗音虽对眼前这人竟拥有如此无上道法惊愕无比,但是见那人风神俊秀,此时虽是一脸狂怒之气,但是那双手中的力道却是并不甚大,于是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我虽不知你和顾师伯过往有何恩怨,但顾师伯本性恬静淡然并不为外物所扰,却是宗内的人都知晓的。我虽无缘得见顾伯伯风采,但他在试剑石上留下的无上剑意,就是我这修为低微的人看来,也是满是晃晃天道,无上大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了身外功法而陷害他人?况且,顾伯伯三十年前就业已仙逝,这是整个玄道中人都不愿承认和扼腕的事实,他又怎么会在二十年前诱你来此。” 她一口气淡淡说来,一双俏目盯着风岫,见他脸上苦楚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又多了几分,虽是心下有一丝不忍但却仍继续说道,“况且,你既然与顾伯伯相交数百年,顾伯伯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样想他,怕是顾伯伯即使在化外之境,也会寒心吧?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难道连你也不能免俗吗?” 风岫听到那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到古人心易变”,脸上神色却已是瞬间变化万种,只见他周身土黄色光芒翻滚不定,刹那之间,脸上竟又是皱纹密布,瞬间苍老了不知多少岁。正当两人惊愕不定时,风岫却是抡起手掌来,自己往自己脸上掴去。 “我与他相交百年,打心里敬他,也知道数百年来他也不过我一个好友,我又怎能怀疑于他?只是当年之事甚是蹊跷,那凌凌剑意和我身怀煞气能抗炼妖壶,本就只有我两人知晓,这又是怎么回事?我虽想了二十多年,却仍是想不清楚,我也只不过想当面问他一下.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竟不见我一面,就羽化而去?” 他话语到此,语气之中已满是悲恸之意,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小姑娘,你可知清宁被谁所害?”洛诗音见他因自己一言竟悲伤如此,心下对那人不自觉地却是多了几分好感,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这个我却不知。我只知道那年仙迹突显,顾伯伯和另外两外师伯前去一探究竟。也不知遭遇什么变故,到最后却只有清言师伯回来,顾伯伯和苏伯伯却下落不明,据清言师伯所说,顾伯伯乃是为了救他而身亡。苏伯伯却从此不见踪迹。” 风岫听洛诗音说完,却是神色一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眉头紧皱,双眸却是紧紧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他缓缓转过身来,望向萧原和洛诗音,语气沉重地说道,“我困在这里三十年,一直不想出去,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我以为这禁制乃是清宁所设,我想待在这里,终有一天他会来见我。如今,他既已羽化,作为朋友,若是不帮他查明真相,倒也不是我风岫的为人。”他说道最后,一股冲天灵力霍然冲向无尽虚空,他袖裾摆动,脸上颜色却又恢复了当初模样。 他喃喃自语道,“要解这禁制,首先要解这【炼妖壶】的束缚,然后再破这万千剑芒。这是这万千剑芒乃是一丝剑意而化,似是专门为了克制我身上的灵力而生。必须有一人进入这禁制,替我抵挡片刻,待我破了这炼妖壶,才能破这万千剑芒。”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他话还未说完,萧原却是双手一震,手中那点绿色光芒,瞬间变为一根长棍,然后大步踏入了那禁制当中。风岫一愕之下,却也只是对着萧原淡淡笑了笑,并不多语。他在萧原肩上重重拍了下,萧原只觉浑身灵力似乎充沛到极致,然后就见风岫在他身前,向着无尽虚空迈步而去。 他那一步本是随意迈出,萧原却觉得,即使这天下再大,四宇再广,就这一步似乎也能踏遍。他这样想着,却觉眼前亮起万千光芒,一股压迫之感朝着半空挤压而去。萧原再不迟疑,手中长棍往前击去,身形借着刚才风岫那掌注入体内的灵力,拔地而起,横身立在风岫身侧。一股巨大的反击之力从长棍之上,反射回来,萧原只觉眼前一暗,呼吸一窒,似乎五脏六腑都要碎啦。他情急之下,却是猛然咬破嘴唇,仰天向长棍之上吐了一口鲜血。那长棍沾此鲜血,霍然亮起青白紫三色光芒,又急速旋转起来,想前方飞驰而去。 与此同时,风岫却是背向萧原,盘坐在半空中,竟是将整个后方全交给了萧原,丝毫不在乎如果萧原守不住那万千剑芒一击,怎么办。他盘腿而坐,双手十指半屈,眼眸中那琉璃光彩瞬间变为厚重的土黄色光芒,一把土黄色光剑,从他眉间凝聚而成,越变越大,瞬间变做一把长达十丈的土黄色光剑。那光剑上带着一股浩然无上剑意,萧原宁心静气,觉得那剑上剑意似是多了那么几分无所畏惧,无所顾忌。那巨大的土黄色光剑,绕着风岫转了一圈,猛然向上方的炼妖壶冲去。 原本漆黑一片的虚空,刹那间被照亮,紧接着一股怦然巨响,响彻在四周,萧原抬头看时,却见那巨大的土黄色光剑赫然插在炼妖壶的壶口。那土黄色光芒和黑色煞气,在炼妖壶上猛然撞击起来。正在这时,萧原身前那万千剑芒,又是亮了几分,猛然将那根闪烁着三色光芒的长棍和萧原给撞了出去。萧原被这剑芒一撞,却是再也忍受不住,口中,眼中,耳中都流出血来。 洛诗音也是大吃一惊,再也忍耐不住,腰畔白色长绫伸展开来,身形急动,转瞬间来到了萧原身边,从下方接住了萧原。 她正待将萧原带去这禁制,却见怀中的萧原原本紧闭的双眸,却是突然睁了开来。那眸中却已失去了光彩,只余一颗灰色眼珠不停转动,那眼珠竟是没有半点杂色,深邃不见底。洛诗音被那眼珠一望,竟是不自觉地松开了双手,缓缓向下坠去。萧原却是蓦然起身,轻轻将洛诗音带回地面,然后又向着那万千剑芒而去。 半空之中,风岫虽是背对着萧原,但萧原刚才刹那间的变化,他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微微摇了摇头,扫去眼眸中的疑虑之色。十指或曲或神,向半空中的炼妖壶点去,却听他嘴里低声念道,“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却正是刚才他所念的那“清净咒”里的最后一句。随着他念完这句,萧原却是神情木然地,手持三色光芒的长棍,猛然将大半的剑芒,挥向了炼妖壶。 那剩余剑芒向着风岫击去,当那剑芒正要集中风岫时,风岫身躯却是突然没了踪迹,那剑芒竟是击了个空。炼妖壶上渐渐显出风岫身形,他嘴角边带着淡淡笑意,眼眸中远远望去,竟似又多了一分神采。片刻间,他竟是将清净咒习到了最后一层。 他傲然站在炼妖壶上,看着那万千剑芒,自己土黄色巨剑上的剑意,炼妖壶中流出的黑色煞气,炼妖壶上的白色气体在炼妖壶上纠缠不休,猛然大喝了一声,双手手指捏出一个发诀,口中缓缓念道,“临兵斗者,阵列在前”。一束青色光芒也冲撞向炼妖壶壶身。受此一撞,那五道属性各不相同的五色光芒,猛然在炼妖壶上,撞在一起。 紧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那炼妖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一副卷轴却是从那炼妖壶中掉落出来。风岫衣袖一挥,将那卷轴抄入手中,眉眼间已然含了几丝笑意,终是解了这禁制。他向萧原看去,却见萧原却是身形一晃,双眸紧闭,向下栽了下去。 [,,!] ------------ 第七十五章 一寸光阴 他踏步而去,转瞬之间便到了萧原身前。 他衣袖轻拂,顺势将萧原带了下去,只见萧原脸上大半都弥漫着灰色之气,眉宇之间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月牙形状的痕迹。那痕迹之中一点白色光芒闪烁其间,仿若无尽宙宇当中,那一带天河。乍一看去,竟觉得深邃无比,以他道行,竟也是在刹那间差点失去心智。 他心下一惊,盘腿而坐,默念起了清净咒。如此片刻,待心底多了一分清净后,再睁眼去看时,却见萧原面上那大半灰色之气,已是消散殆尽,就是那眉宇之间月牙状的痕迹,也是化为无形。只是双眸仍是紧闭,那一根长棍虽仍是光芒四射,但他此刻倒觉得,就连那三色光芒中也似是多了,一丝难言但令人觉得灵力受到窒息的难以名状的东西。那东西介于灵力和煞气之间,但是究竟是什么,就是以他数百年见闻之广,也是对它丝毫不知。 风岫心中疑虑较之刚才半空之中,又是多了几分,那份令人心绪不宁的无尽虚空,让他隐隐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冷冷向萧原看去,只见他此刻仍是双眸紧闭,昏睡不醒。他体内浑厚灵力此刻却又变得动荡不定,顷刻间在周身形成一个土黄色的漩涡状,似是要萧原卷袭而去。风岫愕然之下,心中一动,这土性灵力乃是自己数百年所修而来,百年之间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灵性,乃是能紧急态势下能自我辨敌袭敌的无上功法和灵力。只是,这数百年来,除了当年那次,却从没出现这样的状况。 风岫眉头微皱,沉思许久,见他眼中,耳中,嘴角边仍有血迹渗出,而那眉宇之间的神情此刻从这么近的距离看来,竟是和清宁有九分相似。他重重叹了口气,缓缓撤去浑身灵力,转而向洛诗音走去。 洛诗音此刻却是脸上混沌之色尽去,一双秋水剪眸,光彩回复如初。她纳闷道,“敢问前辈,却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风岫摇了摇头,并没回答,却是转而问道,“你和这小子一身修为,不过帝君初期,却怎么能破这玲珑阁第一层而入?”他话未说完,见洛诗音脸上也尽是茫然不知的神色,摇了摇头,也并不再追问。他目光扫过洛诗音,见她腰间一带白色丝带光芒不断闪烁,散发出无穷灵力,也不知比洛诗音自身灵力高出多少。他若有所思,回头望向那犹自在半空中悬浮的长棍,双目之中目光闪动,似是若有所悟。 他淡淡说道,“你可知这玲珑阁大体状况?”洛诗音见他目光向自己望来,那目光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凌厉肃杀之外竟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柔,于是不自觉地回道,“这玲珑阁乃是我玄元门重地,阁内所藏典籍乃是我玄元门数百年来,历代前辈凝聚心血之作。这玲珑阁分为六层,每层所含典籍均是不同,从下到上,乃是从入门心法到无上剑阵一一而列。只是,据说从三十年前顾伯伯仙逝后,就从来没有人入过这玲珑阁的第六层。” 风岫听她娓娓道来,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眉头舒展。洛诗音只听他低声自语道,“一,二,三,……六,七”,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正这样想着,却见风岫猛然抬起头来,对着自己说道,“不对,这玲珑阁应是七层才对。不知这玲珑阁被谁设下结界,我们所在的这一层竟然被隐去了。” “难道这结界所设和前辈你困于此有所关联?”一阵朗朗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洛诗音一脸笑意地望去,却是萧原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向两人大步走来。风岫也转过身来望去,却见萧原经此变故,虽是脸上神色依旧清冷如故,但浑身灵气似是多了一丝变化,虽依旧是杂乱不安,但是却像是被包裹了起来。宛若那无垠之地上,即使狂风暴雪,江河潮汐挣绕不断,奔流不停,但终是出不了这苍茫大地。 风岫愕然一笑,想不到这一日之内,自己心绪竟因这少年起伏变化如此之大,若是让清宁知道了,说不定又会嘲弄自己始终是孩童心性。 他长袖一摆,朗声说道,“究竟有无关系,待我日后查明,自然会知晓。只是不论那人是谁,他诱我困我于此,必和这炼妖壶上的无上功法有说不清的关系。”他说到这里,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卷卷轴,猛然一抖,那卷轴在半空中舒展了开来。那卷轴在空中一扬,几个金黄色大字,从那卷轴上跳落下来,众人定睛望去,却见那四个大字却是:一寸光阴。 风岫见那飘于半空中的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似是颇为不解道,“难道三百年后,这个世上还有人能习得这功法?”他见萧原和洛诗音脸上露出不解神色,于是缓缓说道。 “据说远古时候,这天地之间曾爆发了一场神魔大战。那场神魔大战旷日持久,波及之大乃是前所未有。到了最后,从那场神魔大战中幸存下来的,也不过一神一魔。那一神一魔望着那满是血腥与尸骨的战场,再看身边却是孤寂冷清无人,顿觉这场战斗竟是如此索然无味。于是,两人商议再不冲突。只是如此千百年间,天地神魔之间却只剩他们两人,时日一久,两人更觉孤寂萧瑟,唯一可以交流的,竟只有对方彼此。虽是两人道法都是至为无上高绝,倏忽间可纵横江河万里。但是神魔之境,本源不同,造化不同,即使身为神魔也不能来去对方之地自如。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创出一套新的功法。两人本就是造化之才,在两人合力之下,倒真的让他们创造出一套功法,可以瞬间来去神魔之境。这套功法便是一寸光阴。” “只是这套功法虽然在修道者中流传已久,几可与五卷天书并列。只是却一直未有人见其迹象。直到三百年前,有个叫九幽老怪的疯癫道士,用【炼妖壶】淬炼世上诸多鬼怪,并将自身置于炼妖壶煞气笼罩之内。他未入魔前本就是修为高绝,拥有至纯至厚的玄家灵力,其修为大抵已到太清境界。如此两种截然相反的灵力,加上他有意融合,配上那一寸光阴的心法,倒是也让他练成了那【一寸光阴】的第二层。凭借那一寸光阴,数十年间,他竟踏遍星辰阁,北冥地。只是他本就疯癫,再加上那炼妖壶乃是这世间至为邪恶之物。久而久之,他竟被炼妖壶反噬,身体暴烈而亡。” 他缓缓说来,目光紧紧盯着那虚空之中的炼妖壶碎片,语气沉重道,“从那以后炼妖壶和那一寸光阴的心法便不知所踪。直到那年我们从那破败洞府寻到那炼妖壶之后交给玄元门掌管,然后我被困于此处,晃晃间竟已过去百年。只是,又有谁想得到这无上功法,又想做什么呢?” 萧原听他娓娓道来,突然觉得原来这仙道一途,也竟是有如此多的人诡计多端,阴谋重重,只是他素来心性坚韧,纵使知道前路愈难,前行之心却愈是坚定。因此他此刻,倒是道心更坚固了几分。这样想着,他不自觉地向半空中悬浮的那幅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卷轴看去。 那无数金黄色字体从卷轴之上脱落下来,映入萧原眼眸。萧原只觉得头疼欲裂,那无数金黄色字体似是要穿透脑海,直至刻进心底深处。脑海深处却是也突然泛起无数碎片,那些碎片所载影像,竟隐隐之间和这些金黄色字体有些许契合感。 他突然觉得体内灵力似是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是在顷刻间就要被挤碎。他心下凛然,顿时聚起一丝灵力,紧守灵台,盘腿而坐,默默念起了刚才风岫所念的清净咒。 风岫和洛诗音见萧原在顷刻间遭此变故,都是脸色一变,正待出手相助,却见萧原盘腿而坐后,脸上神色竟是缓和了许多。风岫见他口型微动,周身泛起一股青色灵气,微一思索,知他所念乃是自己不过念过两次的清净咒。他稍稍错愕,想不到这少年竟有如此悟性,随机脸上露出一丝释然轻松笑意。几息之后,萧原缓缓睁开双眼,长身而起,面上神色确实已经恢复如初。 风岫轻轻拂了下衣摆,大声笑道,“妙哉妙哉”。萧原怔怔立在原地,一脸茫然之色,却不知风岫所谓妙哉妙在何方。风岫却并不继续说下去,猛然抬头望向无尽虚空,朗声道,“今日既然有缘得以认识两位小友,不妨,我带两位小友也九天之上遨游一回。”他此刻语气虽是淡然至极,但是话语之中,那股睥睨,狂放之意却是丝毫掩饰不住。他话语说完,也不待两人回答,衣袖轻摆,脚下生风,猛然间带着两人向上方无尽虚空而去。 片刻之间,这无尽虚空之中,只余爽朗笑声,那半空中漂浮的炼妖壶碎片和那幅白色卷轴。三人却不见了踪迹。 [,,!] ------------ 第七十六章 探阁 “吾闻九天之上有蛟龙,九幽之下有地府。蛟龙之外又有仙人无数,地府之内却多诸多鬼怪。四宇之内,八方之中,熙熙攘攘之人较之,莫若蝼蚁。然吾曾听闻,造化之内,钟灵之外,能达天意,能究天道者,惟茫茫蝼蚁而已。故大道虽远,若心至坚,何惧天意,何惧大道?”----《拾遗志》 萧原幼时所读之书中,乃有一本叫做《拾遗志》的凡人修仙列传,其中虽有诸多逸事,但是其中所说大道真理,那时却并不知晓。如今相隔虽不过数载,但每每忆起,顿觉那本书中所言,皆是晃晃大道。这万千路途,想来现在所走不过万分之一二,但是已觉艰难,可见修仙一路如登山而行,唯有心志坚定,才能不惧漫漫远路,才能上下求索。他本是极为冷淡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时,也不会刻意去想这些道理。只不过这一路而来所遇所闻,都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因此心下也不自觉地想起这些道理。 他这样想着,却觉耳边风声呼啸而过,也不知风岫已经带他们行了多久。这被隐藏的一层,似真是如浩瀚宙宇无边无际。萧原估摸如此怕是三人已经行了万丈之遥,竟还是不见边际。突然,一点亮光从上方亮起,然后宛若谁在那套在天空上的袋子上捅了个空,那亮光却是越来越大,瞬间照亮了四周。待众人有所醒悟终是离了那无尽虚空时,却是已经到了玲珑阁的另一层。 萧原举目四顾,半晌心下恍然想道,原来这才是玲珑阁第二层。这一层楼阁,却与刚才众人所处之地有所不同。却是青石为板,琉璃为壁,耀眼日光透过阁中的那扇小窗,照在这琉璃瓦壁上,却也是金光四射,给人一种肃穆庄严的感觉。一个硕大的黑白两色太极图案,却是绘在一侧墙壁上,光芒四射,随着日光照射缓缓而转。萧原一一查去,这层之内所藏典籍,乃是玄元门中数种功法的入门根基。他经过刚才变故,体内灵力本就翻涌不定,况且再加上那一寸光阴,此刻虽是不如起初般如芒刺背。但是那无数金色字体,却还是在他神识中一个个闪现,只搅得他心绪不宁。心下对着这些入门心法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且他灵台之中似乎有种声音,模糊却又那么坚定,像是在告诫他,万千仙法莫不殊途同归,不可妄进亦不可多贪。风岫一身修为更是烁古震今,对这些入门级心法自是毫无兴趣。倒是洛诗音却从诸多典籍中,觅得一本叫做《风采录》的书籍,她轻轻扶取上面的灰尘,盯着扉页上的一渠芙蕖花,目不转睛,半晌方小心翼翼放入怀中,显是珍爱非常。除此之外,倒是对一阁典籍视若无睹。倒让萧原觉得,她似是专门为了寻这本《风采录》而入阁的。他心下虽是讶异非常,但是也只是一瞥而过,继而转向风岫说道,“前辈,这玲珑阁看来果如洛师姐所说,乃是玄元门典籍所藏之地。” 风岫却只是举目四顾,沉吟不语,只是神色之中却是又多了几分疑虑。他缓缓望向两人,微微笑道,“看来这层阁内并没有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啊,如此,我们不妨继续向上而去吧。”他话语刚落,衣袖一震,一股浑厚灵气直击向那琉璃壁上的太极图案。那太极图案受此一撞,旋转速度也是越来越快,那黑白两色到最后竟是融为一体,变成似青似紫的一种颜色。 风岫只是冷眼相观,嘴角上扬,默然将这一切记在心里,只是嘴角边的那丝笑意似是多了几份回忆与嘲弄。随着一声轻微的松动的声音,那太极图案却是从中断裂开来,露出几阶台阶蜿蜒而上。 风岫袖裾轻摆,望了望萧原和洛诗音,率先走了进去。三人依次而上,越往上而去,这阁内灰尘却是越积越多,显然这玲珑阁越往上而去,所到之人越少。到了第五层,却只见偌大阁内,案几之上却只摆着两本功法,一本为剑道,一本为幻术。那两本典籍之外,还有一块木片,上面记载着入阁之人名姓。最下方的两个名字却是林海与枯木。除此之外,他们两个名字上方似是还有几多名姓,但是中间却有一个却是被划了几道刻痕,像是被人故意抹去的。只隐隐看出其中有个字,似是草体写就的宣。那两个名字的笔迹,却是迥然不同。一个却是工整力透纸背的楷书,其中流露着一股凛然无畏剑意。另一笔迹则是飘然自若不受约束,随意而就的草书,却透出一股桀骜不驯,自由自在的道法。这层阁内典籍所载功法赫然已包含上清和太清境界内的无上功法。 萧原望着那木片之上一楷一草的笔迹,心中暗自想道,“也不知这玲珑阁第六层却又是怎样?难道世间典籍竟然还有,记载太清之上境界的?”正这样想着,却见风岫眉目之间已然又凝聚出,那把闪烁着土黄色光芒的巨剑。那巨剑横浮在半空之中,待周身光芒暴涨到三寸左右时,猛然击向那太极图案。和前五层阁门不同,这入第六层的阁门受此撞击,那太极图案却是转速越来越慢,顷刻之间便停止了转动,许久那太极图案中间却是显出,一个长方体的凹痕。那凹痕四壁平整光滑,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 萧原心中一动,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块玉诀,那玉诀却是渐渐飘向空中,直向那太极图案的凹痕上飘去。众人只听咔嚓一声,那玉诀却是整整齐齐地镶嵌在了那凹痕之中,与此同时,那阁门缓缓从中间向两侧,分开而去,露出几阶布满灰尘的石阶。 三人相顾而望,心下都暗自想道,如此终是到了这玲珑阁的第六层,却不知这最后一层却又藏着什么?风岫却是不自觉地多看了那,依然从阁门上的凹痕中脱落下来,飘回萧原手中的泛着碧绿色光芒的玉诀。他心下想道,“清宁,难道这玉诀也和你有关系?”三人都心中怀着万千疑虑,大步迈向阶梯,向玲珑阁六层而去。 三人从那石阶上踏入第六层玲珑阁阁楼的时候,却觉眼前一亮,顿觉万千剑意在阁内横冲直撞,竟是久久不能消去。风岫取了那土黄色巨剑,直直插入那万千剑意之中,萧原和洛诗音才觉周身压力,散了大半。这才环目向四周望去。 这玲珑阁的第六层却甚是简单异常,既没有琉璃瓦壁,也无任何典籍,除却阁中一张几案上凌凌乱乱摆放着几幅卷轴外,竟是别无他物。三人不自觉地走向那阁中唯一的几案。风岫展开其中一副,却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大道无涯,愿火中取栗”,最右侧却是工工整整地落了个题款,“玄元门弟子苏穆。”萧原只觉得其中舍身之心,竟是要从那卷轴之上跳落下来,心下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敬意。 这时,风岫却又打开了案几上的另外一副卷轴,这幅卷轴之上却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工整小楷,风岫浏览而来,大意却是,原来当年仙迹突显,顾守真却是首先探听到消息,并发现其间有样东西,却是能左右天道,于是传书苏穆,问他是否敢以身涉险。苏穆下定决心后,于是进入这玲珑阁,写下这临别诀言。 风岫微微摇了摇头,顿觉疑虑更深,“这当年仙迹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清宁又为何说它能左右天道”,他只觉眼前一层迷雾,那迷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人在,计划着什么。如此思虑许久,竟是丝毫捋不清一丝头绪,反而是更觉心烦意乱。这样想着,却见萧原又从那案几上拿起一副卷轴,那卷轴之上却是一副肖像。那卷轴之上所画之人,虽脸色清冷,但眉宇之间却是多是温柔;目光淡然,脸色恬静。一袭月牙色长袍之下,右手擎着一把仙剑,却正是风岫口中所言清宁和洛诗音口中的顾守真。 风岫望着那幅卷轴,目光一动不动,许久,眼眸之中却是流下两行清泪。他大袖一挥,将那卷轴收入怀中,脚下错步,却是转瞬间从那窗户之中飘了出去,萧原只听到他清朗声音在耳旁响道,“后会有期。”举目而望时,却早已没了他的踪迹。 [,,!] ------------ 第七十七章 林海 清晨的通玄山分外的安静,朝阳还未完全从云层中跳脱出来,淡淡的雾霭像一条丝带,缠绕在通玄山山顶四周。山顶之上鳞次栉比排列的楼宇殿阁,被隐在淡淡的雾霭之中,远远望去,像是九霄之外的琼宇楼阁。 还未到晨诵的时间,因此整个通玄山都处于一片清宁平和之中。通玄山后山,萧原轻轻地弹去一片竹叶上的露珠,目光向着远方眺望而去。他今日穿了一件淡绿色衣衫,是以虽然脸上依旧是清冷神色,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多了一丝鲜活和温暖。 从玲珑阁出来已是第三日,除了那天刚从玲珑阁出来,被清无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外,这几日倒是并没有什么人来询问阁内发生的事情。这几日之间,萧原只觉体内各种灵力,愈发趋于稳定,灵台当中似是多了一个类似漩涡状的东西,将那几种不同属性的灵力,吸引在一起,并隐隐有禁锢压制和融合之势。萧原虽并不知那是什么,但隐隐觉得那漩涡状的东西,似是和那日阁中见的一寸光阴心法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正这样想着,却听竹林之内传来一阵响动。他默运灵力,身形急转,向着那声音踏空而去。竹林之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林中之内,却是一大片的空地,空地之上载着几株桃树,枝桠之上此时却是缀了满满的粉色桃花。较远处的地方却是,一片方圆数里的圆形池塘,池塘之内漂浮着半渠芙蕖花。微风吹拂中,那一池春水中却是被吹皱了,泛点涟漪,更显得那半渠芙蕖花生机无限,清新动人。 在这宁静的清晨,萧原乍见之下,顿觉一片清净祥和。似是雨天赶路,慌不择路之下,千回百转,却觅得一处桃花源林。那种感觉,是淡然,却比淡然更多了一丝欣喜;是欣喜,却并不因此扰乱心绪。萧原只觉口中鼻中,此刻全是满满沁意。待看完这些,萧原才注意到,那空地之上,却是立着一人,身形急转,剑随意走,端得如袁腾虎跃,剑意傲然。 萧原只觉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那感觉很难用言语来描述。宛如,你夜寐而梦,梦到一曲悦耳歌声,那歌声清晰如真,但是你醒来遍寻,却找不到这样一首乐曲。只觉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和人即使曾经不存在你的生活里,却也是乍见之下如此熟悉。萧原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放到脑后,向那舞剑之人望去。 只见场中舞剑那人一身青色短袍,袖口扎紧,身形显得十分利落。鹊起兔落之间,却已是把一套剑法演练完毕。这时萧原才看清他的面目,他面目虽不是甚是俊秀,但是脸上线条确似一刀一剑般,凿削出来。他此刻脸上尽是汗水,竟是丝毫没有运用灵力,一招一式如凡间习武者一般,将一套剑法演练完毕的。 萧原微微错愕,这世上修仙之人,也有如此历练之人吗?他虽修习不久,但也知道,修道一途最重灵根,悟性,与强忍程度却并无太大关系。因此,力道和肉身的修炼,也多被玄门中人视为无用之功。正这样想着,却见场中那人也向他往来。萧原只觉那目光如剑,宛如他手中所持仙剑,虽古朴无华,但却剑意凛然。 正当萧原觉得他体内的灵力,似要从灵台之中翻涌出来,对抗这凛然剑意的时候,却见那人微微一笑,却是收了手中仙剑,大步向萧原走来。萧原却是稍感讶异,想不到这样刀刻斧凿的人,居然也有这样温暖笑意。正在这时,那人却已是来到萧原身边,眉目一挑,淡淡打量了萧原一眼,温和笑道,“你是近日才上山的萧师弟吧?” 萧原一愣,不自觉地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清冷神色也同时少了几分。那人会心一笑,从身旁一株桃树上取下一件青灰色长袍披在身上,轻轻拭去脸上汗珠,斜倚在近旁的一株桃树主干上,对着萧原笑了笑,温和说道“却是早就听说,这几日通玄山上新来了一个小师弟,颇有慧根。想不到今日才得以相见,也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丰神俊秀,倒颇有一股顾师伯当年的风采。” 萧原几日之内,已是几次听人说起自己和那万人景仰的顾守真神态有几分相似,也是第一次听人当面夸赞自己长得好看,脸上竟是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红晕。那人微微一愣,看着萧原脸上的害羞深情,促狭道,“只是听说萧师弟清冷孤傲,想不到也会害羞啊?”萧原更觉尴尬,低下头去,淡淡应了一声,避开了那人满是促狭的目光和笑意。 那人却并不再追问,只是将一把仙剑收了光芒,横放在脑后,神态从容地枕着仙剑,目光深远地眺望着远处山涧,缓缓升起的旭日和雾霭。他脸上满是恬淡,陶醉之意,竟似是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萧原只觉得眼前这人,虽然剑意走的乃是,刚劲猛烈之道,但是心思却是无比的细腻。就连刚才玩笑话,也是点到即止,既让人感到亲切,又不让人感到过分熟稔的讨厌。心下不自觉地起了几分好感,不自觉地低声问道,“敢问师兄道号?” 那人听到萧原话语,眼神从远方收了回来,拿起脑后长剑,用剑鞘轻轻敲了一下自己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脾性总是改不了,总觉得我知道别人名姓就好了,别人识不识我却无所谓。”他见萧原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这才常身而起,望着萧原说道,“我叫林海。” 萧原突然记起那玲珑阁第五层内,木块之上的那工整楷体笔记来,顿觉果然是剑传胸意。于是慌忙行礼道,“萧原见过林师兄”,却觉得身子一轻,却是被林海握住双手抬了起来。 林海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却也最烦这些虚礼,我与你说话,无非是我觉得你脾性合我胃口。要是那些不合我胃口的,我倒是都懒得看上一眼。”他边说着,边重新走向一株桃树,在那桃树之下坐了下来,招了招手,示意萧原过来坐下。萧原顿时觉得这林海骨子里除却细腻之外,又多了那么几分洒脱桀骜。他也不是固执于这些细枝末节之人,于是也缓缓走向那株桃树,坐了下来。 萧原本是性子极为清冷的人,平时与人也并无多少话可说。只是这林海除却剑意刚猛强劲外,竟是博闻广记,加上他修行日久,又多在山下走动,见识也较之寻常通玄山师弟们,不知多了多少。因此,两人不知不觉间竟是聊了小半个时辰。 正当林海谈到一次下山所见奇闻之时,说到兴起,林海却也是发出一阵朗朗笑声。却听竹林之中传来一阵悦耳泠泠笑声,“师兄,今日却是缘何如此高兴?”紧接着一声既清又快的声音,竹林之中却是走出一身姿娥娜的女子。 那女子分花拂柳而来,脸上带着一丝嫣然笑意,手中拿着一本古书,古书扉页上却是绘着一渠芙蕖花。却正是几日不见的洛诗音。萧原向她望去,见她今日倒是换了一身装束。一袭白色长裙愈发衬得她冰肌玉骨,倒是那一泻长发却是简简单单地挽了个发髻,别着一支翠绿色的发簪,显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她缓缓移步而来,一双凤目,顾盼生辉,却是直直望着林海。 林海却是也对着洛诗音笑了笑,从桃树下站了起来,温和笑道,“你这几日倒是安静多了,也不见你来?怎地今日却是如此打扮,难道又想偷懒,不想练习剑法了吗?”洛诗音却是微微撅了噘嘴,嘟囔道,“师兄就知练剑,难道没看到诗音手中的《风采录》吗?诗音今日就想听师兄讲讲这里面的故事呢!”话语之中满是撒娇耍赖之意。林海微微摇了摇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打趣道,“你说得是啥浑话,也不怕让萧师弟取笑?” 洛诗音这才发现,林海身后长身而立,一脸尴尬神色的萧原,脸颊之上却是不自觉地飞起了两朵红云。萧原望了望身旁的林海和不远处的洛诗音,想起刚才林海对自己的促狭捉弄,心底一动,却是轻轻拍了拍林海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身形微动,却是在转瞬间飘出去很远,只余下一脸苦笑的林海和满脸娇羞神色的洛诗音,呆立在原地。 [,,!] ------------ 第七十八章 禁地 离开竹林,辞别林海后(或者说偷溜更为贴切),已是旭日初升。阵阵晨钟从前山传来,萧原心下了然,知是已经到了晨诵的时间。这晨诵乃是玄元门玉清修为以下的弟子,每日所必须要做的功课。乃是要求众弟子,于玄元殿大殿之上诵读道家典籍,目的乃是为了清心正道,让门下弟子知晓纵使修行日进,但仍不能忘了大道本初。 萧原此刻按理来说也应参加晨诵,只是掌门清虚道人考虑到转眼即是试剑大会,因此特意批准了萧原可暂时不参加晨诵,每日跟随枯木修习即可。转了几条小路,绕过片片竹林,只觉眼前视野一阔,却是到了那日和枯木经过的三岔路口。 左侧竹墙外的那块染着血红色大字的木桩,依旧风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饶是此时旭日初升,这竹墙之内的淡淡雾气却是久不消散,其中似是弥漫着一股沉重压抑之气,萧原隐隐觉得竟是有一丝透不过气来。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几步之间已是绕过那块木桩,正要继续向前而去时,却见右侧一条小道上,一人盘腿而坐,虽是背对萧原,但萧原仍是一眼察觉出那人正是枯木。 萧原正待上前去打招呼,一条白色影子却是蓦然从枯木身前斜蹿了出来,扑向萧原。萧原大惊之下,身形极速向后退去,只觉灵台之中有几个金色字体豁然亮起,一道宛如金色的水柱却是从体内凝聚而成,这一退竟达三丈之遥。那白色影子扑倒萧原身前时,却是猛然止住,萧原望去,却是一只浑身雪白毛发的狐狸。那只狐狸身长七尺有余,一身洁白似雪的毛,两只眼睛却甚是灵动,频频转动之间,竟隐隐有灵光闪烁。 萧原讶异之间,却见枯木出声叫道,“阿白,你又在胡闹”,他话语未落,就已经转过身来,一双狭小的眼逢中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但是这笑意持续不到片刻,他脸色却是大变,衣袖一震,瞬间就来到了萧原身前。萧原正要踏步向前走去,却见枯木一脸紧张神色地说,“你此刻万不要妄动”。萧原随着他的目光向下方望去,那块染着血红色字体的木桩赫然立在他身前,他刚才不知不觉间竟是穿透了那片竹墙的外围结界,此刻已然身处禁地之内。 那木桩之上的硕大的血红色大字“禁地”,此刻却是直直地映入萧原双眸之中,萧原只觉得怕是自己此刻双眼之内,已是艳如血滴。他心下起伏不定,看着枯木脸上焦急神色,却是一时间手足无措。 枯木却是首先安定下来,目光望着竹墙之内露出的高啄檐牙,眉头微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他豁然睁大双目,那双原本狭小的双目顷刻间却是光芒四射,一股强悍霸道的灵力瞬间缠绕在他周身。他轻轻抚摸了下怀中的那只白色狐狸,低声说道,“阿白,看来我们又要入这禁地一趟了。”他将那狐狸放入怀中,那白色狐狸却像是甚觉不满,将头伸了出来,双目盯着萧原,打了个响鼻,似是颇为不满。 枯木苦笑了一下,紧紧握住手中仙剑,左手轻扶在那狐狸脑袋上,一道青白色光柱从枯木左手间升起,打在那竹墙之外的青色结界上,然后转瞬之间,枯木也进入了这禁地之内。 萧原正待枯木带他离开这禁地,枯木似是知他所想,苦笑道,“这禁地之外的结界却是本门几位道法高绝的前辈所设,一日之内一处命门,却是只能进出一次。我在这里修行百年,也不过是几十年前,机缘巧合才知晓这处命门。若想从这里出去,却只能等到明日啦。” 枯木缓缓说完,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竹墙,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回头来望向萧原,打量了他一眼,惊讶道,“你几日之前不过上清帝君修为,此刻怎么隐隐有突破上清造形,进入上清太一的迹象?”他不待萧原回答,又是问道,“你刚才却又是如何突破这结界的?” 萧原见他满脸疑惑,又看到他刚才竟然为了自己,竟是一往无前踏入这禁地之内,心下已是非常感激,此刻听他出言询问,于是将玲珑阁内所遇到的情况,所经历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枯木和盘托出。枯木只是静静听来,只是在萧原讲到炼妖壶的时候,眉目一挑,却是瞬间恢复如初。 枯木静静听他说完,沉思许久,才缓缓说道,“这一寸光阴竟是如此神灵通透。你此刻只不过习得那一寸光阴第一层,体内灵力竟是凝聚如柱。这结界所破,想必和这一寸光阴有莫大的关系。只是这功法,哎,世上大道也总不乏缘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望你日后修行,总要不忘本心才好。” 这时结界之外不远处的竹林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枯木脸色一遍,却是伸手拉了萧原一把,两人转瞬间消失于原地,待回过神来时,却已是到了竹墙之内。竹墙之内却别是另外一番景象。数十座高大的殿宇鳞次栉比地成两列排列在这竹墙之内,一条宽阔的街道横穿在这两列殿阁之间,直通向远方。远方尽头,一座并不甚高达的楼阁却是隐隐笼在一片雾霭之中,看不清楚,只是隐隐听得其中传来人語声,落子声,咆哮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直穿透萧原的耳膜,把他脑海中的思绪搅乱。 枯木却是面目表情地望着满地随风四散的落叶,轻轻拍了拍怀中的那只白色的狐狸,转身向一处殿宇走去。那殿宇虽已甚是破败,连殿中门窗都破败不堪,在风中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听,殿中也是到处都飘零着落叶,角落里四下都布满着灰尘,萧原置身其中,也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凄冷萧瑟之意。 但是,就是在这样破败的殿阁内,却是燃着两只白烛,那白烛在风中摇摆不定却并不熄灭,不像是有谁刻意燃起,倒像是从一开始有这殿宇,这白烛就在燃烧,纵是数百年已过,依旧在燃烧,似是在守护着什么,又似是在等什么人。 借着这殿阁之内的微微烛光,萧原看到这大殿之内却是空无一物,只殿阁深处那摆放两只白烛地高高的神案上似是放着什么东西,神案之下却是立着两座类似雕像的东西,只是从这个距离看去,眉眼面目都甚是模糊,看不清楚。 枯木只是挑了殿阁门口的一处台阶坐了下来,从怀中放出那白色狐狸,仔细梳理着那一身光泽明亮洁白如雪的毛发,像是单纯为了不看那路尽头的楼阁而挑选了一个躲避的地方,又像是对这里颇为熟悉,熟悉到不想再去看。 萧原看着那样安静神色的枯木,很难和在十万大山中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剑意凛然的有着狐狸般笑容和时常眯着双眼的枯木联系在一起。他微微摇了摇头,向着那烛火摇曳处走去。 待走得近了,那神案之下摆放的果然是两尊人形雕塑,说是雕塑却并不确切。因为那雕塑之上眉眼都甚是鲜活,就连那浅浅酒窝,淡淡笑意,衣襟之上的斑斑血迹都甚是真切,似是不过长眠,不过封印于这两块巨石之中。萧原紧紧盯着这两人眉目,却突然觉得心中一窒,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人觉得异常的难受。他大口喘了几口气,默念了几遍那日阁中从风岫处学来的清净咒,这才觉得好了许多。他定了定心神,这才又向那两尊雕像望去,仔细打量起来。 左侧那“雕像”所刻却是一神情高远的男子,那男子却是一儒生打扮,羽扇纶巾,一袭白色长衫,须发皆白,嘴角边带着一丝笑意,眉宇之间却是隐隐带着一丝邪气,但并不摄人。右侧却是一风姿绰约的女子,此刻虽是刻于这雕塑之上,但仍能看出那必是一个花开媚脸,星转双眸的绝色女子。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长裙之上却是沾了斑斑血迹。 萧原目光注视着这两人,只觉脑中嗡然一向,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两人,怀中那玉诀却是漂浮出来,悬在半空之中,碧绿色光芒闪烁不断,淡淡打在那两人面目之上。在这光芒映射之下,那两人神情似是更为鲜活,萧原心底突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万千尸骨,遮天煞气,天空暗沉,不断有人在身边倒下,这样的支离破碎的画面从萧原脑海深处不断升起,萧原只觉头疼愈烈,体内那道金黄色光柱却是急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似是要将萧原的整个灵台都搅碎。那道黄色光柱猛然从体内直冲而来,萧原只觉眉间一痛,似是有什么缓缓裂了开来。 [,,!] ------------ 第七十九章 初入神魔之境 枯木只觉脸颊上一冷,不禁伸手向脸上拭去,却是一滴水珠。他微一愕然,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色阴沉,风似乎又大了一些,他低头将那只白色的狐狸放入怀中,紧了紧衣衫。他此时已是太清境界的修为,外力纷扰自是不能扰他一丝一毫,这个动作像是单纯为了护下怀中的那只白色狐狸。他轻轻抚了扶那白色狐狸的脑袋,这时,天空之中却是飘下了纤细如丝的雨线。 那雨线缠绵不断,滴落在枯木衣衫之上,淡淡地化成一个水晕。枯木任由那雨线如蛛丝般缠绕在自己身上,却并不动用一丝灵力,只是一双手遮在那怀中白色狐狸头上。他静坐良久,却不见殿内有任何声响传来,他转头望去,却见那大殿深处,原本摇曳的烛火此刻竟是灭了。他目光如炬,透过殿内的一片漆黑,向内扫去却见殿内此刻却是空无一人。 此时的萧原体内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道金黄色光柱不知受什么牵引,竟是片刻之间凝聚成手腕粗细,光芒暴涨直向萧原灵台冲去。与此同时,他体内的青白紫三色光芒这几日本是渐渐融合在一起,此时金色光芒暴涨,却是瞬间将这三色光芒弹了出去。这三色光芒失了依附,又是各自凝聚成柱,也一并向灵台涌来。 世人修行,乃是身怀灵根,悟道而进。这世间修行之人多是择一功法而修,因这世间道佛魔神等修行体系本来不同,能将这世间道法糅杂一起融会贯通者,千百万年来,也不曾出现一人。萧原机缘之下,得三清玉诀,融妖道之力,在十万大山之中又受佛神之力影响,玲珑阁内却又引发体内最原始的灵力,因此现下他体内灵力之杂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啦。这些灵力虽是杂乱低微,但是缠绕一起,怕是此刻修为应达玉清境界。因此,以至于后来,这体内灵力也给萧原带来不少麻烦,这却是后话,暂表过不提。 这四色光芒凝聚如柱,向萧原灵台涌来,萧原只觉眉间一痛,那日在玲珑阁内显现的眉间的月牙痕迹又蓦然出现。只是这次裂缝又比前次大了几分,依旧是深邃无比,那四色光芒被隐在一片淡淡的薄雾之中,竟是穿透不出来。萧原此时却是缓缓睁开眼来,只是眼眸之中神色迷离,定定地望向神案之上的那两样东西。 那两样东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显是摆放在这里也是许久了。萧原神情木然地拭去上面的灰尘,将那两样东西拿入手中,仔细端详起来。那两样东西却是一为玉尺,一为石剑,两种材料质地入手都甚是温润,竟不像是这个世间的材质。其上光华流动,似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灵力。萧原下意识地执了这两样事物于手中,左手执尺,右手执剑,顿觉无上灵力从掌中直透入灵海而来。 体内那道金黄色光柱受那一尺一剑上灵力的冲击,却又是光芒暴涨,萧原只觉眼前一黑,体内魂魄似是穿透时空之隔,轻飘飘地向一处地方飘荡而去。似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萧原只觉自己魂魄被隐隐带向一处似是极为熟悉的地方。也不知这样飘荡了多久,耳中声音从啾啾鬼声,转过龙吟虎啸,又从人间熙攘转到仙乐缈缈;目中所见也是转瞬万千,从九幽鬼府到魑魅魍魉,从摩肩接踵到九天云霄,萧原只觉得目不暇接,心中暗自想道,怕是这次飘荡已经瞬间经历过三界了吧。 正这样想着,却觉眼前一暗,那万千景象,万般声音顿时消散无影。萧原觉得身子一轻,却是缓缓向下落去。待落到地面之上时,映入眼眸中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一座巨山矗立在萧原眼前,那山怕有亿万丈之高,远远望去竟像是已抵天空边缘。那巨山之旁却是零零散散地堆着几座小山头,虽说是小山头,但也是和那巨山相比来说。这样看去,每一座怕也有千百丈之高。 除此之外,这片方圆数千里之地却是别无他物,这个地方竟是寸草不生之地。萧原只觉得头顶之上的云层似是要压了下来,一股沉闷窒息之气猛然扑入萧原口中鼻中,萧原被这气息一呛,猛然咳嗽了一声。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煞气却是瞬间缠绕在他周身。那黑色煞气也不知是何物催化而生,竟是凝聚成形,鹊头利牙蛇身。它紧紧缠绕在萧原身躯之上,那只鹊头伸到了萧原脸上,使劲嗅了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似是颇为不喜欢萧原身上的气息,身躯一松从萧原身上滑落下来,身形轻飘,转瞬消失在远方。 萧原摇了摇头,刚才他身躯和体内的灵力竟都是极为放松,像是对刚才那黑色煞气和那只异兽都颇为熟悉,熟悉到连对方没有丝毫敌意都一清二楚。他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对着一个方向迈步而去,冥冥之中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这片空间内的地面却甚是崎岖不平,萧原一路行去,只觉两只脚掌被磨地生疼,而且这一片地面每隔几步,却是露出些许白骨,如此绵延不断,怕有数百里之遥,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尸骨。 这般如此大概行了有两个时辰左右,萧原觉得身体疲惫不堪,只觉得四肢百骸像是被拆散了一般。他四下里找了一块零散的石头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望向四周,这四周景色却是较之萧原之前所见又是不同。此处虽仍是巨石嶙峋,但是周围却多了些奇花异草,那些奇花异草较之萧原平日所见大有不同,每一株都是花瓣鲜艳欲滴,但是茎株之下却是缠绕着道道黑色气体。那巨石之上,却又是有无数深达几尺的痕迹,像是之前有人在此处斗法,兵器之上发出的灵力所造成的。 萧原望着那嶙峋巨石上的痕迹,只觉其中灵意竟是深不可测,这样想着眼前却是起了淡淡的一片雾,顿觉一阵困意袭来,不自觉间竟是朦胧睡去。这般睡意朦胧之间,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清冽却不失底气,模模糊糊之间,却听那人似是用询问的语气在问道,“这孩子可是我们要找的孩子?” 然后就感到脸上一热,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在他脸颊之上,萧原直觉得那只手掌光滑如绸缎,掌心中传来的温暖留在脸颊之上,直浸入心底。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他心底这样想道,想睁开眼来看看眼前的人。但是眼皮之上的力道竟似重愈千斤,萧原一时之间却是怎么都睁不开双眼。该是一个怎样温暖的人才有这样温暖的手掌啊?他这样想着,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没错,想不到这孩子已经张这么大了!只是如今不过过去一千三百年,按人间历法来算,也不过十三年,这孩子怎么却是魔瞳已开?”却是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却是异常清脆却不失温柔,如黄莺出谷,宛转悠扬。 却又听那男子说道,“他体内灵力竟是如此复杂,咦,”却觉怀中一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掏了出去,接着又听道那男子声音说道,“竟是三清玉珏,却不知是谁给的他,给他这东西的人究竟是何居心?”那声音之中竟是隐隐带了一丝怒气,却又听那温婉声音说道,“活了几千万年,你还是这个臭脾气,你难道忘了当年我们送他离开这里的初衷了?” 那声音一顿,萧原此时却觉得自己神识竟能感觉到周围事物,只是雾影重重看不真切,于朦胧中隐隐觉得那只冰肌玉骨的手从那男子手中拿了那块三清玉珏,端详了片刻,才说道,“这三清玉珏之上竟不止有玄家一门灵力,竟是妖气十足。”她微微蹙眉,似是颇为不解。 那男子此时却又说道,“这孩子体内灵力竟然还有佛家灵力,他灵力之杂怕是超过你我千万年间见过的所有人。一寸光阴心法,竟也是被他习得。想不到他人间机遇,竟是如此之大。只是他体内如此多的灵力,却不懂融会贯通,只怕日后要想大成,却是难上加难?不如我助他……”那女子却是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你却又是痴了,这千万年了,难道你还没跳脱出这轮回吗?”那男子反驳道,“可是,这般修行,却不知多少年才能进入那塔。”那女子却是又轻轻摸了摸萧原的脸颊,似是颇为怜惜,淡淡道,“由他吧”。 那女子俯身,将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扶在萧原脸颊上,双目温柔注视着萧原眉眼。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却听那男子说道,“阿洛,我们走吧,这离神术此刻对他施来,时间久了对他只怕危害很大!况且,他既然来了这里,总要引他看看这里的。”那女子听他这样说道,这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手掌,轻轻将那块三清玉珏放入萧原怀中,这才猛然转过身去,随那男子,大步离开。 雾气渐渐消散,似是有一道淡淡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散落了下来。萧原只觉眼前一亮,这才缓缓睁开眼来。 [,,!] ------------ 第八十章 传艺 萧原缓缓睁开眼来,只觉刚才所历是南柯一梦,不过脸颊之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那温度是那样的温暖。宛如那穿透厚重云层,打在身上的那束淡淡阳光。他心中此刻虽仍是疑虑万千,但是想起朦胧中那两人的对话,虽大半已不记得,但是萧原却觉得那两人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好多年以前,就曾经见过他们。 他呆坐原地思虑许久,这才又忆起刚才模糊之间,那两人说是要引自己四处看看这里。只是这里也不过是一片荒芜,不要说较之通玄山,就是较之归元城城郊的小通玄,也是少了很多生机,却又有什么好看?这样想着,却见身前的那束淡淡的阳光中,一丝光线却是从中脱离出来,幻化成了一只蝴蝶。那蝴蝶却也是鲜活生动,在萧原身前漂浮不定了片刻,然后向着一处地方飞去啦。 萧原心下一动,站了起来,大步跟了上去。那蝴蝶却是绕过了一座座巨石,直直地向前飞去。这样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绕过一座巨山,一阵轰然巨响蓦然传到萧原耳中来。萧原不仅抬头去望,却见一道瀑布横亘在两座巨山之间。那瀑布也不知是从那里倾泻而下的,远远眺望而去,却是不见源头,竟像是从九天之上奔流而来。 瀑布另外一侧,却是地势向低处转了下去。远远望去,只见楼宇殿阁影影幢幢,其间花草繁茂,鸟语嘤嘤,又有小桥流水,回廊影壁夹杂其中,端得是一片仙境。萧原待要运气灵力,踏空而去,从近处细看那片风景的时候,却觉得体内那道金柱又迅疾转了起来,眼前又飘过一幕幕纷杂景象,萧原只觉眼前一暗,顾目四盼,却见眼前两只烛火依旧在微风中摇曳,神案之上那一尺一剑依旧蒙着一层灰尘,那两尊雕像依旧眉目清晰,鲜活生动,竟是又回到了那处破败的殿宇之中。 难道方才所历一切真是大梦一场吗?萧原心下疑惑,却见一道亮光闪过,转瞬之间来到萧原身前,却是一脸焦急神色的枯木。枯木见萧原无恙,这才嘴角边扯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也并不问什么,却又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萧原微一愕然,眉间却是多了一丝笑意,脸上清冷神色也减了几分。 殿外的雨似是又大了一些,原本还是缠绕缱绻的雨线此刻却已是倾泻如柱,萧原站在枯木身旁,随着他的眼光望向殿外那条长街。 那如柱雨水打落在长街的青石板上,激起无数水花,有些许溅起飞溅在殿阁檐角之下的台阶上,在干燥的地面上化成一个个水晕,水晕之外的却又聚成水柱,重新流向长街之上。 那四处零落的枝叶在雨水之中四处飘荡。透过竹墙可以远远看到通玄山前山升起的袅袅烟柱和群山之间飘荡的薄薄雾气。除此之外,也不知是这竹墙之内的结界阻挡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竹墙之内竟是分外的安静。萧原只觉心中一片恬静淡然,刚才心中升起的万千疑虑和不安情绪却是在顷刻间被淹没了过去。 正这样想着,却听身旁的枯木低声说道,“浮沉雨萍,都道凡人一生飘零,但修仙之人何尝不是如此?天道浩荡,若不心中存道,即使手中持剑,也不过一修士而已,何谈修仙?” 他目光深远,右手手掌伸出檐外,碧芒闪烁,却是瞬间掬了一捧雨水,那雨水在他手中极速旋转,绕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他左手手指淡淡点入漩涡中心,那一捧雨水却是眨眼之间,变为一块冰石,他攥紧手掌,那块冰石却是在掌心之中碾为碎末,从手指指缝之间滑落出来,却是迎风又变做了一丝雨线,落入脚下青石板上。 萧原见他举手之间,掬水成柱,碾柱为末,化末成水,隐然之间却是透着无上灵力和功法。愕然之间,却听枯木淡然说道,“这几日之间,我忙于琐事,竟是没有半点时间来与你说些本门功法,倒是我的疏忽啦。我性子也是片刻之间闲不住,也不愿太拘泥成规,要是让我教你只怕会误你。”萧原正要出言,却见他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不过试剑大会后,掌门真人自会对你另有安排。今日难得有此时间,我就把一些修行的基要对你说了,至于以后修行,却要靠你自己。不过你生性坚韧,性子又清冷淡然,我相信于修行来说,你日后必有大成。” 他娓娓道来,眯着的双眼之中始终带着一丝笑意,这样想着,却听枯木继续说道,“你身怀三清玉珏,这本身就是难得的机遇。本门心法也大多载于其上,你日夜戴它于身侧,你体内灵力此刻已小有所成,心法之说,你只要按玉珏所载,日夜修行即可。至于修行境界,本门乃至整个玄道,都是按上古流传下来的三清玉珏所分,即为上清,玉清,太清三个境界。至于太清之外,据说上古流传下来还有五卷天书,那五卷天书其上记载着太古之时鬼神之道,据说修习完那五卷天书,几可羽化登仙。不过这也都是传说,五卷天书虽也几次于人间显现,但真正得修其中一卷者却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至于三清境界,却又分作三个阶段,分别作炼精化气,炼气化身,和炼神返虚,这三者亦称“初、中、上”三关,这三关却又有诸多细节繁琐之处,本门典籍之中多有记载,你自可去翻阅。至于其他符箓,丹药,阵法之学,我却少有涉猎,但本门之中却不乏大成者。如梅师叔就专于丹药,清影师叔于阵法一道却领悟颇深,恩师清言真人却是对符箓颇为精通。日后若对这些有兴趣,不妨去请教他们。” 他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转头看了萧原一眼,见萧原一脸专注之色,轻轻拍了拍萧原臂膀,淡淡笑道,“我于你所言不过是入门修行所知常识,对你日后修行倒并无多大用处,却没有必要如此在意。至于如何修行,以我来看,不过秉持本心,悟道而进。历练道心,乃修行之根本。”说到这里,他语气却是一重,肃然说道,“世间为魔者不见得其修习功法都是阴毒狠杀者,多是初修之时,道心不稳,灵台蒙垢,以至于后来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说道这里,却是不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萧原。萧原看时,却见那封页之上写着“抱朴子”三个大字。却听枯木说道,“再有两个月就是“试剑大会”,到时各个门派的年轻翘楚都会聚于这通玄山上。掌门真人的意思是,让你也去参加,如此于你修行也是有莫大益处。不过,你此刻虽然隐隐有进入上清太一的迹象,但是你体内灵力却是化作了几道,因此灵海之内灵气之量怕是远远低于同一境界的修行者,这两月之内,不妨屏气凝神,旦夕静坐,不求修行再进,只要是能让那几道灵力聚于灵海深处便足矣。” 他突然伸出右手来,渐渐凝聚起一丝灵力,萧原怀中那块三清玉珏却是转瞬飘了出来,落在枯木手中,受枯木掌中灵力影响,瞬间变为一根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长棍。枯木望着那碧绿色长棍,淡然说道,“至于器物,本为凭借,若是体内灵力充裕,足可化体内灵力为百兵。这三清玉珏本就通灵性,而且这里面似是融了某种精血在其中,因此颇通灵性,此刻以你修为用来也最好不过。”他说着收了掌心灵力,将重新又变成的玉佩递给萧原。这才又说道,“我本就生性懒散,不拘约束,因此枉费百年,也不过刚窥大道边缘。若是说有什么要教你的话,除了这并无多大用处的幻化一术,竟是没有其他啦。” 他边说着,两只手腕交叉于胸前,手指弯曲成一只大鸟的形状,淡淡灵力绕着那手指四周行走一圈,只见一只金色大鸟竟是展翅从枯木手上跳落下来,飞向空中。他微微一笑,对着萧原说道,“这幻化之术,最重心性与悟力,关键之处在于灵力要活用,虽无甚大用处,不过我们灵力修行乃是向坚向硬而行,修此幻术却可以柔化其中太过刚烈之处。你体内那一寸光阴心法,我虽不知究竟,但其凝聚出的灵力却是刚猛一道,你倒不妨修此幻术用来中和。” 说完,又将那修行幻术所需灵力的运行法门,和如何变化种种的手法一一给萧原讲解,萧原自是认真听来,并一一记于心中。枯木也自是一一解答了萧原其中疑惑之处,直到萧原将这套幻术心法熟记于心。 雨越下越大,两人修习完毕,都站立在大殿中的台阶上,发呆般望着阴沉的天空。却听一声怦然之声从不远处响起,两人不自觉地望去,却见那长街尽头却是豁然间光芒大作,间或有嘈杂声夹杂其中。枯木神色复杂地望了萧原一眼,衣袖一震,带起地面雨水中起了一圈涟漪,疾掠而去。萧原微一错愕,也踏空跟了上去。 [,,!] ------------ 第八十一章 异变(上) 越发近了,越能清晰地看到那光芒,乃是青白两色交织在一起,不断缠绕碰撞间,从一件隐在古木杂草的楼宇间发出,直击向半空。但是刚到那株古木之下,那株古木却是瞬间迎风将枝叶散了开来,那虬劲枝干本是早就枯木一片,此刻却是迎风结了无数翠绿枝叶,将那道青白两色的光柱给包了起来。萧原微一愕然,这才恍然定是有人借那株古木为媒介,在那楼宇周围设了极为厉害的结界。 这样想着,却见前方的枯木却是停了下来,萧原这才缓缓撤去周身灵力,停在枯木身边。枯木望了萧原一眼,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你现在竟然可以凌风而行,看来你体内某股灵力,对这自然万物倒是颇为熟悉。”未等萧原回答,他双手手指翻去变化,一股灵力淡淡围绕手指之上,一只灵鼠却是瞬间幻化而成,从枯木手中脱落下来,钻入被那繁茂枝叶围绕的楼宇之中。一根细细的碧绿色光线,却是连接在那只灵鼠和枯木掌间。 枯木转向萧原说道,“这幻化之术,所幻化之物乃是施术者体内灵力所化,因此这幻化之物所见所感,即使距离再远,只要体内灵力充裕,施术者也能感受得到。”萧原望着那转瞬间消失在古树枝叶中的灵鼠,耳边回荡着枯木所说,突然觉得心中一动。他思虑片刻,这才向枯木问道,“那如果一个人体内灵力充裕如海,然后以心感念自身,那不是可以幻化出另外一个自己?”枯木微微一愣,笑道,“你果然天资聪颖,按道法来说却并非是不无可能。只是人乃万物灵长,且感情动作都极为丰富,除非体内灵力真是无穷无尽,再加上能完全将自己幻化出来,那样或许可以。”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止不语,萧原向他望去,只见那根碧绿色丝线在半空中急剧抖动,枯木只是闭上双目,任由那丝丝灵力传入灵台,感受楼宇之内的景象,面上却是出奇地平静如水。潮湿的空气中却是蓦然多了一丝淡淡的药草味,那味道很难形容,似药又似香草,但本是极为好闻的味道,却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似是一块活了的烂泥,缠绕在身上,无论如何却是摆脱不得。 枯木怀中的那只白色狐狸,似是也感受到了这空气中的异样,在枯木怀里挣扎了几下,跳了出来。它双目之中碧绿色眼珠却是光芒闪动,顷刻之间在周身形成了一层光晕。那漫天雨水竟是一滴都未低落到它那一身色泽光泽,洁白如雪的毛发上。萧原用手拭去脸上的雨珠,苦笑地望着身前那只,似乎眼珠里带着一丝嘲笑笑意的狐狸,突然觉得有点想念起小七来。 枯木这时却缓缓睁开眼来,对萧原说道,“这空气中的味道乃是一种叫作千里飘香散的粉末发出,这种东西最能扰人感官,使人灵力动荡不安,因此使用者也可借此隐匿踪迹。这千里飘香散本是采用极寒之地的冰片,麝香和几味并不多见的药草而制成,乃是极为珍贵的,现下在这雨天竟也能闻到如此浓重的味道,可见施用者必是下了很大的血本。”他转而对向萧原说道,“这处禁止却是融合了结界于阵法在其中,以我此刻修为却是进不去。但是这里面,却也有一位故人。萧兄弟,你身怀一寸光阴心法,应该能进去。你能带阿白进去,确保那位故人无恙吗?至于你的安全,自有阿白护你,你意下如何?” 萧原见他言辞如此恳切,语气之中也带了一丝少有的焦虑忧愁,当即说道,“师兄却是说哪里话?就不说师兄将我带上通玄山救我性命,但是师兄处处为我,这点小事萧原也是愿意为师兄做的。”枯木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俯身将那只白色狐狸抱了起来,放入萧原怀中。他擎了那把古朴仙剑于手中,淡淡说道,“我先帮你破了这外围结界,你去了里面也不要四处走动,只要将阿白放到那人身边,剩下的事就不要管了。” 他边说着,边将那古朴仙剑举了起来,缓缓刺入那古木的枝叶中,一道黄色光芒猛然击在那青白两色光芒上。光芒四作间,繁茂枝叶间却是缓缓开了一个口子。一座由玄色铜柱围绕四周的,破败殿阁显现了出来。萧原不等枯木发话,抱着那只白色狐狸,从那枝叶之间的口子,钻了进去。待走得近了,萧原发现那玄色铜柱上篆刻着无数繁琐花纹,那花纹之中却是又有光芒流动,看上去像是某种上古禁止。萧原探手入那玄色铜柱中间的缝隙,一股重如山岳的力道猛然向萧原手臂之上压了下来,并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灼烧感。萧原大惊之下,急忙将手臂收了回来,却发现手背之上多了一个九色花瓣的痕迹。那花瓣痕迹,似是烈火直接灼烧到手背上的,带着腾腾热气。 萧原心下凛然,自己此刻已是灵力护体,竟然也被灼烧成这样。要是撤去灵力,自己这只手掌怕是直接就被折断了。这样想着,他屏气凝神,神识内视,在灵海之中找到那金黄色字体,暗运灵力,那道金黄色的光柱极速旋转起来,萧原只觉身体一轻,无数纷乱景象掠过脑海,再睁开眼时,却是已经穿过了那玄色铜柱,来到了那破败楼宇之下。 这眼前的楼宇乃是一座三层的雕梁画柱的楼阁,现下虽已是破败不堪,但是从梁柱上的花纹和那青色琉璃瓦看来,当年也必定是处精致所在。数根藤蔓从楼脊之上蜿蜒下来,垂吊在楼阁门口,遮挡住了每层的仅有的一扇窗户,阻挡住了外界的亮光进入楼宇内。因此那楼宇更显得死气沉沉,阴森恐怖。萧原怀里的那只白色狐狸似是颇为不耐,挣脱了萧原的双手,钻入了殿阁当中。萧原无奈摇了摇头,眼看着那白色身影马上要消失在门口,从怀中取出三清玉珏,大步跟了上去。 进入殿阁之内,萧原只觉眼前一暗,借着手中三清玉珏散发出的光芒,仔细打量起四周来。这阁内第一层乃是极为空阔,除却殿中放着两只四足青铜鼎外,竟是别无他物。萧原本想仔细看一下四周,眼角余光瞥到一条白色的影子,沿着墙角的楼梯上了二楼。无奈之下,只好大步跟了上去。还未到二层,就听到一阵巨大的喧哗嘈杂声传入耳中,声音之大让萧原觉得耳膜都要被鼓破了。 萧原运起体内灵力,这才觉得稍有缓解,然后大步踏上了第二层楼阁。眼前的景象却让萧原大吃一惊,只见偌大的空间,被数根和殿阁门前一模一样的玄色铜柱,给隔了开来。那数根铜柱围绕而成两个正方形,铜柱之内却是分别关了两人。先于萧原上到二层的白色狐狸,却是蜷所在右侧铜柱围绕成的正方形之外,对着里面的人叫了几声,那叫声之中似是满是怀念。却听铜柱之内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阿白,你怎么来了?”语气之中满是宠溺疼惜。萧原转头望去,却见那铜柱之内,一只硕大的九尾狐狸被数道铁链禁锢其中。那铁链每道都有手腕粗细,其上似乎还贴了某种符箓。那狐狸有着和阿白一样雪白的毛发和灵动的眼眸。 萧原见它开口说话却是愣了一愣,却又听那九尾天狐继续说道,“枯木那小子呢?百年之前我好不容易将你送了出去,他怎么又把你送了回来?奥,倒是我忘了,这九阴冥柱,是这数十年为了抑制我的灵力才设下的,枯木那小子倒是进不来了。”“咦,这小子是谁,他体内灵力比起枯木来弱得多了,怎么又能进入这里?”萧原只觉得脸颊一热,转头望去,却见那九尾天狐的两道灼热目光向自己望来。他正要答话,一阵轰然巨响突然响彻在殿阁中,定睛去看时,却见一颗指尖大小的石子猛然落在大殿中央,激起一片灰尘弥漫在殿阁之内。接着就听到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说道,“臭狐狸,别耍赖,快点下棋。” 萧原这才发现那两个铜柱围绕的正方体之间,青石板地面上竟是画了一个棋盘,那棋盘乃是碧绿色液体所绘,光芒闪烁间似是孕育着无穷灵力。而上面零零散散放着几枚棋子,却都不过是一枚枚石子而已。虽是一枚枚石子,不过那石子形状大小竟是一模一样,不像是有人故意雕刻而成,倒像是被一道掌力一掌劈出来的。萧原透过那灰尘,向左侧望去,却见左侧铜柱之内,一个银发银须,一袭破烂灰白色衣衫的老者盘腿坐在地面上,望着铜柱之间的棋盘眉头微皱思索着什么,嘴里却不断嘟囔道,“明明我右上角形式一片大好,这死狐狸刚刚落的那子,怎么把形式都给逆转了。果然老狐狸还是不如老狐狸啊?” 萧原微微错愕,顿觉哑然,见那老者一头银发遮住了他的面目,看不清他脸上神情,但从他语气中听来,似乎他眼中只有棋局和对面那只九尾天狐。九尾天狐却是并不搭理那老者,转向萧原问道,“你为什么要带阿白来这里?”萧原淡淡说道,“我和枯木师兄路过这里,枯木师兄闻道这里有一种叫作千里飘香散所发出的味道,说是这里有位故人,让我带阿白进来看看那位故人是否无恙?”九尾天狐一怔继而说道,“枯木这臭小子倒是有心,百年之前带走我妹妹,却还时刻记挂着我这当姐姐的。阿白你倒是没有看错人啊?”它望向阿白,语带笑意的说道。 这样说着,却听对面的那个银发老者换了一种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老狐狸,你快点和我下棋嘛,和这俩没长大的娃娃有啥好聊的。你和我夏完这盘棋,我和你聊天就是啦。”他说完这句话,似是觉得还意犹未尽,竟是又补上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烦。” 那九尾天狐听到这句话,周身突然泛起冲天灵力,那数道铁链轰然作响,贴在铁链上的符箓顷刻间也是光芒大作,但是饶是这样,竟是也盖不过那九尾天狐身上所发出的白色灵力。那白色灵力猛然冲去铜柱之外,将那棋盘上的石子扫向空中,接着大声说道,“老疯子,有客人来啦。”那老者却是大声嚷嚷道,“谁,谁敢来打扰我和老狐狸下棋,打死它。”语气之中全是九岁儿童般的语气,他衣袖一震,那数枚石子却是透过九尾天狐身前的铜柱,击向缠绕着九尾天狐铁链上的符箓。 只听风声,铁链晃动的铮然之声在房间里飘荡,紧随着这声音,楼上和楼下却是也同时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楼阁晃动间,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楼上和楼下同时进入了这第二层楼阁。 [,,!] ------------ 第八十二章 异变(下) 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楼上和楼下同时响起,四只巨大的青铜四足鼎伴随着轰然巨响落在了二楼的青石板上。那四只青铜四足鼎,每只都有两人高,其中飘出缕缕烟柱,携带着一股似药草似香料的味道,直冲入众人鼻孔之中。正是那千里飘香散的味道。 那四只青铜巨鼎两只乃是从一层大殿中直冲而来,另外两只从三层掉落而下,却是将二楼顶梁给砸断,砸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在二楼青石板上激起一阵漫天灰尘。那四只青铜巨鼎的鼎耳上却是又凭空扯了八根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细丝。 九尾天狐那边伴随着冲天的白色光芒,一阵骨骼转动的清脆声响彻在空间内,那九尾天狐却是瞬间变做了一个容颜极美的女子,那女子长发披肩,赤足立地,一股磅礴浩瀚的灵气铺天盖地的向着那四只青铜巨鼎凌空砸去。那银发老者此刻却是手舞足蹈,拍着手掌,大笑道,“阿苏,你这个样子真好看。快点打死它们。”语气之中都是痴傻疯癫般的感觉。 从那被老者叫作阿苏的女子身上发出的磅礴灵力以迅疾之势袭向那四只青铜巨鼎,眼看就要击在那青铜巨鼎鼎身之上,那数根红色丝线在半空中却是猛然绷直,将那四只青铜巨鼎向空中拉了几寸,堪堪避过了那冲天灵力的一击。阿苏却是微微一笑,那袭白衣的两只衣袖,却是迎风暴涨,在半空之中却又分作数道,向着那青铜鼎鼎耳之上的道道红色丝线缠绕而去。片刻之间,只听到空气中传来阵阵撕扯的声音,却是那白色衣袖已经缠绕上了那道道红线。灵光闪烁间,那白色衣袖分成的数道猛然绷紧,讲那道道红线猛然给撕裂开来,那四只青铜鼎又蓦然坠向地面之上,激起灰尘一片。 阿苏微微一笑,长袖一震,想要收回那两只衣袖,但就在这时,那原本已经平息安宁的青铜巨鼎之中猛然冲起道道玄色光芒。与此同时,三十六只玄色铜钉,分从四只青铜巨鼎中冲天而起,却是瞬间结了一个六朵花瓣的形状,携着一股漫天煞气,钉在了阿苏那两只衣袖之上。萧原望着那玄色铜钉组成的六朵花瓣,不自觉地低头望了望自己手背上那被灼烧的痕迹。却听阿苏低低叱了一声,抬头去望时,却见一朵紫色火焰从那玄色铜钉组成的六朵花瓣中燃烧了起来,转瞬间已将阿苏的衣袖烧了大半。 阿苏目光如炬,一袭长发猛然击向那三十六只玄色铜钉,那玄色铜钉组成的花瓣微微一晃,那之上的紫色火焰却是灭了大半。阿苏却并不追击,一袭长发如利刃般将那被烧掉一般的衣袖给割裂了开来,然后缓缓将衣袖和秀发都收了回来,这一回合的试探,竟是灵力磅礴浩瀚的九尾天狐,都没占到丝毫便宜。 阿苏缓缓将一头秀发拂到身前,淡淡说道,“来者何人,竟然将这九幽玄柱和三味真火弄到手,难道都不敢显身吗?”那声音语气虽淡,但却是直直地穿透了上方的那个被巨鼎打破的洞口,向上方飘去。一时之间,偌大楼阁之间都充斥着阿苏的厉声喝问,但是除却风声一片,和打在楼阁屋顶上的雨声外,并无其他声音。倒是那玄色铜钉组成的花瓣上的火焰,因为受了刚才那一击,也是渐渐熄灭了下去。 那三十六只铜钉,一根根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不断衔接在一起,转瞬间却是聚成了一根玄色铜棍,铜棍周围弥漫着一层黑色煞气。那铜棍似是受人灵力控制,带着那黑色煞气,却是猛然穿过了阿苏身前的玄色铜柱,向着阿苏击去。疾速飞驰间,却是在空气中擦出了一朵朵淡淡的紫色火焰,每朵火焰却是在空中凝成一朵朵紫色莲花。 步步生莲,九幽鬼气。 这铜棍一击,竟是瞬间用上了佛家和鬼道的法术。阿苏大喝一声,衣袖再次暴涨堪堪挡住了那近在咫尺的铜棍,一双凌空而跃,踢向向自己飞来的那一朵朵紫色莲花。那朵朵紫色莲花,瞬间被踢向空中,却是并不熄灭消散,而是一朵朵落在地面之上,叠在一起,片刻之间,却是形成了一个紫色莲台。 正当阿苏要收回双脚的时候,那铜棍棍尾的空间之内,却是淡淡凝聚出一片黄色灵气,还未等阿苏收回双脚,那片黄色灵气中,一只硕大的手掌带起一阵风声,猛然击在了阿苏身前。阿苏受这一掌,身前白色灵力结成的护体真气,却是瞬间破裂开来,空气中回荡着清脆的碎裂声音。阿苏却是仰天吐了一口鲜血,那鲜血散落在一袭白衣上,瞬间渲染开来,不多时,那袭白衣的下半身依然成了一片血衣。 玄色铜柱外,阿白仰天吼叫了一声,在淡淡灵气环绕间竟也是变做了一个容颜极为温柔秀丽的女子。她猛然冲向那玄色铜柱,却杯那玄色铜柱结成的结界给挡了回来,摔翻在地。她站起身来,又待冲去时,却见阿苏嘴角带血地说道,“傻阿妹,那结界你冲破不了的。”她缓缓擦掉嘴角边的血迹,但是口腔之中的血液却是不断渗出,带起一阵阵咳嗽,这一掌竟是瞬间伤到了阿苏的肺腑。 但阿苏嘴角边却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淡淡说道,“普天之下能有如此法力,而且法力中正平和,聚于一处的,除去圆智大师,却是再无他人。只是大师千百年来一直光明正大,今日怎得缩头缩脑不说,还结了那魔道术法?”她目光越过悬在半空中的铜棍,房间中央的莲台,痴痴地望着那对面玄色铜柱之内犹自拍掌痴笑的银发老者。 她身前的那片黄色灵气,却是淡淡隐去,一个身穿红黄两色交杂袈裟的老者显现出来。他面目却是隐在兜帽之中,看不真切。他缓缓撤回击中阿苏的手掌,双手合十,却是低低地念了一声佛号。阿苏却是不再看他,缓缓闭上双目,许久才缓缓说道,“早就听闻大师无嗔真言佛力无边,今日不妨让阿苏也听上一听,也算是为阿苏超度。如何?”她话语之中竟是起了誓死之意。那老者却是并不说话,只是双掌合十,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苏豁然睁开双眼,双掌之间却是凝了一把白色仙剑,与此同时,她身后九条尾巴凭空出现,悬在半空之中。随着一声声爆裂声响,那九只尾巴上的八只却是瞬间断裂开来,凝在一起化成了一把巨大的拂尘,猛然扫向那僧者。萧原大惊,他虽与阿苏初次见面,但见她脸上温柔神色和脸上笑意,都是给人一种极为温暖的感觉。此刻,她竟是为了与这僧者一战,将意味着自己八条性命的狐尾给断了开来,他突然想到了那夜古木之中,也是那样为了自己至亲之人而起了誓死之心的小猪。 他再不犹疑,灵识内视,默念那早已刻在脑海之中的金色字体,伴随着灵海之中那道金黄色光柱的疾速旋转,他手中灵力运转,碧绿色长棍随他意念而在他掌中生成。他只觉身形一轻,眨眼间,已是消失在原地。正在这时,那巨大的白色拂尘却是已经击到那僧者身前,那僧者却依旧双掌合十纹丝不动,待那拂尘距自己眉间一寸之时,这才缓缓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向那把拂尘。他左手手掌却是猛然聚拢成爪,一股气势磅礴的灵力,把那把白色仙剑给牢牢地吸附在了掌中。 那僧者右手食指燃起一丝紫色火焰,眼看就要点上那八只狐尾缠绕而成的巨大的白色拂尘,却听耳边一阵风声向自己袭来。他低低叹了一声,右手食指迅速收回,聚拢成拳,向自己的斜后方击去。萧原只觉一股强大的灵力向自己袭来,自己手中长棍上的灵力,竟是刚一接触那一拳,就消散无形。那只枯瘦手掌聚拢而成的一拳,直直向自己袭来,这一拳要是击中,体内五脏六腑怕是要碎裂成无数碎片。只是这一拳虽然看上去来势缓慢,但是绕他怎样闪躲竟是闪躲不开。 就在这时,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方才混沌之间去的那处,一半荒芜一半仙境的景色碎片。他只觉头脑中混乱一片,却又瞬间归于空白,意识朦胧间,只觉眉间一痛,似是有什么破裂开来。这样混沌间,却是瞬间从那老僧身边擦身而过,他下意识地伸手,将那把拂尘攥入手中。 [,,!] ------------ 第八十三章 初见 那僧者一拳击空,似是也颇觉讶异,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咦”,只觉一股莫名却又深邃的灵力瞬间向自己缠绕过来。他只觉得自己身前空间被疾速扭曲,他脖颈之中一串紫色珊瑚珠飘落出来,带着淡淡光晕,猛然击向自己身前已经被扭曲成漩涡状的空气。光芒大作间,众人只觉楼阁之中空气一滞,那原本纷乱嘈杂的声音消散无形,归于宁静。 许久,萧原只觉头脑之中原本纷乱的景色,突然变为黑暗一片。似是大梦一场被猛然惊醒,萧原豁然睁开双目,只觉身上衣衫已是尽被汗水浸透,眉间那股撕裂脑海的疼痛感虽渐渐消去,但感觉仍是清晰无比。那老僧也是大口喘气,猛然咳嗽起来,遮蔽住面目的冒兜随着身体的抖动,而剧烈起伏。那串紫珊瑚佛珠,却是轰然爆响,被碾压成齑粉,散落在地面之上。 萧原茫然地望着那一地齑粉,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缓缓拭去脸上汗珠,慢慢走向那九尾天狐,将那已经又重新散为的八只狐尾交给她,嘴角上扬,却是扯出了个温暖的笑意。那老僧这才重新站立起来,目光呆呆地望着那碎为一地齑粉的紫色珊瑚佛珠,轻轻叹了一声,俯下身去,用手掌聚成一堆,却是用衣袖裹了,轻轻挽了个结。他淡淡地念了一声佛号,然后闭目静坐,双掌合十,那身后的紫色莲台随他心意,瞬间从半空中横掠过来。那老僧身形却是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包裹着,缓缓上升到半空之中,轻轻地落在了那紫色莲台之上。 他那隐在冒兜中的脸色突然金光四射,隐约看到那两道银色长眉低垂,只听他嘴中低声念道,“唵,嘛,呢,叭,咪,吽。”却是佛家六字大明咒。那六字从他嘴中说来,虽甚是缓慢,但每一字却既清又重,直直穿透众人耳膜,直映入众人脑海之中。萧原只觉,这六字大明咒似是把体内的灵力完全给压制住了,任他如何运转经脉,那体内灵力竟是似沉睡般,一动不动。那老僧原本合十的双掌,此时十指却是翻越交换,迅速结了数十个手印。那手印本是在那六字大明咒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开始结起,但是那数十个手印结完,却刚刚赶上那老者念道最后一个“哞”字。 他刚刚念完那个“哞”字,双眼猛然睁开,低低地念道,“咄”。一股浑厚无匹的金黄色法力,结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金色丝网,直从半空中扑压下来。萧原只觉自己身体似是重于千斤,竟是丝毫挪动不得。而体内灵力仍旧似沉睡般,在他体内突然宁静下来。萧原突然觉得,这六字大明咒,似是纯粹以念力控制,像是那老僧将他强大的念力,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灵台。自己体内的灵力似是完全受那老僧控制了。 他这样想着,那织金色丝网已然压到自己头上三尺之处,眼看自己就要被那金网给束缚住,却听半空之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大师,请住手。”那老僧听这声音,立马散去了手印,但是那道金色丝网已然来不及收回。正在这时,却听一声暴喝声猛然在萧原耳边响起,那喝声如惊雷滚滚,响彻在楼阁之内,久久不散。然后一条身影疾速掠到自己身前,还没等萧原反应过来,那人却是猛然用手穿透了金网外的那层淡淡的罡气,单纯用手抓住了那张金色丝网。 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力又恢复如初,这才抬头看到眼前那个人,单手抓住金色丝网,缓缓把那丝网往上拉了开来。那是个身形极为颀长的男子,一袭黑衣将他大部分容貌给遮挡了起来,脸上却是带了一只青龙面具。他腰畔两侧和肩后分别别着两把弯刀和一壶羽箭,肩上还斜挎着一只硕大无比的铁背弓。整个人给人一种强悍如山岳的感觉。萧原怔然间,却见那人手臂猛然一抬,竟是将那张金色丝网给扔了出去。那金色丝网掉落在地,顿时消散无形,那男子身形却又犹如鬼魅般,倒掠了回去。 半空之中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青龙,你又抢我风头。”话音刚落,却见三楼到二楼的那个缺口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姿态优雅地缓缓降到那被叫作青龙的身侧,语带娇斥地望着青龙。青龙却只是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并没回话。 那女子虽也是一袭黑色打扮,但是脸上却没带面具,一张白皙如雪的脸庞之上,挂着一双丹眉凤目,那双龙凤眼中虽也是如水汪汪,但是眉目转动之间,却是带了一股凌烈杀气。她穿了一件黑色百褶裙,本来看上去妩媚风情,风姿绰约,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那脖颈之间的冰肌玉骨之上,却是绘了一只朱雀。那朱雀也不知用什么颜料绘的,只觉色彩异常鲜艳,远远看去,似要振翅高飞。 那老僧却并不看向他们,收了那紫色莲台,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缓缓撤去浑身灵力,向后退去。与此同时,那头上的缺口突然亮起一片光芒,那光芒介于青白之间,近于灰色,却又并不是灰色。那光芒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落了下来。 萧原只觉得那光芒竟和自己体内的灵力那么相似,似乎蕴藏着同样的灵力。这样想着,不禁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同样一袭黑衣的人,落在青龙,那女子,还有那老僧身前。那人也刚好举目望来,目光碰撞间,萧原只觉得那目光是那么熟悉,但是他又确信,自己之前肯定没见过眼前这人。因为这样的人,即使见不到他隐在那面具之后的面目,但是任谁见过一次,也不会忘记他。 他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气势,他整个人似乎就是和宇宙玄黄连在一起的,既有如山岳般的沉稳,又有如流水般的灵动,但更多的给人的感觉是,他似乎可以把那些都隐藏了起来,呈现的反而是乌云般的阴沉。萧原只觉对面那人目光似是一颤,然后就听他说道,“是你?”声音竟是一改低沉的语气,出奇的清脆与年轻。 萧原一怔,不知他所问何意,却又听那人语气又转到低沉,淡淡问道,“你以这身躯,去过了那地方?”他眼神直直盯着萧原眉间,萧原只觉他目光如剑,似是要将自己看穿。但他好像更多的是自问,因为还未等萧原回答,那人又说道,“为什么?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记住那个时候的事,我得不到的于你来说竟是如此轻易。可笑的是,你应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连语调都发生了变化,显是情绪波动极大。青龙和那女子似是也对他的反应十分惊讶,那女子豁然张开手掌,掌中凭空而生一团火焰,她嘴角边虽依旧扯着一丝笑意,但是目光之中却是闪过一丝杀意。待掌中那团火焰完全升起,她竟是没有丝毫犹豫,猛然将那团火焰向着萧原扔了过去。从那男子情绪波动到她杀念陡起,再到袭击萧原,不过片刻时间,原来杀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用哪种方式更快的问题,足见其心狠手辣。 那团火焰挟着凌烈之势,向萧原袭去,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只见那人手腕一震,却是猛然伸出右手食指点上了那团火焰,其手法和刚才那老僧虽相似,但去势更快,而且其中更带了一股决绝之意。那火焰受这一指一点,顿时偏离方向,横击在墙面之上,响起一声惊雷,硬生生将那墙砸了个巨大的缺口。那原本一直沉默的老僧,眼睛望着那巨大的墙上的缺口,意味深长地说道,“尊者竟然将这如沐春风指练到这般境界,怕是只有达摩祖师才能比得上。” 那人却并不回答,只是反手将那女子的手掌给合拢了起来,这才淡淡说道,“朱雀,你干嘛?”虽是责备语气,却并不让人反感。那女子嘟囔道,“朱雀从来没见少主如此过,这小子竟敢让少主如此,该杀。” 那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你不懂,我又哪里是因为他人而动嗔念,我是因为自己啊。再说,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等到有一天时机到了,就是我不杀他,也自由会有轮回,七苦来怨他,阻他,难他。”他衣袖一震,一股巨大的风浪,猛然将萧原推翻在地。这才转回头去,向着那老僧,青龙,朱雀说道,“别忘了此行斋主交给你们的任务。天道将倾,却也是我们大兴的好时候。”这逆天野心从他嘴里说来,竟也只不过还是那般淡淡语气。 他望了望远方,眼神似是透过墙壁眺望到前山,许久他才缓缓说道,“白虎,玄武他们应该得手了,如此,就有劳大师协助青龙和朱雀,将这九尾天狐和这清散子带回斋内吧。”他说完这句话,竟是闪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一支青竹笛,吹了起来。笛声优雅高远,古意浓浓,似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那老僧低低念了一声法号,双掌侧击在那两只巨大的四足青铜鼎上,于此同时,青龙和朱雀也都运起体内灵力,击在青铜居鼎之上。只听一声声嗡嗡嗡嗡之声,萦绕耳侧,然后一阵巨大的吼叫声在楼宇之间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 [,,!] ------------ 第八十四章 一战 震天的吼叫声如雷贯耳冲入众人耳中,整个三层楼阁都似要摇摇欲坠。萧原受那一击,只觉全身酸疼无比,整个身体竟是挪动不得。他此刻躺在地上,觉得整个地面都在向一侧倾斜。萧原隐隐觉得那吼叫声,是从那青铜巨鼎之上传来,不禁抬头去看。 只见那四只巨鼎之中,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的千里飘香散的味道,从一道道巨大的紫黑色烟柱中飘散出来,众人只觉鼻孔和喉咙间一痛,顿时心内生出一种飘渺的感觉,只觉得眼前一切似是都那么不真实起来。萧原也觉得脑袋混乱成一片,一股巨大的风力伴随着一声震天的吼叫猛然向萧原袭来,将萧原横撞向墙壁。萧原强忍疼痛,向前方看去,只见烟雾缭绕中,两条巨大的身影带着耀眼的光芒,从巨鼎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两只巨大的身影穿过烟雾,缓缓走到众人面前,耀眼光芒中,萧原看到那两只巨大的身影赫然是两只巨大的灵兽。 其中一只,状如羊身人面,一只硕大的独目却是长在腋下,四只粗壮的腿下却是长着四只虎爪,硕大的嘴巴里一口狼牙却是不断流着口水,像是觉得眼前众人都是一道美味的大餐。它虽然看上去凶残无比,但是透过耀眼的光芒,萧原依稀看得到那具躯体,似是用灵力凝结,而且很多地方都没连接好,像是被人硬生生地用灵力,做了一次不完整的缝合。另外站在它身边的一只,与它比来显得小了许多,却是龙头鱼身,两只硕大的眼珠四处张望,显得憨厚无比,脊背之上却是插了一把利剑,直没入剑柄。和另外一只一样,它身躯之上也是有颇多裂口,裂口边缘有淡淡灵气在流淌。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萧原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两只异兽,却觉背上一暖,似是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拂在自己背上。他待要转头去看,却听一道温柔的声音低声说道,“别回头,此刻我帮你化去刚才那人给你下的禁止,待会情况不好,速速带阿白离开。”却正是阿苏的声音,正待开口想问,却觉腰间被塞入一件东西,然后就听见阿苏大声说道,“果然是大手段,大神通。这上古神兽,龙之九子中的饕餮和鸱吻,竟也被你们召唤出来。只是你们所图所谋,难免有些自不量力吧,这“九幽引魂”除非有通天彻地的法力才能掌控,否则就算你们再多找像我们这样有千年灵力的妖怪来做药引,怕到最后也会被反噬啊。” 那黑衣男子听到阿苏说的话,也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讶之声,“咦,你竟然也知道“九幽引魂”之法。”“嘿嘿,有趣”,他喉间却是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惊诧,却听那黑衣男子继续说道,“不过,我这次来带你们两个走,却并不单单只是为了“九幽引魂”之法,至于什么,你去了自然会知道。”他说完这句话,转回头去望了望那对面的银发老者,目光流转,也不知在想什么。 如此片刻,他猛然挥手,那两只巨大的神兽,分作两个方向猛然向阿苏和那银发老者狂奔而去,身形竟是灵动异常。与此同时,那老僧,青龙和朱雀也都转身向那老者奔去,看这样子竟是对那疯疯癫癫的银发老者,颇为重视和忌惮。那黑衣男子也是长袖一挥,跟在那神兽鸱吻之后向阿苏走来。他虽是步伐缓慢,却是转瞬间就来到了阿苏和萧原身前,竟是比那鸱吻先到一步。 正在这时,只听阿苏在萧原耳边低声说道,“快走,快带阿白离开,若是连你们都被他带走,就没有人能查明白他们是什么人,所图什么啦”。萧原只觉一股充沛灵力涌入自己灵台之中,自己被人猛然被推向阿白身边。那黑衣男子待要阻拦,阿苏却是长袖一展,猛然迎了上去。那黑衣男子却只是微微翘了翘嘴角,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往前伸去,抵住了阿苏这突然袭来,挟了八分灵力的一击。 萧原此时却是焦虑无比,他体内灵力虽是已恢复如初,但是任他怎么运转,那体内的一寸光阴心法像是被谁抹掉般,在他脑海里竟是没有半点痕迹。与此同时,那银发老者那边却是另外的情况。只见那银发老者,虽仍是嬉笑怒骂,脸上深情也依旧如九岁顽童般痴傻,但见他长袖飞舞,身形轻灵,手掌变幻间,竟是单脚立在那饕餮兽身之上,一人独战青龙和朱雀,还显得游刃有余。嘴里还不断嘟囔着,“臭秃驴,你也一起来啊,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那老僧重重叹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阿弥陀佛”,脸上露出一股无奈神色,显是不愿与青龙和朱雀一起对付那人。片刻以后,见青龙和朱雀已有渐渐不支迹象,这才缓缓说道,“如此贫僧就来领教下当年威震修道界的,清散真人的无上法力。”他话语刚落,那紫色莲台猛然从他身侧,极速旋转着飘向那银色老者。那银色老者身形拔高,躲过了这一击,嘴里自言自语道,“清散真人是啥东西?别管他了,来,我们打架。”却是脚下一点,身躯轻飘飘地向那老僧飞去,丝毫不管自己将背后暴露给青龙和朱雀。 朱雀心下暗喜,身体前倾,一拳击向那老者身后。还不等青龙卡在喉咙里的一句“不好,小心”吐出口中,那老者身上突然笼罩起三层三色光芒,那光芒受朱雀一拳击中,却是光芒暴涨,将那力道反弹了回去,猛然将朱雀往后弹去。青龙却是电光火石间,单掌猛劈在那光芒边缘和朱雀之间的空隙。朱雀只觉身前压力一轻,迅速跃了开来,但是回首间却见青龙一只手掌却是漆黑一片,似是被灼烧了一般。朱雀冲上前去,扶住青龙,焦急说道,“青龙,你怎么样?”青龙只是强忍疼痛,勉强扯起的一丝笑意到了嘴边,反而成了疼地呲牙裂嘴的神情。 那银发老者摇了摇头,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们,手中动作却是不停,眨眼之间,手中竟是多了一把光芒闪烁的仙剑,和一般的仙剑不同,这仙剑剑身上闪烁的光芒中,竟是又蕴藏着无数尺寸较小的仙剑。他缓缓举剑,嘴里却说道,“赶紧将那药涂了,来一起打架。”青龙和朱雀愕然间,将那原来是一瓶灵药涂在了手掌之上,那灵药竟是奇效无比,那原本漆黑一片的手掌被这药膏一涂,竟是瞬间恢复如初。青龙长身而起,肃然说道,“青龙谢前辈赠药之恩。只是,斋主有令,今日却必须将你擒了回去。”那银发老者却不耐烦地说道,“我管你狗屁斋主,既然手好了,就快点来打架,磨磨蹭蹭像个大姑娘。”青龙和朱雀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也都是苦笑,不禁都摇了摇头,冲了上去。 那老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仙剑缓缓举起,光芒流转间,一时之间,他周身竟是布满了无数仙剑。那些仙剑虽然数量极多,但是却灵力并不散乱,乃是都源于他手中那把仙剑。那老僧这时却叹了口气,低沉说道,“都说清散子,“万剑归一”通天彻地,没想到今日才得以见到。”他话语一落,却是袈裟一抖,浑身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胸前蓦然多了一根法杖。 而此时,阿苏那边却是形式更为不妙,只见那黑衣男子,单手猛然从鸱吻脊背之上拔出了一把剑,那剑剑身透明如水,却是粘了一层粘稠的碧绿液体,那碧绿液体闪闪发光,似是那鸱吻体内灵力凝化而成。那黑衣男子把那把剑缓缓向阿苏刺去,那剑来势虽是缓慢,但是阿苏却是无论怎么闪避都闪避不了,被那把剑穿透了肩膀,颓然倒地。那黑衣男子显然并没有将阿苏杀死的打算,他又缓缓把那把剑插入了鸱吻脊背之上。 而那银发老者一边,见阿苏被重创在地,然后被那鸱吻吸入包裹在灵力之内,突然就撤去了手中的仙剑和体内的灵力,大哭起来,哭道,“还我阿苏,还我阿苏”。然后蹲在地上,再也不起来。那黑衣男子身躯一怔,显是也讶异非常,许久才挥了挥手,那饕餮也是猛然张开嘴,将那老者吸入口中,包裹在灵力之内。 他这才转过头去,淡淡地望了萧原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自己也转身跃入那鸱吻口中。与此同时,青龙,朱雀,和那老僧也是转瞬跃入那饕餮口中。那两只神兽却是化作两道碧光,没入那青铜巨鼎之中,那青铜巨鼎嗡然作响,猛然从二楼缺口之中冲了出去,消散在天际。只剩下萧原和又幻化为白色狐狸的阿白呆立在原地。 [,,!] ------------ 第八十五章 相托 萧原望着这楼阁之内的一片狼藉,残余的千里飘香散的味道,和数种不同属性的残余灵力的光芒,一时之间有些怔然。他心下对今日所见到的,如此多的法力高绝者,震撼自是不小。但更多的乃是对一些事情的迷茫和忧虑。自己那日玲珑阁中,本是做好了坦然面对,这仙界诸多阴谋的打算。只是今日所见所闻,让萧原隐隐觉得,自己那日所想未免太过单纯。 这芸芸修仙者中,原来也有像刚才那黑衣人一样的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无上法力,但是却处心积虑,所图似是甚大。而且,让萧原更为迷茫的乃是,他隐隐觉得那人身上有着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东西,那人对他也是熟悉到极致,竟是连萧原迷迷糊糊中到过的甚至连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地方,他都知道。而且,虽然萧原并未和他交过手,但是从他拂向自己的那一袖,萧原觉得那灵力竟和自己灵台中最原始的那道灵力,极为相似,只是比萧原充沛地多和运用地熟练地多。此外,那老僧从阿苏语气中听来和他修为中,应该是佛门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屈服于那黑衣男子之下。此外,青龙,朱雀,和那“九幽引魂”又是什么? 这一连串的疑问,纷杂般向他脑海涌来,萧原只觉头痛欲裂,所有的事情和线索,竟是越想越乱。他恨不能将这万般疑问,全部从脑子里,挖掘出来,然后一张张贴出来,看到底能拼成一张什么样的地图。这样思绪杂乱间,却觉有什么东西蜷缩到自己脚边,他不禁低头去看,却见又变为一只白色狐狸的阿白,一副可怜的模样,蜷缩在自己脚边。萧原只觉心中一痛,不自觉地将阿白抱了起来,放入怀中。 他摸了摸自己腰侧,把刚才阿苏塞入自己腰畔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阿苏的那八尾天狐之尾。虽然,萧原到现在都不明白,阿苏将那八只尾巴塞给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那天狐之尾上传来的淡淡的温暖,却让萧原蓦然之间做了一个决定,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阿苏和那老者找到,并带回来的。他这样想着,将那天狐之尾塞入怀中,轻轻拍了拍阿白,大步向楼下走去。 他体内灵力虽已渐渐恢复,但此刻那金色字体虽已渐渐清晰,但仍是任萧原如何运用体内灵力,那金色光柱却是静立不动,丝毫不见旋转的迹象。他沉思之间,目光不经意间碰到了,自己手背之上的六朵花瓣的痕迹,他咬了咬牙,似是突然下了一个决定。走出这三层楼阁,萧原不自觉地回头望了望,虽依旧是藤蔓环绕,不见光阴,但是楼阁脊顶之上的那个硕大的缺口,却是那般触目惊心。萧原这时却突然想到了,那个被称作“清散子”的银发银须老者,以他法力,天下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能囚禁得了他!他脑海之中突然又掠过,那老者看那阿苏的温柔的目光,和最后见阿苏被束缚后,摔剑在地的大哭大闹,他只觉心中一动,灵台之中,似是又一朵耀眼光芒的芙蕖花在莲叶的衬托下开了出来。 只是那芙蕖本是六朵花瓣,此时却只有一只开了出来,隐约之间,似是看到有人顾目盼兮,娇笑倩兮,只是眉目却是看不清楚。(那六朵花瓣,却是正义,兄弟,爱情,责任,牺牲,亲情)萧原摇了摇头,将诸多纷繁思绪甩出脑海,向前走去。只见那株古木枝繁叶茂间,隐隐传出什么声音,抬头去看时,却见一脸焦急神色的枯木,衣袖翻飞间,周身灵力暴涨翻涌,将那无数繁枝茂叶给扯出了个巨大的口子,刚好透过那玄色铜柱,和萧原四目相对。 萧原又暗自运了一下体内的灵力,那一寸光阴心法还是丝毫不见动静。他咬了咬牙,运起一丝灵力凝于掌间,紧紧护住怀中的阿白,脚步轻抬,却是猛然踏入那玄色铜柱之间的缝隙中。一股铺天盖地的法力携带着惊天的灼烧感,从四面八方将萧原给包裹了起来。萧原只觉五脏六肺似是都要被烧干,体内灵力都快要干涸,但是他眉头一皱,铁牙紧咬,猛然又往前迈出了一步。那灵力和灼烧感似是又强了一分,萧原只觉自己手脚动弹不得,体内灵力已是干涸到头,只怕再多一秒,自己就要耗尽灵力而亡,正在这时,体内的那支芙蕖,却是极速旋转起来,开放的那朵花瓣散发着无数光芒,将体内的各色灵力都聚集在茎干之上。光华灿烂间,那原本静止一动不动的金色光柱,忽然急速转动起来,将萧原带出了禁止之外。 萧原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撤去周身灵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已是尽被焚烧成碎片,只剩下片片蔽体。裸露的肌肤之上,却是尽数是,被灼烧烫伤的痕迹。萧原只觉全身疼痛无比,却听枯木说道,“你们怎么在里面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不等萧原回答,他目光流转间,见阿白和萧原虽都是身上遍体鳞伤,但并无大碍,又急忙说道,“前山似是发生了什么激烈的战斗,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看下究竟。”话语刚落,身形却是化成一道黄色光芒,消失在萧原视线之外。 萧原一愣,不禁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然出现鱼肚白,一丝阳光透过云层和雾霭,照射了下来,打在萧原身上。萧原只觉一阵温暖,这刚才所历之事,竟是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了一天。他默默摇了摇头,脚下生风,跟着枯木向前山飘了去。 通玄山前山,雾霭缭绕间,淡淡阳光打在巨大的白玉石制成的山门上。广场之上九只巨大的青铜巨鼎中,依然有淡淡的烟气从中飘散出来,凝聚成柱,直冲上天。本是极为恬静和一派仙气缈缈的仙家所在,此刻却到处都传来,阵阵厮杀激斗之声。广场之上,千万种兵器和数百身影,在半空中风驰电掣般盘旋,不时有兵器相撞击中的声音,然后就看到有人从半空之中,跌倒下来,或跌在广场上,或坠落山谷间。那半空之中身影多数都是身穿黑衣之人,玄元一门中人数不过数人,那数人法力高绝,修为应是在太清之上。更多的玄元门弟子,则是双腿合拢,盘坐在第一阁门前的台阶之上,身后万人聚拢间,似是在保护什么人。萧原从后山禁止之地急掠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那数千万玄元门弟子似是受什么影响,身上丝毫不见有灵力运转的迹象。萧原使劲在空中嗅了嗅,只觉一股淡淡的千里飘香散的味道,冲入鼻孔间,顿时心下了然。萧原望着那玄元门弟子脸上平静如水的表情,和不时有受灵力冲击和黑衣人偷袭而倒下,但是后面的人依旧坚定坐在原地,突然好像明白了那第一殿三个字的含义。 广场之中,这时却传来一道道利箭撕裂空气的声音,萧原不禁转头去看,只见云雾缭绕间,一个模糊但是笔直的身影,立在广场之中,正拉弓而射。他脚尖不断跳跃,在九只青铜巨鼎之上来回翻越,手中发箭却是不停。每只箭都带着破空之声,射下一个黑衣人来。那人虽然看上去丝毫不会法力,周身也无半点灵力,但是那破空之箭,却是如破云破月般,气势无比。那些黑衣人顿时恼怒无比,分了数十人,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团团围住那人,想将那人格杀在当场。 萧原脚尖轻点,纵起身形向那人飘去。却见那人从容将一把木制巨弓斜挂在肩膀之上,从袖间掏出两只黄铜锏,双手挥舞间,猛然冲了上去。萧原微微一笑,运起体内全部灵力,急飞到那人身侧,长袖一震竟是将一个黑衣人,震出十丈之外。他心下愕然,自己刚才那一袖本是无意间挥出,但是竟然隐隐和那楼阁之内黑衣人所施有几分相似,虽是灵力和力道都不够,但是,那出手和施展的时机和手法却是十分相似。这样沉思间,却见旁边一道目光向自己往来,那目光缓缓掠过萧原身上仅可蔽体的破烂衣衫,待萧原觉得有一丝尴尬的时候,那人突然说道,“在下郭肃,感谢相助之恩。”萧原衣袖一震,又击出去一个黑衣人,然后不禁抬头,顺着那道声音望去。 郭同学,萌萌哒,终于出来啦。 [,,!] ------------ 第八十六章 一诺 夕阳西照,萧原换好衣衫来到玄元殿殿前,在殿前站立已经有数个时辰。不时有玄元门负责各个杂项的管事,陆陆续续进进出出这玄元门的议事之地。萧原从那些人脸上神色之中,就预感到今日之事虽然并没有给玄元门造成太多损失,但玄元一门这数十年来本就在修真门派中声望日微,这次竟然不知不觉中,被人攻上山门,以清虚掌教的脾性来看,今日造成的后果,恐怕会在修道者中引起极为难以预料的后果。 萧原这样想着,却觉肩上一动,转头去看却是林海和枯木联袂而来,立在自己身后,目光灼灼地眺望着那轮如血红日。三人彼此对望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神色。三人却都是沉默不语,只是立在那悬崖边上,任猎猎狂风吹起衣袖和衣摆。许久,却终是林海先开了口,“枯木已把禁止之内的事对我说了,有些事情我虽知晓,但是没有掌门的允许,我也不能妄说。只是,我观你,从禁止出来后,和刚才广场之上所为,想来你心绪颇为波动。”他说到这里却是一停,萧原侧身望着他那坚毅的面庞,若有所思,却听他继续说道,“不过,你能以自己所想而行,却也不枉了修道初衷。至于其他的事,你不要多想,有些事情,终归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他微微一笑,重重在萧原肩上拍了拍,萧原只觉得一股浑厚如山岳的气息猛然从自己肩膀之上蔓延到全身。虽是一股磅礴灵力,但是却丝毫不见霸道袭击气势,萧原只觉被猎猎狂风吹的有点发冷的身体,此刻却是慢慢暖和起来。他迎上林海的目光,却见林海点了点头,大步离开,向着玄元殿而去。枯木此时却是迎上前来,淡淡说道,“近日要紧之事乃是凝聚你体内灵力,使之趋于稳定,毋忘我昨日对你所说之话。至于其他的,试剑大会以后,再考虑吧。” 萧原微微一愣,本以为他会询问殿阁之中的详细情景,但是萧原转瞬就苦笑了一下。是啊,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别人不想说的事他不会问,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晓啊。就像那日萧原见到的他那双夺目双眼,你以为狭小如缝,其实也不过是他习惯了那样。若是他想,怕是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这样想着,却听枯木继续说道,“你随我去见掌教和几位真人吧。”他转身而行,走了几步却又蓦然停住,淡淡说道,“禁止之内的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有人会为难你。这点,我希望你知道。”说完再不多说,大步向玄元殿走去。萧原微微一怔,摇了摇头,跟着枯木向玄元殿走去。 玄元殿大殿之内,由于殿阔阁深的缘故,此刻大殿之内却是燃起了几只白烛。烛火跳动间,只见人影憧憧,也不知这大殿之内此刻站了多少人。萧原目光所及,见自己几日之前见过的几位真人,洛诗音,郭肃还有那二皇子此刻都立在大殿之内。这样四处打量间,却听清虚真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如此,就请各脉弟子先行回山,就按今日殿上所议,各行其是,务必做好试剑大会之前的各项事宜。”顿时,大殿中有一大半的人陆陆续续从殿内离开,原本稍显拥挤的玄元殿片刻之间,竟是显得有点冷冷清清。 清虚待各脉弟子离开之后这才又说道,“清影师弟,你派暗影中人先行从西疆之地撤回,全力彻查今日这群黑衣人的来历吧。务必在尽短时间内,给我一个回复。”清影脸色一动,待要开口说什么,手掌却被身旁的梅长苏轻轻一拉,顿时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淡淡地应了一声。清虚微微颔首,目光向萧原和枯木望来。他目光灼灼,似是要开口问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萧原,你今日广场之上配合郭公子击退绿袍人,实是给我玄元一门挽回了些许颜面。我近几日和几位真人商议过,几位真人都觉你此刻虽灵力低微且不能自如控制,但几位真人都觉得你身怀三清玉珏,且天资聪颖,因此对你都起了些许喜才之心。尤其是梅师弟和清影师弟,想在试剑大会之前,让你跟随他们几日,却不知你怎么想?” 萧原顿觉错愕,自己身怀三清玉珏说得好听点是与玄元一门有缘,说得不好听就是不知如何谋得。要说自己天资聪颖,自己和几位真人接触不过片刻时间。萧原只觉这冠冕堂皇的一番话间,似是别有用意。他暗自叹了口气,自己从玲珑阁和禁止之地出来后,便心下想得越来越多。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若是不步步为营,思虑周全,不要说如何修得大道,就是自己性命怕是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想着,却听清虚又问道,“如何?”萧原微微行礼,清冷说道,“全听掌门安排。” 清虚微微一笑,拈须说道,“如此,你就且跟随他们几日吧。只是,且不可忘了修行。”他见萧原点头应允,这才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淡淡说道,“如此你就先行下去吧。”萧原行礼后,缓缓退出玄元殿。 月冷星稀,萧原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却见郭肃一个人捧了一大坛子酒在殿前的一块巨石上,大口地喝着。身旁还摆着几坛未开封的,和凌乱散着几只已经喝干的。从他坐的那个地方,正好可以看见玄元门的山门和那一片空旷的摆着数只巨鼎的广场。从萧原这个方向看去,月光之下拉扯出的郭肃的影子,从巨石之上直延伸到悬崖之下,显得清冷萧瑟却倔强至极。 百丈之遥外,却是一处古老村落,村子虽不大,但是好像自玄元门建门派以来便就有村民定居,千年以来倒是愈发聚集了不少村民。世俗凡人内心还总是渴盼这世间有些东西是能给他们庇佑的。此刻不知是人间什么节日,在萧原伫立在殿前的片刻内,却有一道道烟花从百丈之外的村落中升起,射入万丈高空,绚丽夺目。给这无边黑夜增添了,一丝亮光。 郭肃又拍开一坛酒的酒封,头也不回递给身后的萧原,淡淡说道,“喝酒。”萧原错愕间嗫嚅道,“我不会喝酒。”郭肃爽朗一笑,转过身来,从萧原手中接过那坛酒,往嘴里灌去,喉结蠕动间,却是转瞬间就喝了大半。他单手捏住酒坛边沿,笑道,“这酒却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你不喝倒是一太大的遗憾了。李太白都说过,“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唤出将美酒。”他目光远远眺望着那百丈之外的烟火,却是又转为悲怆的语气说道,“不过不喝也好,这酒对幸福的人来说固然是美味,对苦的人来说,却如刀割啊。” 萧原不解望向郭肃,却见郭肃摇了摇头,用手指沾了沾酒坛中的一滴酒,在巨石之上缓缓写下了两个字,那两个字被狂风一吹,顿时消散无形,萧原却一瞥之下,震撼于心,他夺过郭肃手中的酒坛,大口喝了几口,顿觉一股热流从胃部翻涌到喉间,猛然带起了几声咳嗽。不过,如此也稍稍缓解了,他刚才所见那两字带给自己心底的阵痛,那两个字,却是“民冢”。他忽然想起,那一日,自己见过一面的蒲公,写下的那两个字,“仙冢”。 郭肃却不知萧原片刻间,思绪竟是起伏如此,见萧原大口喝酒,呛然咳嗽,大声笑道,“好,萧兄弟,不妨我们便饮酒,便奔去那村落如何。”他猛然站起,两手却又是各提了一坛酒,双目望着百丈之遥外的那处村落。萧原不自觉地接过一坛酒,低声说道,“可是我御行之术甚是低微,恐怕不能载你前去呢?”郭肃却是哈哈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别说这百丈之遥,就是千万丈之遥,我这两条腿未必就不能赶到。若是这么短的路,我都赶不到,呵呵,以后的路,还怎么走?”他朗声说来,话语间全是桀骜狂放,自信满满。 他说完这话,却是将地上的几坛酒都给包裹了起来,系在肩上,回头望了萧原一眼,微微一笑,向着面前的悬崖迈出一步,顷刻间掉落悬崖之下。萧原大吃一惊,待要往下掠去救援时,却听耳边风声掠过,转头看时,却是一只铁钩勾在了刚才郭肃饮酒的那块巨石之上,那铁钩却连着一根坚硬的钢丝,往悬崖下延伸而去。然后又听到郭肃朗声说到,“为兄先走一步”。俯身去看时,却见郭肃已经落在玄元门山门前,远远望去,只见他身影在山岳间纵跃自如,在冷冷月光下看去,虽仍是凄冷萧瑟,但背影中似是多了几分坚定与执着。 萧原豪气顿生,甩手拍开酒坛泥封,大口饮了几口,衣摆轻扬,大步向前,却也是学着郭肃的样子,向前迈出了一步。猎猎风声中,他身形急剧下落,他轻摆衣袖,一股清风却是凭空在他脚下而生,将他托往半空。萧原脚步轻抬,凌波微步间,御风而行,迅速向着前方那道影子追去。 到处热闹成一片的村落边缘处,却是有难得清净的一处湖堤。萧原和郭肃躺在湖堤之上,目光望着粼粼波光,大口喝着酒,两人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许久,才听郭肃说道,“人生如夜间行船,虽然有时候伸手不见五指,但有时候却是华光满目。”他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萧原听。他大口喝了一口酒,又缓缓说道,“萧兄弟,我并不认识其他的修仙之人,只是觉得你和其他修仙之人有很多不同。我虽然此刻不知道那些不同之处到底是什么,但我还是想求你一件事。”他话语一顿,才又说道,“他日战乱再启,你来助我平定天下战火,使天下苍生免遭涂炭,如何?” 萧原大吃一惊,但见郭肃脸上全是肃然认真之色不像是在说笑,这才缓缓说道,“何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但就是为了那两个坟冢,也要做些事的啊。郭肃显是高兴到极致,爽朗笑道,“君子慨然一诺,驷马难追。”说着,伸出手掌,萧原见状也是伸出手掌,两人手掌重重击在一起,相视而笑。 两人大口大口喝起酒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萧原迷迷糊糊之间,却是昏昏睡去。再醒来时,却已是旭日初升,身边早已不见了郭肃的身影。只是那湾碧湖之中,一艘纸折的小船,已经飘到湖中心,在微风吹拂下,向前方缓缓飘去。 [,,!] ------------ 第八十七章 故人 翌日清晨,萧原却是早早地起了床,按照昨日清虚掌教的安排,来寻梅长苏。梅长苏的药庐却也是在后山的竹林之中,只是梅长苏惯于清净,因此他药庐所在已是后山极为靠后所在。萧原按着昨日梅长苏告诉他的路线,缓步而来,大约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那两座隐在茂密竹林当中的精致竹舍。竹舍之外,却是又用数十根翠竹围成了一个虽然不大,但看上去颇为精致的院落。院落之中,却是又被分作了数块,每块之上都种着不同的药材和花草。在清晨日光照射下和清风吹拂中,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竹舍之内却有淡淡药香随风飘来,他体内灵力经过昨日一战和急速御风而行,本已是已到干涸边缘,此外数道灵力虽是都聚于那支六朵花瓣的芙蕖之上,但仍是此消彼长,争绕不断。此刻这淡淡药香入鼻而来,他只觉心下平静许多,本是翻滚动荡的一寸心法和其他几种灵力,却是渐渐平息下来。仅仅只是这淡淡药香,竟有如此药效,那究竟是怎样的药呢?萧原这样想着,不禁大步向前迈去,竹篱南侧中间一个简易的竹门,萧原迈步而入。前脚刚一踏入,只觉那竹门中间泛起一层波澜涟漪,有淡淡灵力豁然凝聚袭来,赫然是一处结界。 与此同时,精致竹舍内的两人也都是脸色一动,似是感应到有人而来。其中一个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的人脚步轻移,转瞬之间移动到门口,想门外看了一眼,嘴角蠕动,待要说什么。却被竹舍当中,另外一个身形颀长,面色淡然的人抢先说道,“无妨,他身上有龙涅结界,又有三清玉珏,这竹门之内的结界不会伤害到他的。”他边说边缓缓踱向门口,立在那黑衣人身侧。这两人,当然就是梅长苏和清影。 果然,他话语刚落,就见萧原周身泛起三色光芒,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泡缓缓将他聚拢于其中,他身形微动,却是轻轻松松穿过了竹门之中的结界。萧原微微错愕,这龙涅结界已是几次出现,前几次出现都是因为萧原遭遇危险,这结界出现护他周全。而此次虽仍是遭遇结界,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两个结界似是颇不抵触,且有相互融合趋势。他心中想到此处,却是不禁黯然,他离开归云镇的初衷本是为了寻找那苦情谷,只是如今这么多时日过去,却毫无进展。接着他又想到紫兰,想到青璃,想到小七。诸多杂乱往事,纷纷扰扰缠绕上来,只觉烦扰无比。这样想着,却是来到了那精致竹舍的门口,那精致竹舍的门楹两侧却是悬挂了一副对联: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那副对联却是草书写就,笔走龙蛇间,一股豁达胸臆跃然而出。 萧原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只觉这世间万千纷扰,若是不庸人自扰,只要慢慢理也总会理清的。他细思间,却听一个朗朗声音闯入自己耳中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却是梅长苏双目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微笑吟来。站在梅长苏身旁的清影虽是黑巾遮面,但是萧原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双眸子里的满满笑意。清影缓缓踱步而来,口中却是说道,“何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云中纵有金毛现,正眼观时非吉祥。” 萧原只觉胸中豁然开朗,似是有一道清泉从心底汨汨流出,灵台也随之为之一清,心平静和许多。却又听清影说道,“这首禅诗却是顾师兄和一位故友最喜欢的。我辈修道之人,固然许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但是道心自在,何处青山不道场,何须策杖礼清凉。”他衣衫无风自动,一股超然之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目光高远地望向远处的天空,许久才缓缓说道,“如此,你便先随梅师兄修习丹药之说,七日之后,我来找你,如何?”萧原微微点头,只觉身边一阵风起,抬头看时,却见清影脚下所在的地方幻化出了一个巨大的金黄色法阵,法阵正中却是一个金黄色的太极图案,那太极图案急速转动,伴着耀眼的金黄色光芒,清影和那金黄色法阵,顷刻间消失于原地。 梅长苏双目注视着清影消失的地方,微微摇了摇头,嘴里低声说道,“清影师弟天资聪颖,但一味固执于法阵,疏于灵力潜修未免是件好事。”他叹息了一声,却是径自转身,走回药庐之内,见萧原仍立在原地,这才淡淡说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你若不走,”他话还未说完却是又摇了摇头,沉默不语。萧原纳闷间,却觉周围空气中气流急速涌动,一阵瓢泼大雨猛然淋了下来,顿时把萧原浇成了个落汤鸡。那阵雨却也是来去匆匆,片刻间竟是停了下来,萧原疑惑苦笑不得间,却听梅长苏淡淡说道,“法阵乃是人力借助自然之力,为我所用,但布阵之间难免会改变自然运行法则。刚才那阵雨,正是清影师弟刚才布施法阵所致。至于法阵细节,自由清影师弟教你。现下,你先进来吧。” 萧原应声而入,只见这精致竹舍内布置却是极为简单,除却竹舍三面墙壁都立了大大的架子,架子之上分门别类地摆了许多药柜外,竹舍中央却是简简单单地摆放了几个巨大的青铜药庐。药庐之中有浓郁药香不断飘出,闻来甚是醒目提神,颇觉心绪平和,那药香正是萧原在竹舍之外所闻到的药香。此外,地面之上散发着几个蒲团,蒲团中间却是放着一只四足青铜兽炉,有淡淡烟熏飘出来,似是在熏着一种什么香料。此外,东侧药柜中间却是开了一道竹门,竹门虚掩,应是通向隔壁竹舍。除此之外,这竹舍之内别无他物。 此时,梅长苏却是已盘腿坐于一个蒲团之上,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蒲团,示意萧原坐下来。待萧原坐下来后,他突然问道,“丹药根本何在?”萧原微微一愣,但片刻之后不假思索说道,“于我看来,丹药之说既然占了个药字,其根本必是为了济世救人。”梅长苏听他说来,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修道之人多以炼制丹药辅助修行,以求修行日进。我却很少听到这样的回答了。嗯,你说得对,吾辈修道之人,不过是比凡人多了一丝机缘才得以稍窥大道,不过,却仍不能丢了那份济世救人之心。这一点,希望不管将来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 他目光淡淡,笑容淡淡,甚至连语气都淡淡,萧原一时有些钦慕,却听梅长苏慨然叹道,“什么时候,了却了这些事情,我也要去赤脚走遍人间江河湖海,村落城镇,济世救人,也不枉了这么多年炼制丹药。”他目光眺望远方,深情之中多了几分向往,沉默许久后方才说道,“今日找你来,却是有些事情,觉得是时候要告诉你啦。” 萧原微一错愕,却听梅长苏声音低沉缓缓说道,“没想到一别数年,你竟已经长这么大啦。”他语气低沉间,却是多了几丝怅然,不禁抬头望去。只见梅长苏目光之中此刻全是淡淡温柔暖意,他心下一暖,不禁问道,“梅师叔之前见过我?”梅长苏缓缓点了点头,轻轻扶了下萧原的额头,轻轻揭去那只四足青铜四角兽的铜炉的炉盖,从旁边一个木盒之中取了些许东西放入铜炉内,慢慢阖上炉盖,这才接着说道,“事情却是三十年前神迹突显说起。那一年顾师兄和苏师兄为寻天书,前去探寻仙迹,到最后却是一个折损,一个失踪。从那之后,我和清影师兄一直打听,直到十五年前,于一个小城之处,发现了苏师兄的踪迹,那个小城却正是归云镇。” 他说到这里,见萧原肩头一颤,双手轻轻按在他双肩之上,淡淡说道,“我和清影师弟百般追寻,但是苏师兄似是有意不想见我们,他修为本就比我们高出许多,他刻意不见我们,我们自是追他不到。直到有一日……” [,,!] ------------ 第八十九章 药王鼎 萧原心下一动,只觉灵台之中那金色光柱似是要破体而出,像是这一览无余的精致竹舍内,有什么东西让他体内的一寸光阴感兴趣。果然,只见梅长苏俯下身来,右手手掌之中凝聚出一股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灵力,他手掌之上缠绕的灵力分出一道来,缠绕上那巨大药炉的鼎盖,缓缓将那鼎盖移了开来,露出冒着巨大热气的药炉。阵阵热气奔腾而出,氤氲在精致的竹舍之内,一时之间,萧原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目光所及全是雾气。但是,灵台之中却是极为平静,本是翻腾不息和这几日又有复苏迹象的阴冷感觉顿时被压制了下去。 这样想着,却见一道碧绿光芒从身前三尺外的地方升起,模糊之中只见一个类似小鼎的物体缓缓从药炉之中飘了出来。那小鼎悬浮于半空之中,蓦然碧光四射,室内水汽在碧光映射下,片刻间消散地无影无踪。萧原只觉眼前亮光夺目,眼睛竟是有那么一刻受不了而不自觉地阖上,许久,萧原才缓缓睁开双眼向身前半空中望去。半空之中漂浮的果然是只小鼎,那鼎长约三尺,六角四足,但却并不是青铜所制。鼎身呈棕褐色,望去似是用一种古木所制。此刻,那小鼎四足之下却是依附着一团深紫色火焰,虽是明灭不定,但却丝毫不见要熄灭的态势。鼎盖六角边缘的缝隙内,却是连绵不断地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药草味,正是之前萧原闻到的让人感觉极为舒服的味道。 梅长苏双眸之中目光跳动,右手催动掌心中的浓厚灵力,道道灵力缠绕而去,片刻间将那小鼎吸入掌中。他目光扫过萧原,语重心长说道,“那日归云城中,苏穆师兄虽是对你的事情并不详说,但是临别之际,却是要我回山之后,务必竭力寻找一个叫做“药王鼎”的物事,说是有朝一日这药王鼎必有大用。” “我那时虽不知这药王鼎有何妙用,但是我研究丹药也有数百年,对于各种药草和炼药用具却都是稍知一二。这药王鼎据上古奇人钟灵所记,乃是秉天地灵气而生的一株灵芝所化。那灵芝日月吸取天地精华,修炼百年,终修为灵。其后百年,他化作人形行走世俗间,却见世俗百姓多有疾病缠身,痛苦不堪者,顿时起了慈善之心,耗尽修为,融自然万物灵草于己身之内,却是化作了一只小鼎。那小鼎其后千百年间济世救人,五百年前却是落于药王谷,被药王谷谷主珍爱非常,起名为“药王鼎”。那药王谷谷主也本是修道之人,因此这药王鼎到了他手中,经他炼制使用,不仅能医世间凡人百姓病苦,对修道之人却也是莫大的法宝。” 他掌心灵力运转,任那小鼎在掌心之中不断旋转,掌中厚重灵力不断注入“药王鼎”之中,一股澄净清新气味猛然扑鼻而来,萧原只觉得灵台澄明,一片宁静。又听梅长苏说道,“数百年前,九幽老怪修炼一寸光阴,听闻只有这“药王鼎”才能抑制其中魔霸之气,于是曾前去药王谷寻鼎。那药王谷谷主却深知那九幽老怪非正道中人,因此竟是以身饲炉,以残余在炉内的灵力,带那药王鼎遁于他处。如此过了数百年,我也不过是十年之前侥幸而得。” 萧原听他娓娓道来药王鼎的始末,对自己如何寻到药王鼎却是轻松带过,知他不愿多说寻鼎艰辛,顿时心下起了一丝暖意。他心底万般心情翻涌,只觉自己何其幸运,原来自己不知道的岁月中,竟也有这么多人为了一句话,为了一些现在看来虚无缥缈的很的天道和其他,而护着自己,而为着自己。梅长苏淡淡的声音在萧原耳边回荡着,“那一日,苏穆师兄虽是未曾明说,却告诫我寻得这“药王鼎”后务必以三味真火日夜焚烧,以激其至纯至净药力。那一日,你被枯木带上山来,我见你体内阴寒之气甚重,本想以药王鼎救治于你,但是碍于师兄告诫,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药王鼎,因此也就压下了那时的想法。” 萧原眉头微皱,不解缘何十五年前,苏穆就知自己日后用得着这药王鼎。这一寸光阴心法也不过是自己无意习得,况且并无九幽老怪当时的诸般情形。难不成,这一切真的和自己身世有关?萧原摇了摇头,不再想其他,抬头望见一脸淡然神色的梅长苏,心中一动,不自觉地问道,“那一寸光阴心法并不是至为阴毒的功法?缘何当年九幽老怪非要寻那药王鼎?”见梅长苏一脸疑惑神色,于是将那日玲珑阁中的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 梅长苏听完萧原所说也是讶异无比,剑眉一挑,目光远望,来回在竹舍当中踱步,似是在思索什么,一时之间竹舍当中却是寂静无声。许久,梅长苏脸色一展,将那药王鼎置于地面之上,催运掌上灵力不断注入鼎中,如此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那鼎身之下的紫色火焰猛然跳脱离鼎身,熊熊燃烧,片刻间将整个鼎裹在其中。那三尺小鼎却是越烧越小,到最后竟是烧成手指般大小,梅长苏待那团紫色火焰重新回到鼎足上,才俯身捡起,递给萧原。 萧原微微一愣,顺手接了,只觉掌心间生出一股刺痛的感觉,那只药王鼎竟是瞬间没于他掌心之中。与此同时,他只觉灵台之中那道金色光柱之下却是多了一个物体,那物体模糊中看去,六角四足小鼎模样,应是药王鼎无疑。那药王鼎鼎身外的那团火焰,依旧熊熊燃烧,那一道金色光柱受此焚烧,顿时又变做一个个金黄的字体,融入药王鼎中。他隐隐觉得那一寸光阴心法所散发的灵力当中的霸道强悍之力似是削减了几分,那药王鼎中溢出来的残余药草味道,也使他觉得体内的阴寒气息减弱了许多。这般神识内视间,却听梅长苏缓缓说道,“你无意间竟能将一寸光阴心法习得,可见你体内必定含有两种极为相反的灵力。这药王鼎倒是能中和魔霸之气,使你灵台澄净平和。想来,苏师兄是早就知道你体内状态。” 梅长苏怅然一叹,拉了萧原的双手站了起来,淡淡说道,“你小小年纪却要担负那么大的重任,实在是难为你了。但是,既然天降大任于斯,你万不可心智不坚,受左道迷惑,坠了魔道。” 萧原见他语重心长如斯,不禁面色肃然,郑重地点了点头。梅长苏却是微微一笑,说道,“话说回来,既然答应了要教你一些东西,我一生所倾注心血且小有所成者除却丹药之外,却还有一样东西。”他神秘一笑,灵力注满双袖,猛然击了出去。那本是虚掩的通往另外一间竹舍的门豁然打开,璀璨耀眼,光怪陆离的光芒,从那扇门中挤了出来,映入萧原眼眸之中。萧原随梅长苏缓步走入那间竹舍,不禁抬头去望,一时之间却是目瞪口呆,怔立在当场。 这竟是一间用五彩各式的石子所装饰的竹舍。竹舍四周墙壁上布满了各式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琉璃石子,整个房间被这些石子映照地光彩夺目,纵使九天之上的七彩霓虹怕是也不能有其万分之一的色彩。竹舍之内却是空荡荡地,除却一个衣橱和一个蒙着黑布的长桌外,再无他物。梅长苏脸上神秘笑容愈发明显,他几步走到那长桌之前,用手捏住那黑布的一角,又看了萧原一眼,猛然将那黑布揭了开来,露出那方长桌。 萧原望着那长桌上的东西,突然觉得心底那并蒂六莲的茎叶竟都是微微弯了下去,竟像是真的醉了。那长桌四周边缘高高凸起,长桌之上却是摆了四个三尺见方的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映着不同的景象。左上方一格里却是溪水潺潺,冲刷河石,发出叮咚声响;右上方一格里是风卷黄沙,吹蚀沙石,发出呼呼之声;左下方一格里转为百花齐放,鸟语虫叫,发出嘤嘤之声;右下方一个却是月升中天,旭日初升,隐隐有暮鼓晨钟之声跳出。 这四处景象似画非画,像是有人用无上神通,将这些自然景象浓缩于这处长桌之上。一时间,萧原耳中钻入四种不同的声响,这四种声响虽是迥然不同,但并不杂乱,就像是一场交响乐一样,悦耳动听,动人心脾。然而这个时候,梅长苏却作出了一个让萧原目瞪口呆的动作。 梅长苏却是姿态从容地走到墙角那处衣柜旁,从中抽出一件衣衫穿在了身上。那衣衫却是一件民间青楼歌姬所常用的舞服,只不过颜色较之淡雅朴素许多,衣衫之上也并无繁杂的花纹和针织,只前襟处,描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然后,在那悦耳声音中,一贯温雅淡然恬静的梅长苏,却是踏着步子舞了起来。 (别搞我家苏苏。)[,,!] ------------ 第九十章 门径 梅长苏所跳的这支舞,却是融合了柔美与力量在一起。 起初还是宛如春风沐浴,百花初绽,梅长苏步伐移转间,整个身躯像是春天柳枝吐露新芽,极尽柔和之美,伴着那方长桌上的叮咚之声,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接着,却是袖带飘扬,步伐从容,宛如东海之上一条蛟龙,乘风破浪,却是意态从容。他身形却是越舞越快,舞到极致,整个身躯移动间,在整个竹舍内,身影却是模糊不可见,只见到前襟之处的那条巨龙旋转飞舞,倒真得像一条巨龙腾空而出,翱翔于九天之上。 然后,竹舍之中却是响起一声长啸,一把闪烁着褐色光芒的仙剑蓦然凭空出现,那仙剑跟随着梅长苏身影,也是越转越快。一时之间,萧原眼中全是那条巨龙和泛着褐色光芒的仙剑的影子。这还是萧原第一次见有人动用灵力,不为修为,不为杀敌,却单单只为了喜好与娱乐。他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一舞,脚下不自觉地步伐一转,却也是跟着梅长苏舞了起来。 萧原只觉体态越来越轻盈,体内的一寸光阴灵力凝聚如柱极速旋转,但此时他脑内疼痛感却是比以往几次减轻了许多。萧原身影却是倏忽间消失在竹舍之内,片刻之后又显于半空之中。如此反复,当萧原觉得自己体内灵力快要耗尽的时候,梅长苏却是姿态从容潇洒地收了步子,掌心凝聚一股灵力,轻轻按向那张长桌。那悦耳之声戛然而止,唯留余音绕梁,萦绕耳侧。萧原微微喘了一口气,整个身心还沉浸在刚才的幕幕景象之中。 梅长苏脱去衣衫,双眸之中光彩熠熠,修理了下额前凌乱的缕缕青丝,这才对着萧原缓缓说道,“百年之前,有次我下山,在一座城镇中见有歌姬翩翩而舞,就不自觉地爱上了这俗世唤做舞蹈的东西。百年之中,我踏遍山河湖海,取自然万物之声,凝于这长桌之上。伴着这万物之声,每每舞起之时,只觉心地坦然,如此平心静气,不知不觉间却养成了这个习惯。” 萧原望着他脸上恬淡神色中带着的欣喜,知道那是从内心而发的真正的喜悦。却听梅长苏继续说道,“你初上山时,问修仙为何?无尽长生不过虚无缥缈,修仙与做人都是一样啊,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能助人的事。我痴长你百岁,虽并无多少大道对你说。但有句话却要告诉你。”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萧原,萧原只觉心下一颤,只觉那目光如剑,透胸穿心,却听梅长苏一字一字地说道,“情到极致,方能道修极致。”萧原只觉醍醐灌顶,脑海之中突然掠过,禁地之内那处楼阁中,清散子那万剑归一的绝世风姿。他眺目远望,只见窗外碧空之上,朵朵白云翻滚不息,却不知阿苏和清散子现在又在何处? 之后几日,萧原白天就研习,从梅长苏那里得到的那本倾尽他心血的《佰草集》。晚上就屏息静坐,凝一丝灵力与“药王鼎”之中,不断焠烧鼎身,凝聚一寸光阴灵力当中的至纯至阳之力,虽见效并不显著,但是萧原心下原本时而奔涌出的烦躁恶气,却是越发减少,只觉心绪平和许多。也有几次子夜之时,一轮皓月当空下,翩然而舞。 这一日,萧原正在翻看《佰草集》,读到其中一句,“天地本为药炉,万物都可入药。世间若有人,以药材直入药炉,不减药性,不夺灵气,灵丹妙药岂是虚幻?”萧原只觉心底一动,一种奇怪的异于平常正统修道之说的想法,从他脑海中涌出。 “若以人体为炉,体内灵海入药,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萧原只觉脑子里一轰隆,从来没有过的想法纷至沓来,虽是繁杂无序,但是那种感觉却让萧原觉得灵台澄净。宛若一直生活在高墙内从未踏出去外面的人,有一天却不小心凿开了墙角,虽只看得一丝亮光,但却为向往外面世界精彩的好奇之心,开了一条之前从没想过的路。 此时虽然修道门派林林总总,各个门派的修道心法也不尽相同。但是大体来说,却无非“以道入心”和“心中出道”两种说法。持“以道入心”者认为,灵力本来自天地万物,修道者并不需要自己创造灵力,只需将万物灵力引入本心灵台,通过冥思静想,善加利用即可。因为修习这一道说需要修道之人,天生具有纳灵之体,因此最为注重灵根胎体。因此修习这一道说之人都是本体得天独厚者,整个修道界种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心中出道,虽然同样承认万物自有灵力,但是却注重修炼本心,以心适道。它认为天生不具纳灵之体者并不见得不能修得大道。只要磨练本心,终能引灵入内。 虽然这两个学说修习方法千般不同,但却主要注重如何引灵入内,对于入内的灵气如何却并未有人想过。萧原这般不经意的想法,若是说于梅长苏知晓,梅长苏定然也会目瞪口呆。不过,这种想法想来虽易,但是实践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且不说淬炼灵气到何种程度为恰好,就是如何架炉于灵识之内,对于普通修道之人来说都是千难万难,想破脑袋都不一定能想出来。 萧原机缘巧合下习得苏宛“万物灵长的通灵之法”,然后又从三清玉珏之上习得玄元心法,虽是灵力都较为低微,但是能同时修习“以道入心”和“心中出道”两种心法,却是放眼修真界也绝无仅有。再加上他本身之内所隐藏的东西和灵力本就超乎当时修真界的认知,而且“药王鼎”又隐于他灵海之内,这一些都让他比别人更多了些对修道的独到认识。他按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默运灵力,从灵海之中分出一道,直缠向那“药王鼎”鼎身之下的三味真火。 那三味真火受灵力催动,熊熊燃烧起来,从鼎足蜿蜒缠绕上整个鼎身,鼎中沸声大作,一股浓重的药草味瞬间弥漫灵海之内。萧原趁着灵台平定,将灵海内所有灵力凝于并蒂六莲之中,意随心动,那朵并蒂六莲缓缓升起,直升到与药王鼎平行的位置才凝立不动。萧原猛然睁开双眼,那并蒂六莲瞬时化为一道光影,没入药王鼎之中。随着鼎盖轰然合拢,灵海之内残余的灵力被萧聚拢起来,猛然催向三味真火之中。火势更旺,除却那药王鼎之内的灵力,整个灵海之中的所有灵力片刻间被三味真火焚烧殆尽。萧原还未来得及感叹这三味真火,不愧是上古太白金星炼丹之火,竟能焚烧灵力如焚烧普通木材般容易。一股巨大的疼痛感,如排山倒海般翻天覆地而来。 萧原额头之上豆大的汗珠如雨线般倾泻而下,他双拳紧握,抵于地面之上。一股烧焦的味道弥漫于竹舍之内,他双拳所抵之处竟是被焚烧了两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口。他强忍着灵海之内巨大的痛楚,猛然将双手从洞口之中拔了出来。他双拳手骨之上,却是挟了两团火焰,那火焰焰心为紫,从内到外却是分作了三层,在萧原双拳之上明灭不定,赫然是那药王鼎上附着的三味真火。萧原此刻心下虽有百般疑虑,但是灵海之内巨大的疼痛感,却不容他多想。他灵海之内此刻已是空空如也的状态,若是任那三味真火肆意燃烧,怕是自己眨眼间都会被烧为灰烬。而与此同时,药王鼎中凝于一体的灵力,却是无丝毫反应。 萧原暗自心急,神识内探,想要调动药王鼎中的灵力,但是此刻他灵海已空,除却那药王鼎外,自身不过一凡人躯体而已,因此无论他怎样运转,体内灵力不见丝毫反应。那三味真火越着越旺,体内筋脉已有燃着迹象,亏得萧原毅力和意志都高于常人,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晕厥过去,灵台早被焚烧成灰。萧原拼劲全力,忍受着巨大的痛楚,紧守灵台之内的一点清明。 如此持续了数柱香的时间,正当萧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坚守不住的时候,一股磅礴灵力汹涌而出,瞬间击翻鼎盖,鼎身之中的并蒂六莲光芒四射,将那一团三味真火包裹挤压。片刻间,那三味真火从鼎身之上撤了下去,缩作一团,漂浮于鼎足之下。萧原长吁了一口气,暗呼侥幸,缓缓睁开双眼,却见一个黑衣人面色焦灼立于自己身前。他双手按在自己双肩之上,浓厚灵力缓缓从他掌中流入自己体内,他背后地面之上却是闪烁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那人见萧原睁开眼来,这才面色稍展,轻轻吁了口气,撤去双手。他意味深长地望了萧原一眼,面上转过万般神色,最终却只淡淡地说了句,“你跟我来。” [,,!] ------------ 第九十一章 震撼 (上) 萧原随清影出了梅长苏的药庐,一路向后山方向走去,所经之路虽一片阳光普照,山岚气清,鸟语嘤嘤的大好景色,但他体内筋脉经过刚才三味真火的焚烧,已是毁了大半,鼎中药力也是消散了很多,本是几日来消减的心底烦躁情绪也突然波澜而生,因此虽景色入目,却提不起半分的兴趣。筋脉虽毁,但是因为有药王鼎的存在,再加上佰草集中所记载药物都是灵芝奇药,因此只要以灵药入炉,筋脉恢复不过是时间问题。让他心底极为不解和烦躁的乃是,自己确信刚才一切都没有什么差错,只是不知为什么,体内灵力凝于药王鼎之后,却如长眠了一般。 他只觉得头疼愈烈,心底烦躁情绪越来越浓,他心底暗自叹道,梅长苏那种看来极易的恬淡平静,也不知是如何千难万难修来。他竭力压制住心底的恶气,默默念了一遍“清净咒”,心底的烦躁情绪这才稍稍缓解。他抬头望向前方那道看来坚定异常却稍显孤寂清冷的身影,突然记起今日已是和清影约定好的第七日。他本来不是记性不好之人,只是这几日都不见梅长苏身影,又加上自己这几日以来都沉浸于丹药,舞蹈,修炼体内灵力,因此竟不觉时光荏苒,七日竟这样倏忽而过。 从清影周身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灵气中,萧原隐隐觉得他似是心绪不稳,入山数月以来,自己也只不过见过他数面,和他交谈更不过寥寥数言,但是萧原却觉得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像,那画面之中一个身躯魁梧的人躺在一个一袭黑衣的人怀中,那身躯魁梧,面容坚定之人嘴角嗫嚅,黑衣之人虽是看不见面容,但是肩膀剧烈颤抖,显是极为悲痛所致。半晌,那人似是说了一句什么,黑衣之人一怔,猛然摇头。躺在他怀里的人,却是猛然站了起来,周身碧绿光芒四射,一颗泛着碧绿光芒的珠子在他胸前浮现,直钻入那黑衣人嘴中。那人微微一笑,大袖一摆,瞬间遁去。萧原脑海中的画面到此却是戛然而止。他双目之中却是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那影像当中面色坚定,身躯魁梧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萧楚材。只是画面破碎零散,却不能辨清是哪一日哪一地的景象。 这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行了多少路途,两人已来到这通玄山后山极为靠后所在。只见前方三丈开外乃是一处悬崖绝壁,绝壁之间却是一处极深的峡谷。雾气滚滚弥漫于整个山谷,风声瑟瑟,向下而望却是望不到尽头,这处峡谷竟怕是有万丈之深。 萧原心绪才稍稍平复,却见前方清影身躯一定,手掌翻转,结了数个手印,他周身碧绿色光芒大作,数个太极图案显现在他身躯四侧,悬浮于半空之中明灭不定,极速旋转,瞬时结成了一个法阵。他轻喝一声,那有数个太极图案垒叠而成状似圆柱状的法阵,猛然射出万道光芒击向前方的悬崖峭壁。那三丈开外的悬崖绝壁受法阵上散发出的灵力一击,在瑟瑟风声掩饰之下,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个一人高的缺口。清影长袖一拂,身形飘然而起,轻灵如展翅而翔的小鸟,轻轻跃入了那个洞口,然后头也不回,大步走了进去,片刻间身影消失地无影无踪,竟是没有对萧原招呼一声。 萧原一愣,望着眼前的万丈深渊,一股委屈和无助的心绪从心底升起。这样想着,却听一声暴喝声在耳边响起,“这么多年,你不但没改了你激进焦躁的脾性,连那点执着坚毅之心都丢了吗?你难道以为有人助你护你,你便可以不独自面对一切吗?五年之前那场大火,难道你就这样忘了?”那暴喝声夹杂着一股磅礴灵力,直接穿透萧原耳膜而来,而且字字如针,丝毫不留情面直直穿透萧原心府。萧原本不是心志不坚意志不定之人,只是适才妄用三味真火焚烧体内灵力,不仅使他筋脉毁坏,而且灵台之内似是蒙垢,各种心绪翻涌而出,因此面对这万丈深渊,体内灵力丝毫凝聚不起来,竟是第一次生出胆怯委屈之意。 这声暴喝却如雷贯耳直透他灵台而去,他心下一惊,那点委屈胆怯之意瞬间消失无踪,灵台似是被拂拭般,较之过往更为澄净。宛如久未打扫的窗几,被打扫修缮过后,窗明几净却更甚从前。 他按捺下心绪,深知自己此刻体内筋脉聚不得半点灵力,因此靠灵力越过这深渊实属妄谈。他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块三清玉珏,那三清玉珏少了他灵力的催发,光芒也是暗淡许多。但这三清玉珏本就是通灵造化之物,再加上那日得了苏宛精血于其中,因此对于自然之力更是通透。那玉珏随风而起,化作一根长棍,悬于万丈深渊之上,萧原紧了紧衣衫,身形一番,跃上那根长棍,然后脚尖一点,身体借着这股力道向前翻去。 半空之中,他散去周身毛孔中残余的灵力,任清风直入体内,如此片刻,他灵台之中灵力虽仍是聚集不到筋脉之中,但是却积攒了些许清风。他只觉身体轻盈许多,借势向前跃去。只是这三丈距离,对于此刻和凡人一般无二的萧原来说,又岂是能轻易跃过的? 在离那处洞口还有几尺距离的时候,萧原体内清风已是消耗殆尽,他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向悬崖之下落去。萧原情急之下,拼力聚起全身力道于右拳当中,猛然击向悬崖,整个右手指骨瞬间碎裂,一股强烈的痛楚涌来。萧原无暇想它,顾不得右手血流如注,咬牙间右手下压,整个身体借势向上飞去。待到势尽之时,脚尖踏在右拳击出的洞口中,猛然用力,身躯又向上蹿出,他左臂舒展,堪堪抓到那洞口露出的悬崖绝壁的边缘。 [,,!] ------------ 第九十二章 震撼(下) 萧原深吸一口气,暗叹好险,自己现在右半身已全部酸麻,凝不起一丝力气。他举目向上望去,仍不见清影踪迹,他暗叹了一口气,左手用力抓住绝壁,猛然下按,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落在洞口外侧。刚才所历之事不过片刻间的事情,但萧原已经气喘吁吁,弯着腰大口喘气。许久才缓缓直起身来,向前望去,只见清影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他微微一愣,却听清影冷冷说道,“今日所历,也让你知道我等修道之人所做来极为容易的事,对俗世凡人有多艰难。纵使大道有成,也不可乱用手中之剑加于凡人。”他语气冷峻,目光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萧原只觉如坐针毡,却见清影右手虚抬,一股灵力缠绕到三清玉珏之上,那三清玉珏转瞬化作一块玉佩,将碧绿色光芒撒向萧原右手。萧原右手受那光芒映射,片刻间停止流血,恢复如初。 清影转身大步而去,冷冷说道,“还不进来。”萧原自幼丧亲,本是养成了极为清冷和不愿受人说教的性子,加上自从踏入修道一途以来,所遇之人无不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之人,今日见清影如此,若是换作平日的他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但是不知怎地,清影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熟悉的气息,却是让他半点都发不出脾气来。萧原摇了摇头,放心心中百般疑虑,抬起脚踏入那洞之中。 萧原紧随清影身后缓缓向洞内行去,如此也不知行了多久,举目向深处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唯有清影周身散发出的淡淡碧绿光芒让他看清自己身侧方圆数尺之内的景象。这却是一处极为普通的洞隧道,除却开在悬崖绝壁之上以外,无论脚下之路还是洞墙壁都是凹凸不平,不时有嶙峋怪石突兀而出。倒是这洞内所弥漫气味,却有点独特,不同于以往洞内的潮湿阴冷气息,这处所在竟隐隐弥漫着一股药草味道。萧原只觉鼻孔之中钻入一股药草的味道,他只觉灵台内长眠的灵力,更加弱化,光芒又黯淡了许多。那味道和千里飘香散有几分相似,但萧原确定那绝不是千里飘香散,因为这洞内所散发的味道虽然也有抑制灵力弱化感官的效用,但却并不强悍霸道,似是只淡淡融入灵力之中,弱化灵力强度。 正这样想着,却见前方清影身前幻化出数十个太极图案,那些太极图案向前飘去,隐于黑暗之中,不多时暗黑虚空之中泛起一圈圈泛着金色光芒的水纹。那些水纹层层波澜而生,形成一扇玄妙之门,这一处竟赫然结了一处结界。待那扇玄妙之门上的波澜水纹消失,清影这才大步走了过去。萧原紧随其后,踏步而入,只觉眼前一亮,数道亮光夺目而来。 萧原微微一愣,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这才发现这是一处极为宽阔的所在。这处洞方圆十丈,顶却是被凿了开来,直向上方通去,怕是有数百丈之高。举头望去,竟隐隐可见蓝天白云,淡淡阳光通过上方洞口打了下来,照耀在洞之内。此外,洞四周的墙壁之上,却是插着数十根手臂般粗细插在铜管之内的白烛,烛光熠熠,散发出夺目光辉。而与此相反,那广场之内,却是并排站着十数人。那十数人背对萧原,全部都是一袭黑衣打扮,立在场中,鸦雀无声。气氛煞是低沉诡异。 萧原怔在当场,却见清影走到那些人面前,低头看了一下身前的什么,语气沉重嘶哑说道,“行礼”。清影话语刚落,那十数人一起俯下身去,竟是一起鞠了个躬。如此往复,竟是一连行了九次之多。萧原透过那些人之间的缝隙,隐约看到地面之上,并排放着几具尸体。那些尸体躯干之上颇多被法器灼伤的伤口。萧原大惊之下,缓缓绕过那十数黑衣人,站在清影身侧。清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他目光缓缓扫过地上的那几具尸体,沉重说道,“揭面。” 立于那群黑衣人当中最右边的一人缓缓走出来,缓缓蹲下,缓缓揭去那几具尸体的面纱,动作竟是缓慢至极,像是怕打扰了那群人休息一般。那几具尸体被揭去面纱,露出面庞来,那些面容之上虽都是流露出一种痛苦表情,但嘴角边竟都带有一丝笑意。那些笑意之下的嘴角边却是才长出一些短髭,竟是一群极为年轻的人。清影盯着这些躯体的目光一颤,许久才缓缓说道,“诵述。”那揭开这些尸体的面纱之人,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册书简,然后缓缓念道。 “代号凫,本名不知,籍贯不知,十五次秘密传递鬼王宗消息于本门中。使数千修道之士免于伏击,救数万村民免于劫难。身死之前已为鬼王宗江南分舵舵主,因救助被囚玄门中人而泄漏身份,遭鬼王宗数百鬼卒围攻,身中百种法器而亡。代号茑,本命不知……” 萧原听着那人一一将那几人的事迹说完,心下了然,知道这些人乃是断刺中的暗影。他一一听来,心下震撼却是极大,这些人竟一人都不知名姓,而且每个人在魔教当中竟都是身份权势极高。他心下疑惑更深,他之前所受传教,无非修道助人,这些人能在魔教之中到达那般位置,想来修为不低。但是缘何却甘心沦为魔道,而且沦为魔道之后又缘何不为权势不为财色,甘心为玄元门默默传递情报?他这样想着,却听声旁的清影断然喝道,“送君。” [,,!] ------------ 第九十三章 使徒 (上) 伴随着清影的这声断喝,那十数人手掌翻转,手指不断变幻,数道浑厚的泛着碧绿色光芒的灵力光柱,猛然击向前方的峭壁。这十数道光柱在峭壁三尺之前凝为一道,轰然将峭壁上的岩石击了出去,露出一个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圆形结界。清影身形急转,运起全身灵力,右手食指隔空点向那黄色结界。透过那黄色结界,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口外雾气弥漫,云朵滚滚,这处赫然已是这悬崖的另一侧。那结界被清影手指发出的灵力一指,轰然洞开,一阵挟卷着山涧独有的寒冷清新气息的狂风猛然吹了进来。萧原只觉一股磅礴力道汹涌而来,身形不自觉地向后挪了几步。 狂风猎猎,众人衣襟都被吹得噼啪作响,清影坚定地站在那缺口之旁,任冷风呼呼吹过,身形却是异常坚定,不动分毫。众人都是沉默不语,一时之间,洞之内,只有从洞口挟卷而入的一阵阵狂风所发出的呼啸声。许久,清影猛然转回头来,目光肃然地缓缓从那几具尸体上流过,淡淡说道,“开始吧。” 自进入这洞以来,他所说话语不过数句,每次都简短沉重并隐隐有一股满含悲痛的嘶哑声音,惟有这次,他语气淡然,似是已经对这一切都已习惯,又像是虽是不舍,但终要诀别。萧原心底一痛,一种前所未有的莫名悲伤,瞬间弥漫在整个身心当中。他只觉眼前一切满含悲壮气氛,竟不忍再看,就在这时,那十数个黑衣人,盘腿而坐,口中一起诵读着什么,语调悲怆,当是往生咒之类。 然后就见那十数人掌心之中凝聚的灵力,织成一张碧绿光网,缓缓向那地上的几具尸体之下飘去。那光网又缓缓升起,托着那几具尸体,缓缓飘向峭壁之上的那个洞口。那几具尸体飘于那洞口外缘,悬浮在半空之中。许久,那十数黑衣人猛然收回手掌,那光网倏忽消散,那几具尸体猛然向下坠去,片刻间消失得无踪无际。白雾霭霭,狂风四作,只余一地悲怆气息和阵阵呼啸之声。 许久之后,那块被击出去的岩石,又倒飞回来,轰然合拢。清影缓缓转过身来,低声吩咐道,“让所有监视西疆动静的人全部撤回中州,务必尽快追查到苏穆师兄踪迹。此外,让潜伏在西疆四大魔教中的兄弟,潜伏冬眠,以自保为上。好啦,你们去吧。”他话语刚落,那十数人蓦然腾空而起,缓缓飞向百丈之高的那处洞口。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影眼看那些黑衣人腾空而去,目光望向萧原,长袖一摆,大步向左侧而去。萧原微微一愣,紧紧跟上。在这处洞的做侧尽头却也是一面怪石嶙峋的岩壁,萧原暗想或许这处也有一处结界。果然,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清影身上碧绿光芒刚刚闪烁,那岩壁之上就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萧原紧随清影,缓步迈入。 这却是一处极为狭小的所在,洞宽敞仅能容两人,洞前端却是被凿了开来,直通向峡谷深渊,在那洞前端凿开之处边缘,却是摆了一张石桌,两张石椅。石桌之上放置着一盏茶壶,一只石盒,几只茶杯。若是没有经历刚才种种景象,萧原觉得,这倒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饮茶所在。 清影捡了一张石椅,缓缓落座,轻轻揭开壶盖,从石桌上的一个石盒掇了一些茶叶放入茶壶之中,右手虚张,置了一个闪烁着太极图案的法阵于茶壶之下。然后,他右手一挥,灵力翻涌着向山涧而去,不多时,一道清水水柱翻滚上来,落入茶壶之中。待将要注满之时,他缓缓撤去灵力,那水柱顿时坠落下去,许久都未听到落下之声。萧原目瞪口呆,他举手之间,竟是动用灵力,将万丈之深处的峡谷中的水流,吸了上来。清影轻轻弹指,那悬浮在茶壶之下的太极法阵极速旋转起来,燃起一团火焰来。片刻间,水声沸沸,一壶好茶竟是这样被煮好了。 清影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一张石椅,示意萧原坐下。待萧原坐下后,他给自己和萧原倒了两杯茶,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萧原透过弥漫的热气望向清影,只见清影目光黯然,似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悲怆氛围中。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待到热气散尽,清影却是拿起那杯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缓缓说道,“我却是从未和他们喝过一杯茶。” 萧原一愣,方才醒悟到他们是指刚才那些身死被投入深涧的人。萧原待要开口说话,清影微微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他们的生平别人不知,我却比任何人清楚。那个代号叫凫的,本是个灵根极好之人,当年他因全村村民被【鬼王宗】的人杀害,寻到通玄山来,想拜入玄元门墙。那个时候,我正在为【暗影】物色人选,得知他事迹后,于是在他参加入门试炼之前找到了他,对他说,“纵使你灵根再好,修为再高,又能杀得了多少鬼王宗的人?你若真心想要报仇,真心不愿再让别人受鬼王宗屠戮,不如潜入鬼王宗,将其消息传递出来,更胜过你自己修行,报仇遥遥无期。” “他却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之后数月他日夜修行术法,然后经过我们巧妙安排,让鬼王宗中的人恰巧看到他被我玄道中人追杀,且是身怀鬼王宗一直觊觎的一本秘籍的人。其后十年,虽偶有他在鬼王宗的消息传来,却竟是未得一见。”“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是在清影话语刚落之时响起,萧原愕然望去,却见清影一掌扇向自己脸颊。 清影迎上萧原疑惑的目光,沉重说道,“我年幼之时也还是个言辞笨拙之人,却不成想这百年以来,却是巧言令色让这么多人身死。”他语气沉重至极,萧原只觉空气中气氛压抑无比,本想出言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萧原心思百转,犹在考虑刚才的种种疑惑,清影也是眉头紧皱,只端了一杯清茶在手中,目光穿过浓浓雾霭,像是在眺望着万里之外的景色,若有所思。 [,,!] ------------ 第九十四章 使徒(下)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一时间这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水沸的声音,有那么一刻似是连风声都悄无声息了。萧原恍然间有种错觉,突然像回到年幼时,自己坐在柴房门口的门槛上,柴房的灶火上煮沸着一锅热水,在烧水的那人面容坚定,笑意温暖,灶口中有火光在跳跃,柴房外的夜空中却是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如此沉思间,却听身旁的清影淡淡说道,“每个人,纵使修道成仙,也是会怀念过往更胜今朝吧。只可惜,往日不可追。”萧原一愣,再也忍不住心中疑虑,脱口问道,“你可认识家父?这些人又为何加入这看起来对他们毫无用处的暗影,身死而无人知?”这本是两个极不相干的毫无关联的问题,任谁听来都觉得逻辑错乱,清影却是微微一笑,似是早就料到萧原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微微仰头,将手中端着的那杯一直未动的茶,一口饮尽,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轻轻放在石桌之上。 萧原不禁望去,目光却不可抑制地一颤,那放在石桌之上的却是,一只木雕烟嘴。那烟嘴雕工甚是笨拙,嘴口边缘尽是,把握不住力道而留下的刻痕。萧原手颤巍巍地拿起那只烟嘴,浑身颤抖,不可抑制。清影却是又倒了一杯热茶,送到萧原的双手中,温柔说道,“喝了它吧。”萧原一口饮尽杯中热茶,这才觉得满腹的悲痛,才稍稍缓解了点。清影这才说道,“他那一日对我说,这烟嘴是他一生最为珍爱之物,让我好好保管。他提到这只烟嘴时,总是一脸笑意,说这烟嘴乃是你七岁之时雕给他的。他说他欠你的,来生来世怕是也还不清。可是,我欠他的呢,纵是三生三世,怕是也还不了啦?”他语气沉重至极,那黑巾之下的双眸中,却是有泪光闪动。 “那一年,我私自一人前去寻苏穆师兄。我心中暗想,上次是和苏穆师兄在归云城中而相别,那前去归云城去寻总是没错。却是万不曾料想,我频繁动用法阵,却是让一直在寻苏穆师兄的一群人发现了我的踪迹,他们见我乃是玄元门中人,于是便对我围攻不舍,那群人中却是有数人修为极高,怕是已到了太清后期。 我一路潜逃,直到玄元城外的一处叫做小通玄的所在,却是再也逃脱不开。在我灵力将尽之时,他却是豁然出现在山顶那处竹林,举手投足间尽是极为高绝的木性灵气。 他本是树妖修行而来,因此对万物自然之力最能尽其妙用,那群人中竟无一人是他对手,我内心暗喜,本以为可以大出恶气,却不成想,就在这时,那群人身后却是缓缓走出一个一袭黑衣的人。 那人身材矮小,虽是看不见面面目,但是看他身形和举止,应该是个不过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但是那孩童,缓缓走来,却像是一步便踏破了万古虚空,也不见那孩童有任何动作,衣袖轻拂间,瞬间将之前那几人施用过的法术随意使来。 就是他的木性法术,那孩童似乎也是意到便能使来,这般不过片刻光阴,我们便被打得灵力虚耗到接近干涸。就在那时,他却猛然从我怀中站了起来,将体内灵丹硬生生输送给我。硬逼我离开。终是我害了他。” 清影沉重声音犹在耳边回荡,萧原却突然觉得,本是极为悲痛的心此刻却变得异常平静。他静静聆听,面容平静,不想错过任何细节,只是在清影说到那黑衣孩童时目光一跳,只觉得那禁止阁楼中所遇黑衣人和清影口中那孩童应是一人。 他沉思许久,方才抬头迎向清影目光,淡淡说道,“那苦情谷和我父亲之死又有什么关系?”清影神色一暗,面带愧色说道,“那一日我被他救出,事后也得知他侥幸留的性命,显是那群人发现他们所寻东西不在他身上,竟是不屑动手。但是他终因灵力虚耗,内丹又输于我,不巧那日又碰上苦情谷中人前来寻仇,竟是那般离去。 其后五六年间,我处处打探这两拨人的来历,那苦情谷倒是不难打听到,我也前去探听过,本想为他报仇,却发现原来你父亲和苦情谷谷主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到底报不报这丑,待你修为有成,还是你亲自去趟那苦情谷吧。至于那个黑衣孩童,我遍寻五年,却终是毫无所得。”他语气中尽是唏嘘之意,想来其中定是有许多一时道不清的隐衷。 萧原恨不得现在就赶到那苦情谷去,查明事情的所有真相,诛尽所有苦情谷中人,灵台之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魔霸杀气,竟是有不可抑制的趋势。萧原大吃一惊,只觉全身毁了大半的筋脉竟是丝毫不抵触这股魔霸之气,任其纵横捭阖,竟渐渐有愈合趋势。与此同时,他眉目之间却是又裂开了一道细缝,星光闪烁,深邃无比,洞之内所有的声音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影面色大变,眼见萧原目光越发变得迷离,再不犹豫,双掌翻转,瞬间凝了一个太极图案,缓缓推向那道细缝,直直推到他的额头之上。然后双手一震,分别握住萧原左右双手,将一股灵力输入到萧原筋脉之中去。 萧原只觉一股磅礴灵力汹涌而来,直狠狠撞向在他筋脉内肆虐的魔霸之气,那股磅礴灵力虽满含正气,但是却并被他体内筋脉排斥,本是被那股黑色魔气渐渐治愈的筋脉,又瞬间断裂开来,顿成千疮百孔之势。但是,筋脉断裂,瞬间毁坏,那魔霸之气似是也没了依托,瞬间成溃退之势,返回灵台之中,又重新融在那并蒂六莲之下。 萧原此刻虽是不能言语,但体内刚才的诸端变化却清晰感知,直到那股魔霸之气退去,他才缓缓睁开眼来,却见立在自己身前的清影,一脸苍白神色,大汗淋漓,凝在自己额前的那个太极图案所发出的光芒也是明灭不定,光芒微弱。这刹那之间,仅仅为了对抗这一丝魔霸之气,连清影这般修为几达太清大成末期的修为高绝者,竟也是差点灵力虚耗到干涸的地步。 [,,!] ------------ 第九十五章 魔气 萧原心下惶恐,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只觉得自己体内所隐藏的东西,竟然是这般恐怖与神秘。 他心下惴惴不安,恐惧情绪瞬间弥漫在他整个身心当中,这时,却感受到臂膀之上传来一股清正平和之气,然后听到清影缓缓说道,“适才变化,想来你都已全部感知。当知魔霸之气虽能一时使你解脱痛苦,但是却会使你灵台蒙垢,丧失自我;清正之气虽不能片刻治愈你损坏的筋脉,但却能让你灵台保持一丝澄净。” 清影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重说道,“但是你也不必过分忧惧,你体内虽然存在着魔霸之气,但向来都是道由心生。世间万般道法,始创之时从无正邪之分,只在于所修者之心。若是心志坚定,魔亦可为道。” 萧原听他娓娓道来,心下的恐惧之心这才稍解,他缓缓饮下一杯热茶,正襟而做,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净咒,忆起修道以来自己所遇种种,心中那份坚定的赤子之心豁然又重新回归而来。 他灵台之中那道金黄色光柱也是光芒闪烁,也像是少了那么几分霸道肃杀之气。清影默默看着萧原脸上神色渐渐变得从容,也不多话,只是一杯杯地喝着热茶,他那样子分明是不懂茶道的牛饮,但看他样子,竟也是乐在其中。 如此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久,萧原才缓缓睁开眼来,他目光中坚定执着之意竟像是比之前又多了几分。他出口问道,“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呢?”清影微微一愣,脸上掠过一丝赞赏神色,缓缓说道,“虽然每个人入暗影的初衷都不尽相同。 但是却都是心中有使命之人。这个世上有人修仙为求财,有人修仙为权势,有人修仙为长生,但是也有一群人修仙只是因为自己心中的使命感。” 他见萧原脸上露出诧异不解神色,解释道,“比如园中百花,有争奇斗艳者,有含苞待放者,有人游园或为花香,或为花美,但百花之上却总有绿叶不为人注目。春来便衬花,秋到便为落叶,肥沃土壤。他们都是从一粒种子而来,但是接收到的阳光的角度不同,所处的视野不同,也便决定了他们的所思所想不同。 这个修道的世界和俗世一般无二,也会有光明,也会有黑暗,但也会有处于光与暗之间的灰色。暗影便是一群灰色人,身处黑暗,却灵台光明。”他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今日我怎的如此话多,也尽说些我都不能全懂的话,倒像是在留遗言。” 萧原心头猛然一跳,一股强烈的不详感涌上心头,他猛地饮了一口热茶,这才将那种不详感压下心头。清影方才所说之话,虽尽多牵强不合理之处,而且大半自己听来一知半解,但心底那种强烈的好奇心却像是一颗发芽的种子,已破土而出。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从洞口中刮进来的风似乎更猛烈了些,萧原突然觉得有些冷,他紧了紧衣衫,目光不自觉地向对面望去。在跳跃火光映射下,那样一袭黑衣的清影突然变得那么孤寂清冷,他目光淡淡望向洞外,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两人就这般坐着,沉默不语,洞内一时气氛变得沉默无比。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桌之上突然撒上了些许清冷月光,萧原微微一愣,不自觉地踱步到外面那处更为广阔的洞里。 他抬头望去,一轮皎洁圆月,透过百丈之高外的那处洞口,不断地将清冷月光洒落了下来。萧原望着自己衣襟之上的斑驳月光,只觉一切过往如梦如幻,他心下一动,突然想起七日之后便是无数人期待的试剑大会了。 通玄山,后山,祖师祠堂。 和萧原所在的后山洞不同,祖师祠堂外却是围绕着片片茂密竹林,因此虽是同样一轮皎洁圆月,却只有几束月光能透过茂密竹林的竹梢,打到祖师祠堂的台阶上。 祠堂之内此时却立着一人,透过竹林竹梢打到台阶上的月光反射到祠堂内,隐约看到那人一袭碧绿长袍,及胸长须在瑟瑟风中不住摇摆。他面目却是隐在一团黑气中,看不真切。更往里去,却是黑暗一片,漆黑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一般。这一向烛火不灭的祖师祠堂,此刻竟是,没有一点火光。 那个身影就那样立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盯着香案之上的牌位,任萧瑟冷风吹动衣襟。台阶之上的被打下的月光一暗,却是又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那人身后,那人身形隐在一团碧绿光芒之中,身形模糊不清,显是施了一个隐身法术。 那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可曾寻到息壤?”他背后之人望了望那立在黑暗中的身影,淡淡说道,“于大丘百丈崖上寻得一抔。”声音虽是清冷却泠泠悦耳,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轻轻将手中的一个木盒放在台阶之上,又淡淡地向香案上的牌位望了一眼,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光芒闪烁间,瞬间消失在原地。 竹林突然瑟瑟作响起来,无数翠竹不断摇摆起来,万里高空外的那轮皎洁圆月散发出的清冷月光,像是终于逮住机会,一鼓作气倾泻而下,顺着台阶直往祖师祠堂蜿蜒而去。 那立在黑暗中的身影,却是低低地笑了几声,笑声低沉刺耳,像是直透人心而去般的针尖,让人听来甚是不舒服。那人目光一亮,待到那清冷月光扑到身前之前,他长袖一挥,将台阶上那只木盒收入怀中,身影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那蜿蜒在地上的月光和刮进祠堂内的清风,有那么一刻,似是凝滞不动,祠堂内的空间也似是有那么一刻,被扭曲变形。 许久,一切才恢复如常,月光蜿蜒到香案之上,立在第一排中央位置的一块本是无字的牌位,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被人用血迹写下了几个字,月光之下,依稀可以看到那几字乃是:还债。那两个字草书写就,狂乱不羁,似是满含怨恨。 月似乎更圆了,风似乎更大了,夜似乎更冷了。万丈之外的那处小小村落,不断有烛火亮起熄灭,越发显得这通玄山孤寂清冷。竹林之中突然响起沙沙之声,这场秋雨,虽是来得晚些,但终是来了。 [,,!] ------------ 第九十六章 落日城 天上方一日,人间已三年。 一晃之间,萧原在通玄山之上已经呆了三年,三年之中,他跟随门中数位真人修习道法,虽然术法修为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心性,见识和眼界,却是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 天已经暗了下来,一轮落日,已堪堪降到地平线之上。 四下原野里显得清冷无比,落日未落,明月未升,这样的时光本应是炊烟升起,烛火点亮的归家时刻。 落日城城北的一处酒楼,却是热闹非常,这座本是入不得过往旅客眼中的破败酒楼,却是被楼里楼外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旬日之前来到这落日城的一老一少两个神仙,正下榻于此处。 这落日城乃是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镇,因日落几于此处而没故得此名,自此往西而去,便是一向神秘的西疆之地。 这西疆小城因地处荒凉之地,因此鲜有中州人士而至,纵使有过往商贩而过也是行迹匆匆,并不逗留,因此这处小城为数不多的酒楼客栈也是有破败之势。 旬月之前这小城却来了一老一少,据说来自中州仙修之地,而且在城中的一家酒楼住了下来,这一住便是旬月有余。 这旬月之内,这一老一少却在这酒楼开摊起来,所做生意却也无非是中土常见的测字卜卦,但是短短几天这一老一少的名声便传遍了这落日城,不但落日城本地居民前来问询,便是过往旅客也大有慕名而来者。 因这一老一少测卦极准,且那年轻者据说是一明眸皓齿的少女,那少女不但长相极为甜美,而且心肠也是极好,有前来围观者,她不但一眼便看出有人罹病,而且还免费赠药。时日一久,这一老一少,便得了个“活神仙”的称号。 这个落日城的傍晚的日落却比往日晚来那么一刻,这本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寻常百姓也不会注意这细微差别,但是对于心怀事情,焦急等待落日时刻到来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明显。秦无涯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十五天,但是要等的人却还没有来。 幸好有酒,幸好这处破败的酒楼竟然在二楼还设了雅间,否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十五日怕是会焦虑而死。 他脸上掠过一丝焦急忧虑神色,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俊秀的脸庞在夕阳所映之下显得苍白异常。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挑过雅间的门帘眺望而去,一楼大堂内依旧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之中,那一老一少虽是忙忙碌碌,但脸上却始终带着那么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目光灼灼望去,放在桌上的双手撑在桌面之上,右手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叩动着桌面。桌面在他手指叩动之下却是微微泛起了圈圈涟漪,那圈圈涟漪却是又凝成一道道碧绿色光柱,长短不同依次排列悬浮在半空中。 他手中动作不停,眼光却一直未曾离开一楼大堂中的那两个身影,显是那两个人行动举止对他极为重要。这般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他蓦然停止敲打,张开手掌,掌心向上,轻轻摇动间,一个手掌般大小的太极图案凝于掌心之上。 那悬浮在半空中长短不一的光柱,缓缓降了下来,依次没于那太极图案之中。他片刻之间,竟是结了一个输送法阵。待到这一切完成以后,他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低头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可是就在这时,他只觉周围空气一滞,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他双肩一动,周身灵气暴涨,在碧绿光芒所掩之下,他整个人连带着自己所坐的那把椅子,向后急掠而去,直退到窗边才缓缓停住。 他先是往窗外眺望了一眼,这才转头向前看去。却见自己刚才急退之间结的那处光墙外,一只通体晶莹的石盒悬在半空之中,有淡淡药香从石盒缝隙中飘散出来,闻来清新宁神,石盒里当是极好的麝香之类的药物。 他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猛然站起身来,向楼下眺望而去,只见方才还是喧哗闹声一片的一楼大堂,此刻却是一个人都不见,寂静一片。 秦无涯大惊,右手一挥撤去眼前光墙,脚下微微错动,急速向楼下掠去。待他身形将到门口之时,一道耀眼光芒凭空而生,猛然向他击来,秦无涯只觉一股磅礴灵气扑面而来,待要转身之时却是已经来不及。 他目光一闪,双脚腾空而起猛然落在地面之上,双掌翻动,瞬间结了一个法阵于胸前,然后猛然向前推去。 光芒耀眼间,只听到寂静的空气里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秦无涯方才凝成的法阵竟是瞬间碎裂开来,然后那股磅礴力道毫无阻碍地将秦无涯往后推去,直推到窗边。 秦无涯面色苍白,心中惊讶无比,自己用尽全力落到如此颓败之势,竟是连对方的面都没看到。他凝神聚力,化掌为拳,挟起一阵猎猎风声,猛然向身前的那股磅礴力道击去。 然而,就在他完全击出这拳的时候,那磅礴灵力突然瞬间消失,秦无涯一拳击空,只觉整个身体空荡荡地难受,体内灵力纵横捭阖,竟是不能抑制。 他面色愈发苍白,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正在这时,一只枯槁手掌却是搭在了他臂膀之上,然后秦无涯只觉得自己体内灵气瞬间退回灵台,面色这才缓和许多。 他微微定了定神,方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老者气定神闲立在自己身前,目光灼灼向自己望来。 那老者面色极是苍老,一张枯瘦的脸上皱纹纵横密布,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凌然桀骜之意,配上他熠熠双目,竟颇有一股仙家气势。 秦无涯一愣,嘴角边扯起一丝苦笑,无奈道,“见过苏师伯”。那老者摆了摆手,淡淡道,“三十年来,你修为倒是长进不少。方才你退守有度,刚猛无惧,倒是将一颗道心修得如此坚定。不错不错,只是你灵变不足,进攻仓猝,他日若真遇上强敌,怕是会力有不逮。日后修行,还是要切记这一点。” 秦无涯肃然行礼,知他刚才出手试探,乃是为了指点自己。 “师傅,这大哥哥若是体内筋脉完好无损,怕是你对上这大哥哥,也要费一番功夫呢。”一阵嘤嘤话语突然从那老者身后传来,秦无涯只觉这声音空灵悦耳,侧目望去,却见一个袅袅身影从那老者背后转出身来。 [,,!] ------------ 第九十七章 苏三公子(上) 从那老者身后,缓缓显出身形的却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那女子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她眉如远山,明眸皓齿,素衣绿裙,竟是出奇地脱俗出尘。只是一双星眸之中,带了与她年纪极不相称的沧桑。 那老者见她面上笑意,无奈叹道,“你就不见得你师傅有半点好。既然这样,请问紫兰神医,可有办法医治你这大哥哥的伤势呢?” 紫兰对着那老者做了一个鬼脸,并不回答他,而是转向秦无涯,嫣然笑道,“大哥哥这伤势,是否是和煞气侵体有关?” 秦无涯一愣,吃惊道,“你怎会知道?十年之前,我被魔教之人围攻,虽是逃脱,但体内却也被侵入煞气。而且那煞气在体内筋脉兜兜转转,并不消散,随时光移转,竟隐隐有肆虐成长趋势。我大惊之下,只好自断筋脉阻其成长,日后数年间,那煞气虽散,筋脉也恢复,但是每每体内灵力急速运转之时,筋脉便似失去控制般,任体内灵力纵横捭阖,竟有不可抑制的态势。” 紫兰微微点头,思虑半晌,方才说道,“这筋脉虽被你体内灵力强行恢复,但是却残留煞气,因此一旦你体内灵力强势运转,你体内筋脉便会瞬间断裂。惟有排出你筋脉中残留的煞气,方能治本。” 她话语刚落,却是动作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她缓缓打开,那木盒之中却是整齐排列着数百根长短不一的银针。紫兰微微一笑,手指错动间,瞬时将数十根银针插在秦无涯不同道之上。 她手指挥动间,只见银针带起一片光影,针尖闪烁着淡淡碧绿光芒,却是将灵力用银针渡入了秦无涯体内。如此过了数柱香的时间,紫兰才缓缓将一根根银针从秦无涯道之上拔了下来,放回木盒之中。 她轻轻阖上木盒,指着秦无涯手中的那只石盒,淡淡笑道,“你体内煞气已被拔尽,之后数月务必潜心静气,静思冥想。每晚入睡前,焚上一炉“静神香”,对你筋脉恢复大有裨益。” 秦无涯向紫兰道过谢后,转过身去,望着端坐在椅子之上大口喝酒的老者,嘴角嗫嚅道,“苏师伯…”那老者摆了摆手,打断他说道,“刚才紫兰说什么,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你即刻回通玄山潜心修道。你告诉清影,就说我好得很,有些事情需要我做,正如有些事情需要他做一样。你去吧。” 秦无涯还要待说什么,突然记起这苏师伯在玄元门内乃是出了名的执拗脾气,于是摇了摇头,缓缓向那老者行了个礼,衣袖一震,瞬间消失在一片暮色之中。 窗外的暮色似乎更浓了些,但是那轮落日像是如他般执拗,依然挂在远方天与地的交界处,迟迟不肯落下。那老者目光向着西方眺望而去,眉宇之间,隐隐带了一股忧虑。 中土以西万里,西北边陲,落日城。 落日城虽是这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城,但因处于中土与西疆边境的特殊地理位置,因此也是城高墙阔。此刻暮色渐浓,再过片刻,便到了该关闭城门的时刻。陈六百无聊赖地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稀稀落落的进城的人群,更远的地方,暮色已渐渐笼罩了那片无垠的原野。身后内城里已渐渐有烛火燃起,那些点点火光聚集在一起,衬托地这外城更加凄冷孤寒。 陈六想着家里婆娘应该早就做好了一锅热汤,这样想着本是满是寒意的身体像是突然暖和了下。他摇了摇头,看着城下最后一个人一进城,正要下令关闭城门,突然眼前一亮,百里之外,那无垠原野边际出突然出现几个白点。 本来以他眼力,根本不可能看到百丈之外的事物,但是那几个白点在他眼中确实是清晰可见,而且隐隐之中似是看到几个人的身影。陈六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他之所以能看见,像是有人借他一双天眼,好让那些人能被自己看见。 这样想着,却见那几个白点越发离得近了,已然可以清楚地辨认出那确实是几个人的身影。那几个人全都是一袭白衣,衣衫在瑟瑟风中不住飘摆,本来在这暮色之中,这样的一袭白衣定会被没于黑暗之中。 但是这一袭白衣穿在那几人身上,似是散发出夺目光芒,任暮色弥漫竟是不能近那几袭白衣身前三尺。那几个身影步伐却是异常坚定从容,像是知道有人在等他们进城,因此并不着急。 如此大概两炷香的时间,那几个身影却是已然来到城门之下,为首的一人突然抬头望了城墙上的陈六一眼。陈六只觉脑中一空,城楼下的那个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只觉眼前一暗,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瞳孔之上脱落下来,缓缓向下飘去,瞬间眼前变成漆黑一片。 片刻之后,那黑暗却是渐渐散去,陈六低头去望时,只见几个当值的兵士懒散地在聊着什么,又哪里有那几人的踪迹。陈六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想到,“真是见鬼”。 落日城,内城。清冷的街道上,几个一袭白衣的人缓缓走着,街道两旁房间中的灯火透过窗棂,打在他们的白衣上,顺着衣襟边缘滑落下去,落在迈在青石板上的步伐中,拉扯出斑驳模糊的一个个影子。 落在后面的一个身影,身形微微一滞,然后宁静的空间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三哥,不过是座凡俗小城,用的着这般小心翼翼,小题大做吗?”他身前的那个身影步伐依旧坚定从容,并没回答,只是淡淡笑道,“你来人间不过数月,竟然学会了这么多成语?” 他身后一个较为单薄的身影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噗嗤笑出声来,半晌在身旁目光地狠狠注视下,才掩口笑道,“七弟,你可知人小鬼大什么意思?”声音婉转悦耳,却是个极为好听的女子的声音。旁边刚才出口询问的身影一动,轻轻抓住身旁的那个身影的臂膀,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却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 ------------ 第九十八章 苏三公子(下) 西疆,落日城。 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听着身后传来的打闹嬉笑之声,微微摇了摇头,步伐却并不放缓。他目光灼灼,向北望去,不远处一座较高的酒楼所散发出的光芒璀璨耀眼,竟是将这周边居所里所散发出的灯火都给压了下去。 这般行走间,身后的打闹声突然停止了,走在前面的身影一滞,落在了大片光芒中。然后在耀眼灯火照耀中,他抬起了头。 这决不应是一张长在男人身上的脸庞。那张脸已经不能用柔媚来形容,那张脸上的曲线却是温柔至极,勾勒出一个绝美的轮廓,白皙肤色上那双淡眉却是辉映地极好。 只怕这世上任一个绝色的美女见了,也会觉得自己失了颜色。只是可惜。那双深邃眼眸之中似是没有色彩和光芒,竟是一个瞎子。 落在他后面的两人,也相继走入耀眼光芒照射中。左侧男子虽是面容极为年轻,但是丰神俊秀,一双眼眸之中露出点点精光,显是修为极深。 右侧却是个身形娇小玲珑的女子,极为俊美的面容之上,却是嘴角始终上扬,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竟是一个爱笑的姑娘。她一袭白衣白裙煞是灵动脱尘,腰畔却系着一丝红带,煞是扎眼,耀眼烛火竟不掩其光芒分毫。三人身形稍稍停滞,抬头望了望酒楼中传出的光芒,大步走了进去。 酒楼大堂却甚是开阔,只在四边角上零散摆了几张桌椅,通往二楼的楼梯旁却是摆着一张柜台,酒楼老板双手托腮,睡眼朦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此刻见有客人上门,两只眼睛立马放出光来,腿脚倒也麻利,也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来到三人身前,堆上一脸笑容,招呼起来。但是只到那走在最前面一人三尺处,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竟是硬生生地将他阻滞在了原地。 他这才打量起面前的那人,竟一时也是呆了,那绝美容颜倒也罢了,只是那双暗淡的双眸中,竟是深邃地如同浩瀚银河般,虽现下没有光亮,也不过是万千星子暂时隐了起来,待要璀璨之时,就是皓月怕也无法阻其色彩。 这万千心思不过在他心中转了片刻,他立马又堆上更深的笑容,问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宿?要是吃饭,本店有上好的西域葡萄酒,配上本店的蜜汁羊肉,包你留恋往返。若是住宿,本店后院却有独院的客房,环境清幽,正适合休息。” 他面前的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微微笑着,深邃的双眸,有意无意地向着一处角落望去,那处角落里却是坐着一老一少,笑着说些什么。 倒是她背后的那个秀丽女子,手指用力捅了捅身侧的那名男子,嫣然笑道,“阿七,你觉得这处该用什么成语。”那男子似是颇为不满意这女子的动作,呲牙裂嘴地跳望一边,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老奸巨猾?” 见那女子又要差点笑出声来,猛然摇了摇头,道,“老不死的?”那女子再也忍受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立在最前面的男子望着那掌柜一脸尴尬神色,低声斥道,“胡闹”。然后转回头来,微微笑道,“失礼了,我这两个弟妹第一次出门,不懂礼貌。掌柜的,你就给我们来几瓶江南杏花酒,随便炒几个小菜就好了。”那掌柜的含笑去了,那白衣男子捡了一处靠近那一老一少的桌子,缓缓坐了下来。 饭菜倒也来得几块,除了几样别致的小菜外,竟真的有一盘蜜汁羊排,另外还赠送了一大瓶西域红葡萄酒。白衣男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对坐在身旁的两人说道,“快吃吧”。 他自己却是看着那两人大快朵颐,只一杯杯地喝着那江南杏花酒,淡淡眉宇微微蹙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等他喝完最后一杯,桌上却早已狼藉一片,此时暮色却终于完全笼罩了下来。 黑夜漫无边际地笼罩了下来,阵阵冷风穿梭在街道中,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清冷街道上不时传来门窗关闭的吱吱声,不断有灯火陆续熄灭。夜,竟是越发地冷了起来。 往西而去便是神秘的西疆之地,传说上古时代最后一代魔神的陨落之地就在那西疆深渊之中。其后万千年间,虽再不复有像一代魔神那样的存在,但是却陆续出了几个修为高绝者,这几人深知一人一力已不足以抵抗玄门围剿之势,于是也学起玄门布道施教来,于是千百年间,也陆陆续续形成了无数门派。 其中尤以“鬼王宗”,“念灵门”,“无极派”,“不灭山”教徒最众,声名最著。虽然数百年前,魔教也倾巢而出,几乎攻破玄道领袖之一的“菩提寺”,但是西疆之地究竟如何,却不曾有人得知。听说,最近魔教隐隐又有跃动迹象,难道一场大战又要开始了吗? 那白衣男子目光空洞地盯着西方远处的黑夜,心中掠过如此这千般思绪,眉头微蹙,不自觉地端起手中酒杯,向嘴中倒取,却是一滴都未流下,竟是早已空空如也。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放下手中酒杯,推开椅子,突然站起身来,大步向那处角落里的一老一少走去。 步伐依旧从容坚定,只嘴角边一抹笑意更深。不几步,便来到那一老一少桌前,也不说话,缓缓地坐了下来。紫兰察觉到有人而来,不禁抬头去望,也是一呆,只是转瞬间就恢复如初,微微笑道,“客官是要卜卦还是测字?”那白衣男子也是微微一笑,说道,“卜卦未免过于繁琐,就测字吧。” 紫兰从旁边的一张桌上取了笔砚纸墨递给他,说道,“那就烦请公子写一个字。”那白衣男子接过笔墨纸砚,也不思索,狼毫挥动,瞬间在那纸墨上写下了几个字。 紫兰仔细看着手中的白纸,眼角不时瞥向身旁,他身旁的那灰袍老者却是始终眼皮都抬也不抬,只盯着手中一卷残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紫兰微微叹了口气,眼睛却是渐渐亮了起来,只见那张白纸上,却是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苏三”。 [,,!] ------------ 第九十九章 相见 紫兰眉头紧蹙,双眸紧盯着那宣纸上的两个字,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不住转动,似是若有所思。 那两个字虽如他双眸般并无神韵,但却是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写就,唯有那苏字右边一点,写成了一竖,笔意凌然,竟隐隐有无上灵力透纸而出。 紫兰微微蹙眉,缓缓问道,“还请问公子要测什么?”那白衣公子空洞的双眸,不经意地瞥向那灰袍老者手中的残书,竟是身子微微一抖,不过转瞬就恢复过来,淡淡道,“就请姑娘测测我从哪来,要到哪去?这一趟吉凶如何吧?” 紫兰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在那白纸上的“苏三”两个字上轻轻描过,那两个字却突然像是活了过来,每一个笔画都微微动了起来。她笑道,“前两个问题却是不用测。”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怔,盯着眼前的白纸上的异象,出口问道,“这却是为何?”紫兰缓缓说道,“公子气质儒雅,口音哝哝,且独爱江南杏花酒,应是自江南之地而来。况且与你同行的那女子发髻之上,却是别了吴越一地独有的知春花,故若我所料不差,公子一行应是自江南而来。不知我猜对了吗?” 那白衣男子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说道,“姑娘好眼力”。紫兰微微一笑,知他如此便承认自己所料不差。那白衣男子继续问道,“那我要去哪呢?” 紫兰只盯着东方夜空,笑而不语,却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那两个字异常娟秀,一笔一画之中透出灵动之气,那白衣男子伸手摸了一下,又淡淡笑了笑。他空洞双眸也转而望向东方夜空,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还敢问姑娘这趟吉凶如何?” 紫兰拿起那张白纸,端详片刻,眼睛眨了眨,忽而笑道,“这位客官,你名中有苏,本就为木灵至盛之势,况且公子要去的地方却是集天下草木灵气于一处。那个三字锋刃有余却不失圆润,公子同行三人,必是大吉。” 那白衣男子微笑不语,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倒像是并不是刻意为卜算运势而来。紫兰话语一顿,在那两个字上缓缓滑动的手指蓦然停在了那苏字一竖上,缓缓说道,“公子此处却少不了锋芒之争,若公子锋芒稍收,定能得偿所愿。”说罢,便只一双眸子盯着眼前那张绝美容颜,不再往下说去。 那白衣男子淡淡一笑,空洞双眸随意望向紫兰,淡淡说道,“但愿如姑娘所言”。说罢,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入桌上,一起放在桌上的却还有另外一件物什。 紫兰一脸纳闷神色,疑问道,“这是?”那白衣男子淡淡说道,“与姑娘有缘相识,又借姑娘如此吉言,此行而去,苏某却是心情大好。这小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但是他日姑娘若有机会到江南而去,持这东西,苏某必定倒履而迎。”说罢,长袖一震,也不给紫兰说话的机会,竟那般从容而去。 紫兰见那人那般去了,本想起身追去,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影子。那人在他记忆中倒是孤寂清冷,从不受人恩惠。她心里暗想,“本小姐才不受你影响,若是处处随了你愿,也不知道若有一日相见,你会怎么嘲笑我”。 她本是豆蔻年华,性子本就古灵精怪,再加上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那灰袍老者虽是对她修行颇为严格,但是除此之外却是对她百般呵护,她少女心思竟是越发变得捉摸不定和娇惯起来。若是她所思之人知道她这般想他,也定是会哭笑不得。 这般心思在她心中转了千百遍,但是她转而想到,那人现在身在何方却还不得而知,不禁神色一黯,眼角瞥到那桌上物什,心中一动,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那物什却是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牌子,通体金黄,似是用纯金打制。 正面绘着日月星辰,虽是寥寥几笔,却也是透露着一股神韵,远远望去竟也是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反面除却边角之上绘着一些繁琐花边,正中位置却是用一种上古篆体刻了几个字。那三个字笔走龙蛇,似是一笔写就,却又繁琐异常,唯有正中一字,细细看去,倒像是星辰的“辰”字。 她这般反复看了数遍,也没看出另外两个字是什么,她旁边的灰袍老者却是轻哼了一声,那哼声中似是透着一种不屑,但更多的又似是透着一股浓浓醋意。那灰袍老者眼角也不抬,淡淡说道,“这世间能给他测运势的怕也只有你啦。他日,若是有幸拜入人家门墙,可别忘了我这糟老头子。”紫兰听他语气中全是酸意,微微一笑,说道,“那可不一定,若是哪天有位高人收我为徒,我一定第二天就忘了你。”嘴中虽这般说着,却是娇笑着双手搭住那灰袍老者的臂膀。 正在这时,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窸窣之声,然后一只全身黑色,唯额头之上丛生着些许白色杂毛的狗跳入了紫兰视野之中。那白色杂毛围着额头长了一圈,远远望去,像是一颗六芒星。紫兰心中涌起千般心绪,颤抖说道,“小七”。 那只狗似是也看到了紫兰,快速向紫兰奔来,奔到紫兰身前,后退一蹬,却是轻灵地跃到了紫兰肩上,然后咧嘴一笑,似是颇为高兴。紫兰这才发现一年不见,小七竟是重了许多,身形怕是长了一倍有余,连带着额头之上那白色杂毛间的裂缝也是大了许多。 紫兰心中暗自想到,“怪不得那人一直说这是只馋狗呢?”这般想着,心中一动,目光不自觉地瞥向门口。 一片淡青色裙角却是首先显现在光芒中,然后从门外黑暗中走进一个身姿极为婀娜的女子。那女子着一件淡青色长裙,臻首蛾眉,冰肌玉骨,一双星眸映着白皙肌肤显得整个人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惟眉间一颗淡淡的黑痣,使她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感觉之外,又添了一点人间烟火之气。 随她一同踏入房间内烛火光芒中的却是三个男子,紫兰目光扫过,只觉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从心底升起,一时之间却是化散不开。 [,,!] ------------ 第一百章 百鬼夜行(上) 那三个男子联袂而入,脸上堆满笑容,低声说着什么,显是相谈甚欢。中间那男子粗布葛衣,目光炯炯,步伐从容坚定,倒和那角落中的三个白衣人有几分相似。 左侧一人面容五官倒也清秀端正,只两只耳朵比常人大出许多,远远望去,竟像两把蒲扇一般。右侧那人却是生得虎背熊腰,后背之上似是别着一件什么东西,发出淡淡红色光芒。 那坐在角落里的三个白衣人此时也看到了他们,那白衣男子空洞双眸淡淡扫过那几人,目光定在中间那粗布葛衣的年轻男子身上,淡淡叫道,“明空”。 明空只觉眼角一跳,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许久方才转过脸去望向那处角落。待看清角落里的人的时候,他嘴角边的无奈似乎更深了几分,对着身边的几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明空迈着极为不情愿的步伐向那几人走去。 明空看着那双眸空洞的白衣男子脸色阴沉,旁边那一男一女却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心中顿时大呼倒霉,只觉这次所行真是得不偿失,要是被这三公子带回去,怕是会被师傅关上少说数十年的禁闭,这般想着,越发坐立不安起来。 他狠狠地瞪了对面那两个一脸笑容的人,这才望向身旁的那白衣男子,嘴角嗫嚅道,“三叔,我…” 那白衣男子只是阴沉着脸,一语不发,似是要看他到底能编出什么理由。明空一个“我”字在嘴边转了许久,脸憋得通红,竟硬是说不下去。在这个三叔面前,他终是说不了谎的,他重重垂下了头,无奈说道,“好吧,我是偷跑出来的”。 那白衣男子阴沉脸色听到这句话,脸色却是稍微转缓了一点,明空微微愕然,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这般想着,却觉右手手掌一动,低头看时却是被那白衣男子攥入了他左手中。 淡淡光芒从那白衣男子左手掌心中,流淌出来缓缓流向明空右臂,然后蔓延到全身。那光芒之中却有繁星点点,繁星中间银色光芒流动,远远看去似是一条银河。经这淡淡光芒流转全身,明空只觉全身通透舒畅,原本体内筋脉中的那股阻碍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般沉浸期间,却突然听到身旁的人低声叹息了一声,斥道“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大哥的阴阳扇你都敢偷。你却用它干了什么,怎么会受它反噬,如此之深?” 明空微微一愣,知瞒他不过,苦笑道,“那日不巧遇上鬼王,便用了下这阴阳扇,没想到这阴阳扇力量这么强,差点把控不住,要不是他们相助,怕是早就挂了。”他手指指向正在向那一老一少走去的三人,脸上却换上了从容嬉笑的神情。 那白衣男子目光也望向那三人,凝视片刻,无奈道,“久不在这世间行走,这个世间倒是变了很多。”他目光意味深长地在那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正想从明空手中抽出手来,手掌却不经意间触到明空右手食指上的那枚古朴戒指。 他微微一愣,手指在那古朴戒指上缓缓滑动,半晌方才说道,“天命如此,我又岂能再说什么?只是你要切记,一切本心行事,万不要迷了障目,让你师父失望。”明空听着他缓缓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那白衣男子却是不再说话,又要来一坛江南杏花酒,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青璃望着眼前那秀丽女子,虽是素衣绿裙,竟也不减其姿色分毫。她眼角瞥向那女子肩头的小七,只觉心头涌起一股酸意。她默默摇了摇头,提起桌上的笔,在那白纸之上淡淡写下了两个字。 紫兰双目凝视着那白纸上的两个字,那两个字不知是因为笔墨少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对面那女子所怀心事下笔极轻,那两个字虽是娟秀但笔迹却是淡淡,不过一笔一画中却是透出一股王霸之气。 紫兰只觉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染上了一抹红色,半晌方才看去,那两个字跳入她眼眸之中,却是“青璃”二字。 紫兰目光一亮,眼角缓缓扫过这两个字,目光扫到青字时却是微微一滞。然后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烦请姑娘测一下这两个字。”紫兰心下百转,思虑片刻方才问道,“还请问姑娘要测什么?” 青璃见她眼神瞬时从一种有点敌视变为凝重,微微一愣,漫不经意地说道,“姑娘家还能求什么,一生所求也不过是份好姻缘。”她这般说着,见紫兰脸上神色又凝重了几分,心下疑虑却也多了几分。 她看小七和那女子似是极为熟稔,又忆起十万大山之行,那人嘴里时刻念叨的名字,心下对这女子的身份也猜了个七八分。她故意测姻缘,本就是起了好强之心,本来她以为对面女子会冷嘲,会热讽,会有敌意,会有质问,但是却想不到她脸上竟会有这般凝重的神色。这神色之中似是已预料到什么,但又不忍心说。 这般心思在她脑海中如此千转,也不过片刻时间,待重新看向对面那女子时,那女子却换上了一副看透世事的淡然面容,然后就听她淡然说道,“姑娘名字之中却是带了两个王字,象征着身份贵不可言。青字下面却是一个月字,姑娘和所思之人应是在月下相识,虽璃字之中有个离字,但有王字旁佐,应是预示着姑娘虽和所思之人离别日久,但是应该很快会相见。”她语气淡淡,语速极快,似是怕一语不尽,别不忍再说一般。 青璃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异样,只是耳中一直回荡着最后那句,“应该很快会相见”,本是一直绷着面带紧张神色的脸这才换上了一副笑容,她语气中满是笑意地问道,“真的吗?” 紫兰微微点了点头,却是不再发一眼,只一双俏目紧紧盯着那白纸上的那两个字,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青璃却是遂了心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道谢之后欢天喜地又去寻那同行三人去啦。紫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那灰袍老者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字,“你又何必瞒她呢?那青字上王下月,本是极尽贵气之象征,但是唯月下少横,主此生有眼疾之忧,那个璃字虽是有王字镇压,只是王气未免少了些。”紫兰淡淡说道,“既然命中注定有劫数,告诉不告诉她又何妨,她和萧原说不定有什么关系,能让她高兴,萧原也定会高兴的。” 那老者叹息道,“你虽对星象运势极具灵性,但是如此自己看透一切,却不知是不是好事?”紫兰微微一笑,眸中沧桑之色竟是瞬间又多了几分。 一楼大堂里突然静了下来,三桌人都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烛火,窗外的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街道上的烛火大半也都已熄灭,唯有西侧夜空中那轮圆月散发着淡淡光芒,看不真切,似是隐在一笼烟纱之中。那圆月之下,一道天堑蜿蜒千万里,竟吞没了那圆月洒下的大半光芒。 [,,!] ------------ 第一百零一章 百鬼夜行(下) 落日城以东五百里。 一望无际的原野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更加漫长和凄冷。秦无涯离开落日城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本来以他脚力和修为,此刻怕是已到数千里之外。只是方才那个叫紫兰的姑娘拔去他体内煞气的同时,他体内灵力似乎也收到影响,这般御剑而行不过百里,便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而且这夜,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作为一名暗影,而且是暗影中的行者,秦无涯对地理环境和星辰气象都有超出常人的嗅觉和感悟。这西疆边陲,他不是第一次来,往日诸次虽也有颇多古怪之处,但是却也只限于气候变化。然而这次,不但落日较之往常晚了许多,而且这夜色之中似是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诡异味道。他体内的玄元三清灵力,竟是不自觉地运转起来,在他周身结了一道结界。 灵力自行凝聚护主,寓险。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玄元心法总纲中的一句话。他心下一紧,不自觉地双袖一震,双掌之间灵力缓缓流动,瞬间凝聚出一把水蓝色仙剑。人剑合一,他修为竟是已达太清混沌。那把水蓝色仙剑虽也是古朴,但却是剑意凛然。仙剑在手,他心下稍微平和了一点,缓缓撤去周身灵气,光芒顿去,然后整个人隐在一片黑暗之中,向着前方慢慢行去。 哧,不过刚行数步,一道轻微的声响突然传入他的耳中,然后一点淡蓝色火光蓦然在前方三丈左右处亮起。哧,哧,不过片刻时间,宁静的原野内突然传来一道道轻微的声响,然后只见数百甚至更多的淡蓝色火光,一一亮了起来。秦无涯蓦然一惊,俯身在面前的小丘之下,定睛望去。那淡蓝色火光似是悬浮在半空之中,无所凭借,似是借风而生,而且传来淡淡的灼伤烟火味道。 “磷火”,秦无涯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磷为鬼火。作为修仙之人,秦无涯第一个想到的是鬼王宗。他心下一惊,又紧紧握了握手中仙剑,这数十年来他行走天下,虽见过诸多魔教之人,但是魔教之中一向隐秘的鬼王宗却是像突然消失了一般,自三十年前神迹一现以后,竟是没有了半点踪迹。 在那数百数千磷火映射下,似乎有无数身影缓缓前进,前进速度却是异常地缓慢,而且更为让他纳闷的,乃是落地无声。那些身影倒也是心无旁骛,一心向前而去,看那方向当是西疆之地。他本不欲管此事,但是却突然想到,再往西五百里却是落日城,看这群身影的架势定是会穿城而过。魔教行事本来就心狠手辣,况且是以聚集死气而生的鬼王宗,若让他们入了落日城,后果定会不堪设想。 但是对方数量如此之多,硬拼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他心下转了千百个心思,却始终想不出个妥当的方法。他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想道,“不如先暗自跟随,随机应变便是啦,况且城中还有苏师伯在,应会无事。”他这般想着,便隐去了手中仙剑的光芒,轻身坠在那一行身影之后。 秦无涯这般跟随了小半个时辰,始终远远坠在那一行身影身后三丈开外。这一行身影一路向西而去,除了一片寂静之外,倒是并无其他古怪之处。唯有三丈开外半空中悬浮的淡淡蓝色火焰,给这平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这般又行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一阵破空之声突然从他背后传来,然后还未等他转头去看,一道身影从他身旁急驰而过,嘴里还大声喊道,“小心”。秦无涯这才看清那人却是踏空而来,脚下并没任何法器。他大吃一惊,要知人力有限,凡人修仙无非借力而行。自然万物之力却要凭器物而为己所用,除了灵力达造化之境,天人合一,这般踏空而行的也只有妖族了。但秦无涯确定那人不是妖族,因为刚才那人踏空而过的时候,周身流露出的竟是淡淡的玄元三清灵力。 他这般想着,却听一声扑通巨响在身前响起,他抬头去望,却见那道身影竟然一头栽在了那数百个身影之中。然后一道三色光芒,豁然从那数百道黑色身影的包围中亮了起来。借着那三色光芒,秦无涯终于看清了那数百道身影的面目。 那是数百具不知死去几时的尸体,身躯躯干虽是未腐,但颈部以上却只剩下一个个骷髅头,那淡淡蓝色火焰,赫然是从那些骷髅头上的双眸中漂浮出来。秦无涯大吃一惊,这么多的死尸在无人指引下,竟自行往西而去。难道,这个世界,真的要天道将倾了吗?他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片刻之后,他猛然想到刚才那栽在地上的身影,到现在还没站起来。 他脚下生风,大步向那数百死尸而去,没有鬼王宗的人指引,这百具尸体在他眼中也不过只是尸体而已,只不过那浓郁鬼气却是不容小觑。边行走间,他掌心凝聚出那把水蓝色仙剑,衣袖一震,猛然冲入了那百具尸体之间。 [,,!] ------------ 第一百零二章 鬼兵 秦无涯掌心缓缓凝聚灵力,那把水蓝色仙剑蓦然光芒大作,古朴剑身之上瞬间结了一层寒气,那寒气从剑身之上跳落下来,甫一接触到空气就化为一道道冰凌,赫然是把水性仙剑。秦无涯衣袖一震,将身旁死尸猛然震了出去。一阵铿锵之声,从被他击中的死尸部位传来。他衣袖似是受到什么坚硬阻隔,这蕴含了太清修为灵力的一击竟是不能穿透那死尸的尸体,仅仅只是将死尸远远震了出去。借着仙剑上的水蓝色光芒,秦无涯望向那被震出去的死尸,那死尸腐肉之下露出一片金光闪闪的东西。 他心下一惊,身形急掠,瞬间来到那死尸身前。那死尸被秦无涯刚才全力一击,虽是未被穿透尸身,但是下半身的腐肉却是被他衣袖削去大半,受他巨力一震,兀自跌倒在地,爬不起来。此刻见秦无涯站在身前,两只嶙峋手骨猛然向秦无涯击来。秦无涯脚步错动,轻松避开这一击,但是一股腐臭难闻的气味,却是从那死尸手骨之上散发出来,向秦无涯缠绕而去。秦无涯手中仙剑横挡,那股气味被从剑身上凝结的冰凌给凝固了起来。他这才看清,在那冰凌之内,一团黑色煞气,兀自翻转不休。 秦无涯心下大凛,心中疑虑却是又深了几分。普通鬼尸不过是,尸体未尽腐,受鬼术催生,而恢复基本身体技能者。因此历来鬼尸固能被御史鬼术之人聚众,但除非有施术者在当场,并以自身灵力为媒,方能使鬼尸听从施术者心意而攻击对方。若非如此,鬼尸不过只是一群行尸走肉而已。 然而,除非这些根本就不是鬼尸,而是鬼兵。所谓鬼兵,乃是在人将死之时,以强大神通将人体内怨灵生生封印在人体内。纵使日后尸身腐烂,怨灵却如附骨之蛆,纵使身体被碾为齑粉,怨灵却生生不灭。只是这鬼兵历来只是传说之物,传说唯有九万年前那场神魔之战,鬼族聚人间怨灵凝为鬼兵,发动叛乱。九天玄女以无上神通将鬼族一族镇压于西疆深渊,又以大荒息壤将其密封。只是年代久远,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却并无人详知。而且随着几万年前最后一代神魔的陨落,世间竟是再无鬼神,世间修道者也大多认为,修为修到最高者,也无非寿命更久一些,道法更深一些,至于再往上却无人得知。 秦无涯将脑海之中,冒出的这些想法,给生生压了下去。这才又转头向那地上的死尸看去。那腐肉之下却并不是白森森的骨架,而是一片金光闪闪的东西。秦无涯手中仙剑疾挥,那水蓝色仙剑上的寒气,瞬间弥漫在那犹自在地上爬动的死尸,然后冰凝成一个巨大的冰块,将那死尸冰封在其中。但是,未等冰块完全封印成功,那被封印在冰块中的死尸,突然做出了一个令秦无涯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那死尸双眸中的磷火,猛然又火势涨了几分,然后那死尸左手用力从右手手臂的那嶙峋骨架中抽出了一根,那根骨头却不像是右手手臂中的一根,倒像是这人的法宝,只是不用时随意放置在那。只见那根骨头尾端无端生出了一道黑气,那黑气瞬间弥漫到整根骨头之上。随着它双眸中磷火一滞,那死尸挥舞着手中那根黑色的骨头猛然击中了,秦无涯方才凝聚的那块巨大的冰块。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以那根黑色骨头触碰到冰块的一点开始,一条条裂缝瞬间蔓延到整个冰块之上。“哗啦”,原本一整块的巨大冰块,裂为一地碎冰。那根黑色骨头却余势未了,直接向秦无涯击去。 秦无涯大吃一惊,眼见那死尸步伐瞬间从呆滞缓慢,变为迅捷灵动,而且那黑色骨头之上似是凝聚了很强的煞气,顿时紧握仙剑,体内三清玄元灵力运转到极致。那水蓝色仙剑豁然光芒四射,本是平静的夜空蓦然风起云涌,刹那间在他身前三尺的夜空中,聚成了一个方圆数寸的漩涡。然后从剑尖开始,他手中那把水蓝色仙剑,渐渐没入那漩涡之中。随着风平云息,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在那漩涡正中闪现出来。赫然是玄元门七大阵法中的“风清阵”。 那硕大的太极图案,不断将淡淡青色光芒,投入到那半空中漩涡所笼罩的地面之上。那太极图案似是吸收了天地间的风云气息,所发出的光芒也是,汹涌不定,威势惊人。在这光芒笼罩下,原本没入漩涡的那把水蓝色仙剑,挟卷着滚滚惊雷,猛然击在了那黑色骨头之上。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那根黑色骨头连带着那鬼尸的左手整个手骨,轰然被击落在地,化为一地齑粉。那鬼尸受这一击,身躯之上的腐肉,却是全部被烧成灰烬。 只是那只死尸依然力挺在原地,它双眸之中磷火之光,虽较之刚才有所微弱。但是在这风清阵挟卷起的狂风肆虐之中,依旧跳跃闪烁,竟是屹立不灭。而那身躯之上这时因腐肉尽去,秦无涯终于看清了,这腐肉之下的那片金光闪闪的东西,赫然是一副金色铠甲。那铠甲之上,却是用黑色线条,绣了些许繁琐的花纹,那些花纹古朴典雅,似是上古时代的一种图案。唯有铠甲正中,却是用紫色的线条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圆圈之内却是标了一个数字,“八十九”,想来当是编号之类的东西。 那数字旁边,却是用小篆又刻了几个字,秦无涯眼光霍霍,瞧得那几个字乃是,“极乐洞洞主,冯极乐,身死怨灵不散,凝为鬼兵,当编号八十九。”秦无涯只觉全身出了一身冷汗,寒毛倒竖,身形不自觉地又退了几步。 “极乐洞,冯极乐”,这个名字放在当今修道界所有修为高绝者之中,也是名声极著。据说他本是伏虎山的一名资质极为低下的弟子,机缘之下修得“无乐散人”的极乐仙法,竟是一举突破太清大成境界。只是他素来习惯独来独往,又耽于种种享乐,因此虽是并无多大恶行,却也并不被为玄门中人所喜。不过他倒也乐得这样,索性改名为冯极乐,并于东海之滨的一处小岛上隐居下来。从那之后,他踪迹音信全无,今日却在此被凝为鬼兵,却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 鬼兵,果然是鬼兵。这数万年前消失的鬼兵,今日却又出现在此,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神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转了片刻,他方才想起,刚才那个一头载入那数百鬼兵中的身影,竟是到现在都没动静。他将悬浮在半空中的那把水蓝色仙剑擎在手中,身形急转,凭借着刚才记忆中那身影栽落去的方向,迅速掠了过去。 秦无涯只觉空气中那诡异气氛竟是越来越浓,未被击中的死尸似是把他当作无形般,竟是绕过他缓缓向前行去。浓郁鬼气竟是越发凝聚。他无暇顾他,灵力催动剑身,寒气瞬间弥漫在身体周侧,凝了数层冰墙。借着冰墙上散发的水蓝色光芒,他如此行了大约百步距离,终于发现了那个身影。 待掠到近前,秦无涯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哭笑不得。只见那刚才栽落下来的人,两只胳膊担在一根散发着三色光芒的长棍上,正一脸茫然神色地盯着前方。而在他前方,与他仅有一棍之隔距离的位置上,一个全身还刚刚开始腐烂的鬼兵,双眸之中闪烁着熠熠磷火,也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人。秦无涯看着彼此像都醉在了对方眼眸中的两个人,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鬼兵未腐烂的肌肉之上,此时竟也多了些许表情,映在秦无涯眼中,他隐隐觉得那表情似是半为忌惮,半为疑惑。他这般看了许久,发现那一人一尸都是毫无反应,终于忍耐不住,轻声咳嗽了一声。那一人一尸听到这声响,竟同时都转过头来,望向秦无涯。秦无涯这才看清那一人乃是一神色清冷面容却极为风神俊秀的年轻人,他眉宇微蹙间,秦无涯心中一动,只觉他竟是和那人有几分神似。 他这般想着,那年轻人目光盯着他手中水蓝色仙剑上,那方才凝出还未散去的太极图案,嘴角上扬,清冷面容之上却是挤出了一个笑容。与此同时,那鬼兵竟也学着那年轻人的样子,努出一个笑容。只是他上下颌骨不知因什么原因,被削去大半,此刻努嘴而笑,只露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远远望去,恐怖诡异之外竟也是多了几分滑稽。然后不等他有所动作,那鬼兵却是猛然从身后,抽出一把泛着暗红色光芒的夜叉,不管不顾地一叉劈向秦无涯。 [,,!] ------------ 第一百零三章 魔瞳 那鬼兵竟是舍了那年轻人,右手伸向背后,猛然抽出一把夜叉,那夜叉叉身之上散发着暗红色光芒,暗红色光芒之内翻滚着道道黑气。 鬼兵似是对那年轻人毫无兴趣,霍然转过身来,双眸之中磷火暴涨了几分,那将要腐烂的尸体上还残存的一片衣角微微摆动,那鬼兵竟是纵跃而来。 秦无涯见他身形极为灵动,片刻之间已到眼前,暂时把脑海中的种种疑虑压了下去,双袖一震,周身泛起一层淡青色灵力,将自己笼罩其中。 他身形稍稍往右侧一动,堪堪避过一道疾如闪电的红色光芒,那红色光芒被他周身灵力阻挡,蕴含其中的那道道黑气突然爆裂开来,冲向他周身灵力所凝结的结界。 那黑气猛然撞向结界,秦无涯只觉浑身灵力一震,那结界受此撞击,竟也是颤抖起来,隐隐有被撞破的迹象。 秦无涯面色一紧,掌中灵力凝聚,缓缓推向那道结界。那结界受灵力催发,猛然将那团黑气给击了出去。那团黑气受此撞击,却是凝而不散,兀自在夜空中翻滚不休。 片刻之后,那团黑气却渐渐稀薄为一朵黑色云朵状的东西,然后像是一块黑布一般,向秦无涯身前的结界盖去。秦无涯只觉眼前一暗,身前灵力所结结界散发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周围突然变为黑暗一片,除了眼前那鬼兵双眸中的蓝色磷火和不远处那根莫名的长棍,所发出的光芒,他视野之内却是漆黑一片。 “咔嚓”,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咀嚼之声,秦无涯一愣,灵力凝聚双目,缓缓望去。 只见那团黑气早已笼罩住了,他体内灵力凝聚的结界,虽是如此却并不罢休,那团黑气慢慢缠绕上了结界上的淡蓝色光芒,然后那黑气正中蓦然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缓缓将那淡蓝色光芒吸入了进去。 远远望去,竟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吞噬掉了这些汇聚玄门灵力的光芒。那团黑气霎那间把秦无涯凝聚的结界给吞噬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像是一个吃饱了的贪吃鬼般,将那巨大的缺口缓缓闭上,瞬间又凝为一道,返回到那暗红色夜叉之上。 远远看去,那道黑气似是因方才吸入了那些灵力,竟是又变粗了几分,颜色又变黑了几分。噗噗噗,寂静的原野上,突然响起一阵阵破空之声。 秦无涯心下骇然,身形又往后退了几分,这才缓缓扫视周围那数百鬼兵。只见那数百鬼兵虽依旧身形缓慢呆滞地向前行进,但是手中却都拿了各式各样的法器,那些法器样式虽是不同,但是法器器身上散发的光芒中,却都蕴藏着团团黑气。方才那扑扑破空之声,赫然是那些法器中的黑气,极速奔涌而来所发出的。 那数百团黑气眨眼间来到秦无涯身前,猛然往空气中残存的灵力气息扑去,那些灵力本来就被依附于夜叉上的黑气吞了个差不多,此刻残余的不过只是些零碎气息,哪里够这数百团黑气的胃口。 于是,在秦无涯怀着骇然心情的注视下,那数百团黑气围绕着那残存的灵力气息,纠缠争斗起来。如此争斗许久,竟是不死不休的架势,秦无涯只觉一股冲天鬼气,铺天盖地迎面砸来。他身形急速后退,却是再也不敢妄用灵力。那纠缠在一起的黑气,似是察觉到秦无涯的动作,突然从中分出一道,蜿蜒向他袭去。 眼看那黑气就要缠绕在自己身上,他身形往后一纵堪堪避过,那黑气却是来势汹汹,速度更快向秦无涯缠绕而去。一声呼啸的破空之声,突然从他身侧传来,然后他只觉眼前一亮,一根闪烁着三色光芒的长棍,猛然击在了那黑气之上。光芒闪耀间,那团黑气突然燃烧起来,发出呲呲的灼烧之声,那团黑气瞬间变为道道黑烟,消散于夜空之中。 秦无涯一愣,想不到那个极有可能是自己同门小师弟的年轻人,竟有如此通天法宝。 他转头望去,见那年轻人一脸茫然神色地踏步而来,似是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过百步距离,那年轻人片刻来到秦无涯身边,目光盯着他打量了一会,方才说道,“是秦无涯师兄吗?” 秦无涯一愣,缓缓点了点头,问道,“却不知师弟是哪位门中前辈高徒,我怎地从没见过?”那人却如释重负地展颜一笑,本是极为清冷的脸上竟也多了几丝暖意。那人缓缓拔起插在地上的那根三色长棍,淡淡说道,“清影…” 他此刻方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道怎样称呼玄元门中辈分极高者,他虽已拜入玄元门下,但是却并没拜任何人为师,枯木也让他直接称呼自己师兄即可。因此对于上一代的玄元门人,如何称呼,他竟是不知所措。 他性子本就极为清冷寡淡,对这些人事并不擅长,如此嗫嚅半天,只好说,“我现下只是跟随枯木师兄修习道法。清影真人已得知师兄所传递消息,但有要事赶不过来,因此特派我来随你一同去见一下苏穆真人,然后一同回山。” 他缓缓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却是个发着淡青色光芒的令牌。秦无涯见那令牌,肃然行了个礼,心下却更是疑惑。门中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动用了暗影最高的令牌。 他这样想着,却听身旁的萧原低声叫了一声“不好”,抬头去看时,只见那数百团黑气,似是因受萧原手中长棍上所散发的三色光芒吸引,猛然卷挟了过来,然后不等两人有所反应,竟是瞬间将萧原包裹在了其中。秦无涯因位置稍稍靠后,竟是阴差阳错避过了这一击。 秦无涯看着身前三尺处的那团黑气,翻滚不休,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方才片刻之内,他用尽各种术法,但是灵力甫一接触到那团黑气,瞬间便被吸收进去。 如此片刻,他体内灵力,竟是已到了枯竭边缘,而据他猜测大半灵力似是被那团黑气吸纳而去。只是这黑气之内,还包裹着一个方才还叫他师兄的同门师弟,他心下想到这,顾不得体内灵力枯竭,脚步趔趄地擎起手中长剑,猛然击向那团黑气。 那团黑气受此一击,轰然爆裂开来,在团团黑气笼罩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萧原全身上下被一团黑气团团笼罩着,面上神情木然,眼光迷离,眉间却是裂开了一个狭小的裂缝,黑气笼罩下依旧光芒耀眼。 那原本笼罩在他面上的团团黑气,急速向着那狭小的裂缝卷了过去,瞬间没于其中。他面上神色也因这黑气被那眉间的狭小裂缝吸收了那团黑气,而发生了变化。清冷神色之中似是多了几分桀骜俯视之感,那种把天下万生万物皆视为蝼蚁的俯视感。木然呆滞的双眸中似是多了几分邪气,连带着嘴角边的那丝笑容都充满邪意。 然后那双眼眸霍然向秦无涯望来,秦无涯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心底升起,周身压力暴增,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慢慢收缩,空间瞬间被挤压扭曲开来,他只觉自己的身体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秦无涯只觉那双深邃眼眸如深渊般深不可测,那深渊之中似是蕴含着一种竭力被压制的灵力。他只觉一阵恍惚,眼前竟是飘过无数过往不愿回忆之景象,他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临昏倒之前,他隐约看到那人眉间的裂缝,似是又大了些许。一个类似瞳孔状的空隙慢慢形成,只是那空隙之内,却依旧是空洞一片。 秦无涯醒来时,首先映入眼眸的却是满天繁星和一轮皎洁圆月,他突然想起,再过五日便是中秋佳节了。 这人世的庆祝团圆的节日,于他来说却显得有些尴尬。他修道百年,尴尬这情绪也有数十年未曾造访于他。这百年以来,自踏入玄元门的那刻起,他便修的是一颗坚定澹然之心,因此也便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使他尴尬。 他此刻只觉头隐隐作痛,之前发生的事情也是模糊片断,并不真切,宛如大醉之后断片一般。只是心底却泛起了一丝波澜,使他心绪发生了莫名的变化。 他又突然记起从五十年前加入暗影,就注定这一生会孤孤单单。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他不过刚刚加入暗影,那个时候他还是断刺,有一次在被正道围剿之时,也因救过一个玄门正道的师姐,而双方都对彼此产生情愫,但碍于身份保密,在她眼中,他始终只不过是个魔教妖人。 那一天她挥剑划地断情的场景,似乎犹在眼前。如今,数十年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而过,也不知她鬓角是否也染了风霜,也不知她是否找了志同道合的道友,也不知现下他到底在这天下的哪个角落?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天空中的那轮玉盘所散发的月光,竟是又清冷了许多。 西疆边陲,落日城。苏三公子立在城墙之上,寒冷的夜风把他衣角吹得瑟瑟抖动,他一张绝美地容颜上,却平静如没起波澜的一汪潭水。他空洞双目,凝视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原野。 [,,!] ------------ 第一百零四章 君顾 这一章以阿姐猪脚人物为名,有喜欢言情的,可以去看下,阿姐写的《医品芳华》。 和他同行的那容颜秀丽的女子,立在他身侧,眼神随着苏三的目光向远方的原野望去。她目光穿透暗黑夜空的时候,那似要压在头顶之上三尺的黑色夜空,突然起了一道金黄色光芒。 那光芒如一丝金线般,蜿蜒而去,竟是将整个落日城的夜空,镶了一道金边。 那女子低低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妄用星辰之力,只能加剧天变。如此真的值得吗?” 苏三侧过身子,空洞的双眸淡淡望了望那女子,悠悠说道,“天道将倾,又哪里还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覆巢之下又岂有完卵。我们星辰宫存世万年,也不过只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他语气淡淡,无惊无喜,无忧无惧,天道将倾这样的事情从他口里说来,也不过和他最爱的九妹,在宫主的后花园中折了一枝宫主最爱的解语花般,虽是有些许错愕但终究是在他预料之中。 苏三长袖一挥,身前的漆黑夜色急速向两侧翻涌而去,一道闪烁着繁星点点光芒的银河,从翻滚而去的夜色中间横穿而去。 一时之间,星光闪耀,亮如白昼。苏三那空洞双眸突然之间金光灿烂,熠熠生辉,那条光芒四射的银河竟似是从他双眸之中散发出来。那道银河蜿蜒而去,直直横穿过那一望无垠的原野的夜空,如此连绵达数百里。 在那光芒的尽头,一个神情木然,眼神迷离的年轻男子却是“引领”着数百鬼兵,缓缓踏入了这光芒之中。 甫一踏入这光芒的覆盖之中,那数百鬼兵顿时全身燃起无数天火,霎时间被烧成一片灰烬,唯有那法宝之中的数百团黑气,却是凝而不散,瞬间凝为一道,冲破银河中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片刻之后,那银河光芒之中,只剩下那神情木然的年轻男子。 他眉间那裂成一个巨大的瞳孔状的缺口,也不断冒出丝丝黑气,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那缺口终是缓缓闭上。那年轻男子却是萎顿在地,昏睡过去,唯有面上神色已恢复如初。清冷面容之上残存的一丝邪意,也终被嘴角边的温暖笑意所冲淡。 苏三慨然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眼见那数百团黑气逃逸而去,本是波澜不惊一片淡然的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忧虑。他浑身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站在他身旁的秀丽女子满含忧虑的目光,望向他搭在城墙上的双手,那修长白皙手掌之上,却是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此刻不过仲秋之夜,这样的时节也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丝凉意,而他从手掌到手臂之上,竟全都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当是星辰反噬之力所致。 那秀丽女子低声叹了一口气,却是抓起他的双手,捂到自己双掌之间,然后轻轻地向那两只结了冰霜的手轻轻呵着气。 苏三淡淡地笑了笑,目光迷离地四下游荡着,那空洞的双眸失了万千光芒,竟是一时之间不知眺望哪个方向。他心底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然后哑然失笑道,“君顾,若是有一日这天道恢复了,那时我的眼却真的瞎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那被唤做君顾的女子微微一愣,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只卷帕慢慢蒙上自己的双眼,笑道,“这样我就看不到你,自然不会嫌弃你啦。” 苏三只觉自己手掌一动,却是一只芊芊玉手,伸到了自己的掌心里。旁边那个声音虽是轻柔,却让他觉得如此温暖。“等到那一日,你可要兑现你已经,欠了我数百年的诺言奥。”语气之中满是欢欣的憧憬。 苏三缓缓点了点头,思虑许久缓缓说道,“只是,你说我们两个瞎子,会不会一直走啊走,自以为走过了千山万水,到最后才发现还在原地打转啊?” 君顾掩嘴笑道,“亏你还活了几千年,竟然问出这样傻的问题。”她话语一顿,却是敛了笑容,淡淡说道,“不过那样又如何呢?握你的手在手中,纵使一生一世站在这儿,也胜过这千年来看你奔波憔悴。” 黑夜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城墙之上。突然苏三脚步微微一动,身形瞬间掠到城楼之下,他空洞双眸向远方眺望而去。 君顾紧随其后,急掠到他身前,眼光随着他眼光向前方眺望而去,只见远处墙角边一个灰色身影急闪而过,那身影肩头似是还扛着一人,一片绿色裙角随之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君顾蓦然一愣,惊愕问道,“竟然有人能在星辰引力之下,恢复意识,行动自如!” 苏三沉吟片刻,鼻翼微张,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残余的灵力气息,许久才缓缓说道,“怪不得当年顾守真对我说,这个天道将倾之时,他虽不知能有几人助力。但是,苏穆一定算得上一个。我那时还不屑,以为一个刚刚窥破太清大成的俗世修道者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如今,不过百年光阴,他竟能破去星辰之力,这份修为怕是快要赶上阿七了。” 他眺望着那道背影远去的方向,本是略带忧虑神色的面庞之上,却是多了一丝释然轻松之意。 他猛然转过身去,袖裾一摆,大步向前走去,他本是迈出极小的步伐,但是步履行走间却隐隐有种星辰运转的磅礴气势,似是整个宙宇都在他脚下一般,也不过行了几步,他便来到了昏倒在地的萧原身前。 君顾却是紧随他身后,好像无论这个天下有多大,所要走的距离有多远,他的神通有多大,她总能在他身侧伴他左右。 苏三空洞的双眸扫视了萧原全身周遭,对着身旁的君顾说道,“他这次虽遭鬼气侵体,体内禁止被冲破几分,但是因为那珠子的存在,是以短时间之内,体内禁止并不会完全破裂。当下紧要乃是要查清这些鬼气背后存在的那些势力和操纵这一切的人。” 一阵冷风猛然狂卷过来,君顾突然肩头微颤,瑟瑟发抖起来。苏三轻轻执了君顾的芊芊玉手于自己手掌之中,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我刚才预测不差,那素衣绿裙的姑娘当是九天玄女转世。我星辰宫本是玄女一脉所创,若是找到玄女转世之人,说不定这天道能早日恢复。” 他淡淡望了身旁的女子一眼,缓缓说道,“君顾,这玄女一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我还要去玄元门一趟,若我所料不差,玄元门必定是他们首要的目标。况且,这孩子既然和玄元门结了这俗缘,也不能错过这俗世三十年才轮得一次的“试剑大会”。” 他见君顾脸上显现出极不情愿和担忧的神色,安慰道,“你放心就是啦,这些魔教妖人还没有人能动得了我的。况且,若非隐藏在背后的那人出来,否则我不会轻易出手的。” 这时,昏倒在地的萧原突然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似是低声说了句什么,他脸上神色却是变得痛苦起来,似是做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噩梦一般。 苏三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说道,“君顾,这孩子快要醒了,我们先走吧。这个世上的事还得他自己去磨练,毕竟只有他才能…”他执了君顾的手与掌心中,缓缓向前踏步而去,转瞬消失在夜色中,话语声从远方断断续续传来,到了最后,却也听不真切了。 萧原醒来的时候,一轮圆月却是已高挂天际,四下里的原野上被些许莫名的类似星辰的东西照耀着,像是九天之上碧宵宫里被仙子用来,装饰房间的星尾。 那些记忆中的碎片断断续续从眼前飘过,他只觉得那些美轮美奂的场景,自己似是在那里见过一般。他猛然摇了摇头,将这些碎片甩出脑海,眼角扫到不远处的落在原野上的那根三色光芒长棍,心下却是不自觉地安定了几分。 他只觉脑中昏昏沉沉,方才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在他脑海之中,不断回荡着。他将那些思绪压了下去,拿了那根三色长棍于手中,脚下生风向东边疾速奔去,如此奔袭不过百里,又碰到了一脸茫然神色的秦无涯。 两人回忆了半晌,却始终捋不出一丝头绪,于是决定先行回山,待回山之后再从长计议。 此时距试剑大会不过五日之期,修道界中的大多数玄门正道,凡是在修道界里叫得上名号的,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向通玄山涌来。碍于秦无涯暗影的身份,两人便换了一身装束,却是暗影的惯常装束,乃是一袭黑衣,黑巾蒙面。 秦无涯又对萧原详细讲述了隐匿灵力,改换口音等等的种种技巧,那黑衣和黑巾却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竟是能隔绝灵力,因此不但能起到隐匿灵力的作用,也能隔绝修为高绝之人探查自己体内的灵力。 两人一路向东而去,越靠近通玄山,身着各色袍服,周身散发各种灵力光芒的修道之士却是越来越多。一时之间,通玄山周遭云层却像是镀上了一层光彩琉璃,从半山腰往上,七彩光芒翻滚在云层之中,把那朵朵白云染成了朵朵七彩祥云。 唯有山顶那玄元门所在的天空之上,一道道青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青色光罩,将万千色彩阻挡在外。 [,,!] ------------ 第一百零五章 东隅 ps:这一章换下风格,大家轻松一下,静等东隅登场 两人于通玄山百里之外的荒丘之上便住了身形,一则是因为从这里再往前而去便是通玄山下的重镇“归云城”,这“试剑大会”虽是修道之人的盛事,但是俗世凡人却大多会起膜拜敬仰之心,现下的“归云城”怕是已经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了。 一则是因为,这百里之外的通玄山的这片荒丘,人迹罕至,却正合适两人暂时休息片刻,而这处荒丘却也正通通玄山后山而去。两人在那处荒丘休憩了片刻,便转而朝着通玄山的后山方向而去。 一路往前行去,这通玄山后山却是清净地很,萧原目光所及,却是青山绿树,一片青翠之色。那茂密丛林之间散落的巨石上,偶有潺潺细水流过,落在山路碎石之间,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 两人撤去浑身灵力,攀着嶙峋巨石,于断断续续的山间崎岖小路上,缓缓而上。那崎岖山路似是有人有意铺就,虽是狭窄崎岖,却是在碎石之上,又铺了一层软软细沙。 那条山路的两侧却是散落着些许巨石,有明显被凿过的痕迹,想来这山路之上的碎石,当是由那些巨石凿削而来。那些凿削痕迹上,却是只有斧凿大力劈过留下的裂纹,却是没有丝毫用过灵力的迹象。 萧原望着这条山路蜿蜒曲折而上,怕有数万里之遥,心下却是无比震撼。心中暗自想道,铺就这山路之人定是有无比坚定的道心的人。 果然就听秦无涯在旁说道,“据说这条山路乃是三百年前,顾师伯,苏师伯和梅师叔初修道时所修。当年他们三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因慕玄元之名所以从俗世而来想拜入门下。 当时处理门中一切事务的却是清散师伯,他见这三人自负傲气,便淡淡说了句,“这通玄山后山林木茂密,若是你们能修一条山路,便于这通玄山下村庄的村民砍柴,我便代掌门答应了你们入门的事。你们什么时候,修好这通玄山山顶之上直通山下的山路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众人都以为这要求未免过于苛刻,那三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孩童,又怎能修出这么一条堪称仙路的山路。但是苏师伯他们却果真坚持了下来,修那条路堪堪用了十年光阴。据说,……” 秦无涯突然嘴角掠起一丝笑意,低声说道,“据说当年一个散仙女道友,从此处路过,看到顾师伯坚毅的背影竟是暗许芳心,苦苦追了顾师伯三百年。 顾师伯却是修得一颗脱俗出世之心,一心全放在修为之上,对这些男女情爱却冷然漠之。因此,虽是过去三百年,顾师伯仙逝之时却也不过孑然一身。”他话语到此,眉目之间,却也多了几分黯然,痛惜神情。 萧原听他娓娓道来,心中却是泛起一丝涟漪,这个顾守真当是一个有着怎样万千风采的人,竟让如此多的人,在他逝去如此久的时间里缅怀于他。 那铺就万里之遥的山路的时光中,该是修了一颗怎样坚定的心,竟能耐得十年寂寞光阴,却只为修一条山路。那三百年的光阴中,那个不知名姓的前辈和他又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心里暗自想着这些本是与他无关的,繁杂事情,只是沉默地一步步向上走去。 走在他身前的秦无涯,眉头微蹙,沉默不语,两只熠熠发光的眸子呆呆地盯着脚下的路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这般沉默间也不知行走了多远的距离,走在前面的秦无涯却是猛然转身,一脸要倒大霉的神色,甩了一个“不好”的口型给萧原。用手指了指旁边的路,示意萧原绕道而行。 萧原见他脸上慌张深色,以为有大敌迫近,凝起体内灵力,向周身散布而去。他体内的几种灵力刚一触到那袭黑衣,竟是猛然被反弹回体内,复归于灵台之中。 但是仍有一股似是掺杂了两种莫名灵力凝聚成的光柱,从他灵台最深处奔涌出来,虽是隐隐感觉到那灵力凝聚成的光柱所散发的光芒有些许微弱,但是那光柱却是猛然穿透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黑衣,聚于他手掌之间。 一阵枝叶拂动的瑟瑟声响传到萧原耳中,那凝聚在萧原手掌中的光柱,却是轰然击向萧原前方的某处树林。“咦”两声惊讶声,却是同时传入萧原耳中。 立在萧原身侧的秦无涯,目瞪口呆地望着萧原那依旧凝聚着光柱的手掌,保持着一个惊讶的口型。 而与此同时,从一株巨大的杜衡树的树冠中,却露出来两只纤纤。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芊手却是将那巨大树冠的枝叶拂开,然后一个容貌姣好,却是极为年轻的女子,如分花拂柳般缓缓显出了身影。 她身形本是极为婀娜多姿,却是着了一件异常宽松的灰色道袍,一泻长发却是胡乱编了数十个细小的马尾辫,那本是秀美的耳垂上却是吊了两只赤练蛇形状的耳坠,本是极为素雅的一张脸庞经她这般一折腾,显得不伦不类。 她那双纤纤却是未着鞋履,只是赤着双脚在那杜衡的巨大的枝干上,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嘴形微动,似是在咀嚼着什么,一双汪汪秀目凝视着萧原。 秦无涯却是立马换了一副笑容,使劲扯动嘴角笑道,“东隅啊,你怎么在这里?这么久没见你,倒是有几分觉得无趣呢”萧原只觉得那笑容是那么勉强,那语气却是那么无奈,而且他明明看到秦无涯说完那句话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两抖。 那被唤做东隅的女子淡淡望了望秦无涯一眼,没有好气地低低哼了一声,显是也知道这是违心之话。 她瞥过秦无涯之后,这才望向萧原,如此凝视了他许久,方才转头问向秦无涯,“这人却是谁?”“不过我们暗影门中的人,只是历来在外,不曾入过山门,所以你并不识得。”秦无涯含糊说道。 “这人身上分明有玄元三清灵力的气息,这样的人要是在暗影中只能是行者,所有行者却是每隔三年都要回山述职。所有行者的气息,我都记得。你不会以为,我在暗影里挂了个闲职,我这鼻子就不灵了吗?” 秦无涯干笑了两声,心中无奈之感如滔天巨浪,如此笑了片刻,在快要笑过去之前,拂了拂衣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身份隐秘,你去找师尊说去吧,我是万万不能说与你知道的。” 他脸色一肃,一股大义凛然誓死不说的气势猛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是再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他不过外强中干,死撑着而已。秦无涯心底暗自想道,“幸亏今日才来了这么一个大魔头,若是那小魔头也来了,我还是,还是,还是撞死去吧。” 东隅似是知他所想,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然后转身从身后抱出了什么,猛然扔向秦无涯。秦无涯初见她脸上那神秘笑容时,就觉得大事不好,然后眼看一团圆咕隆咚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他恨不得直接给那姑奶奶给跪了。 那团圆咕隆咚的东西急速奔来,直冲向秦无涯的怀中。秦无涯无奈地接住,那团东西兀自在他怀中又旋转了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那团东西竟是发出了稚嫩的笑声,微微一动,竟是跃上了秦无涯的肩头,然后只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无涯哥哥,我们今日来玩哭丧的游戏吧。” 萧原望着被弄得,一脸无奈苦笑的秦无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在秦无涯咬牙切齿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向他肩头望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萧原突然想起在归云城看卖把式的人临表演时,在临开场前常说的一句话。 这个天道其实还是满算公平的,因为在惊吓之后,往往会有,更大的惊吓。 只见在秦无涯的肩头,却是蹲着一个身高不过三尺的幼童,虽是面容稚嫩可爱,但是额头之上的那两根朝天辫却是编得一塌糊涂,幼小的身躯上却也是裹了一件宽松的青色道袍,两只粉嘟嘟小脚勾在秦无涯两侧肩膀之上,往前环绕而去,直和两只柔嫩的小手勾连在一起。 额头上却是系了一根白色的丝带,在微风中飘荡摇摆,远远看上去,竟像是一个大粽子。 秦无涯长叹一声,无奈说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新花样?” [,,!] ------------ 第一百零六章 琼萝 那大粽子此刻坐在秦无涯肩头,一只手摆弄着那根白色丝带,一只手在秦无涯的长发中胡乱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又似是在给他打理头发。萧原望着秦无涯脸上的无奈和苦笑神色,便立即否定了这两种可能性。 果然,不过片刻,那青色大粽子,便欢呼雀跃地说,“成了,成了。我们开始吧。” 萧原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无涯原本整齐的一泻长发,片刻间竟是被他弄得杂乱无比。那发丝顶端却是被他随意拨弄成,一个圆坑,远远看上去就像鸟窝一般。 那大青色粽子,嘴里嘟囔着,“这样便应了相由心生了”,然后勾住秦无涯脖子的两只粉嫩小脚轻轻一荡,却是把整个身子荡到了秦无涯身前,两只灵动的眼珠紧紧盯着秦无涯,左手一动,却是没等秦无涯有任何反应,便把那面罩给摘了下来。 萧原望着那不过一伸一拉的动作,隐隐间觉得那快如闪电的撕扯,竟是有一股龙虎气象。 那大粽子却是异常不满意秦无涯脸上的表情,一只柔嫩的小手在秦无涯脸上扭扭捏捏,力图在秦无涯那张脸上扯上一丝表情。 只是,如此捏了半晌,除却秦无涯脸上苦笑神色又多了几分外,却并无别的收获。那幼童耸拉着脑袋,显然颇为失望。 那依旧风姿绰约,悠闲地在那株高愈数十丈的杜衡树冠上散步的东隅,突然浅浅笑了下,萧原看着那笑容却是呆了许久,隐约觉得那笑容竟是如此像是自己的一个故人脸上的笑容。本是因他装束引起的反感,因这笑容竟散了大半,竟是有点期待接下来这两人会做什么。 他索性找了路旁散落的一块巨石,缓缓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三人。他那原本清冷散淡的性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些看热闹的八卦之心。 这样想着,却觉一股热流从灵台深处涌起,慢慢冲淡了刚才突然涌起的刚猛之力。那股热流却是似与他心脏相连,涌起之时,他心房中的心脏砰然跳跃了一下。他只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却一时知晓不得。 他却不知神魔鬼怪与人最大的区别,却在于,人总是有心跳的,心总是有温度的。 他如此这般胡思乱想了许久,却见那女子樱桃小嘴一张,口中猛然向着秦无涯吐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却是去势极快,还不等秦无涯有所反应,就不偏不倚地击在了他额头之上。萧原定睛去看时,却是一个桃核。 东隅淡淡笑了笑,“萝儿,你可知腹下三尺之处是什么道?”她话语刚落,秦无涯大惊失色,身形急剧后退,迅即在身前和腹下结了数道结界。 那被唤做萝儿的却是顿时欢欣雀跃起来,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双脚勾住秦无涯身躯,头顶朝下,双手手掌变幻,缓缓顺着秦无涯的身躯落了下去。直到头顶落到秦无涯腹下位置。 那幼童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两只柔嫩的小手呈抱拳状,置于胸前,两手食指却是缓缓伸了开来,食指指尖相贴。萧原只觉一股蓬勃的净化之气,从那幼童身上缓缓散出,在他周身三尺之内形成了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巨大光罩。那光罩却是散发出一股肃穆之气,隐隐有股济世渡人的庄严气息。 一阵阵?窣之声从四周树林里响起,片刻之内这方圆数十里内的鸟虫走兽竟都聚集到那幼童身侧,缓缓住了步伐,匍匐在地。在那白色光罩笼罩下,身躯都舒展开来,似是颇为享受那白色光芒。 秦无涯面上却是显出一股颓败神色,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道道清脆的碎裂声,秦无涯身前凝成的那几道结界还未触到那白色光罩,就轰然破裂开来。 然后只见那幼童两手食指轻轻在半空中挥了挥,空气中凝聚的云雾中,却是突然凝出了几滴水珠,那几滴水珠飘飘洒洒,虽是去势极缓。但是在秦无涯快如闪电的层层防御中,那几滴水珠,却是从他双掌结成的缝隙中穿透而过,直击向秦无涯腹下三尺之处的位置。 看着秦无涯强忍的欲哭无泪的表情,萧原在惊呆于这幼童如此神通的法力的同时,也知道了这幼童却是点了修道之人的哭。 当世之时,修道中人大多修的却是一颗清净不为外物所动的淡然之心,因此修到极处,虽然亦有种种喜怒哀乐的情绪,但是诸身道却是都聚于腹下。 因各人修行不同,这道位置却也是不同,那女子却能准确看出秦无涯哭位置所在,想来对灵力探查一术尤为警觉。萧原想到这里,却是又抬头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女子,那女子却也正向他望来。 两人目光相接间,那女子白皙耳垂上的两只赤练蛇耳坠却是随风飘扬起来,散发出夺目的红色光芒。 那光芒所散发的灵力却是介于妖冶与清正之间,倒是和萧原灵台深处那莫名灵气中的一道隐隐有几分相似。萧原心下讶异,对这女子的身份却是越发感到好奇。 东隅显然也是一愣,目光呆呆地望了那赤练蛇耳坠一眼,继而又向萧原望去。她目光如炬,似是要看透萧原,探查他体内的灵力。但是甫一接触到萧原身体,一股澎湃的力道,却猛然将她融汇在双眸中的灵力给反弹了回来。 她微微错愕,轻轻舒了口气,转向秦无涯望去。 秦无涯此刻却是被那萝儿给折腾了个够呛,他本是坚毅的脸上此刻却是流了数道清泪,本是丰神俊秀,雍容尔雅的神色也被一种无奈苦楚所代替。 萝儿却是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一条白色丝带,系在秦无涯额头之上。萝儿将本是更乱的头发弄得更是一团乱糟糟,扯了一个嘶哑的嗓子也不知在嚎啕什么,一步一步走在前面。还不时回头提醒秦无涯要哭出声来,方能发泄悲痛之意。 萧原只觉这一切如此滑稽,却是有一种淡淡的舒服的感觉在里面。他索性闭了双目,听着耳边的嘈杂之声断断续续传入耳中,竟是模模糊糊间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那杜衡之上的树木中却没了东隅的影子。不远处的山路旁的巨石边,斜依着的秦无涯一股疲惫神色,但是眉目,脸庞中的那股忧郁却是少了几分。 萧原心下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难不成这一大一小两魔头早就知道,大哭一场方能解他心底郁积愁绪。 如此沉思间,却觉身后衣襟一动,转头去看时却见那幼童却是缩在自己身后,一汪如水眼光凝视着自己。 萧原见那幼童拉扯自己的手臂之上却是多了几丝黑气,面目之上也多了几分痛楚之色,只两只手指轻轻拉扯着自己的衣襟,似是颇为忌惮萧原。 萧原虽不知刚才自己迷糊的片刻时间内,这幼童发生了什么,但是心下却起了一丝疼惜之心。 他缓缓抓了那幼童双手,轻轻将那幼童拉扯到自己身边。待那幼童落座于自己身旁的巨石上,他这才将那幼童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给散了开来,又从山涧旁的潺潺溪水中掬了一捧清水,用淡淡灵力凝聚其中,用手指沾了些许水珠于那幼童的乱糟糟的头发上,细细修理起来。那幼童起初脸上还是一股忌惮的神色,如此片刻之后见萧原眉目温和,手指轻柔,却也是面容平静下来,任萧原将自己头发打理整齐。 萧原见那幼童眼睛眨啊眨,被他打理过的面容更显稚嫩可爱,心下顿时生出一分喜爱之心,轻轻揉了揉那幼童的额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那幼童却是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本色,手臂之上的黑色煞气也缓缓褪去,在那巨石之上跳跃起来,昂首挺胸一派老气横秋的神态说道,“东隅姐姐唤我萝儿,清影伯伯却说我本叫琼萝。”那幼童来回在那巨石上踱着步子,似是颇为喜动的性子,然后不等萧原有所反应,竟是纵身翻跃,将萧原面上黑巾给扯了下来。 萧原哭笑不得,终于明白秦无涯那一肚子的苦水了。他心中听到那幼童所说句话时,却是一动。 他突然记起在幼时所读的那本《拾遗志》中的一句话,“九万年前,鬼族叛乱,玄女镇之。其后万余年间,神魔陨落,天道倾之,世间动荡。魑魅魍魉遍地行走,妖怪横生,世间一片炼狱。又过万余年,却通灵造就一道一佛,却是圣婴琼萝,佛子阐提。” 他只觉原本朦胧的一片混沌间亮起了一道亮光,突然咧嘴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到一脸愕然神色的东隅,手中拿着一瓶丹药立在他身前三尺之处。 [,,!] ------------ 第一百零七章 清影 萧原斜眼瞅了瞅那一脸愕然神色,呆立在自己身前的东隅,鼻翼微张,一股清新芳香的气味,却是轻飘飘从她手中的那瓷瓶中传入他鼻孔之中。 那气味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他那日见梅长苏时,梅长苏送给他的“药王鼎”所炼的药草的味道。 那本《佰草集》他却是时时带在身边,一有空暇便细细研读,因此对于各种药草的属性,灵性,配制之方和有何功用,他却是都已经烂熟于心。 这清新气味,却是一味叫做“清心丹”的丹药所散发的气味,这清心丹对于普通修道之人来说,不过能起到些清心宁气的功效,但是据说对于被神魔之力反噬的人,却是有恢复灵台清明的巨大功效。 萧原心下讶异,淡淡望向身旁那欢欣雀跃,犹自跳跃不止的琼萝,对这幼童的身世之谜却是又多了几分好奇。 此时却是一轮落日已挂在西方天际,更远处的地方似是刚有一场秋雨下过,云霁初开,晚霞透过厚重的云层,将云层的边缝染得金碧辉煌,倒有几分像那琼萝方才施法术时的庄穆神色。 众人都望着这景色有些痴醉,许久却是萧原先迈了步子,大步向山顶走去。琼萝微微一滞,望了望身后的东隅和秦无涯,一脚踏在半空中,脚步未落却是另外一只脚又跟了上来。不见周身有任何灵力波动,琼萝几步间便已踏到了萧原肩头之上,缓缓蹲了下来,又蹲成了大粽子的形状。 萧原轻轻揉了揉琼萝的额头,轻笑了一声,却是踏着夕阳的余晖,又大步走了上去。 萧原和秦无涯却是先到了后山那处禁地所在,去见了清影。在那悬崖绝壁之上,琼萝从萧原肩头滑了下来,双手抱住萧原的右腿,作出一副可怜兮兮得模样,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嘟囔道,“大哥哥,我们去别处玩吧,清影伯伯见了我,又会骂萝儿的。萝儿一不高兴,就会惹祸,一惹祸就被清影伯伯骂。萝儿真的很不高兴呢。” 萧原无奈地耸了耸肩,竟是不自觉地蹲下身来,捏了捏琼萝的脸颊,温和说道,“那萝儿以后就找个喜欢的事情专心做下来不就好了?” 琼萝肉嘟嘟的粉嫩脸庞上闪过一丝思考的神色,抱住萧原大腿的双手却是缓缓松了开来,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竟真是作出一副考虑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样子。 秦无涯却是无比讶异地望了萧原和琼萝一眼,然后不待灵力凝聚,竟是大步纵跃向对面的那处禁止,看他样子似是终于为摆脱这小魔头,舒了一口气。 然后还不等他这口气舒完,琼萝却是淡淡地说了句,“无涯哥哥,你忘了解禁止了。你要是再不停下来,你就撞到绝壁啦。” 坠在最后的东隅,望着那依旧一副认真思考神态的琼萝和犹自在半空中手忙脚乱,默念法诀解那禁止的秦无涯,却是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萧原摇了摇头,终究不解如何一度沉稳的秦无涯师兄,为何在这琼萝和东隅面前竟是如此失了方寸。 秦无涯若是知道萧原的不解,定会心底腹诽道,“你倒是来试试这小魔头和大魔头十年的折磨。” 在秦无涯手忙脚乱的凝聚灵力的笼罩下,那绝壁之上的洞口终于在秦无涯撞上绝壁之前缓缓打了开来。 三人沿着那幽暗的隧道,缓缓往前行去。这洞之内却是出奇地比之前更加清净了许多,连带着洞内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终在那处狭小的洞之内找到了清影。 他却是长身立在那绝壁上的洞口之前,身前的石桌上却是铺了一张宣纸,他手中执笔,偶尔抬起头来眺望一下远方,便低头在那张宣纸上绘就着什么。 他那一袭黑衣更显得他身影清冷萧瑟。待走到身前,萧原才发现他正在画着一幅画。 宣纸之上却是绘就着半渠芙蕖,那半渠芙蕖却是从生在一簇云朵之中,却也是莲叶摇摆,栩栩如生。唯有莲叶之上,那朵花瓣却是还未画就。此刻见三人来到身前,却是掷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三人。 萧原却是一惊,今日的清影,竟是褪下了面纱。和他平时一袭黑衣,黑巾蒙面给人一种神秘之感和几丝清冷感觉不同,清影却是长了一张特别清秀的脸庞。 脸颊虽是清癯,但是眉目之间却是尽是温和之色,此外嘴角边竟是含了几丝微微的笑意。他此时抬起头来,望见三人脸上的惊讶呆萌神色,却是微微一笑,柔和说道,“我倒是有数百年不以这面目示人了。” 然后环顾四周,微微错愕道,“琼萝呢?”秦无涯微微一愣,才缓缓说道,“萧师弟刚才不过随便说了句,让好好想想个喜欢的事情专心做下来,然后那小魔头就在那悬崖边思考呢。” 清影却并没注意秦无涯口中对琼萝的称谓,只是略带错愕神色柔和地说到,“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东西,即使三生三世,也斩不断的。” 他缓缓望向萧原,意味深长地说道,“琼萝难得碰见一个忌惮又依赖的人,你以后倒是要多照看他下。”萧原望着清影广袖流云,衣诀翩翩,只觉那股清冷萧瑟的感觉中又携带着几分释怀放松,似是早知某日将要来临,虽是未来之前百战强撑,如今到来,却多了一分心静放松。 清影见萧原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而向着三人说道,“你们都坐下来吧,难得今日都有缘聚在一起,我就给你们煮一壶茶吧。” 他见三人还呆立在原地,望四周环顾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我倒是忘了,这石洞之内,近百年来却常常是我一人在这,因此石椅倒是少备了些。”萧原见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却觉那笑容中,竟是有那么多的孤寂和清冷。 清影却是双手猛然撩起那黑衣下摆,缓缓说道,“再过几日却是试剑大会,难得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妨我们一起做几个石椅。然后我再给你们煮茶,如何?” 三人都是微微一愣,彼此对望了一眼,这才都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诺。 清影却是长笑一声,显是兴致极高,萧原心底的那份不安之情却是又浓了几分。 清影却是望向东隅,微微笑道,“这天地万物的灵气,倒是都瞒不过你的那双鼻子,你就去寻一块灵气厚重的仙石来吧。” 东隅聚起一丝灵气于脚下,脚步微动,瞬间从那绝壁上的洞口,踏空而去。却是身姿飘逸,凌波微步,那宽松道袍从背后看去,被山涧中的风鼓起来,在雾凇之中飘扬不定,倒是有几分风姿万端。 清影却是见怪不怪,只是淡淡说了句,“她这性子倒是半点都不像苏师兄。”萧原心中一动,心中默默念道,“苏穆,苏东隅”,却是不知怎地脑海中竟闪过“玄元城”那巨大柳树下,那破烂卦摊前,那苍苍老者。 他这样想着,却见清影从石洞洞壁上的一处石窟中,缓缓取出一个石箱。那石箱上蒙了许多灰尘,显是已经许久都未动过。清影却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石箱放置在那石桌上,轻轻拭去那石箱上的灰尘,凝视了许久,方才缓缓打开。 一股耀眼却不失柔和的光芒,从那石箱中冲天而出,萧原举目望去,却见那石箱之内青色光罩笼罩之下,却是放着一凿一揪一铲一锤,在那青色光罩中,虽是散发着些许仙气,却都是木柄铁头,都是凡间样式。 清影随手一挥,那光罩淡淡散去,露出那些材质样式和凡间并无二样的工具来。 清影衣诀翻动,双掌之间凝了一丝灵力,将那四样工具缓缓移到半空之中。 一手执了那锤于手中,目光从那四样工具上缓缓扫过,面带回忆神色地说道,“这些东西,却是有近三百年未用过了,今日难得有用上它们的用场。却是物是人非,如今想来,修道数百年以来,虽是修为日进,心静愈定,却是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的那种心态了”。 加上这次统共算来,其实萧原不过见过这处处对自己上心的清影五次。 一是冰火谷中初见时那眉目间满是惊讶和温柔神色;一是初入门时玄元殿中那样淡然清冷处置暗影的突发状况;一是那日遭受不明外敌入侵在玄元殿中见他欲言又止;一是那日随他进入这处禁止他声色俱厉,却是强忍悲痛。今日,却恰恰是第五次。 那四次见面有的只不过是人群一瞥,即使上次单独相见却其实并没有交谈多少,在萧原心中,清影是那么一个不愿把自己给别人看的人。或许清冷的性子占了几分原因,但是萧原更相信那是近百年的执掌暗影造就的性格。 萧原如此想着,却听耳边传来清影淡淡的话语声,“无涯,你随我也有百年的时光了吧。这三百年来,我却只得了你一个弟子,是以过往时日,确实对你严厉了些。不过这百年来,你修行日进,一颗道心却也修得坚定异常,也总算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却是清影对秦无涯在话语,却听清影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又缓缓说道,“只是你心中的苦,为师看了数十年,却终究是想不出解你这心障的办法。但是,也幸亏你日后修道时日还久,这些障业却也需要你慢慢去破。” [,,!] ------------ 第一百零八章兵与贼 清影说到这里,却是话语一顿,柔和目光淡淡望向萧原,凝视许久,似是有万般话语要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路还很长,即使有时候不见光亮,也要时刻记着自己走着的路才好。” 他说完这句话,却是再不言语,只一双熠熠眸子望向洞口外的滚滚白云,浓浓雾凇,许久才轻笑了一声,“东隅却是来了,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他话语未落,东隅却是双手各举着一块巨石,踏空缓缓而来。她双手一举,却是轻飘飘地将那两块巨石,扔到了三人中间。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两块巨石落在地面之上,击起漫天尘土。透过厚重的尘土,萧原隐隐约约看到,那两块巨石却是浑然一体的上好玉石,纹理之间却是有些淡淡血迹和些许鳞片。 清影柔和的声音,却是透过尘埃,传到萧原耳中:“这龙血石却是最能清心宁气,做一把椅子,却未免有点暴殄天物吧。” 他接着摇了摇头,待尘埃散去,却又失笑道,“不过,既然东隅觅得这两块好石材,却也不能将它随意搁置。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其实,说是一起做这石椅,真正精于雕刻的也不过清影一人。萧原幼时倒是也偶尔喜欢雕刻一些小东西,但是时日既久,却未免有些生疏,但是做个帮手倒还是绰绰有余。 倒是秦无涯和东隅,既帮不上忙也不敢乱动那玉石以免破坏了整体,百无聊赖之下,却只好执了那凿,在地面上画了一个类似棋盘的东西,又用那些边角料似是做了棋子,就这般玩了起来。 两人像是这样无聊过很多次,那棋子下手却是极快,萧原看了一会只觉得眼花缭乱。 不过,稍微看了一会,萧原却也大体明白了这不过是类似“兵与贼”的游戏。双方各选一角色,然后在棋盘上的任何角落都可随意落子,若是己方棋子被对方包围吃掉便算输了。 唯一不同的是,兵方却有五个极为隐秘的棋子,却是事先在背面都刻了一个淡淡的暗字,可随意置放在棋盘的任何角落,若是兵方还有棋子未完全被吃完,这五个棋子却是可以随意吃掉临近对方棋子。 只是一旦吃掉对方棋子,若是附近一格还有对方棋子,便算暴露,失去了隐蔽身份。若是五子全部暴露,便只能力敌。 这一局却是秦无涯为兵,东隅为贼。 东隅落子虽是不经思考,快如闪电,但每一子却落得不合常理但却有奇兵之效。眼见棋局过半,东隅棋子却是从四面已渐渐有相连合围之势。照此下去,怕是再落几子,秦无涯便要弃子落败。 萧原心中一动,却知秦无涯至少还有三个“暗”子未落。萧原微微一笑,在焦急思考的秦无涯耳边低语了一会。秦无涯先是微愕,然后一番思索之后,却是会心一笑。他手拈棋落,却也是极为迅捷,却是先后落了三子。 “咦”却是清影低声发出了一声惊讶声,他面上神色却突然变的有些许阴沉,许久之后才缓缓回复过来。而那棋盘之上多的兵方三子,却是一子落在东隅上方左右两片棋子的后方,另外两子却是落在了那上方左右两片棋子之间的仅余的几格空处。 东隅待要落子,清影却是走过来,衣袖一挥,将那些棋盘棋子都卷了去,淡淡对着东隅说道,“却是你输了”。 然后也并不解释,又轻斥道,“找你们来却本是为了帮我的忙,你们倒好,自己躲在一边玩,倒让我这个老人家一个人在一旁劳累。是不是几十年不去晨诵,倒忘了这孝悌怎么说了。” 他口中虽是这样说道,却是挽了东隅的臂弯,把她拉到石桌前,让她做了下来。然后回头对着萧原和秦无涯说道,“你们把那两把石椅搬过来吧”。众人这才看到,那原本两块巨石搁置的地方,却是放置着两把石椅。 那两把石椅,经清影手中雕刻,却是一副朴实无华之外却又多了几分精细雅致。那石椅椅背之上却是一片血红之色,想来当是那龙血。 两人将那石椅搬到那石桌旁,四人围坐一处,清影掌心凝出一团灵力,瞬间凝成一个法阵,那法阵上生出一团火焰,虽是在猎猎狂风卷动中,依然熊熊燃烧。萧原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温馨,灵台内的灵力此时却是懒散地一动不动,萧原只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清影长袖翻转,却是又如当日一般,从那万丈深涧中掬了一壶清水,然后淡然从容地放入一些茶叶,便这般煮起茶来。空间和时间,都在炉火的跳跃中,仿佛是停止了一般。 许多年以后,当萧原独自坐在九重天的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阶上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有时候,沉默其实就是在告别。 四人这般也不知饮了多久的茶,洞外一轮落日却是已经渐渐落下,暮云四合,清影却是先起身,将那石杯倒转过来,扣在石桌上,算是结束了这难得的一聚。萧原和东隅便起身告辞,知清影定有话对秦无涯说。 涉及暗影,便是亲近如东隅,也是不能说的,这点两人却是都知道。清影也不挽留,只是望着萧原渐渐远去的背影,口中低声说道,“狠辣果决,壮士断腕,无涯,你可瞧出他刚才教你落子的后着”。 秦无涯在脑海中将刚才棋局的走势,又推演了一遍,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秦无涯沉默许久,方才黯然说道,“弟子不才,倒是不及萧师弟万分之一聪慧”。清影微微摆了摆手,“这倒和才智无关。你性子虽较之初修道时淡然许多,但却心软性善,断断是不会想到这一着的。” 他慨然长叹一声,“顾师兄,梅师兄,楚材兄,难道我们这数十年的努力,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些事情发生吗?” 默立一旁的秦无涯突然心中一动,面上流露出一股震惊神色,“师傅,你是说萧师弟就是当年顾师伯从仙迹中带出的那孩子,难道她身上的禁止已破?” 清影微微点了点头,却淡淡说道,“禁止倒是未必已破,只是他性子里却潜移默化地受到了那原始灵力的影响。” 他面色一肃,双目直视秦无涯,凝重说道,“无涯,以后却是要你独自面对一切,这天道究竟如何,却是也要你一肩而担的。” 秦无涯闻听此言,却是蓦然失色,整个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语带颤音地说道,“师尊,你真的决定要这般做了吗?”清影见他顷刻间泪流满面,微斥道,“刚说了你道心坚定,你便如此小女儿姿态,倒是让为师如何放心将暗影托付于你”。 他轻轻拍了拍秦无涯的臂膀,语气转为柔和,缓缓说道,“修道数百年,才知长生仙界不过虚名而已。可笑我枉自活了数百年,却是让“蜉蝣”教我什么才是大道。 无涯,你要切记,万不可因物悲喜动了道心,这一世的轮回我虽不知会往哪个方向发展。但是,你一定不要因为自己的道心动荡,而葬送了暗影中那些兄弟的性命。” 他此刻所说虽是前言不搭后语,秦无涯却是了然于胸,一一都记在心中,微微点了点头。清影长袖一震,慨然而笑,“来,来,来,为师却是久不和你下这“影斩”。倒要看看你是否有进步?” 他掌中缓缓凝聚出一股灵力于半空之中,手指划动,瞬间在半空中用灵力绘就了一副棋盘,大袖一挥,卷了数十枚石子于手中,就那么坦然坐到了地上。 萧原和东隅出了洞,两人一路无语,来到洞口之时,却见琼萝欢欣雀跃地边跳跃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 眼角瞥到两人身影,却是凌空踏步而来,拽住萧原的衣襟,嘟囔道,“大哥哥,你们怎么去这么久,萝儿好饿啊!”接着却是转眸一笑,痴痴笑道,“不过萝儿也想出想做的事情了”。 萧原一愣,不顾东隅那能杀死人的妒忌眼神,俯下身去,问道,“却是什么?” 琼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听东隅姐姐说,人间有好多好吃的,萝儿就想,既然萝儿这肚子这么容易饿,不妨就专心做一个吃,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琼螺抓耳挠腮,做出一个冥思状,许久才笑道,“对了,是吃货,我记得清微伯伯倒是这样说折丹呢”。 萧原听他说完,只觉哭笑不得,然后又听琼萝说道,“大哥哥,你灵台中那只小鼎,以后能给萝儿做饭用吗?” 萧原望着琼萝水汪汪的眼睛和极为认真的神情,大感讶异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对秦无涯的惺惺相惜。东隅却是双臂交叉在胸前,斜倚在一块巨石上,一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神情。 [,,!] ------------ 第一百零九章 试剑大会 萧原大感头痛,看琼萝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态,便也先允了。心中却暗自盘算道,要去哪里寻一分菜谱,方能让这小魔头以后少惹些是非。这般想着,千说万哄之下,却是东隅带了琼萝先独自去了。 萧原从那日离了梅长苏的药庐,前几日却是在清影那里学习阵法,也不过两日前才刚刚出去寻秦无涯。 这数日之内,却是没有见到梅长苏,现下他阵法却是都记在心中,清影也允他这几日自行修行即可。现下得了空,萧原心下有些疑惑,便决定去寻梅长苏。此时却是落日西落,一轮红日映得天际如血染一般,萧原不自觉地望向冰火谷,那处方向的天空似是比别处更红了些,暮色之下似乎风卷云涌,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般。 萧原只觉得心底的那丝不详的预感又多了一些,也不知怎么,随着试剑大会的临近,这几日他心底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他心底暗自想道,难道这玄门齐聚的盛会,真的暗藏什么玄机吗?他这般心中胡思乱想着,再回过神来时,却是已到了梅长苏后山的药庐。门扉虚掩,田垄上的药草之间也杂生了许多杂草,想来梅长苏怕是已有数日不曾回这药庐了。 萧原本想转身而去,却见药庐之中却是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他心下一动,推开竹门,破了结界,大步而入。药庐之中桌椅药柜之上,却都是蒙了些许灰尘,看来梅长苏果真有十数日不曾回来过。他心下失望,便在那药鼎之前坐了下去,药鼎内却是还弥漫着阵阵药香,只是鼎下的那团三味真火,却是弱了许多,隐隐有熄灭的趋势。 萧原微微叹了一声,却是手掌翻动,瞬间结了一个法阵,引体内灵力注入三味真火中。那三味真火火势猛然大了几分,发出扑哧声响,只是那团三味真火的火焰的焰心,却是颜色又深了些,远远看去倒像是紫黑色。然后,萧原只觉眼前光芒一闪,一本竹卷却是在淡青色光罩的笼罩下,缓缓从那三味真火中,轻轻地飘了出来。 却是本字迹都有些淡了的古卷,那古卷扉页上却只写了两个字,“玄清”。字迹飘逸洒脱却不失沉稳有序。古卷之内却只有寥寥数页,且并无多少文字,只是随意画了一些图。第一张图却是画了七把仙剑,随后几张却是绘了人体的筋脉,且用红点标记了一些筋脉位,上上下下共有七张之多,每一张所标记却都不相同。最后几张图,却是绘了几幅山水图,并无色墨之彩,乍一看去竟像是一副标记地理位置的地图。 最后却是含糊不清地写了一段话,“清宁不才,历一百年方悟玄元心法,实乃出于蜀山剑意。又过百年,方悟剑意乃人心,所出不过情而。如今三百年,自知将历大劫,才堪堪悟得,本门祖师所创七大阵法,散而为之阵法,凝而为之剑道。然七把仙剑如今失落者多,只凭一剑恐难聚其力。若后辈弟子能寻得七剑,本门千年之前盛势可期。现下,天道崩乱,凡我玄元门弟子,务必以寻得七剑,铁肩胆道为己任。然,月圆则盈亏,世俗之人处事如此,吾辈修道亦如是。恐,七剑易聚,一…” 笔迹到此却是蓦然中断,下方的片片竹简上却是有些许干透了的血迹。萧原心下愕然,这卷古卷竟是顾守真所留,想来当时颇是仓促,又像是遇到什么事情,身受重伤,写到此处,却是不能再继续下去。萧原被心中的疑虑搅得混乱不堪,那些血迹映入他眼眸之中,一些纷乱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却模糊不可见。他头疼愈裂,心下烦躁到极致,这般心情急剧起伏下,却突然体内一股灵力猛然从灵台中涌了出来,直向全身筋脉和道冲去。一股磅礴强悍的力道,把全身各个筋脉给充盈起来,且不断输入,似是有撑破筋脉的趋势。 萧原大惊,强按下心来,心下默念了几遍“清净咒”,待心绪稍微缓和后,他这才缓缓探查起体内灵力的状况来。此时诸个筋脉中,灵力虽是不再奔涌冲撞,但是原本涌进去的灵力,却是滞留在筋脉之中,任萧原如何运转都纹丝不动,竟是又脱离了萧原的控制。萧原大感无奈,却又无计可施,百无聊赖之下只好随意翻阅那本古书。 那古书不过寥寥数页,不过片刻萧原便又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如此过了许久,萧原只觉烦闷不堪,一股困意却是涌了上来,他双眼朦胧间,瞥到那七张图上的红点,突然心中一动,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手指却是在半空中,不断挪动,似是在画着什么。寂静的空气中,只听他一直小声嘟囔着一句话,“散而为之阵法,凝而为之剑道”,如此念了许多遍,悬在半空中的手也画了许多遍。 在第三十三遍的时候,萧原眉毛一挑,却是猛然跳了起来,嘴里低声说道,“果真是妙不可言。”他这猛然一跃,却是又带动了他体内筋脉中充盈的灵力,那灵力又开始动荡起来,直搅得萧原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但是,萧原嘴角凝起的那丝笑意,却是并未消散,似是已经胸有成数,知晓了化解之法。他盘腿而坐,屏气凝神,任体内灵力运转周身,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其余三指紧扣,迅速在自己全身的七个道上点了下去。然后并手曲指,却是以指为剑,将那日林中林海所舞剑法全都施展了开来。 那七个道连在一起,却绘成了一个勺子形状。与此同时,他体内奔腾如滔滔江水的灵力,在冲到这七处道位置的时候,宛如被分流的江水般,从不同位置分流出去。体内筋脉剩余的未被分流的灵力,却是渐渐缓慢下来,慢慢归于萧原控制之下。萧原隐隐感觉到,体内那残余灵力虽是少了许多,但是灵力强度却是丝毫不弱。似是自己刚才所点的七个道,不过是在一杯清水中放了一个满是细小洞孔的网子,过滤掉了杂质,却并不减其清澈。 萧原心下大喜,得了这般功法,他却不必天天为体内灵力混乱动荡而时时忧愁。况且,他心下隐隐觉得,这几张图所载不会仅仅如此,那七把仙剑和那莫名“玄清”,定是和这几张图也千丝万缕的关系。至于妙用通天在何处,他现下却并不知晓。只是,体内筋脉那股残余灵力,却是从生出万千剑意,这一点他却是极为明白的。他只觉得此刻要是给他一把剑,纵使是一座万丈高山,他也能一剑斩断。 剑透胸臆,心中有剑,若是顾守真在此,定会讶异这少年竟如此聪慧,在无剑情况下,竟是以指为剑,将这玄清阵法凝而为剑道,而且竟是将一腔灵气凝为剑意。但是,也定会哑然失笑,萧原竟会有如此想法。须知剑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却是手中有剑不如心中有剑。这些道理虽是修习剑道到了一定的境界后都知道的道理,但是萧原现在却不自知。 他只觉胸中剑意盎然,满腔剑意喷薄欲出,便以指为剑,撤掉周身外的灵气,根据脑海中那日对林海剑法的回忆,一招一式演练了出来。演练完毕,却是汗流浃背,但是胸中却是畅通了几分。他缓缓站起身来,将那卷古籍重新塞回,那三味真火中,那古籍在三味真火火势的蔓延下被包裹了起来,却并没有被焚烧的迹象。想来那古卷上当是涂了一种防火材料。如此,这古籍却是刻意隐蔽在此,以防被人发现。只是这里乃是通玄山,所防又是何人呢?这卷古籍,梅长苏是不是又得以领会了呢?这万般思绪涌上他心头,他心底的那种不安和不详预感却是又长了几分。 这般沉思间,却是不自觉地走到前山和后山之间的那处悬崖绝壁。雾霭缭绕间,只见青青翠竹间却是长身而立了一人。那人身形颀长,肩头之上却是蹲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此时闻听到脚步声,转回头来望向萧原。 刀削斧凿的线条,尖锐的下巴,嘴角边常挂着的笑容,还有那双紧紧眯着,却是琉璃着五彩光芒的双眼,远远看去,竟象是一只温和的狐狸。萧原突然想起初见枯木时,他给自己的感觉。如今,岁月如梭,这只温和的狐狸,竟是也变得孤寂清冷了许多。 萧原踱步到枯木身侧,随他眼光向远处望去,只见山门到主殿的那处巨大的广场上,九鼎之间却是摆了数个大的擂台。 那玄元主殿前台阶上方半空中,却是悬浮着七把仙剑,那七把仙剑虽是石材制成,但是却散发出无匹剑意。这场试剑大会,终是要来了。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章 山河社稷图(上) 八月十五,中州,通玄山。 萧原站在前山那处万丈悬崖绝壁上,眼神淡淡地望向山门方向。今日他却穿了一袭白衣,清冷俊秀的神色在这一身着装的映衬下,却多了几分高洁淡雅之意。和他并立在一起的枯木却是依旧是一袭碧绿色道袍,那把古朴仙剑随意地斜挂在后背上,两只眼睛在淡淡阳光的照耀下,微微眯着,竟是一副难得惫懒的神色。 数道紫色光芒从那巨大的白玉石制成的山门下,疾驰而过,广场上原本聚集的人群,突然寂静了下来,不自觉地抬头去望。萧原微微一怔,淡淡望去,却见几个一袭紫衣的人脚踩仙剑,在玄元门主殿的广场上缓缓落了下来。斜倚在一株枯树主干上的枯木,微一抬眼,淡淡说道,“这紫芒山庄在宋紫芒的带领下,竟是越发不简单了。” 他背上那把古朴仙剑,突然猛然一动,发出嗡嗡声响,似是要飞驰而去。与此同时,那群紫衣人中,却是有一人转头抬眼望来。虽是隔了百丈之遥,那双眸子中发出的熠熠光彩,仍是清晰可见。枯木微微一愣,扬了扬手,算打过招呼。那人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跟随着人群,向玄元殿主殿而去。枯木低声自语道,“想不到三十年中,紫芒山庄却是也出了如此人物。”他微微摇了摇头,望向萧原,见他一脸沉思状,微愣道,“怎么了?” 萧原目光望着那刚才转回头望向枯木的那人的背影,一脸疑惑神色的说道,“那人身上灵力气息竟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随后摇了摇头,低语道,“或许是我感觉错了。”枯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是不是故人,试剑大会中自有机会了解。现下,我先把这试剑大会的一些东西说与你听吧。” 这试剑大会却是分为初赛和正赛。凡是参加试剑大会的玉清境界之下的参赛者,需先参加初试。初试却是以一副山水社稷图所化的景象为参赛场地,参赛者需凭借自身修为和心志,来破掉在山水社稷图中所遇到的种种障业,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灵剑山者,方有资格参加正赛。正赛却是以抽签对决方式,两两相角逐,直到最后胜出。 说起这山水社稷图,却是上古仙家法宝。五百年前,为玄道四大门派,“玄元门”,“菩提寺”,“清心宗”,“慈航斋”所发现。据说当时发现这山水社稷图的四大门派的高手,初见这山水社稷图时,只觉这图中所绘山水景色所附无上灵力太多,竟也是一时恍惚,差点都动了道心。后来这四大玄道的掌门,亲自而出,动用无上功法方才一时压制住了这山水社稷图的灵力。四大掌门商议决定,为防这山河社稷图落入不肖之徒手中,于是将这山河社稷图分作四分,每派掌管一份。 其后五百年间,这山河社稷图上的灵力虽是渐渐消散许多,但是所绘的山水景色却是能借灵力牵引,化作实物。而且,虽然那灵力虽说是消散许多,也不过是和它刚现世时所比。它现下所附灵力和仙气,怕是普天之下,却是一时之内也找不到第二件。四大门派分管了这山河社稷图以后,每一份因为被割得支离破碎,灵力和仙气却是全无。 三百年前,四大掌门齐聚商议,为了不让这仙家法宝,蒙尘落没,每隔三十年,让这山河社稷图重新聚于一体,然后用灵力牵引,让这山河社稷图上的山水河川,作为后辈修道弟子,历练修心的一大助力。 六十年以后,四大门派中的一个掌门,却是提出,既然如此不妨索性每隔三十年,仿照俗世的比武擂台大赛也办一次试剑大会。如此,不仅能考察和发掘玄门正道中的年轻翘楚,而且还能让各个门派互相催促,不至于让玄门势力日微。 这每隔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却是因了这山河社稷图而生。如今这试剑大会却是已历三百年之久,这山河社稷图作为这历练和稳固道心之境,却也是做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中,无数道心坚定之人,自这山河社稷图中走出,道心和修为却是更加坚固。但是也有许多人,却是因在这山河社稷图中,坠了心魔,结了业障,竟是修为一滞不前。 世间造化如此,惟历练之后方知因因果果,成怎样的果,却是由怎样的因而得。这却是题外之话,暂表过不提。话说,萧原听枯木娓娓道来这一切始终,不自觉沉浸其中,却是从生了万般感慨,心下对那神秘至极的山河社稷图也有了几分好奇之心。本是一颗清冷淡然的心,此时也起了几分跃跃欲试之心。 这般心思百转间,却听一声声清脆震耳的钟声,从玄元殿门口所立的那口巨大的铜钟上传来。枯木从那株枯树的主干上,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嘴角扯起一丝笑意,淡淡说道,“修道之路,只有经历过这试剑大会后,你方才知道怎么去走。如此,你便去吧。我在正赛等着你。”说完,却是衣袖一拂,转身向后山祖师祠堂的方向而去,竟是对这三十年才得一次的试剑大会,提不起一丝兴趣。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暗自平复了下心绪,目光眺向万丈之外的那处小小村落。村落与通玄山主峰之间,却是被无数岩石山木所阻隔,他眼前突然闪现出那日郭肃从这万丈悬崖上的那无惧一跃。时日虽久,那山中林木之间和巨石之上,跳跃的身影,却依旧清晰如在眼前。那日一诺,果真会到来吗? 他这般想着,却听耳边陆续传来了三长三短的铜钟之声,萧原知是已到了最后集结的时间,于是再不犹疑,向着前方的万丈虚空,缓缓踏出了一步。风声如呼啸般,在耳旁响起,萧原撤去浑身灵力,任猎猎狂风充盈起衣袖衣襟,微微闭上双目,缓缓张开双臂,随风向缓缓向下落去。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河社稷图(下) 玄元殿前的那处广场上却是人声鼎沸,有人惴惴不安,有人暗自紧张,有人梦想一战成名,有人想会不会因这试剑大会结了仙缘。 这广场上的数万人各怀心思,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玄元殿前那台阶之上空着的四把椅子,却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萧原。 萧原这般往下坠了不知多久,只觉耳边所有的声音渐渐都消散无形,只听到自己的一颗心跳的怦然之声。他灵台之中,一片澄净空明,原来世界也会如此这般安宁,这般舒心。 从那铜钟上传来的铜钟声,终于缓缓在这通玄山山顶之上,渐渐散去。日光打在玄元殿第一殿的檐角上,从琉璃瓦的瓦楞间缓缓流淌下来,落在第一殿门前,扯出斑驳模糊的影子。 广场上原本鼎沸的声音,突然宁静下来,然后只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那第一殿的殿宇种传出来。众人屏息凝神,都缓缓向那门口望去。 殿阁门口先是闪出一片白色的衣角,然后一个身形极为妙曼的女子,轻蒙面纱,一袭白衣,缓缓从第一殿的殿阁中走了出来。 她身形虽是极为妙曼,但是举手投足间,却是步伐异常坚定从容。她脸上虽蒙着面纱,但是眉目之间依稀,可以看出这必定是个绝代风华的女子。众人微微一愣,然后广场之上,却是片刻间起了一片细细碎语之声。 那白衣女子清冷眼光从那广场上的诸多修道之人上扫过,众人只觉那目光锐利之外却是多了几丝寒意。那白衣女子嘴角边扯起一丝轻蔑笑意,目光流转间,却是不经意间瞥到身形犹自在下落的萧原。萧原此刻却是身躯完全舒展开来,竟也是在半空中转了个身,面部朝上,背对地面,双眼微闭,似是在冥想,又似是在入睡般。那白衣女子,那两道弯弯细眉微微蹙起,嘴角上的那丝轻蔑的笑意,却是化为一股凝住在脸上的愕然神色。 她微微摇了摇头,心底自责道,自己什么时候道心变得这般为外物左右了。她脸上神色瞬间又转为清冷,轻轻咳嗽了几声,对着广场上的那些聚集的玄门修道弟子说道,“掌门和诸位三派掌门还有要事相商,因此特托了我,将这山河社稷图聚于一体。”她话语清冷,配着她身上一袭白衣,让人不自觉地想到那万丈雪山之上的皑皑白雪。 她边说着,边从怀中取了四张纸张,手掌聚起一丝灵力,将那四张纸张凝理在半空之中。然后淡淡说道,“还请菩提寺,清心宗和慈航斋的师兄师姐,破了属于本门的禁止。” 两男一女,从广场前排的人群中,缓缓走到那台阶之上。衣袖翻滚,手掌错动间,数道散发着不同光芒的光柱,冲上那纸张。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本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四分纸张,瞬间结合起来,并蓦然变大了数十倍。一副巨大的江河社稷图,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灵力,出现在众人面前。 通玄山山门的一处草丛中,只听一个声音低低说道,“这女子修为怕是已达太清混沌后期。那几个人的修为怕是也在太清玄元。没想到三十年出宗,这玄门中竟是出了如此多的造化之才。此番我们要是想不动神色得到那件东西并全身而退,怕是有一定难度。” 他见久久未有人回应,才转头望去,却见旁边一人大流口水,另外一人竟已睡去,唯有一人却两眼有光地盯着前方,面上神色却是欢欣异常,他随那人目光向前望去,却只望到那人群后面那一袭白衣的一个清冷背影。 他微微一笑,转头再看时,却见身旁那人一袭青衣在淡淡阳光照耀下,越发显得她笑颜如花。 通玄山,后山。祖师祠堂。枯木执了一笤,缓缓扫着祖师祠堂通向竹林精舍的青石板上的落叶。这本是林海惯常做的事情,只是这几日,林海奉了掌门之命,下山去了。因此这打扫杂事,枯木便自觉地接了过来。他耳廓一动,却听到有轻微声响从祖师祠堂中传了出来,他心下凛然,此刻本门弟子都聚于前山,难道是有外敌来犯? 他心中一紧,暗运灵力,淡淡灵气缠绕到他手中的那笤上,他缓缓向前走去,然后身形急转,那把笤上光芒暴涨,带起霍霍声响,却是瞬间将那笤当作仙剑给击了出去。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业障(一) 佛家相传,人身死之后唯魂魄不灭,方历经轮回,转世投胎方得始终。轮回之中,须经七苦,却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修道之人却称之为业障,唯破众生相,方得大道生。 却说,方三十年才得一次的试剑大会,却是在玄道四大掌门的缺席下,草草开场,却是三百年来唯一一次。萧原落在人群后排,眼见那四分纸张瞬间聚成一整副卷轴,那卷轴随风飘散在半空中,却是瞬间变大了数倍。 饶是萧原与那第一殿的殿阁隔了数丈之远,却是仍能清晰地看到那山河社稷图上的景色,那山河社稷图上中间,却是浓墨重笔地绘了一条从左到右蜿蜒无尽的河流,那河流不知是因笔墨所绘的缘故还是其他,其中竟是弥漫着蒸蒸翻滚黑气。 萧原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掠起一丝不详预感,片刻之后方才摇了摇头,转目向另外的景色看去。那大河两岸却是绘了许多山林草木,丘陵山隘,中间又有蜿蜒小径,亭台楼阁,却端得是一副山河社稷图。 这般细细琢磨间,却突然觉得那卷轴上一股充沛灵气猛然跃出,直冲向自己的灵海。他灵海之内灵力动荡,只觉一阵恍惚,眼前迷离起来,纷纷杂杂的景象从脑海之中闪过,一颗道心却是差点动荡起来。正在这时,他灵台中的那株并蒂六莲,却是在充沛灵力凝聚的灵海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股清正之气猛然涌了上来,将他灵海之中那动荡的灵气,竟是给完全压制了下去,然后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下稍定,只觉那股清正之气却是来得莫名,去得也甚是匆匆,却与数日前那莫名的煞气一般,似是并不是生于灵海,而像是本就存于体内般。 他这般胡思乱想间,却觉周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待转头去看时,却见那巨大的广场上那数千修道之人,却是有多半目光迷离,神态恍惚起来。然后,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才这山河社稷图所散发灵力,却是这初试的第一关。唯有能破这山河社稷图灵力所化幻境者,方能入图。”却是那站在第一殿殿阁门口的白衣女子,缓缓说来。片刻之后,那从山河社稷图上散发的无上灵力和淡淡光芒,缓缓消散,那数百精神恍惚的人,这才缓缓回过神来,脸上都露出羞赧神色。 自有玄元门的人将方才那些人引出了广场,萧原转头四顾,场中剩余数百人却是服装各异,不过却有四色衣服人数最众。占据东南一角的却是一众身着黄色袈裟的人,袈裟衣襟右侧边缘上却是绘着一株淡淡的菩提树,应是菩提寺众僧无疑。西北一角却是一众一袭青色道袍的修道之人,每人却是都手执了一把仙剑,应是枯木口中所说的清心宗诸人。东北一角却是一众薄纱蒙面,一袭白衣,身形妙曼的一众女子,手中虽无任何法器,但是周身散发的无上灵力,却是不容小觑,当是慈航斋中的人。西南一角却是玄元门中的诸人,萧原一一扫过,发现大多数面孔却并不相识,突然一个满带笑容的秀美脸庞映入萧原眼眸之中。 那秀美脸庞上秀气的眉目之间,却是含了几丝英气,腰畔之间那道白绫随风上下飘扬不定,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却是数日不见的洛诗音。萧原微微笑了笑,突然眼前几道紫色光芒闪过,然后几条身影缓缓立于广场之中,却正是那紫芒山庄的人。立在最前方的一人,突然转回头来,定定地看了萧原一眼。 萧原只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生出,体内灵力竟似是要蓬勃欲出。那人却是微微一笑,缓缓转过头去。萧原心中讶异无比,那人分明是方才回头望向枯木之人,枯木方才分明还诧异其灵力之高怕是已达太清,此刻又怎得又在玉清之下,来参加这试剑大会的初试。他心下一动,脑海中却是掠过一个非常惊人的想法,难道此人灵力之高竟是已臻可随心所欲控制体内灵力充沛和修为高低的境界? 他这般想着,越发觉得那紫衣人深不可测,心下也是起了一丝警惕之心。正在这时,却听那白衣女子朗声说道,“如此,便请诸位道友入这山河社稷图,愿诸位能顺利通过初试。只是,还有一句话,却是四大掌门要我说与诸位听。这山河社稷图中,诸位所历,却是能清清楚楚地映到,这枚玄天昊镜之上。因此,这山河社稷图中一行,诸位只可凭自己修为和道心而过。若是有哪位道友,失了道心,”她话语到此却是一顿,并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场中诸人却都是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若是实了道心,为求胜而设计他人,便是自绝于,修道之路。 她话语刚落,那山河社稷图,却又是迎风一张,又大了数倍,缓缓将广场上的诸人覆盖于其中。萧原只觉眼前一亮,一束巨大的光柱从半空之中,急射而下,然后不待他有所反应,他只觉身躯一轻,却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无数道巨大的光柱急射而下,立在广场上的数百身影,也都在光柱的笼罩下,向半空中的那幅山河社稷图,缓缓升去。远远看去,这数百人宛如数百颗星子般,散落到浩瀚夜空的各个地方去。 那白衣女子目光淡淡地望向那山河社稷图,眉头微皱,薄纱之下,那张看不真切的脸上似是流露出一股不忍神色。一阵轻微的争吵声,却是从身后的第一殿中淡淡传来。她微微一愣,却是先吩咐玄元门弟子,将剩余的修道之人带去后殿休息。那些玄元门弟子虽是也并不清楚,这白衣女子的身份,但方才见她从第一殿中出来,又拿了山河社稷图的一片,想来是门中哪位师叔师伯的弟子,而且身份也定是不低,因此自领了诸位道友前去后殿休息了。片刻之内本是人声鼎沸的广场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唯余秋风瑟瑟,和那山河社稷图上散落的无数点点光芒。那白衣女子将手中的那枚铜镜,置于那山河社稷图之下,然后却是又回到了第一殿殿前的台阶上,远远眺望着远方群山白云,目光之间多了几分沧桑和犹疑神色。 通玄山,后山,祖师祠堂。 枯木这一击,虽是并没用上全部灵力,但是却是刺的自以为来敌必经之路。但是他方一刺出,便觉这一击竟是落空了。祖师祠堂中的那人似是已料到,他必定会从哪个方向击来。他心下一惊,却是撤了手中那笤,周身灵力暴涨,瞬间急退了数丈。在未搞清楚来敌身份之前,他不会轻易用上全部灵力和剑意,这一向是他的原则。 然后他只觉眼浅一亮,一个素衣绿裙,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却是缓缓从祖师祠堂里走了出来,那女子嘴角边却是带了几丝笑意,整个人显得空灵跳脱,唯双眸之中星光点点,似是也含了几分看透这天下世事的沧桑之感。枯木微微一愣,待要开口询问,从那妙龄少女身后却是走出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 枯木抬头望去,却是脸色大变,失声称呼道,“苏师伯,你……”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业障(二) 有时候我们看不透,不是因为我们看不开,是因为执念太深。 通玄山,第一殿。 殿阁门口的那块匾幅上的三个大字,在淡淡日光的照耀下,更加透露出一股龙腾虎跃,睥睨天下的气势。虽是高挑的檐牙,将大半的日光都倾泻到了殿阁门口的汉白玉台阶上,但是立在殿阁门口的石蕤仍是能感觉到那日光的温暖。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身躯又向殿阁门口挪了几分,倒像是有几分害怕这淡淡的日光般。 蕤,有时候她想到自己名字中的这个字,就会觉得这个天道是多么的造化弄人。她本来也可以像这个字一般,沐浴着日光而茂盛地生长。可笑的是三十年前那次被修道之人认为的神迹,于她来说却如梦魇般,竟使她身体不能沾上半点阳光。 她这般想着,越发觉得身上那件冰蚕衣竟是越来越让自己透不过气来,她目光锐利如剑透过那冰蚕衣,剜向本是应该如颈部处一般冰肌玉骨的肌肤。那纤细手臂上,却是呈现一种暗黄色,像是涂上了一整块泥土。有几处地方,却是生了几道裂纹,斑驳陆离,似是要脱落一般。她有点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几处裂纹,却是瞬间恢复了冰冷不带半点感情的神色。 她动作熟练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瓷瓶,从中倒出些许暗黄色粉末,掌心凝聚出一丝灵力。那灵力在她掌心之中急转,不多时便凝成一团小小的漩涡状,那暗黄色粉末随灵力旋转,渐渐凝结在一起。待那暗黄色粉末凝成一整片,她这才手掌一动,那掌心灵力却是轻飘飘地将那团暗黄色物体,携带到她手臂之上那几处裂缝之处,慢慢粘合了那几处裂缝。她动作熟练至极,那团暗黄色物体受灵力灼烧,发出淡淡难闻气味,但是她却连眉头都未眨一下,显然是这般动作,她已经做过无数次。 她灵指虚空一弹,轻轻将那衣袖之上的暗黄色物体的残留物,给拂掉。突然耳廓一动,有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周身猛然爆发出强烈的绿色光芒,脚步微微错动,却是瞬间移动到殿阁门口,将第一殿的殿阁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俏目如冰山上的冰凌般,向着殿阁的拐角处望去。 檐下的日光一暗,然后一个厚重如山岳的影子,缓缓拉扯到石蕤的眼眸中。那影子却是模糊不堪,分不清何处是身躯,何处是四肢,就那么裹乱成一团,似是重重地砸到了那里。石蕤眉头微皱,周身光芒猛然又暴涨了三寸,那光芒却是凌厉无比,连从檐牙上倾泻来的一束束日光,碰到这光芒形成的光照,也是猛然一颤,被弹了出去。 那拐角处的那团影子却是一滞,似是也颇为忌惮这暴烈无匹的光芒,然后过了许久,那团影子却是渐渐稀薄起来。然后从拐角处走出一个身穿碧绿道袍的老者。那老者面色苍白,左侧衣袖空空荡荡,双目之中却是光芒流离,却是玄元门七大真人中的清言真人。 石蕤却是丝毫没有放松懈怠的意思,周身灵力形成的光罩又向前催了几分,目光冷冷望向清言,冷冷说道,“掌门正和另外三大门派的掌门在殿中议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打扰。”她语气冷淡,似是丝毫不把这个玄元门七大真人之一的清言放在眼内。清言却是淡淡一笑,丝毫不在乎她语气里的冰冷漠然,只踱步到那汉白玉台阶前,微微仰了仰头,任日光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说起来,我们还是有些地方相似的,只不过我比你更看开些而已。”清言并不转身,突兀说道。石蕤微微一怔,只盯着他左侧空荡荡的衣袖,突然想起这人三十年来虽是和师尊走得最近,但是却永远看不透他。正如此刻虽然他全身都笼罩在日光之下,但他周身仍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使人看不真切。 她此刻心中千回百转,却听殿阁内传来一道厚重低沉的声音,“是清言师弟吗?”清言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又听到那道声音说道,“快进来吧。”还不待石蕤撤掉浑身灵力,清言却是缓缓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几步就迈到了那光罩外侧。然后只见他缓缓拢起衣袖,右手食指轻轻点向了那光罩。他动作虽看似缓慢,但是周围时空似是也停滞了般,因此石蕤竟是没有看清楚他刚才的动作。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那散发着暴烈无匹灵力凝聚的光罩,却是瞬间碎裂开来。石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呆立当场。 清言却并不停顿,又缓缓放下拢起的衣袖,缓缓向着第一殿的殿阁门口大步而去。和石蕤擦身而过时,他脸上的那股笑意似是又深了几分,而且那笑容之中似是多了几分狠辣之色。石蕤只听他淡淡说道,“其实,我是和你一样,都恨这个天道的。”他话语凝聚如线,似是只对石蕤而说。待石蕤回过神来,再转身去望时,只见到那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阁内的那片黑暗中。 萧原只觉眼前一暗,身体却是在极速地向着无尽虚空而升去,那种感觉倒是和施展一寸光阴心法时的感觉差不多,像是穿透了时空的界限,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待他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眸的却是如水月夜。周围怪石嶙峋,左侧不远处却是一面高大千仞的巨大的光滑石壁。那石壁下侧三人高处,却是从上到下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轮回洞府”。那四个字却是红色字体,每一个都有半人高大小,在清冷月光照耀下显得突兀,怪异异常。 萧原目光凝视着那四个大字,突然觉得那四个字似是活过来般,直直地向着自己砸了下来。他猛然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再看去时,只觉其中凝聚出一种通天彻地的鬼神之力,似是那四个字也看透了无数轮回,凝聚了太多岁月的怨灵和魂魄。萧原猛然摇了摇头,将这些可笑的杂念,全部都甩出脑海,这才细细打量起四周来。 这处当是山河社稷图中无疑。萧原回过神来,心下先做了如此的判断。他右侧三丈之处传来震天动地的波浪之声,他转头去望,不禁大吃一惊。却见一条宽约数十丈的巨大的黑色河流,奔涌不息,不时翻卷起高大数丈的巨大的黑色浪花,向着岸边的嶙峋怪石猛然击打过来。有几朵浪花打在嶙峋怪石之上,水花飞溅,有些许溅到萧原脸颊之上。萧原面色微变,那浪花之中除了浓重的腥臭味外,竟是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目光凝聚,直望向那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心中的惊疑不定又多了几分。他环目四顾,他现下所在位置却是十分怪异。他左侧便是那诡异的“轮回洞府”,右侧便是看来诡异丝毫不亚于这“轮回洞府”的黑色河流。前方和后方却是厚重的夜色,竟是没有半点亮光,似是用夜色堆积起来的两堵墙壁般,把前方和后方的路都给堵住了。 当萧原往前方和后方的夜色中,都走过一遍,然后流露出一股颓然神色的时候,萧原突然有点佩服起自己的直觉来,然后嘴角又挂上了一丝淡淡的苦笑。那前方和后方的夜色中,果然设下了很厉害的禁止,当萧原刚刚触碰到那夜色,便被猛然给弹了回来。现在摆在萧原眼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是横渡右侧那波涛汹涌的黑色巨大的河流,要么是进入左侧那诡异的轮回洞府。 “吼”一声震天彻地的怒吼声,凭空响起,如滚滚惊雷般打断了萧原的思绪。萧原不自觉地转头去看,却见那巨大的黑色河流中突然涌出无数黑色浪花,那浪花翻滚着扑向岸边,一排连着一排,竟是生生不息。那无数黑色浪花下,河水被猛然排向两侧,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前进,硬生生将这河水给砸了开来。 萧原被那拍到岸边的河水的巨大的冲力往后冲了几尺,眼看又一排巨浪直直砸了下来,他脚步错动,本待凝聚灵力避过这一排巨浪,却觉脚下一硬,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不自觉地低头去看,在河水褪去的冲蚀的千疮百孔的岸边的一块碎石的一角上,却是空荡荡地挂着一块巨大的尸骨。 萧原只觉胃部如翻江倒海般,那块尸骨却是一大半的臂膀,骨头外侧却是还零散挂着几片青色道袍的碎片,尸骨断裂处血肉模糊,血肉边缘留下了巨大的牙齿的齿印。萧原安下心来,心中暗自想道,这不知名的清心宗的师兄,竟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被撕咬成了两半。他这般心思转动间,那排巨大的浪花却是猛然落了下来,直浇了他一身。 和身上湿漉漉的冰冷感觉相比,他心中惊骇不定的感觉,却更让他不安。他心中一动,一块玉珏从他怀中轻飘飘地飘了出来,落在他掌心之中。他缓缓凝起体内灵力,那玉珏在灵力笼罩下,光芒四射,霍然变做一根闪烁着青白紫三色光芒的长棍。萧原手执长棍,心下这才安定了几分,他缓缓往后又向后退了几步。正在这时,刚才那还未消散的怒吼声,又在他耳边如惊雷般落了下来。 然后,借着夜空中那轮皓月发出的皎洁月光,一双巨大的眼眸从那滚滚河流之中蹿了出来。那双眸子中,却是散发着幽绿色光芒,如两个巨大的灯笼般,悬挂在数百丈高的半空中,那月色似是也失了颜色。萧原震骇无比,缓缓向那双巨大的眸子周围看去。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角龙 通玄山,前山,第一殿。 偌大的殿阁中却只摆了五张椅子,显得空空荡荡。殿阁之中,却是并未开窗,并未燃烛,因此显得阴暗了许多。 但是依旧能清晰地看到,殿阁深处的正中位置,却是端坐着四道身影,殿阁之中一片宁静,清言缓步走向那四道身影,他苍白面色上虽仍是挂着浅浅笑意,但他心中滋味却是百味杂陈。 三百年前,他也还是一个对大道悟性颇深的少年,就是光论悟性,怕是一向被赞天资聪颖的顾守真也是有所不及;只是一百年前那场变故却给他道心造成了难以抹灭的影响;三十年前,他才做出那件事。如今,他突然觉得有些释然,这个天道终究只是某些人的天道。我清言要创造一个属于我的天道。他心中这般想着,却是缓缓走到那四条身影之前,面带笑意,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坐在左手上坐的当然是身为东道主的玄元一门的掌门,清虚真人。今日的清虚真人却是将一头散发给束了起来,发丝尾端用一小块青色丝带给束了起来,清癯的面庞之上倒是多了几丝含着笑意的兴致。清言微微瞥过,只觉得一阵好笑,心中倒生出几丝同情怜悯起来。 他目光下移,坐在清虚身侧的却是一个面容颇为苍老的僧者。却是当今菩提寺的主持圆觉大师。一袭洗得泛白的淡黄色袈裟,已是有些失了颜色。只是那衣襟边缘的那株菩提却是青翠如初,微微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他脖颈中却是带了一串紫色珊瑚佛珠,每颗佛珠之上都刻了一个罗汉,清言当然知道那便是佛家至尊法宝,却是上古法器-金刚珠。传说这珠子本是西天如来佛祖所刻,共有一百零八颗,每颗之上绘了一个罗汉。法力修到至高无上者使用这佛珠,每颗佛珠上的罗汉却能凭空而生,散发无穷威力。清言抬头看到那老者目光如炬缓缓的盯着自己,心中却是不自觉地一寒,目光不自觉地向右侧移去。 右侧上首位置,却是端坐着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那妇人虽已不具了妙龄少女的明媚可人,但是端庄姿容之外自有一分成熟妩媚。那妇人手中执了一把拂尘,身侧的桌子上却还放了一把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仙剑,秀眉低垂,似是沉睡冥想一般。清言一愣,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在玄道中素来隐秘的慈航斋斋主,他素来听闻这慈航斋斋主却是佛道双修,驻颜有术,却不成想这少说也有三四百岁的慈航斋斋主竟是如此年轻。他微微一笑,目光缓缓从那拂尘和仙剑上扫过,目光一跳,落到最后一道身影之上。 那道身影却是未等清言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就缓缓站了起来,语带笑意颇为热情地说道,“想必这就是三十年前,勇闯神迹,携得雷神锤归来的清言真人吧?”他目光淡淡,嘴角上的笑意却是甚浓。只是那微微翘起的眼角和脸上的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却让人觉得这人不过是个世俗的地痞无赖一般。清言心中闪过一丝轻蔑,脸上却是堆起笑意,微微颔首,连道,“宋宗主过奖了。” 两人又唏嘘客气一番,却听坐在左侧上首的清虚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就不必客气啦,都请落座吧。”待两人落座后,他眉目一凝,那熠熠双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寒意,语气依旧不变,淡淡说道,“清言师弟来得正好,方才我们正在讨论西疆形式。圆觉大师和青岚斋主却是觉得如今虽天道崩坏,但玄道势微,如今万全之计却是要广招门徒,以图后事。我和宋凝兄弟,却觉得,如今却是大展宏图,一举灭掉西疆魔教,然后恢复天道,才是如今我辈玄道中人该做之事。却不知清言师弟如何看待?” 清言见四道目光霍然落在自己身上,就连那方才分明沉思冥想的青岚,也是猛然张开双眸,眼光霍霍盯向自己。他沉吟一番,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说道,“清言目光短浅,远不如四位掌门见解独到。不过清言却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那四人脸庞,将四人面上表情全都收入眼底,又淡淡说道,“我们不杀人,别人就不来杀我吗?” 殿阁中突然一片寂静,殿中五人神色各异,却都是一时间沉默不语。突然,五人围坐的中间位置却是突然亮起一束淡淡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却是缓缓凝聚成一面光墙,那光墙之上显现出一片景色来。那景色当中,尤为突兀的却是一条巨大的黑色河流,那河流蜿蜒似是没有尽头般。其中黑浪翻涌,直冲上数十丈上的高空,那黑色河水却是被猛然拍向两岸。本是如水月夜,皎洁月光,在这黑浪漫天翻滚下,却也显得暗沉无比。却正是那山河社稷图中的景象。 五人显然是早已见过千百次这般景象,脸上神色依旧如初。但是不过片刻,五人却都是大惊失色,对望一眼,脸上都凝聚出一股凝重神色,一时之间,却又都沉默不语。许久,却是圆觉低声念了一声佛号,沉重说道,“阿弥陀佛,这角龙却是五百年未出世,此番竟是妄入山河社稷图,看样子却是有化为应龙的趋势。这番山河社稷图中的数百位玄门弟子,看来要应更多的劫难啦。” 清虚不置可否,只是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山河社稷图中,那翻滚咆哮不息的巨大的黑色河流的岸边,那角龙巨大的双眸凝视下,那个看起来显得渺小如蝼蚁般的一条白色的身影。 山河社稷图,无尽夜空中的那轮皓月渐渐被隐没在了,渐渐凝聚起来的一团团乌云中。风起,云涌,周围的腥臭空气中,渐渐多了一丝潮湿的气息,一场大雨竟似是马上要来了。 萧原凝起周身灵力,借助手中的三色长棍,才堪堪在身前三尺处凝聚出了一道光墙。按说,他体内糅合了如此众多灵力,并且还修炼过一寸光阴心法,这需要达到玉清主仙才能凝结成的光墙对他来说,却也并不难。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山河社稷图之中,他隐隐觉得自己体内灵力,竟是被削弱了许多,倒是原本体内的那两股莫名灵力,却是有渐渐蓬勃的态势。 又一朵巨大的黑色浪花,从数丈高的高空中落了下来,猛然击落在萧原身前三尺处的那光墙之上,那光墙受此一击,越发变得明灭不定。身在光墙后的萧原,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心中震骇一时无法消减,他双目凝视着那条巨大的黑色河流上的某一处方向。 那处方向与周围的阴沉不同,却是发出耀眼的幽绿色光芒,阴沉的夜空被映成一种诡异的绿色。那光芒却是从一双巨大的如灯笼般的双眸中所发出,那双眸子高挂在百丈高的天际之上,似是在俯视众生如蝼蚁般。萧原目光缓缓扫过那双眸之下巨大的身躯,和那身躯之后不断翕合扇动的巨大双翼,缓缓吐了口气,低声说了句,“竟是角龙。” 他心底心思翻涌,却是瞬间做了一个决定,霍然转身,待要进入那“轮回洞府”。突然从那轰隆的巨浪声中传出一声声时断时续的求救声,他心下一凛,不自觉地转头去望,却见那波浪翻滚的巨大黑色河流中,一道淡淡的碧绿色身影,在波浪起伏中沉沉浮浮,渐渐向那角龙漂流而去。 萧原暗呼糟糕,心中暗自焦急却不知是哪位师兄竟是如此走霉运,竟是一头要扎进角龙的怀抱,他心底暗自苦笑,也不知拜谁所赐,他竟是对吐槽这件事情越发熟稔起来。他微微摇了摇头,撤去浑身灵力,将一根长棍执于手中,脚步错动,凭借着那巨大的黑色河流被排向两岸的河水的冲击之力,轻飘飘地向那个身影飘去。 通玄山,前山,第一殿。 立在殿阁门口的石蕤,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稍稍恢复过神来。她本以为自己天资卓绝,数十年的艰难苦修,此刻修为就是清虚掌门,想要胜她怕也是要花费一些时间。她从来不曾想过,有谁能如此就轻易破了她的灵力,甚至道心。况且这灵力,还是她唯一能傍身,能让自己稍稍觉得有那么一丝心安的东西。她突然心中生出一丝胆战寒意来,竟是对那道坚挺孤独的背影,多了几分恐惧感。 突然,那放置在第一殿之前的那玄天朱昊镜,猛然一动,折射出强烈耀眼的白色光芒来。石蕤心下稍感讶异,凝了灵力于一双惠目之上,向着那玄天朱昊镜凝目而去。 那玄天朱昊镜中,所映出的山河社稷图,此时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见阴沉的天空,堆满了乌云,似是要压下来般,不多时,伴随着轰鸣雷声,一道道闪电却是从那堆乌云中,劈了下来。豆大的雨珠凝聚成线,铺天盖地地向着那蜿蜒无尽头的巨大的黑色河流砸了下来。 风急,云涌,浪大,滔天,方才还是月影摇曳的晴好天气,此刻却是霎那间,变作如此恶劣天气。石蕤心中一沉,难道那九重天劫竟是提前到来了?一声怒气冲天的暴吼声,从那玄天朱昊镜中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稍稍放下心中那纷乱的思绪,定睛向那镜中影像看去。 萧原撤去浑身灵力,本欲乘风而去,但是这条黑色河流上空的风不知什么原因,竟是飘荡不定,裹乱不堪,萧原竟是无从借力。他心下心思暗转,此刻却是不到万不得已万不能动用灵力,且不说这条河流如此汹涌漫长,还不知体内灵力能撑到什么时候,单是那角龙,怕是自己运起体内全部灵力,能不能从那角龙威势之下救出师兄都很难说。他低头去望,只见脚下那黑色河流卷起的黑色巨浪,却是生生不息,心思一动,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萧原凌空一跃,撤去浑身灵力,只是借助手中那三色长棍上所散发的灵力,向着身前的一道巨大的浪花的浪尖上踏去。又一排巨浪冲天而来,萧原足尖轻点,又飘然跃向前方的一朵巨大浪花的浪尖上。初时,还脚下不稳,有几次差点栽倒那奔流不息的黑色巨河中,但是不多时,他灵台之内一道灵力却是在他并未运转的情况下,缠绕到他足尖之上。那灵力虽生,却并没消减体内领海的充沛,似是只因那巨浪而生。风声,浪声依旧奔乱不息,一时之间,只见那条巨大的黑色河流上,一道淡淡身影,足尖裹着一团碧绿色光芒,在浪尖之上跳跃而去。 如此不知行进了多久,那雨势却是越来越大,萧原身上衣服已是全部被打湿淋透,湿漉漉黏在身上,煞是难受。但是那方才还惊呼求救的师兄,此刻却仍是不见踪影,他心下焦急万分,闪身躲过一道巨浪,举目向前方望去。他目光一跳,脸上却是堆上了,一副苦笑不得的神情。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心 在那排天黑色巨浪的间隙中,一个淡绿色的身影随风漂流,虽是身形有些许摇摆不定,但是每每将要栽倒那黑色河流中时,他却是总能极为准确地能辨认出哪道风向,能使他向前飘去。 萧原微微错愕,再定睛去看时,却见那道身影却是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似是踩着什么东西般,急速向着那条巨大的角龙奔去,而且嘴里还不时惊呼着什么。萧原凝聚一丝灵力于耳边,凝神听去,却听那人大呼小叫叫道,“这是角龙啊,我终于见到活的啦。”话语之中,竟似是有几分欢欣雀跃,哪里又有方才还惊慌失措的求救。 萧原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但是他环目四顾,这茫茫河面之上除却自己和那条淡绿色身影外,确实是别无他人啊。他暗自摇了摇头,借助又一朵,涌过来的浪花,足尖轻点,向着那道碧绿色身影又靠近了些许。他这才看清,那条淡绿色身影,脚下所踩的东西是什么。萧原脚下生了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差点就栽倒那巨河之中。萧原哭笑不得地望着,那条淡绿色身影,竟是脚踩着那角龙巨大的身躯,急速向上奔去。 那条淡绿色身影,似是也察觉到背后动静,转头望来。萧原这才看清,做出这荒唐事情的,却是一个面容极为年轻干净的少年,那少年有着极为白皙的肤色,一头短发显得甚是干净利落,一对修长剑眉之下,却是闪着两只颇为精灵的眼眸。此刻嘴角边带着淡淡笑意,不知是不是,因为又看到个活的修道者而感到高兴。 萧原只觉自己最近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每次总是不经意间遇到一些奇葩,他心下狠狠下了一个决定,回去一定要随时带本黄历在身上。萧原心下这般开启吐槽模式的同时,那淡绿色身影,却是竟大步向着萧原奔了过来。萧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那道淡绿色身影,却是已来到萧原身前三尺之处,仔细打量了萧原一番,笑嘻嘻说道,“这位兄台,你也是来看这活的角龙的?没想到我折丹今日也能碰上同道中人?” “吃货”,不知为什么,当萧原听到折丹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脑子里首先映现的竟是当日琼萝对他说的这两个字。萧原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方才我听到这大河之上有求救声,因此赶来瞧瞧,却不曾想阁下倒是有欣赏这角龙的好兴致。” 折丹听萧原如此说道,脸上却是染上了几分失望之色,嘟囔道,“你们这些人好没趣,这角龙不世出已有数千年之久,而且我方才观天地风云变色,这角龙似是要马上要化成应龙了,这般惊心动魄的场面,你们却还怪我有兴致。倒是你们这些修道者整天修行,我却不知除了灭掉一个门派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他竟是一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神色,顿时把萧原说得哑口无言。 折丹见萧原哑口无言,自以为他对自己言论有所折服,却是又喜笑颜开,笑道,“既然道兄认识到自己错了,我却有一样宝贝给道兄看看,道兄看了这宝贝后,我们再去看那角龙迎风而化应龙不迟。”萧原听他在耳边如此聒噪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见折丹从怀中掏出一本古籍来。 那古籍却是破烂不堪,卷角处也多有褶皱,连带着扉页上的字迹都是泛黄,折丹却是将那本书当宝贝般,小心翼翼地一页页翻开。萧原目光瞥去,却见那古籍书页之上,每页却都是绘着些许图画,画面却多数都是些上古异兽。当那古籍翻到中间部分时,折丹却是语调激动地说,“快看,最精彩的部分到了。”萧原心下好奇,定睛看去,却见那书页之上虽仍是插图,但是篇幅和内容却是不同。萧原浏览而去,浏览数页后,才恍然明了,这竟是本人间的才子佳人画本。 萧原抬头望了一眼那满脸笑意的折丹,心里默默地在琼萝给他的吃货评价后,又加了俩字,二货。折丹却是并不知晓萧原此时的想法,还犹自以为萧原的沉默,是和自己一般喜欢,兀自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惜这画本不全,后面这故事到底怎么样,我却不知晓。我总是想,我们这些修道人,为什么非要把一颗七窍玲珑的带有温度的心,修成一个冰冷淡然不为外物所动的心呢?空活百年,却不如凡人精彩,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萧原看着他一副心灰意冷颇为懊恼的神色,心中突然一动,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猛然暴烈开来,突破一些阻碍,慢慢显现出来。他周身那原本冰冷的气息,突然变的,淡淡温暖起来。一束束黄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渐渐弥漫而出,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黄色的光罩。他心中疑惑,许久之后,方才摇了摇头,再抬头看折丹时,嘴角边却带了淡淡的温暖笑意。 通玄山,后山,祖师祠堂,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突然仰头望天,凝视前山某片天空许久,脸上的皱纹有那么片刻竟是舒展起来,他欣慰一笑,喃喃自语,“顾师兄,萧兄弟,你们的努力终是没有白费。” 通玄山,前山,冰火谷禁地,一袭白衣的梅长苏,衣袂飘飘,神情淡然地立在一处百丈高的绝壁上,本是疲惫的脸色却是突然多了些许舒心,笑意。他目光眺望前山第一殿的方向,目光中却是多了几分释然。 通玄山,后山,暗影禁地,正从洞暗格中取出一个个石盒,摆放在洞地面上的清影,突然一愣,怔立在当地。许久,他目光才缓缓向前山的方向望去,两行清泪却是不自觉地,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通玄山,后山,玲珑阁阁顶,一袭白衣,眼神暗淡的苏三,大口饮着“坠凡尘”。他突然眼光一亮,却是猛然一呛,吐出了口中未咽下的酒。他突然长身而立,大笑道,“好你个顾守真,我苏三终究是败给你啦。呵呵呵,人道,人道,这个天下终究是属于人道的。”他猛然撩起衣襟,大步踏空,向着前山的方向而去。 话说,折丹一番“痛心疾首”自己那本才子佳人画本没有完本之后,却是想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转头去看,然后不等萧原有所反应,一手执了萧原的手臂,就那般大步踏空乘风,迎着那角龙而去。萧原想要挣脱,却觉自己手臂却是被折丹攥地紧紧的,他微微摇了摇头,又想到方才折丹的那番慷慨激昂,只好脸上堆起一副苦笑,任他拉着自己,向那角龙奔去。 通玄山,前山,第一殿。映在四大掌门和清言眼中的景象,却是被分割成了数部分。清虚轻捋须髯,眼角瞥了那图像中的右上角的画面,微微转了转头,对着圆觉大师,淡淡笑道,“菩提寺不愧为天下佛门领袖”,他话语却是在“佛门”两字上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大师门下弟子,竟是尽数通过了这轮回洞府,这般佛心当真称得上,菩提之心啦。” 圆觉却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清虚语气中的醉翁之意,只是一双枯槁手掌,缓缓转动着脖颈中挂着的那串紫珊瑚佛珠,淡淡笑道,“清虚真人过奖啦,哪有什么菩提之心,就算当年神秀尊者明镜灵台,也会染上尘埃(注一),何况我辈?”清虚真人淡淡说了声,“大师自谦”,然后目光又转到右下方的那格图像中去。 那格图像中却是一众青色道袍的人,也依次缓缓从一处地方入了那“轮回洞府”。清虚眼角微挑,向斜对面的宋凝看去,见他仍是一副惫懒神态,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神情,眉头微皱,似是思索什么。许久,他眼光移到左上方一格,却见一众白衣飘飘,身形妙曼的女子,周身泛着青黄两色光芒,疾驰在那黑色河流的上空,竟是要横渡那条诡异的大河而去。清虚一愣,虚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却是轻微颤抖起来。 那青岚却是豁然睁开双目,望向清虚,面目表情地说道,“清虚真人,怎地脸色如此苍白,莫是有什么不适?”清虚干笑两声,口中说道,“青岚斋主说笑了,我只是有些担心我门下弟子而已。”心中却直骂果然最毒妇人心。莫不说他们这般法力修到至为高绝者,就是玉清之上的修道者,已是能避百病。她这般说来,虽言辞并不锋利,却满满是讽刺,挖苦。 更让清虚心中焦急的是,那黑色巨河的另外一侧,却是玄元门一直保存的一角山河社稷图所化。若是让慈航斋的人先独自入了那片景色,自己的全力谋划定会落为一空。他心中焦急万分,面上却仍是淡淡神色,目光跳落到右下方一角,却是玄元门众人方进入轮回洞府的景象。先从那六道轮回中走出的,却是一个身姿颇为飒爽的女子,腰畔间那道白绫,甚是霎眼,赫然是和萧原颇为熟稔的洛诗音。 除却四幅图像外,四幅图像正中位置,却是还有一副。清虚所怀心事,因此对最后一副图像,也并不上心。目光随意望去,却是大吃一惊,那副图像之中,却是两道淡淡身影,极速向着那角龙冲去。清虚眼角瞥到剩余四人,也是目光都落到那两条身影之上,面带惊愕神色,显然也是颇为惊讶。众人都屏息沉思,殿阁之中,一时却是沉寂无声。许久,却是清心宗的宋凝,首先开了口,“玄元门不愧是玄道之首,连门下修为境界在玉清的弟子,竟是也如此胆色过人。”清虚无声笑了笑,却很快地辨认出,那两道身影,自己却是颇为熟悉,却是清微门下弟子折丹和新入玄元门的萧原。 清虚心中心思千转,搞不懂这两人究竟要做什么,眼前那图像中的景色画面,却又是一变。只见狂风四起,云滚浪涌,一道道霹雳闪电,从九天之上,携带着滚滚惊雷,直射而下。 注一:典故出自神秀所做禅诗,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应龙 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千年化应龙。”(注一)。 萧原和折丹这般在茫茫黑色河流之上疾冲之时,却见眼前闪下无数霹雳闪电,落下滚滚惊雷。萧原心下一凛,顿觉周围空气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在空气中爆裂开来。折丹却是面上喜色更深,一手执了萧原右臂,一手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他左手食指在空中疾挥,似是在竹简上方画了些许符篆。果然那竹简之上却是显现出数个莫名的符篆,然后只见那竹简光芒大作,却是瞬间在萧原和折丹周身三尺之处,布下了淡淡的光束。 萧原只觉身形一轻,漫天的狂风,却是瞬间都充盈到自己脚下,霎时间消失在了原地。就在这时,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却是猛然爆开无数水花,然后一条巨大的尾巴,在空中噼啪爆裂开来,直散射出无数团滚滚火焰。 通玄山,第一殿的殿阁中,宋凝见到如此景象,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对着清虚笑道,“玄元门,果然是道法博大精深,海纳百川,这茅山道士抓鬼的土遁之术,由贵派高足在这大河之上,施展而来,竟也是如此得心应手。”清虚看着宋凝脸上那副无赖神色,心中只怪自己下结论太早,自己却是忘了还有一句话,叫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且不论第一殿中,四大掌门各怀心事,言辞锋利相对,且说萧原只觉自己身形一轻,似是被一阵狂风给托了起来。再睁开眼时,却觉周围风力更大,如刀割般刮在自己脸颊之上。萧原不自觉地低头去看,却是感到一阵眩晕。自己此刻竟是在那巨大的黑色河流河面百丈高的半空中,那排天巨浪却是在他脚下翻滚不息,萧原定了定心神,缓缓向四周望去。 自己此刻所立足的地方却个甚是不平,沟壑纵横的位置所在,左右两方却是立了两根怕有数丈之高的状似柱子的物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折丹却是饶有兴致地,坐在这个地方的边缘位置,两腿在半空中晃荡着,看样子却是神情颇为专注地看着脚下发生的什么事情。 萧原心下好奇,缓缓向着折丹坐着的方向而去,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他方一坐下,一股剧烈的震荡突然就从下方猛然传了上来,他坐立不稳,差点栽了下去,幸好折丹手疾,一手抓住了萧原的衣袖,稳住了他的身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阵彻耳的低吼声,在那剧烈震荡之后,在萧原耳边如惊雷般炸响。萧原受此一惊,许久才缓过神来,目光淡淡向着那低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萧原这一望,却是瞬间变了颜色。只见一只硕大的状似驴嘴的嘴巴,急速向着自己和折丹所坐立的方向甩来,并不时伴有阵阵彻耳的怒吼声。萧原一惊,待要向后退去时,折丹却又是抓住他的衣袖,嬉皮笑脸地说道,“别紧张,这角龙只不过初见我们,还有些陌生而已。”萧原一愣,那硕大的嘴巴却是已到眼前,萧原这才看清那硕大嘴巴之上却是还有一对方圆数丈的巨铃般的眼睛,嘴巴下颌上面却是丛生着些许如幼童手臂般粗细的长须。 萧原心中震撼无比,许久才转向折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难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竟是那角龙的脑袋之上?”折丹展颜一笑,一副非常得意的神色,笑道,“你也佩服我的聪明才智吧,只有这角龙脑袋之上,才是看它变为应龙的绝佳场所所在。”他话语一顿,淡淡看了看那角龙的嘴巴够不到两人位置,又颓然退回去,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角龙脑袋之上虽也是狂风四作,但是有我“风神”在,放心就是,而且在这里少了那排天巨浪,算是天时吧;这角龙脑袋此刻离它身躯怕也有数百丈之高,如此位置,一切都收在眼底,算是地利吧;难得和兄台你,是同道中人,有此良伴,一睹这化龙奇景,也算人和吧。” 萧原听他侃侃而谈,打掉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我可没这闲情逸致陪你一起看这奇景。”他话语之中,却是又带了淡淡的冰冷语气。萧原素来寡言,且最不喜初见之人过于熟稔,虽然这唤做折丹的少年给他一种莫名的淡淡的温暖的感觉,而且那种感觉似是自己也向往很久。但是他如此自作主张将自己强行拉到一起,却让他微微反感起来。 萧原缓缓站起身来,丝毫不理会折丹面上的失望神色,四处眺望,想寻一个能从这角龙脑袋上下去的方法。正在这时,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蓦然在空中响起。折丹面上喜色更甚,一扫失望神色,站了起来,俯身眺望下去。萧原本不想再在此处浪费时间,但是那噼啪之声却是越来越密集和响亮,而且有无数团火焰也是从下方缓缓升到这百丈高的半空中,聚拢成一个圆形,景色煞是壮观。萧原心下好奇,不自觉地踱步到折丹身前,也探头向下望去。 通玄山,前山,第一殿。清虚面色尴尬地望着中间一格图像中,那两个衣袖飘飘,立在角龙脑袋上的身影。许久,才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这角龙化为应龙,其实本也是自然生灵,吸天地灵气,夺造化而生的自然之事。但是,”,他话语一顿,缓缓从另外四人面上扫过,见他们也都是一副忧虑神色,这才接着说道,“但是,我总觉得今日之事却甚是蹊跷。我们保管这山河社稷图三百年之久,虽说未能研究透彻,但是对于其中万般自然万物的变化,却是还通晓一二的。不知,各位掌门有何看法?” 坐在他身侧的圆觉,长眉一皱,低声念了一声佛号,沉思许久,才语气沉重地说道,“清虚真人所言极是。这山河社稷图虽是变幻万端,但是这图中景象万物,这三百年却是从未变过。除非,”他目光一亮,众人只觉偌大阴沉黑暗的殿阁中,亮起一片金黄色光亮。 青岚却是接着说道,“除非有人妄动了这山河社稷图的禁止,除非有人曾用这山河社稷图,将这角龙引入其中。”她话语刚落,殿中四人的目光却是,齐刷刷地望向宋凝。宋凝却是不等众人开口,连连摆手,一副无奈神色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要是有能力引这角龙入这山河社稷图,也不至于这百年来,我修为一直停滞在太清大成初期不前吧?” 青岚却是并不罢休,继续追问道,“但是这通天冥河所在的这份山河社稷图,却是一直由你们清心宗保管,若不是你们动了手脚,又怎么解释?”清虚虚按在椅子扶手的手掌上,此时却是凝了淡淡的一团碧绿色气体,那碧绿色气体之中,却是隐隐有无数光电闪过。清虚淡淡说道,“宋宗主,今日若是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很难说得过去吧?” 宋凝心中一震,这清虚老道三十年前不过是和自己一般修为,此刻他竟能引雷灵入自身灵气,这般境界怕是已到了太清大成最后阶段般。他心中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不敢怠慢,慌忙解释道,“这山河社稷图确实是由我清心宗一直保管不假,但是,我清心宗也没有一个人有这能力,将这角龙引入啊,再说将这角龙引入,让其化为应龙,于我清心宗又有什么好处?此刻我清心宗弟子不也是尽数在其中吗?” 一直未曾说话的清言,目光灼灼,仔细打量着殿中四人脸上的神色,许久,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个世上的事情倒是难说得紧,我却一直听闻宋宗主三十年前因受神迹之力影响,修为一直停滞在太清大成初期阶段。而且这三十年来,却是一直在打听一个地方所在,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宋凝脸上神色却是一滞,眼见殿中其余四人都是满含疑惑的目光,望向自己。不由神色一紧,语言含糊道,“我修为不前和这角龙又有何何关系?”清言微微一笑,却是继续追问道,“敢问宋宗主所要寻找的那处所在,可是唤做炼狱塔?”他话语刚落,圆觉大师和青岚却是瞬间变了颜色,嘴里不住念道,“炼狱塔”。 清虚却是意味深长地望了清言一眼,缓缓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清言缓缓站立起来,左侧那空荡荡地衣袖却是被充盈起来,漂浮在半空中。清言缓缓踱步到宋凝身前,右手虚按在宋凝所坐的椅子的扶手上,双目对视着宋凝,语气咄咄逼人道,“这炼狱塔据说是最后一代魔神擎苍的随身法宝,据说这法器法力通天彻地,而且是擎苍陨落尸骨的封印之地。”清言目光一冷,嘴角边带了一丝嘲讽笑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难不成,宋宗主还有瞻仰别人尸骨的癖好?” 宋凝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般通红,怒视着清言,越发觉得这个片刻前还嬉笑晏晏,此刻却是绵里藏刀,句句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深不可测。他脑海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待要反驳,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前因 宋凝本欲待反驳,眼角一挑,却是不经意间扫到清言,空荡荡的左侧衣袖处.他心神巨震,却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在宽大的道袍的遮掩下,清言本是从齐肩处就斩断的手臂,却是伴随着一股翻腾黑气,瞬间从肩膀处长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身子猛然向后倒去,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绕到清虚和圆觉一侧,神色慌张地说道,“是你,是你,你和那人是一伙的。”他言语混乱不清,双眸之中却尽是惊恐神色。 清言却是缓缓转过身来,淡淡一笑,左侧衣袖依旧是空空荡荡,没有丝毫变化。 他目光满含怜悯地望着宋凝,语气沉重说道,“我方才话语还未说完,宋宗主,就如此按奈不住了吗?据说这炼狱塔中的擎苍骸骨,有助力修为,造化通天的无上功用,而要打开这炼狱塔,首先便是要先召唤出四方神兽,却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只是,我却不知,宋宗主,什么时候也淬炼成了一副魔体?” 清言话语刚落,却是身形急动,右手手掌挟着滚滚惊雷声,猛然抓向宋凝衣襟。宋凝心下凛然,却也是灵力布满全身,急遽向后退去。 宋凝这般向后纵然一跃间,清言却是缓缓收了掌力,似是丝毫没有想拿下宋凝的打算。“砰”,一阵清脆的响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中,突兀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都凝目去看,却是方才宋凝乍起之下,一件物事从他怀中掉落出来。 空荡荡的阴沉的殿阁中,越发变得阴暗和安静起来,隐隐之间,竟似是有一种颇为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殿阁之中。惟有大殿地面之上,散落的那件事物,在滚滚黑气弥漫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清虚却是眉目一挑,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惊愕说道,“却是不知宋宗主,如何从我门内盗取这炼妖壶,盗取这炼妖壶,又有什么目的呢?” 这时,那件物事上的滚滚黑气才缓慢消散掉,露出一只四鼎青铜小壶来,确实是那数次显现的炼妖壶。只是壶身之上蜿蜒数道裂纹,虽是被用什么东西黏合住了,但是那壶身内壁的金色光亮,却是也隐隐透露出来。 圆觉在听到清虚说那句话的时候,就眉头一皱,那双看似浑浊的苍眸中,隐约间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当他见到那跌落在大殿中的炼妖壶的面目的时候,却是唇角微微动了动,片刻之后却是阖了眼睑。 青岚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上的态度,只是随意地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缓缓啜了起来。清言微微一笑,心中越发佩服起那人的运筹帷幄起来。 这玄道几千年的世事纷争,恩恩怨怨,果然是愈积愈深,只是差一根点燃的导火索而已。清言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那一副咄咄逼人神态的清虚,心下突然想起,那人当日所说的关于清虚的一段话。 “清虚此人虽资质稍欠,但隐忍有余。为人虽看似豁达无为,但却是恩怨分明。他之前所有的懦弱,都是为了此后的报复。 四大玄门中,宋凝看似最无用,但他那个隐世百年的哥哥却是修为和悟性都堪和顾守真相提并论的修为高绝者。只是性子睚眦必报,因此,务必使玄元门和清心宗揭下梁子,这是让这个天道倾塌的开始。” 清言虽不如那人般,将所有的棋子都看得透彻,但是他并不傻。他当然知道 ,这个梁子如何结。这个梁子,却是百年前,结下的。 一百年前,就是以清心宗为首的玄道正门,生擒围攻了玄元门,将清虚羁押,声言若非交出清散子,便要灭掉整个玄元门,并将清虚格杀当场。而当时,顾守真,苏穆和梅长苏,却是因为要收伏妖兽腾蛇,不在玄元门中。 那种丝毫不顾及同是玄道同修者,一上来就刀剑相交,眼看无数同门在自己眼前魂飞魄散的场景,清言今日想来,也依依历历在目。 那时,清虚不过是方从诸多修道弟子中举荐出来,继任掌门的第五十个年头。造法修为也并不如后来般突飞猛进,因此那次受制于人,让清虚一直耿耿于怀数百年。 若是只因如此,也便罢了,关键是那清散子虽说是和清虚师兄弟相称,实则是在门中照拂了清虚百年之久,并是尽li 促使清虚继任掌门。 玄元一门自开派祖师起,便尤为注重灵根悟性,因此在玄元门中,天资聪颖如顾守真,苏穆,梅长苏,清言等九大资质卓绝者,便从一入门便深受师门长辈器重。 资质平庸如清虚者自是被冷落下来,但幸亏还有清散子这样的人存在 。这清散子据说在三百年之前,就因修习玄元道法中的玄清剑阵,而修为突po 太清大成最后一层。 一身无上修为,几可举手投足间开山裂石,化龙乘风而行,他那“万剑归一”更是在修道者中提起来,如雷贯耳。 但是就是这样修为造化通天的清散子,却端得一副对任何人都温和照顾的好脾气,尤其是对资质平庸者,初修习道法并不顺利者总是倍加关心。 因此在清虚这辈弟子中,声名和威望都甚卓著。清虚虽资质并不甚好,但那时一颗坚毅不屈之心,却是表现得比同辈其他弟子更加显著,因此受到这清散子师兄的照拂也是比平常人更多一些。 这般日日夜夜相处了五十年之久,这一向隐忍的清虚竟是对这风姿和气度都举世无双的师兄,生出了一种情愫,只是这种情愫在他看来,却是羞耻不能道与别人说。 这清散子,虽是修为,为人气度都算得上修道者中的佼佼者,但是却生就了一副多情种子的心,并狂言道“宁欺九霄殿,不忍美人泪”。 这般话语在修道者中传了开来,与己无关者自是一笑而过,不过说一句,“清散真人真性情”。但是,事情牵扯到,玄道门派的利益,便自不是一句话所能就呵呵了事的。 一百年前,清散子,却偏偏就这么巧地卷入了,那么一场和玄道另外几大门派利益相关地桃花事端中。话说,九万年之前,鬼族叛乱,其后,神魔大战,再其后,众神众魔陨落。 之后又万余年间,连带着和上古诸神诸魔都连带着乱七八糟的关系的青丘之国,也开始受到人世修道门派的围攻。如此千余年间,这青丘九尾狐一族,越发单调零落,到一百余年前,除却一支早已融入妖族免遭灭之灾,另外幸存下来的不过寥寥三四人而已。 这三四人中,尤以青丘女主风采最为绝代风华,并且身怀开启一代魔神擎苍骸骨封印之地,炼狱塔的地图。 虽则魔道殊途,但是这擎苍据说乃是百万年间来,历代魔神中悟性最为高绝的。据说他几已悟道五卷天书中的最后一卷,并因此创出了一套神魔都融入其中的。 其中一部分散落到世间,便是萧原无意间习得的“一寸光阴心法”。因此,这炼狱塔,却是成为玄门一直想要找到的所在。 一百年前,这唤做苏妲己的青丘女主,却是不幸落入以清心宗为首的玄道门派的包围中。而这包围的地方恰恰就在,通玄山后山脚下的数百里之外的,一处荒丘之中。 那日,清散子,却是刚好潜修归来,路遇那一幕。一时之间,被苏妲己的绝代风华所吸引,一时之间,不管不顾,一把仙剑纵横无匹,竟是一人一剑,破开玄道诸人的包围,携着苏妲己扬长而去。 清心宗不甘如此,于是便号召玄道其余门派,合力围攻了玄元门。一则因为那日玄元门诸位修行高深者都不在门中,一则那时玄元门却是分了诸多力量去牵制魔教势力,因此这场围攻便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说是屠杀,并不为过,那群被炼狱塔蒙蔽了双眼和道心的修道者,竟是为了要找到清散子和苏妲己,将同是玄门修道者的玄元门,当作魔教教徒般屠杀了起来。 那日屠杀杀到最后,已是血染山,一轮落日在广场上的血水映射下,显得诡异恐怖异常。已分不清哪是落日余晖,哪是修罗血迹。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手 清言回想起当日的种种,即使此刻他身份修为已和当日已是,迥然不同.但是那余悸种种,犹自在心底和脑海中,如梦魇般存在 ,久久挥之不去。什么天道,不过是,弱者被强者屠杀而已。 秩序和规则,永远都是强者制定的。那个时候,这样的想法,便根深蒂固地在他心中,萌芽成长了起来,直到今日,已不可能再回头。 那日的事情,已菩提寺出面斡旋,然后玄道众人在,闻听此事归来的清散子和苏妲己身上没有搜索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来,集合众派之力,在通玄山后山的一处破落宫殿中,设下一处禁止,将清散子和苏妲己禁于那处。 并声言,除非玄元门交出地图,否则不会破除禁止。这般公然在玄元门中,设禁止挑衅的行为,却是在清虚心里种下了一颗,不能原谅的种子。 之后,玄元九大真人回到山门,本欲前去讨个说法。但是西疆形势越发动荡不安,在顾守真的竭力劝说下,众人方才罢休,全力去观察和部署对西疆动荡的局势。再之后,虽则魔教突然全部隐匿动机,竟是全部偃旗息鼓下来,但是仙迹突显,又将玄元一门卷入其中。直到今日,玄元门也不过方才,从那时动荡之中,慢慢恢复过来。 今日,恰好是,逢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清言心中转过如此千万般想法的同时,却是隐在大殿暗处角落里的面色之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容嘲讽之中,又带了几分期待。 清脆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玄元门第一殿的殿阁中回荡着,清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望向一脸惊恐质疑深色的宋凝,心下长舒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宋宗主,既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不如让我替你代劳如何?”他话语刚落,右手手掌却是豁然间,聚拢成爪,猛然间向宋凝抓去。 电光闪烁间,众人只见两道身影在第一殿的殿阁中,穿梭来去。 偶有灵力相撞而发出的爆裂声,也因这殿阁中所设的结界而被阻挡。圆觉和青岚虽是面上一副淡然深色,但是心底却是各种心绪翻转。 清虚却是眉头一皱,一双散发着清冷光辉的眸子,紧紧盯着清言身影。本是虚按在座椅扶手的左手食指,却是不自觉地弯曲起来,在扶手上来回划动着,竟似是也有几分疑惑。 殿中形势此刻却已是白热化,清言虽是只用一只手掌,却是已渐渐将宋凝周身所散发的灵力给压制到周身三寸之处。清言淡然一笑,右手手掌轻翻,伴随着一声“嘶啦”的撤裂声,瞬间将宋凝的那件青色道袍的左侧衣袖,给扯了下来。然后,清言却是轻轻一掌,按向宋凝胸口,身形缓缓向后飘去。 圆觉和青岚目光一挑,却都是同时先望向,击出最后一掌的清言。那最后一掌,灵力凝而不散,却是分作数层,每层所凝太极图案却都是大小不一,层层叠叠涌向宋凝而去,竟似是没有止境般。 这般掌法灵力,若非是已完全熟练操控体内灵力如自身身体者,不能达到。两人目光一碰,这才又缓缓望向宋凝,那已被扯去衣袖的左侧臂膀。 那处臂膀却是裂纹纵横密布,那无数裂纹之间,滚滚黑气翻滚蒸腾。显是果然如清言所说一般,受了某种邪恶器物的淬炼所致。 清言这才收回右手手掌,望着一身灵力已被破,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宋凝说道,“宋宗主未免太过心急了吧,这四方神兽和标示炼狱塔所在的地图都未找到,就这般淬炼魔体,难道就不怕被反噬吗?当年九幽老怪的下场,宋宗主,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宋凝此刻却是思绪纷乱,不过他已然明了,今日发生之事显是和数月之前自己所见那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已经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针对清心宗和玄元门两大玄道门派的惊天阴谋。 他微微喘息,让急剧消耗掉的体内灵力,缓缓在领海之内凝聚起来。右手入怀,轻轻探了探贴身的那样东西,如此之后才稍稍定下心来。 眼前已是根本容不得有半分解释的局面,况且清虚对清心宗积怨近两百年,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才不管是否是别人将他引入局中,也必定要将自己斩杀在当场的。 宋凝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汗水,目光缓缓扫过清言那张满是志在必得神情的脸庞,蓦然断喝一声,青光暴涨,猛然将左侧手臂上的滚滚黑气,给压制了下去。然后,身形急动,左手手掌聚拢成拳,猛然向清言击去。 清言微微一笑,并不慌乱,只右手手掌缓缓张开,猛然攥住了宋凝势大力沉击来的一拳。宋凝牙关紧咬,右手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猛然捏碎。 一片青绿色粉末从半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有些许落到了宋凝左侧手臂之上。宋凝惨然一笑,右手手掌凝聚出一团青绿色火焰,然后猛然击向了自己左侧手臂。 伴随着一股震天彻地的爆裂声,宋凝左侧手臂从齐肩处断裂下来,并散发出数百团青绿色火团,隐在浓浓烟雾中,向着清言等人袭击而去。清言暗呼糟糕,自己竟是小瞧了这地痞无赖,酒囊饭袋。他竟然比自己提前先找到了青龙护身符箓。清言心下暗叫糟糕的同时,清虚却是目光灼灼,透过那浓浓烟雾,一览无余地看到了宋凝此刻的动作和状态。 这四方神兽本是护主而生,因此自身之外却也有一层极强的护身灵力,却是被唤做护身符箓。此刻宋凝所用符箓,浓浓烟雾之中却是隐隐有龙吟之声,而且那数百团火焰灼热无比,纵横起伏之下,隐隐见到一条巨龙形状,当是青龙护身符箓无疑。 清虚怒目而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散发出金黄色光芒。他心下思绪翻转,双手手掌中凝聚的那两团灵力凝聚而成的光球,也是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心中在犹豫不决。许久,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形急转,瞬间消失在原地,穿透那浓浓烟雾和数百团火焰,倏忽落在宋凝身侧,右手撤去灵力,变爪为掌,轻飘飘向宋凝推去。伴随着一阵惨烈的吼叫声,宋凝竟是被这一掌,瞬间击出了第一殿的殿阁之中。 浓雾散去,火团消失,清言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那道背朝自己的孤寂萧瑟身影,突然觉得这个一向隐忍的清虚,竟是多了那么一丝轻松释怀。他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走了上去,轻声道,“掌门”。清虚缓缓俯下身去,将那炼妖壶捡了起来,缓缓收入怀中,这才转向清言,淡淡说道“你去办吧”。清言应声而去,清虚这才踱回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了下来,浅浅饮了一口冷茶,脸上那空无神色这才又恢复过来。 清虚微微一笑,望着殿阁中剩下的圆觉和青岚两人,缓缓说道,“倒是清虚僭越了,这本是玄门中事,清虚这般做法,实属唐突。”圆觉和青岚对视一眼,齐齐道了句,“哪里。”一时之间,殿中三人都沉默不语,殿阁之中突然又变的空落落的宁静。 身在第一殿殿阁门口的石蕤,眼见一道青色身影从第一殿殿阁中,被击了出来。 然后又见百丈之外,清心宗宗主,一身血迹地狼狈下山而去,再接着那道让她还心有余悸的背影又缓缓从殿阁中走了出来,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便缓步向后山而去。她本是知情之人,自是知晓如今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宋凝竟是逃得性命,看来那日诸人竟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她这般想着,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向着那玄天朱昊镜望去。 话说第一殿殿阁之中,风云诡谲多变,顷刻间清心宗宗主宋凝,竟是被打成重伤,拼劲全力也不过捡得一条性命,匆匆离去。而剩下的清心宗修为在玉清以上的诸弟子却是并没有都落得如此好的下场。 凡是稍有抵抗者立刻 被格杀在了当场,没有抵抗的,全部被玄元门弟子给关押了起来。 身在山河社稷图中的萧原,虽不知外面所发生的事,但是他心下震撼和此刻参与了围剿清心宗弟子的玄元门师兄相比,并不少几分。因为,此刻拜折丹所赐,他现下正立在化为应龙的角龙脑袋之上。 那角龙此刻却是已到了化为应龙的关键时刻。无数巨大的爆裂声从下方百丈处,依次响起,伴随着这巨大的爆裂声,那角龙巨大的黑色身躯上的鳞片猛然爆裂脱落开来。 在无数团火焰的灼烧中,一条泛着金色光芒的青色身躯,从半空中击落下来,重重击落在黑色巨流的河面之上,击起一排排滔天巨lang。 那角龙身躯之上的巨大双翼,也猛然爆裂开来,从中又丛生出数对双翼,层层叠叠,煞是蔚为壮观。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败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山河社稷图。 蜿蜒在山河社稷图中的巨大的黑色河流,依旧不断翻涌着滚滚巨浪。 黑色河流百丈高的半空中,一条身躯巨大的青色巨龙,盘旋在半空中,数千丈的身躯缓缓舒展开來,身躯之上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在半空中不住地翕合扇动,卷起阵阵狂风。 那青色巨龙脑袋之上,却是盘腿端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看不真切的紫衣人。与那青色巨龙相隔数十丈外的另一侧的半空中,却是长身而立着一道,一袭白衣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立在滚滚排天巨浪之上,处于阵阵肆虐狂风中,却是身形异常坚定。他衣袖衣襟在半空中被狂风吹卷时起时落,整个人隐在一团淡淡的薄雾中,隐约间竟是和那盘腿端坐在应龙脑袋之上的那紫衣人,神态和气度有几分相似。 日光淡淡,一束束凝聚在一起的光线,从玄元门第一殿的殿阁上的檐脊上滚落下來,打落在立在第一殿屋檐下的石蕤身上。 有些许透过她丈许青丝,缓缓流淌下來,落在她露在冰蚕衣外面的手臂之上。道道青烟从她手臂之上生起,然后在那青烟消散之后,她手臂之上露出一大块烧焦的皮肤,她手臂竟是顷刻间被灼烧了一大片。 一股浓重的烧焦味道,弥漫在周围空气中。但是,她对这一切,丝毫无动于衷,呆立在第一殿殿阁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丈许外的,广场上的玄天朱昊镜中。 此刻,那玄天朱昊镜中的景象,又是一变。 那本是凝立在巨大的黑色河流半空中的白色身影,此刻却是微微一动,顷刻间便大步迈到了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上。他步伐从容坚定,丝毫不顾及,漫天遍地而來的无数巨大的火球,从火球缝隙之中从容而过。石蕤心中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了上來。 她心下惊疑不定,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强按下心底的涌动的思绪,又缓缓转动双眸,向那所映在玄天朱昊镜中的山河社稷图的景象看去。一团薄薄雾气却是将那两人身影隐在了其中,远远望去,模糊不清。 山河社稷图,此刻的萧原,脸颊上额头眉目之间,却是已裂开了一道狭小的裂缝。那裂缝之中,黑气滚滚弥漫,其中泛着幽幽点点星光,除此之外幽黑一片,更显得深邃无比。萧原双目之中却是一片茫然,眼白微微翻转过來,空洞地望着眼前,那面色依旧淡定的一袭紫衣人。 萧原轻轻将昏睡过去的折丹,放置在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之上,手中执了那根三色长棍,一步一步,缓缓向那紫衣人走去。也不知此刻萧原是否意识清醒,那紫衣人周身所笼罩的淡淡雾气,却是渐渐消散掉,露出了他的身形來。只是他头上,却赫然隐在一个紫色帽兜中,因此并看不真切他面目。 那紫衣人却是缓缓站起身來,迎着萧原走了过來,直走到萧原身前三尺之处时,才停住了步伐。嘴唇翕动,缓缓说道,“不过数月不见,不成想,你魔瞳竟是已开,如此,怕是那日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他语调清冷,带着一股强力忍住的笑意,似是在对萧原而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萧原此刻神识却是混乱不堪,丝毫不能察觉自己身体上,所起的变化。只觉灵海之中,原先数次出现的那股莫名魔霸之气,从灵海深处浩浩荡荡涌了上來,虽是隐隐觉得,这股魔霸之气仍是收到了些许羁绊,但是其中的,狂烈杀气却是愈积愈厚,直破灵台而去。 萧原头痛欲裂,隐隐间听到有人在耳旁低语,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但是又那般让人厌恶恐惧。他心中一动,手中长棍急转,携卷着滚滚黑气,向前方那道模糊的紫色身影,猛然砸去。 那紫衣人望着以雷霆之势急落而下的长棍,双肩肩头微微一动,以极为迅疾的步伐轻轻向一侧迈出了一步。 他露在紫衣帽兜外的嘴角微微上扬,左手缓缓从衣袖中抻了出來,然后迎着那极速下落的长棍,缓缓迎了上去。一道轰然巨响响彻在这百丈高空中,那紫衣身影微微一动,嘴角边溢出些许血迹來,但是唇边那丝笑意,依旧弥漫不散。 他目光缓缓向自己左手方向看去,他左臂衣袖却是被刚才那长棍一击,全部震裂开來,露出他那遒劲有力的手臂來。但是,那手臂上肌肤的颜色,却甚是诡异,竟是一种介于黑白之间的深灰色,而且肌肤之上还有些许莫名的纹理图案,那图案之上远远看去,隐隐有什么类似液体的东西,在缓缓流动。 那紫衣人丝毫不顾及刚才那长棍一击之威给自己身体造成的影响,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左手手中攥着的三色长棍。他左手一震,滚滚黑气从左手手臂之上,急速涌上了左手中的三色长棍上,那长棍受这黑气一震,猛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极速旋转起來,忽然一抖,将攥住这三色长棍另外一头的萧原给震了开來,萧原受此一震,身形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退了数步方才缓缓停住。 那紫衣人手中执了那三色长棍,目光缓缓从萧原身上收回,落到手中那长棍的棍身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抚摸着那长棍,缓缓从长棍一头滑动到另外一头,目光深沉凝视,似是之前早就见过这长棍般。 果然只见他嘴唇翕动,语调深沉,缓缓说道,“从当年他从东海极渊深处觅得这玄铁,闯上天宫,降伏鬼族,与神族一战算來,却是已有十万年了。他是那般不顾天条律令,方创出魔族盛世,打破那般迂腐神仙所谓的天道。只是,如此我族神兵利器,在你手里竟是不知渊源,况且你这般唯唯诺诺,受尽这俗世之人的蛊惑,竟是忘了他当年的壮志,你不配拥有这神兵。” 那紫衣人喃喃自语这般说道,也不知那意识和神智都不清醒的萧原,是否听得到,只是一个人目光满含怀念意味地盯着手中的三色长棍,兀自娓娓说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天道,若是有天道,这九天之上的神仙在他面前,为什么也是那般脆弱不堪,竟是被他打得魂飞破灭。” 他目光盯着更高处的阴沉天空,肩膀一抖,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來,左手一震,手中灵力涌到长棍之上,然后缓缓指向萧原。 “只是,他如此睿智之人,竟是也犯了那般愚人所犯的错误,竟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为了那么可笑的一诺,他竟然自毁修为,将自己那不死不灭的骸骨封印在炼狱塔之中,并对族人施了族中已禁用万年的禁止,将全部族人都化去修为,打落到这满是刍狗的人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玄女。”他语气变得异常激动起來,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从万余年前,便开始寻你踪迹,却不成想他竟是当时又受了那玄女的蛊惑,将你与天界最后一处神迹封印在了一起,如此竟是也撑了一万年。这一万年中,我日日夜夜都想,食汝肉啖汝血,不过从三十多年前你随那神迹一起出现,我看到这个人间,竟是也有顾守真那般不自量力地蝼蚁,突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手中长棍凌空遥遥指着萧原,那长棍上下不住晃动,似是想要挣破这紫衣人的控制。那紫衣人微微一笑,左手轻轻一按,那长棍却是猛然伸长了数丈,轰然将萧原给向后击落了出去。 他轻蔑笑道,“我打消了直接杀死你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就会如此放过你。我要让你一步步自己走向你不愿走的深渊,让这个人间如顾守真一般的蝼蚁,让他,让那玄女看看,他们想要守护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他手中执了那长棍,望着数丈外躺在地上的萧原,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许久才渐渐止住笑声和因大笑而引起的咳嗽声,转回冰冷语气,淡淡说道,“虽然此刻拜他所施用的禁止所赐,我也不过如凡人修道者般,但是这些人于我來说不过如刍狗蝼蚁般。” 狂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襟,他长身立在那应龙脑袋之上,手中长棍向下指去,用一股俾倪天下的语气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搅出一番怎样的风波來,” 他脚步微微一动,瞬间來到萧原身前,身形一动,却是接连踢出两脚來,将萧原和折丹从那应龙的脑袋上给踢了下去,然后微微一笑,收了手中长棍于怀中,轻轻拍了拍那应龙的脑袋一下。 那应龙巨大的身躯猛然向上疾冲而去,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不住翕动,卷起阵阵狂风。那一人一龙,竟是片刻间消失在了,这山河社稷图中的万丈高空中。 ------------ 第一百二十章 三眼天犬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山河社稷图。 蜿蜒在山河社稷图中的巨大的黑色河流,依旧不断翻涌着滚滚巨浪。 黑色河流百丈高的半空中,一条身躯巨大的青色巨龙,盘旋在半空中,数千丈的身躯缓缓舒展开來,身躯之上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在半空中不住地翕合扇动,卷起阵阵狂风。 那青色巨龙脑袋之上,却是盘腿端坐着,一个面目模糊看不真切的紫衣人。与那青色巨龙相隔数十丈外的另一侧的半空中,却是长身而立着一道,一袭白衣的白色身影。 那身影立在滚滚排天巨浪之上,处于阵阵肆虐狂风中,却是身形异常坚定。他衣袖衣襟在半空中被狂风吹卷时起时落,整个人隐在一团淡淡的薄雾中,隐约间竟是和那盘腿端坐在应龙脑袋之上的那紫衣人,神态和气度有几分相似。 日光淡淡,一束束凝聚在一起的光线,从玄元门第一殿的殿阁上的檐脊上滚落下來,打落在立在第一殿屋檐下的石蕤身上。 有些许透过她丈许青丝,缓缓流淌下來,落在她露在冰蚕衣外面的手臂之上。道道青烟从她手臂之上生起,然后在那青烟消散之后,她手臂之上露出一大块烧焦的皮肤,她手臂竟是顷刻间被灼烧了一大片。 一股浓重的烧焦味道,弥漫在周围空气中。但是,她对这一切,丝毫无动于衷,呆立在第一殿殿阁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丈许外的,广场上的玄天朱昊镜中。 此刻,那玄天朱昊镜中的景象,又是一变。 那本是凝立在巨大的黑色河流半空中的白色身影,此刻却是微微一动,顷刻间便大步迈到了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上。他步伐从容坚定,丝毫不顾及,漫天遍地而來的无数巨大的火球,从火球缝隙之中从容而过。石蕤心中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了上來。 她心下惊疑不定,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强按下心底的涌动的思绪,又缓缓转动双眸,向那所映在玄天朱昊镜中的山河社稷图的景象看去。一团薄薄雾气却是将那两人身影隐在了其中,远远望去,模糊不清。 山河社稷图,此刻的萧原,脸颊上额头眉目之间,却是已裂开了一道狭小的裂缝。那裂缝之中,黑气滚滚弥漫,其中泛着幽幽点点星光,除此之外幽黑一片,更显得深邃无比。萧原双目之中却是一片茫然,眼白微微翻转过來,空洞地望着眼前,那面色依旧淡定的一袭紫衣人。 萧原轻轻将昏睡过去的折丹,放置在那青色巨龙的脑袋之上,手中执了那根三色长棍,一步一步,缓缓向那紫衣人走去。也不知此刻萧原是否意识清醒,那紫衣人周身所笼罩的淡淡雾气,却是渐渐消散掉,露出了他的身形來。只是他头上,却赫然隐在一个紫色帽兜中,因此并看不真切他面目。 那紫衣人却是缓缓站起身來,迎着萧原走了过來,直走到萧原身前三尺之处时,才停住了步伐。嘴唇翕动,缓缓说道,“不过数月不见,不成想,你魔瞳竟是已开,如此,怕是那日也是指日可待了吧,” 他语调清冷,带着一股强力忍住的笑意,似是在对萧原而说,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萧原此刻神识却是混乱不堪,丝毫不能察觉自己身体上,所起的变化。只觉灵海之中,原先数次出现的那股莫名魔霸之气,从灵海深处浩浩荡荡涌了上來,虽是隐隐觉得,这股魔霸之气仍是收到了些许羁绊,但是其中的,狂烈杀气却是愈积愈厚,直破灵台而去。 萧原头痛欲裂,隐隐间听到有人在耳旁低语,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但是又那般让人厌恶恐惧。他心中一动,手中长棍急转,携卷着滚滚黑气,向前方那道模糊的紫色身影,猛然砸去。 那紫衣人望着以雷霆之势急落而下的长棍,双肩肩头微微一动,以极为迅疾的步伐轻轻向一侧迈出了一步。 他露在紫衣帽兜外的嘴角微微上扬,左手缓缓从衣袖中抻了出來,然后迎着那极速下落的长棍,缓缓迎了上去。一道轰然巨响响彻在这百丈高空中,那紫衣身影微微一动,嘴角边溢出些许血迹來,但是唇边那丝笑意,依旧弥漫不散。 他目光缓缓向自己左手方向看去,他左臂衣袖却是被刚才那长棍一击,全部震裂开來,露出他那遒劲有力的手臂來。但是,那手臂上肌肤的颜色,却甚是诡异,竟是一种介于黑白之间的深灰色,而且肌肤之上还有些许莫名的纹理图案,那图案之上远远看去,隐隐有什么类似液体的东西,在缓缓流动。 那紫衣人丝毫不顾及刚才那长棍一击之威给自己身体造成的影响,只是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左手手中攥着的三色长棍。他左手一震,滚滚黑气从左手手臂之上,急速涌上了左手中的三色长棍上,那长棍受这黑气一震,猛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然后极速旋转起來,忽然一抖,将攥住这三色长棍另外一头的萧原给震了开來,萧原受此一震,身形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退了数步方才缓缓停住。 那紫衣人手中执了那三色长棍,目光缓缓从萧原身上收回,落到手中那长棍的棍身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抚摸着那长棍,缓缓从长棍一头滑动到另外一头,目光深沉凝视,似是之前早就见过这长棍般。 果然只见他嘴唇翕动,语调深沉,缓缓说道,“从当年他从东海极渊深处觅得这玄铁,闯上天宫,降伏鬼族,与神族一战算來,却是已有十万年了。他是那般不顾天条律令,方创出魔族盛世,打破那般迂腐神仙所谓的天道。只是,如此我族神兵利器,在你手里竟是不知渊源,况且你这般唯唯诺诺,受尽这俗世之人的蛊惑,竟是忘了他当年的壮志,你不配拥有这神兵。” 那紫衣人喃喃自语这般说道,也不知那意识和神智都不清醒的萧原,是否听得到,只是一个人目光满含怀念意味地盯着手中的三色长棍,兀自娓娓说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天道,若是有天道,这九天之上的神仙在他面前,为什么也是那般脆弱不堪,竟是被他打得魂飞破灭。” 他目光盯着更高处的阴沉天空,肩膀一抖,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來,左手一震,手中灵力涌到长棍之上,然后缓缓指向萧原。 “只是,他如此睿智之人,竟是也犯了那般愚人所犯的错误,竟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为了那么可笑的一诺,他竟然自毁修为,将自己那不死不灭的骸骨封印在炼狱塔之中,并对族人施了族中已禁用万年的禁止,将全部族人都化去修为,打落到这满是刍狗的人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玄女。”他语气变得异常激动起來,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从万余年前,便开始寻你踪迹,却不成想他竟是当时又受了那玄女的蛊惑,将你与天界最后一处神迹封印在了一起,如此竟是也撑了一万年。这一万年中,我日日夜夜都想,食汝肉啖汝血,不过从三十多年前你随那神迹一起出现,我看到这个人间,竟是也有顾守真那般不自量力地蝼蚁,突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手中长棍凌空遥遥指着萧原,那长棍上下不住晃动,似是想要挣破这紫衣人的控制。那紫衣人微微一笑,左手轻轻一按,那长棍却是猛然伸长了数丈,轰然将萧原给向后击落了出去。 他轻蔑笑道,“我打消了直接杀死你的想法,却并不意味着就会如此放过你。我要让你一步步自己走向你不愿走的深渊,让这个人间如顾守真一般的蝼蚁,让他,让那玄女看看,他们想要守护的,只不过是一场虚幻而已。” 他手中执了那长棍,望着数丈外躺在地上的萧原,突然仰天狂笑起來。 许久才渐渐止住笑声和因大笑而引起的咳嗽声,转回冰冷语气,淡淡说道,“虽然此刻拜他所施用的禁止所赐,我也不过如凡人修道者般,但是这些人于我來说不过如刍狗蝼蚁般。” 狂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襟,他长身立在那应龙脑袋之上,手中长棍向下指去,用一股俾倪天下的语气说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搅出一番怎样的风波來,” 他脚步微微一动,瞬间來到萧原身前,身形一动,却是接连踢出两脚來,将萧原和折丹从那应龙的脑袋上给踢了下去,然后微微一笑,收了手中长棍于怀中,轻轻拍了拍那应龙的脑袋一下。 那应龙巨大的身躯猛然向上疾冲而去,那数对巨大的黑色双翼不住翕动,卷起阵阵狂风。那一人一龙,竟是片刻间消失在了,这山河社稷图中的万丈高空中。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九幽黄泉虫 风声凛凛,萧原只觉自己身躯正在向着一个深渊落去,脑海中回荡着方才那模糊身影的话语,并不断闪过无数碎裂影响的片断。 他体内灵力奔腾翻滚不息,那股莫名霸气似是要将自己灵台搅乱般,狂暴肆虐地从灵海深处涌了出來,直冲灵台而去。他竭力想稳住自己往下急速降落的身躯,但是那身躯竟似重愈千斤般,竟是不能挪动分毫。 也不知这般往下又坠落了多久,正当萧原隐隐觉得此刻降落了怕有数百丈之遥,下一刻自己恐怕要陨身在那滚滚黑色河流中的时候,耳边突然传來一阵如撕裂云层的惊雷般的狂吠声,萧原心下一动,双目紧闭的脸颊的嘴角边,却是缓缓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只觉身形一轻,似是被什么给稳稳接住了,然后又过了片刻后,只觉自己身下一硬,似是被放到了硬地之上。他心下稍安,缓缓平定下翻滚的心绪,紧守灵台,又将那日玲珑阁中从风岫那处学來的“清净咒”,在心底默念了几遍。 他只觉灵海之中涌出一股暖流,那滚滚黑气,却是缓缓从灵海之中,又隐了下去。又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那黑气,却是从萧原灵海之中,消失地干干净净。萧原眉间那道细小的裂缝,也是缓缓闭合了,然后,萧原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自己眼眸的却是那般熟悉,一只通身黑色,只有额头双眉间有一朵呈六芒星的白色的杂毛的狗趾高气昂地蹲在萧原身侧。赫然是久不见的小七。 只是此刻小七身躯却是大了数十倍,身躯怕有数丈之长,它那眉目间的白色六芒星却是完全裂了开來,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珠,闪烁着似点点繁星般的光芒,挂在那裂开的白色六芒星之中。 萧原望着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愣,缓缓坐了起來,轻轻抚摸着小七的毛发,眼眸里流露出一股难得的温暖笑意。片刻之后,萧原一惊,向四处张望而去,似是在寻找什么。 一阵痛哼声从小七身躯上传來,萧原微微一愕,这才站起身來,目光扫向此刻已是和自己一般高的小七的身躯,面色渐渐变的温和起來。 折丹嘟嘟囔囔地从小七的身躯上站了起來,目光茫然地向萧原望去,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小七身躯一动,折丹就这般从一人高的小七的身躯上,直直的栽了下來。 萧原哭笑不得,走上前去,将折丹从地上扶了起來,淡淡问道,“你沒事吧。”方才那百丈高空之上,他虽是神智和意识有些许模糊不堪,但是隐隐间觉得,有个身影为了救自己,差点也是葬身在那应龙口中所喷出的火球下。因此,心下对折丹也多了几分好感,这轻易不会从他口中吐出的关心话语,也是不自觉地说了出來。 折丹微微摇了摇头,呲牙裂嘴地说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们是怎么逃生的。”不等萧原回答,折丹却是一番大呼小叫,甩掉萧原扶着自己的手臂,慌忙从怀间掏出那本古籍來,匆匆翻到其中一页,然后指了指那页上所绘的那幅画,然后又激动地向前方指了指。 萧原看他一副张大了嘴,却不知要说什么的神态,微微一愣,却是舍了折丹,向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走去。萧原缓缓走到小七身边,又轻轻捋着它的毛发。 如此过了许久,折丹一副完全震惊,难以置信地神色走到萧原面前,诧异问道,“你认得它。”萧原微微一笑,笑道,“当然,它是我的好伙伴,它叫小七。” 萧原话语刚落,折丹却是颓然蹲了下去,一手抚额,一手捶地,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小七。你竟然给这“三眼天犬”【注一】取这么俗的名字。”萧原望着那脸上一副绝望神色的折丹,微微摇了摇头,实在搞不懂他在弄什么。 他缓缓抬头向万丈高空望去,此时却是雨势已止,本是磅礴的雨柱渐渐变为细小的雨线,不多时连那雨线也是渐渐停歇了,露出一方如洗碧空。 间或有朵朵形状奇怪的白云翻滚着,微风轻拂,空气中那原本浓重的血腥和焦臭味却也是渐渐消散了,多了几分雨后土壤的清新味道。 萧原慵懒斜倚在小七的身躯上,枕着小七躯体上柔软的毛发,微微闭了双目,心中涌起一种难得的舒适恬淡之意。 世间万事万物,不见得非要花要百日红,那样的美好要是见惯了,会不会就会平淡地厌倦。于荒原之中,遇一抹艳红或者一丝青翠,这样的惊喜是不是更会值得珍惜。 萧原心中心思千转,回忆起之前经历种种,突然觉得心胸豁然洞开,前路虽依旧漫漫,有时候也看不真切,他觉得时光会教会他怎样治愈一些东西,而所走的路只有走过,他才知道到底哪一条是正确的。 他这般想着,方才因那紫衣人言语而产生的畏惧胆怯,突然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心下一动,猛然站了起來,睁开双眼,不禁长啸起來。 啸声连绵不断,从巨大的波浪间穿过,直冲向高空,久久未能消散。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啸声散去,波浪声似是也削减了几分,萧原和折丹都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只默默望着那万丈外的高空。 如此又不知过了许久,那巨大的黑色河流的另外一侧,突然发出猛然的爆裂声,然后似是有什么从那黑色河流中,翻跃了出來,扭动着身躯,冲向半空中那一队一袭白衣,极速在河面高空中,奔掠的一众妙曼身影。 有数十道娇斥声从那一众妙曼身影处传來,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亮,数十丈外巨大的黑色河流的半空中,突然闪现无数道耀眼的青金两色光芒,显然是有人动用了法器,结起了强大的结界。 但是,还未等萧原感叹那些人动作竟是如此迅速,而且竟是贯彻融汇了佛道两种道法于一体的时候,一道道惨哼声从远方传來,然后就见到有数个白色身影,从那半空中栽落到巨大的黑色河流中,惊起一朵朵浪花,发出阵阵轰然巨响。 “九幽黄泉虫”,立在萧原身侧的折丹,难得一副舍弃掉嘻皮笑脸,一脸严肃和凝重的神色,失声说道。萧原随着折丹的目光,向前方,那条巨大的河流的另一岸望去。 虽是隔了数十丈之遥,但是萧原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河流上空,那一众一袭白衣,身形曼妙的女子,赫然是方才自己在广场上见到的慈航斋的门下弟子。 此刻这群方才还是意态从容的女子,眉目之间却尽是恐惧,手中虽是仙剑疾挥,卷起一层层光影涟漪,但是脚下步伐和剑式却是已乱,显然是遇到了令人万般惊恐的事。 萧原目光缓缓扫过那群女子,目光突然一颤,却是在那剑影中看到无数只状似冰蚕的幼小的虫子。只是那无数虫子身躯之上却是泛着一团淡淡的黄色光芒,将那慈航斋门下一众女弟子所挥出的剑影,都阻挡在了身躯外面,竟似是修道大成者所修成的一身罡气般。 那无数虫子将那无数剑影弹开,身躯却是异常缓慢地在半空蠕动着,待蠕动到那群女子面前三尺之处时,却是猛然一跃,以迅捷如虎豹的速度,猛然蹿到了那群女子的脖颈上。 然后,那身躯不过手指粗细的虫子,身躯却是猛然爆裂开來。无数幼虫虫卵从那身躯之中,前赴后继地涌了出來,布满在那群女子的脖颈和脸颊之上。那无数幼虫虫卵,却是周身泛起血红色光芒,然后转瞬间钻到了那群女子的皮肤之下。 不过片刻之后,那群方才还是鲜活灵动,身姿妙曼的女子,周身灵力渐渐消散殆尽,身躯却是急速地干瘪了下去,向着下方那翻滚汹涌的黑色河流栽了下去。在半空中之时,无数点点红光从那些干瘪的肉身的肌肤上钻了出來,迎风抖动,不多时又变成了一条条状似冰蚕的虫子,然后又向着剩下的人群,慢慢蠕动而去。 萧原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片刻之间眼前发生的事,只觉恶心欲吐,耳边传來一声声不绝于耳的惨呼声,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一个类似的画面,萧原心底突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去。 如此这般倒退了数十步,却觉脚下一绊,不禁生了个趔趄,在快要倒地的时候,却觉身形一轻,掌心一暖。他茫然抬头望去,却见折丹一脸关怀神色地立在自己身前,轻轻扶住了自己。 萧原微微一笑,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感,双目向前方凝视而去。许久,他牙关一咬,转头缓缓望了折丹一眼,双袖一震,猛然跃上了小七的身躯,轻轻拍了拍小七的脑袋一下。 小七低低吠了一声,然后四肢猛然蹬地,身躯凌空向巨大的黑色河流的另一侧跃去。折丹愣愣地看着那孤寂清冷萧瑟的身影,心中却是起了几分疑惑,明明是从心底畏惧,怎得又生出了这般无畏勇气。他微微摇了摇头,双袖一震,脚下踏风,也随着那身影追了过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陡变 不过眨眼间,萧原和小七便來到了那一众女子身前,本是数十人的一众慈航斋门下女弟子,此刻也不过只剩下不到十人。 这数人却是围拢成一个圆圈,撤掉了手中仙剑,纯以灵力意念加以控制仙剑,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飞毯上,双手却是瞬间结了数十个不同的手印。 不多时,一尊尊佛家尊者影像和一个个太极图案,凭空出现,缓缓凝聚在众人身前,堪堪抵住了那如潮水般涌來的虫子的,一的攻击。 只是那佛家尊者和太极图案上所散发的金色和青色光芒,却是不住颤抖起來,已渐渐有抵挡不住的趋势。 萧原心下一惊,但是此刻手中缺了那用之习惯的长棍,此刻虽是术法他这数载之内也领悟学会不少,但是情急之下,竟是不知如何施展。 正在此时,他只觉背后风声凛凛,不禁转头去看,却是折丹踏空乘风而來,然后不等身形停稳,却是在半空中身形急转,手掌翻动,瞬间结了数个手印,口中低声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团团青碧色光团,从他手掌中翻涌而出,猛然轰向那无数虫子。 那无数虫子受此撞击,虽是并未破灭,但是却是被猛然给撞散了开來,有一部分又缓缓凝聚在一起,舍了那慈航斋门下的女弟子,向着萧原和折丹慢慢蠕动而來。 折丹低声骂了一句,见萧原还是一副傻傻的神态,呆立在原地,猛然拽了他一把,说道,“你傻啊,快跑啊。”然后拽住萧原手掌,轻轻一跃,跃上小七的身躯,学着萧原方才的动作,轻轻在小七脑袋上拍了它一下,示意它快点跑。 小七猛然转回头來,对着折丹怒目而视,露出森森利牙,低低吠了一声。折丹大感无奈,轻轻晃了晃萧原,萧原这才回过神來,对着小七笑了笑,低低说道,“小七,先带我们离开这里吧。”小七这才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猛然向高空跃去。 两人又往上空奔了数十丈之遥才缓缓停了下來,都不自觉地向下俯视而去。 却见那被轰散开的虫子又慢慢聚集在了一起,又将那慈航斋门下的女弟子给围了起來。竟似是一副不将她们消灭干净不罢休的态势。 折丹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语气凝重说道,“纯以灵力相抗,也不是办法。这九幽黄泉虫,有地府罡气护体,此刻以我们修为,就是灵力消耗殆尽,怕是也救不出那些慈航斋的师妹们。” 两人又想了数个办法,却都是不可行,正当两人焦急万分的时候,一道震天巨响却是从两人上方的万丈高空中响起,然后一团团巨大的火球携带着万千光芒,猛然在远方的一处角落里升了起來。 折丹双手一拍,大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不知是哪位师兄先到了灵剑山,竟是触动了那三重天劫的禁止。我有办法救那些慈航斋的师妹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題。” 天火震震,天雷滚滚,万千耀眼光芒在山河社稷图的一角亮起。萧原神色冷冷地望着那处方向,被那万千光芒映射的色彩缤纷的脸颊上流露出一股,深沉忧思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猛然转回头來,望向折丹,淡淡说道,“你是说这九幽黄泉虫最为忌惮的就是天雷天火,要是想消灭它们,必须将那三重天劫引发的天雷天火给引过來。” 折丹微微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后,忧虑说道,“正是,只是这九幽黄泉虫虽然眼力并不甚好,但是却能模糊辨认出人形和灵力的充沛。它们这群恶心的虫子,对别的物什的灵力并不感兴趣,只喜欢人体所散发的灵力。这引雷之阵虽是容易布置,但是如何吸引那群九幽黄泉虫,以防误伤那群慈航斋的师妹,却是个令人头疼的难題。” 萧原沉思半晌,眼看那无数九幽黄泉虫分作两队,一队又将慈航斋的那群女弟子给围了起來,另外一队却是缓缓聚集起來,慢慢蠕动到自己和折丹所在的方向。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手掌中凝聚的那丝缓缓流动的灵力,突然心中一动,转头对着折丹说道,“你方才所用术法,应该不是本门术法吧。如何能这般用來得心应手。” 折丹面色一红,片刻后见萧原并无嘲笑之意,神色一凛,淡淡说道,“方才所用术法乃至于这御风之术,确实不是本门术法。我总觉得本门心法虽然走得是清正淡然之路,但是这近三十年來,掌门所让翻阅的本门术法,却太多凌然杀气。我又不想做一个侠客,也不想灭掉谁或者哪个门派。术法于我來说,不过是能让我更接近一些我所向往的事情的手段。这茅山术法虽简单且并不高深,而且并无太多霸道之术,但于我已是足矣。” 萧原看着这个面前清秀的男孩子,突然觉得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暖意。他心中默默回想折丹方才所说的话,如此思索片刻,对折丹之前的反感却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淡淡一笑,转而问道,“但是你所修灵力却是本门心法,如何方能使本门心法与别派术法融合呢。” 折丹这才知他原是在向自己请教,瞬间又恢复了趾高气昂,得意洋洋的神色,嬉皮笑脸地说道,“既然你这般虚心求教,看在我是你师兄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二好了。” 然后丝毫不顾萧原翻过來的白眼,继续说道,“其实,世间修道本就一理。得存灵力于灵台,万般术法皆可随意用來。而这灵力本就取于天地万物中,天地万物变化又岂止一端。譬如你想折断一株大树,只要你有了力气,方法和工具不过个人喜好和诸般选择而已。” 萧原呆呆地望着折丹,只觉这番话,华丽透顶地,如一番废话。 却又听折丹缓缓说道,“如此道理,常人或许亦知。但是于修道者來说,因所修心法的缘故,灵台渐渐倾向某种和心法相近术法,渐渐变得对其他术法不屑。其实,只要将心融于自己所思所想之中,又哪里有术法之别,不过都是万物变化诸端的缩影罢了。” 萧原虽觉这番话有诸多牵强附会之处,但是心中一动,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目一挑,微微笑道,“我有办法啦。” 然后不顾折丹疑惑的眼神,笑道,“你只管去布那引雷之阵好了,我自有办法将那些九幽黄泉虫,引去那阵眼。”然后不等折丹回答,猛然将折丹从小七身上给推了下去,给了折丹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然后轻轻拍了拍小七的脑袋,向着那慈航斋一众女弟子的方向奔去。 风声猎猎,天地间滚滚惊雷声中,只听折丹一脸不情愿地立在半空中,嘟囔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关键时候就是用來捅兄弟的啊。”他如此嘟囔抱怨了片刻,衣袖一震,也不情不愿地向着那天雷天火的方向奔去。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第一殿。 青岚脸色苍白地望着殿阁中的光墙上,所映出的映像,不禁微微颤抖起來。 此刻这山河社稷图中的慈航斋弟子,无不是这一代慈航斋弟子中出类拔萃者,此刻修为虽不过玉清境界,但是加以时日潜修,必能都突破玉清,进入太清境界。 这次试剑大会,青岚不过想借着山河社稷图的种种磨难來历练下门下弟子,不成想却搞成这样。慈航斋千百年基业,竟是要毁在自己的手中吗。 她越想越怕,突然猛然站起身來,抓起桌上的长剑,一手执剑,一手挥拂,怒气重重地大步走到圆觉面前,声色俱厉地问道,“敢问圆觉大师,这九幽黄泉虫,怎得到了这通天溟河之中。” 她目光灼灼,语气冷淡,身形却孤寂又坚定地站在圆觉面前。 圆觉仍是低眉合十,一手不断转动着那脖颈中的那串紫珊瑚珠子,淡淡说道,“贫僧不懂青岚斋主话中意思,可否请斋主将话说得明白些。” 青岚气急转而哈哈大笑道,“旬月之前,大师可曾派一个贵寺弟子到我慈航斋,说是近來对山河社稷图有些心得,因此想将我慈航斋所保管的那份山河社稷图借取一段时间,好细细研究一番。” “那前來我斋中的贵寺弟子说,圆觉大师怕我不愿借出,因此特意将贵寺保存的那份,先与我交换一段时间,等你研习完毕,再各自交换回來。我觉得菩提寺乃是佛门之首,况且我与你相交数百年,想若是你能参透这山河社稷图的奥妙,对我玄道來说,无疑又增加了对抗魔教的砝码。” “因此,便在检验了那弟子带來的那份山河社稷图无误后,爽快地答应了下來。” 她一口气说下來,缓缓顿了一口气,见圆觉仍是一副淡然的神色,更加气急地说道,“我这份山河社稷图不过三日前才还回來,在來这试剑大会之前,并无其他人动过,若不是你在这山河社稷图中,动了手脚,又会是谁。”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幻术小成 她越说越气,突然手掌翻动,手中仙剑长吟一声,脱鞘而出,猛然向圆觉击去。 同时,拂尘一挥,却是瞬间在圆觉前后左右都布下了一道结界。眼看那仙剑带着凌然剑意來到自己身前,圆觉却是依旧面容淡淡,只捻动佛珠的右手手指转动的速度越來越快。 待那仙剑剑尖距自己身前只有一指距离时,圆觉突然低声地喝了一声,“咄”,他脖颈之上的紫珊瑚佛珠,突然金光四射。 然后殿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晃晃间,只见四面八方突然现出数双巨大的金光色手掌,轻轻拍在了青岚方才所布下的结界上。又有一双手掌从他胸前显现,并拢起食指和中指,夹住了青岚刺來的势在必得的一剑。 殿中一时金色和青色光芒大作,这两种光芒纠缠不断,片刻之间却也是分不出高下來。 圆觉长眉突然一挑,缓缓睁开双眼,低低诵了一声佛号,嘴角微微一动,低声凝聚成线,对着青岚说了一句什么。站在一侧的清虚面色一变,但是,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只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从容地望着这两人。却听圆觉这才说道,“你我相交数百年,我圆觉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这其中必有蹊跷,万不可上了别人的当。”他话语刚落,却是瞬间撤去了浑身灵力,青岚刺出的一剑少了阻挡之势,却是顺势刺入了圆觉的左侧肩头位置。 汨汨鲜血从圆觉肩头流了出來,从他袈裟之上流过,瞬间将袈裟上那一株菩提染得血红。青岚突然呆立在当场,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中仙剑,砰然一声落在了地面之上。 清虚这才从一侧站了起來,走到两人中间,劝和道,“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怎么还是如此,要是被门下弟子知道了,成何体统。”隐隐之间,竟是一副把自己放在,天下玄门之首的语气。 圆觉和青岚默默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是一闪而过,青岚却是猛然甩掉了清虚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一副狠狠地神情坐回了远处。 她缓缓饮了一口冷茶,冷冷说道,“若是我门下弟子再有任何闪失,休怪我不客气。”圆觉微微一笑,回道,“你若是执意被业障蒙蔽双眼,我虽是出家之人,却也不介意再造一次杀孽。”两人语气之中,一时竟全都是,剑拔弩张,鱼死网破之意。 清虚手指虚点,止了圆觉伤口的血流之势,又从怀中取了些丹药给圆觉服下。 这才又对着两人说道,“这山河社稷图数百年來也不曾发生变故。如今却是陡变叠起,不排除有人想用这山河社稷图,削弱我玄道势力。你们两人都是当今玄道德高望重者,还是不要意气行事。总会有查明真相的时刻。此刻,我们虽然无法强行收了这山河社稷图,但是,不妨我亲自去里面走一遭,要是有那一派门下弟子,再遭变故,也好加以出手援助。你们看,如何,” “不可”,圆觉和青岚,却是突然同时出口,否定了清虚的提议。 玄元门第一殿中,清虚不过刚刚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提出,就遭到了圆觉和青岚的一致反对。 圆觉面上神色虽因方才所创变得愈发苍白,但是一双眸子中却是金光熠熠,光芒四射。 他转身面向清虚说道,“这山河社稷图,我们保管已有数百年。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所在,你我最清楚不过。灵力修为在玉清境界者进入不过会遇到诸般磨难,但是若像清虚真人这般修为在太清以上者进入,恐怕会引发九重天劫。此刻这群弟子,要是幸运的话,还能幸存下來一些,若是清虚真人你进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清虚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怒气,端起桌上的冷茶,浅浅饮了一口,淡淡说道,“还是大师想得周到,我方才着急之下,竟忘了这些啦。” 他微微笑了笑,目光一转,又重新望向那光墙上所映出的景象來。 萧原俯在小七身躯之上,迎着猎猎狂风,向着慈航斋的一众女弟子奔去。 他嘴唇翕动,似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与此同时,他双手手掌不断变化翻转,在半空中不断挪动,似是在描摹着什么东西,一丝丝灵力随他手掌变动而不断滋生缠绕。 不过多时,隐隐间,他手掌挪动变化翻滚间,竟是隐隐显出一个物事的大体轮廓。萧原心下大喜,手掌继续急速翻滚间,猛然继续催动体内灵力。 只是还未等他体内催涌出來的灵力,完全缠绕到那轮廓之上,只听一声清脆声响,那之前凝聚起的灵力,竟是轰然迸碎,那物事的轮廓也是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原体内灵力此时却是毫无阻碍地从灵海之内奔涌出來,那灵力翻滚不息,直撞筋脉而去。萧原终是忍受不住,仰天吐了一口血。鲜血瞬间将他一身白衣沾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立在第一殿殿阁门口的石蕤和第一殿殿阁内的三人,目睹这番景象,都是猛然一惊,青岚更是猛然站了起來,身躯颤抖不已,显是万分紧张。 一道清脆的声响在空荡荡安静的殿阁中响起,却是她手中端着的茶盏,因她刚才心绪翻转,被她硬生生给捏碎了。 此刻那山河社稷图中,她自己门下弟子,她本是以为除了自求多福外,已是别无他法。方才转瞬之间,那两个年轻人却给了她另外一份希望,尤其是此刻似是在动用幻术的萧原,究竟自己门下弟子有无生还希望,大半都寄托在了此人身上。 她这般心思翻转间,却听圆觉低声念了一声佛号,语气中满含着一股不忍,她心下一惊,抬头又向那光墙之上看去。 萧原猛然催运体内灵力,所借幻象破碎之间,体内灵海灵力却是如决堤的大河的河水般,翻滚不息地涌出体外。 本是还相隔数丈的一队九幽黄泉虫,似是嗅到了这磅礴灵力的气息,转瞬间从原本围绕成的一圈的形状,转为一个个首尾相接,不多时便在半空中垒成了一道蜿蜒数里的长线。 金色光芒爆闪间,最首端的几只九幽黄泉虫,被其后的无数同伴催拥,猛然翻滚腾跃而起,直向萧原脖颈之上冲去。 第一殿殿阁中,清虚双眼微眯,双眸却是不断转动,凝在半空中的手掌不断摊开又攥起,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是万分紧张。 青岚和圆觉却是不自觉地对视一眼,隐隐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焦虑和疑惑。 幻术一道,本就是作为正统术法的辅助而生,而且走的多是柔和之路。 这少年片刻间瞬间凝结出幻象,而且那幻象照形状看來,似是一个人形。以这少年的修为和手法看來,其修习幻术时间应该不长,却能做到如此,这少年的天资和悟性却是极好的。 只是,他最后那刻,幻象迸碎,虽和他心下急切不管不顾地催涌体内灵力有关,但是,以青岚和圆觉数百年的修为和眼光看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他体内灵力,刚猛霸道之气太过强盛。 玄元一门心法脱于蜀山,本就走的是清正澹然柔和之道,这少年身为玄元门弟子,体内灵力却是隐隐有迥然不同之别,这般疑惑缠绕在两人心间,却是一时也解不开。 此外,让两人焦虑的是,这试剑大会不过方进行到初试,却是已经如此生了诸多意料不到的事端,后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和意外,两人却是想不到也不愿想。 身在第一殿殿阁门口的石蕤却是怀揣着不同的心思。 她从母亲胎中而落时,便注定只能生活在阴暗中。 这十数年的光阴,她每日除了勤加修习外,便是被卷在了所有的谋划之中。 在她心中,已是隐隐间形成了,有些东西反抗不得,别人之事闲管不得的想法。 只是,此刻这玄天朱昊镜中所映出的那白衣少年,却让她在心底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心绪波动。 其实,在这试剑大会之前,她也不过是几次从清言口中暗地听到,这叫做萧原的新入门弟子,乃是这一切谋划的最大阻碍而已。 试剑大会之前,那白衣飒然而落的身影虽然也在她冰冷的内心中,激起來那么一丝波澜。 但是更让她心绪动荡的,这少年虽神色冷清,修为也算不上高深,但是不过转瞬间就能让素來在门中洒脱不羁,独來独往一人惯了的折丹,愿意拼尽性命來救他,定是有说不清的魅力和让人折服的东西。 而且,像他那般拥有清冷神色的人,竟是也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和自己毫不相干素昧平生的人。这些对她來说,既是疑惑万分,又是好奇万分,心下不自觉间竟是对萧原产生了几分兴趣。 身在山河社稷图半空中的萧原,此刻却是觉得浑身难受,体内灵力奔涌不息不说,就是隐匿在他灵海中的那两股莫名灵力,也是突然似是醒转过來,直冲灵台而去,并散发出一股炙热的灼烧感,虽然灵海中的药王鼎帮着吸取了大半灵力,但是只剩下的残余热气,就让萧原觉得自己都要被烧化了。 不过转眼间,数十只排在最首端的九幽黄泉虫,便腾空翻滚而來,透过萧原脖颈上的皮肤,直向他灵海而去。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幻尸 就在清虚等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候,萧原却并沒觉得有任何不适和痛楚感,他隐隐觉得,那九幽黄泉虫,似是对那药王鼎颇为感兴趣,竟是舍了他灵海中的凝聚灵力最多的灵台,直冲那药王鼎而去。 那药王鼎也似是有所感应般,也是转瞬间急速旋转起來,鼎盖旋转脱落而去,四只鼎足内的三味真火轰然燃烧起來。 数十只九幽黄泉虫被卷入药王鼎之中,在三味真火的焚烧下,不多时却是转瞬间被焚化成一堆粉末状的土黄色物体,并隐隐散发着一股焦臭味道,远远望去竟是和石蕤方才所持瓷瓶中的粉末状丹药有几分相似。 这药王鼎竟是有如此功效,不仅能淬炼世间百草,竟是连这因阴气而生的九幽黄泉虫都能淬炼,却是萧原沒有想到的。 不过有了这药王鼎,萧原原本紧绷着的一颗心也是放松了下來,先是按照【清净咒】的心法将体内灵力平息下來,然后又按照那日在梅长苏药庐中看到的那本【玄清】,将体内筋脉内阻滞的灵力导流而出。 不多时,虽是他期间又喷了几口血,但是体内灵力却是已经基本恢复运转如初。 此刻慈航斋的一众女弟子却是又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危难境地,而另外一边,天雷天火虽是仍奔息不止,但是瞧那去势和方向,应是折丹已初步布好了那引雷之阵。 萧原按下自己心下焦急的心绪,忆起那日后山禁地中,枯木所化幻象时的动作和言语,突然忆起这幻术所施用应该用的是柔和灵力,而并不是自己方才那般越猛然催动救越好。 明了了这一点,他心下长舒了一口气,用【玄清】中所绘的引流之术,将体内阻滞的灵力分流一部分而出,然后未等这被分流而出的灵力消散于半空中,他双掌翻转,猛然扯下了自己的白色衣袍,掷于那被分流而出的灵力之中。 萧原手掌翻转不停,以那白衣为依托,片刻间描摹勾勒出一个大体的形状。此刻他却是撤了浑身灵力,单纯依靠这外泄而出的灵力而结出幻象,因此霸道肃杀之气自是少了许多,而且那白衣之上本就有萧原血迹,因此那凝结出的幻象中的灵力更是更加精纯似围绕人体而生。 如此又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却是有十道淡淡的碧绿色丝线从那幻象中的不同位置,脱落而出,直弯弯曲曲缠绕向萧原十指指尖。 萧原长舒了一口气,猛然站了起來,双目紧闭,冥思自己所想幻化的事物的东西的样子,他体内灵海中的金色光柱,也是急速旋转起來。 不多时,和他相隔数丈外的那幻象却是渐渐现出形状來,只见在碧绿色光芒的包裹中,一个一袭白衣,面容上神色清冷的少年,飒然立在半空之中。 话说萧原用“玄清”之术导流出体外的灵力,然后加以幻想冥思,却是终究凝结出了幻象。 那幻象却是以萧原的模子幻化出來的,体形,神态,风流却都是一般独一无二。虽然凝结幻象的灵力仍是动荡不定,其轮廓之上也有几处裂纹,但是,远远看去,却也辨别不出那只是一个幻象。 萧原望着数丈外那凝结成形的幻象,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听耳边风声瑟瑟,然后转首回顾间,却见一脸笑意的折丹,却是手持了几张符箓,从后方急速奔驰了过來。 折丹目瞪口呆地将拿着符箓的一只手,搭在了萧原臂膀上,张大嘴巴望着数丈外萧原凝结出的幻象。如此又过了片刻,折丹仍是一副吃惊的表情,萧原却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灼烧感,从背后袭來,并隐隐伴有滚滚惊雷之声。 萧原左脚轻抬,猛然用力一脚踹开折丹,然后双手十指不断翻转,将牵引那幻象的十道灵力结成的丝线放长些许,再不犹豫,周身灵力暴涨,身形急速向另外一侧掠去。 一道轰然巨响响彻在半空中,就在两人刚刚离开的刹那,一道暴涨光芒似霹雳光电,又似天雷天火,猛然击在了两人中间。 萧原心下唏嘘,愤怒看向折丹,却见折丹却是终于止住了滚势,凌空一跃,翻了起來,大声嘟囔着什么,然后转头看到方才手持的那张符箓,夹在两人中间的半空中,其上花纹和篆体小字却是都已经一个个地亮起,顿时吓了一跳,然后对着萧原讪讪地笑了笑。这才转身大步,望着那幻象踏步而去。 萧原对这永远不在点上的折丹,又只能,在心里默默竖起了中指,然后,很无语。折丹方才引天雷天火所用的符箓,竟是不知什么原因在刚才被燃起了,要不是萧原有所察觉,两人差点就被这三重天劫的天雷天火给劈一回。 萧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一动,十指上下牵引,让数丈外的“萧原幻象”灵力凝聚暴涨。只见那一袭白衣猛然翻滚,无穷无尽的灵力,以那一袭白衣为中轴,向四周散发而去。与此同时,原本围困慈航斋一众女弟子的九幽黄泉虫,似是也察觉到了这暴猛无匹的灵力,顿时舍了那一众女弟子,向着那“萧原幻象”围拢而去。 折丹此时却是手忙脚乱地在“萧原幻象”四周,布那引雷之阵,这本就是最后阵眼所在,因此布置起來也是较为繁琐。眼看原本向着萧原奔去的另外一队九幽黄泉虫,也因忌惮萧原方才无声无息间就将数十只自己同伴给消灭了,也向着“萧原幻象”蠕动而來。 折丹一边手中动作加快,一边心里大骂萧原真是“怜香惜玉不顾手足”。萧原似是知他所想,双掌十指又凌空催拥了些许灵力,果然那九幽黄泉虫的前进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在这两队九幽黄泉虫,马上要将那“萧原幻象”围拢起來的时候,折丹终于将这引雷之阵的阵眼给布置成了。 眼看那九幽黄泉虫马上要围拢而成,他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一个滚地,从仅余的缝隙中钻了出去,脚下生风,转瞬间立在了萧原身侧。折丹狠狠地看了萧原一眼,突然微微笑了笑,不怀好意地说道,“还请兄台你來启动这引雷之阵的阵眼”。 然后只见他手掌摊开,猛然将一张点燃的符箓塞给了萧原,还不等萧原有所反应,竟是凌空踏风,急速向着那一群慈航斋的女弟子去了。 萧原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眼看身后那无数天雷天火,已滚滚而來。当下再不犹豫,屈指一弹,凝出一团灵力,将那符箓包裹其中,然后手掌一催,猛然将那符箓催向了那阵眼当中。 就在那符箓落入阵眼之时,萧原也是缓缓撤去浑身灵力,将从那幻象上分流出的十道光线,和十指给断了开來。然后凌空翻越到小七背上,也向着慈航斋的那群女弟子而去。 只听背后一片惊天动地的响声响起,萧原虽是紧紧抓住小七的脖颈,也觉得摇摆厉害地异常,整个天地似是都摇摇晃晃起來,强烈的灼烧感席天卷地从背后而來,萧原只觉自己都快要被融化掉了。 这种感觉,直奔出数十丈外,才稍稍有所缓解。萧原和小七停在折丹身侧,不顾那十几个幸存下來的慈航斋女弟子望过來,或疑惑,或感激,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含义的目光,定睛向那引雷之阵的阵眼看去。 天雷虽已消散,余火却还是围绕着那阵眼,熊熊燃烧。那无数九幽黄泉虫似是已被完全焚烧掉,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挥散不去的焦臭味道。那灵力凝结出的幻象,似是也被毁灭掉,并不见了其影像。 萧原只觉心中涌出一阵莫名的失落感,他总觉得幻术一道其实只要用之得当,并不会如光如影如泡般,消散由万物。既然幻象以冥思所想而成形,以体内灵力纵绕贯穿而凝结,只要冥思不断,灵力未消散殆尽,幻象应是不会消散。他这般想法,若是说与枯木,枯木定是也大感讶异。 其实,萧原并非什么天资绝顶聪颖之人,这幻术由枯木而教,幻化之形的方法却是因折丹那番华丽透顶的废话而悟出來。 这世间太多人都是拘囿于自己所知,眼睛看到什么便以为世界是什么。修道之人对于术法亦是如此,像萧原这般贯通融汇者却是少有。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觉肩膀一动,抬眼望去,却是折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着,一副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地样子,将一口唾沫星子吐得漫天飞扬。 萧原搭耳一听,却无非是对着慈航斋的女弟子,吹嘘自己如何舍生忘死,引三重天劫之天雷天火的“英雄事迹”而已。那众慈航斋的女弟子本就是年轻人的性子,此刻又是刚刚脱险,因此也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听折丹的这一番几乎可以上了人间戏剧话本的废话。 独有一人,却是落在了那众慈航斋女弟子的身后,一双嵌在虽是隐在淡淡薄纱下但是依然能看出秀丽容姿的脸颊上的双眸,如寒刃般射向萧原。萧原微微一愣,却听折丹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道,“你小子耍酷耍得可以啊,连这玄门四大美女之首的青垆都对你多看几眼啊,” 萧原给了折丹一个白眼,猛然用力将他推开,转身欲要离开,却见那引雷之阵阵眼那处,烟雾慢慢散去,一道道淡淡的碧绿色光芒缓缓升了起來,然后只见那光芒中,一个轮廓动了起來,似是一道身影慢慢站了起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七道轮回 萧原心中一动,轻轻拍了拍小七,向着那道光影急速奔了过去。萧原身形一动,却是同时又有一道身影从他身旁急驰而过,却正是折丹口中那唤做青垆的慈航斋女弟子。 不过片刻间,萧原便來到了那团光影之前,烟雾散去,那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果然是一道人的身影。萧原举目望去,却正是自己方才所凝结的幻象,只是这幻象又有些许不同。 除却被那三重天劫引发的天雷天火给击穿的千疮百孔外,那灵力凝结的幻象中,却是蓦然多了些许滚滚黑气,尤其本是萧原无力凝聚的双眸之中,此刻更是散发着一股阴冷肃杀气息。萧原本是惊喜的心,见到这一幕,突然变得有些许惴惴。 正这般疑惑间,那唤做青垆的慈航斋女子,突然秀眉一蹙,嘴唇微动,似要说些什么。但是,就在这时,那“幻象萧原”却是在萧原未动用灵力牵引的情况下,脚步轻抬,双肩耸动,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青垆隐在薄纱下的面色大变,也是向前踏出了一步,周身却是同时结起了数个太极图案和佛家轮盘图案,却正是慈航斋一门独修的佛道双修心法。 青垆薄唇轻启,柔声说道,“公子小心,这幻象之上似是有尸秽之气,应是魔教教徒残留气息所致。”声音竟是如山涧夏泉般清冽,却又不失一股刚正柔媚之气。 萧原一愣,心下心思急转,片刻后,语气冷冷地道,“不劳姑娘操心,这充满尸秽之气的幻象,却是方才我用幻术所结。”语气竟是近日以來已少见的冰冷语气。 那青垆也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冰冷,脸色瞬时变得惨白。萧原见她因自己一语而如斯,心底也轻微掠过一丝不忍,但是心底方才涌出的那股莫名怨气,却是愈发如一团熊熊大火燃烧了起來。 萧原冷哼一声,又往前踏了一步,正在这时,那“萧原幻象”双眸之中的黑气,却是猛然暴涨了起來,两只手掌中也是各自燃起了一团火焰,然后不等萧原有所反应,双掌猛然按到了萧原胸前。 萧原只觉身子一轻,似是轻飘飘地向下坠落而去,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起來,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际的幻境中,耳中涌來各种嘈杂纷乱的声音,又过不多时,却又有四个硕大无比的红色大字,一个个映入他的眼眸,模糊间,却依稀能辨认出那四个字,乃是“轮回洞府”。 然后,他只觉眼前一暗,却是突然晕了过去。 佛家有六道轮回之说,却是:天道,人间道,修罗道,此三道被称之为善道;另外三道,却是: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统称为恶道。 佛理本就颇为深奥,对六道阐释也多有不同。只是,前生今世轮回,本就是身死魂灭记忆不再之事,又有谁能经历过,还记得清,或许六道之外,还有其他道轮回,也说不定。 萧原再醒來之时,眼前所见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心下思索方才,自己所结那幻象竟是出现如此诡异行为,若不是与那之前遁去的紫衣人有关,便是与自己体内灵力有关。 他体内那股莫名灵力,自己虽到此刻,仍不知晓到底如何而來,但是随着对修道的日深,萧原也知道那绝不是玄门正道的灵力,但似也不是单纯地魔教之力,只是那股凶猛暴杀之气,总让他心底,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这般心底乱七八糟思虑间,却见前方三丈外的一处地方,缓缓亮起了一丝光亮。那光亮柔和之中却透着一股肃穆,萧原微微一愣,心下一动,不自觉地站起身來,向着那光亮大步而去。 走得近了,借着那束淡淡的金黄色光芒,萧原这才发现,自己此刻所处位置,应是如【暗影】禁地一般,从一座巨大的山的山腹中,挖空穿隧而成。再往前走了数十步,那光亮也是越來越亮,萧原借着那光亮,不自觉地向前方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 突兀出现在萧原眼前,最先的却是一尊巨大的佛陀尊者的石像。 那尊者本是一种面目,一副表情,但是在那柔和的光芒的映射下,萧原却隐隐觉得那佛陀尊者,却是瞬间面目变了数种表情,喜怒哀乐竟是不一而足,随着那面目的变化,那佛陀却是又多了几条手臂,每条手臂动作却又不尽相同。或手舞,或捶胸,或合十。 萧原心中讶异不减,却是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也不知是受那幻象影响还是体内灵力虚弱到极致的原因,萧原只觉头晕目眩,不自觉地俯身蹲坐了下去,缓缓调和起体内的灵力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幽邃又漆黑无比的隧道,除却身前的那尊佛陀尊者身上散发的柔和金黄色光芒,依旧是漆黑一片。萧原待心下稍微安定些许,这才向前方望去。 此刻他乃是盘腿而坐,目光所及却恰恰是那尊巨大的佛陀尊者所立的石台的台面之上。那台面之上却是蒙了许多灰尘,只不过右上角处却有一处方圆数寸的轮盘状的东西,凸起于石台的石面之上。 萧原心中一动,俯身上前,却见那轮盘状的凸起物体旁边的石面上,似是刻了些许小篆。 萧原轻轻拭去那台面上的灰尘,果然,那台面之上显现出数行,蝇头小字。笔力遒劲,直入台面三分有余,但是又不见丝毫灵力残留气息,显是有人纯用指力刻就。 萧原按奈下心中的困惑,向那数行小篆望去,不自觉地轻声念了出來:“世间之人皆以为,佛家普渡众生之心乃是天生,肃穆庄严之象皆是佛缘。贪嗔痴怒之戒早由前世。” “然,玲珑之心皆是因众生相而动。若无轮回,若不经历世间种种情难悲欢,何以修得一颗济世之心。然,轮回之盘,又岂是众生皆同。此有轮回法盘一处,命理天格或早已定,但窥破之心却仍须己心。” “后世之人再见此法盘,必已是天道又经过一遍轮回,若后世有缘之人能堪破第七道空白命格,经历六道之外的第七道轮回,必是我佛有缘之人。须破得“炼狱塔”,觅得七颗舍利子,方能寻到这一世阐提。” 这番话语虽是并无題款,但从行文语气看來,应是不知哪一世的佛陀所写就。 虽然文字之中,也颇多莫名奇妙之处,但萧原隐隐已能觉出,这必是对后世之人的一番戒语。最后一段却似是已预料到,后世必会经过一番天道的动荡,因此特着重说了阐提之事。 萧原心下心思翻滚,只觉这山河社稷图,或许并非只是一件上古法器这么简单。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刻又思索不出來。倒是那最后一段话中,提到的阐提,让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那古灵精怪的琼萝。 萧原本不想再多生变故,从入山河社稷图來,按照人间时刻來算,应是已过了大半日的时光,距离这初试结束的时间也不过还有数个时辰。 这大半日的时光,自己竟是连这轮回洞府都未踏出,也不知后面还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变故。但是,那阐提两个字,却像是锥子般,猛然穿入他心中,让他心下生出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态。 此外,那句,“命理天格或早已定,但窥破之心仍须己心”,也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窥破围绕自己的那一切迷雾的好奇之心。 这般想着,他手掌一动,却是不自觉地按上了那凸起的轮盘状的物体,轻轻地拭去了上面的灰尘。 灰尘拭去,那轮盘状的法盘终是显现出了它的面目。在柔和的金色光芒的映照下,那法盘却也是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在萧原身前凝结成了一道光幕。 萧原缓缓站立起來,定睛向那光幕望去,却见那光幕之上却是也映着一个硕大的法盘的形状。那法盘被分作了数格,每格之中,都绘着一幅景象,或人,或畜,或修罗,不一而同,萧原一一数取,所绘景象的格数却恰好正是六格。 他心中思索,那六幅景象,应是佛家一直古老相传的六道轮回。 在那六格之外,却又有一格,那格中空白一片,却又光芒琉璃,萧原乍一看去,只觉眼前一阵眩晕,那琉璃光芒中竟似是存了无尽幻象。过了片刻,这感觉才稍稍褪去,萧原这才又望向那法盘的中心位置。 那中心位置却是嵌了一根细细的指针,以轮盘中心为轴,不停上下左右地摆动。那指针被萧原目光一望,突然也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并极速旋转起來,带起吱吱的声响。萧原心中一动,却是不自觉地伸出了右手食指,轻轻地摁住了,那极速旋转的指针。 那指针本是极速旋转,此刻被萧原手指一摁,却是一时之间并未止住旋转的势头,反而是因为萧原手指所施加的极强的阻力,猛然间差点被扭断。 整个法盘突然剧烈颤抖起來,本是将六幅景象分开为六格的格挡,也是瞬间因剧烈的摇晃而脱落了下來。那六幅景象,少了格挡的阻隔,却是相互缠绕混乱在一起,随着那法盘极速旋转起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混杂在一起的六幅景象,却是缓缓归入了那第七格本是空白的最后一格。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悟道 那琉璃光芒将这混杂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哪处景象是哪道轮回的繁杂景象,隐在法盘之中,直让萧原觉得头晕目眩。 片刻之后,那琉璃光芒,却是猛然暴涨了一番,从光幕之上又拉扯出一团光芒,将萧原隐在了其中。 萧原只觉一朵七彩琉璃的云朵,猛然涌入了自己的脑海,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來,各种纷繁复杂的景象,纷沓般涌入他脑海之中。如此混乱了大约一刻钟的光阴,那些纷乱的景象却是一个个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萧原脑海中的景象,却是一番人世的景象。在一处颇为繁华的宫殿所在,一个婴儿却是在众人簇拥之中,呱呱坠地。 萧原透过人群的缝隙中,向那放在摇篮中的婴孩看去。一看之下,却是大惊一跳,那婴孩面目此刻虽是仍未长开,但是萧原却能清晰地感觉出,那婴孩面目竟是和自己有九分相似。这般沉思间,却觉眼前一道光亮闪过,却是又变做了另外一番景象。 那景象中却是长身而立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那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目和神情却是与萧原似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來般。 只是除却一股淡淡的清冷神色外,那少年身上却流露出一股雍荣华贵的气质。 此刻那少年,在一大群鲜衣甲胄的侍卫的簇拥下,正在一片极为广袤的原野上疾驰。在这群人马的前方,却是一只吊睛白虎,似是受到围攻惊吓,正在狂奔。 萧原望着那道疾若闪电的白色影子,突然心中一动,不自觉地转头,凝聚灵力于双眸之中,定睛看去。这一看,萧原只觉心底的莫名震撼与惊讶又多了几分。 这般心绪翻滚间,那只正在疾速狂奔的吊睛白虎,似是也有所察觉,也转过头來,望向萧原。目光相交间,萧原却是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讶异,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声。 章贰拾捌 悟道 萧原目光甫一与那吊睛白虎的目光接触,却也是心下大为震撼,不自觉地轻轻地低呼了一声。 那白虎虽是长了一副牲畜的面孔,但是双目之中流露出的目光却似满含人的神情。那神情却是清冷之外,自有一番不甘的奋争。 却是也与萧原的目光有九分相似。正这般诧异沉思间,却听耳边接二连三地响起利器的破空之声,萧原回过神來,转头望去,却是那白衣少年,立于一匹骏马之上,手持一把镀金硬弓,搭箭向那吊睛白虎射去。 那吊睛白虎目光一黯,萧原只觉得那目光中却满是无奈与悲伤,那吊睛白虎低低地怒吼了一声,贴着擦身而过的羽箭,疾速地向前狂奔而去。以那白衣少年为首的一队人马,显然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到手的猎物,也是策马追了上去。 也不知这般一前一后追了多久,正当萧原被那少年的面目和那吊睛白虎的目光神情,搅乱得心绪有一丝恍然的时候。却听一道力斥声,在耳边响起。 萧原缓缓望去,却见那光幕之中景象又是一变。浓浓雾霭弥漫在光幕中的那处原野中,那白衣少年身后的侍卫,却都是在那浓浓雾霭中,沉沉睡去。 独余那白衣少年,另外一只手中却是持了一把利剑,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并大声力斥着什么。只是声音不知是被那浓浓雾霭阻挡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听得并不真切。 倒是他手中那把利剑,虽是并未出鞘,但是鞘身之上却是弥漫着一层淡淡光芒,隐隐有碧绿色的光芒凝成一道道液柱,在剑鞘附近翻滚流转,竟赫然是一把仙剑,而且是一把品阶不错的仙剑。 正当萧原想要凝目去看清那仙剑,剑鞘之上所刻花纹之时,却听一股清泠梵音,从那浓雾之中穿透出來,然后只见那浓雾一散,一个身影却是缓缓从浓雾之中走了出來,立在了那白衣少年所骑的骏马因受惊而扬起的前蹄之下。 浓雾在那道身影背后又缓缓闭合,片刻之后,唯有那道身影周身三尺之内,仍可见物。 除此之外,却是朦胧一片。而那白衣少年却恰好,也在那道身影的周身三尺距离之内。那扬起的马蹄,依旧扬着,从萧原的角度并不能看到那道身影的面目,不过那白衣少年脸上似是凝固住的惊讶神情,也提示着他或许那人…… 萧原只觉这遭神游物外当真是匪夷所思,不过片刻时间,便已经历了两道轮回,而且从那道身影周身所散发的柔和光芒來看,这人似是自天道而來。萧原只觉头脑中一阵混乱,也不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他揣着一颗惴惴的心,又向那景象望去。 却见那道身影却是微微转了转身,目光含笑,向萧原望來。萧原又是吃了一惊,此刻望向他的那人,虽是一头银发,连带着下颌之上的须髯也是雪白一片,但那面目之上的一分一厘,却与萧原或者是那景象中的白衣少年,都是出奇的一致。 萧原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摇了摇头,却见那银发老者嘴唇翕动,与那白衣少年说了什么。那白衣少年听完那老者话语,却是面色一变,猛然拔出仙剑,一剑刺向了那吊睛白虎,那吊睛白虎被那仙剑刺中,却是顿时化作了一阵薄烟,消散于半空之中。 那银发老者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衣袖轻拂,转身大步又走回了那浓浓雾霭之中。一道光亮在那白衣老者身影消失的同时,在那景象中亮起,紧接着那景象却又是一变。那白衣少年,却是成长为一个中年人,虽是眉目依旧,但是眉宇神色之间却是都多了几丝霸道肃杀之气。 杀声震天,马嘶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此刻这中年男子所处的景象却是在一处,战况颇为激烈的战场上。战争的进行对于那中年男子來说,并不乐观。战争进行到最后,却是已经呈一边倒的趋势。那中年男子,在几位忠心侍卫的拼死掩护下,才好不容易逃得性命。 但是,国破家亡的双重打击,并沒有让这中年男子苟且多久。也不过又过了片刻,那光幕中的景象又是一变,那本是雍荣华贵的中年男子,却成了潦倒颓败的乞丐。然后,在一个大雪飞扬的早上,这中年男子竟是因冷饿交加,成了一只饿死鬼。 只是不知是怨念太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中年男子的肉身却是并未腐烂,残余魂魄却也是未随那饿鬼一同进入地狱,竟是直接穿透虚空,來到了一处于三界之外的存在。 那饿鬼在炼狱之中,经过一番煎熬,因意志坚定,加上手中所持仙剑,竟是将地狱摧毁地乱七八糟。然后又经过数百年磨难,竟是经历了九重天劫,羽化而飞升成仙。 那未腐烂的肉身,也是经过天地日月精华的淬炼,先是变做一丝万物灵气,然后又融入了一只吊睛白虎的体内,成了一只虎妖。那残余的魂魄气息,因进入了那于三界之外的存在,凭借着前世的记忆,竟也是修炼出一番通天彻地的神通。 只是,他虽然具有神的威力神通,但是举止行为之间,却全是邪恶。虽如人般有七情六欲,但却耽于享乐,并无节操德行。萧原心中一动,心下明了,最后这处应是修罗道无疑。 这般沉思间,却见那光幕中的景象一顿,却是到此便结束了。然后,片刻之后,似是在倒带一般,先前出现的景象,一幕幕又重新出现在萧原的眼前。 萧原只觉头脑混乱成一片,伴随着那无数纷繁复杂的景象,萧原头疼欲裂,却始终抓不到任何一角。如此这般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萧原心下却更是烦躁,那一幕幕眼前的景象,却是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來。 萧原心中一惊,知道若是照此下去,自己灵台不静,怕是会陷于这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的轮回之中。 他按捺下心中的翻滚的焦躁感,缓缓闭上双目,屏息凝神,将那清心静神的“清净咒”又默默在心底念了一遍。(万能的清净咒啊)然后,待心绪稍稍平稳,萧原才将方才那一幕幕景象,又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般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猛然睁开双目,右臂一曲,双目定睛望向那眼前的一幕幕景象,然后在一道景象闪过眼前的时候,右手猛然伸出,抓住了那道光幕中的景象。 那道光幕中的景象,却是那中年男子身死之时,魂魄,肉身,与残留魂魄气息还未各归一处的时刻。萧原望着手中似实似虚的这幕景象,双眸转动,嘴角边却是扬起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浓雾散去,光幕散去,纷繁的各个景象也散去,眼前突然变得一番澄净明亮。不远处似是一座石桥架于云海之中,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在翻滚的云海中,虽只是露出浅浅一角,但仍能感觉出那处的宏伟壮观。 萧原心中一动,缓步向那天桥走去。那石桥似是用上好的汉白玉所制,其上刻着许许多多的花纹和图像,却都无丝毫规律可言。 倒是桥面之上所刻的那个巨大的佛陀尊者,其面目虽是与萧原刚进入轮回洞府时看到的有所不同,但是其神情却有几分相似。 这般沉思间,萧原却是不自觉地走到了那天桥的另外一头,首先映入眼眸的却是一块巨大的石碑。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金甲天兵 那石碑足有三人之高,合抱之宽,但是那石碑之上,却只寥寥刻了数行字。 “世人都云轮回乃是命理天格所定,却不曾想,宙宇之间第一尊神,第一个魔,第一尊佛,皆是凡人苦修而來。世间久说天道,吾却笃信,人道即天道。” 萧原默默读來,只觉这番浅显易懂的话语之中,却是满含晃晃无上大道和天理。而且,也不失人心的温暖。 萧原心下唏嘘感慨一番,心中疑虑那七颗舍利子,究竟在何处,难不成真要在这石碑后的这无数座宫殿中一一寻到。眼角一瞥,却见那石碑最上方处似是也刻了些许文字。 萧原缓缓凝聚灵力于双足之上,然后学着折丹的方法,从容辨别出脚下的风力风向,缓缓向上升去。 一行蝇头小楷,映入萧原眼眸之中,萧原轻轻念來,却是“圣婴琼萝,佛子阐提。此两者虽是通灵造就,拥有无上神通。然处于人世,却仍须一人,以人心暖之,以大道义理之,以无上神通引领之。方能戡乱救道。汝在此处看到此文,或因天命,或因造化,然,无论汝身负何种常人艳羡之事物,切记,手中持剑,全因人心二字。舍利本是各世佛陀,佛骨所化,悟道而空,本就虚虚实实,汝且去那无尽轮回中寻去吧。” 这番话语平易近人,萧原读來觉得仿佛有位长者,立于自己身前,娓娓到來,虽也是平常也能听到的道理,但是在这种情景下听來,却恍如醍醐灌顶,眼前迷雾顿时被拨开了一角,露出些许光亮來。 这般沉思间,却见那石碑后的宫殿,变得虚无飘渺起來,唯有第一座宫殿,豁然殿门大开,传出清脆的婴孩坠地的哭啼之声。 萧原只觉眼前一阵恍惚,眼前顿时掠过方才那众人簇拥下,那婴孩坠地的景象。只是这次那景象掠过眼前的速度却是极为缓慢,那景象当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甚至呼吸养息,都极为清楚地映入他眼眸之中。 如此这般人声鼎沸了片刻,萧原只觉眼前亮起一道光芒,在众人忙碌无暇顾及之时,那婴孩却是有那么一刻似是停止了啼哭,然后虚空之中,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团金黄色的光芒,塞入了那婴孩的嘴中。 萧原望着那婴孩额头前,闪过的一道道金黄色光芒,突然心中一动,眉头微蹙,似是若有所思想起了什么。 这般沉思间,方才出现的那一幕幕景象,也从头到尾极为缓慢地从萧原眼前闪过。只是这一遍再看时,却都多看出了些许之前景象中,沒有的景象。 那只吊颈白虎,那位须发老者,那个中年男子,那只饿鬼,那名修罗,每一个都似是被一只虚空中的无形手,塞入嘴中一团碧绿色的光芒。 唯有最后一处景象却是化为虚空一片,那片虚空却煞是诡异,似一片漆黑又似在漆黑之下隐藏着大片光亮,远远看去,倒像是黎明之前的那片无垠天空。 那虚空之中,虽并不能见物,但是却有梵音晨钟阵阵,萧原只觉心下澄净平和许多。到了此时,萧原心中却是一片了然,这七颗舍利子,却是各世佛陀,历经六道轮回,方悟道之时而生。至于最后一颗,虽是此刻并不清晰,但是应与那碑文之中所刻的“阐提”二字有莫大的关系。 萧原再不犹疑,猛然运起全身灵力,从那不断在眼前闪过的景象中,那只虚空中出现的无形的手消失之前,猛然探手抓去。 将那一团团金黄色光芒,直探入囊中。直到最后那无尽虚空之中,萧原顺着那梵音晨钟之声,又探到一团金黄色光芒。从头到尾,一一数來,却恰恰是七颗整。 萧原定睛望去那摊在自己手中的七团金黄色光芒,每团金黄色光芒中,都包裹着一颗颗足有鸡蛋大小的椭圆状物体。那椭圆状物体,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似石似土似木又似水,竟似是包含了世间所存的所有元素。 萧原心中一愣,不成想,原來佛家一直古老相传的舍利子,竟是如此形态。萧原微微摇了摇头,眼看眼前景象又摇晃起來,那云海之中的座座宫殿,也纷纷开始崩塌起來,心下一紧,将那七颗舍利子一一收入怀中,牙关一咬,猛然跳入了那茫茫云海之中。 片刻之后,当萧原再睁开眼的时候,周围景象还是如萧原方踏入那轮回洞府时一般的景象。一切似是并未发生,方才所历种种,不过虚无幻象一场。 唯有那怀中的七颗舍利子发出的金黄色光芒,提醒着他,方才所历虽是幻象,却也并不仅仅只是幻象。萧原运起体内灵力,凝聚一团于掌心之中,顿时一团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火焰,跃然在他掌心之中亮起。 接着手掌心的那团碧绿色火焰的光芒,萧原这才发现,眼前的那座本是极为硕大的佛陀尊者的石像,却是也亮起了一片金黄色光芒,然后从上到下,如一阵青烟般,消散于眼前的无尽虚空中。 当那佛陀尊者的脚趾也消散于虚空之中的时候,一片光亮,猛然涌入萧原的眼眸之中。萧原抬头去望时,却见前方本是一片漆黑的隧道,豁然出现一个透露出光亮的洞口,并隐隐有清新气味伴随着一阵瑟瑟声响,传入萧原耳中和鼻中。 萧原微微一笑,知前方那不远处的洞口,应是这轮回洞府的出口。他紧了紧衣襟,将那七颗舍利子收好,再一次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便大步向着那洞口而去。 清风萦怀,落日的余晖打在萧原的脸颊上,远处的那条巨大的黑色河流发出的滔天的巨浪声响,不知是因被这高山所挡,还是因为此处也结了结界,声音也是弱了很多。 竟是一副难得的清净的景色,萧原此刻所在的位置,乃是一座高山的山顶,那轮回洞府竟是不知是用幻术还是人力,将一座高山,从山脚到山下都凿穿了。 萧原唏嘘一番,远眺而望,只见这高山之上,丛林弥补,间或有亭台楼阁如星子般散落在,山腰山脚的不同位置。再远一点的地方,隐隐有一座巨大的山脉隐在云雾中,那座山脉看去却甚是奇怪。 从这个位置望去,并不见有什么山草树木,倒是有很多暗黑色的物体不住摇晃,发出嗡然声响,即使在这个位置听去,也是清晰入耳。 而且那些暗黑色物体,似是发出了不同色彩的光芒,那些光芒缠绕交织,最后聚于那高山的山顶,远远望去,显得光芒琉璃,色彩斑斓,甚是美轮美奂。萧原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那处山脉之中,召唤着自己。 萧原心下苦笑,自打进入这山河社稷图,每一样东西,都意味着一种使命和责任。他有时候也想,或许自己注定要肩负什么,但是自己此刻也不过一个玉清境界修为的不入流的修道者,这天道,这些使命自己真的能担负得起吗。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他从來都是随遇而安,又不安天命的性格,遇到什么,谁又能说的准。 他这般心下乱七八糟胡思乱想间,眼角一低,却见自己此刻所处位置和那座奇怪的巨大的山脉间,却是一片无垠的原野,竟是这山河社稷图中,难得一见的视野开阔的地方。只是这无尽原野,突然给萧原,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啊”,突然一声惊呼声传入萧原耳中,萧原不自觉地收回目光,顺着那声音望去。 却见一道淡绿色的身影,长身而立在自己眼前一丈开外的地方,那身影倒是站得如玉树临风般潇洒自若,但是,萧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心下疑惑,不自觉地向着那身影走去,却见那道身影也是转过身來,向他望來。 除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外,折丹脸上此刻有一种,让萧原连死了的心都有的表情。那本是站得玉树临风潇洒自若般的折丹,此刻脸上,竟是有一种,“我好怕怕”的表情。萧原无奈之下,却是别无他法,脸上堆起一堆苦笑的同时,心底那股莫名的清正澹然的灵力,却是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萧原给了折丹一个白眼,这才走到折丹身旁,向山下望去。却见那处一望无垠的广袤原野上,此时竟是有无数身影在跳跃闪避,从身形和灵力波动看來,应是玄元门众人和菩提寺众僧无疑。在那些跳动闪跃的身影之后,却又有无数巨大的,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身影在追逐,并不时有灵力凝结成的光柱,向着那玄元门和菩提寺的众人,闪射而去。 萧原心下疑惑无比,却听身旁的折丹轻声惊讶说道,“这一次'试剑大会'却是怎么了,先是数百年都未见的角龙化作应龙,接着又是那'九幽黄泉虫',连带着这'轮回洞府'都比之前的幻象幻境都多了几分。沒想到,现在竟然又是这'金甲天兵'。我们还真是幸运啊。” 萧原听他这般感慨,细细一想,觉得这一届“试剑大会”果然,莫名其妙处甚多。只是不知这些莫名其妙,是巧合居多,还是阴谋居多。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胚 这般思索间,却听折丹一声低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破了这“金甲天兵”,如此才能到达那“灵剑山”。” 他手指遥遥指向,那隐在云海之中的,那处奇怪山脉,然后不等萧原再有所追问。折丹轻拂衣襟,向着那悬崖轻轻迈出一步,向着那无垠原野,踏风缓缓落去。 萧原不自觉地抬头望去,只见西方之处,虽是晚霞高挂,一朵朵白色云朵却是翻滚不息,似是并不因夜幕将來,而有所畏惧,再东边一处的地方,却是隐隐有散发着皎洁月晖的一轮玉盘,慢慢露了出來。 原來,即使黑夜降临,也并不全是黑暗。 萧原心下想到此处,只觉心中那原本的颓败沮丧被扫得一干二净,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向着前方悬崖迈出一步,顺着猎猎狂风,向着那广袤原野急速掠了下去。 萧原甫一落地,便觉得一股刚猛霸烈之气,从左侧虚空迎面击來。情急之下,萧原猛然向左侧斜下方滚落而去。伴随着一声似是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一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显出身影來。 萧原额头上冷汗直流,望着那半空中缓缓聚拢的气流,心下震撼不已。 方才他甫一落地,便觉得这劲道刚猛霸烈不说,似是还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道,因此他才放弃了往后逃遁的想法,向着那一击击來的方向迎去,并在最后关头,堪堪挪动了一点位置,这才躲过方才那一击。 萧原按耐下心中的震撼,举目望去,却见不远处三尺之外的地方,折丹却是衣衫飘飘,身形异常轻灵地在数个金甲人的围堵之中,穿梭闪避。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定睛望向立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身影。那身影一击落空,似是也颇为诧异,这时也缓缓转过身來。巨大的身躯转动,带起的金属吱吱的声响,在这个空荡无垠的原野半空种飘荡着,显得分外的刺耳。萧原不自觉地仰头看去,却是一时又震撼无比。 这立在萧原身前,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身影,却是一个足有一丈之高身披金黄色铠甲的人。 说是人又未免不过确切,因为这个巨大的身影浑身上下,都被裹在那金黄色的铠甲之中,就是连仅露出双眼的位置,也是一片漆黑虚无,并不见任何光彩。况且,萧原方才已动用灵力探查过那道身影,那身影竟是沒有半点生灵气息。 萧原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心中暗自想道,“这金甲天兵,虽无人的生灵气息,但是周身灵力充沛,却又不像幻术所化。况且从方才那一击來看,似是并不单纯是为了考核,竟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一副架势。莫不成,这金甲天兵,也被人控制了。” 他这般想着,却不自觉地抬起头,迎上了那金甲天兵的漆黑空洞的露出双眸的位置。萧原只觉一阵恍惚,似是有无穷无尽的滚滚黑气,翻腾不息,扑面而來。 萧原心下一凛,守住心神,猛然断喝一声,再不犹豫,聚起一团灵力于双掌之中,身形急速向那金甲天兵掠了过去。 待掠到那金甲天兵身前时,他突然凌空一跃,身形猛然向后翻滚而去的同时,双掌之中的灵力却是瞬间凝成一团,向着那金甲天兵的双眸的位置击去。萧原心下知道自己这一击,对这金甲天兵來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而且方才他心神恍惚间,已经心下明了自己对这金甲天兵的判断,是不能不让人接受的现实。这金甲天兵,不管之前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确实是被人给控制了,而且从那翻滚的黑色气体來看,控制这些金甲天兵的,说不定也是个熟人。 萧原撇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那金甲天兵反应过來之前,衣袖一震,大步向着折丹所在的方向奔去。此刻折丹却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景象。 本來凭着他轻灵的御风术,若是纯粹为了闪避这几个金甲天兵,也并不是多难的事。 但是,这群金甲天兵,既是被人控制住了,对修道者下了必杀之心,因此也是不管不顾,竟是有几个,不再攻击,硬硬地将自己巨大的身躯凌空挪起,向着折丹猛然砸去。 折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脚下生风,步伐移转速度更快,与此同时手掌翻转,却是一时之间手中又多了几张符箓。 本是想迎向折丹的萧原,见此情景,顿时止住步伐,倒是想看看那小子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正在这时,却见折丹步伐一顿,一脸肃穆庄重的神色,望向那几个金甲天兵。 然后,萧原只见他屈指一弹,那数张符箓顿时燃烧起來。火势越來越旺,折丹手中几张符箓片刻后,便燃烧到末端手指拿捏的部分,可是折丹依旧无动于衷,并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正当萧原心下疑惑时,折丹却是突然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神,并眨了眨眼睛。 萧原只觉莫名奇妙,正在这时,折丹却是口中轻喝了一声“咄”,那数张燃烧到末尾的符箓,突然又猛然燃烧了起來。火势之大,竟是更深从前。 只是这股熊熊之火,不过燃烧了片刻时间,便渐渐熄灭了,然后一股股浓浓青烟突然从半空中丛生而出,缠绕凝聚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不能视物。萧原心下哭笑不得,这搞了半天悬念迭起的术法,竟然到最后來还是逃遁之术中的障眼法。 萧原摇了摇头,凝聚起体内灵力,待要探查此刻折丹所处的位置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股凶猛无匹,势大力沉的力道,正猛然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涌來。 萧原伸手抓住飘过自己眼前的一道淡绿色光芒,低头看去,却是一张能暂时凝聚灵力,使灵力凝而不散的符箓。 逃遁之术,修到至为高绝者,不仅要考虑到如何将自己的身影隐去,还要考虑到若是面对修为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修道者,必须要同时隐去自己的灵力。 只是,灵力本是体内灵海凝聚而生,却是无论用怎样的术法都很难隐匿的。因此,以其他凝聚灵力的物体,代替己身,以此來迷惑对方耳目,是最常用的做法。无疑,这张凝聚了充沛灵力的符箓,是折丹扔过來的。 萧原一面佩服折丹思虑周全,一面却是暗自咬牙,心中狠狠想道,下次一定要给折丹一个好看。萧原心中虽这般胡思乱想着,却是不敢再有丝毫迟疑,衣袖一震,凝聚全身灵力,猛然向前方急掠而去。 那数个金甲天兵果然片刻之后,围拢聚集在那张灵力符箓之旁,数只隐藏在金色铠甲中的巨大手掌,从天而落,击落在地面之上,激起阵阵漫天尘土。 萧原心下暗叫好险,却是再也不敢逗留片刻,脚步急转,大步向前方奔跑而去。如此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萧原却见前方不远处玉树临风地立着一个笔直的身影,却正是远遁而去的折丹。萧原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折丹背后,然后一脚猛然踹了过去。 只听折丹一声惊呼,却是被踹出去三丈有余,只是折丹这御风之术也甚是了得,如此仓促之下,竟还能在半空聚风而行。因此萧原这未带上灵力的一脚,力道虽大,但是实际上不过如轻轻推了折丹一下。 折丹轻轻落于地面之上,然后脚下生风,片刻之后竟是又折返回到了萧原身旁。他面带强撑的大义凛然地神色,望着一脸清冷冷峻神色的萧原,嗫嚅道,“你方才沒有看见我对你使的眼色啊,我还眨了眨眼睛呢。” 萧原大感无语,嘴唇翕动,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一句什么样的话來评价他。如此犹疑半天,萧原终于开口说道,“还传递眼神,你是猪啊你。”萧原话语刚落,折丹却是怔立在当场,一脸疑惑庄重深色地望着萧原,许久突然捧腹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萧原也懒得管他,只一双眸子精光闪烁地望着四周,仔细辨别着方位和隐藏在这无垠原野虚空中的危机重重。 许久,折丹才稍稍止住笑声,但是依旧掩嘴而笑地來到萧原身旁,轻轻地拍了拍萧原的肩膀,笑道,“你方才说的那句话,配上你这清冷淡然的性子和神色,也真是绝配。” 萧原微微一愕,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竟是不自觉地说出了那般倜傥的话。萧原无奈摇了摇头,许久,清冷神色之上却是多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两人舍下的金甲天兵,竟是一时半会沒有追上來。 萧原心下暗自舒了一口气,和折丹缓步向前走去,如此又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那隐在雾气中的灵剑山,已是能大体看出其全貌。 那座山脉却果真如萧原之前看到的一般,寸草不生,荒凉到极致,山脉之上遍插着许多暗黑色物体,远远望去,其形状如利剑。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囚灵阵 萧原望着那远处巍峨,高耸入云的山脉群峰,只觉心中激荡不已,但是一丝莫名的不安感,却是从心底悄悄滋生了出來。 折丹却是一脸兴奋神色地说道,“这灵剑山乃是上古时代通灵造就,数万年前神魔陨落之时落入凡间。” “其后玄门遍邀好手,终历时三年,计一千八百名玄道者中的修为高绝者,在这灵剑山灵力稍弱之时,动用无上灵力,将其挪入了这山河社稷图。传说,这灵剑山中,沉睡了上古之时诸神的无数神兵利器,尤以神农氏轩辕剑最为著名。” 折丹低声叹息了一声,语气沉重地说道,“不过,这灵剑山最让人神往的倒不是这些远古神兵利器。一來,诸神早沒,神兵利器有无都是一个问題。二來,即使神兵利器存于世上,当世之人又有几个能御用。”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隐隐露出全貌的灵剑山,话语稍微顿了顿,这才又说道,“这灵剑山最让人神往的却是,这山脉,本就是仙剑剑胚所生之地。” 他见萧原面带疑惑,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解释道,“我们修道之人虽说所用法器不一而同,但是据说上古初修仙法之人,所选用的法器都是仙剑。如今虽是过去了数万年,各个修道门派所用法器也是大不相同,但是,一來,关于修炼仙剑术法的功法最多,二來,剑道却是能与百兵之道通用,因此修道者无论大道修成以后选用何种兵器,初修之时,却是一般都选择仙剑作为法器。” 萧原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折丹,脸颊被夕阳的余晖映得通红,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中似是也跳跃着一团团火焰。 萧原心下疑惑,心中暗自猜测,也不知是怎样的剑胚,才能让这讨厌杀戮,讨厌暴力的折丹,也会产生如此的向往。正这般向着,却听折丹语气一变,变的平淡缓和,然后缓缓说道。 “而欲要得到一把适合自己的仙剑,首先,便要觅得一块适合自己的剑胚。这灵剑山便是孕育丛生这个天下所有剑胚的所在。” 话说萧原和折丹,在山河社稷图中暂时逃脱了金甲天兵的追逐,待回转过神來时,却是已堪堪到了灵剑山脚下。折丹对萧原解说了许多关于灵剑山的存在的说法,然后两人便又大步向着灵剑山赶去。 如此大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却是终于來到那灵剑山的脚下。萧原不自觉地抬头去望,却见这灵剑山真的是其高千仞,直耸入天。 山脉之上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那些片刻之前萧原看到的插在山脉之上,兀自摇晃不定的暗黑色物体,如今到了跟前方才看得真切。 萧原心下震撼,定睛望去,却见那些暗黑色物体一端插入在山脉的岩石之中,一端裹着各式各样的剑柄,只是那剑身之上多是缺口和锈斑血迹,这些暗黑色的物体,赫然是一把把不知因什么原因损坏和丢弃的仙剑。 萧原正在疑惑,却听立在自己身旁一侧的折丹,低声说道,“这灵剑山似乎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还是趁着天亮,速速越过这灵剑山为好。” 萧原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这灵剑山竟是安静地出奇,方才在那轮回洞府山脉之上,看到的本门师兄弟和菩提寺众僧,竟是踪影全无。更远处的地方,辽阔的天与地之间,一种出奇的宁静氛围,让萧原和折丹,心下都涌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两人按下心中疑惑,耳中听到身后又传來那金甲天兵急速奔跑而來,带起的巨大的震动声,对望一眼,便不再犹豫,大步向着那灵剑山的山径小路行去。 虽是崎岖小径,但是比起陡峭起伏的山脉本身來说,却是容易攀爬地多。萧原和折丹起初还凝聚了一丝灵力,于周身护体。 但是渐渐往上攀爬两人越发发现,这灵剑山山脉之上遍插的仙剑,虽锈迹斑斑,多有损坏,但是其上散发的灵力却是经久不衰,竟是缠绕而來,似是有压制两人身上灵力的态势。两人索性撤了周身灵力,纯用体力向上攀爬而去。 如此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两人却是已经攀爬到这灵剑山的山腰位置。 山腰位置这处地方,却是景色一变,原本寸草不生的山脉丘陵之上,却是覆盖了皑皑白雪。从此处往上望去,虽然山脉之上,依旧插了许多仙剑,但是无论数量和所散发的光芒都是越來越少。插在萧原身前不足三尺之外的地方,一把仙剑却是嗡然作响,震动不已,似是要冲天而去。 萧原心下疑惑更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转回头去正要开口询问折丹。却见折丹一脸庄重谨慎神色,眉头微皱,鼻子使劲在空气中嗅着。 许久才对着萧原,凝重说道,“你可闻到什么,”萧原微微一愕,静气凝神,却觉得本是清冷的空气中,似是多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道。萧原面色一变,和折丹对望一眼,顾不得周围那些仙剑上凌空压下來的灵力,却是聚起浑身灵力,猛然向前奔去。 不过奔走了片刻,萧原便觉得气喘吁吁,那股强烈的压力却是越往上越大,直压得萧原体内灵力,犹如寒冬之中凝固成冰凌的溪水般,停滞不前,无法运转。 萧原突然有点怀念起小七來,方才入那轮回洞府时,便早已不见了小七身影。不过,和小七虽是许久未见,但是小七那凌空之上出现的变化,却让萧原也有些许吃惊。不过小七既然入得了这山河社稷图,相信,也自会有办法出的去。 萧原心下这般想着,却是不自觉地抬头向右侧斜上方的位置望去,此刻折丹虽也是露出吃力的表情,但是他足下和双手之上凝聚的淡淡灵力却是凝而不散。 这折丹的修为竟是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萧原大感惊讶的同时,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萧原微微摇了摇头,心下暗自想道,自己未免想得太多。当下脚步轻转,仔细辨别了下风向,顺风向着折丹的方向,急速追了上去。 又过了许久,当两人又爬过一座陡坡,地势却是猛然陡转,向着下方斜转而去。再远一点的地方,地势却是又斜转回去,向上蜿蜒而去。 这处竟然是一处山谷所在。虽是山谷,但是因两侧都临于悬崖,这处却是猎猎狂风,四处大作更甚之前。山谷两侧的皑皑白雪被风狂卷而起,于半空之中飘飘扬扬,如棉絮般散落卷起,如此往复,却也是一副极美的景象。 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在此处却是更加浓烈,再往前行了几步,却是呛然入鼻,直带起萧原一阵咳嗽。 萧原和折丹顶着猎猎狂风和漫天风雪,又往前行了几步,沿着山坡向下行去。突然萧原只觉脚下一绊,生了个趔趄,只觉身子一轻,却是把握不住身体的平衡,猛然向着山谷滚落而去。 本來以萧原此刻身法修为,断不至于会如凡人般被脚下东西绊倒,只是因为方才他身子将倒之时,眼角一低,却是瞥到了自己脚下所绊的东西,因此才面色大变,竟是一时震撼之下沒有反应,所以才滚落而下。 那被埋在皑皑白雪之中,方才被萧原绊出來的,赫然是一副面目已经毁坏地不堪的人的身躯。 面目虽是被毁坏地看不真切,但是还是能隐隐看出那身躯之上,所穿衣衫是一袭袈裟,袈裟衣襟之上那株菩提虽是被血迹沾染地一团暗黑色,但是却还是能隐约辨别而出。 这身躯左侧胸口位置,却是一个碗大的伤口,直贯穿到后胸位置。伤口周围虽是被冰雪凝冻住了,但是还是不时有如柱血液从伤口之中,汨汨而出。 这菩提寺的师兄显然是被什么人用极为霸道的手段,斩杀在了这处山谷,而且这分明也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萧原虽然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是心下震撼却是一时消减不了。 他只觉一股愤然之情,从心底慢慢升起,无穷无尽的怒气猛然从心底涌了出來。这天下玄道领袖所在的通玄山,这无数玄门正道所云集的地方,不过一日光阴,竟是有如此多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种愤怒,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心情如毒蛇的蛇信般,在它心底蔓延而來。他双目赤红,猛然从地上跳了起來,大吼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迎着漫天风雪,向前狂奔而去。 本是在他身后,也是一脸凝重不忍神色的折丹却是又衣袖一震,将他足下所立位置的厚重的雪层给震了开去,露出一具具不同服色的尸体的身躯來。 粗略看去,竟是有数十具之多,折丹心下心思翻滚,面上表情虽是不见丝毫变化,但是一双赤目之中,却是滚滚泪珠,凝在眼眶边缘。他强忍泪珠,却见萧原一袭白衣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视野之外,他心下生怕萧原出事,衣袖一震,踏风急速向前追了过去。 越过那处蜿蜒而上的山坡,风雪却是又大了些许。折丹举目而望,却丝毫不见萧原身影。正犹疑不定之时,却觉一阵狂风携卷着一股猛烈的劲道,猛然吹了过來。 折丹脚步轻移,闪过这道狂风,身躯却是不自觉地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那阵狂风却是并不消散,越过折丹身旁后,却是凝立半空之中,发出一阵阵嗡然声响。片刻之后,那狂风携卷的霜雪散去,一团暗黑色的物体显露出面目來。 ------------ 第一百三十章 玄清剑道 那些插在雪山之上的一团团暗黑色物体,赫然是那山脉之上插着的那些被丢弃的仙剑.数量竟是有数十把之多。【全文字阅读】 折丹心下巨震,这些废弃仙剑虽说只是剑胚炼化未完整的弃剑,但是剑胚本身之中蕴含的灵力却是惊人,而且属性也各不相同。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御用如此多的仙剑?他心下正自惊异不定,却觉脚下一空,脚下石块竟是猛然向下坠落而去。 折丹轻轻稳住身形,缓慢向下落去,如此过了片刻便也渐渐明了,自己此刻落下的位置却是这灵剑山的山腹。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折丹只觉脚下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般,身形却是突然止住了落势。 他凝聚灵力于双目,向四周望去,却见漆黑空间中,却是有一条蜿蜒小道,直往前通去。不远处的地方,一具身躯却是蜷卧在地面之上,从那身影来看,应是萧原无疑。 折丹大步赶了过去,甫一踏入萧原身旁,便大感不妙。他脚下生风,正要急速后退,无数暗黑色的光芒却是挟着滚滚灵力,从上方破空而来。 折丹匆忙之中,双手急转,瞬间结了数个手印凌空按去。手掌却是并不停歇,双手十指泛起团团碧绿色光芒,猛然向上方击去。 远远望去,那十指并拢如利剑一般,虽是并无利剑锋利,但是其上散发的灵力却是暴猛无匹,竟是狂烈至极。 这一击,竟是和他之前所施用的诸般术法都不相同,走得却是肃杀不留余地的路子。 一击过后,却是暂时止住了那无数暗黑色物体下落的势头,折丹本有机会趁势而出。但是他眼角瞥到那蜷卧在地上的萧原孤单的身影,眼中光芒流离,却终是叹息了一声,缓步又走向了萧原身旁。 “噗噗噗”利器落地插入身旁地面的声音,传入折丹耳中,折丹苦笑了一下,不用转头去看,他心下也知道了这处所布下的阵法是什么样的阵法。 那无数暗黑色的物体散发着淡淡光芒,远远看去,却也能清晰地辨别出,那些也是这灵剑山山脉之上,所插着的那些破坏仙剑。 “囚灵阵”,囚万物生灵于阵中,灵力不灭,阵法不破。 此阵乃是生生不息之阵,若不能破掉御使阵法之人身上的灵力,阵中被困之人却是逃脱不出。 若是只有这“囚灵阵”,折丹却也倒是不怕,以他对阵法之通究,破这“囚灵阵”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让他担忧的是,布下此阵法的人,想来是图谋已久,而且这图谋的对象,若是自己所料不差,应是此刻蜷卧在自己身侧的萧原。 折丹双目凝视着萧原的脸庞,那清俊面孔之上虽是清冷依旧,但是眉宇之间,双眸之中那股愤然之情,却是并未散去。 折丹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个自己先前从来都没想过的想法,“自己这一切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他心下这般想着,一团赤色光芒,突然从他怀中飘荡出来,凝立于胸前。 折丹双目炯然地望着那团赤色光芒,那团光芒虽是明灭闪烁不定,但是其凝聚成形却是状如实物。 其长八尺有余,其宽三寸,光芒流转间,却是渐渐凝聚成一把似是有灵力汇聚而成的长剑。那剑身之上,灵力如流水般流转不息,却是并不着于实物之上。那流转不息的灵力汇聚的剑身上,却是隐隐可见,两个古朴的字迹,却是“玄清”二字。 折丹双目之中光彩流转,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脸上神情似犹疑又似决绝,和他平日那副嬉笑百般不正经的神色相比,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许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终于下了决心,右手缓缓伸出,然后猛然握住了那团赤色光芒。 甫一接触到那团赤色光芒,他右手手掌上却是刹时燃起了一团火焰,那火焰瞬间将折丹衣袖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在赤色光芒的映照下,折丹却是脸部瞬间变得扭曲恐怖,连双目之中都充斥着满满的血色。宁静的黑暗中,“滋滋滋”似是肉身被炙烤的声音,从这灵剑山山脉的山腹中,直向外延伸而去。 一股呛鼻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刹那间竟是掩盖了原本浓重的血腥味。 石蕤面目表情地立在“第一殿”的殿阁门口。身后大殿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方才的争斗声,怒喝声,甚至连那从殿门缝隙中溢出来的灵力波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一切对她来说,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好奇心。她突然发现自己厌恶了那一切黑暗中的东西,倒是那白衣少年,带给她的感觉,让她心底有一丝隐隐的悸动。她一双俏目如霜雪般,射向那玄天朱昊镜,不过目光方一接触到那玄天朱昊镜,便怔立在当场。 那玄天朱昊镜中此刻所映出的景象,却是一副如人间炼狱般的情景。只见那灵剑山山脉之上覆盖的皑皑白雪中,一具具破碎不堪,面目全非的尸体凌乱散落其中。 石蕤目光一黯,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微叹息了一声,面上冰冷神色却是依旧如初,没有丝毫变化。她心下这般想着,目光一转,那山河社稷图中的景象却又是一变。 只见一道蜿蜒数十丈的赤色火焰,从某处燃烧而起,直向着那数十具尸体蜿蜒而来。那赤色火焰却是凝在一团光芒之中,那团光芒凝聚成形,长约八尺,宽约三寸,状如利剑。 石蕤虽是只从这玄天朱昊镜中所看到这道赤红色火焰,但是其中凝聚的灵力,她却能感受到却是充沛到异常惊人。但是那灵力却又不像是由人催发运转的,倒像是那状如利剑的光芒中所自带的。正在石蕤心下讶异的同时,那道赤红色火焰,却是转瞬包裹住了那数十具尸体,熊熊焚烧起来。 片刻之后,那道赤红色光芒却是继续向着前方的某处虚空燃烧蜿蜒而去。石蕤目光不移,双目定睛望向那被焚烧过的数十具尸体。 那数十具尸体虽是被那赤色火焰焚烧过,但是竟是每一具尸体都未烧枯焚焦,只是每具尸体眸中光芒却是消散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方才那团火焰竟是只为灼烧灵力而生。石蕤目光炯炯,心下思绪却是翻滚不息。 自己虽在玄元门中行走甚少,但是,这玄元门的历史渊源自己却是也知道一二的。 玄元门建门一千五百余年,若说最为声名卓著的,除却当世的清散真人和已经羽化的顾守真外,当属玄元门建派之初的“玄元七子”。 这“玄元七子”修为道法虽并不通神,但是其中几人对炼剑一术却是颇为精通。 那几人以剑胚为模,以充沛灵力凝于其中,并聚万物自然本色和自己道心于其中,却是历时十年,方炼就了七把仙剑。那七把仙剑,以清为名,却是被依次唤做,“玄清,风清,云清,雨清,竹清,天清,道清”。 其后又数十年,这“玄元七子”以七剑为媒,却是又各自演练出一套基于这七剑名字的阵法。 又过数百年,这“玄元七子”羽化成仙,玄元门却是遭逢了一次大难,“玄元七剑”流落天下。这阵法和剑道之术,却是从此湮没。 直到玄元门中一代奇才顾守真出现,穷数十年之力,却是悟通“合而为之阵,散而为之道”的道法,但是因仙迹一事,却是突然羽化,因此这七剑也并没找到下落。 方才这玄天朱昊镜中所映出的山河社稷图中的那道赤色光芒,以灼烧灵力为属性,其散发的火焰蜿蜒百丈而不散,虽灵力充沛霸道无比,但是却也不乏清正澹然之气。应是“玄元七剑”之首“玄清”。 只是着“玄清”只有灵体,并无实物,应只是剑胚而已,而且那剑胚中蕴含的灵力,霸猛有余,灵动不足。想来御使之人并不懂,“玄清剑道”。 话说石蕤在山河社稷图外,如此想到许多,身在山河社稷图中的折丹却是并不知晓。他只知自己此刻体内灵海中的灵力,已到干涸边缘。 但是那布下这“囚灵阵”的那人的灵力,却是还未找到踪迹。而且,除此之外更为糟糕的是,这灵剑山山脉此刻却是震动不已,无数轰然的脚步落地声,纷至沓来。想来应是那无数金甲天兵,纷纷赶来。 果然,他心下方才想到,一股冲天力道猛然从上空落了下来。不待折丹有所反应,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猛然向折丹头顶扑来。 折丹只觉呼吸一窒,身躯猛然向后退了几步,那团赤色火焰猛然颤抖了一下,直直迎上了那巨大的金色手掌,堪堪抵挡了这一击。 但是,显然这一击用尽了折丹剩余的全部力气,那蜿蜒而去的火焰突然消散殆尽不说,连带着折丹也是脸色瞬间变得金黄,仰天吐出了一口鲜血。 一击未散,一只巨大的金黄色的利剑却是紧接着,猛然从半空斜劈向折丹。 []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怒杀 这以刀术用剑來施展的打法,已然超出普通修道之人的术法范围,更像人间武道多一些。 折丹轻身向右侧闪避了些许,但是那剑势却是來势极快,折丹整个身躯还未移动出去,那巨大的金剑已猛然劈了过來,直带起折丹右臂上一块血肉,斩落而去。 那如注血水从折丹臂膀上,飞落而下,直落到蜷缩在一侧的萧原的面颊的额头上。 折丹面色更加苍白如纸,周身凝聚的灵力却是不能成形,散落而去。他手中紧握的那团赤色光芒,也是脱离了他的控制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悬浮,上下不定。 他口角唇边又溢出些许鲜血,片刻之后,终是支撑不住,萎顿在地。 与此同时,两人周身三尺之外却是轰然响起几声震耳的落地声,折丹勉力举目望去,却见,狭小的空间内却是瞬间挤满了数十个金甲天兵。 折丹嘴角边溢出一丝苦笑,本是极为恐惧绝望的心情,此刻却是变得异常平静。他修道算來也有十数年,却是一直极为排斥暴杀惨虐的术法,但是偏偏自己与生俱來却有能御使霸虐术法和各种霸烈兵器的能力。 今日是他第一次从内心那么想渴望能斩杀对方于当场。但是一则他体内灵力修为不够,二则自己此刻已是灵力紊乱,已无再战之力。今日,难道真的是,诀别之日吗。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见已有数个金甲天兵,大步猛然踏入了这“囚灵阵”,手中巨大的金色利剑,高高举起,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猛然向着自己砸了下來。 折丹轻叹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心情却是难得的平和,原來死亡如果真的到來了,如果平生无愧,也不过平静如斯。 “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般在耳边响起,可是那金色巨剑却是迟迟沒有落下。 折丹蓦然睁开双眼,望着眼前景象,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只见萧原一脸肃杀神色地立在自己身前,双眸之中,眼光迷离,而且更为奇异的是,他眉间却是裂开了一个长约三寸的细缝,其中漆黑深邃无比,乍一望去,折丹差点迷离其中。 折丹稳下心神,心中却是暗叫不好。正待起身阻挡,却见萧原蓦然伸出右手,猛然攥住了那团形如利剑的赤色光芒。令人讶异的是,那团赤色光芒入了萧原手中,却是并沒有灼烧燃烧迹象。 只是那团赤色光芒却是越发闪耀,猛然间,又暴涨了几寸。折丹惊疑未退,萧原却是做出了一个更加让折丹讶异的动作。 只见萧原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其余三指紧扣,迅速在自己全身的七个道上点了下去。然后并手曲指,却是以指为剑,将那日林中林海所舞剑法全都施展了开來。 那手指所透剑意,又汇聚在一起,猛然贯注到那团赤色光芒中。那本是只有灵力凝聚的利剑,霍然凝结,其状更如实物。 立在第一殿殿阁门口的石蕤,面色一变,惊呼道,“玄清剑道。” 滚滚灵力凝聚如柱,从萧原十指指尖暴涨而出,直映得本是漆黑无比的幽深隧道亮如白昼。 折丹按下心中的无比讶异和震撼,侧身向萧原望去,却见萧原目色流离,眉目之间愤然神色却是不见丝毫消减,那额头之间三寸细缝之中,滚滚黑气却是突然汹涌而出。 正在折丹惊疑之时,萧原脸色瞬间变得扭曲恐怖,只见他眉头一皱,右手猛然紧攥,那“玄清”剑胚更加凝聚成形,不但剑身已是清晰可见,连那“玄清”二字也是紧紧凝聚附于剑身之上。 折丹只听萧原怒喝一声,原本宁静的空气中蓦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龙吟声,折丹只觉耳膜似要被震破,正在这时,萧原却是缓缓向前踏了一步,踏入了那数个已踏入“囚灵阵”的金甲天兵之间。 然后,萧原右手高高举起那“玄清”剑胚,猛然向着远方劈去,剑胚之上轰然燃起一道赤色火焰,那火焰较之方才折丹所御使之时却是更加炽烈。那火焰所到之处,皑皑白雪也是瞬间消融。 就在那团火焰向远方蜿蜒百丈而去之时,萧原却是动作并不停止,原本赤手空拳的左手却是虚空而握,一团黑白两色交织的光芒,蓦然凭空悬浮在他左手手掌之中。 一丝包含着些许邪意的笑容出现在萧原唇角之上,然后折丹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萧原却是猛然将左手探向了那数个金甲天兵中的一个。 通玄山,前山,第一殿。空荡荡的殿阁内,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平静气氛。清虚真人手捋髯须,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圆觉和青岚。 那两人面上却都是一副震惊神情,双目紧盯着殿阁之中的光幕上所映出的景象。 许久,圆觉才轻轻地念了一声佛号,低声叹道,“阿弥陀佛”。 青岚却是只顾端起桌上的一杯冷茶,接连饮了几口。清虚衣袖轻震,双手手掌之间却是各自凝了一团碧绿色光芒,他缓缓踏步走向两人,面上神情却是依旧冷淡如初,口中淡淡问道,“不知两位真人怎么看。” 圆觉银色长眉一展,眼角有意无意地瞥向清虚隐在衣袖之下的双手,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寒色,不过转瞬间便恢复如初。 他右手轻轻捻动着脖颈中那串紫珊瑚佛珠,嘴唇翕动,淡淡说道,“世间之事皆是因果轮回,如今天道将倾,此子降落世间,与玄元一门结缘,想來皆是天意。况且,为神为魔,谁又能分得清。他现在既是玄元门中人,自当有清虚真人定夺。”说罢,他双眉一敛,口中又低声念了一声佛号,却是轻轻阖上了双眼。 清虚微微一笑,并不回应,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却是转而望向青岚。 青岚却是又饮了一口冷茶,双手分执了仙剑和拂尘,不见她有丝毫动作,周身却是猛然暴涨出青黄两色交织的光芒,猛然阻滞住了清虚前进的步伐。 清虚微微一愕,却是并不妄动,只淡淡说道,“怎么,青岚师太,今日是要妄动杀孽吗。” 青岚却是轻蔑一笑,似是丝毫沒注意到清虚脸上闪过的怒气和杀意,缓缓撤去浑身灵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倒觉得这孩子挺好的。他冒险救我慈航斋中人,已是我斋恩人,我却不是那种一味信奉正邪的人。” 清虚闻听此语,脸色却是稍稍缓和,却听青岚接着说道,“不过,这少年既是我斋恩人,我不管他日后如何,若是现下有人动他,休怪我手中拂尘和青剑无情。” 说罢,却是再不言语,只一双俏目,转而望向那光幕中的景象。清虚呵呵一笑,也并不言语,转而大步走回原处,又在那木椅中坐了下來。 且不说第一殿殿阁中,清虚三人各怀心思,却说那山河社稷图中灵剑山山脉山腹中,情形却是大变。 折丹目不转睛,长大嘴巴,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景象。却见萧原左手凝起一团黑白两色交织的光芒,猛然插向了其中一个金甲天兵的胸口。 那金架天兵却是反应也异常灵活,一手持着巨大的金色利剑横挡在胸前,另外一只手却是从侧方猛然攥向萧原手臂。与此同时,那周围另外两个金甲天兵也是瞬间,围拢而來,硬生生地将身躯向萧原挤压而來。 萧原嘴角那丝带着邪气的笑意不减,反而更加深了几分。他衣衫无风而动,一团碧绿色光芒,瞬间凝于周身,将那向自己挤压而來的两个金甲天兵阻挡开去。 然后,左手手掌却是舍了那团黑白两色交织的光芒,手腕翻转,猛然抢先攥住了那金甲天兵被金色铠甲包裹的手腕。 萧原断喝一声,左手手掌猛然用力,空气中响起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还未等折丹反应过來,光芒一暗,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震耳欲聋般闯入他耳中。 折丹定睛看去,却是大吃一惊,那坠落在地面之上,激起漫天灰尘的重物,金色光芒虽是渐渐变得黯淡,但是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和暗黑色的血液却是不断从中溢出來 。那赫然是那金甲天兵的右手手腕。正当折丹还在震惊在这一幕当中时,萧原眉间那细小的缝隙中,却是突然亮起一丝点点星光。 那星光初始还是隐约可见,不过片刻间却是亮如白昼,从那细小缝隙中飘荡而出,凝立悬浮于那团飘荡在半空中的黑白两色交织的光芒前。折丹突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诡异,这景象像是一双眸子在凝视着那光芒。 正在折丹心下如此翻滚间,那团黑白两色光芒,却是猛然爆散开來,发出轰然爆炸声,猛然射向四周。折丹只觉自己眼睛都快要被闪瞎了,一股炽热灼烧的气流猛然向自己涌來,但是涌到自己身前三尺处,不知什么原因,竟是被硬生生地阻挡住了。 许久,光芒散去,热流消失,折丹缓缓睁开双眼,却是只觉一阵噁心,呕吐起來。此刻这狭小的隧道内,无数金色铠甲的不同部位散落在地面之上,除此之外,无数断肢残体横七竖八地也散落在各处。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封印 若是只是如此,折丹也不至于当场呕吐,在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当中,一脸杀气的萧原却是双手十指并拢,插在了其中一个金甲天兵的胸前. 然后,只见萧原十指用力,猛然向两侧拉扯而去,竟是硬生生地将那金甲天兵胸前铠甲给拉扯开来。【全文字阅读】 从那厚重巨大的金色铠甲中,露出的却是一具早已干枯的尸体,那尸体却是并未尽腐,手中却是也持乐一把利剑。那枯尸双眸之中泛着一丝蓝色亮光,如磷火般诡异闪烁,手中所持利剑之上却是包裹了一层滚滚黑气。 那黑气凝而不散,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诡异灵力。却正是那日萧原与秦无涯在落日城外,所见到的鬼兵之一,却是不知因何缘由来到了这山河社稷图之中。 正当折丹还在惊讶眼前出现的这幕景象时,萧原却是猛然将双手从那金色铠甲中,抽了出来,然后却是并无丝毫多余变化,双掌如利刃般,插入了那鬼兵双眸之中,然后从那鬼兵后脑部位贯穿而出,硬生生将这鬼兵头颅给撕裂了开来。 一时之间,血肉横飞,血雨如注,飘飘洒洒落在这幽深隧道周围的墙壁之上。 折丹又是一阵呕吐,只觉这一幕血腥噁心无比,隐隐觉得片刻之前虽是神色清冷但是却心底有着一颗柔软的心的少年,似是突破了心底的那道禁止,把埋藏在心底的那个恶魔给释放了出来。 他这般想着,眼前一晃,却见萧原身形如鬼魅般,闪入到又闯入这“囚灵阵”中的几个金甲天兵之中,手掌如利刃般翻飞,直削落无数金色铠甲和腐臭血肉。 剩余的那些金甲天兵,也似是入魔般,不管不顾地依次不断地闯入到“囚灵阵”中,向萧原碰撞挤压而去。萧原也是一双赤目如血染般通红,眉间那细小狭缝中,星光更深,脸上杀气和嘴角边的邪意更深。 手起血飞,竟是一副怒杀,不可阻挡的架势。唯眉宇间那股愤然神色,提醒着折丹,这少年变成如此,只因那无数具玄道之人的惨死。 这般沉思间,却听一道洪亮刺耳的笑声,远远传来。笑声之中尽是笑意和自得。折丹心下一沉,却是隐隐感觉到,这“仇灵阵”上所步灵力,和那大笑踏风而来的人身上的灵力,却是一致的。 正当折丹这般惊异间,却觉眼前光芒一亮,一道紫色身影蓦然出现在那“囚灵阵”三尺之外的地方。 那道紫色身影凝立在“囚灵阵”三尺之外的地方,一袭紫色衣衫无风自动,周身泛着的紫色光芒虽是淡淡,却是灵力如波lang般奔涌不息,纸把从萧原右手所持的“玄清”剑胚上所散发的赤色光芒,给硬生生阻挡开来。 折丹心下虽是震撼无比,但是却是手中暗自结了数个手印,轻轻按在自己身体之上的诸大穴位之上。一时之间,他眉宇之间那本是已暗淡的碧绿色光芒,却是又渐渐缓缓亮起,显是折丹正在慢慢恢复和凝聚体内灵海中的灵力。 那紫色身影面目虽看不真切,但是无论是从身形还是从举止,折丹都能判断出眼前这人分明是方才那角龙化为应龙之时,立在那角龙巨大的脑袋上的紫衣人。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听那紫衣人出口说道,“没想到就凭这些蝼蚁之躯,竟能让你体内魔气汹涌而出,破了你体内禁止。” 折丹只觉那紫衣人目光如剑,缓缓扫过萧原身上的每一处位置,直扫到萧原手中所持“玄清”剑胚之时,目光却是一顿,口中惊讶说道,“咦,没想到世间凡夫俗子竟也能炼制出堪比神兵利器的法器。” 他话语一顿,目光凝视于那剑胚上的“玄清”二字,目光灼灼,喃喃自语道,“这无上之道,玄之又玄,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体会?世间凡人蝼蚁,竟是如此大言不惭,竟然以“玄清”二字,命名这把剑。我今日若是不毁去此剑,岂不是让你们这群蝼蚁,有了窥视天道的僭越之心。” 他目光如剑,横扫过萎顿在地的折丹,折丹心下却是不自觉地一颤,只觉那双眸之中,尽是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似是要把自己包裹其中。 不过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那紫衣人似是并未将折丹放在眼里,只是嘴角轻杨,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就再也不看向折丹。猛然转回头去,只注视着萧原额头上的那三寸细小缝隙。 这隧道中一时之间,突然变得安静无比,黑暗也开始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只余那紫衣人周身所散发的淡淡的紫色光芒,和萧原手中所持的“玄清”剑胚上所发出的赤色光芒,照亮那“囚灵阵”方圆三尺的地方。 许久,那紫衣人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点点血珠从他身前飘落下来,折丹却是心中一喜,这道法高深,似人似魔的诡异紫衣人竟是不知什么原因,受了伤。 他心下虽然如此想道,但是面上神色却是并未变化,只背在身后的双手,伸开双掌,不断翻转变化,竭力催动着体内灵力的恢复。那紫衣人却是轻轻拭去嘴角边的血迹,右手高高举起,猛然向下斩落而去。 隐在一团紫色光芒中的那紫衣人的手掌,突然之间变成了黑色,像是突然带上了一副玄色铠甲般,透露出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息。 金属相交的怆然之声,轰然响起在这空荡幽深狭小的隧道之中,赤紫两色光芒猛然暴涨,直映得本是幽暗的隧道亮如白昼。 巨大的冲击力道,如无数把利刃般横切在周围两侧的墙壁上,直割出长达数寸深的裂纹。那原本插在隧道地面之上的无数仙剑剑胚,受此影响,却是一个个猛然崩断,飘散而出。 萧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但是紧握“玄清”的手掌却是没有一丝放松,而且原本他只是右手握剑,左手凝聚灵力,此刻却是双手齐握,猛然将那“玄清”剑胚往上拉高了数寸,凌空遥遥指向那紫衣人。 脸上肃杀黑气虽是并无削减,但是折丹不经意地一瞥,却瞥到萧原原本满是迷离神色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是多了一丝痛楚和愤然。折丹心下一动,却是也缓缓从萧原背后站立起来。 就在这时,那紫衣人却是右手手掌化掌为拳,猛然一拳击在了那“玄清”剑身之上。那“玄清”剑胚受此一击,发出轰然的龙吟之声,在半空中晃动震荡不已。剑身之上,那“玄清”二字也是光芒又暴涨几寸,向四周散射而去,直透过这幽深隧道,蜿蜒百丈而去。 不多时,从四面八方,隐隐有六色光芒凝结如柱,穿破虚空而来,汇聚在那“玄清”剑胚之上,又缓缓散开,凝结成一个七色太极图案。 折丹心中一动,这“玄清”剑胚本是有师傅清微十五年之前交于他保管。他还记得那一日,却是滂沱大雨,师尊一身泥土,浑身血迹地推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脸上那股肃穆凝重的神色。 那一日他也是讶异无比,自己从小便跟随在师傅身边,自然比谁都了解师傅的性子。虽然同属玄元门天资绝代的九大真人之一,但是清微给折丹留下的印象,却是如他名字般,事事处处谨小慎微,甚至折丹都觉得师尊有些地方也是几乎到了懦弱的地步。 且不说门中一切事务,几乎都没人汇报给清微,但是自己所在的一脉,从他记事起便只有自己和师傅两人,远不如别脉开枝散叶,弟子众多般,因此在门中地位也甚不受人待见。 不过,清微却也乐得如此那般,平日除了和折丹研习道法外,便是游历人间,耽于世俗之乐,倒也是别人艳羡的一副无所事事,享乐自得的状态。 因此那一夜,当清微面色凝重,浑身血迹地将那“玄清”剑胚交于折丹,平日一副嬉笑晏晏,悠然自得神色的深情突然变得有丝欣慰,有丝苦楚来,双眸之中也留下两行清泪的时候,折丹觉得其实,自己这个师傅,内心里其实是有太多痛的。 那一夜,清微也并没说一个字,只是捧了数坛“醉凡尘”于竹屋门槛之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夜色,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折丹那一夜望着从天而落的霹雳,直把清微脸色映得痛楚无比,他突然想起,那“醉凡尘”却是那顾师叔,一百年前酿制的。 那夜以后倒是也如往日般正常,清微也是丝毫不提那“玄清”剑胚是何物,更是常常留恋世俗,往往数月也不回山门。不过折丹通过自己翻阅古籍,和死缠烂打询问清影,倒是也知道了些许关于这“玄清”的事情。 “浊而下沉者为之气,散而上浮者为之清”,这本是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之时,远古大神盘古身躯化作三界万物时,所留下的遗训。 虽千万年已过,诸神陨落,但是人间世俗的修道者却是一直牢记万物衍化的这般规律,因此玄门正道千百年来,走的也是清心凝神去杂的无为路子。 这“玄清”与其说是一把剑,一门剑道,却不如说是不过玄元一门修炼道法的缩影。 传说当年“玄元七子”初炼制七剑之时,也不过是炼制出七把威力稍大的兵器来,却并无如今这等威势。 只是后来,玄元七子中一人,突然因天地万物本是一体,而悟出剑道合之为阵法的,这才让这七把剑威力绝伦。 [] ...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墨眉 此刻这“玄清”剑胚之上所凝结的七色太极图案,虽形神并不凝聚,但是七色光芒所散发的灵力并不互相排斥,隐隐有融合凝之为法阵的趋势,应是其余六剑感受到“玄清”所散发的灵力而相互呼应所致 他犹记得当年自己从那本破烂古籍中,所翻到的那段关于“玄清”的话:人力虽弱不堪神力,然十人之力如何,百人之力又如何? 玄清七剑不敢妄言天道,然七剑皆由万物之力和清然道心练就,一剑虽不足以裂山劈海,但是若他日有自恃道法高深者而欺侮本门,玄清之力也不容他人小觑。那段话虽说的含含糊糊,却是语意桀骜,隐然有凌然不可侵犯之意。 折丹脑海之中片刻间闪过如此多的思绪,正在这时,萧原却是手持“玄清”剑胚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从额间细缝中翻滚出的黑气,渐渐蔓延到全身各处。 折丹虽不知萧原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但也隐隐察觉出,再下去片刻,恐怕萧原就会被那满含诡异灵力气息的黑气,给吞噬啦。而且,若是萧原再无可战主力,只凭自己,怕是拼掉性命也不能动那紫衣人一根毛发。 折丹心下这般想着,却是再也不敢迟疑,此时他自己体内灵力凝聚已恢复大半,尤其在这“玄清”七色阵法光芒的笼罩下,竟是恢复速度更快。 他心下虽有诸般疑问,却也知此刻当要之事乃是合力击走那紫衣人。心下想到如此,他心中一动,左手食指上那枚古朴戒指却是豁然亮起一束淡淡光芒来,他双脚之间竟是同时蓦然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淡淡清风,折丹只觉身形一轻,却是瞬间便来到了萧原身侧。 折丹轻轻在萧原背部拍了拍,萧原身躯微微一动,眉目之间的黑气一淡,身形急动,蓦然向左侧横掠而去,双手撤了原本手中所紧握的“玄清”剑胚,双掌虚握,凝聚出一个充斥着无上灵力气息的光球。 然后,只见他额头间的那三寸细缝突然星芒四射,一时之间这幽深隧道之内,却是亮如白昼,直照射得折丹睁不开眼来。折丹索性闭上双眼,听声辩位,身形急掠,猛然双手握住了那“玄清”剑胚。 正在这时,萧原猛然将双掌之间凝聚成的光球,甩向那紫衣人。 那紫衣人低声“咦”了一声,显是也非常讶异,不过只见他衣袖飘飘荡间,双掌向前平摧,却是瞬间在身前形成了一道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光盾,将萧原激射而出的光球给硬生生阻挡在了身前三尺之处。 萧原微微一笑,脚步急转,猛然掠到“囚灵阵”边缘,左手食指缓缓伸出,凌空向那紫衣人眉间方向点去。 折丹心中一动,再不犹疑,大喝一声,双手紧握“玄清”剑胚,那剑身之上七色太极图案越发迅速旋转起来,折丹面色瞬间被那七色太极图案映得光彩琉璃,眉宇之间却是多了一丝决舍之心,双目却是慢慢阖上课了。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在这幽深隧道之中,当折丹再睁开眼时,周围却是空荡荡地一片安静与漆黑,那紫衣人早已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地淋漓血迹。 折丹心下一松,心中暗自想到想来那紫衣人已经遁去,正这般想着,却觉一股强烈的痛楚感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手臂却是使不上丝毫力气,体内领海之中更是干涸一片。 自己方才一击,竟是耗尽了自己全部灵力,而且那反噬之力,竟是让自己全身骨骼都碎了大半。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什么,蓦然转头向一侧望去。 此刻的萧原却是萎顿在地,身上没有丝毫灵气的波动,就是连一丝生机都感受不到。折丹大惊,急掠到萧原身侧,待要仔细查看萧原状况时,却觉一股沛然力道猛然从萧原身上散发而出,将自己弹了出去。 然后,萧原却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周身突然散发出无尽滚滚黑气,眉宇之间尽是邪气,双眼之中却是如血般赤红,脸上尽是一副嗜血狂魔的恐怖神情。 折丹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不自觉地忍着剧痛吃力拿起那把光彩尽失的“玄清”剑胚,此刻的萧原却是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尽是诡异,猛然举起手掌,一掌向折丹拍去。 折丹费力举起那“玄清”剑胚迎了上去,许久,却并不见萧原那一掌落了下来。 抬头去看时,却见萧原一脸苦楚神色,额头上那三寸细小缝隙中的点点光芒,却是不断从中涌了出来,在萧原身前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丝带般的光芒。 那道光芒之中满是星光,远远望去如九天之上那带银河一般,将萧原束缚在了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闪烁着星光的白色丝带却是越缠越长,渐渐把萧原包裹在了其中。 折丹眼见那丝带状的光芒却是有越勒越紧,丝毫不会放松的趋势,心中一紧,顾不得身上疼痛和体内灵力的干涸状况,手执“玄清”剑胚,猛然冲了上去,以剑尖直挑那白色丝带般光芒间的缝隙。 那“玄清”剑胚上原本已暗淡的碧绿色光芒,猛然间闪烁起来,折丹只觉一股无穷灵力直向自己反冲而来。那灵力虽是充沛,连绵不绝,却并无霸道肃杀气息。 折丹一愣,却觉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转头去看萧原时,萧原身躯也正往下落来。 也不知这般往下降落了多长时间,正当折丹懊恼自己体内灵力已经枯竭一片的时候,却觉眼前光芒一亮,抬头去望时却见那缠绕在萧原身上的白色丝带般的光芒,散出一道缓缓向自己缠绕而来,止住了折丹猛然下坠的趋势。 如此这般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折丹只觉脚下一硬,似是落到了一处地面之上。四周仍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却是有轻微的水流流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折丹借着“玄清”剑胚上,所残余的灵力所散发的淡淡光芒,向四下望去。却见在自己身前三尺外的地方,萧原仰面躺在地面上。 折丹匆忙掠到萧原身前,却见萧原此刻虽仍是昏迷不醒,但是眉宇之间的滚滚黑气却是已消散殆尽,原本脸上肃杀诡异的神情也消失不见,仍是那副平日里清冷的神色。 唯有额头之上那细小缝隙,虽也是已愈合大半,但是能隐约看到印记。折丹心下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关于几万年前,那场最后的神魔大战的一个传说。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甩到了脑后,伸手搭到萧原经脉之上,探查起萧原体内的灵力状况来。 结果却是让折丹大吃一惊。此刻萧原体内灵力竟是异常充沛,若是单按灵力充沛来说的话,他此刻灵力怕是已达太清之上。只是那灵力却是奔涌翻滚不定,隐隐然之间,有蛰眠之势。 那种感觉,像是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封印,生生将某种灵力给暂时控制住了。折丹按下心中疑惑,知道此刻萧原虽是体内灵力变化不定,但是却气息平稳,应是并无大碍。 他轻轻将萧原身躯扶了起来,凝聚体内方才稍稍恢复的灵力,缓缓输入到萧原四肢百骸中。 玄元一门灵力,脱于蜀山,清正澹然之外,却自有一股愈合之势。因此此刻输入到萧原体内的这股淡淡灵力,非但并没被排斥,却是渐渐激活了萧原体内灵海中的玄元门的灵力。不过片刻,萧原便缓缓醒转了过来。 醒转过来的萧原,面目神情之间,除却清冷之外,却又自有一股诡异莫名的笑容,那笑容邪意之中带着一股冷然。折丹一愣,只觉此刻的萧原,似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人似是变做了另外一个人般。 一时之间,折丹心下思绪翻转不息,竟是不知该说什么。萧原冷冷地望了身侧的折丹一眼,也并不言语,缓缓站立起来,向前方望去。 前方十丈开外,隐约可见一丝亮光,而且方才折丹所听到的潺潺水流声,似是也是从那处方向传来。想来,两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应是在这“灵剑山”中的地下暗河。 萧原沉默不言,只轻轻拭去一身白衣上的尘土,也并不招呼折丹,大步向着那亮光所在的方向行去。折丹微微摇了摇头,将“玄清”剑胚收入怀中,也紧紧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时间,两人便已隐约看到,方才所见亮光果然是从,一处洞口中透入而来。 折丹心中一喜,若是所料不差,从那处洞口中出去,应该就是这“山河社稷图”的终点了。这般千辛万苦,也幸好,终于能出这“山河社稷图”啦。他心下这般想着,便跃跃而动,想立马出了这洞口。 却见本是走在自己身前的萧原,却是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低头望向了某处地方。 折丹心下一动,疾走两步,站在萧原身侧,也低眉望去。 [小说网,!]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破 此刻出现在两人身前的却是,一条并不宽阔的地下暗河,水流虽说不上湍急,但因地势起伏,#最新%章节河流之中,零散放着几块碎石,蜿蜒向前方不远处的洞口伸展而去。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稀奇古怪之处,折丹正要开口相问,眼角一瞥,却是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块碎石的旁边。 那块碎石旁边的流水中,却是漂浮着一件通身漆黑无比如墨的物事,那物事其长七尺有余,其宽三寸,通体状如长尺,并无丝毫棱角,惟末端嵌着一块奇形怪状的东西,远远望去,似是剑柄。这物事浑身上下并沒有散发出丝毫光芒,那通体漆黑如墨,似是融于了这黑暗之中,因此方才折丹乍看之下,才丝毫沒有注意到。只是,那潺潺流水流转到这物事身前,竟是绕着它通身形状,环绕一圈流淌而去,竟是沒有将其淹沒其中。 折丹心中疑虑渐深,却觉身边一动,转身去望时,却见萧原身形如鬼魅般,移到了那块碎石之上,俯身取了那黑色物事,眨眼之间又回到了原地。折丹微微一愣,萧原方才竟是未用任何灵力,步伐移转竟是如此迅捷,想來和方才他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萧原此刻却并不知折丹心中所想,只是他此刻体内究竟发生了怎般的变化,他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虽是心中震撼愕然无比,但是这一路行來,他也早已深知,有些东西是逃避不了,便只能接受的。萧原按下心中所思,目光缓缓向手中的物事望去。 这物什入手却是极重,丝毫不像两人方才望到其漂浮在河流之上,所想象的重量极轻般。那状如长尺的尺身之上,却是散发出一股极为寒冷的气息,直透过萧原皮肤,向萧原体内灵海透去。那气息虽是寒冷凝重,却并不与萧原体内灵力相冲,倒是他体内原本奔腾不息的灵力,一遇这寒冷气息,竟是缓缓停滞了下來,似是蛰眠一般。 萧原微微一愣,目光缓缓从那物什上端,移到下方。下方末端却是一个类似剑柄的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东西似是用青铜所制,除却最末端握柄外,其上却是缠缠绕绕,纵横交缠地绘制出了一个椭圆状的形状的纹饰。 萧原淡淡望去,只觉那青铜之上,竟是不同于那上端的长尺,散发着淡淡碧绿色光芒,沿着那椭圆状的形状缓缓流淌,竟是丝毫不见尽头和停息的趋势。萧原心中一动,只觉那散发着碧绿色光芒的纹饰,直给人一种,“大道生无,生生不息”的感觉。他不自觉地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那握柄的位置,然后只见一片青绿色光芒,从那长尺状的尺身上暴射而出,两个古朴篆体,却是缓缓从那原本漆黑如墨的尺身上显现出來。那两个字,古朴无锋,却自有一股浑厚沉重,萧原淡淡望去,口中低声念道,“墨眉”。 中土,通玄山。天下玄门修道者,只要是经常在人间行走,便不会不知道玄元门,不会不知道通玄山。但是即使玄元门中后辈弟子,也并不能数清这通玄山到底有多少山脉。除却通玄山主峰和七大山脉之外,通玄山主峰以西三百里,却也有一座也算得上巍峨的山脉,其上丛林密布,鸟语花香,间有潺潺溪水贯于其中。此山唤做鹊首。 此刻的鹊首山却是寂静到诡异的一种氛围。山顶之上的密布丛林中,若是从相距十丈开外的地方望去,散发出滚滚黑气,直把一方如洗蓝天给包裹在了其中。只是,光从那片丛林方圆十丈的边缘,散乱堆积的鸟兽的尸体來看,恐怕无人能入得了,那片密布丛林的方圆十丈之内。 此刻,在这片密林之中,却是悄无声息地站着十数人。这十数人肤色,法器都不一,从周身所散发的灵力气息來看,竟是包含了玄门正教,魔门邪教,妖族,鬼族等数个绝不可能,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能同时看到的宗派。 站在这十数人之前的却是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披大红描金袈裟,颈挂一串南海沉香珠,手中虽并无任何法器,但是白眉慈目间,却是佛光暗隐,宝相庄严,赫然是那日禁地之中掠走清散子和苏妲己的圆智。 中土,通玄山,鹊首山脉。 一袭大红描金袈裟的圆智,双目凝视着西方某处天空,猎猎狂风将他一袭袈裟吹动得上下起伏不定。气氛却是出奇地安静,立在他身后的那十数人也都是闭目不语,只任一身灵力缠绕周身,都似是在默默等着什么。 突然,一道几不可闻的轻微声响,从十丈开外的密林边缘传來。立在圆智身后的左侧的一个高瘦中年男子,蓦然睁开双眼,身形不动,原本缠绕在他周身三尺内的灵力光芒,却是猛然暴涨,直向那声音传來的方向而去。圆智长眉一展,缓缓转回身來,若有所思地望了那高瘦汉子一眼,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话都沒有说,只把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凝向那密林之外的方向。 “江湖盛传无极派玄阳子,一身修为惊鬼泣神,今日贫道有缘得见,果然造化通神。”那话音刚落,从那密林之中,却是缓缓走出了一个身穿碧绿道袍,面色苍老清癯的人。那人左侧衣袖空空荡荡,右手手掌之中却是凝聚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光球,一张枯瘦的脸上虽是皱纹密布,却是满含笑意。那人目光缓缓从场中十数人的面目上流过,又接着笑道,“玄兄能将这阴阳两仪之术练到如此随心所欲境界,想來离大成境界已是不远,这份修为怕是我再苦修百年也不能望其项背。” 那被唤做玄阳子的高瘦汉子,似是也极为受用那人所说的话,爽朗笑道,“清言真人又何必过谦,既是先生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即使修为稍有不足,照拂一下,不过举手之劳。”言语之间,竟是隐隐有一股自大自傲的神态。清言淡淡一笑,又相继和余下众人打过招呼,这才向圆智微微一躬,算是行礼。 圆智右手轻抚,止住清言俯下的身子,淡淡说道,“同是为先生办事,清微真人何必如此过谦。” 他口中虽如此说到,心下却是涌起百般思绪。方才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玄阳子,自大鲁莽匹夫自不必说。 只是这清言,分明右手单手凝聚的光球就将玄阳子凝聚的灵力,禁锢在光球当中,又缘何自毁衣衫,装出一副狼狈之象。而且言辞之间,嬉笑晏晏,自贬身份的同时,竟是博得了这场中大多数人的好感。 这份修为和城府,又岂是那玄阳子所能比的,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清言双眸,直想透过双眸,看穿眼前这人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东西。 清言却是缓缓站起身來,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托我带话给诸位,说今日之事已无可图。且由得他们去闹,诸位各自返回贵派,先生不日自有命令示下。”圆智微微一愣,原本平静无澜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但是却转瞬恢复如初,沉默不语。 那方才一副自傲神态的玄阳子,闻听清微如此说道,却是面色大变,横眉怒道,“就因你一句话,我们这数月來的准备就这样打水漂了,既是先生的决定,那先生人此刻在哪,尊他一句先生,也不过看在家师的面子上。这数月來他不显身不说,今日让大家无功而返,竟也不出來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话语一顿,咽了一口口水,猛然唾到地上,恨恨道,“我去他个鸟,今日若是不给我个交代,休想让我这般回去。若是我们就这般回去,岂不是便宜了念灵门那群无耻小人。” 玄阳子一口气说到最后,已是一张清瘦的脸庞涨得紫红,周身缠绕的灵力更是猛然暴涨起來,最外围的灵力已延伸到其身躯七八寸外,而且最外一层的灵力熊熊燃烧起來,直把空气灼烧得变形。 这一身修为,放到玄门正教來说,怕是已破太清大成初期阶段。圆智闻听玄阳子言语,白眉一皱,显是颇为不满,待要出言制止,却见对面的清言轻蔑一笑,缓缓转过了身去。 圆智心下一动,双目缓缓凝视向清言的背影。 可是不待他眉目舒展,只听到一声惨叫在场中响起,圆智心下大震,抬眼去望时,却见清言依旧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衣袖随微风飘荡,那瘦削的双肩虽稍显单薄但是却沉重地如山岳在日光下的影子,厚重坚实而且摸不透。 像是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但是圆智却清楚地看到了那玄阳子所步的周身灵力结成的结界之间,似是被扭曲变形了那么一刻。 就在那一刻,清言以近乎诡异的身法,欺到玄阳子身前,纯以手掌之力,一掌将玄阳子的臂膀给斩落了下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林若尘 且不说以身法破结界已纯属非灵力高低所能解释,就说以玄阳子此刻修为,修到如此境界,本身已是坚愈金石,若有人纯以肉掌相击,定是血肉横飞景象。. 但是,清微这一掌,圆智清清楚楚地看到,分明是将全部的灵力都已撤去,竟然还可以将玄阳子臂膀斩落下來。这人修为已只能用可怖來形容。 清言目光冷冷扫向场中数人,语调清冷说道,“方才公子都在山河社稷图中受了些许轻伤,就凭你还敢不听先生的话。” 他似是对场中十数人脸上的大惊失色视而不见,继续淡淡说道,“先生不过是懒得和你计较。莫说你无极派本就是西疆四大门派中最弱的一派,先生有心提携,你竟不知感恩,口出狂言。” 清言说到此处,话语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剩余十数人的脸色,见个个已是噤若寒蝉,知威慑目的已达。 语气一转,温婉说道,“今日在此的莫不是先生信任之人。先生交代,任由念灵门他们去闹,他们也不见得占到丝毫便宜。” 他边说边慢慢向玄阳子踱步而去,丝毫不顾及玄阳子周身缠绕的灵力,轻松便來到玄阳子身前。右手缓缓虚握,不多时一团黑色气体,从他掌中慢慢溢出來,缠绕到玄阳子右臂断落之处。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他右侧臂膀,竟是缓缓又长了出來,瞬间恢复如初。 清言淡淡望了玄阳子一眼,这才转身缓缓走到圆智身前,躬身说道,“在大师面前,清言方才放肆了。还请大师见谅。” 圆智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只轻轻捻着颈中的那串南海沉香珠,长眉一展,缓缓闭上了双目。 清言脸上此刻却早已又堆满了笑容,缓缓转过身來,望向场中十数人,缓缓说道,“先生有令,墨眉和玄清七剑已现世,诸位速回各自整顿,不日待先生令下,务必要将墨眉和玄清七剑争夺到手。”他这一语方罢,再不多语,转身缓缓而去。 一时之间,这密林之中只剩清静一片,圆智望着清言缓缓而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想道,“天下如墨,全在眉下。墨眉,顾守真,难道你果真能窥破这天道,” 且不说鹊首山圆智一行人终是无声无息撤去,山河社稷图中,萧原收了墨眉和折丹从那地下暗河的山洞中,缓缓而去。只觉眼前一阵光亮,抬头去望时,只见一山的皑皑白雪被落日映得一地落寞,说不出的萧瑟清冷。 萧原心下微微叹息,却觉肩膀一动,却是折丹轻轻拍了他一下,遥遥指向前方,示意萧原向前方看去。萧原目光凝聚而去,却见前方十丈开外的半空之中,一片卷轴舒展开來,不住摇摆,其上隐隐有水光波动,正是之前枯木告诉萧原的,山河社稷图,的出口。 萧原和折丹心下大喜,对视一眼,脚步轻转,向前急掠而去。 不过,不过方掠出两三丈的距离,这空荡原野中,突然起了阵阵浓雾,直将两人弥漫包裹在了其中。又过了不多时,那浓雾却是越堆积越浓,萧原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目不视物,嗅觉,触觉,和听觉都变得混沌沉重起來。 但是,隐隐约约间,又听到周围有数十数百的人的呐喊,呼救声。 萧原只觉头脑之中混混乱乱,心中涌起乱七八糟的想法,这个天下漆黑如墨,目不能视,不如醉去吧。 他突然记起,这门内,却是有一种,就是天下修道者都視之为佳酿的酒,那酒好像就叫做醉凡尘。那就且醉去吧。这般想着,一股疲倦感,更是强烈地从心底涌了上來,萧原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沉睡过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七彩琉璃光芒,从身旁数寸之外的位置亮起,猛然向着前方的浓重漆黑的雾色劈去。隐隐约约间,可见,有两个古朴古篆,缓缓在半空中亮起,却是“玄清”二字。 原來,还是有人不肯醉去的,萧原猛然打了个激灵,混沌睡意一时间褪去地一干二净。然后他脑海中似是被人重重地刻了一行字,“天下如墨,唯看破者,全在眉下,两点。”萧原心下恍然,再不犹豫,猛然抽出身畔的墨眉,灵力凝聚其中,轰然向前砸去。 许久,浓雾散去,从浓雾中渐渐走出数十身影,渐渐聚拢到萧原和折丹身边。萧原目光望向天空中的一点已经将要失去踪迹的光亮,自己方才那一剑,似是劈到了一件东西,从剑身相撞波动的灵力來看,其形状竟是和那东西那么相似。 他这般想着,却觉有人目光向自己望來,萧原缓缓抬头望去,却见正是青垆,他微微一愣,目光缓缓收回,却见一个姿容秀丽,一袭碧绿色衣衫,腰畔系一白绫的少女向自己走來,却正是洛诗吟。 萧原微微一笑,又对着身旁的折丹招了招手,三人这才大步迈向,那卷轴落下的光柱中。 一轮清月,这时却是,也缓缓从天际升了出來。 八月十五,中土,通玄山,玄元门。 从山河社稷图中出來,不过小半个时辰,萧原和折丹等一众人便被叫到了第一殿殿前那巨大的广场上。 此刻,却是夜色开始缓缓弥漫,一轮玉盘也逐渐升到中天。广场上九只巨大的青铜鼎中,早已燃起了熊熊火焰,直把整个通玄山山门的这片,映得如同白昼。 萧原立在人群中,盼目四顾,只见此刻广场上站立的人数,比白日初见之时却是少了很多,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显现出困顿疲乏神色,应是也刚从山河社稷图中,破图而出的玄道众弟子。 萧原忆起这一日山河社稷图中所历,心下感慨唏嘘一番,却觉周围地面一阵震动。转头去看时,却见每两只青铜巨鼎中间,都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缓缓隆了起來,直升到地面一丈处才缓缓止住了势头。 人群之中交谈私语声,熙熙攘攘地传到萧原耳中,萧原粗略听去,心下这才恍然,原來这八座圆台正是这次“试剑大会”复试的擂台。 萧原举目四顾,却并不见枯木和林海的身影。就在这时,人群中的嘈杂喧闹声突然都消散,整个山门广场变得寂静无声。萧原不自觉地抬头向前方望去,却见在第一殿殿阁的门口前,几个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了出來。 居中一人身形颀长,面庞清癯,长须及胸,一袭碧绿长袍无风自动,步伐迈转间隐见龙腾虎跃,风电交生,却正是玄元一门的掌门清虚真人。 左侧一人面容苍老,一袭淡黄色袈裟,颈挂一串紫珊瑚佛珠,双掌合十,缓步走來,虽不如圆智那般宝相庄严,佛光隐现,但自有一股如山岳般的稳重和佛家济世救人的慈悲。却正是当今菩提寺的主持,圆觉大师。 右侧却是一年龄约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双手分持了一把仙剑和一道拂尘,面上神色清冷如冬日寒雪,但是一双眸子中却是精光四射,隐隐有无上灵力的气息透出。赫然是慈航斋这一代的斋主,青岚师太。 这一届的“试剑大会”进行到这里,玄门众弟子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当今修道界,声望最为显著最高的三位玄门正派的掌教。 虽然众人对为何不见清心宗一宗的掌教和清心宗诸弟子而感到惊讶,但是这终于等到的复试的兴奋感,瞬间将众人心中的这点疑虑,给冲散得一干二净。 果然就在这时,只见清虚缓缓又向前踏了一步,缓缓说道,“虽然这一次的“试剑大会”的初试颇多困苦磨难,但是在场诸位却还是通过了初试。经过我门下执事弟子统计,破了山河社稷图而出,而且还有能力参加复试者,共有六十四名各门派精英。再加上各派推荐的玉清以上境界者,此次参加“试剑大会”复赛的共有一百零八名我玄门弟子。正合天罡地煞之数。” 清虚话语一顿,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中诸人,接着又说道,“此次复试,以抽签方式,两两对决,胜者进入下轮,如此循环,直至决出前四为止。如此,就请各位执事弟子,分头行事。在此,谨祝各位弟子能取得佳绩。” 清虚话语说毕,再不多言,衣袖轻挥,三张木椅从身后第一殿的殿阁中,缓缓飘荡而來落在清虚三人身后。清虚,圆觉,和青岚缓缓入座,自有玄元门门下执事弟子分执了标有数字的四色竹签,让场中弟子分别依次抽取。 萧原抽到的却是一绿色竹签,标有数字十一。照比试规则來说,萧原这场比试的对手,应是抽到同样标有数字十一的黄色竹签的人。 按照比赛顺序來说,萧原的第一场比试,应是排在坤字台的第二轮。萧原此刻虽仍不觉自己能有多少胜算,但是这一日,山河社稷图中所行,却对他影响颇深。修为高低,实不能单纯,靠灵力修炼的境界來评定。 萧原心下这般想着,突觉肩膀一动,转身去看时,却见折丹和洛诗吟一左一右分站在自己两旁。 折丹此刻神色早已又换成了,平日里那副惫懒无赖的神色,见萧原手中执了竹签,凑上前來看了一眼,长舒一口气说道,“侥幸,侥幸。”萧原白了折丹一眼,转向洛诗吟,语气温和道,“洛师姐,你抽到的是几号,” 洛诗吟此刻却是换了一副装束,一身鹅黄色短衫,腰间束一青色腰带,显然是一副全力一副比试的装束。 萧原见她此刻秀美的脸庞之上,虽是稍有疲惫神色,但是双眸之中暗含精光点点,显是修为又有长进。洛诗吟微微笑了笑,说道,“我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却恰恰抽到了一号的绿色竹签。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阵 萧原待要说话,却被身旁的折丹抢先说道,“这样也好,我们三个的比试都错开了,这样就可以互相给对方鼓劲了。” 他边说边缓缓张开右手手掌,他右手手掌里却同样是一枚绿色竹签,在竹签最上方标了几个小篆,却是“贰拾柒”。萧原心底暗自“腹诽”道,“让你给我鼓劲,估计对手会出手更重”,嘴中却淡淡说道,“那我们就先去看洛师姐的比试吧。” 三人赶到“乾”字台附近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这“乾”字台竟是被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一个水泄不通。 而且人群中,尤以年轻女子居多,每个人都踮脚张望,有眼神好者,更是瞅准人群里的“稍纵即逝”的缝隙,拼命往里挤去。 萧原和折丹,洛诗吟三人对望一眼,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疑惑。折丹思虑许久,突然猛然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然后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望向洛诗吟。 洛诗吟直被这笑容看得毛骨悚然,捅了一下折丹,沒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把自己拍傻了,” 折丹这才微微笑道,“怕是等会要傻了的人是你呢,你可知你这轮遇到的对手是谁,”洛诗吟望向折丹的目光一颤,嘴角边扯起一丝苦笑,许久才无奈说道:“难道是他吗,” 折丹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沒有意外,便是他了。”萧原直被两人的这番话语搞得晕头转向,混乱不堪,终时忍受不住,出口问道,“你们所说的他是指谁,” 折丹和洛诗吟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林若尘。”“哦,这林若尘很厉害吗,” “这林若尘据说是三十年來玄门修道者中,天资最为聪颖者,短短十数年,便将他本门所有道法都修炼到最高层次,而且他只凭别人口述和翻阅古籍,却是也精通了别派的诸多术法。不过,这倒不是这轮比试洛师妹最头疼的。” 折丹话语一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却被洛诗吟看在眼里,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向折丹,轻轻“哼”了一声,沒好气地说道,“就你还会为我担心,你巴不得看我笑话呢。” 折丹脚步轻移,轻松避开了洛诗吟这一脚,口中含糊说道,“师妹这是说哪里话,我折丹,再不靠谱,也不能看自己师妹的笑话啊。” 折丹望了一眼场中那群欢呼雀跃的女子,对着一脸疑惑的萧原说道,“萧师弟,你一定要记住今日我说的话啊。哎,造成这个天下太乱的,有可能不知是红颜祸水啊,还有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帅啊。” 洛诗吟又白了折丹一眼,对着折丹说道,“别瞎扯了,快想想办法让我怎么进去才是,比试都快要开始了。”折丹望着如潮的人群,抓耳挠腮半天,在洛诗吟又一脚将要踹來之前,微微一笑,说道,“有了。” 只见折丹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声喊道,“还请各位姐姐给让一条路,好让林公子的对手上台比试。要不然诸位姐姐,就无缘得见你们林公子的各种身法和风姿了。” 折丹这句嬉笑的话果然管用,他话语刚落,三人身前便被让出了一条路。 折丹得意地望了萧原和洛诗吟一眼,大摇大摆地率先走向台前。萧原和洛诗吟无奈对望了一眼,各自叹了一口气,也大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三人便來到了台前,洛诗吟无奈苦笑了下,耳听最后一遍比试的钟声响起,再不犹豫,脚步轻转,身躯缓缓向上飘去。 在半空中那轮圆月的映照下,她那一方白绫在她肩后迎风飘摆,直趁得她整个人灵动出尘脱俗,如月上仙子一般。 萧原目光一转,却见在那“坤”字台上,背对着自己的方向,静立着一个身材挺拔的身躯。 那人一袭青色短衫,一头秀发散在脑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极为宁静的气息,周围嘈杂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沒有关系,萧原突然觉得那人似乎是融在了这夜色中,这月色里,这风声中。 本是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竟也不乏,如流水般的灵动。 就在这人声鼎沸中,负责看管“乾”字擂台的玄元门执事长老,朗声说道,“乾字台第一轮比试现在开始。” 洛诗吟此时身形却是,已缓缓升到擂台上方一丈左右的半空中,此刻闻听那执事长老的话语,也是朗声说道,“玄元门第三十六代弟子,洛诗吟有请林师兄赐教。” 她话语刚落,脚步轻转,止住上升的趋势,猛然向着林若尘奔去。与此同时,双手十指不停翻转变幻,却是瞬间结了数十个手印。 擂台下观看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嘘声,间或有几个女子的声音,跳入到萧原耳中。 “这洛诗吟真是不要脸,林师兄还未回礼,她竟然就这般偷袭。” “对啊对啊,方才差点被她容貌身姿欺骗了呢,沒想到她竟然是这般心肠。” 萧原粗略听了几句,多数都是辱骂不堪的言语,他心中微微生出一丝怒气,正在这时,折丹却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露出一个“随她们去说”的笑容,然后淡淡说道,“我倒是觉得洛师妹这一招,却是思考地极为周全。与人对阵,又岂能诸般都拘泥。” 萧原听折丹在旁边絮絮叨叨,目光却是始终凝视着圆台之上。 正在这时,那林若尘终是在洛诗吟欺到身前三尺之处时,缓缓转过身來。 那却是一个极为俊秀的脸庞,乍一看去那张脸几乎近乎那日在禁地中所见的阿苏般的妩媚,但是脸部线条却是如刀削斧凿般刚毅。 因此妩媚之中自有一股刚毅,却是一个极为养眼的美男子。 此时,洛诗吟已欺到林若尘身前,手中所结手印已然将要触到林若尘的衣襟。 但是,林若尘却依然气度从容,手中一把折扇缓缓舒展开來,双目如电望向洛诗吟。洛诗吟望着那展势极为缓慢的折扇,只见扇面之上,隐隐露出一个字体的一角,她心下虽涌出一种莫名的疑虑,但是此刻已容不得她再多想,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轻喝道,“咄”。 随着她一声轻喝,她右手并拢的中指和食指间,只见白光闪烁,星光点点中,一朵朵白色六瓣花朵,从她手掌上脱落下來,纷纷扰扰地从四面八方向着林若尘席卷而去。 折丹面色一变,失声惊呼道,“伤心花”。林若尘也是面色微变,但是面色转瞬就回复如初,手中折扇猛然张开,露出一个硕大的古朴古篆字体,“尘”。 萧原只觉眼前闪过一片青翠色,再定睛望时,却一时失去了林若尘的踪迹。 萧原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布满半空的一片片白色“伤心花”,片刻之后突然展颜一笑,嘴角一动,用一种虽然轻微但是依然能让洛诗吟听到的声音说道,“师姐,他已经看穿了你这“伤心花”乃是幻术所化,因此并无顾忌。下一刻,他必然出现在你下方的那“伤心花”之中,从你下方攻击你。” 洛诗吟闻听萧原话语,微微一愣,但是并不迟疑,立马止住下坠的趋势,白绫一展,身躯急速向后退去。洛诗吟身形刚退,方才她身形所在的半空中,果然一把折扇猛然凭空出现,带着极大的力道,在半空中盘旋不止。 不过片刻,一个淡青色身影,也显现在半空中,那人一头秀发已是松散开來,但并不给人一种凌乱感。面容俊秀异常,脸上神色静雅淡定,正是林若尘。 林若尘一击落空,并不追击,只是淡然立在半空中,目光讶异地向着萧原望來。甫一和萧原目光接触,林若尘却是脸色巨变,整个身躯都颤抖不已,许久才缓缓平复下來,转头望向洛诗吟。 萧原对林若尘方才表现,也是讶异非常,不过此刻不便相问,只好微微摇了摇头,举目又望向台上。洛诗吟方才突袭未果,身躯急速后退,却是重新又落到了圆台之上。 她面带笑容,淡淡说道,“林师兄,果然修为高深,竟是一眼看出我方才所用乃是幻术。如此,诗吟只好硬拼了。请林师兄赐教。” 林若尘缓缓从半空中落下來,风度翩翩地收了手中折扇,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洛师妹自谦了,小小年纪竟然能如此博通,若尘才是佩服。若我所猜不差,洛师妹应该学幻术不久,若不是方才那其中一朵“伤心花”有些许碎裂迹象,险些把我都骗过去了。” 他话语刚落,台下便又响起阵阵尖叫声,折丹望着林若尘举重若轻地向着台下卖命呐喊的那群女子微微躬了躬身,不满地嘟囔道,“我终于知道这林若尘为什么声名如此卓著了,修为高深,长得帅,还不高冷,要是我是女子,都会喜欢他。” 萧原不理会折丹一个人地自我沉浸,目光望向洛诗吟,却见洛诗吟微微一笑,再不多语,双手手掌并拢合十立于胸前,双目微闭,任周身灵力缓缓缠绕而來,凝于双掌之中。 片刻之后,她双掌缓缓分离开來,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亮,一把的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仙剑,缓缓从她双掌之间显现出來。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涌 萧原眉头微皱,微微蹙眉,心中暗自疑惑道,“以此刻洛诗吟的修为,万不可能达到寓剑于意中,除非……” 洛诗吟缓缓执了那把赤红色仙剑于手中,剑尖指地,缓缓说道,“此剑名“蔷薇”,长七尺,宽三寸,新出剑炉不过三日,以我自身灵力和上古仙剑剑胚融于一炉而成,请林师兄试剑。” 林若尘淡淡笑道,“'蔷薇',好名字。好,就让我來试试这剑的威力。” 他一语说罢,身形急转,猛然向前踏步而去。不过几步,便眨眼间來到洛诗吟身前,右手手掌虚握成拳,猛然砸向那'蔷薇'剑的剑身。片刻之间,他竟然转瞬从举重若轻地淡然,转化成毫不犹疑的果敢。 洛诗吟一惊,手中仙剑急速后撤,秀足裹上灵力,猛然迎着林若尘的右手手腕踢去。 林若尘微微一笑,手腕翻转,化拳为掌,向着洛诗吟的脚踝攥去。洛诗吟面色微变,手中仙剑触地,整个身躯借势急速向后退去。堪堪从林若尘掌下,抽出脚踝。 林若尘淡然一笑,身躯猛然站立起來,速度丝毫不放缓,又急速追了上去。与此同时,他右手手掌急速翻转,瞬间结了数十个手印。 片刻之后,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了一堵堵有形之墙,向着洛诗吟挤压而去。洛诗吟面色微变,再不犹疑,手中'蔷薇'仙剑聚起一丝丝灵力,猛然向前方辟去。 那“蔷薇”仙剑不知是用哪一把上古名剑的剑胚炼化,此刻融了洛诗吟的灵力,猛然间光芒暴涨数寸,带着一股极为凶猛的气势,向前方劈去。萧原只觉自己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目光所及都是剑影一片片。 林若尘似是也感觉到了那“蔷薇”仙剑上的灵力的凶霸,身躯微微后退,向左侧一转,避开了这一剑。然后,只见他目光如电,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立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轻声喝道,“咄。” 他话语刚落,一把闪烁着白色光芒的仙剑,从他后背翻越而來,挟着凌烈之势,向着洛诗吟击去。台下顿时又响起一片尖叫声和熙攘声,“看,那就是林师兄赖以成名的仙剑,缚仙。” 洛诗吟眼见那白色仙剑凌厉而來,手执仙剑,本欲猛然向那仙剑击去,但是眼角一瞥,瞥到萧原微微摇头,顿时手中“蔷薇”仙剑向四面围拢而來的有形之墙横扫而去。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左方一面墙壁被削去了大半,洛诗吟再不逗留,从那空隙中急速翻越而去。 正在这时,林若尘的“缚仙”却是瞬时变的柔软起來,从一把锋利仙剑变成了一根绳子状的东西,曲曲折折向洛诗吟缠绕而去。 洛诗吟长吁一口气,猛然又向后越出几尺,脱离了那“缚仙”的范围。然而就在此时,只听四周响起无数清脆的碎裂声响,一股股极为让人窒息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汹涌而來。 洛诗吟不自觉地抬头去望,却是,瞬间脸色大变。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一轮皎洁圆月,独挂于高空之中,直把清冷月晖,撒向通玄山前山的那片占地极为广阔的广场上。 九只巨大的青铜鼎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将整个通玄山前山照射得如同白昼般。九只青铜鼎之间的八座高台上,却是有数对身影,变换腾挪,显示在进行着一场场比试。 立于最南侧高台上的洛诗吟,此刻却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淋。 饶是洛诗吟在此次试剑大会之前做过充分准备,也不曾想到第一场比试竟会遇上这般难缠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却又是林若尘。 洛诗吟微微躬下身子,以缓解方才身形急速转换所急剧消耗的灵力。她双肩微微颤抖,显是灵力消耗甚多,只是她纤细手指中紧握的那把“蔷薇”仙剑,却是直指前方,竟是沒有一丝颤动。 立在人群中的萧原,双目如电般射向高台上衣袖飘飘似出尘仙人般的林若尘,眉头微蹙,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立在他身侧的折丹,却也是双眉紧皱,似是也在考虑着什么。只是他目光更多的是有意无意地望向身侧的萧原,倒是让人觉得萧原比此刻台上的比试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这般沉思间,一声娇斥声却是从高台上传來下來。折丹不禁抬头去望,却见洛诗吟身形急转,闪身避过一道光芒,手中“仙剑”赤色光芒四射,猛然向着林若尘袭去。 林若尘不慌不忙,十指变换不断,结成数个手印,方才幻化成无数冰凌的“缚仙”,蓦然又化为一把仙剑,猛然击在了“蔷薇”红色光芒之上。 与此同时,他右手幻化成掌,竟是舍了手中仙剑,赤手抓向“蔷薇”剑身。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洛诗吟手中所持“蔷薇”仙剑身上所散发的赤色光芒,被缚仙给猛然击破。 她只觉一股沛然力道从剑身上蜿蜒而來,她下意识地想往后掠去,却觉身形一顿,一股与之相反的力道,猛然拖拽着自己向前方而去。 洛诗吟只觉手腕一震,“蔷薇”之上的灵力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那股向前拉拽的力道却是犹未消散,她心神震慑之下差点让“蔷薇”脱手而出。 洛诗吟眉目一凝,眼见林若尘探向“蔷薇”的右手手掌光芒猛然又暴涨了几分,而且那双深若潭水的眸子中,似是多了几分奚落的笑意。 她目光缓缓扫过剑柄上那绘着的半渠芙蕖花,片刻后才缓缓抬头望向林若尘,与此同时,她左手轻挥,原本笼罩在她身侧的碧绿色光芒却是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她竟是撤去了护体灵力。 林若尘乍一碰到洛诗吟的目光,只觉心头一颤,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來。 但是还沒容得他多想,洛诗吟却是樱唇轻启,咬破了左手五指的指尖,滴滴殷红血珠向地面散落而去,但是在离地三尺时却是凭空凝立,慢慢缠绕向了她手中的“蔷薇”仙剑。 那滴滴血珠绕着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环绕成一个方圆三尺的圆形,只见赤色光芒闪动间,那滴滴血珠凝结成的圆形蓦然急速运转起來,不住发出轰鸣之声。 林若尘只觉周围空气一滞,一股沛然灵力携卷着漫天的血腥味道,铺天盖地地迎面砸來。他面色微微泛白,勉力抬头望向前方的洛诗吟。 却见此刻的洛诗吟早已是眼光迷离,眉宇之间隐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只是她手中动作却是仍不停歇,右手被咬破指尖的中指和食指并拢,缓缓从眉间到下颌处滑过,两道令人心惊的血迹显现在她脸颊之上,让她的绝美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身在台下的折丹面色大变,不自觉地惊呼道,“凶星入命…”他惊呼声未完,一道惨烈的惊呼声却是从台上传了下來。 折丹定睛去望时,却见这负责这“乾”字台的执事师叔,横躺在高台之上,周身护体灵力起伏不定,衣衫尽碎,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而另一侧,洛诗吟手持“蔷薇”仙剑,剑身之上早已变得殷红一片,似是被血染一般。她目光迷离,嘴角边淡淡的血迹中却是掺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让人望之生冷。 “诗吟,莫要坠了道心”一声清亮但不失温婉的声音,从数十丈外传來。话音未落,一个婀娜身姿依然身在高台半空之上。 白衣飘飘,丹眉凤目,周身灵力凝而不散,却正是净水峰首座洛水。此刻洛水面露焦急神色,眼见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赤色光芒愈盛,直蹿射出三丈有余,光芒所到之处不时有惨呼声响起。 洛水再不犹疑,舌绽春雷,身畔白绫迎风飞舞,倏忽缠向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 白绫之上碧芒闪动,瞬间将“蔷薇”剑身上所散发的赤色光芒给包裹了起來。 “蔷薇”剑身颤动不已,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呛然之声,洛诗吟终是忍受不住,手中仙剑坠落在地,身躯也软软地萎顿在地。 洛水见状,心下大急,身形急转,瞬间掠到洛诗吟身旁,将洛诗吟抱了起來。正在这时,本是昏迷不醒的洛诗吟突然眉宇间黑气大盛,坠落在一旁的“蔷薇”猛然间又光芒大盛,重新飞回到洛诗吟手中。 洛水处惊不变,周身碧绿色光芒缓缓将洛诗吟包裹在了其中,此刻蔷薇已然飞转到洛水周身碧绿色光芒之外,剑尖遥遥指向洛水,兀自颤动不已。 只是洛水身为净水峰首脉,一身修为早已臻太清大成,此刻纵是洛诗吟使用“凶星入命”,瞬间将自身修为提高了几倍有余,仍是难以和洛水同日而语。 是以,蔷薇虽仍是赤色光芒暴涨,剑尖颤抖间隐隐有尖啸之声透出,但是仍不能穿透洛水护身灵力一分。 如此持续片刻,眼见身前的洛诗吟脸上神色由苍白转为殷红继而又转作金黄,脸颊之上更是有串串豆大汗珠不住坠下,不过片刻已是汗透重衣。 洛水心有不忍,脑海之中掠过种种往昔回忆,自百年前她早就心如止水,莫说门中纷争,就是那从幼时一直深入脑海的得窥天道,羽化成仙也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唯有这二十年前偶得的洛诗吟,让她这数十年來倾尽心血,也让她觉得不至于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 她心下想到这里,心底深藏的那点点温情如滔天巨浪般翻涌上來,洛水长叹一声,右手轻挥,撤去了周身护体灵力,手中白绫缠向洛诗吟,身形急转,猛然带着洛诗吟升到半空之中。 ------------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七剑(上) 那蔷薇仙剑去了束缚,顿时轰鸣不已,绕着高台四周急速旋转。但是洛水方才撤去周身护体灵力的同时,早已在这“乾”字台的四周布下了结界,是以蔷薇虽仍是威力不减,但已是威胁不到台下众人。 洛水收回目光,望向眼前洛诗吟,此刻洛诗吟却是面色已经恢复如初,气息也变得绵长稳定,就是周身灵力也变得不如先前那般紊乱不堪,只是眉宇之间一丝黑气却仍是游荡不定,不曾消散。 洛水心中长叹一声,知自己所料不差,洛诗吟命格竟是已与这蔷薇融在一起,是以方才她仅是制住“蔷薇”,洛诗吟就有那般反应。 她心下这般想着,却觉怀中一动,低头去望时,却见洛诗吟已是醒转过來,呆呆望向自己。洛水心中一喜,慈爱说道,“诗吟,你感觉怎么样,” 洛诗吟微微摇了摇头,茫然望向四周,纳闷说道,“母亲,你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 洛水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嘴角含着微微笑意,慈爱地看着洛诗吟,双手缓缓拢起她的一头秀发,面上神色出奇的平静祥和。但是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和自己面上神色不同,其实此刻她内心已是如江河湖海之上的巨浪般,澎湃汹涌。 且不说诗吟如何修得这早已列入禁术的“凶星入命之法”,但是那“蔷薇”仙剑上的凶厉之气已让她心底涌出极为不安的感觉。 而且此刻洛诗吟灵力虽是已不如方才般动荡不定,但是灵力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戾气,那戾气却又不象这个世间的魑魅魍魉和邪教妖徒所有,所以此刻纵使以她数百年來修为之深,见识之广竟是对如何化解此刻洛诗吟的戾气,也丝毫沒有头绪。 她这般心下胡思乱想间,突闻周遭响起一声震天霹雳声响,她盼目四顾,只见一道道粗愈成人手臂般的巨大光柱从九天之上急遽落下,猛然轰入人群之中。 那道道光柱所到之处,顿时有无数修道者被轰然掀飞,直翻出数十丈之遥。那些修道者中修为高一点的数刻之后还能勉力摇摇晃晃站了起來,但也是衣衫尽破,浑身浴血。 修为稍差一点的,更是直接被轰晕了过去。一时之间,偌大广场之上尽是呼喊惨叫声,人群之中一片骚乱。 片刻之前还是宁静祥和的比试场地,这一刻竟是变得骚乱不堪。 虽然早有玄元门和各派修为稍微高深的弟子在广场之上指挥众人缓缓离去,但是一來这不知因何原因莫名其妙而來的光柱实在是太多,威力虽不甚巨大,但是也不是此刻刚入上清之境的玄道众弟子所能抵挡的。 二來,此刻广场之上所聚弟子虽说人数也不甚多,但是一遇此等变故,顿时到处四散开來。因此虽有各派弟子在此指挥,但是场面一时仍是混乱不堪。 饶是如此,端坐在广场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上方的第一殿之前的清虚三人,仍是沒有丝毫动作,只是把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望向九天之上那不知何时聚集起來的朵朵乌云。 且不说三人遇此变故未有任何动作,就是三派之中修为在太清之上的弟子,此刻竟是一个也不曾见到。 萧原立在向四周挤散开去的人群之中,并不施展任何术法,只是任自己被人群向四周时不时地挤散开去,一双深邃双眸若有所思地望向高空中的那轮圆月。 立在他身侧的折丹本欲拉他冲去人流,但是一拽之下,只觉萧原却是立足极稳,似是有一股重愈千斤的力道,将他钉在了原地。他只好作罢,不自觉地顺着萧原目光,望向半空,一时之间却是面色大变。那轮本是散发着清冷月晖的圆月,此刻却如血染一般。 “乾”字台半空之上,洛水丹眉微皱,双眸扫视着场中景象。正在这时,一声轰天巨雷之声蓦然从她身侧三尺之外响起,然后不等她回转过心神來,她只觉周身一凉,体内真元却是急遽消散而去。她微微苦笑,这才转回头來,淡淡望向洛诗吟。 此刻的洛诗吟却是惊慌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那双本是柔若无骨的纤细双手,此刻却是按在了洛水胸口之间。她双手之上碧芒闪烁间却也同样缠绕着一丝丝黑气,黑气之中却隐隐有雷电般的光芒闪烁游动。黑气渐渐消去,露出散发着雷电般光芒的事物。 那却是一只长约三尺的青色小龙,那小龙双目怒睁,龙角凸起,片片鳞甲在月晖笼罩下,显得熠熠生辉,泛起道道冷光。赫然是那山河社稷图中所显现的应龙的缩小般。 洛水看着洛诗吟面颊之上不由自主留下的两行清泪,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傻孩子,哭什么,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哦,是吗,洛仙子还真是好气度。”一道清冷声音,突兀在洛水背后响起。 洛水闻言色变,手中白绫悄无声息绕过自己身躯,猛然向身后击去。一阵耀眼光芒从她背后升起,洛水只觉胸口一甜,猛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那道白绫也是瞬间旋转飞回到她腰畔。 洛水再回转过身來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随意地立在自己身前。 这短短几尺距离,以洛水修为,纵是有变化之能的魑魅魍魉,也会被她一眼看穿原形。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面目模糊不堪,任洛水再如何运足真元灵力,仍是看不真切。那人一身紫色衣衫,任狂风猎猎,周身衣衫却是纹丝不动。他左手随意背在身后,右手食指中指间,却是栖着方才那三尺应龙。 此刻见洛水目光望來,淡淡说道,“我三十年未曾杀一人,沒想到今日重开杀戒,第一人却是如此绝色的女子。” 洛诗吟闻言神色大变,再顾不得其他,右手一招,“蔷薇”仙剑瞬间又回到了她手中。她沒有丝毫停顿,手中蔷薇轰鸣不断,猛然向前方劈了下去。那紫衣人不慌不忙,抬头望向那轮殷红圆月,淡淡说道,“破”。 他话音刚落,洛诗吟只觉自己整个身躯重愈千斤,体内真元溃乱四散,道道血珠从七窍之中缓缓流出。 那紫衣人淡淡说道,“以尔等如此蝼蚁道行,竟然也敢说得窥天道,”他话语未完,又低声惊道“咦”,言语中竟是多了一丝惊讶。 在他身前三尺之外,浑身血迹的洛诗吟,却是又缓缓挺立了起來。她此刻面上虽多是血迹,但是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中,坚毅之色却是又多了几分。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紫衣人,左手缓缓举起,拭去脸上血迹,然后缓缓从额间向下颌处滑去。她竟是又想再用一次“凶星入命”。 眼见咯诗吟又要再妄用一次“凶星入命”,身在半空的洛水却是心中大急,长袖一摆,身形急转,待要阻止洛诗吟。 那紫衣人却是微微一笑,右手食指轻弹中指,那三尺小龙猛然怒吼一声,挟着雷厉风行之势,扑向了洛水。洛水面色一寒,断喝一声,手腕翻转,一把闪烁着青色光芒的仙剑,蓦然凭空出现在了她右手之中。 那仙剑长约不过数寸,与其说是仙剑,倒不如说是一把匕首,只是其剑虽短,但剑身之上却是波光粼粼,应是一把秋水利刃。洛水手腕一转,也不回身,猛然一剑向后疾挥而去。 随着一声“铿锵”之声响彻在半空,那秋水利刃上的青色光芒猛然暴涨,直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都笼罩在了其中。那三尺小龙痛吼一声,手指般粗细的龙尾轰然扫向洛水手中仙剑。 洛水只觉剑身之上传來一阵巨大力道,直向自己袭來,她长袖一震,瞬间卸去大半力道,但仍是有些许竟是透过她护体灵力,直侵入到她体内真元中。 洛水只觉体内真元变得动荡不定,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不过只过了片刻,只见洛水周身灵力暴涨,面色恢复如初,一双俏目冷冷地望向那三尺小龙和那紫衣人。 那三尺小龙似是被洛水方才那一剑给激出了凶性,一双眸子之中却是赤芒大盛,那满布利齿的龙嘴中却是电光四射。然后只见那三尺小龙尾巴轻摆,利嘴大张,竟是向着洛水手中那仙剑剑身咬去。 洛水微微躬身,大口喘了一口气,拔剑,横挥,收剑,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沒有因重伤之下的拖泥带水。虽然她用的仍是方才那招,但是这一次她横挥之时,剑身之上的青色光芒却是蓦然消散不见,只纯以剑身破敌。 只听一声彻耳的痛吼声在半空中响起,那三尺小龙却是被击出了十丈开外的地方。 那紫衣人微微“咦”了一声,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紧握仙剑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淋的洛水,轻轻叹息了一声。 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本想渡你去轮回之道,既然你如此执拗,就休怪我了。这魂魄俱灭的下场,可是你自找的。且去做一只千百世游荡的孤魂野鬼吧。”他语调清冷,却是掩不住他话语之中的轻微的笑意。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剑 (下) .洛水微微一惊,只觉随着眼前这紫衣人每说出一个字,周围的空气似是就寒冷了一分. 待那紫衣人说出最后一个’吧’字,洛水只觉自己身前三尺之处的空气已经是冷若寒冰,低头去看时,却见一层层冰凌却是将自己紧紧困在了其中。给 力 文 学 网 她只觉自己体内灵力竟是半分都提不起,似是被冰封了一般。她眉头微皱,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紫衣人,突然淡淡笑了一下。 那紫衣人本是待要落向洛水眉间的一指,却是微微一滞,然后就听那淡然清冷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丝错愕,缓缓说道,“你不怕身形俱灭?” 洛水微微一笑,并不答他所问,只是轻转过身去,淡淡地望了呆立在一旁的洛诗吟一眼,淡淡说道,“至道人心,又岂是你这等半人半鬼,所能领会得了的。” 她话语刚落,双目之中却是猛然精光四射,一束耀眼的青色光芒从顶心之处暴射而出。 只听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洛水却是挣脱了那层层冰凌的束缚。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洛水猛然用整个身躯向那紫衣人撞去,隐隐携卷着一道道空气被拉裂撕扯的声音。 她这一击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那紫衣人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身影竟是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水一击落空,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整个身躯急速向着地面而去。洛诗吟大惊失色,身形急转,猛然向下方掠去,将洛水的身躯拥入怀中。 她目光瞥过怀中的洛水,身躯一震,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清泪从她双眸之中不断流出。 清冷月辉透过洛诗吟的臂弯,淡淡打在洛水身上。 那万千青丝此刻却是瞬间变成了片片银发,本是光滑如绸缎般的肌肤,也是隆起了无数皱纹,气息微弱,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气息。 此刻的洛水只与凡间的老妪无异,就算是能保得性命,怕是所余阳寿也不过数年时间。 那紫衣人这时却又缓缓在半空中显出了身形,那头方才被洛水击出去的三尺小龙,又重新栖在了他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轻微叹息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此刻虽道行全无,并不值得我动手,但是我却从未有过杀念既起而不杀生的习惯。如此,你且去做你的孤魂野鬼吧。” 他一语说吧,却是又右手中指轻弹,将那三尺小龙弹向半空之中,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上缓缓缠上一丝淡淡的紫色光芒,缓缓向着洛水的眉间点去。 一声暴喝声,却是赶在那紫衣人手指点在洛水眉间前,在高台之上响起。 那暴喝声中却是夹杂着一股颇为浑厚的真元灵力,场中诸人只觉心头一震,有几个立得高台近的人更是脚下生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那几人只觉眼前掠过一道疾若闪电的黑色光芒,然后就听到一阵巨大的金石相交的声音传入耳中。有几个道行稍低的只觉眼前一黑,竟是这般晕厥了过去。 许久,那震耳声响才缓缓散去,那紫衣人右手轻挥,挥掉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燃起的点点火光,这才淡淡地向前方的那道身影望去。 那身影却是笼在一片黑暗之中,一袭黑衣将清冷月辉阻挡在了身躯三尺之外,只裸露在外的一双眸子,满是沧桑的风霜之外却是偶有点点星光,散射而出。 那黑衣人背上却是凌乱背了数个石盒,双手之中却是分执了一凿一斧。 那凿尖之上犹自带着点点火光,想来方才与自己右手食指中指相击的,应是这石凿无疑。 他眉头微皱,这般沉思间,淡淡问道,“你却又是何人?”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手掌翻转,瞬间将背上所负石盒一一给解了下来,放于高台地面之上。 那紫衣人缓目四顾,一一数来,却见那石盒足有六只之多。正在这时,那黑衣人衣袖轻抚,那六只石盒盒盖却是砰然被一起给击了出去。 六色琉璃光芒从六只石盒中跳跃而出,直向半空之中凝聚而去,在离地数丈之外聚在一起。 那黑衣人待这一切事毕,左手虚张,口中淡淡说道,“折丹,借你怀中“玄清”剑胚一用”。 他话语刚落,一道赤色光芒却是瞬间没入他左手掌中。 那六色琉璃光芒此刻却是光芒更盛,在半空中急速旋转起来,不多时猛然向着那黑衣人手中的赤色光芒激射而去。 一个闪烁着七色光芒的太极图案,缓缓出现在那黑衣人手持的“玄清”剑胚上,不住流转,把那黑衣人的双眸映得光彩明灭不定。 那黑衣人动作却是并未停止,他衣袖轻挥,那散发着七色光芒的太极图案,猛然凝在了那“玄清”剑胚剑尖之上,轰然裂成无数碎片,缠绕聚集在那“那玄清”剑胚之上。 风起,云散,月去,声寂,一时之间,整个通玄山山顶被这七彩光芒,照应地琉璃辉煌。 从那“玄清剑胚”之上,陡然而起的风势,却是越来越大,片刻之间却是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飓风。 那身在高台附近的玄道众人,受这风势影响,顿时周身护体灵力,瞬间被吹散,向外吹出三尺有余。 那紫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身前三尺之外的那人,狂风将那人衣衫吹打地猎猎作响。面上黑纱起起落落,隐约可见那人,脸上虽是隐约有风霜之色,但是却也自有一股坚定神色。 这近万年的时光中,除却数十年之前那人,这世俗之中,已经鲜有人能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内。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见那黑衣人,身形一转,自有数个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太极图案,从那黑衣人脚下,周身,头颅数处方位亮起。 随着那数个太极图案的剧烈旋转,又有数股青色光芒,从那方形成的法阵之上,直冲天而去,猛然射向那“玄清剑胚”。 那玄清剑胚,受那数股青色光芒冲击,顿时在半空之中剧烈晃动起来,不过多时,那玄清剑胚,却是渐渐幻化出七把形状,大小,都基本相同的仙剑来。 那七把仙剑时而重合,时而分散,众人只觉自己眼前一阵恍惚,却是刹那之间分不清虚实。 “玄清七剑”,那紫衣人和站在“第一殿”殿前台阶之上的清虚,清言,口中同时吐出这四个字,但个人内心想法,却又是不同。 百丈开外,高空之中,苏三却是猛然间从,玲珑阁阁身之上站了起来,他面上神色微变,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好你个清影,这天道还未倾,你就想独死吗?” 他口中话语刚落,周身却是猛然亮起一团白色光芒,那白色光芒之中星辰点点,瞬间将周围黑暗又逼退了三尺有余。刹那之间,他身形也是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通玄山前山,清影却是身形急转,猛然向高空之上飘去,他右手虚张,那七把仙剑却是在半空之中,微微晃动。 这七把仙剑微微晃动之间,清影身躯也是微微一颤,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那紫衣人目光一定,口中却是冷冷笑道,“剑是凡剑,人是蝼蚁,以汝等卑微之力,竟然还妄想与天地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话语刚落,却是身形急动,玄道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只觉,自己眼前尽是那紫衣人身影,却又无一是那紫衣人真身。 “破”,随着一声低喝声在广场之上响起,场中诸人只觉自己手中一沉,手中所执法器,兵刃,却是猛然从中断裂开来。 那无数断裂的兵器,受一股无形力道的牵引,猛然向着清影激射而去。清影牙关紧咬,他此刻身躯,受玄清七剑反噬影响已是重若万钧,片刻之间,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眼看那无数断兵纷涌而来,他猛然大喝一声,向前重重踏出一步,握掌成拳,猛然向着前方的紫衣人劈去。 随着清影一拳劈下,半空之中的那七把仙剑,也是蓦然间,光芒四射,以迅疾之势,猛然刺向那紫衣人。剑光霍霍,一时之间,那七把仙剑,似是又分作万把,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无数仙剑,当头砸向那紫衣人,但是还未及仙剑触及到他发梢,紫色光芒闪烁间,他身影又瞬间消失在原地。余下仙剑,却是贴着地面,向通玄山四周悬崖峭壁急掠而去。 那些仙剑似是受灵力牵引,却每每都是堪堪贴着玄道众人的衣衫边缘,疾驰而过。 伴随着一声声轰隆巨响,那万千仙剑,砸在通玄山山门四周悬崖峭壁的密林之中,光芒闪烁间,却听千百道惨叫痛呼声,此起彼伏,从密林之中响起。 只听一阵窸窣响动的声音从密林之中响起,眨眼之间,伴随着数种不同的灵力光芒的闪烁,这通玄山山门四周,却是刹那间,站满了数以千万计的人。 众人心中一凛,这通玄山四周,竟是不知不觉间,被埋伏下了如此众多的人。从那些人的服饰和周身所散发的灵力来看,应是魔教中人无疑。 清影一拳劈出,却是身形又是一晃,就在他身形晃动间,一道淡淡的清冷声音却是在他耳边响起,“破”。 他只觉右侧肩膀瞬间麻木一片,竟是运不起半分力道,紧接着一把断剑剑刃从他右侧肩胛之中,击穿而过。他周身护体灵气,也是瞬间猛然崩破。 饶是如此,清影嘴角边却是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双眸之中目光疾射,脚下那青色太极图案,猛然间光芒四射,暴涨三尺有余,将那紫衣人身影也是困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他一声断喝,左手虚张,一样物事,却是势如闪电般,飞到他身侧。他猛然抓住那样东西,再不犹豫,身形急转,却是猛然抡了下去。 . ; ------------ 第一百四十章 生死悟道 清影却是丝毫不顾,周身护体灵气蹦破,体内真元急剧溃散,却是衣袖一震,猎猎狂风卷起一样物事,直如闪电般,飞到他身侧。 他身躯微微一侧,左手虚张,猛然将那样物事抓在手中,身形急转,轰然砸了下去。 光芒顿去,声音全无,沒有想象中的耀眼光芒和轰隆巨响,清影这一击却似是全隐于自然万物之中。 萧原目光随之望去,只觉清影手中似是空无一物,又似是执了一柄法器。 那法器时而隐形,时而现身,到最后萧原只觉自己眼前眼花缭乱,竟是不能辨别分毫。 萧原只觉风声一滞,周身空间内,声音全无,时光仿佛刹那间停滞了片刻。 片刻之后,风声又起,纷乱嘈杂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涌來,萧原猛然睁开双眼,向前望去,却见清影手持一柄巨大的石锤,击在那紫衣人身前三尺之处。 那石锤锤身被凿刻地工工整整,但却是丝毫灵力都无,应是萧原那日在暗影禁地之中,所见的,清影三百年前,开凿后山那条路径之时所用的石锤。 这满含了三百年光阴的一锤,击在那紫衣人身前,虽无半分灵力。那紫衣人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右手轻抬,却是瞬间在那锤身之上,接连弹了数指。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那巨大的石锤却是被这一指的力道,给缓缓往上击出几寸之高。 那紫衣人右手五指在那锤身之上击打完毕,却是面色一寒,双眸之中目光激射,背在身后的左手,这时才缓缓从背后伸了出來。 一条三尺青色小龙,在他中指和食指指间游弋。那三尺青色小龙,周身金光四射,双眼怒睁,呲牙咧嘴猛然向着清影脖颈之间飞去。 清影此刻全身护体灵力已是尽失,方才一击也是身形方位全失,此刻面对那疾驰而來的三尺青龙,却是再无还手之力。 那三尺青龙,转瞬之间已來到清影面前,清影目光一闪,向四周望去,顾目四盼间,却是与数丈之外的萧原目光相撞。萧原脑中轰然一响,只觉那目光之中尽是无限柔情。 那目光之中似是又满含着万千话语想要诉说,萧原只觉体内一股冰冷真元,猛然暴涨,却是瞬间笼罩而去。 那三尺青龙受萧原体内暴涨的真元灵力的影响,却是被蓦然间横扫出三尺有余,清影也是在千钧一发间,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那紫衣人猛然回转过头來,一脸冷冷笑意地望向萧原,萧原只见他嘴唇翕动,许久之后,一道若有若无的轻飘飘的声音,却是在他耳畔响起。 “破”,随着那道淡淡的声音在萧原耳旁响起,萧原只觉全身一震,体内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灵力,却是戛然而止,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阵迷离,连带着整个人的意识,却是有点模糊起來。 那紫衣人嘴角边升起一丝轻蔑笑意,左手食指轻弹,随着那清亮的弹指声响,在广场四周响起,却听一阵阵嘈杂纷乱之声,从四面八方传來。 那广场周围原本围拢的魔道众人,顿时叫嚣着,向着场中混乱嘈杂的玄道中人冲杀而來。那紫衣人又是微微一笑,又猛然转回头去,手腕疾翻,猛然向着清影击了过去。 这紫衣人显然是对清影起了必杀之心,他这一掌却是笼在一团紫色雾气之中,朦胧之间,依稀可以看到那手掌,却是不知何时成了血色手印。那血色手印去势极为迅猛,带起一阵猎猎风声,眼看就要击在清影胸口处。 正在这时,却听一道爽朗笑声在天际响起,那声音初时似是在百丈之外,笑声未止,一道白色身影却是倏忽出现在,广场上方的半空之中。 那笑声爽朗清亮之外,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之力,那紫衣人乍闻这笑声,却是面色一变,手中动作微微一停,举目向半空之中望去。 在那半空之上,一道淡淡身影却是毫无凭借地悬浮在天际之间,他周身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笼着一层层,淡淡的白色星辰,但是丝毫遮掩不住,他那张绝美的容颜。 只是,他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上,双眸之中,却是空洞如也,浑无半分光芒色彩,竟似是双眼已盲。却正是,苏三。 苏三见那紫衣人向自己望來,却又是淡然一笑,衣袖轻挥,自有一股星辰之力凝聚的光芒,直奔清影和那紫衣人而去。 那紫衣人身躯微微一震,身躯急速向后退去,舍了攻向清影的一掌,猛然回撤,双手手腕疾翻,一个巨大的血色手印,蓦然凭空生成,横挡在他身前。 光芒爆闪间,那道满含星辰之力的白色光芒,和那血色手印轰然击在一起。那紫衣人身形微微一晃,唇角边溢出一丝血迹,他双眸之中,寒光四射,举目望向半空之中的苏三。 苏三却是身形急转,猛然冲到清影身侧,双手十指在清影身上急点,并缓缓将一丝星辰之力注入到清影体内。片刻之后,清影原本苍白的脸色,才稍稍有所好转,这才微微睁开眼來。 他乍一见到眼前之人,却也是一脸吃惊神色,苏三却仍旧是淡淡笑道,“清影,我们竟是有三百年不见了。”清影正要说话,却听耳旁传來,那紫衣人冷冷的声音,“你就是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偷袭我的人,” 清影微微一愣,却见苏三转头向那紫衣人望去,他双眸之中虽是浑无半点色彩,但是在那星辰光芒照耀之下,清影却仿佛有种错觉,他的那双眸子,怕是能看透古往今來的宇宙洪荒。 他心中方如此想道,却听苏三淡淡说道,“阁下神鬼修为,奈何受这副躯体影响,一身修为却是发挥不出十之一二。苏某也是侥幸,才得以有机会,占阁下便宜。” 他这段话虽是沒有正面回答,却也是间接承认了,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偷袭他的正是自己。那紫衣人微微一哼,冷冷道,“想不到,星辰殿之中,除却苏一之外,这千万年间,竟也有你这样的人物。” “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此身修为,不是尔等世俗之人所能窥望,又何故与我为敌。这天道将倾的世道,阁下,何不做一个识时务之人,”这紫衣人竟是少有地未动杀念,而起了收服之心。 “这恐怕要让阁下失望,苏某自小就是眼盲之人,连着天下景物都看不真切,又如何识时务。而且,苏某修为虽不如阁下,但是却知道,你一日入不得‘炼狱塔’,你这身修为便一日发挥不出來。” 那紫衣人身躯一震,面色大变,冷冷说道,“顾守真临死之前,见得最后之人就是你,” 苏三闻听那紫衣人话语,却是面色一寒,淡淡说道,“苏某此生唯一佩服之人便是顾兄,今日虽不能替顾兄报仇,但是终有一日,却一定要亲自手刃你这半人半鬼之徒,” 他一语说毕,却是猛然转头向一侧天际望去,那处天际却是如血染一般,隐隐之间,能听到阵阵滚雷之声从天而落。 他面色一变,对着身边的清影淡淡说道,“我先下却是又要事要离去,你务必再拖这人片刻。” 清影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猛然站起身來,右手虚张,将那玄清七剑握于掌中,猛然向那紫衣人劈去。苏三身形急转,再不多言,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萧原立在四散拥挤的人群中,只觉胸中一点胀气,缓缓从心底蔓延开來,不断膨胀拥挤,似乎瞬间就将他整个心间填满。 他呼吸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急促起來,不多时就觉得一股异常难受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重逾千斤,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他强撑身体,缓缓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但是却沒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不多时,他只能俯下身去,双手支地,强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让自己因站立不稳而倒落下去。 尖叫声,打斗声,痛哭声,这无数纷乱声音纷纷扰扰地挤到他耳中,只让他觉得头疼欲裂,心烦意乱。 体内灵力这时却是也奔腾不休起來,可是任他如何运转,体内灵力却只是拥挤在灵海之中翻滚不休,直把萧原体内筋脉灵海,搅了个乱七八糟。 他勉力抬起头來,向四周望去,只见那“乾”字台上洛诗吟似是眼泪也已流干,只是抱着洛水的身躯,茫然望着天空之上那轮殷红的圆月。 高台之上另外一侧,清影正手持“玄清七剑”与那紫衣人打斗正酣。只是清影攻势虽厉,但是那紫衣人却是举手投足之间,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只嘴唇翕动便轻松破了清影一招接一招的凌厉攻势。 人群之中,却是只能隐约瞥到折丹的一角衣衫,折丹此刻也是颇为捉襟见肘,在魔门众人的围攻之下,也是频频遇险。 只是靠着飘逸身姿,才能勉强与魔门众人周旋。再远一点的地方,那白玉石阶之上,清虚三人却是依旧稳坐不动,只是眼神之中依然已经流露出少许焦急神色。 “轰隆”,伴随着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似是有什么重物从天而降,落在了这个广场之上,萧原只觉整个地面都微微颤抖起來,转头去看,却不禁面色大变。 殷红月光照射之下,三丈之外,通玄山山门之下,此刻却是蜷缩着一条体形巨大的蟒蛇。那巨蛇此刻仅仅只是蜷缩身躯,就将通玄山巨大的山门给占了大半,那长约六七寸的殷红蛇信,在半空之中伸缩不断,远远望去,颇为摄人。 萧原心下一寒,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墨眉,横剑立于身前,向外不断散发出层层淡淡光芒。 那巨蛇似是受到墨眉之上所散发的淡淡光芒的刺激,巨大的舌头猛然又向前探出了一丈有余,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利牙巨齿。 那巨蛇蛇口一张,萧原只觉一股冰冷寒意迎面扑來,衣衫之上却是瞬间结了层层冰凌。不过他体内灵力却是瞬间平静下來,灵海也是瞬间归于平静,与此同时,一团淡淡灰色火焰,却是从体内亮了起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端倪(上) 萧原只觉一股冰冷肃杀的真元,在那团火焰周围聚集而生,也不知是那火焰之上自生,还是那火焰点燃了萧原体内原本就存在的真元灵力。 那冰冷肃杀的灵力,似是不受萧原此刻灵海控制,竟是不经过身躯诸筋脉,直接从身躯之上,浸透而出。 不过多时,萧原周身却是被一股阴冷肃杀的黑气,团团给包裹在了其中。那墨眉之上的原本淡淡光芒,也是瞬间耀眼四射,直向那巨蛇蛇头砸了过去。 那巨蛇蛇头一摆,闪过从墨眉之上,疾射而出的耀眼光芒,身躯一摆,顿时把巨大的身躯舒展开來,猛然向人群之中横扫而去。 萧原这才看清,这巨蛇身躯怕是少说都有数十丈之长,身躯之上却是丛生了无数鳞片,那无数鳞片在殷红色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冷冷寒光,似是坚硬尖锐异常。 萧原心神还未从那巨蛇身躯之上回转过來,便听到一道道痛呼惨叫之声从前方响起,转头去看时,却见那巨蛇蛇身扫过的地方,数十个还未來得及闪避而开的玄门道人,被重重地击落在了广场之上。 其中十数人周身灵力所散发的光芒,却是渐渐变得暗淡,痛呼之声也是渐渐低落下去,显然已经不能保得性命。 其余众人,虽只是被那巨蛇蛇身之上的鳞片扫过,却也是衣衫尽破,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异常,显然也是受伤极重。这巨蛇一击之力,竟是强悍如斯。 那巨蛇一击之后动作却是并不停止,蛇尾一摆,迅如闪电般向着萧原扑來。萧原只觉周身寒意更重,一股重逾千斤的力道,向着自己砸來,再不犹豫,急速向后掠去。 萧原身形方动,这才发觉体内这不知名的莫名灰色火焰所散发的黑色气息,和他平时灵海之中的真元灵力却是迥然不同。 世间修道门派,虽修真体系多有不同,但多是聚集天地万物和自身灵力气息于自身,以此來转化运用。 因此纵是修为再高深的修道者,甫一动用真元灵力,便会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体内真元灵力的消耗。 然,此刻萧原体内这股莫名灰色火焰,在那巨蛇蛇身猛然扑到身前之时,却是陡然火焰又蹿升了几寸,萧原只觉周身缠绕的黑色灵气阴冷之气又似浓郁了一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却是从心底慢慢滋生出來。 萧原心下虽这般想着,但是周身灵气随着阴冷之气的加重,却是瞬间运转得更加迅捷,萧原只觉脚步一转,身形却是在刹那间就掠去去了数丈之遥,那巨蛇这一击却是扑了个空。 那巨蛇一扑落空,显然颇为懊恼,巨大的蛇身连带着蛇尾猛然一摆,又轰然击在广场地面之上。 “轰隆轰隆”,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震天彻地的响声,萧原只觉脚下传來阵阵晃动,低头去看时,却见一道蜿蜒数十丈,宽约一丈的巨大的裂缝,从那巨蛇身躯之下蔓延开來。 还不待萧原有任何反应,那巨大的裂缝之中,突然弥漫出一股色泽土黄的尸秽之气,那尸秽浓郁之重,乍一闻來,直让萧原恶心欲吐。 那尸秽之气却是凝而不散,渐渐向着那巨蛇的蛇身蔓延笼罩而去。那巨蛇此刻却是如蜇眠一般,又重新将巨大的蛇身蜷缩起來,巨大蛇头之上一双巨大的双眸,半睁半闭地缓缓扫视着四周。 此时,那人群之中有几个玄道中人,见那巨蛇平息下來,以为有机可趁,顿时执了法器,向那巨蛇奔袭而來。 那几人周身灵力散发的光芒,虽并不甚是耀眼,但却是含而不漏,灵力运转之间,隐见淡淡的太极图案缓缓流动,显然一身修为已是要堪堪进入太清之境。 那几人显然是平时就配合异常默契,此刻虽是同时向那巨蛇奔袭而來,却是在离那巨蛇身躯一丈左右距离之时,蓦然分作数道方向,分别向着那巨蛇的不同部位击去。 其中一人身形却是瞬间提到极致,萧原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闪过,那人却是已经瞬间出现在那巨蛇蛇头之上,一声断喝,一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巨大丝帕,轻飘飘地向着那巨蛇的巨大的双眸盖了上去。 另外一人,向着那巨蛇的蛇尾急掠而去,只听一声刺耳的金石相击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那人已然身形急掠到半空之中,双手执了一把巨大的石锤,隔空不断往下击了下去。 他每击一下,半空之中便响起一阵巨大的刺耳响声,光芒闪烁间,隐见无数似是灵力真元凝聚的石钉,向着那巨蛇的蛇尾砸落下去。 余下一人,却是不慌不忙,直顺着那巨蛇蛇身向前奔掠而去,在那两人动作完成之前,堪堪赶到那巨大的蛇身之上,手腕一翻,从背上取下一把铁叉,猛然向着那蛇身击落了下去。却正是那巨蛇蛇身的七寸之处。 虽然隔着那浓郁弥漫的土黄色尸秽之气,萧原只能依稀模糊地看到那三人身形和动作,但是这三人这般默契,果敢,却让萧原微微吃了一惊。 且不说此刻未动手的玄门三大门派的高手,就是此刻这广场之内,修为比这三人高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一來玄门各派,嫌隙由來已久,其他玄门道派巴不得看玄元门在这试剑大会上出丑;二來今日诡异之事实在太多,那巨蛇和那浓郁秽气,却是來得莫名奇妙,因此多说玄门众人,却都是收了灵力,各自找了一个角落,静观场中形式。 这场中此刻与那巨蛇颤抖的三人,虽然身形面目此刻模糊不见,但是从身法和服饰來看,显然并非玄元门门中人,也并非萧原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玄门道派的人。因此,他心下却是无形之中,对那三人起了些许好感。 就在这时,那蛇头之上那人手中所掷出的一方丝帕,却是已经将那巨蛇的双眸给蒙了起來。那巨蛇虽是蛇头摆动不已,但是那方丝帕显然不是凡物,任那巨蛇如何晃动,却是如附骨一般,紧紧贴在了它双眸之上。 而蛇尾一边,那身在半空之中的人,随着他手中石锤不断隔空击落,却是隐隐有无数散发着光芒的石钉,将那巨大的蛇尾给钉在了广场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那蛇身之上的,那把铁叉却是光芒四射,猛然插入了那巨蛇蛇身七寸之处。 “吼”,那巨蛇顿时狂吼不断,直來回地将巨大的身躯反动不已,但一來那蛇尾之处的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石钉,却是入地极深,牢牢地将那巨大的蛇尾钉在了广场之上。 此外,那插入蛇身七寸之处的铁叉,似是也非是一般凡兵,甫一插入那蛇身之内,就变得殷红无比,似是将那巨蛇身躯之中的鲜血都给吮吸了过來,而且那铁叉却是也越变越大,越变越长。 初始不过六七寸左右,片刻之后,却是已然伸展到一丈左右,直透过那巨蛇身躯,插入到了广场地面之中。 那巨蛇不住來回摇摆身躯,却是始终不能挣脱,许久,终低吼一声,缓缓将巨大的头颅给低了下去,似是耗费了浑身力气般,只不断从巨大的血盆大口中,大口喘着气。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雷动,这之前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三人,竟是在顷刻间,就将这巨蛇给收服了。 萧原耳闻人群之中的欢声雷动,一双眸子缓缓扫过那巨大的蛇身,突然觉得周身的阴寒之气又重了一分。 这般想着,他面前广场之上那巨大的裂缝之中,突然一阵剧烈震动,然后一道道耀眼光芒冲天而起,光芒未散,一股股腥臭浓郁的尸臭味,却是从地底翻涌而來。 萧原只觉一股摄人气息弥漫在广场之上,还未回转过心神來,就见那本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巨蛇,双眸之中突然射出两道红光,将那双眸之上的一方丝帕给击落了出去。 萧原淡淡望去,只见那巨蛇双目突然变得如注血般赤红。那蛇身之上的片片鳞片,也瞬间倒立起來,猛然攒射而出。 “砰砰砰”,那本是将那巨蛇蛇尾钉在广场地面之上的石钉,却是一颗颗迸射而出,然后在半空中瞬间碎为齑粉,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巨蛇脱了束缚,身躯猛然一摆,竟是缓缓向半空之中升去,每升高一丈,身躯似是又变长了一丈。如此这般,不过片刻,那巨蛇已经上升到距地面数十丈的高空之中,身躯恐怕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变化,一时之间,周围的声音似是都消散无形。 夜色似是又浓了几分,众人抬头望着那高空之上,那蜿蜒数百丈身躯的巨蛇,只觉一股诡异莫名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了下來,一时之间,竟是连身躯不能移动分毫。 也不知如此过了多长时间,一道轰然巨响,又在广场之上响起,萧原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巨蛇蛇尾一扫,竟是将那巨大的“玄元门”的山门给扫去了大半。 碎裂的汉白玉玉石石块向着萧原砸落而來,萧原身形刚要移动,却觉眼前一亮,在那些巨大的碎裂的玉石石块之中,却是夹杂着一个身影,翻转而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端倪(下) 那身影却是來势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翻转到萧原身前不足一丈之处。萧原这才看清,那却是一个长相颇为奇怪的人。 那人身形巨大,大脚大手,高约两丈的身躯之上,却是顶着一只巨大的大象的头颅。 他手中却是执了一只巨大的石锤,双手在空中胡乱挥动着,显然是被那巨蛇方才蛇尾的横扫之力,给击了出來,一时之间难以稳定身形。 萧原眼见那人口中大呼小叫呼啸而來,巨大的象头之上却仍是一脸迷茫神色,不仅又是一怔。 这一怔之间,那人却是已來到萧原身边,眼角瞥到萧原在这漫天而來的玉石石块之间,却是从容淡定,也是微微一愣。 他忽然对着萧原咧嘴一笑,露出巨大的象嘴,然后豁然张开蒲扇般大的手掌,将如常人般臂粗般的拇指,在萧原横立在身前的墨眉上轻轻一点,顿时止住了呼啸去势。 然后,萧原只见他脚步轻转,已是瞬间回转过身來,和萧原并立在了半空之中。 萧原只觉心中涌起一点奇异的感觉,这人面目自己虽然不识,但是却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而且,那种亲切的感觉确实极为强烈。 萧原却是心中一愣,这人方才那在墨眉之上的轻轻一点,竟是沒有他想象般的重力。以他这般身形,却能做出如此灵活动作,想來此人修为已不能单纯靠灵力來判别高低。 萧原心下这般想着,却见身边闪过一道疾若闪电的身影,然后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來,“兀那妖蛇,休伤我家兄弟,且吃我龙象天君一锤。” 萧原又是一愣,想不到这看上去表面傻乎乎的人,竟是有如此果敢,勇毅心智。 萧原心头间方转过如此想法,那龙象天君已是又來到那巨蛇蛇尾之处,高高举起那巨大的石锤,猛然向着那巨蛇的蛇尾击了下去。 一阵金戈相击的刺耳声响轰然传來,萧原只觉脚下不稳,顿时起了一个趔趄,差点向下方栽落下去。他竭力稳住身形,却觉耳边掠过一阵呼啸风声,似是又有一道身形被甩了过來。 然后萧原只听一道轰天吼声从后方不远处响起,“兀那呆子,你是想害死你哥哥吗。” 然后萧原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却是又有一人立在了自己身前。萧原待那巨大的声响在耳中引起的轰鸣之声渐渐消去,这才抬头望向眼前之人。 眼前这人却同样是长相颇为奇异。身形虽比方才那自称“龙象天君”的那人小了一圈,但是一副人身之上却是长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的头颅。 此刻见萧原向他望來,也是咧嘴一笑,然后转头又向前方望去。萧原望着他巨大头颅之中,双眸之中透出的那点笑意,却是心神巨震,身躯剧烈颤抖起來,难道真的是他们。 那人又是咧嘴一笑,伸出巨大的手掌,在萧原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微微笑道,“公子,别來无恙,我等换了这副样貌,公子竟然也能认出我们兄弟來。看來,小姐对公子评判,果真令人折服。” 前方玄元门山门之处,那“龙象天君”却是正斗得兴起。 只见他双手执了那巨大的石锤的木柄,抡了一个弧度颇为圆润的圆形,似是单单认准了那巨蛇的蛇尾一般,猛然向下砸了下去。 那巨蛇却是感应极为灵敏,虽是身形巨长,却是灵动异常,那“龙象天君”石锤方落,那巨蛇身形便猛然摆动起來。 一时之间,高空夜空之上,漫天都是都是那巨大的蛇尾摇摆所带起的片片光影,一阵阵狂风不住吹來,直吹得萧原觉得脸颊生疼,身躯在半空之中摇晃不定。 那“龙象天君”却又是暴喝一声,身形似是猛然又暴涨了一分,大脚一迈,竟是将手中那巨大的石锤向那巨蛇蛇身给扔了出去。 衣袖一挽,身形疾若闪电般向着那巨蛇的蛇尾掠去,巨大的手臂一环,猛然抱住了那巨大的蛇尾。 萧原立在那巨蛇身躯十丈之外,遥遥望去,只见那“龙象天君”一张黑色面皮之上却是涨得紫红,身子稍稍往下蹲去,又是一声暴喝,双臂往上一抬。 只见那巨蛇蛇身轻微一晃,从蛇头往下竟是一寸寸被拔了起來,这“龙象天君”竟是纯用一己之力,将这身长百丈有余,重逾万斤的巨蛇给抬了起來。萧原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乍舌无语。 正在这时,那巨大广场地面之上的裂缝中却是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无数土黄尸秽之气,喷薄汹涌而出,直向那立在高空之中的巨蛇的蛇身笼罩而去。 那巨蛇又是一阵怒吼,巨大的蛇身之上传出阵阵爆裂之声,一道道电光火石似的光芒从蛇身之上爆射而出。 那蛇身之上泛着森森寒光的鳞片,猛然倒立而起,变得锋利无比,蛇身中部的鳞片更是离体而去,露出泛着肉白色的蛇身,不多时,那蛇身之上却是又缓缓隆起,缓缓显出数对羽翼。 那数对羽翼迎风而展,瞬间便长成数丈之长,殷红月光照射之下,显得森冷无比,似是寒铁铸就,坚硬锐利无比。 那数对羽翼,在半空之中扑棱不断,直带起一阵阵狂风呼啸之声,将那巨蛇的蛇身又向高空之上带去。 那蛇身却是又瞬间长长数十丈,遥遥望去,宛如一道无尽银河,横亘在万里高空之上。 那巨蛇蛇身此时却是将整个通玄山前山的这片广场给笼罩了起來,一时之间,身在广场上的众人只觉天空黯淡无光,一股压抑诡异的气氛,渐渐在夜色之下弥漫起來。 风势更急,萧原只觉得此刻纵是有灵力护体,那漫天狂风缺如罡气一般,直刺得脸颊生疼。 他忽觉脸颊一冷,用手轻拭,却是一滴雨珠从高空坠落到他脸颊之上,抬头去往时,却见连绵雨线缠绕而下,竟是落雨了。 那黯淡无光的夜空之中,却是漆黑得望不到一丝亮光,甚至连那一轮血红圆月,也似是因忌惮什么而躲了起來。 只余一道道长约三寸的土黄色光芒,缠绕丛生在那巨蛇羽翼,身躯之上,就是在越來越大的如注雨势之下,其上散发的厚重浓郁尸秽之气,也是铺天盖地而來,直令人觉得作呕欲吐。 那巨蛇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摇摆身躯,数对巨大的羽翼也是停滞在半空之中凝立不动,那“龙象天君”和另外一直未见其踪迹的立于蛇头之上的那人,也不知去了何处,竟是半点声息都无。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宁静,萧原悄悄回头去望,却见自己身后一丈之外,清虚真人满带深意的目光,在那巨蛇身上,缓缓流过,竟是兴奋期待多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时,众人突然被一阵轰隆的巨雷之声给惊醒了过來,一时之间却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萧原借着那电扇划过夜空之际,抬头去望,却见那巨蛇蛇身之上的数对羽翼之上,却是在这漫天风雨和轰轰雷鸣之际,裂开了数十个巨大的口子,宛如一对对巨大的双眸般。 萧原又觉脸颊一冷,脸上传來腥臭黏稠的感觉,顺手拭去回眸去望之时,却是面色一变,那手掌之中却是滚落着无数血珠,虽被萧原用手拂去,却是并不碎裂。 滴滴血珠从万千丈的高空,纷纷坠落而下,落在汉白玉石堆砌的广场之上,响起阵阵清脆声音,若不是目睹这诡异的景象,单听那声音,却是清脆悦耳,宛如琵琶声起,余音不断,“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绕梁三日。 萧原立在这漫天血雨之中,只觉体内“玄元三清灵力”已是早已运转不堪,整个灵台恍如大漠深处一片荒芜。若不是有那周身的诡异灰色光芒绕身,此刻萧原早已被那坠落的雨珠给浇透全身。 萧原低头望向那巨大的广场地面上,只见,那无数滴滴血珠落在广场地面之上,凝而不散,依次排列缓缓转动,似是在绕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滴滴血珠初始还是运转异常缓慢,但是过了片刻,便运转如飞,萧原只觉眼花缭乱。目不转睛间,只觉那广场之上无数血珠,似是在绘制成一座颇为宏伟的城墙。不过片刻那方圆近百丈的广场,倒是有多半被那滴滴血珠,坠落覆盖。 这玄元门山门广场,本就是此次“试剑大会”宾客参赛者的云集之地,这方圆百丈的山门广场前聚集的修道众人,少说也有数千名。 此刻那无数血珠在山门广场上,滚落而动,顿时就有数十人被包围在这诡异血珠所环绕而成的巨大的城墙轮廓中。还不待那数十人有所反应,环绕其附近的无数血珠突然急剧转动,怦然燃气数团紫黑色火焰,向着那数十人缠绕而去。 只听一声声惨呼声从场中响起,那数十人却是转瞬间被那数团紫色火焰,烧为齑粉,化为一丝淡淡灵力,融入那滴滴血珠之中。场中玄道众人顿时面色大变,眼见那无数血珠绘制而成的轮廓,还有向外侧蜿蜒而來的趋势,不仅心下大骇,拥作一团,向着那玄元山门广场边缘挤散而去。 那玄元门广场边缘,本就是靠着深谷悬崖而建,这般拥挤骚乱之下,顿时有数十人被如水人潮给挤落到了深谷之中。 场中玄道众人此刻却是有一多半修为稍低的,受那巨蛇血珠影响,体内灵力凝聚不起半分,那数十人之中也有十数人此刻却是灵力全散,直直向着悬崖深谷跌落而去。任是如何惊呼,这场中玄道众人,只顾着闪避那蔓延而來的滴滴血珠,竟是沒有一人对那些惊呼救助声所动。 萧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只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些自诩能窥天道的人,竟是如此这般沒有一丝悲悯之心。他只觉心底一动,缠绕周身的灰色气息似是又弄了几分,然后他脚步微动,瞬间竟是跨过数十丈的距离,來到了那悬崖深谷半空之中,微一探手,救起一个修道者. 只是此刻坠落深谷的修道者少说也有十数人,萧原此刻修为却也不过在上清初始,虽说那缠绕周身的灰色气息,奇诡莫名,但是萧原却并不能运转自如。 因此单单救起这一个修道者,萧原就觉得,自己身体重量似是重逾千斤,似是马上就要坠入深谷之中,他拼命死撑,才勉强堪堪立在半空之中。更不要说,去救那余下的十数人。 正当萧原懊恼之际,一道青色身影,却是似缓实快地从萧原眼前掠过。那身影却是纵跃自如,在这深谷半空之中留下一道道痕迹,也不过数转之间,那往深谷坠落而去的数十人,便被那青色身影,轻松地一一都给扔到了那玄元门山前,广场之上。 那道青色身影,这才缓缓止住了身形,轻飘飘地落在了萧原,对面的半空之中。然后,萧原就这样,看到了她。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轮回(上) 萧原呆呆地望着眼前那道浅浅的身影,本是近在咫尺的那人,却仿佛是笼在一层烟雾之中 周遭一切仿佛刹那之间,变成一片虚无,如光如电如泡影。他双眼之中,除却那一袭青衣,竟是再别无他物。 那道浅浅身影本是背对于他,伴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声,那道身影却是缓缓转身过来。 萧原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无数纷乱繁杂景象蓦然涌上心头,他心绪大乱,脚步趔趄,竟是差点一头栽入那无尽深谷深渊之中。 那青色身影却是蓦然化作一道光影,瞬间出现在他身侧,轻轻扶住他双臂,迎上他迷茫夺目双眼,轻轻叹道,“你果真一切都不记得了吗?” 萧原微微一怔,望着近在眼前的那毫无瑕疵的容颜,只觉脑海之中,却是一番苍茫景象。那处地方似是一片海洋所在,但是却又不尽然。 只觉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无穷无尽的浓雾之中却是一片无尽海所在,在那海的中央,却是盘腿坐着一个单薄弱小的身影,面目却是看不清楚,只一袭青衣在猎猎海风之中,飘荡不定,发出瑟瑟声响。 那单薄弱小的身影,却是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看样子并不是因风大天冷而致,倒更多看去似乎是因修炼什么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萧原四下转动身形,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那青衣人的面容,倒是那青衣人面前,却是摆着一卷竹简。那竹简却是散了开来,其上无数字体繁复异常,萧原并不识得。 唯有起首一页竹简之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那两个字虽是同样繁琐,但是萧原却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两字缠绕不断,循环往复,分明是“轮回”两字。 萧原只觉心中瘀积难平,忍不住仰天长啸,那啸声绵延不绝,似是由他肺腑发出,又似是从他内心深处发出。一时之间,那绵延啸声却是盖住了那滚滚惊雷,瓢泼血雨的声音。 他双目之中那双熠熠双眸,不知何时变得如注血般赤红,他意识神思却是模糊一片,过往纷繁往事和今生今世之事,纠缠在一起,直搅得他头疼欲裂。 正在这时,却听到耳旁响起,一阵清微的叹息声,那叹息声似是从数万年之前传来,声音飘渺,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古意。 萧原只觉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无从说起。宛如大醉初醒,口渴难耐,一碗清水置于身前。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碗清水,但是,你却觉得,必是定有前缘,或有轮回。 萧原只觉那如水目光,似是要将自己的心,都给融化掉。只是任他如何苦思冥想,也实在记不起,自己曾经何时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如水的姑娘。 但是冥冥之中,萧原又觉得,自己之前必定是对她极为熟悉的。因为从她那潋滟目光之中,萧原分明看出,那女子分明极为柔善的。 若是换做之前的她,怕是只会因这青衫之上沾了一点血迹,都会大惊失色。远不是现下这般,她丝毫无视自己青衫上的斑斑血迹,一双凤眸之中,更多的是沧桑与淡漠。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觉眼前光芒一闪,却是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长相颇为奇异的与那巨蛇相斗的两人,立在了那女子身侧。 那两人先是对着萧原,又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悄声在那青衣女子耳旁说了一些什么。那青衣女子闻言,顿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又如此注视了萧原片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衣袖轻拂,轻飘飘将萧原送往玄元山门前的广场之上。 她莲步轻移,转瞬之间,大步向着半空踏空而去,转瞬之间消失在厚重云层之间,竟是再也没有转头看萧原一眼。萧原只觉心中沉甸甸的,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似是有一分失望,却又似有一份释然,一时之间,连萧原自己都觉得难以说清。 萧原只觉自己头脑之中轰然一片,那些十数被救上来的修道者的感谢言辞,也只是如一阵阵嗡嗡之声在他耳边萦绕,听不真切。萧原茫然沿着脚下的汉白玉铺就的道路向前走去。 恍惚之间,萧原只觉得,似是有人在这天地之间,布下了一层幻幕。众人都是熙熙攘攘,嘈杂惊呼而去,唯有萧原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场中形式此刻却又是一变,那滚滚血珠缠绕串联而成的血红色城池,此刻却是已见雏形。 举目望去,却是巍巍峨峨,连绵不断,赤色光芒闪烁间,隐隐间城高墙阔,只是光波摇曳,景象模糊,应只是缩影倒映。 萧原只觉自己双目之间,眉心正中位置却是隐隐作痛,其中似是有无数滚滚气息,翻腾欲出。 萧原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勉力向那巍峨城池看去,只见无数城池街道之中,似是有无数模糊身影比肩接踵,纷纷向着其中正中一处城门涌去。 那处城门较之别处城门却有些许不同,且不说城高墙阔更愈其他城门三分,单是那城门之上,旗帜摇曳,守卫如林,就知此处城门应是这座城池之中最关键所在。 但是如此看去,却甚是模糊,只觉影影幢幢,一片嘈杂纷乱。萧原无奈摇了摇头,举目远望,只见这通玄山本是万水千山,一片晴岚,此刻却是被包裹在一层浓重粘稠的雾气之中,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当他转身待要大步迈向第一殿一侧方向之时,却觉心中一动,却是瞬间面色大变。那正中那座城池之中,一处山脉巍峨耸立,其上殿阁林立,最前方一片广场之上,一处巨大山门挺立入云,本是洁白的汉白玉石之上,却是粘了无数浓稠血液。 那些血液却是又沿着,山门棱角,缓缓流动,不断滴落血珠而下,渐渐在广场之中,凝成一条宽约数丈的血河,直向山脉之下城门方向流去。 这无数景象,映入眼中,却是熟悉无比,赫然是这通玄山之上的一草一木,一阁一楼。 萧原只觉心中一动,一点碧光却是由萤火熊熊燃起,那城池之中的无数景象,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萧原目光微瞥,不经意间瞥到,那城门之上,那块石质黑字牌匾,却是忍不住心神俱震,眼前一黑,猛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牌匾之上两字,却是铁笔银钩,入石三分,一笔一笔写就,其上无数黑气翻滚汹涌,就是如此竟是也能感受到几分阴骘鬼气。那两字赫然是“酆都”两字。 他只觉脑中涌过无数支离片段,他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对这处地方应是也极为熟悉,那酆都之后,似是还有绝密所在,并且那处所在还关系着极为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只觉自己头脑之中一片混乱,却是无乱如何,都想不到那些是什么。 他这般意识模糊间,却听耳边响起一道清亮苍老的声音,“清气下沉,秽气上升,此乃天道将倾之征兆。如今黄泉之主,携秽气想冲破人魔两界阻隔,想来你体内禁止,也是受这黄泉秽气的影响,才产生如此幻境。” 萧原心头猛然一震,只觉灵台之中,那些杂乱碎片瞬间都消失不见,灵台随之变得清明。 他缓缓转回头去,却见,在朦胧月色之中,迎风立着一道淡淡的身影—— 洛诗吟只觉自己胸口堵得厉害,似是有块重愈万千斤的巨石压在了自己心头间,使自己不能呼吸。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双手使劲将洛水拥在自己怀中,任双眸中的泪水,湿透了自己的衣襟。 本是哭干眼泪的洛诗吟,此刻望着场中激斗正酣的清影与那紫衣人,目光之中却尽是冷若寒霜。她默然起身,左手擎起方才洛水所用的那把秋水利刃,右手却是凑到唇边,猛然咬破手指之间,作势向自己脸颊之上拂去。 她竟是又想再一次动用,“凶星入命”。她身旁一直默默呆立一侧的林若尘,见状顿时面色大变。他心下一动,却是立马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 从与洛诗吟初识,至此刻不过数刻光阴,但是这面姿秀丽的少女,却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幼时因因缘机遇,恰巧碰上那次神迹突显,却是无意之间获得一块青石。 那青石这数十年来,对其修行却是尤为助益,再加上他天资聪颖,面容俊美,因此也是受过众多姿色绝美的修道女弟子的青睐。只是,三十年前,那场自己不经意间碰到的变故,却让他一颗修道之心起了些许波澜。 这三十年来,他虽然修习不殆,但是功夫修为却是再无寸进,而且,更让他心慌的是,那些过往往事碎片如跗骨之蛆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越发胆战心惊,道心不稳。 今日,却见到,一个年纪轻轻,却不惜数次动用“凶星入命”的女子,实是让他心下讶异非常。情爱之事倒是其次,怎样让道心稳固,修为再进一层,实是他首要做的一步。 因为,他在俗世却也有个当今能称得上名号的名姓,乃是唤作,“安禄山”。 [小说网,!]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轮回(下) 萧原被那一道淡然清亮的声音给惊醒,不禁转头去看,却见自己身侧,在猎猎狂风中,却是站了一人。复制网址访问 那人一袭白衣,在如此血色月光之下,却仍不能掩其光芒分毫。及胸长须却是随风飘荡不定,他似是感觉到萧原目光向自己往来,也是身躯微微一动,目光向着萧原望来。 萧原目光甫一和那人目光接触,便顿觉有无数光芒四射的星辰,从那双满是苍茫古意的双眸间向自己射来。萧原周围缠绕的浓重尸秽之气,甫一接触到那万千星子,便猛然被从中轰散开来,随风散去。 萧原只觉自己眼前一亮,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万千景象,顿时消散不见。那九幽鬼府,鬼气森森的酆都,都瞬间消失不见,眼中所见,仍是广场之上,玄道众人与魔教之徒正在厮杀颤抖。 半空之中,那篁蛇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受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的攻击还是因这散在广场之上的星辰之力的影响,周身所弥漫的秽气也大有消减之势,连带着整个身躯似是也变得朦胧稀薄起来。 萧原只觉自己头脑之中一片混沌,似乎方才所历所见之事,都是大梦一场。正这般茫然间,却见那老者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来到了萧原身前。 离得近了,萧原才发觉,这老者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是那般的势不可挡。他身形所到之处,方圆数十丈之内的魔教之徒,却是瞬间被压为齑粉。 他身形不过移动了数丈距离,这场中丧命在他手下的魔教之徒,竟是已达数千之多。 本是占据上风的魔教众徒,因这老者这般身形移转之间,竟是瞬间被玄道众人又重新压制了下来。 这一场莫名其妙而起的战事,萧原只觉心中涌起更多的疑惑,似乎莫名其妙之外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那些秘密究竟是什么,却仿佛是隐在团团雾气之中的景象,让人看不真切。 他心智和神思,已较之方才被地府秽气所侵染时,大有好转,因此心思也变得缜密起来。通玄山,玄元门修道三年,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事关这个天道的阴谋。 虽然他现下还是一片模糊,但是,却不得不步步为营,寸步而行。这般想着,却听身旁的老者,又是清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这黄泉之主虽还未出世,但是整个天下的命运气数,却是已经被改变了。” 他目光缓缓向另外一侧,还兀自挣扎的那秽气聚拢而成的篁蛇看去,却见一道淡淡身影,从那篁蛇身侧急速掠过,在那篁蛇头颅稍稍停留,猛然带起一阵金黄色光芒,消失在遥远天际之间。 萧原目光也随之望去,却不仅面色一变,那道身影虽是淡淡看不真切,但是看那人怀中还携带着一人,观那人服饰服色,却正是洛诗吟。 萧原心下虽是百般焦虑,这三载通玄山上的光阴,洛水虽对自己修为并无多少教诲。但是每次相见,却都是流露出稍有的慈爱神色,于萧原来说,在这通玄山上,洛水却也是那个,自己能丝毫没有一丝尴尬,安静坐在‘净水峰’上吃一碟点心的人。 这种感觉,对萧原来说,于十数载的时光中,却是从未有过。因此他也倍加珍惜,于修道之余,每每有空,总是“不情不愿”地被洛诗吟拖着到‘净水峰’去吃一碟点心。 至于洛诗吟,却是萧原在这通玄山上,少有的能放下心来与之轻松相处的人。因此,萧原乍见洛诗吟被那人掳走,却是心神一震,体内猛然燃起一团灰色火焰。那火焰火势越燃越旺,萧原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消散在原地。 那老者见此景象,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声说道,“或许也是时候,让那东西,回到你手中了。”他目光四顾,见那广场之上,清影犹自与那紫衣人缠斗不休,却是微微冷笑,双袖一震,猛然冲向那紫衣人。 中土,大唐,长安,临淄王府邸。 亭台走廊迂回之后,却是一并不起眼的青砖灰瓦的,低矮房屋。 门窗四开,长安独有的深入到骨子里的寒冷,携带着片片雪花,直往房屋里冲去。那片片雪花纷飞飘扬,宛如激流之中的浮萍一般,上下飘动不定。 只是,那万千雪花碎片,方一入到门槛之处,一阵耀眼的碧绿光芒却是轰然亮起,那万千雪花碎片便被猛然给反弹了回来。 一只洁白如洗的手腕,却是蓦然从那阵碧绿光芒之中出现,那手腕疾翻,万千雪花碎片受那手腕翻转影响,顿时聚拢在那手腕手掌之上,瞬间变结成一道长约数丈的雪柱。 那手腕猛然一顿,那雪柱随手腕手势,也是猛然停滞在半空之中。然后,那手掌中食指和中指并拢,猛然一撮,竟是打了一个响指。随着那响指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那道雪柱却是上下翻转起来,翻转之间,竟带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声响直冲云霄而去,竟似是龙吟虎啸一般,就在这时,那雪柱却也是猛然间盘旋而上,片刻之间,竟是化作了一条雪龙。 那雪龙猛然向前方冲去,那纷纷而下的万千雪花,顿时被这条雪龙给凭空击出三尺之外。那雪龙直冲去数十丈有余,才缓缓,从半空之中消散,又化作万千雪花碎片,坠落而下。 许久,从那房间之内,却是淡淡传出一道清朗却不失气势的话语,“是时候,改让这天换一下颜色啦。” 长安城外,骊山之上。 这一片绵延山脉早已被寒冬大雪蔓延覆盖,往日的点点青翠,也早已消失不见。 在这片皑皑白色之间,一处陡峭悬崖绝壁之上,却不知何时,搭建了一座小小的茅屋。茅屋虽不大,但是在这陡峭悬崖绝壁之上的,猎猎寒风之中,却是自有一股,重如山岳的气势。 茅屋之中,有一道淡淡的烟柱,飘散出来。闻那香味,像是在熬制一锅,极为美味的粥。在这寒冬之时,已没有什么东西,比一碗能暖人肠胃的热粥,让人来得畅快和舒心。 茅屋之中,摆设却是极为简单,除却一几一桌一灶两椅外,却是再别无他物。 炉灶之前,一个身形极为曼妙的女子,纤纤素手之上拿着一只汤匙,正在小心翼翼地试着粥的味道。 突然,那茅屋的门却是被从外打开,一阵寒风携着阵阵雪花狂卷而来。那女子,却是头也不回,缓缓放下手中汤匙,又在那在炉灶之上正煮的那锅粥之中,放入了几片玫瑰花瓣,这才姿态曼妙地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快把门关住,别让这粥的味道给散了。” 那站在门口的一人,却是微微一愣,将手中提着的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猛然扔到双肩之上,却是轻手轻脚地将那门给关上,看那姿态,竟似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茅屋给弄塌了。 当他关好房门,转过身来之时,那女子却是早已盛好了两碗粥,放到那木桌之上,绝美容颜上,笑容嫣嫣,招呼着他过去喝粥。 他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心中虽然实在想不通,这平日懒得连喝壶茶都嫌费事的苏婉,怎么今日却有闲情逸致煮起粥来,但是,既然有饭吃,有酒喝,对他道宣来说,却也是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道宣从苏婉手中接过那碗热粥,也不多话,仰头就一口喝了下去,再低头时,却见苏婉脸上尽是一副嫌弃的神色。 苏婉却是姿态万方地坐到一侧,慢慢品尝起那碗热粥来,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如你这般吃法,纵是世间珍馐,你又能吃出什么味道来。” 道宣嘿嘿一笑,在另外一侧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你做的东西,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他大大咧咧地,将肩头上的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给拿了下来,又仰头喝了几口,不顾对面苏婉面色一变,却是径自将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仍在了那条木质长桌上。 他昂首将方才喝下的那一大口酒,给“咕咚”咽了下去,嘴里嘟囔道,“这个臭长安,冬天竟是如此冷,什么时候我们还是回南方去吧!”许久,对面苏婉,却始终未出一言,道宣这才抬头向对面看去。 苏婉不知什么时候,一张绝美的容颜上,却已尽是泪珠,道宣顿时手足无措,慌张道,“喂,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眼光不经意间瞥过,苏婉身前木桌上一卷古籍,却是面色大变,呆坐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木桌之上,却是零散放着,一卷竹简古籍,古籍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些许,并不人是的上古篆体,但是唯有卷首两字,循环往复,缠绕不断,却是“轮回”两字。 道宣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双目怒睁,直望向苏婉,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肠(上) 中土,洛阳城。 漫天雪花携带着阵阵冷气,漫天遍地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整个天地也成了一片白色。 九重内城之中,乃是一座座金碧辉煌,鳞次栉比排列的宫殿。年关将至,整个皇城之中,却是处处一片素寂,丝毫没有张灯结彩的迹象。 那金碧辉煌宫殿之上,的金色琉璃瓦,被纷纷扬扬而下的雪花,也渐渐覆盖住。甫一进入到这雪白的世界中,陈玄礼却是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胸口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前几日的会晤,犹在眼前,临淄王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他心中却是翻涌不定。沙场征战,万军杀敌,他也不是未曾经历过,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般,让他犹豫不定起来。 事关全族生死,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虽然临淄王最后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事不宜急,宜缓后图”,但是这件事情却宛如一块石头般压在他心头,让他只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在心头弥漫。 他心中所思千丝万缕,却是未看到对面急匆匆赶来的一名内侍,那内侍显是也是内怀心事,低头匆忙急行,却是与陈玄礼撞了个满怀。 陈玄礼只觉一阵天旋地晕的感觉,从脑中蔓延而出,但是方才心中的那丝瘀滞,却是瞬间消散不见。他微微一愣,稳住身形,这才抬头向来着看去。 那对面内侍,却是被陈玄礼这一撞,撞到在了雪地之上。那内侍也抬眼望了一下陈玄礼,却是先并不起身,就势行礼,恭谨说道,“还请陈将军,恕小的挡路之罪。” 那内侍,见陈玄礼淡淡挥了挥手,并不计较,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闪到一侧,让出路来。那内侍从头到尾,却都是一副从容自若的神态,竟是不见一丝慌张。 陈玄礼心中一愣,这才打量起那名内侍来。从那名内侍服饰看来,却是东宫内侍,自己少与东宫走动,这人竟然知道自己。他心下一动,右手却是缓缓背到身后,面上神色不改,淡淡说道,“你这是匆忙去哪?” 那内侍又行礼一礼,这才应道,“太子有秘事,着小的出宫。”他话语方落,却见一道光芒,从自己面前闪过,一道刀影,携带着凌冽寒气,向着自己本来。他身形急转,脚步一错,这才堪堪避过这一刀。 那内侍猛然抬起头来,却见陈玄礼,手中早已执了一柄利刀,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那内侍冷冷一笑,周身突然光芒暴涨,猛然弹开陈玄礼又迎面劈来的一刀,这才缓缓说道,“陈将军,果然好刀法。” 陈玄礼此时,却是心中惊疑更甚,这人竟是身怀高深术法。那人却似是不想与陈玄礼缠斗,又是一指,猛然弹开陈玄礼,势大力沉的一刀,身形一转,却是要急掠而去。陈玄礼身躯下沉,猛然一刀,劈向那人肩头。 那人身形微微一侧,闪开这疾若闪电的一刀,猛然加速,瞬间消失在远处城墙之外,只剩,陈玄礼呆立在原地,陈玄礼却是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方才他一刀虽未劈中那人,但是却是将那人背后,所背负的包裹给劈了开来,那其中,却是一颗犹鲜血欲滴的头颅,正是当今东宫太子,李重俊。 他双手紧握刀柄,直攥得手掌发麻,许久才长叹一声,缓缓收刀入鞘,大步而去。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 由浓重秽气凝聚而成的篁蛇身躯,早已消散在半空之中。清影,苏一,和那紫衣人,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这通玄山山顶之上。只剩一众魔教众徒,还在不断向着通玄山,主脉殿群围攻而去。 突然一声断喝从九天之外响起,“你们这些蝼蚁之躯,又何必做如此无谓挣扎。” 熙熙攘攘的,原本拥挤在山门残垣之处的魔教众徒,轰然向两边分散开来,闪出一条宽约数人的通道。 清虚,圆觉和青垆彼此对视一眼,只觉今日所发生之事,却是极不简单。这魔教众徒,怕是不能善了。 三人这般对视沉思间,那前方甬道之处,却是轰然爆出数团浓重黑气。那滚滚黑气弥漫开来,只把一方夜色给团团裹住。其中隐约可见,数个黑影,飒然踏空而来。 又待片刻,那团团黑气,方慢慢消散。露出其中几道身影。却是一男两女。 那一男两女却均是一身青衣打扮,远远望去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姿。只是近处细看,方发觉那青衣前襟衣袖边缘,却绘着无数骷髅冤魂。 淡淡月光反射之下,那无数骷髅冤魂,竟似是活过来般,直冲天而去,发出呼啸鬼气之声。 离得近的几名魔教众徒和玄道众人,霎时间脸色变得苍白异常,似是忍受不住那阴煞之气,瞬间跌落在地,抱头惨呼痛叫。 清虚淡淡望了那三人一眼,右手手掌翻转之间,一道青黑之气从他手掌之间急奔而出,绕着那在地上抱头惨呼的数人,绕匝三周,方消散而去。 那数个方才惨呼之人,却是魔道中人皆有,那道青黑之气围着这数人绕匝三周后,那玄道中人瞬间周身黑气全褪,而那数个魔道中人,却是周身燃起一团碧绿火焰,那火焰越燃越旺,不过片刻,那数人惨呼更烈,又过片刻,却是全部化为一团灰烬,消散于夜风之中。 偌大山顶广场,突然一片寂静,唯余风过呼啸之声。 清虚方才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大有文章。且不说玄元一门修得乃是三清浩然之法,何以这青气之中,又有一丝绵延不绝黑气?单是那一手,翻手救人,覆手绝命的玄妙功法,在场诸人,十有已是心有余悸。 “清虚真人当真是好手段,这般很辣果决,倒是有我怨灵门几分风度。不如你辞去这玄元掌门之位,入我怨灵门门墙如何?”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哗然之中又多了几分惊诧与忧惧。玄道众人这才看清,当中一人,却是身长一丈有余,身形魁梧异常,方脸粗眉,浓须之上,一双眼眸却是浑浊异常。 这看上去与乡野粗汉无异之人,竟然是如今魔教四大门派之一的,怨灵门中人。听他语气,想来在门中地位不低。 众人哗然间,清虚却是对那狂妄至极的侮辱言辞无动于衷,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万门主风采,清虚却是向往已久。今日亲临敝派,清虚本应倒履相迎。只是事起仓促,方才才斩杀九幽篁虫,是以才招待不周。也罢,恰巧今日圆觉大师和青垆斋主在此,不如你我以这九幽篁虫佐酒,圆觉大师和青垆斋主作陪,你我饮上三百杯敝派醉凡尘,再谈你入我派门墙之事如何?” 那青衣大汉闻听清虚言语,顿时面色微变,刹那间脸色却是半青半红,显是愤怒异常。“这清虚老道果然奸猾无比,他这般看似心平气和地一番话语,却是明里下套,暗中威慑,装疯作傻俱有。” 他心中这般咒骂清虚千万遍,也不管清虚是否能感应得到,只觉如此才方能解胸中恶气万分之一。 清虚此时却是心中冷笑不已,这万千百虽名义上为那怨灵门门主,充其量不过是那鬼王宗宗主扶植起来,遏制另外魔道两派的傀儡而已。那鬼王宗宗主,据说是天地之材,经天纬地,怎会派这自大自傲的蠢才来自取其辱? 莫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猜不透的阴谋? 清虚心中思绪翻转,只觉今日之事,竟是诡秘难测。这般想着,却听那青衣粗汉朗声说道,“我今日来,也不是与你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只是听闻,方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在你这通玄山举行,所以特地带了我门中之人来观看一下。” 他话语一顿,扫视了一下场中那几个已是残破的高台,冷冷说道,“今日虽是来得晚了些,但是想必你们早已决出其中佼佼者。我怨灵门虽是乡野小派,却也想向玄道才俊,请教一番。如此,如我等千万年间被困于一隅的乡野小派,才会心悦诚服,也不至于心生怨念,拼死一搏。不知几位掌教和斋主,心下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却是与前番话语,语气风格迥然不同,谦虚自贬之中,却是话锋犀利,这般不留余地的威胁,纵使像是在询问清虚等人的意见,却把清虚三人逼上了只有一处出口的道路。 那便是无论如何,这场比试,却是比定了。 清虚眼光余角扫了一下圆觉和青垆两人,见两人却仍是那般无动于衷,淡定如常,只好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万门主有如此雅兴,那清虚也不能不从。我玄元门弟子千万人,别脉弟子情况我也不能尽知,我自己却也收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不如你随便选个,和你门下之人相较如何?” 那青衣粗汉微微冷笑,又交头与右侧一女子细语一番,方才说道,“这比试人选,清虚掌教自不必费心。我等在来时路上,偶见贵派高徒,惊其修为。细细探究之下,才知其芳名。不知贵派之中,可有一女子,唤做'叶臻”?” 这万千百话语一出,清虚只觉心中一冷,也刹那之间明了了这怨灵门和鬼王宗的险恶用心。 果然,不等他开口反驳,那万千百身后,却是淡然走出一人,那人也是一袭青衣,面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张俊秀脸庞之上,却苍白异常,隐隐可见其下血管密布,远远看去,诡异恐怖异常。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断肠(下) 清虚心下更沉,这面前的脸色苍白的青年,自己虽并不熟知,但是却也在百年之前,在清影门下见过一面,因他修习的功法极为特殊,这才印象深刻。 没想到,如今百年过后,这男子,却是早已潜伏到怨灵门之中,以清虚对怨灵门的了解,看这男子服饰,显然已是做到了某地分舵舵主的位置。 只是,照目前形势看来,这男子身份,却是已被怨灵门有所怀疑。 至于那唤作“叶臻”的女子,却是洛水一脉之下的弟子,清虚记得也是百年前,也是清影托自己,让洛水收下了那个寡言冷清的女孩子。 清虚还记得,那日清影却是难得的沉默,临走之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清影执掌暗影以来,多少人因我而丧命,而家破,清影自绝九死难辞其罪,这女孩子心里有太多苦,还望掌教着洛水师姐,慢慢开解于她。” 时光荏苒,匆匆岁月如梭而过,这百载时光之中,清虚也曾在这通玄山上,见过那女子几面。每次匆匆一瞥,那女子恭谨行礼之余,眉间那丝抹不开的忧愁,却是越发凝重。 他这般沉思间,那怨灵门门主,却是又一声断喝,“却不知,清虚掌教有何意见?”清虚心下思绪翻飞,一时之间,却是犹疑难以自决。 一来,“暗影”门中事物,一向都是清影掌管,除清影之外,任何人却是不得插手,从百年之前自己执掌“玄元”一门以来,这已经是铁打的定律。 二来,这场比试,虽名义上只是比试,但是从怨灵门的险恶用心来看,这场比试已经事关这两个人的生死。虽然生死之事,于他来说,在这数十载之中,已早已如草芥。 但是,在如此天下玄道众人之前,让他决断他人生死,他心下却是极为不情愿的。况且,怨灵门,不过四大魔门之中的小小门派,竟然也妄敢要挟于他,直让他想起数百年前的那件事情。 他心下这般犹疑间,却听一道清婉声音,从人群中想起,“玄元门弟子,叶臻在此。”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万千目光都向那道声音望去。 那年青男子,本是毫无血色的脸色,却是又苍白了几分,不过,他眼眸之中,却是亮起一点光芒,似是满怀欣喜,又似是万般犹豫。如此,似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双眸,顺着那道声音望去。 在朦胧月色之下,一道曼妙的身影,却是从第一殿的方向缓缓飘来。那道曼妙身影,却是着了一件白色纱衣,那白色纱衣在山风吹动之下,上下飘荡不定,远远望去,仿佛是从九天之上,落下的仙子一般。 那道身影却是来势极快,就在众人震撼之间,那道身影却是稳稳地落在了广场之上。那年青男子望着身前三尺之外的那道身影,却是猛然间呆立在地,双眸精光四射,似是就想这般,什么都不做,把眼前之人,看个千百遍。 一百年,这漫长的时光之中,他却是从未见她一面,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他也曾脑海中转过无数个想法,她是不是更加美丽动人,是不是修为更高,是不是仍然还是那般喜欢耍小性子,是不是已经重新有了喜欢的人。 每当他都快要在黑暗中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在脑海中描摹自己印象之中的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如画眉眼,她的眉角发梢。因此,当她这般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除了稍稍的错愕,却并没有一丝的陌生感。 可恶的是,就在三年之前,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和疏漏,怨灵门中人竟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熬过千万般酷刑,却终没抵过那一味“醉乡”。 这三年的时光,他整日活在背叛与惴惴不安之中,数日之前,他被告知,要前往通玄山之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的轻松。时至今日,生与死已没有多大的区别,若是能再见上她一面,便已经足够了。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心底猛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衣袖一震,双眸之中血色更甚,一阵淡淡的烟雾,从他周围缓缓弥漫而生,直把他整个人隐在了一片烟雾之中。 身在他一侧身后的怨灵门门主,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丝冷笑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他眼眸不时向“第一殿”门前望去,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静立一旁,沉默不语的清言。清言也是目光矍铄,脸上一丝会意的笑容从他面色之上,一闪而逝。 那叫叶臻的女子,却是一直静静立在原地,不发一言。她纤纤素手笼在衣袖之间,眼光在对面那男子身上流连,眼见那男子身影就要消失在一团烟雾之中,她双手才缓缓从衣袖中间伸了出来。 她双手中间却是执了一把样式较为怪异的折扇,那折扇分作六片,每片之上却都镶着一类花朵,在朦胧月光重要下,那些花朵,似是要从折扇之上纷飞而出。 那男子心中一动,这折扇,却是百年之前,自己与她遍采千山万花,独挑六种,以三味真火淬炼而成。因她尤其喜爱桃花,因此,这把折扇,却是也有个别致的名字,乃是叫做‘桃花斩”。 只是,这“桃花斩”,两人却是当初有过约定,若是终有一日,自己身份暴露,便用这‘桃花斩’来了结自己的性命。他心下一阵苦笑,聪敏如她,当然能够从这般状态中,判断出自己身份早已暴露。 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早已不再计较什么玄魔之分,什么天道己任,他突然觉得那些东西都好远,他所求者,不过一人相伴,终老于山水之间而已。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身形转动更为迅速,他凝聚一丝灵力,传音入耳对着那女子说道,“我身份已暴露,我们再也不要管这世间的纷争,你随我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那女子闻听此言,却是浑身一震,俏目缓缓望向那年青男子,身形将要消失的方向。她目光之中尽是迷茫犹豫,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去,直望向手中那把折扇。 她目光如水,似是要把那折扇都看透看穿,又过片刻,她眉头紧蹙,却是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目光如电,手中折扇猛然打了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阵光芒闪过,无数纷乱花瓣,纷纷扬扬从天际飘落而下,直将她曼妙身影隐在那无数花瓣花雨之中。 那年青男子此时身形也是转瞬消失在原地,再现身时,却已到了那女子身旁,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凄苦无奈,她手腕一翻,手中折扇却是猛然插入了那男子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射了那女子秀美的容颜之上一脸,她茫然呆滞地双手托住那年青男子缓缓向下坠落的身躯,喃喃自语道,“这一百年的时光你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偏偏败在最后这一刻?” 她缓缓将那男子身躯放在地上,双目豁然望向那怨灵门门主,身形急转,手腕疾翻,猛然直向那怨灵门门主奔去,手中折扇带起片片光影,轰然间击向那怨灵门门主的胸口方向。 那怨灵门门主却是微微一笑,身形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猛然暴起一团黑色光芒,猛然间向着叶臻急卷而去。叶臻眼看那团黑色光芒向自己席卷而来,却是并不闪避,牙关紧咬,猛然又运转体内灵力,冲向那团黑色光芒。 事已至此,她早已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心中所念者不过,“这通玄山上百载时光,洛水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和每当深夜之时自己不能入睡之时,总有那么一个人,轻手轻脚而来,给自己盖上棉被,或者给自己端一碗热面”。 然而,自己这一百年心中所挂念之人,竟是,让对自己有恩之人身死的叛徒。若是自己能手刃这怨灵门的门主,那自己陪他去死,也便足以了了这一百年的心愿。 她现下抱了必死之心,将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那“桃花斩”贴着怨灵门门主面颊而过,却是也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般决绝,他身形一侧还未回转,却只觉周围风声一紧,一把仙剑却是猛然向着自己胸口刺来。 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寒意,打消了原本要奚落这女子的心思,心下一沉,却是对这女子起了,必杀之心。他运掌如刀,带起一团光影,猛然向着那女子脖颈间劈下。 清虚心中此刻却是百味杂陈,如今门中几大真人都在全力应付外敌,如今只剩自己和清言两人在场。当着天下玄道众人的面,若是自己不出手相救,怕是会落人口实。他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周身灵力光芒暴涨,圆觉和青垆,只觉眼前一阵金黄色光芒闪过,待再转头去望时,却早已不见了清虚身影。 “一寸光阴心法”,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虑。若非神魔之躯,便是聚百种阴兵和炼妖壶阴毒之力,而练成此心法。两人心中自然明了,这清虚自然不是神魔之躯,因为当今神魔之子,只有一人。 落在两人身后的清言,却只是目光,远远落在那怨灵门门主身前,目光之中尽是看不透的笑意。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卷终章(上) 古道苍茫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这个夜晚,却是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漫长。一轮圆月,却是始终都笼在一团雾色之中,那团雾色,虽然能掩盖住圆月之上洒下的清冷月辉,却是遮挡不了,山顶之上,冲天扑鼻的浓重血腥味。 魔门与玄道的混战仍在持续,从山顶往下看去,千百丈以外的山脚下达那处村落,却是处处都有火光亮起。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所发出的金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原本应该属于祥和宁静团圆的夜晚。 若是有眼力稍好的人,站在通玄山山顶向下望去,可见那蔓延在山道之上的无数火光,却是一队绵延数里的人手中所执火把。 若是眼力再好一点,还可以看出,那一队人,身上所着乃是铠甲头盔加身,这一队人竟然是帝人。 这一场修道之争,竟然已不单单是修道者之间的争斗,反而把帝国的朝堂的势力都拉扯在了其中。萧原气喘嘘嘘地立在一处山峰之上,眼中所见,便是如此景象。在通玄山修道三年,于御剑而行一术,因为修为不够,他却未曾修习。 方才他情急之下,便运转体内深藏的某种灵力,才使得整个人御风而行,但是一来自己对体内那种莫名灵力知之甚少,因此掌控也是有限,二来他修为较之林若尘却是差了许多。 因此这一番追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不能再支撑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若尘带着洛诗吟而去。他胸中一片苦闷,眼见山脚那队人群,却是手执兵刃,见人就杀。他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一翻,紧握墨眉,脚步轻移,猛然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通玄山山顶,广场之上的杀戮,依旧在继续。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玄元一门上清和太清境界修为的弟子,却是陆续加入了其中。这群弟子,虽然衣衫尽破,衣衫之上也尽是血迹,但毕竟修为要高出,这场中大多数的魔教众徒许多,因此甫一加入,便起到了压倒性的效果。 清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其他几处地方,应该已经问题不大,这才放下心来。今日之事虽然来得蹊跷,但是在此之前,得益于暗影从各处传来的零散消息,门中诸位真人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虽然未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愿,但是除去清心宗,也不能不说是今夜的一大收获。至于这通玄山上,有多少玄道中人死去,早已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如今,七剑在手,又暗地里间接从萧原那里得知,玄清七剑的剑法和‘炼狱塔’所在,琼萝这百载时光之中,又被自己牢牢控制在玄元一门内,若是再找到阐提,打开‘炼狱塔’便只剩下,如何寻找到四大妖兽了。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微微一笑,至于这四大妖兽的寻找,他从三年之前便开始谋划。斩去暗影在四大魔教之中的眼线,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再加上有萧原,这一切到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清散,我终于可以替你报仇了,我隐忍了这么长的时光,也不过是为了等这一刻的到来。”清虚只觉心中一阵畅快淋漓,恨不得此刻便仰天长啸,一吐胸中块垒。片刻之间,他心中转过这般万千想法,突然觉得灵海之中,那数道金色光柱,有那么一刻一滞,身形渐渐现在广场之上。 立在第一殿殿门门口的清言,一言不发地冷冷站在台阶之上,他目光时而望向广场之上那怨灵门门主所在的方向,时而望向九天之上的那轮,朦胧模糊的圆月,嘴角一丝冷笑,却是始终不改。这个天道的巨变,就要从今夜开始了,他心中如此默默想道。 清虚只觉体内灵力却是如决堤江水一般,向体外迅速奔流而出,竟是不受他意念控制。他只觉脚下一个趔趄,却是终显出身影来,脚下不稳,被猛然向前带出了几步的距离。 “哈哈哈”,一阵粗狂响亮的笑声,却是在清虚身前三尺之外的距离响起。“清虚掌教,何必行此大礼?”清虚稳定下心神,抬眼望去,却见三尺之外,那怨灵门门主正一脸奚落神色地望向自己。 他心下一寒,笼在衣袖之中的双手却是缓缓凝聚灵力,面上却仍不动神色,直缓缓站了起来,淡淡望向那怨灵门门主,听他继续说下去。这“一寸光阴”心法,虽然自己是逆天而修行,但是从百年之前,自己便将修行功法,改为至为狠辣一道,因此,两厢相冲之下,并不会对体内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是从这怨灵门门主此刻的神情看来,这怨灵门门主却似是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如此状况的隐情。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下一刻就要将这怨灵门门主,捻死在自己手指中的冲动,缓缓凝聚体内还未消散的灵力,耐下性子来,听这怨灵门门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那怨灵门门主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猛然将手中提着的叶臻,扔到一侧,抬起右脚,猛然一脚向着清虚踹去。清虚心下一动,身形却是未动,结结实实受了他那一脚,与此同时,他暗运内力,硬生生从体内逼出了一口鲜血。 “清虚掌教,难道不知,这‘一寸光阴’心法,最后还有一句话,乃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任体内灵力凝聚如柱,穿梭光阴,遨游三界。”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像清虚掌教这般,今日之内,忧思大喜焦虑诸种情绪,萦绕心肺,又妄用‘一寸光阴’心法,却是大忌奥”。 他话语说道这里,眼光却是不自觉地向后望去,清虚只觉周围空气一滞,一股浓重的寒冷气息,瞬间弥漫在四周。他猛然抬头向那怨灵门门主望去,却见那怨灵门门主,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竟是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豁然转头,向身后望去,他身后广场之上尽是那无数缠斗在一起的魔教和玄道中弟子,再往后便是圆觉,青垆,和清言三人。除此之外,以他灵力高深,和灵觉敏锐程度,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其他有如此高深术法之人。 那怨灵门门主脸上却尽是一副惊慌神色,脚步趔趄,向后接连倒退了数十步,方才堪堪停止在了原地,那脸上神情,似是遇见极为可怕的事一般。清虚心中一寒,知自己再休想从他口中套出半句话来,当下身形一动,却是猛然撤去浑身灵力,脚步一转,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他步伐极为诡异,浑然不带半分灵力,却又鬼神难测,再现身之时,却是猛然出现在了那怨灵门门主身后,手起如刀落,猛然间砸向那怨灵门门主脖颈之间。亏得那怨灵门门主,此刻心智巨变,脚下趔趄,竟是阴差阳错之间,闪过了清虚这一掌。 清虚这一掌,直击向怨灵门门主手臂,这一掌带起一团黑色雾气,将那怨灵门门主右侧手臂,竟然整个都斩落了下来。那怨灵门门主惨呼一声,身形急转,却是再不敢逗留,猛然间光芒暴涨,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一只断臂,滚落在地面之上,在朦胧月色之下,断口之处早已漆黑一片,以此来看,那怨灵门门主断臂,已是生机血肉全无,若想再凝聚出一只手臂,怕是非得有数十载光阴,不能生成。 清虚这一连串的动作,却是丝毫没动用半分灵力,招招之间尽是杀机和无限杀气。清言立在台阶之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未动,却是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那口哨声悠长绵远,似鸟鸣又似虫叫,更为诡异的是,这口哨声明明是从清言扣中发出,但是这广场上的众人,却只觉四面八方都响起。就连身在清言身旁的圆觉和青垆,也只是微微诧异,转头回看了一下清言,见并无异样,才缓缓转回头去。 清言心中冷笑不已,这佛门和道佛双休的两大圣地,果然也是被世俗太多纷争蒙蔽了一颗道心和佛心,因此遇上如此这般事情,也都是高高在上。心中所想的都是,冷眼旁观,以缓后图,而不是考虑如何出手相助。 以他们修为,若是真有心相助,应是不难辨别出这声音,从何而来。不过如此,也正好遂了清言的心意。口哨声此起彼伏,越发响个不停,那类似虫鸣鸟叫的口哨声,在旁人听来,不过如往常一般,但甫一入清虚耳中,清虚只觉整个脑海都要猛然爆裂开来。 体内灵海之中的金色光柱,交缠汹涌澎湃不停,大有一鼓作气,将他灵台捣碎的趋势。清虚心下大惊,慌忙撤去方才凝聚的一丝灵气,在原地坐了下去,屏气凝神。他心神方一放松下来,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灵海之中,却是又数只三寸之长的金黄色小虫,竟赫然是‘九幽黄泉虫’。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只觉周围风声一紧,一阵破空呼啸之声,猛然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挤压而来。那呼啸之声却是来势极快,还未等清虚凝聚灵力,闪身避开,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却是猛然从他右侧肩头贯穿而出,直将他整个身躯带出数丈之远。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卷终章(中) 其修远兮 上卷终章(中) 其远修兮 从来没有一条向上的路,是坦坦荡荡,毫无荆棘的。 萧原手执墨眉,立在半山腰的一条小径上,眼帘之前早已是一片血色。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死在他手上的兵士和魔教众徒,早已数以百计。 杀人这件对他来说本是极为生疏的事情,没想到,甫一动手,却是将他体内隐藏许久的魔性给激发了出来。他双眼不知何时,早已变得惨红无比,双眼之中早已是一片血色。 这早已成了一场杀戮,他机械地将手中墨眉举起,前推,刺入一具火热的躯体,然后抽出,然后又举起,又前推。 他只觉脑海之中一片兴奋,早已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动的杀念,他脑海之中只萦绕着一个念头,‘将这群人都杀掉’。 突然一阵响亮的婴孩啼哭的声音,从山脚下一处大伙燃烧着的茅屋中传来,萧原只觉心头一震,脑海之中突然涌过一道清流,那本是蒙垢一片的灵台,瞬间变得清亮起来。宛如那日,在暗影禁地之前的悬崖绝壁之上,因清影的一声断喝般,豁然间醍醐灌顶。 萧原心下突然记起,这三载通玄山上的时光中的无数纷乱片段来,突然记起,自己修道为何这件事情来。他脚步一动,猛然间推开身边拥挤的两个兵士,那两个兵士受萧原突如其来的力道的推挤,却是向两侧悬崖绝壁处倒去。 眼看就要跌入万丈悬崖之中,那两个兵士只觉身躯一滞,身躯却是瞬间停滞在了那万丈悬崖之前一寸之处。待惊魂稍定,抬眼望去之时,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疾如鬼魅般向着脚下而去。 那两个兵士对望一眼,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光芒,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细语了一番,却是猛然拔出身畔长刀,高高举起,对着山腰小道之上还依旧蜿蜒而上的那队兵士,大声喝道,“传我军令,所有人停止前进。非有人侵犯,不得杀戮,速速赶往山脚之下,救助山民。如有抗命者,军法从事。” 那一队士兵,被这一声断喝惊醒,猛然都打了个机灵,纷纷收刀入鞘,转身向着山脚之下疾奔而去。那两个立在悬崖之侧的兵士,却是又对望了一眼,又向那已早到了山脚之下的身影望去,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萧原立在一处被大伙熊熊燃烧的茅屋前,突然记起,自己幼时也是被这么一场大火,给困在了其中。从那以后,他便孤身一人,既无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该向何处前行。如今,十数载光阴已过,那场大火,却仍犹在眼前。 他心下一阵凄凉,却是浑身灵力暴涨,一团黑色光芒,猛然凝聚成一团光球,携带着他整个人向着茅屋之中冲去。片刻之后,萧原怀中怀抱一个婴儿,却是缓缓踏步而出。他环目四顾, 却见周围火光不知何时都已熄灭,自己身前却是聚集了无数兵士。 那方才被自己所救的两个兵士中的一个,却是向前踏出一步,朗声说道,“在下秦朗,感谢公子方才不杀之恩。我等因被魔教之气侵袭,方才才做出如此杀戮之事。方才见公子,出手救助山民,我等本是被当今朝廷追杀的原东宫太子李重俊的手下,还望公子不计我等前嫌,收留我们。” 萧原本无心管这等闲事,他连自己下一刻要去哪都不知道,又哪里能管得了别人。何况,他一向都是清冷的性子,并不喜多与人接触,因此断然是不想和这群人牵扯在一起的。他抬头望了众人一眼,正欲拒绝。 那秦朗却是向前又跨了一步,猛然拔出身畔长刀,横在自己脖颈之前,朗声说道,“公子乃是宅心仁厚者,我等若是出了这通玄山地界,也是一死。若是公子不肯收留,我等就立马死在公子面前。”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一队士兵,也是轰然双膝都跪倒在地,猛然抽出身畔长刀,也是加诸在自己脖颈之前。萧原大感无奈,却觉怀中一动,低头看时,却见怀中那婴孩却是极为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见萧原看来,却是咧嘴笑了一笑。 萧原只觉心中一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才缓缓说道,“也罢,只不过我此刻还有要事要做,却是万不能带上你们。这几张咒符和这只纸船,你们带着,就去长安临淄王府,去寻一个叫郭肃的。待我事了,自会前去寻找你们。这孩子,还要麻烦你们带我照看。” 他便说便从怀中,掏出几张咒符和一只纸船递给那秦朗,沉吟片刻,却是又冷冷说道,“我知你们都是手染鲜血之人,但是既然今日求我庇护和收留,若是再有违背我意,妄加杀戮之人,休怪我手下无情。” 众人只觉一阵寒气弥漫在自己周身左右,却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那秦朗却是应了一声,见萧原再无话交代,又询问了下咒符的使用方法,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萧原眼见众人离去,这才身形一动,周身灵气暴涨,猛然向着山顶掠去,他手中墨眉黑气弥漫,向着百丈之外的魔教之徒,轰然砸去。 通玄山山顶,玄元门广场之上。 清虚直被一股极为凶猛的力道,拖出去数丈之远,他只觉体内鲜血汨汨而出,竟似是毫无阻滞一番。他缓缓睁开双眼,低头去看,却见右肩之处,却是贯穿插着,一根数寸之长的黝黑铁棍。 那铁棍之上鬼气弥漫,显然不是世俗凡间的普通兵器。清虚只觉自己灵海之中一片混沌,一颗道心竟是摇摇欲坠,大有把守不住之势。他心下大骇,心中转过万千思绪,许久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清虚双掌猛然拍在广场之上的地面之上,一团金黄色光芒猛然在他周身四周亮起,紧接着那道黄色光芒,却是又从内到外,依次亮起一团团碧绿色光芒和一团团黑色光芒。那数道光芒纠缠在一起,猛然向四周涌去,顿时有无数魔教教徒和玄道弟子,殒命当场。 清言心中一震,他万没能这清虚竟然将这数种不同功法糅合在一起,这清虚果然已与百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先生想得果然周到,他再不犹豫,大喝一声,“尔等魔教之徒,还不束手待毙。” 他身形一动,却是猛然冲入那魔教众徒之中,手起刀落,瞬间却是杀死数十人。圆觉和青垆对望一眼,却都是同时摇了摇头,吩咐门下众人,也加入争斗之中。 此刻清虚却又是浑身一震,那数种光芒却是猛然波荡摇曳起来,清虚猛然吐了一口鲜血,周身灵力所凝聚的光芒却是轰然爆散。清虚一头本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凌乱散落而来,他猛然一声长啸,身形急转,却是蓦然消失在原地,转瞬消失在天际之间。 --------------------------------------- 那一日巨变之后,通玄山上大火燃烧十日,方才渐渐消散。 那一役,虽然对天下玄门损伤并不太大,或许一则是因中土之地本就是玄门门派林立之地,虽则魔教众徒最会隐匿行事,但是还不至于能悄无声息地将足以抵抗玄门正道的力量输送到中土。二则玄元门中隐藏在各个魔门中的断刺暗影,除却冬眠之外者,也是尽数启用,虽然几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终让玄门各派提前保存实力,知晓魔教行踪。 但是,作为玄门正道领袖,举办这三十年方一次的“试剑大会”的玄元门,所受打击却是首当其冲。 身为天下暗影领导者的“清影”杳无音讯,可以说已经间接地断了玄门正道得知魔教行踪的消息的这条线,更是让冬眠者们的蛰伏期更加遥遥无期。而且“净水峰”首座洛水,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一身真元却是尽数全毁,所余人间寿命也不过三五载。梅长苏虽修为并无大碍,但是真元枯竭到边缘,怕是没有数载时间,不能恢复。 清微耽于世间享乐,这通玄山有无他,倒是并不二样。掌门清虚,被炼妖壶反噬,几乎成魔,疯疯癫癫,也不知踪迹,自又不能算作玄元门的有生力量。 这样算下来,在这一役中,唯一没有丝毫损伤的倒是一臂早损,平常修为最弱,最神鬼难测的清言。 除却几个数百年未出世的清字辈老人,玄元一门中能在江湖上有点声望的竟是几乎没有。 梅长苏避无可避,在门中几位长老推举了几次后,也便接了这掌门之位。 但是,一则通玄山那日尽受黄泉地气侵蚀,通玄山主脉守护仙阵却是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二则玄元门下太清修为者,也多多少少受到损伤。 因此,梅长苏便下令,玄元门中人,暂时撤离通玄主峰,隐居各地,待听到号令,再重聚通玄。 玄元门众人撤离通玄山后十日,是夜,九天之上虽仍是星光灿烂,但这通玄山玄元门主脉殿群却是隐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卷终章 (下)前尘如梦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本是山幽鸟鸣的季节,这通玄山方圆百里之内,却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还未散去的浓浓烟雾笼罩下,偶有几点火光跳跃,空气之中似是充斥着满满的死气。 突然,浓雾之中,飘过两团淡淡磷火,然后一个淡薄到若有若无的身影,慢慢从浓雾中显出身来。 然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你说,小姐让我们在这通玄山废墟中这般找了十数日,也不告诉我们,要找的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啪”一道清脆的击打声,蓦然从半空响起。“老黑,你干嘛打我?” “这数载你真是白在人间待了。若是你一直这般点化不透,你我别说修行难进,便是连狐岐山那人一面都见不到。”一道沉重浑厚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淡淡说道。 “我怎么了?我这数载还不是按照你告诉我的那八字真言行事啊?” “你倒是还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八个字。但是这'曲意逢迎,腹中蛔虫”这八个字你却是连半点皮毛都没学到。” 那浑厚沉重声音微微一叹,才继续说道,“小姐让我们在这通玄山废墟里找的东西,我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必定和一个人有关系。” “你是说萧原?”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小姐如此不惜一切代价,非要修习轮回术法。” “我总觉得萧原那臭小子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东西,似是清正之外,又透着无穷煞气。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狗屁来历?” “和小姐有几世轮回的,又怎么可能是寻常凡人。再说,这些本就不该是我们该管得了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去找东西吧。”那道浑厚沉重声音却是慢慢消散在弥漫到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应该要找什么啊?”“哎呀,老黑你别再弹我。”那道尖细声音也随之缓缓消散而去。 通玄山,后山。不同于这通玄山主峰别处的一派狼藉,后山祖师祠堂方圆十里之内,却干净到没有一片落叶。 祖师祠堂内,灯火依旧燃烧,虽然与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比起来,未免显得淡薄了些,但终归是一团灯火光芒。 突然,从祖师祠堂内,传出一道清微的低沉声音。 ----------------------------------------------------------------------------------------------------------------------------------------------------------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通玄山上大火,已陆续被留守下来的门中弟子给扑灭,偶有几点火光在一片漆黑夜色中亮起,却是给通玄山这一片寂静地夜色增添了,几丝人气。 后山,玄元门,祖师祠堂所在。 不同于别处庙宇坍塌,祖师祠堂不知是因处于这后山隐秘所在免受了那日战火涂炭,还是因为这处又设了些许禁止的缘故,祖师祠堂方圆三里之内,确实没有丝毫残砖断瓦。 这后山除却这祖师祠堂以外,便只有零零落落几所竹屋,除此之外,这后山所在四周所环绕的却是一片片密林。 是夜,星光黯淡,因门中多数弟子都已撤离,余下的些许弟子,也在前山收拾东西,准备于明日也全部撤离。 因此,这通玄山后山所在,却处处是一片宁静夜色,偶有低低的虫鸣声从四周悬崖绝壁上的密林中传出,更显得这夜色漫长,凄冷更甚。 祖师祠堂中,几只手腕般粗细的摆烛,在香案上燃烧着,火光虽小,但终归是一团灯火光芒,也让这祖师祠堂,在这冬日寒夜之中,显得有了些许暖意。 突然,从祠堂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今次所谋之事,不能说是全胜,不过折损洛水一人,清虚虽然疯疯癫癫,但是这其中真伪又有几分,现在却也不能确定。” 那道声音笼在一片黑暗之中,似是也如这夜色般,幽黑地听不真切,透过祖师祠堂香案上的微微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地面之上折射的身影,那应道是一个身材几位修长的人。 在那道身影之旁,却在地面之上又拉扯出一团,模糊不清,裹乱在一起的黑影,那人竟是与这夜色完全融为一体了。 声音突然停滞在那么一刻,但是这祠堂之中的气氛,却让人感觉极为压抑,犹如那祠堂之外一株苍木之上,本欲展翅而翔的鸟雀,突遇风起,并不是就此不会起飞,而是蓄发以待。 果然,就在下一刻,就听先前那道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此外,清虚门下那三个弟子,除了那个石蕤,另外令人到底如何身份,到现在竟是丝毫没有头绪。你潜伏他身边时日这么久,竟然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那声音本是淡淡低沉说来,但是说到最后一句,语气虽然平淡如常,但是却是硬生生顿在了原地,似乎想等身旁所立之人给他一个答复。 那拉扯在地面之上的那团暗影,突然微微一动,似是察觉出这祠堂内的空气和氛围瞬间变得寒冷凝滞无比。 他微一沉吟,才缓缓说道,“虽然清虚名义上说收了三个弟子,但是在门中,除了石蕤,我却从未见过另外两人。你也知道,我参与他谋划之事,他本来就疑心甚重,若是我刻意再去探究,说不定他对我的防范之心会更重。到那时,怕是更达不到今日结果。” 先前那道声音微微一声冷哼,但是却也不再追究,继续说道,“如今,这玄元门,既然失了那七把石剑组成的仙阵的庇护,便是废墟一个。梅长苏既然提出,把玄元门中的力量分散出去,你也不妨赞成。不过,务必要让他将主要的有生力量,都移到菩提寺,清泉谷之中。” “菩提寺,清泉谷?那可是佛门菩提寺,所在之地。虽说,玄门几大门派,一直都有嫌隙,但毕竟同属玄道,若是让梅长苏将主要力量移到了清泉谷之中,我们在想动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另外一道声音,似是对他的话极为不解,出言询问道。 “我所图者,尤其是这玄元一门,如今天道将倾,有那半妖半鬼半人半神之人存在,我们已经先占了先机一分。只是,他生性嗜杀,非是我族类,因此也不能全指着他。那‘炼狱塔’仍是我们可以,凭借依赖的最主要的力量。” 他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如今,四大魔教已尽在我们手中,虽然他们还心存疑虑,不会轻易交出那标识着,‘炼狱塔’所在方位的四大神兽的有关隐秘,但是我想这些迟早都已是囊中之物。” “况且,最近,那人,似是又在秘密炼制一个阵法,这些对于寻到四大神兽来说,应该足够。因此,先下最要紧的乃是,找到那青丘女主,百年之前所藏的那份地图。另外,便是尽快将,菩提寺之中那人,释放出来。” 他身旁那人,闻听此语,突然浑然打了个激灵,他突然变得结巴起来,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害怕所致,断断续续说道,“你,是说那人?” 先前那道声音轻轻冷哼一声,似是极为鄙夷他现在的反应,继而冷冷说道,“成大事者,就应狠绝果辣。你以为,你走上了这条路,难道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他声音说道这里,却是重重顿住了,紧接着,他脚步轻移,却是缓缓从祠堂之中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缓步踱到石阶之上,完全沐浴在月色笼罩之下。 他抬头望向,九天之上的那轮淡淡月盘,清冷的月辉,洒在他周身之上,却是折射出一道道,若有实质的冰晶光芒。 他着了一身月白色衣衫,远远望去,与这月色和夜色,似是完全融入在了一起。再网上看去,那人一头秀发之前,却是带着一个冰冷的青铜面具,将万千月辉,反射而出。 他举目望着那轮淡月,许久沉默不语,也不知方才他所言话语,是对自己而说,还是对身旁之人所说。许久,他衣袖轻拂,却是举手之间,便将那苍木之上的那只鸟雀,收入手中。 他双手缓缓抚摸着那鸟雀羽毛,片刻之后,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接着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语气,淡淡说道,“还有,萧原,你们竟然让他和星辰殿之中的人接触了,现在又不见他踪迹,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务必迅速找到萧原,此外,暗影之中,清影既然已逝去踪迹,这之中,也要迅速安排上咱们的人。” 他似是不想再多逗留片刻,却是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思虑之事,全都一一说了出来。然后淡淡说道,“看来,我也要着人,到星辰殿走一趟了。好了,我吩咐你所做之事,你就着手去办吧。” 他一语已毕,却是再不多语,脚步轻移,却是转瞬就消失在原地。祠堂之中,一时安静下来,许久,那团黑影,才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缓步走向方才那人所立足位置,俯下身去,将方才那人手中所拿的那只鸟雀,给拿了起来。 那只鸟雀虽然体温依旧是常温,生命体态也是正常,但是他灵力探查之下,却发现那只鸟雀,却是体内灵力尽空,竟是已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面色微变,喟然长叹一声,却觉远方密林之中一阵响动,他心中讶异更甚,这人竟然能感知百丈以外的灵力,如此修为,几已与那他口中所称“半人半妖半神半鬼”之人可以匹敌。 他又淡淡叹了一口气,将那只鸟雀收入怀中,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 第一百五十章 下卷前章 天下皆醉我独醒 “你可要学星辰运转通玄之力?” “不,大道运转如星河宙宇,又岂是一己之力所能改变?” “你可要学紫薇八卦命盘之术?” “不,大道崩坏,诡不可测,纵是能看透古往今来,四合之内,于我何用?” “你可要学阴阳转化,万物互生之学?” “不,学它何用。 ” 这却是一处不知所在何处的数层殿阁,这殿阁从外观远远看去,呈玲珑塔妆。内中却别有千秋,这本是应层层分明的殿阁楼宇,其内却如一浩瀚宙宇。其中,有一团星云点缀其中,那星云之中,又有一条丝带纵贯如银河一般无二。 这一切所在,宛若佛家所说的“芥子须弥,别有洞天”。但是,这其中万般景象却分明真实存在,那星云宙宇银河,大小纵横,孰减一二。在那团星云之中,却是凭空立着两人。 那两人却是一老一少,那老者一袭白衣随意搭在身上,却丝毫掩饰不住他周身凝聚的无穷星辰之力。岁脸颊清癯,但双眸精光四射,一头银发散在半空之中,远远望去,恍若那无尽银河便是这一头银丝化就。 那少女,却是眉如远山,明眸皓齿,一袭紫色衣衫更衬其娇美亮丽。唯一双眸子之中,似是满含看透世事苍茫的风霜之色。她浑身虽无半点灵力真元波动迹象,但是在那老者浩瀚无穷的星辰之力的笼罩下,依然面色不改分毫,谈吐从容自若。 这一老一少分明是,从通玄山,刚刚回来几日的苏一和紫兰。这万般玄妙所在,也便当然是,闻名天下,却也神秘至极的“星辰殿”,“摘星阁”。 苏一闻听紫兰所言,却是顿时一怔,沉思片刻,方才微微要了摇头,俯首望向紫兰,缓缓,淡淡说道,“那你想学何术?” 紫兰此刻也是缓缓抬起头来,迎上苏一目光,她双眸之中目光一闪,极为认真地盯着苏一的双眸,淡淡却又坚定地说道,“你这里当真有万般术法?”苏一微微一愣,衣袖一挥,那横贯在那团星云之中的银河,顿时舒展飘荡而去,直绕向四周。 片刻之后,银河光芒所到之处,显出殿阁四壁,四壁之上,数排木制书架,纵贯上下,直没入那几有万丈之高的云层之中。其中书卷琳琅满目,怕是有数百万卷之多,又何止万种术法。 苏一微微一笑却是瞬间神色黯然,他环目四顾,喃喃自语道,“纵有万种术法,却无一法,可解天道轮回之变,又有何用?”许久,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向紫兰,淡淡说道,“如何?你尽管告诉我你想学的法术,星辰宫自会满足你的要求。” “好,那我便学,天地所不容的禁术。”苏一面色微变,不过瞬间恢复如初,长叹道,“你终究是看清了他的出身,但是却为何看不透,这最难的情呢?” ---------------------------------------------------------------------------------------------------------------------------------------- 玄元门突遇变故已是数日,门中多数弟子已于昨日全部撤离,这失去种种禁止的通玄山已是魔教众派活生生的靶子。 从各地暗影传回来的零碎信息可知,通玄山以西,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已尽数被魔门收服和攻陷。一时之间,中土已是大半河山尽是魔教踪迹。 玄元门中除洛水外,掌教清言因术法反噬,那日离开通玄山后,便再无踪迹。清影此刻却是踪迹全无,生死不知。 梅长苏为保玄元禁地,与诸多鬼怪一战,此刻也是闭关修养,余下诸人经过商议,决定暂时将门中大多数弟子转移到菩提寺所在的清泉谷。 一来众人可以修养生息,以缓后图。二来,避开这魔门首当其冲之地,也可以保留一些有生力量。 夜深人静,昔日的人间仙境,世俗百姓所敬仰的神仙之地,此刻却是寂静无声,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偶有寒风从坍塌的山门和破裂的宫殿间穿过,带起阵阵呼啸之声,更显凄冷。 不过数日,破败之境却是如此转瞬。世间万事万物,不往外如此,你鲜亮之时,便趋之若鹜,你动荡之时,便树倒猢狲散。 这方圆百丈的通玄山主脉,除却后山隐隐有一丝光亮外,却是漆黑如墨。 通玄山后山,暗影禁地,秦无涯一脸忧愁神色地望着面前石桌上的一张手书。 手书是清影所留,大意乃是说若自己有什么不测,由秦无涯接管暗影,并竭力寻找到所潜伏在四大魔教中的暗影,以此来获取关于绝密天机的线索。 至于如何寻到潜伏的暗影,以及那绝密天机究竟是什么,不知是因太过仓促还是怕泄漏,这张手书上却是只字未提。倒是卷尾一句话,却是触目惊心般夺目而来。“十年之内,务必寻得天机线索,十年之期一过,则天道将永无轮回逆转之可能。” 夜静得吓人,秦无涯不记得有多长时间自己未曾有过这般感觉。倒不是凄冷孤单,而是突然之间从心头升起的莫名无助。之前的多少个日夜,虽也在如此夜色中独行过,但是那个时候自己一肩所担也不过是自己一人生死,又哪来今日肩上的这般重托。 他心下思绪烦乱,一时之间,脑海之中掠过无数想法。正在此时,却突觉身后光影一暗,秦无涯心下大惊,背在身后的左手不动,手持手书的右手却是拇指轻划,瞬间在那张手书上画了数个符篆。 秦无涯右手拇指轻按在最后画就的一个符篆之上,身形微动,却是瞬间往前飘去,拉开三丈距离,然后猛然转过身来。 “十载未见秦师弟,秦师弟一身修为竟是进境如此之快,这般处惊不变,临敌自若,已隐隐有清影师叔的风范。” 秦无涯目光如炬,射向三丈开外的来人。那人一身短装打扮,腰畔斜插一木剑,剑眉星目,脸上一派温和神色,却正是林海。 秦无涯面色不改,若有所思地望了林海一眼,口中不疾不徐说道,“林师兄深夜来这“暗影”禁地,所为何事?”他口中边说道,右手拇指却是轻轻按向那张手书,那手书轰然爆裂开来,燃起一团火焰,直向林海袭去。 秦无涯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十载不见,还请林师兄指教。”他话语刚落,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是幻化成一排重重叠叠的拳影,猛然向着林海击去。 林海剑眉微皱,着实没想到这秦无涯说打就打,而且看其来势,分明是自自己踏入这洞穴以来就早有准备。他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双腿一沉,就那般轻蹲立在了原地。虽无半点灵力缠身,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岳的气势。 秦无涯却是拳势来得极快,就在林海轻微弯下腰的刹那,那重重叠叠拳影已是转瞬之间来到眼前。 林海凝神屏息,突然缓缓闭上双目,一时之间,林海身侧尽是重叠拳影,但是林海却不为所动,仍旧双目紧闭,双手缓缓拢于胸前。 如此又过片刻,林海豁然睁开双目,右手屈指成拳,中中正正地向前击去。这一拳却是满含力道,隐隐带起阵阵破空之声,林海恼秦无涯不问事情缘由,这一拳却是用上了七八成力道。他倒是想看看,这十载间,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入山门,天分不相上下的师弟,究竟修为有多大的进境。 这一拳中中正正,不带任何花哨,但是拳到中途,却是又蓦然幻化为掌,一时之间,两人周身三尺之内尽是层层叠叠掌影。 这一招竟是将方才秦无涯的掌法,学了个惟妙惟肖。秦无涯一阵苦笑,眼见那层层叠叠的掌影已到眼前,他嘴角微动,心下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没有预想的巨大的力道冲击,却分明有穿透实物的感觉,林海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关于暗影,一直被掌教提起的秘密。 林海猛然睁开双眼,向前方定睛望去,前方却是一片空荡,竟是刹那间失了秦无涯的踪迹。他鼻翼翕动,低头向前方地面望去。那烛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团暗黑色液体却是在缓缓往更深的地方爬去。 林海心中一动,脚步微动,正要追上前去,却听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紧接着一道清亮声音缓缓从后方三丈开外的距离传来,“林师兄沉稳如山岳的气势,无涯今日算是领教了。却不知林师兄今日所来,究竟所为何事?” 林海待要答话,却听背后数十丈开外的半空中响起清脆的爆裂声响,不到片刻,一条蜿蜒数丈的火龙却是奔袭而至。 那火龙所过之处,整个山洞顿时燃起团团赤色火焰,瞬间将洞内事物烧了个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那火龙却甚有灵性,方绕洞穴一周,将洞内事物焚化完毕,却是猛然停在了林海身前,凝神盯了林海片刻,突然张开大口,咧嘴向林海作了个鬼脸。 林海一愣,心下一动,双手幻化,瞬间在身前结了一层冰凌。那冰凌猛然爆裂,化为无数碎片,碎片遇风又化为无数冰蝶。那冰蝶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蓝色光亮,虽不甚耀眼,却甚是繁多,远远望去,如无数淡蓝色繁星般。 “咦,七彩流萤蝶,想不到林师兄,你竟然会习此幻术?” “哼,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找萧师弟,你若见到他,就让他明日午时于前山山门之前侯我,我有掌门之令要传达于他。” 他话语方落,那无数七彩流萤蝶,却是轰然爆碎,裂为无数冰凌,那些冰凌层层叠叠,直往高空而去,在隐约月色照耀下,却甚是七彩琉璃,美轮美奂。 一道飘渺声音从高空传来,“这十数载暗影生涯,也不知对你是好是坏,你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这个世上不知还有没有值得你信任的人。” 话语声渐渐散去,只余那无数冰凌在月光照射下,起起伏伏,不时又化作冰蝶。 许久,秦无涯缓缓从一处黑暗角落里走出,他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无数冰蝶,许久,却终是苦笑一声,转身大步向洞外走去。 ------------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雪山神庙 已是寒冬将至,夜似乎变得越发的漫长,本是浩瀚无穷的天空,此刻却是半颗星子也无,更显得寂静凄冷许多。 中土,通玄山。自那日通玄山变故已是十数日,整个通玄山因为玄元门中人早已撤去的缘故,显得空旷了许多。这脚下的村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民也都纷纷迁徙而去,此刻,偌大的村落里,只余零落的几声狗吠。 萧原猛然间从冥思中惊醒过来,夜风泠泠,后背上的衣衫却不知何时早已湿透了一大片。他环目四顾,自己此刻所处,却是通玄山山脚下的一处破落的山神庙。除却香案高台之上那个漆色剥落还算完整的山神像外,整个山神庙却没有一处算得上完整的存在。 庙梁殿柱因为墙体坍塌的缘故,早已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殿内各处,整个庙宇在寒风之中发出吱吱声响,似乎再有那么一刻,这庙宇也会因承受不住这寒风的吹击中,将要会坍塌。 萧原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神思却依旧沉浸在方才脑海之中回荡的片段。 数日之前所历种种,此刻犹在眼前。那些无数纷乱事情,似一只早已编的大网,将他套入其中。身世,轮回,酆都,这些前所未闻的事情,直扰得他心烦意乱。 误入玄元,本就不是他的初衷;但是玄元门三载时间,萧原已渐渐将它作为自己可以栖息之所,最起码可以不用去理会那些自己根本想不明白,看不透彻的天道。如今,玄元门遇袭,他突然又迷茫了起来。 那日,自己被那白衣老者,带入那似梦似幻却又感觉无比真实的幻界,他只觉心头如遭重锤,许久没缓过气来。他只觉昏昏沉沉,意识也变得模糊不堪,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是印象一片模糊。 至于自己如何到了这处破败的山神庙,期间又经历了什么,萧原却是浑无半点印象。他缓缓动了动身体,只觉一阵酸痛,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看来自己以如此姿势待在这破庙之中,应该已有数日时光啦。 他默然运转体内灵力,只觉体内深处隐藏的那种莫名灵力,似乎较之几日前又浓厚了许多。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轻轻站起身来,正要向庙宇之外走去,突然他目光一愣,随机向前定睛望去。 漆黑夜空中,百里开外,一团银白色光亮却是以迅疾速度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驰来。 萧原心中一凛,难道这数日已过,这通玄山附近还有魔教教徒逗留。他心下想到这,却是运转体内灵力,瞬间在周身布了一层结界,然后小心翼翼隐于庙宇山神像之后。 那一团光亮却是来得甚快,萧原方隐匿行迹,那团光亮便猛然冲入了庙宇之中。 从那团光亮的包裹之中,却是一前一后走出两人。那两人却都是一般装束,一袭灰色衣衫上,一颗颗白色骷髅头分绣在两侧衣襟边缘。 萧原微微一愣,这两人所穿装束分明是西疆四大魔教之一的怨灵门。这两人深夜时分,来这僻静破败庙宇又是所为何事? 他心下心思急转,却听其中一人笑道,“师妹,你我今日却是好运气。你我虽来得晚,却不成想能碰上这玄元门的余孽。而且方才我观那玄元余孽,似是受了不轻的伤。凭你我的实力,将这玄元门余孽带回门中,也是大功一件啊。” 萧原隐在山神像之后,只听那声音中满是得意的笑声,但其中又有一丝古怪。正这样想着,却听一道温婉的声音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追到这了,听说玄元门三日之前已撤离了这通玄山,我们何不妨现在就将那人找出来,如此也好早回门中,向门主交代。” “师妹着急什么,这方圆百里早已是一片荒芜,这小子就算想逃又能逃到那去?你我好不容易独处,此刻又远离师门约束,不妨你也陪师兄快活一番如何?” 萧原微微一愣,这才察觉方才那男子声音之中的古怪之处,这男子分明对这同行师妹起了色戒之心。 不过这是他们魔教之中的龌龊之事,萧原倒懒得多管闲事,索性在山神像之后坐了下来,屏息凝神。但是前庙混乱不堪的言语,却不受管制,涌入到他双耳之中。 “师兄,这是说哪里话?师兄仪表堂堂,又修为高深,不知道门中有多少师妹师姐在等着你的垂青呢。况且,师兄乃是门主关门弟子,以后这怨灵门还不是师兄你的囊中之物。至于师妹我,姿色平平,却一直不敢奢求师兄你的青睐。” 这本是平淡无奇的一番恭维之话,传入到萧原耳中,萧原却是蓦然一惊,猛然睁开眼来,轻轻挪动了下身体,悄悄探出头去,向前方望去。 在山神像前的香案上的昏暗的烛火的映射下,隐约可以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背对山神像而坐。那男子右手从背后环住那女子腰畔,却被那女子轻巧躲过,然后听那女子娇笑道,“师兄,你这是干嘛?你知道我最怕痒的。” 那女子娇笑着又往后挪了几步,嘻嘻说道,“师兄,这里再怎么说乃是这玄元门所在之地,此刻在这通玄山周围隐藏的我圣教当中的弟子,此刻应该也会数以百计,若是被那个不开眼的看到了,被门主知道了,你也知道门中教规甚严,我怕是就是师兄你也很难逃脱掌门的追责吧。” 若是一般女子此时无非两种反应,一种便是极尽欢承,另外一种当然是曲意逢迎。 这女子明明话语之中全是供应奉承,但是萧原却隐隐觉得这女子却是别有所图。 自从与琼萝相处,萧原只觉自己对一些细微之处,感觉却是愈发明显。 这女子方才一番话语虽表情语气全无破绽之处,但是其中一句话的停顿之处,与之前却喘息稍有不同。 他正如此沉思间,却听那男子又朗声笑道,“师妹多虑了,师兄我都不怕,你又何必有所顾及呢。”那男子边说却是又一手搭向了那女子肩头,另一手却是不停,手上用力,只听“撕拉”一声,却是一把将那女子身上的衣衫给撕扯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肌肤,两团雪白山峦也是映入那男子眼中。 那男子双眼血红,似是要喷出火来,大叫一声,却是舍身扑了上去。那女子却是面色不变,口中依旧嬉笑说着什么,萧原却瞥到她隐在身后的右手,闪过一丝青绿色光芒。 那光芒是那般熟悉,以至于让萧原有那么一刻呆楞在原地。那丝青绿光芒虽是一闪而过,但是萧原却清楚地感觉到了那光芒中的中正清和之气,这分明是玄元心法中的御气之术。 “嗯,这女子竟是玄元门中人,难道她竟是暗影?” 萧原心中想到这里,不禁再向前望去,却见那女子隐在背后的手掌中幻化的青绿光芒,渐渐归于无形,化作一块漆黑铜镜。 那铜镜却是被那女子置于地面之上一个隐秘角落,那位置恰巧能将她两人所在位置笼罩其中,不断有影像碎片投入到那铜镜中。 那铜镜竟是块收集记录影像的法器。萧原透过淡淡烛火下映射的那女子面容上的踟蹰犹豫痛苦却又决绝的复杂表情,突然明白了这女子的意图。 这女子竟是要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来获取控制这怨灵门门主弟子的砝码。 萧原突然觉得心情无比沉重,一种极度复杂的感觉漫上心头。 原来即使门派不再,即使山门不再,即使功法修为不再,还是会有些东西能支持一个人坚持做他一直需要坚持的事情的。 他正这样沉思间,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裂声,然后那山神庙破旧的两扇巨大的木门猛然撞击在了自己所藏山神庙后一侧的墙壁之上。 然后,只听一道低沉却满含悲痛的声音,缓缓从山门外传来,“果然是你。” 那女子闻听此言,却是身躯猛然一震,转头向庙门外的方向望去。那怨灵门门主弟子见那女子突然停下了逢迎欢承,顿时兴致扫了大半,他怒气上涌,大骂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来打扰老子的兴致。” 他话语方落,松开那女子肩头的右手猛然一挥,一团灰色气体便向着庙门方向而去。点点星光从山神庙门口方向显现,那团浓重灰色气体瞬间消失不见,然后一个淡淡身影缓缓从那点点星光之中走了出来。 萧原微微一愣,通玄山修行三载,虽然对于门中之人萧原并不熟稔,但是关乎各种功法修行以后所展现出的表象,得益于在玲珑阁的广泛涉猎,不管是玄门或者魔门功法,萧原却都略知一二。 从庙门之外这来人方才所用功法来看,其星光闪耀之处却满含傻气,这人除却修行玄元本门功法外,当是还修行过魔教法术。 他心下如此想道,顿觉今日怕真是大开眼界。这来者身份怕是也并不单单是玄元门弟子如此简单。他这般沉思间,却听那女子嘤咛一声,似是颇为痛楚和悲痛。 萧原闻声,随之向前望去,却见一人已立在庙宇之中。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剑斩前缘 那人却是背对萧原而立,是以萧原并不能看清他的面目,只见那人一袭白衣,一头长发随意搭在双肩之上,颇有孑然独立的绝世风姿。 萧原乍看之下,竟隐隐有种,那人的背影似乎有七分和林海相似。他正疑惑间,却见那白衣男子长袖一震,随手一挥,长袖飘飘间,自有一股摄人气势在他周身蔓延而生。 那怨灵门弟子,眼见那白衣人缓步而来,先前生气的怒气和杀气不知怎的,在那白衣人面前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毕竟是怨灵门门主的关门弟子,浸淫怨灵门功法数十载,当然比谁都清楚,此刻无论如何却是万万不能坠了气势。 这般想着,他却是身形急转,瞬间后退了数十步,立在了那女子身后。那女子此刻却是对方才一切恍若未闻,只是一双凤目凝视着身前的白衣男子。 她显是心下极为震撼,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嘴唇翕动,许久才缓缓从口中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柳郎,真的是你吗?” 那白衣男子却是并不答话,只是仍如先前一般,缓缓向着那怨灵门弟子行去。 那怨灵门弟子眼看那白衣男子越来越接近自己,突然大吼一声,双目之中突然变得赤红无比,整个身躯伴随着骨骼伸长的清脆声响,蓦然变长一丈有余。他手中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个硕大的骷髅头。那骷髅头也仿佛活了过来,眼眶之内也尽是赤红血色。 那女子眼见身前发生如此变化,顿时面色大变,她一个斜步横跨在那白衣男子和那怨灵门弟子中间,低声惊呼道,“柳郎,你快走,他现在所用功法乃是吸取了万千生魂所炼就的万魂之法。而且这通玄山方经历残战,此地怨灵数量,却是异常丰富。你快点离开,我来拖他片刻。” 那白衣男子低声嘿嘿笑了一声,那笑声却是异常刺耳,他衣袖一挥,顿时将那女子给击了出去,直撞向山神庙一侧的墙壁,方才停了下来。 那白衣男子依旧步伐不减,口中却是低声笑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御鬼之术。就凭这个废物,若不是我一路替你们斩杀玄元门那些蠢才,你们又怎会这般轻易找得到我。” 那方才被一击而深受重伤的女子,却是挣扎着站起身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不敢置信地说道,“柳郎,你说什么,那些门中师兄师弟竟都是你杀的?你难道忘了自己也是玄元门中人吗?你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 那白衣男子淡淡望了那女子一眼,他右手一挥,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从他怀中滑落而去,直落入他右手掌心之中。 “玄元门弟子,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玄门正派的弟子,你这个玄门正派的弟子,像今日这般的龌龊勾当,这十年没少和别人做吧。” 他话语至此,显是异常愤怒,他手中那把木剑却是颤动不已,发出嗡鸣之声。他脚步轻抬,身体瞬间上升一丈有余,然后他看也不看,就那般随意挥出一剑。 剑过,电闪,那变化巨大身躯的怨灵门弟子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伴随着一阵血溅,他右眼中的眼眸竟滚落而出,坠落地面。 巨大的痛吼声响彻在整个庙宇之中,但甫一传到墙壁檐梁,便激起一圈圈黄色涟漪,显是被那白衣男子所布结界给阻挡了回来。 那白衣男子冷冷说道,“自十年之前那个你执意下山的晚上,我的心便死了。这十年之间,我很不得有朝一日,生啖汝肉,口饮汝血。” 他话语至此,右手掌中之剑,却是向前轻轻送了出去。 剑去,风起,左眼眼珠也是向地面之上滚落而去。他看也不看,嘿嘿笑道,“还不说?你以为我留你一条命是为了什么?炼狱塔的位置所在,一直掌握在你们四大魔教之中,我引你前来,便是为了那四分之一的地图。” “我不知道什么炼狱塔,你究竟是何人,难道不怕得罪我怨灵门中人。若是被我师尊知道了,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怨灵门弟子,身遭两剑,倒是激出了他骨子里的血性,破口大骂道。 “嗯,想不到你倒是这般硬气。好,那我就让你尝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那白衣男子边说,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木盒。 那木盒却是颇为精致,其上纹理图案也颇为古雅,像是一件年代久远的物事。那白衣男子用手掌轻轻抚摸了那木盒一遍,方将那木盒缓缓打了开来。 一阵嗡鸣之声从那木盒之中传出,然后只见一道白光闪烁间,无数飞虫从那木盒之中飞涌而出,直向那怨灵门弟子的身体各个部位飞去。 那些飞虫,每个三寸有余,身躯短小,但是一双眼睛却凸出在外,泛着蓝色光芒,远远望去,如鬼火无数。更为奇异的是,那些飞虫,每一个都长了三对翅膀,每对翅膀上却是绘了种种不同的魑魅魍魉。 那女子眼见那无数飞虫铺天盖地地在庙宇之中蔓延,顿时面色大变,她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噬魂虫,柳郎,你怎得会有如此至为阴毒之物?” 萧原乍听此言,也是浑身一震,自那日从西疆落日城而回后,他便对鬼兵之事起了好奇之心,只觉那鬼兵怕是日后还会再出现,于是便翻阅各种典籍。 玲珑阁典籍之中所记载鬼兵之事,却也是寥寥,却提到了一种至为阴毒的飞虫,古籍之中言道,那飞虫能生啖人之魂魄,使人失去自我意识,但犹能记起自己所修行的功法。并且言道,那飞虫乃是受一株名为“摄魂草”的植物控制,因此身带“摄魂草”之人,可以控制身受“噬魂虫”之人的意识,使之为其所用。 此外还有一种方法,乃是意念功法都在身受“噬魂虫”之人之上的,可以纯用修为和意念来控制被控之人。 萧原心下却是纳闷不已,按理来说此种功法就是魔教中人也不敢妄自使用,一来被控之人意念魂魄虽为“噬魂虫”控制,但那“噬魂虫”毕竟只是一种不具任何修为和防护的生灵,若是被控之人执念和怨恨足够强大,不排除被控之人会反过来控制“噬魂虫”的可能。若是那般,控制之人便虽是都有被反噬的可能。 二来,虽然有“噬魂虫”作为桥梁,但是被控之人一般都对控制之人满怀怨恨,因此他们之间并不能达到意念相同,行动协调,更多的时候反而会拖累控制之人的行踪。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见那白衣人手中木剑疾挥,破开那怨灵门弟子的护身功法,那无数“噬魂虫”便转瞬没入了那人身体的各个部位之中。一时之间,痛吼声响彻在整个庙宇之中。 那白衣男子低低嘿笑着,笑声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他猛然转向那女子,低声说道,“嘿嘿,这就是你甘愿以身侍奉的人,这般废物,你竟是也不挑剔。” 那女子此刻却是面色早已恢复如常,只是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一行清泪从眼眸之中不断流出,一字一字说道,“柳郎,你怎得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怎么了,从十年之前,你新婚之夜不辞而别,我便认清了这个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虚的,除了至高无上的功法。从那一刻我就发誓,你那日如此待我,我日后便会千倍万倍地还你。” 他说到这里却是颇为激动,衣袖一挥,瞬间将那女子又击了出去,直将那女子击出三丈开外,硬生生将那山神庙的庙宇墙壁给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狂风携带着片片雪花,从墙壁上的缺口中,翻滚着进入那庙宇之中,直将那白衣男子衣衫吹得猎猎作响。那白衣男子长发随风飞扬,远远看上去似是状若疯狂,他一步一步缓缓向那女子走去。 口中却是缓缓说道,“这三年之内,你可曾发现,只要是你接触过的人,无论是玄教弟子还是魔教中人,都不会活过三日。拜你所赐,我十年之前功法本是平平,如今,呵呵,便是你们怨灵门主亲到,我又有何所惧。” 那女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淡淡说道,“十年之前,我不辞而别,是我的错。这三年之中,你妄动杀孽,我却不能不对那些手足兄弟有所交代。” 她瘦弱的身躯站在猎猎狂风之中,突然显得那般坚定,只见她双手手掌在胸前不断翻转,她身上衣衫猛然爆裂开来,露出一身薄如蝉翼的黑色衣衫,她缓缓褪去那身黑色衣衫,一时之间,身上只留寸缕。 萧原微微一震,这女子果然是“暗影”。 那女子左手一引,一把赤红色仙剑从她双掌之间缓缓生成,她断然一喝,猛然将自己一头长发给斩断了下来,她紧盯着那白衣男子,一字一句地断然说道,“你我情分,就此而断。现在,我要替门中弟子除去你。”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执念入江湖(上) 狂风呼啸,鹅毛般的雪片从破裂的墙壁洞口中吹进来,萧原轻轻紧了紧衣衫。 山神庙前庙之中,那身受“噬魂虫”的怨灵门弟子,此刻已是停止了惨叫,他一身肤色也是渐渐趋于金黄色,生气一点点从他身上流失而去,惟有那双本是被那白衣男子毁去的双眸,此刻却是漆黑如墨,似是满含无数煞气。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这怨灵门弟子狂妄自大,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他生性冷淡,从来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何况这人又是魔教中人。 他目光一转,转向庙门方向,却见那女子一剑在身,气势却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一团淡淡的碧绿色光芒,环绕在她周身,虽不甚耀眼,但是却凝练成形,似是一把出鞘长剑。 那白衣男子显然也是颇为讶异,他紧盯着那女子方才脱下扔在地上的黑色衣衫,许久才喃喃道,“你当初舍弃我,竟是为了这件衣服,哈哈哈,暗影。没想到你竟然是暗影。” 那白衣男子此刻却是状若疯狂,狂笑之声不止,他衣袖一震,随手一挥,那件黑色衣衫瞬间飘到他手掌之中,他手腕一抖,那黑色衣衫瞬间裂为片片碎屑,散落一地。 那白衣男子笑道,“暗影,你可知,如今玄元门自身山门都难保,谁又还会记得你们这群见不得光的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清影”如今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那女子闻言顿时一怔,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不过随即便恢复如初。她双目紧紧盯着那漫天黑衣碎片,喃喃道,“这件衣服的意义,又岂是现今的你所能了解的。如今,你眼里只有无上功法和天下权势,我却是和你无话可说了。” 她话语方落,手中赤红色仙剑一引,顿时风雪更盛,更有无数雪花受剑气牵引,纷纷扬扬向那女子周身缠绕而来。那无数雪片,以那女子为中心,从下而上缠绕不断,形成一个方圆数丈的漩涡。 她目光有那么一刻缓缓一定,定在对面那白衣人身上,但是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刻。她手中所执之剑,挥动不已,那无数雪片受剑气形成的漩涡,随她手中剑气强盛而愈发强盛。如此持续片刻, 那漩涡已是直达庙宇顶部。 那女子断喝一声,手中仙剑猛然向前刺去,那巨大漩涡随之也急速向前转动而去。那漩涡所过之处,庙宇之中一切事物都被席卷进去。就连身在山神像之后的萧原,也觉得自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自己往前拉去。 萧原又不敢妄用灵力,他总觉得那庙宇之中的白衣男子,有说不出的诡异和隐秘之处,自己若是妄用灵力,怕是会瞬间被他发现。如此,萧原只好双手紧抱那巨大的山神像的背部,才不至于被吸进那巨大的漩涡。 片刻之间,那巨大的漩涡已是转到那白衣男子身前,那白衣男子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站在原地,似乎浑然不觉。那巨大漩涡此时已然触到那白衣男子的衣襟前摆,只见那漩涡边缘却是锋利如刀刃,直将那白衣男子衣衫给削成了碎片。 “轰隆”,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在庙宇之内,漫天尘土弥漫在整个庙宇之中。萧原定睛去看时,却见不知何时,那怨灵门弟子却是立在了那白衣男子身前,双拳猛然击在了那巨大的漩涡之上。 只是那巨大漩涡似是颇为霸道坚韧,这般和那怨灵门弟子双拳撞击,只是稍微一滞,便更加迅速地旋转起来,并猛然将那身躯高达数丈的怨灵门弟子给击了出去。那怨灵门弟子双手,竟是被那巨大的漩涡旋风,给削下了寸许长的肉,隐隐可见森森白光。这雪花形成的巨大的旋风,威力竟是如此巨大,倒是出乎了萧原的意料。 倒是那白衣男子,依旧气度从容,双手背在身后,意态悠闲至极。待那巨大旋风再下一刻就要将他卷入其中的时候,他方缓缓向后踏出了一步。 那一步却迈得极是轻巧,明明只是尺许距离,却偏偏让过了那旋风最为强韧锋利的两侧边缘,猛然一步踏入了那旋风风眼之中。 然后,他就以萧原几乎察觉不到的速度出手了。以萧原受那玉佩所散发的万千碧绿丝线,所能感受到灵觉的极限,萧原也不过方看到,几片白色光影。然后就只见,那巨大的旋风漩涡却是轰然崩散。 下一刻,等萧原再定睛看去时,那白衣男子却是已手持一把木剑,挺立在了那女子身前三尺之处,剑尖兀自颤动不已,横立在半空中,堪堪指到那女子鼻尖。 萧原微微一愣,方才那白衣男子,竟是丝毫没有动用灵力,那剑的招式也无甚花哨之处,但是却是快,快到极致,竟是瞬间改变了风势。 他这般想着,又举头看去,却见那女子丝毫不见慌乱,她突然微微一笑,周身护体灵气猛然崩散凝聚成一把利剑,猛然刺入了那白衣男子肩头。然而,她护体灵气一破,那白衣男子手中木剑微微一抖,却是也不可阻止地刺入了那女子身体之中。 那木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甫一进入那女子身体,便蓬然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焰,那火焰却是分作里外三层,每层颜色都不一致。 那女子面色因失血变得苍白无比,乍一见到这团火焰,却也是面色微微一变,自嘲道,“想当年,你我初入玄元门,修地便是这“三昧真火”,不成想,如今你却是终于练成了。我这一身真元灵力,又是你这“三昧真火所炼化的第几个呢?” 她面色因真元流失变得愈发苍白,手中所持仙剑也是不住颤抖,唯有一双眼眸中神色依旧那般坚定。 “也罢也罢,当初你我炼这“三昧真火”本是想济世救人,如今……,造化弄人,无外乎如此。” 那白衣男子此刻却是心神也稍微动荡了一下,其周身护体灵气也是有瞬间波动,露出其长发之下一个隐约的字迹,只是那白衣男子所修功法却甚是强大,就是护体灵力有所波动,但是依然有一层淡淡雾气弥漫其周身。是以,那个字到底是什么,萧原却看不清楚。 萧原暗思片刻,突然紧咬牙关,缓缓松开手中那块碧绿玉佩,无数碧绿丝线,瞬间从他双眸,双耳之上,缓慢向前,向着那白衣男子延伸而去。眼见那万千碧绿丝线已延伸到了那白衣男子身前三尺之处,萧原灵力却是虚耗极多,他终是忍受不住,心神微微一动。 正在这时,那白衣男子,猛然回转过身来,衣袖一震,一股极为巨大的力道,瞬间将那巨大的山神像给击了出去。他断喝一声,“谁?” 手中木剑却是随手击出,直奔萧原而去,风雷滚滚,直将整个庙宇映射得如同白昼。 萧原面色一变,震惊之下,却是看到了那人的面容。 ---------------------------------------------------------------------- 萧原心神一震之下,那白衣男子却似是感知到了萧原身上所散发的灵力波动,手中木剑却是随手而出,只带起阵阵风雷之声,萧原面色一变,瞬间凝聚心神,缓缓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 三载玄元门修行生涯,虽术法剑术,萧原无一精修,但是他意志坚韧,体内灵力充沛却是比寻常弟子都修行地坚实地多。那木剑却是转瞬便来到萧原面前,萧原也堪堪将体内灵力提升到一半。庙宇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乌云散去,浩瀚穹宇中一轮皓月,将月光打在雪地上,顿时连带着整个天空和庙宇之内,也亮了很多。 萧原浑身打了个激灵,也不知是因为天气骤冷还是今夜所遇之事对他震撼实在太大。 光亮之中,萧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却是头戴青铜兽怪面具,森冷的青铜之光在如此月色下,更显凄冷无比。 那一袭长发之下,异常苍白的脖颈之上,却是刻了一个古朴小篆,“壹”。 萧原再不迟疑,身形急转,双手伸直,猛然拍在一起,一阵轰然巨响响彻在庙宇四周。 那白衣男子也是心神一震,定睛看去时,却见萧原双手合十,踏立原地,猛然将那柄木剑夹在了双掌之中。 那木剑却是蓦然间光芒四射,整个剑身在白色光芒闪耀下,突然变得锐利无比,急转不休,萧原手掌在如此剑光笼罩下,鲜血汨汨流出,但是仍旧立在原地,竟是退也不退一步。 那白衣男子脸上神情却是一怔,正在这时,萧原却突然动了,而且动地无比迅速。那白衣男子只见一道黄色光芒闪过,却突然不见了萧原的踪迹。 那白衣男子突然微微一笑,衣袖轻挥,那柄闪烁着耀眼白色光芒的木剑瞬间回到他右手之中,然后他脚步轻撤,却是缓缓向后撤了一步。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刹那,萧原却是蓦然出现在了方才那白衣男子的立足之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漆黑如墨的奇形怪状的剑。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执念入江湖(下) 那白衣男子微微一愣,低低“咦“了一声,惊诧道,“墨眉竟然在你手中?” 他话语刚落,那墨眉却是不偏不倚地向着他手中木剑剑身上砸去。 一股凶猛的力道却是从剑身上猛然反震回来,萧原只觉握住墨眉的右手手腕顿时变得酸麻无比,差点把持不住。正在这时,却觉眼前一花,似是有无数掌影出现在眼前。 萧原只觉手中一松,心中顿感不妙,他再低头去看时,却发现手中早已空无一物。却听一声长叹,从前方传来,萧原不自觉地抬头去看。 却见前方三尺开外,那白衣男子手持墨眉,目光在墨眉剑身之上流转不听,许久却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天下皆黑,唯眉下一点,想不到万年之前的圣女神器,果有其物。” 他话语刚落,突然抬头看向萧原,其目光若剑,瞬间周身灵力光芒四射,一时之间杀气四溢。 “你是玄元弟子,今日便一起陪葬吧。”他手中木剑随他话语响起,刹那间向萧原刺去。 萧原只觉其势虽慢,但四面八方却处处全是剑影,竟是没有任何一个方向可躲,除非能让时光就此停顿。 他心中方掠过如此想法,顿时脑中一亮,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他突然缓缓撤去所有招式,默立原地,屏息凝神。 他灵海之中一团金黄色光柱却是缓缓凝成,他面上虽然镇定自若,心中却是焦急万分。他周身护体灵力已隐隐感觉到剑芒破体而来的气息,若是自己灵海之中的金黄色光柱在剑芒袭来之前还未形成,怕是自己只能落得魂魄俱散的下场。 正在这时,他只觉周身一轻,灵识之中虽能隐隐感觉到剑芒未散,但是剑势却是缓缓一滞,似是有什么阻碍到了他剑招的施展。 然后,萧原只听一声暴喝声在耳旁响起,“你如今还想帮得外人来谋害我,既然如此,我便让你生生世世跟随在我身边,让你亲眼看见我杀掉你门中所有人,如何?” 萧原心知此刻已是凝聚施展“一寸光阴心法”所需灵力的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分散心神,只好仍紧闭双目,全力催运浑身灵力真元。 一声惨叫声却是在萧原耳边响起,然后又听到一阵状若疯狂的笑声,只听那白衣男子疯狂笑道,“哈哈哈,这“噬魂虫”的味道还好吧,你若是此刻求饶,我便让你少受这份苦楚。再过一时半刻,你便想求饶,怕是也没了意识,只能生生世世做我鬼兵。你到底是求还是不求?”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却是声若洪钟,直冲九霄,直震地萧原心神也是一颤,显然这一吼依然用上了扰人心神的功法。 “我十年之前选择了这条路,便知道我有可能永远不能生活在光亮之中。但是,我却从来没觉得后悔过。不过一条性命,十年之前我欠你的,今日你尽可拿它去还。”那声音婉转清丽,却甚是铿锵有力。 萧原这时却是猛然睁开双眼,身影急转,时光似是停止了那么一刻,他再不迟疑,右手一探,瞬间将那白衣男子手中的墨眉和木剑,拿到手中。 他手掌不停,先是引自身灵力缓缓将墨眉和那柄木剑,凝滞在自己身前半空之中,然后双掌并拢,拇指微屈,瞬间点了周身各个穴道。他体内一半灵力顺着他点中的周身穴道缓缓流出,流向身前半空中漂浮的墨眉和木剑,并缓缓勾勒出风云之状。 那白衣男子这时才缓过身来,环顾四周,面色微微一变,惊诧道,“一寸光阴心法和玄清剑阵,没想到你修为不高,所学功法倒是震古烁今。今日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萧原却是并不言语,只觉得此人心狠手辣却心思缜密,万不能给他留一丝一毫的喘息余地。他面色寒冷若冰,双手一震,猛然将墨眉和那柄木剑向前推去。 风声呼啸,雷声震震,这玄清剑阵中的风云之阵,竟是威猛如斯。那白衣男子却是微微一笑,空无一物的双手突然聚拢成爪,往虚空一抓,顿时响起一阵呼啸之声。萧原只觉眼前一花,待定睛去看时,却见那身长丈余的怨灵门弟子,不知何时却是横立在了萧原与那白衣男子之间。 金属相击的刺耳声响,响彻在庙宇之中,萧原举目去看,却见那怨灵门弟子周身肌肤不知什么时候,都转为了赤金之色,那墨眉和木剑满含灵力真元击在那怨灵门弟子胸前肌肤之上,却只是激起一团团火光。 萧原面色一变,没想到鬼兵形成速度如此之快,那日落日城之下他早已见识到鬼兵身躯之坚韧程度,而且其一旦完全形成鬼兵,便意识全无,但一身功法却完全不会消失,反而会因其意识消失,悍不畏死反而修为更甚一层。 一剑落空,萧原不敢有丝毫迟疑,瞬间身形急转,灵海之中金黄色光柱瞬间形成,他身形一闪,只觉身形一轻,待要消失在原地的时候,却觉一股强大力道,猛然将自己拉在了原地。他脚下一个趔趄,只觉灵海之中真元灵力瞬间激荡混乱不堪,他只觉胸口一闷,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萧原大惊之下,极力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屏气凝神,才不至于把持不住体内灵力的冲击。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来,却看到自己方才口吐鲜血,依然凝滞在半空之中,似乎时光就此停滞了一般,萧原心下疑惑,自己方才自己“一寸心法”并没施展开来,这眼前景象又是如何造就的? 他这般疑惑间,却觉胸口一痛,只觉一股凶猛力道猛然击在自己胸口之上,直把自己向后击去。自己往后倒飞的刹那间,却见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依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并急速向自己掠来,身形之快让萧原都眼花缭乱,只能看到一个个恍惚身影,时光仿佛就此停止。待那白衣男子又一掌击在自己胸前的时候,萧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体内灵海之中灵力的变化,那般运行轨迹,却是和“一寸光阴”一般无二。 “呵呵呵,没想到吧,这天下修得‘一寸光阴’心法的竟不止你一人吧。”那白衣男子手掌一翻,待又要向萧原击去之时,却听一阵清脆铃铛之声,由远至近缓缓传来。那白衣男子面色一变,却是陡然止住身形,狠狠地对着萧原和那女子看了一眼,身形急转,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原地。 萧原微微一愣,这白衣男子为何对这铃铛声如此忌惮,竟是去势如此之快。萧原按奈住心中的疑惑,将全身灵力缓缓收回体内灵海,如此虽然更能深刻地感受到身体之上传来的剧痛,但是却不至于让体内灵力激荡混乱,以至于让自己走火入魔。 他将这一切都做完后,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向前望去,却见前方那女子,却是一脸苍白神色,委顿在地,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之上滴落下来,裸露出来的肌肤,也已渐渐呈现金黄之色,这显然已是将要变成鬼兵的前兆。 萧原心中一痛,这女子自己虽是初见,但是其果断坚毅,甚至于那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的信仰,却让他印象颇为深刻。况且,若不是刚才那女子出手阻拦,让自己体内的灵力能凝聚形成“一寸光阴心法”所需灵力,怕是自己此刻早已神魂俱消。 萧原缓缓走到那女子面前,却是心中掠过百转心思,突然他脑中一闪,他缓缓凝聚淡淡灵力于右手手掌,然后手腕轻翻,一只寸许大小的三足青铜小鼎却是蓦然出现在了他手掌掌心之中。“事到如今,除了这‘药王鼎’,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救这面前的女子。” 那女子却是眼睛一亮,双目紧紧盯着萧原手掌之中的‘药王鼎’,许久才苦笑一下,“没想到十载不在门中,倒出了个身家这么雄厚的门中弟子。墨眉,一寸光阴心法,还有这药王鼎,看来你和本门各位师叔师伯的渊源真是够深啊。” 她沉思许久,话锋一转,低声说道,“不过,这‘噬魂虫’乃是上古蛊虫,光凭这‘药王鼎’却是救不得我的性命的。哎,本门遭此大难,我这性命还未能做出半点有用之事,便这样死掉,却是心中难免有一丝遗憾。”她说得本是关乎生死大事,但是语气却是平淡如常,就是话语之中带的那丝遗憾,竟是也懊悔自己不能为玄元门做出一些有用之事。 萧原心中一震,却见那女子却是目光一闪,望了那怨灵门弟子一眼,又紧紧盯了萧原手中的‘药王鼎’,她的唇角突然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然后,在萧原面色大变之下,那女子却是迅疾地用自己双掌,猛然击向了自己的天灵盖。 那女子丝毫没留给萧原反应的时间,双掌拍向自己三元聚顶之处,正当萧原以为这女子是要为解脱痛苦而自我了断之时,却见那女子三元聚顶之处,飘出一缕淡淡的灰白色雾气,似是那女子魂魄。 萧原心下却是震撼不已,自古相传,人终老以后肉身虽腐,但魂魄不灭,如此方能入地府,过奈何,方能投胎转世。 但亦有肉身虽灭,魂魄脱离肉胎,在世间游荡者,此者称为游魂,世间百姓亦称之为孤魂野鬼。 这女子魂魄脱离肉胎后,却是并不离去,围绕着萧原转了一周,却是猛然投入了那“药王鼎”之中。与此同时,那“药王鼎“三足之处,三昧真火,却是凶猛燃烧起来。 一时之间,这庙宇之内,火光四射,亮如白昼。 ------------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从此与君是路人 一股浓重的水雾气从“药王鼎”鼎中缓缓蔓延出来,萧原透过浓重的水雾气,隐约看到那女子魂魄却是凝聚成形,受那三昧真火淬炼,顿时面容狰狞,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但是那女子魂魄,却如她之前性子般,坚毅无比,依旧挺立在“药王鼎“之中。 如此又过片刻,那魂魄才从鼎中飘出,然后又看了萧原一眼,接着猛然扑向了那怨灵门弟子三元聚顶之处,然后转瞬之间,便没入了其中。 正当萧原目瞪口呆之时,那怨灵门弟子却是浑身泛起青灰两色光芒,似是有两种属性不同的灵力在竭力缠斗,再过片刻,那光芒才渐渐散去,独余青色光芒笼罩了那怨灵门弟子周身。 那怨灵门弟子眼白一翻,眼中灰色之气缓缓褪去,然后便一步一步走到了萧原旁边,然后屈膝坐在了萧原面前,竟是将粗厚的手掌放在了萧原手中。 萧原心中一愣,心思急转,他脑中光芒一闪,突然想道那“玲珑阁”阁中典籍所记载的关于“易魂夺魄”之术,难道眼前这女子竟是生生用自己魂魄替代了那怨灵门弟子的魂魄。 其目的应该是凭借她还未完全称为鬼兵前的魂魄来取代那怨灵门弟子的魂魄,以此也不至于让那白衣男子所控制。 只是凡成鬼兵者,魂魄意识须受生者控制,那女子魂魄方才在“药王鼎”中经过三昧真火淬炼,已与“药王鼎”建立起了微妙的关系,而萧原本身便与那“药王鼎“有一种莫名的关系。是以,萧原与这女子魂魄之间便也建立起了一种关系。 萧原心中微微一震,没想到这女子身形魂魄俱灭之时,一心心心念念者还都是如何能阻止那白衣男子少造杀孽。 他微微一笑,心念所动之时,那怨灵门弟子转身大步迈出庙宇门槛,大步消失在远方茫茫天际之间。而他心中一动,却是默然之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天际苍茫,宇宙煌煌,这个天下,终究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去做的。有些事情逃避不了,逃脱不了,那就只有去做。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 那日离开通玄山山脚下的山神庙后,萧原便去后山见了梅长苏,他见梅长苏虽然灵力真元耗竭,但是却性命无忧,假以时日,灵力便能恢复如初,也便放下心来。 至于清影,梅长苏也谈了自己的看法,那日与那紫衣人一战,站到最后,清影“玄清七剑”尽出,虽不能完全胜敌,但“玄清七剑”本身便威力巨大,再加上清影自身修为和尤善阵法,应该不至于会殒身。 梅长苏虽如今体内灵力耗竭,本身身体也虚弱至极,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向萧原一一嘱咐和分析了很多事情,俨然已经把萧原当成了门中自己最为信任和倚仗的后辈弟子。 经过半日光阴,梅长苏才将一切事情嘱咐完毕,萧原见梅长苏体内灵力又到耗尽地步,于是也便起身告辞,临走之时,又用“药王鼎”和自己几日之前所采集的药材,炼制了几颗补充元气的丹药。 然后,又以心神与那日山神庙之中,那女子的魂魄感应,暗中嘱咐那女子守护在梅长苏药庐附近,又在药庐附近,布了几道禁止和结界后,方才离去。 自玄元门突遇变故后,萧原与那白衣老者,神游地府以后,萧原便与梅长苏一般,对门中所遭变故一事甚感蹊跷,总觉门中总有不止一股势力在暗中窥探。 其所图,虽如今萧原不得而知,但萧原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传说中的“炼狱塔”有牵扯不清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会处处防备,不能让自己所亲所爱之人再受伤害。 萧原离开梅长苏的后山药庐之后,却没有折转向前,而是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蜿蜒向后山更后处所去。 云海雾凇,青松处处,这后山极靠后所在似乎分毫没受到那日魔教众徒攻占玄元门的山门的影响,处处一片宁静之象,嶙峋怪石,株株青松都隐在一层薄薄雾纱之中,就宛如这处所在的玄元暗影般,一直都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给人一种隐秘的感觉。 萧原一路心中所想便宛如这悬崖绝壁之下的滚滚雾气般,翻转不休,这般沉思间,却是不知不觉来到了玄元禁地。萧原双目凝视着对面那处悬崖之上的光秃秃的石壁,只觉刹那之间似是有些恍惚,自己初来此地,清影对自己的教诲,仿佛就在昨日。 如今不过数载光阴,却物是人非,仿佛换了个天地般,性子淡漠如萧原般,也不禁一阵唏嘘,心中泛起一片凄凉的感觉。不过片刻之后,他双袖一震,微微摇了摇头,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跃,轻松跃到了对面那处悬崖之上。 悬崖洞穴隧道之内,却是一片漆黑,目不能视,但是浓重的灼烧气味却是迎面扑鼻而来。萧原心中一惊,难道这玄元禁地也遭遇袭击,他缓缓凝聚灵力与双目之上,蹑手蹑脚向前行去。 寂静黑暗充斥着这片本就隐秘的所在,萧原目光灵力所及,并无发现可疑之处。渐渐行得近了,他远远看到一点淡淡火光从最深处的那狭小洞穴中,传了出来。 萧原心下一凛,手腕一抖,却是紧紧抓住了那墨眉的剑柄。自伴随他的那根长棍被那紫衣人夺取后,他对这墨眉却愈发依赖和心灵相通起来。 墨眉漆黑的剑身隐在黑暗之中,似是并不存在般,但萧原心下却多了一丝安定。正在这时,却听一道淡淡声音从那火光亮起之处轻飘飘地传了过来,“萧师弟,不必紧张,是我。” 紧接着那道话语,一个淡淡身影,缓缓从黑暗之中显出身来。 却正是秦无涯,这蔓延笼罩的黑暗,似是不能阻他一丝一毫,他周身所泛的淡淡光芒,虽不甚耀眼,却直把他周身三尺之内的黑暗给逼了出去。 很多年以后,萧原每每想道秦无涯,总觉得其本身灵力真元或许如其人一般,虽不璀璨夺目耀眼,但却始终坚守本心所在,中正平实之处自有一股坚韧不拔的毅力所在。 秦无涯此时却是已笑着迎了上来,仔细打量了萧原片刻,口中笑道,“萧师弟经此劫难,竟是本心不该,道心更固,一身修为竟是更有提升。这般造化因果,果然妙不可说。” 萧原微微一愣,知他所言劫难乃是神游地府所历之事,没想到连自己都混沌之事,他竟是都能探听清楚,暗影果然神通广大。 秦无涯见萧原脸上露出疑惑神色,方解释道,“当日劫难以后,苏一前辈却是托暗影中人告知我你的行踪,并对我言明了那日发生之事。那日山神庙中,我赶到之时,却见那白衣男子业已逃离,心知你必定有事处理,因此也并未现身相见,这点还望萧师弟不要怪罪。” 萧原见他嘴角虽常挂一丝笑容,语气也是淡淡如常,但是却难掩整个身体所透露出的戚戚神情。他目光所及,却见那狭小洞穴之内的石桌上,却是放着一张半掩画卷。 萧原不自觉地向着那张石桌踱步而去,缓缓将那张画卷从石桌之上拿了起来,缓缓展了开来。 画卷之上底部所绘却是半渠芙蕖长在滚滚云海之中,萧原突觉眼眶一湿,不禁想到那日就在这洞穴之中,自己和清影,秦无涯还有东篱,所度过的欢愉时光。 那一日,清影便是只绘了这半渠芙蕖,余下还未画完,便草草搁笔。没想到时至今日,清影竟是也还未绘就。 萧原目光一转,往那画卷的上半部分看去,那处却是墨迹未干,显是方才秦无涯刚刚画就。 在那半渠芙蕖之上,却是团团浓重乌云,以一股黑云压城的态势,笼罩着这半渠芙蕖,那乌云之外,却是有一株芙蕖迎着淡淡阳光,冲击而去,似是要冲破乌云,直上九霄。 “这便是我们暗影,无论何时,心中都要存着一点光亮,如此这般,即使脚下身处污泥,也能濯清涟而不妖。那日山神庙中所发生的事,你也不必时时挂在心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有,她必须做出这般选择的理由。” 萧原微微一震,却见秦无涯缓缓走到一处石壁前,手腕轻翻,一掌猛然击在了那墙壁之上。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那墙壁之上陡然开了一个缺口,一个石屉缓缓从石壁之中向外凸了出来。秦无涯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萧原,方小心翼翼地从那石屉之中缓缓取出一件物事,缓缓递送到萧原面前。 本是黯淡的火光似乎刹那间更加黑暗,火光在那物事三尺开外,便硬生生地被阻挡了出去,就连秦无涯周身所散发的淡淡光芒,也是被那件物事给逼在了三尺开外。萧原心神一动,凝目向那件物事看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救火小分队 那却是一件,黑色的薄纱,黑暗到似乎没有一丝生息能从中流露出的颜色,说是薄纱却又并不尽然,一眼看去,应该是能符合萧原身量的长度。 这应该是和那日在山神庙之中萧原所见到的那女子身上所穿得,那件具有能阻挡灵力外溢功效的黑色衣衫。 秦无涯见萧原愣在原地,缓缓说道,“师尊几日之前,曾提到过你的身世。他告诫我,若有朝一日他有什么不测,就把这件衣衫拿出来给你,至于如何选择,全凭萧师弟你自己一身的抉择。如今,师尊下落不明,而且据师尊手书所言,天下劫难,似是便在这十年之间,萧师弟,如何选择,你自己下决定吧。” 出乎秦无涯的意料,萧原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决然地从他手中将那件衣衫拿了过去,轻轻放入了怀里,然后淡淡说道,“我修习本门玄元心法时日不多,至于功法法术,更是所涉者寥寥,而且加上我似乎与前尘旧事有数不清的关系,这或许是清影师伯找我,入暗影的原因。” 他思虑片刻后,又缓缓说道,“这天下之事,本来与我毫无瓜葛,但是那日地府一游,我总觉得,这样的天下,是任何人都不能置身于事外的,也不可能置身于事外的。再说,我也有该做的事情。那你便告诉我,我现下应该怎么办,是先要潜入到那个魔教门派之中吗?” 秦无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却是有释然一笑,想起那日,就是在这洞穴之中,自己和东篱下那“兵与贼”的棋局时,就是这个小师弟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指点一番后,师尊对萧原的评价。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师尊不知何时又改变了心意,竟然要让他潜入魔教门派,去做玄元的“暗影”。 他微微摇了摇头,甩掉脑中的疑虑,又深深地望了萧原一眼,淡淡说道,“潜入魔教门派一事,却并不是当前紧要之事。况且,自那日玄元遇袭之后,我总觉得本门之中,一定有魔教潜伏之人,你如此突然失踪,必定会引起怀疑。恰好,掌门有要事着你下山,你不妨趁此机会,多多历练,待到机会合适之时,再行潜入不迟。” “这千里之音和传送阵法,你务必近日之内学会,有紧要之事,自可和我联系。”他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件金属管状的物事和一本古籍,递给了萧原。然后又淡淡望了萧原一眼,再不多语,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刹那间,洞穴之中又归于黑暗,只能隐约看到萧原周身所散发的淡淡的光芒。 夜深人寂,皎洁月光从百丈外的洞穴穴顶缓缓撒了下来,“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自己还能这般,光明正大地看这月光?”萧原突然想道。 所有好的事情都会到来,正如所有坏的事情,逃脱不了一般。 一轮旭日从云海之中缓缓跳脱了出来,穿透浓重的云层,将淡淡的阳光洒在通玄山山巅之上。又是一日好光景,若是没有这天下纷争,气数变化的话。 萧原独坐在后山的一处桃林之中,却是一宿未睡。昨夜却是霜寒露重,萧原独自在那株株桃树之间,沉思许久,仍是有许多事情,他想不清楚。想到最后,他索性便不再去想,只是拿出秦无涯给他的那本关于‘传送阵法’的古籍,仔细研究。一夜的功夫,倒也足已让他对这阵法熟练于心。 他衣袖一震,手掌一番,一团淡黑色的火焰却是豁然在他手掌之中燃起,萧原眉头微皱,他体内灵力事到如今却是愈发让他琢磨不透,似乎混乱不堪不说,其霸道凌厉更是更甚从前。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去理会心中突然涌起的这些纷繁思绪,手指轻弹,却是将那卷古籍送入那淡黑色火焰之中。不过片刻,一卷古籍,便随着一束淡淡的烟柱,消失殆尽。 他又反复研究了那‘千里之眼’的功用,直到熟练使用,方才将那它仔细贴身收好。从昨日下定决心开始,萧原就知道,他走上了一条‘即使小心翼翼,都不能一定会保全自己的’路,因此从昨夜起,他便事事都万分小心,绝不留一丝蛛丝马迹,以免以后使自己陷入绝地。 他做完这些,却是已经日头已经遥遥挂在了天际,虽时值冬日,但是这耀眼的白色光芒,也让萧原昨日因久坐而倍感寒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他缓缓站起身来,眉目一跳,又回身淡淡望了这通玄山后山一眼,便大步向前山山门走去。 桃林深处,一池清水此刻却是已结寒冰,有久落枯萎的花瓣,混着前日方下的大雪,散落在冰面之上,更添凄冷萧瑟之意。却是难得的寂静祥和,突然,有‘咕咚’的声响从清池深处响起,伴随着那道清冽的声响,冰面之上却是突然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不断有汨汨热气从缝隙之中冒了出来。 在那浓重热气之中,却是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形来,那人却是身姿曼妙至极,周身虽热气弥漫,但是一张俏脸之上却是冷若冰霜,虽阳光晴好,但整个人却被包裹在一层厚重的黑色衣衫之下,似是怕触到日光一般。她微微蹙眉,低头向着那桃林之下的那团灰烬望去,目光之中却尽是疑虑和费解。这女子,赫然是自那日通玄山‘试剑大会’之后,便踪迹全无的石蕤。 她微微摇了摇头,脚步未动,却是身形猛然飘到了那株桃树之下,她柔荑轻翻,瞬间将那抔灰烬收入掌中,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衣衫轻摆,却是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通玄山,前山,玄元门山门。那一日正魔两派大战之后,这玄元山山门先是受篁蛇尸秽之气形成的假体摧毁了一半,又受众人激战毁去了另外一半,如今却是山门之前的空地之上,凌乱散落着快快碎裂的汉白玉,惟有东西两侧两根巨大的汉白玉石柱,仍屹立不倒。 萧原来到通玄山前山的时候,山门之处却是已经零零散散站了些许人,许多却是萧原不相识的,但是,唯有一人却是甫入萧原眼眸,萧原就觉得异常扎眼,并且觉得双眸刺痛无比。 那却是个长相极为清秀的年轻男子,时值冬日,却是仍就穿了一件劲装短衫。其肌肤裸露之处,却尽是血迹伤痕,显然不日之前方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 只是他脸上却尽是嬉皮笑脸的笑容,见到萧原向他望来,却是身形急转,没有几步便转到了萧原身前。 折丹径自拉住萧原的手,带他向人群里行去,边走便说道,“我就说,如此事关正道和本门兴旺的重大事情,怎么可能少了萧师弟你呢。如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你我玄元双杰,双剑合璧,这中土魔教不过鸠占鹊巢一时。” 折丹丝毫不顾场中众人目光向着他和萧原的方向望来,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说道最后,还不忘大笑两声,似是只有如此方能一展豪气。 萧原望着众人望来的目光,手腕一翻,却是轻轻从折丹手中挣脱了出来,面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中土光复大任,折丹师兄,你一肩足以挑起。至于我嘛,我还是听清言掌教和清微师伯的吩咐吧。” 他口中如此说道,心中却暗自诽腹道,“我和你很熟吗,我和你不熟啊,既然我和你不熟,你就不要来烦我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折丹闻听萧原口中所言,却是一惊,当他听到萧原口中提到‘清微’二字时,却是不待萧原手掌从他手心中挣脱出,就脚步轻移,瞬间向人群中急速移动而去。 他身形方动,一只掌影却是瞬间从折丹方才所立位置之处掠过,直追折丹而去,一阵气呼呼的声音随后响起,“折丹,你这臭小子,你要是让你师傅丢了脸,师傅我和你没完。” 萧原嘴角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目光不自觉地向山门南侧的台阶尽头望去,在那巨大的山门广场上,却是并排立着清言和清微两人。清微面上怒气冲冲,见折丹早已溜到人群中,方才收了手掌,又见山门之下数多后辈弟子都面带诧异神色地向自己望来,他这才微微咳嗽了一声,却是低低在清言而前说了一句什么,便再闭口不语。 清言却还是之前的模样,就是经过那正魔一战之后,他身上那件洗的已经有些许发白的碧绿道袍,依旧是洁净如初,竟是没有沾上丝毫血迹。 一双炯烁眼眸之中,凌厉之色却是多了许多。长须及胸,道风仙骨,这个天下玄门正道的领袖,似是丝毫没受到山门被毁的影响。 但是,萧原总觉得,总有一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而且那种不一样似是久经发酵,终要巨变一般。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听清言缓缓说道,“天道不幸,数日之前,魔教众派一举攻上我通玄山,虽经我正道众人联手,齐心协力,终是暂时阻挡了魔教的前进势头。但是中土大半山河却是落入魔教之手。就在昨日,我们探听到消息,在‘天砀山’附近,却有我正道中人被围困。我们正道中人,本是同脉同根,如今眼见道友有难,岂能不救?”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城唤归云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此刻,玄元山门之下,却是聚集了一众人等。清言立于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之上,山风将他衣衫吹打得猎猎作响,却始终吹不散他周身,那淡淡的一团薄雾。 他目光缓缓注视这场中诸人,他目光所及之处,众人只觉心血澎湃,似是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山去,杀入魔教总坛,一雪前耻。 萧原待清言目光,转到自己身上之时,也觉周身灵力似是受他目光所触,竟是不受自己控制,兀自运转了起来。萧原却是目光收回,只望向地面,任灵力自行运转并不加以束缚。 清言微微一愣,似是心有所感,不过随机便摇了摇头,收回望向场中诸人的目光,方又缓缓说道,“此次魔教虽然来势极快,但是我中土正派门派林立,本就数以千计。此次魔教突袭,所动用人数本就极少,应该不可能处处兼顾。” “因此,我与菩提寺圆觉大师,慈航斋青岚师太,还有现下在通玄山的正道门派的掌门商议,从各门各派之中,选了修为道心都算优等的弟子,着你们入中土,寻找还未被魔教收服的正派道友,并告知他们,如今天下正道都聚集在菩提寺清泉谷之中,让他们尽早赶来汇合即是。” “至于如何给你们划分寻找范围,自有清微道长,稍后给你们嘱咐。天下道义,本就在诸位心中,此次下山,据我们估计,应不至于会遇到大批魔教势力,但是却难免会遭遇磨难。还望诸位,谨守道心,经此历练,修为和道心都更进一步。” 他一语说毕,便不再多言,却是转身就走,慢慢消失在后山的群山之中。接下来的安排,清微倒也是驾熟就轻,应是之前早有安排。 萧原这一小队中,除却令萧原头疼,似鬼魂般甩都甩不掉的折丹外,还有和萧原相熟的枯木领队,另有慈航斋的靑垆,却也是萧原在‘试剑大会’中便相识的,另外还有菩提寺的相心,相道两位年轻的和尚,此外,还有一白衣年轻女子,众人却都是不知道她的来历。 倒是,折丹却似是显得与她极为熟络般,一直滔滔不绝在那女子面前‘信口开河’。 萧原乐得折丹不来折磨自己,他本来就性子凉薄,不喜与人交际,如今这般诸多门派的后辈弟子,聚合在一起,萧原更觉得有些许不自在,于是径自寻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 又过片刻,等枯木从清微道长那里商议完毕回来后,便聚集大家在一起。这一队中以枯木修为和辈分最高,因此便做了这一队人的领队,他又嘱咐了众人一些下山途中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一行人向着山下行去。 众人收拾妥当,便下山而去,御剑御风之术对枯木这等修为者来说自是不在话下,一队人中除却萧原和那年轻白衣女子外,余下诸人倒是也都有各自修炼法宝,可以凭借御空而行。 但是一来考虑到御空而行本身目标太大,二来若是再着人携带萧原和那白衣女子而行势必会浪费诸人更多灵力。 因此经过商议,诸人决定徒步而行,在行进途中,再由枯木传授萧原和那白衣女子御剑之术,至于灵力是否足以驾驭,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所能解决的。况且到了关键时刻,一颗丹药,也足以支持几炷香的时间。 众人一路行进,一日功夫却是也行了近百里路途,临近夜幕,众人却是来到了离通玄山最近的一座城镇,城镇不大,但却潮流如织,车马之声鼎沸,城池有名,唤做归云城。 众人虽都是修道中人,百里路途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日常最基本的苦行,但是考虑到由此再往西而去,人烟必定会越来越稀少,因此有必要在这归运城中购买所需炼制法器和丹药所需器材。 枯木自分派众人前去采购不同所需器材,那菩提寺的相心,相道两位师傅长相虽颇为憨厚老实,但是一日行来,众人却发现这两位佛门高僧,却是生就了看穿红尘的慧心,往往半句话之中便自带禅机,是以让这两位高僧前去归云城富足之家,化缘一些炼制法器所需用的稀少材料最为恰当。 至于靑垆,她本身便出身于佛道双修的慈航静斋,对于丹药炼制和采集,自有别派弟子所不具备的天赋,因此也自领了这丹药收集的任务。 枯木又知萧原身怀‘药王鼎’,对于丹药炼制又受到梅长苏的亲传,因此也便让萧原随靑垆一同前去。萧原倒是清冷散淡的性子,对于和何人在一起,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或者喜好,(当然,前提是,千万不要让他和那该死的折丹在一起)。 倒是靑垆似是颇为意外这样的安排,但是片刻惊诧之后,掩在面纱之下的清丽面孔,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至于那白衣女子,虽然一路而来,枯木也曾教授过她御剑之术,但是那白衣女子似是性格本就淡淡如芍药,因此一日下来在场众人,却并无一人知道她的性命。 枯木目光望向那白衣女子,尴尬一笑,淡淡说道,“这位……”,那白衣女子却是浅浅一笑,淡淡说道,“回禀枯木师兄,我俗家名姓唤作,白浅。” 枯木微微点头,接着说道,“白浅姑娘,就烦请你在这归云城中寻一处,今夜大家可以休憩的地方。今晚,我们便在这归云城中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再出发。” 白浅自是应了,与众人点头示意后,便缓缓而去。 枯木目光一转望向折丹,还未等枯木开口说话,折丹却是身形一转,紧随着那白浅而去,口中却是匆匆说道,“枯木师兄,你修为高深,德高望重,江湖历练丰富,所以还有什么事,您便一人都担了吧。这白浅姑娘,我看她似是初来中土,再说这归云城几日之前,也方才受过魔教洗掠,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就和她一同前往吧。” 折丹话语还未说完,却是几个转身,便已追上了白浅。 那白浅步伐看似缓慢,但是其每一步似是都契合气宇变化,就这刹那间,竟是已走出数十丈之遥,在折丹急速身形之下,竟是丝毫不坠身形。 枯木目光如炬,若有所思地望着折丹和白浅远去的身影,嘴角边却是掠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靑垆却是在一旁喃喃道,“我看最不安全的,反而是这小子和白浅妹妹在一起。” 那相道,相心两位小师傅,也都是微微一笑,口中同时低声念了一声佛号,淡淡说道,“求欢之心,禽兽亦有。何况折丹呼?” 倒是让萧原再次见识到了,禅机之深的境地,果真是处处机锋。但是也由此可以看出,折丹之害,就是连佛祖都觉得头疼了。 众人一笑而过,自是各自辞别,向不同方向而去。 萧原自幼便生活在这‘归云城’,从三载之前一别,萧原这次却是第一次重新回到这‘归云城’。 三载时间,这‘归云城’也早已是物是人非,萧原心中也是感触万千。 对于丹药一说,萧原因为有梅长苏的“佰草集”随身,因此也便觉得天下丹药炼制无非器具,药材,和火候的掌握与调配,对于其他记载丹药的典籍,萧原却少有涉猎。 其实,要知梅长苏乃是丹药大家,对于日常药材的采摘与辨识已是最基本的东西,因此那日将这‘佰草集’给萧原的时候,却尤着重了其对‘药王鼎’的补充作用,倒是最基本的东西,却是忽略了。 因此,当靑垆提出去附近山脉寻找药材之时,萧原其实是非常惊诧的。 对于如何寻找药草,靑垆却又有慈航静斋独传法门,当两人来到归云城西郊城外之时,靑垆却是秀手轻翻,从袖中翻出一只三寸尺许的青铜香炉。 香炉四足,鼎身却是满布流金花纹,鼎盖之上却是绘了宇宙洪荒的数个不同方位。 萧原微微一愣,隐隐觉得这三尺香炉上所散发的气息,倒是有几分和‘药王鼎’相似。 透过鼎盖示以不同方位的缝隙,向香炉之内望去,隐隐可见香炉之中,有一寸许圆盘,在鼎中旋转不休。 圆盘之上却是被格出数个大小相等的方格,方格之上似是有团团淡淡凝聚的灵力在翻滚不已。 萧原心中一动,不禁出口问道,“难道,你是想用这香炉中的灵力来辨识草药灵力?” 靑垆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萧公子,倒是聪慧至极。天下万物,莫不具有天生灵力。然,世间万物,又具有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亘古秉性。这‘万磁炉’便是运用了这个原理。事先将不同药草分为种种不同灵力种类,放入这‘万磁炉’之中,加以灵力之火催化,若是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有同种灵性的药草,其中烟柱便会向那个方向飘去。” 她心情今日却是看去极好,口中便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绣袋。 那绣袋却是极为漂亮,却是蓝绸为底,黄段为衬,其上绣着数根不同色彩的丝线。虽无繁复花纹,倒也是看上去奢贵至极。 靑垆小心翼翼地从绣袋中,又缓缓掏出数个包裹的小包,边一一打开,放入那‘万磁炉’中,便出言向萧原解释道,“此次我们探查魔教踪迹和解救玄道道友,应该用到最多的是疗伤之药和补充精元灵力的药材,当然魔教众徒最喜阴暗潮湿之地,因此这防范毒虫蛊虫的丹药也应必备一些。” 她边说着,便将一包淡黄色的药末,撒入到那香炉之中。 萧原微微一愣,不曾想这靑垆竟是如此思虑周全,看她认真模样,萧原一时之间,却是有点想起了紫兰,竟是不自觉的目光紧紧盯在靑垆那面纱后的脸庞上,许久,竟是目光不曾移动分毫。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佛道双修法 靑垆却是面色一红,低声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萧公子,萧公子……”,如此连叫三声,萧原才方方恢复了神思。 萧原微微一怔,目光转向别处,望着浩瀚无际的苍穹,淡淡说道,“奥,刚才我失礼了。”语气中又是如常的淡漠至极。 靑垆却是面上闪过一阵失望神色,心中却是思绪万千,这少年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年龄,怎得心性却是如此单薄,他似是刻意让自己不能起一丝的欢愉之心。 她微微摇了摇头,口中缓缓说道,“萧公子,这药草已经放入完毕,如此,我便开始炼化了。” 萧原这才转过目光来,轻轻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请”。 靑垆这才缓缓将手掌放于胸前,口中低低轻斥了一声,右手食指中指并立,自有一道金黄黑白三色相交的光芒,从她周身生起,片刻间便缠绕到她双指之上。 靑垆目光又望了萧原一眼,双指轻点,那道三色光芒轰然缠绕向那三尺香炉。 香炉笼罩在三色光芒之中,不多时,炉中却响起一阵鼎沸之声,紧接着数道散发不同色彩,弥漫不同药香的团团光柱从香炉之中,缓缓升了起来,笔直射向半空之中,却是久久不曾消散,竟是连狂风都不能使其移动分毫。 不过片刻,其中一道淡黄色光柱,突然折向东南方向而去,而且其弯曲程度却是越来越甚。靑垆却是面色大喜,衣袖轻挥,灭了那三色光芒,收回三尺香炉,才缓缓说道,“今日我们运气却是甚好,这处竟然有药性灵力如此强的避毒虫的药草。我们现下就过去看看吧。” 她一语说毕,却是再不逗留,口中轻轻喝到,“咄”,一时间琉璃光芒四射,一把金光闪闪的仙剑,蓦然出现在她脚下,直托起她瞬间飘出数十里,只留下萧原呆呆立在原地。 不过片刻之后,那金色光芒再次闪烁之际,靑垆却是又出现在了萧原面前,她尴尬一笑,满怀歉意地说道,“我一时心急,倒忘了萧公子你还不谙,御剑一术。是靑垆鲁莽了。”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正当靑垆要收起仙剑,徒步而行的时候,萧原却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全身漆黑的剑,靑垆微微一愣,却见那把剑剑身之上竟是突然燃起淡淡灰黑色光芒,那光芒似是与萧原体内灵力暗合,不见萧原有任何动作,萧原体内灵力竟是滚滚而出,和那剑身上散发的灰黑色光芒交织缠绕在了一起,却是猛然带着萧原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靑垆心中一惊,如此霸道煞气,又岂是玄道中人所有,她秀眉微蹙,只觉得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的感觉。但是她随机想到,那日在山河社稷图中,就是这人,一人一剑,救自己于那九幽黄泉虫之下。 她暗暗咬了咬牙,心中暗自想道,“管他所练什么功法,我这条命终归是他救得,只要此生不被那九幽黄泉虫所缠,其他的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她双眸之中却是闪过一丝凌厉神色,她身形一转,却是紧随着萧原而去。 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一处山脉,这处山脉却是萧原极为熟悉的,此山唤作‘小通玄’。 三载不见,景色却是更奇峻了一些,只是山路之上遍布碎石,显是也受过一番浩劫。 两人这般沉思间,却听一声吼叫声从山顶传了下来,那吼叫声却是如狼似虎般震天动地。靑垆面色一变,心中一沉,低声说道,“不好,今日我们,竟是碰到了万毒神兽,怪不得,那‘万磁炉’竟是如此弯折。” 正在她苦笑间,从山顶密林之处,却是缓缓走出一头体形极为巨大的异兽。 那异兽却是体形异常巨大,萧原和靑垆此时不过距山顶十丈左右,本是可以隐隐望见的辽阔山顶空阔之处,被这异兽一挡,竟是只能望见它庞大的身躯。 靑垆面带苦涩笑容,向着身侧的萧原望了一眼,低声说道,“这异兽名唤有容,因其常年行走在有毒性的药草的遍布之地,因此其本身却是能抗百毒,若是能将这异兽宰了,扒了它的肉皮,我们此番西行,却是根本不用顾忌毒蛇毒虫的困扰。” 萧原哑然无语,瞧她方才面色,她还以为这异兽定是异常难以制服,不料她语气却是一转,竟已做起对这异兽剥皮拆骨的打算来,他轻声问道,“你有把握能制服这异兽?” 靑垆却是一副开玩笑的神色望向萧原,低低说道,“这有容乃是上古异兽,其血肉虽然能避百毒,但本身也是剧毒之物。况且其本是有灵性之物,非是一般巨兽光有蛮力所能比拟,若是按我们修道者的灵力修为来划分,这有容修为境界,怕是已达太清境界。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能把它制服吗?” 萧原顿时又是一阵哑然无语,他紧握了下手中的墨眉,轻声说道,“那咱们还呆在这里干吗?等着这异兽来吃我们吗?”靑垆微微一怔,她倒是首次看到萧原话语之中有如此自嘲之意,她微微一笑,“不能力敌,咱们难道不能智取吗?” 青垆双掌轻引,那金黄色仙剑倏忽显现在他右掌之中,她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寒光,柔荑轻拭剑峰,周身灵力波动间,自有一股刚烈罡气自剑峰而生,向着那'有容'异兽激射而去。 那’有容’异兽巨大的头颅轻微摆动,闪过靑垆剑锋上的刚烈剑气,怒吼一声,猛然往高空蹿升了数丈有余,颇有一股居高临下,要迎面扑下来的气势。 萧原这才看清那“有容”的全部面貌,那异兽身长怕是不下数丈,四肢粗约合抱数目,整个身体形状远远望去如一头巨大的金钱豹,其身周身遍布大小不一的黑点。这般猛然扑下来,萧原顿觉平地起了一阵狂风,脚下竟是晃了一晃,差点就要往山下栽去。 萧原竭力稳住身形,却见此时,靑垆却是动作极为麻利地从怀中掏出数件法器,那些法器大小不一,但是每件之上却都有一根红色丝线系在一头。靑垆却是抬眼望了一下那作势又要欲扑的有容异兽,手中动作更快,瞬间在周身方圆三丈的范围内,每隔数寸,将那些法器一一布了下去。 她双掌微拢,置于身前,轻斥一声,顿时周身闪起一金黄一青绿的两道光芒,她手指微动,那两道光芒顿时交缠着向那异兽缠绕而去,却是瞬间将那有容笼罩在了其中,竟是稍稍缓缓阻挡了那异兽下扑的趋势。 那金黄青绿交织缠绕的光芒,在半空中却是又作变化,瞬间化作一道厚约拇指粗细的光网,将那有容异兽牢牢困在了其中。萧原心下一喜,眼见半空中那道光网,却是金黄,青绿两色光芒交替闪烁。那有容异兽虽是身具威能,怒吼连连中,也是瞬间就破了其中一道光芒交织的光网,但是这两色光网乃是交替变换,是以,这有容异兽也是片刻间不能挣脱而出。 萧原目光之中,不同色彩的光芒流离闪过,心中暗自想道,这佛道双修的功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竟是将两种派别的修为法门的强弱,灵力交替的缝隙结合地如此恰到好处。他心中微微一动,若是能将这两种功法用于幻术修行,那岂不是所幻化的东西,能达到和真实本体毫无差别的地步。只是如何达到这种地步,他心中却还找不到一丝头绪。 在萧原如此沉思间,靑垆却是缓缓收起了双掌,缓缓撤去全身灵力,竟是踱步而行,缓缓去将那些法器上的红色丝线一一缠绕在了一起,只是这般纯粹运用人力,却甚是浪费时间,这般不过系了两三根丝线,那困住有容异兽的两道光芒交织的光网,已是已摇摇晃晃,已隐隐有支撑不住的态势。 靑垆却是面色不改,依旧从容地将那剩下法器上的丝线给系在了一起,待堪堪将最后一根丝线系完之时,那光网却是终支撑不住,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半空响起,那两道光芒顿时消散在半空中,那有容异兽巨大的前蹄双掌,已是猛然探到了两人身前。 靑垆长吁了一口气,一声断喝猛然响彻在天际,这声断喝似轻实重,似是已含了佛家真言,竟是直上云霄,久久不能消散。萧原直觉耳边一声响起一声嗡嗡声响,脚下却是生了几个趔趄,但是体内灵海之中的灵力却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竟是比以往更加宁静平定了许多。 这佛家真言,竟然有凝神定心的功效,萧原心中不仅暗自想道。就在这声断喝响起的刹那,萧原只觉衣摆一动,却是靑垆一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一手擎着那三寸香炉,在那声断喝又阻挡了有容片刻的间隙间,猛然将自己要拉出那方才数件法器所布下的法阵之内。 她见萧原向自己望来,却是淡淡一笑,隐在面纱下的绝美的面容,在此刻竟有种决绝之美。萧原微微一愣,却见靑垆薄唇轻启,低声念了一句符咒,她手中的那三寸香炉顿时光芒四射,一团熊熊之火从那三寸香炉之下燃起,不过片刻,香炉之中,便猛然冲出了数道笔直的直冲云霄的,弥漫着药香的烟柱。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斗七星君 那法阵边缘,靑垆方才布下的数件法器,却是也同时光芒四射,每件法器顶端也各自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自有一股股散发着不同浓重药香味道的液体从那缝隙之中,缓缓流了出来。 那系在俩俩法器之间的红色丝线,却也是突然光芒四射,瞬间绷得笔直,将不同法器上顶端裂隙中流出来的液体,汇合凝聚在了一起。不过片刻,那些液体却是通过丝线,汇聚在了法器的正中位置。 汨汨作响,竟是瞬间汇成了一道热流,那热流却是看去浓稠至极,颜色也是五颜六色,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冲鼻味道,却是一点一滴的向早已漂浮在法阵半空中的三寸香炉飘去。不过片刻间,便形成了一道状若水柱的液状柱体,源源不断地向那三寸香炉之中流去。 那香炉中所散发出来的不同色彩不同药香的烟柱,随着那热流的涌入,却是愈发强烈和粗壮,瞬间弥漫到半空中,缓缓延伸到了那有容异兽的整个身体之上。那有容异兽初时却是并不以此为意,不过片刻过后,它却是巨大的头颅摆动不止,似是颇为纳闷和疑惑这些气体之中的散发的不同的味道。 靑垆一喜,手中光芒猛然又催发了几分,猛然催向那三寸香炉,那香炉受此催发,运转速度却是越来越快,那些气体弥漫会发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只是,她此刻本是一手运转灵力,另外一手却是紧紧抓着萧原的衣襟。如此这般变化,也不过片刻间,两人也才缓缓到达法阵边缘。 正在这时,萧原体内灵海中的灵力却是一动,然后竟是源源不断地奔流而出,绕过周身各个穴道竟是直往靑垆抓住萧原衣襟的柔荑涌去。与此同时,萧原手中所持墨眉,却是蓦然间暗黑色气体暴涌而出,一阵寒气,猛然从墨眉剑身之上奔流而出,直伸向法阵半空中那已凝结成阵的气体。 剑气和那气体甫一接触,那些药草所散发的烟柱所凝结成的气体,却是瞬间裂了一个缺口,那有容异兽得此间隙,却是怒吼一声,狂性大发,周身顿时闪起一阵耀眼的光芒,猛然一爪将余下的气体给扑散。 它动作不停,巨大身躯下沉之时,却是又猛然抬起前蹄右爪,作势向靑垆扑去。靑垆微一凝神,双掌瞬间凝于身前,待那金黄色仙剑才缓缓现形,便擎在了手中,正要上前迎上那有容的凶猛扑来的一抓。那有容此时却是微微一顿,竟是突然收住了扑下来的一掌,身躯微转,带起一阵烈烈风声,那有容的粗约成人臂膀粗细的尾巴,竟是携带着万钧之力,向着萧原猛然给击了过去。 靑垆面色一变,紧咬双唇,毅然舍了手掌之中本是源源不断输送到那法阵的灵力,身形急转,却是猛然背对那‘有容’异兽,挡在了萧原面前。那‘有容’异兽,少了法阵的阻挡,顿时面露凶色,凶气更重,怒吼一声,那一尾之力携带的力道,直把周遭空气卷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并隐见一团团浓黑色的气体缠绕其中。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萧原只觉浑身一震,整个身躯猛然被向后击了出去,他只觉周身护体灵力瞬间消散,脑中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呛鼻的浓重药草味道,瞬间弥漫其全身。那药草味甫一接触到萧原肌肤,萧原只觉浑身酸痛无比,灵力蛰伏不起。 与此同时,他只觉怀中猛然撞入了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入怀却是温软如玉。 萧原忍着极大的痛楚,低头去看时,却见怀中却是受到那“有容”异兽首当其冲一击的靑垆,却是面上金黄青绿两色光芒交织闪烁。 她面上神色却是一片绯红,受那‘有容’异兽一击,萧原只觉她周身灵力波动不定,显然已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萧原大惊之下,右手手指并搭在靑垆手腕之上,却觉她手腕之上升起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猛然间将自己手指弹了出去。 正在这时,一股氤氲紫色之气,从法阵之中缓缓飘了过来,萧原只觉那紫色气体,甫一入鼻,便觉浑身似处于滚烫火炉之中,一股控制不住的似是要弥漫他意志的,猛然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他心下大惊,此刻灵力却是不能动用分毫,他只能纯粹以意念来控制自身。他双掌缓缓放在身前,默念“清静咒”,双手随法咒不断在身前缓缓移动,如此片刻,他心中杂念果然一净,浑身似也是有所缓解。 可是正在这是,他只觉自己下摆的双手,似是碰到一团极为柔软的东西。他不禁低头去看,却见靑垆不知何时,却是双手勾住了自己的脖颈,缓缓抬起了自己的身躯来,而且自己双手此刻却是触在靑垆那不知何时已褪去衣衫,显露出来的两座雪白的傲峰之上。 萧原只觉心神一震,漫天铺地的杂念,蓦然又涌上心头来。他只觉腹下一股热流涌过,双眸之中不知何时却是染上了一片迷离之色,与此同时,他眉间一痛,却是缓缓裂开了一个缝隙,暗黑星辰满布其中。 萧原只见靑垆脸上色彩闪烁不断,一片绯红神色下,隐在薄纱之下的如玉肌肤,更似是带着一股极大的魔力和诱惑,他心神巨震间,却是俯身,猛然吻在了靑垆殷红樱唇之上。 萧原只觉腹中热流滚滚,一股极为具有诱惑力的,慢慢袭上心头。唇边一丝丝温热的感觉,如寒冬大雪弥漫之际,一碗热汤从腹中流过。却是给人一种舒服到极致的感觉,他竟是有点贪恋到不想移动分毫的感觉。 而身下的那副身躯,却是发出嘤咛的声响,起初似是还有一丝抗拒,但是到了后来却是身躯摆动不已,竟是猛然勾住了萧原的脖颈,将萧原整个身躯拉入了自己怀中,竟是主动吻上了萧原的双唇。 萧原此刻意识却是处于混沌与清醒之间,隐隐觉得周身弥漫的无数紫色氤氲之气,缓缓涌入到了他眉间裂开的那道缝隙中,与此同时,他心神在那紫色氤氲之气的冲击下,却是渐渐有把控不住的态势。 萧原只觉自己体内似是有一股极为霸道的拉扯力道,想要硬生生地从体内,将自己拉扯开来。萧原只觉整个人难受无比,无数似是前世过往的杂乱碎片,从脑海之中一一闪过,却又混乱不清。 萧原只觉头疼无比,不自觉地大吼一声,搭在靑垆衣衫之上的双手猛然力道增加,只听一声‘撕拉’声响,萧原却是猛然将靑垆衣衫给撕扯了下来。靑垆的曼妙身材此刻却是,毕现在萧原眼前。靑垆此刻却似是意识尽失,如此状态下,竟是身躯仍然摆动不已,颇为迎合萧原。 萧原眼中一时充斥着滚滚黑气,他双手微一用力,猛然将靑垆身躯抱在了怀中,待要吻下去之时,却听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吼叫声,他心神一震,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一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那似是在一处客栈之中,一个模糊身形,却是感觉极为熟悉的女子,手指客栈房间中仅有的一张床,对着自己说道,“好吧,今夜我们就同睡在这张床上。”她便说便走到床前,从怀中掏出一根红色丝带,缓缓放在了那床铺的中间,笑道,“今夜,你要是碰到这道红线,你就是禽兽。” 萧原隐隐感觉到那影响中的自己,那一刻心中的想法,“要是我不越过,那岂不是,禽兽不如。”那片段到此,却是轰然消散。萧原此刻却是心神一震,脑海之中,满满都是那模糊看不真切,但感觉却颇为熟悉的身形。如此这般间,体内倒是少了许多。 他眸中黑色之气虽是更甚,但是他却缓缓站起身来,将靑垆放在了地面之上,从自己身上拖下衣衫,缓缓盖在了靑垆身躯之上。他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双掌虚握成掌,自有一股浓重的黑气弥漫在他双掌之中。 萧原踏步而行,猛然一拳击向那‘有容’异兽,那有容身躯微微摆动,便闪过了那携带着黑色气体的拳风,它又是一声震天彻地的怒吼,双掌前扑,欲要作势向萧原扑下。那团被有容闪过的黑色之气,却是打了一个转,折了个方向又猛然飘了回来,缠绕成一根粗约手指般粗细的绳索,猛然将它右后小腿给拴住了。 萧原面色不改,嘴角又升起一丝邪气,仍是一步步缓缓向那有容异兽走去,右手又缓缓抬起,又是一拳击了出去。同样的,又有一团黑色气体,缠绕成绳索,将有容左后腿给同样栓了起来。萧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双拳幻化为掌,五指置于胸前,不住依次缓缓摆动。 随着萧原手指的摆动,那缠绕住有容后腿的两根黑色绳索,却是黑气暴涨,带起一股巨大的力道,猛然将它向着先前,靑垆布下的那法阵之中拉去。那有容异兽虽是身躯巨大,蛮力不俗,但是此刻在这莫名的黑色气体的笼罩下,竟是浑身瑟瑟发抖,连半分凶气都激不起来。 ------------ 第一百六十章 妖宗狐岐山 如此片刻,那有容异兽便被拉在了那法阵中心,萧原目光一瞥,随手一挥,将散落在地面之上的那三寸香炉给收了回来,右手虚引,一股股黑色灵力从他手掌中心注入到那三寸香炉之中。 那插在地面之上的数件法器,顿时又弥漫起散发着药香的烟柱来,那法阵在萧原手中,片刻间竟是又重新生成。 那有容异兽在法阵源源不断地侵蚀之下,却是怒吼连连,到了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周身灵力气息,也是被那三寸香炉给吸了进去。萧原此刻眼眸之中却是黑气更甚,他缓缓捡起地面之上,靑垆的那把金黄色仙剑,手掌轻挥,正要猛然向着那有容异兽砍下去。 却见那有容异兽巨大的双眸间,却是缓缓留下了两行清泪来,前掌双蹄,不住在地面之上来回摆动,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萧原本是混沌的心思却是微微一震,脑海之中蓦然闪过,一只形状奇异的狗,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这般的状态。他仙剑顿收,猛然咬破舌尖,神智却是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是不过片刻,萧原却只觉眉间痛感更胜,他眼前一黑,却是混了过去。 萧原只觉自己整个心神似是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隐约之间,可见漫天星光点点,最北方却是星光熠熠,七颗璀璨夺目的星子,高挂在天际,组成了一柄极为硕大的长勺。 萧原只觉自己整个神识魂魄漫游其中,虽不见自己躯体,但是意识却是清醒无比。隐约听到有数人在喃喃低语。 “贪狼星君,这小子竟然能摆脱你术法控制,竟是没能坠落其中。你可曾看出其中蹊跷之处?”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说道,那道声音之中似是满含邪意,让人有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正在萧原沉思间,却又觉自己脑海之中一阵刺痛感袭来,按说他此刻本是形态全无,仅有一点意识,应该感觉不到疼痛意识。 不过下一刻,他就突然发觉这疼痛之感到底来自何处,因为紧接着,一道寒逾冰霜的声音在他意识周遭冷冷响起。那声音宛若凛冽寒冬之时,一根凝聚冰冻而成的冰刺,猛然刺入滚沸热血之中。那滚沸热血瞬间凝结成霜雪,另带着整个生机似是瞬间冰封。 “嗯哼,以他此刻道行,应该是不能抵御我这御心之术。万年之前,擎苍那厮与玄女,星辰阁沆瀣一气,以九幽鬼气,冰魄之术,和星辰之力,将我等七君锁入这具躯体之内。还说什么,是为了免使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道声音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如今,魔君出世,正是我等破阵而出的最佳机会。诸位还在疑虑什么,难道想在如此阴暗之地再待上数万年。不在此时,更待何时?”那道声音话语到此,顿时一声断喝,萧原只觉浑身冰冷,阵阵疼痛瞬间弥漫意识周遭。 这番话语虽是那诸位星君在低声交谈,但是萧原却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诸位星君的表情,动作,甚至他们心理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地到。 贪狼星君一语话毕,萧原只觉得寒气越来越重,一时之间,他只觉周遭寂静无声,一片鸦雀无声。 正当萧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幻想所致时,那道冷冷的声音,却是蓦然又在他耳边响起。 许久,那道冰冷声音继而响起,冷冷说道,“破军星君,你说?” 紧随着贪狼星君的那道声音,一道似是满含邪意的声音说道,“贪狼君所虑正是我众人数万年来一直所虑之事,只是,如今天下纷乱虽已有争端迹象,但是毕竟战事未起。” 他微一沉吟,静默片刻接着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乃是我破军一贯主张,这小子虽是不过数载道行,但是其所受擎苍,玄女,星辰,以及玄元门诸多老妖怪的护卫,封印之力应是比起之前并没有丝毫减弱。” 他话语微微一顿,萧原只觉他似是环目四顾了周遭诸人一眼,见那贪狼脸上已是有不耐神色。 他心中却是一阵冷笑,心中转过数般想法,脸上神情却是丝毫未改,继而说道,“但是,我们却并不是毫无机会。我观其体内煞气,近来似是越来越重。待他体内煞气自己不能控制之时,便是我等冲破禁止,一跃而出之时。那时,我们吸取人间星辰之力,取了星辰阁,再去投效魔君。岂不是一举三得?” 他一语一毕,再不多语,只是沉默立在原地,双目缓缓注视着周遭剩下的六位星君,静静观察他们脸色变化。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不语,萧原清晰地感受到那诸人神色变化,有人疑虑,有人神思,有人淡然,有人苟合,竟是都表情不一而足。 许久,贪狼那道声音又冷冷响起,“如此,便以破军星君所言而行。破军星君,你务必仔细查看他体内灵气煞气变化,若是他体内煞气甫一能笼罩他灵力,覆盖他意识,便是我等行事之时。若是到那时,谁再有异言,休怪我手中长枪不顾人情。” 余下诸位星君自是一一允诺,瞬间便都回复了沉寂,萧原一时之间,只觉周围又恢复了一片空荡宁静黑暗之色,竟是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到半点星光,一丝人声。又过片刻,一阵滚滚黑气,漫天遍地翻涌而来,萧原只觉脑中一痛,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萧原再次醒来时,却觉夜风泠泠,自己后背之上不知出了多少冷汗,一披单薄的内衫早已是被冷汗浸透。 回想方才意识之中所闪过的种种言语,萧原才第一次更加确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世或许真关系着和这个天道有关的许多隐秘。 只是那七位星君的谈话本来就隐晦至极,萧原更是一头乱七八糟的思绪纠缠在一起,他索性不去想其他,经历过这么多,他不知何时突然变得对这些事情多了一丝淡然释怀之心,相信,事情总有明朗一日。 但是,萧原脑中却留得一丝清明,这世上战事纷乱似是一触即发。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郭肃那道挺拔身躯。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却早已下了一份计较,应趁早找到郭肃,和他一叙。即使战事不能阻止,但终能多少减少些损失。 他这般沉思间,却听一阵金属切割重物的声响从身旁不远处响起,萧原微微一愣,脑海之中掠过方才的旖旎片段,猛然转头向身侧望去,却见原本躺在自己身侧的靑垆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见身影。 金属切割重物的吱呀声响,又一阵阵传入萧原耳中,萧原不禁举目去看。却见前方数尺之外,那法阵之中,一道曼妙身形身披萧原原本身上的那件白色长衫,背对萧原,手中执了一把仙剑,正一剑一剑地将那有容异兽剥皮去骨。 萧原心中一寒,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向那道曼妙身形缓缓走去。那曼妙身形似是有所察觉,手中长剑有片刻间微微停顿,不过接着便又继续切割起来。 她动作缓慢呆板,哪里又有平日的灵动,萧原心中一痛,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方才所发生之事。 萧原就这般站立在靑垆身侧,看着她手中长剑不断地切割有容的皮肉,那长剑每一次和有容骨头相交所发出的清脆声响,都让萧原心中微微一颤,泛起一阵疼痛之感。 从小到大,萧原便是这般性子冷淡之人,和他合得来相交熟稔的女子,也不过紫兰,青璃,洛诗吟等数人。 至于男女之间的情感,且不说他此时年少,对男女之事没有丝毫概念,单说他心中怀着沉重心思,哪里有提得起丝毫心思来关心这些事情。 方才发生之事,虽说是因为和他体内魔气上涌和那法阵之中飘散出来的氤氲紫色之气有关,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萧原一时之间却是有些无措。 正在这时,靑垆却是长身而起,收起手中仙剑,随手一挥,那被从“有容”异兽身上切割下来的完整兽皮,瞬间飞旋舞动到她周身,她长袖一挥,将那兽皮收入长袖之中。这时,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俏目淡淡望向萧原。 梨花一枝春带雨,靑垆此刻脸上却宛如雨后梨花之上满含雨水,一双俏目之中,虽是竭力压抑,但是仍有断断续续地两行清泪,从她双眸之中缓缓流出。 萧原心下一急,出口说道,“我,我方才……” 万千话语甫到嘴边,却只咀嚼出这四个字,靑垆此刻却是淡淡一笑,柔荑缓缓从身侧抬了起来,轻轻置于萧原唇边,萧原只觉浑身一震,他身躯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靑垆脸色一暗,收回手掌,紧了紧身上衣衫,冷冷淡淡说道,“这有容异兽兽皮已经被我收了,方才我在它腹内,又发现数种药草,如此我们也算完成任务了。现下,我们就回去吧。” 萧原听她口中所言,不禁转头去望,却见那法阵之内,那有容异兽被解剖地七零八落,内脏肺腑散落一地。 萧原突然想起片刻之前,那有容异兽也是“泪眼婆娑”地对自己求情,没想到如今却是落得如此这般下场。 萧原心中一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愤怒的感觉,但是质问话语方到嘴边,他却硬生生地紧闭了嘴唇,淡淡地应了一声。 心中却是不自觉地想道,“今日之事,终是自己的不对,她一个女孩子已然这般,我岂能再对她说些重话。”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幽冥血海地 两人便这般一前一后向山下行去,片刻之前,两人却是收到枯木通过灵力传送的消息,说是白浅和折丹已寻到休憩之地,那休憩之地,萧原倒也是颇为熟悉,却正是数载之前,萧原曾经所在的“妙手帮”总舵所在的一处旧时贵族的宅邸。 两人各怀心事,一步步向前走去,步伐却是缓慢至极。有几次,萧原都想走上前去,和靑垆交谈一番,却觉脑中轰然作响,一时乱成一片,脑中思绪纷乱至极,竟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又退了回来,缓缓跟在靑垆后面,向前走去。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走到那归云城的城郊。 两人正要进城,萧原突然察觉西方天际,突然掠过两道黑色光芒。那两道光芒却是诡异异常,虽是相隔数十丈之遥,但是萧原却依旧能感受到光芒之中满含的妖邪之气。 不过让萧原留心的并不单单只是这两道诡异的光芒,而是,萧原却隐隐感觉得到那两道黑色光芒之中,似是还夹杂这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那白色光芒之中,隐见青色光芒闪烁,似是一件青色衣衫的一角。 那青色衣衫却是那般熟悉,萧原心下一动,双掌一阵,顿时有无数青绿丝线缠绕到他双耳双眸之上。萧原屏息凝神,神识瞬间扩展到数十丈之外。 那数十丈之外半空之中,此刻疾驰的,却是三人。左右两侧乃是都头戴青铜鬼怪面具之人,看其周身灵力波动,其修为应在玉清以上。 两人中间,却是挟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子。那女子臻首峨眉,此刻虽是被胁迫而行,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神情,一双眸子却是灵动异常。眉间一颗淡淡黑痣,更为其添了一丝烟火之气。却正是许久未见的青璃。 那日通玄山遇袭,萧原意识混沌半混沌之间,似是见过青璃一面。但是那时所见青璃,似是与他印象中的青璃有许多不同。天道苍茫,本就有许多天际之处,他那日心下想道如此,便不再深究。 没想到,今日在此又能碰到青璃,他心下一急,对着靑垆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他话语一毕,却是双袖一震,一股股黑气豁然笼罩其身,与此同时萧原体内涌起一团淡淡的灰色火焰。萧原再不犹疑,身形急转,身形急速向着那三道身影追去。只留靑垆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靑垆面带复杂神色地望向萧原奔去的方向,许久才喃喃自语道,“哼,没想到你竟是个多情的种子。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钟情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嘴唇翕动间,那柄金黄色仙剑,倏忽出现在她身畔,她秀足轻点,猛然跃上那金黄色仙剑,轻轻喝了一声,那柄金黄色仙剑,带起一道横亘天空的淡淡痕迹,向着萧原所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两人方才所立足之地,只见闪起一道星光,一个淡淡身影,缓缓在满天星子之中的笼罩下,缓缓走了出来,紧随着这道身影,星光又是暴涨三分,又一身影也慢慢显身出来。 那两道淡淡身影,就这般在漫天星子笼罩下,缓缓从一片黑色笼罩的夜幕中走了出来。 此刻虽是夜深人寂,高空之上半颗星子也无,但是透过这两人周身所笼罩的星子的光芒,却可隐约看到这两人面貌。 左侧一人乃是一姿色秀丽的年轻女子,眉如远山墨黛,脸若芙蓉盛开,一袭紫色长裙更衬其体态轻盈灵动,唯有双眸之中,偶尔转动闪烁间,却是不经意间透露出沧桑之色。 却是久入星辰殿,杳无踪迹的紫兰。 右侧一人却是一年轻男子,容貌却是异常清秀,身形虽然有些削瘦,但是一袭白色长衫却隐隐之间给他增添了几分出尘之意。 他右手之中紧攥着一把乌金铁骨扇,目光望向方才萧原和靑垆远去的方向,双眸转动间,隐见星光点点。 正是明空,只是他此刻脸上早已褪去了往日那般玩世不恭的笑容,清秀面容之上除却零星的风霜之色外,倒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明空转头淡淡望了紫兰一眼,目光之中疑虑更甚,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紫兰,你此次这般着急破殿而出,难道是因为堪破他体内煞气将要冲破禁止?” 紫兰却是并不言语,只一双俏目紧紧盯着夜空之中那道还未散去的,淡淡的金黄色痕迹,若有所思,周身不知何时却是弥漫起一股冰冷气息。 许久,紫兰才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明空微微笑道,“明空师兄多虑了,紫兰此次破殿而去,实是因为我修行星辰之术遇到瓶颈,因此才央求掌门放我出阁。至于其他,一切都是因果定数,纵是紫兰有心,也不一定能逆转天地命术?” 不知怎得,明空看着紫兰脸上闪过的那丝笑容,只觉心中一痛。星辰殿中,相处三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原本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那种不以为意,却不经意间流露出凄苦神色的笑容,明空知道,那是她早已做出了一个纵是万死也不悔的决定。 他微微摇了摇头,突然想起,那日掌门对自己所说的话语,“天道将倾,本是天地所定的命数,也隐隐有了一丝动荡迹象。不管是什么原因,紫兰早已做出了逆天改命的决定。前生前世,她既然记得,你我就没有必要阻她自己的决定。在这个所有人都为了天道属谁而争斗的时代,还有那么一个人,却是全心全意地仅仅为了一个人而付出,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那日掌门却是异常反常,话语也不知比平日多了多少倍,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那时还听不明白的话语,只是到最后嘱咐明空,尽可能地要保护紫兰,除非他们到了那处禁地。 明空心中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向紫兰说道,“既然我们到了这里,我们便也一同跟上去,看看那些玄冥殿的人究竟要干什么吧。” 紫兰这时却是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之中却是多了一丝俏皮神色,她满含促狭笑意地说道,“没想到这许久未见,明空师兄倒还是记得人家狐岐山的姑娘嘛。” 明空面色一红,狠狠地盯了紫兰一眼,足尖轻点地面,在漫天星子笼罩下,缓缓消失于夜色之中。 紫兰轻轻一笑,也是身形一动,身影随机消失在原地。 一路疾驰,萧原却是始终坠在那两个头戴青铜面具之人身后十丈左右的距离,这般不知行进了多长时间,那两人竟是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萧原心中却是微微一惊,这般御剑而行,其实最耗灵力,这两人修为不过在上清左右,为何体内灵力竟是如此充沛。 要知道,萧原此刻也是堪堪靠体内那股莫名的灰色火焰,才能始终紧跟。若是换了一般人,别说上清修为,就是太清初期修为的人,怕是此刻灵力也已经有了衰竭迹象。 他这般沉思间,却是又跟随那两人前行了大约百里之遥,按路途来算,此刻众人早已出了归云城,此刻怕是已到了西北之地。 正在这时,他前方十丈左右处,那两道亮光却是一暗,显是那两人收了仙剑,缓缓落地 。萧原神思一凝,也是缓缓收了体内灵力,蹑足向前行去。 紧随在萧原身后的靑垆,此刻也是缓缓收了仙剑,轻轻飘落了下来。但是她落到地面之上后,却是并没有移动分毫,而是目光缓缓流转,望向四面八方。 这却是一处突然凸起的山丘,说是山丘却又并不尽然。因为这山丘周遭却无任何土石瓦砾,这山丘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地从地下给推了出来。 一股极为难闻的尸体腐烂的恶臭味道,从脚下的山丘涌了上来,她脚步微动,却听一声清脆的骨骼脆裂的声音从她脚下传来。 她低头瞧去,却是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具不知腐烂多久的尸体。那尸体已腐烂多半,流露出处处森森白骨,但是仍有部分血肉相连。 那相连在白骨上的血肉却是并未腐烂,反而是其上血迹殷红如初,不时有点点血珠从相连血肉之上滚落而下。 饶是她乃是佛道双修的慈航静斋的弟子,一身修为就是见了数十个魔教众徒,也是丝毫不会畏惧。 但是乍一见到如此恶心景象,靑垆只觉腹中一阵翻涌,只觉恶心无比,差点要当场呕吐起来。 正在这时,无数碧绿色的磷火突然漫天而起,在那漫天磷火之下,隐见这山丘之上,白骨无数。这竟是一座尸丘。 靑垆俏目之中满带煞气,双掌食指和中指并拢,两道碧绿金黄色交织的光芒,猛然向周遭射去。光芒所到之处,顿时升起一道道浓烟雾气。 那些浓烟雾气从森森白骨之上蒸腾而出,缓缓向半空之中飘出,但是却怎么也离不开这尸丘之上三丈高空的距离。便又重新凝结成一滴滴血珠,变成一阵血雨,漫天遍地地洒落下来。 ------------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任他遮挡重重(上) 靑垆面色大变,猛然向前方奔跑而去,却觉脚下一滑,竟是跌倒在原地。按说她此刻修为已在太清境界,且身怀佛道两派心法,这区区尸骨血雨对她来说,不过甫一施展功法,便能消去。 但是她此刻心思已乱,加上又失了萧原的踪迹,是以更加手足无措,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见那无数血雨就要铺面而来,靑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血色全失,两行清泪却是不自觉地从俏目之中缓缓流出。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轻叹缓缓在她耳边响起,然后就见一团物事,向着自己的方向疾驰飞旋而来。 靑垆心中一惊,顿时止住了哭声,且不说那物事飞来轨迹却甚是诡异,任靑垆心中思虑过多少次可避开的方向,似是都不能闪躲而去。 但是那道叹息之声,似是满含幽怨之气,又似是充斥着看淡人世的沧桑之意,时而清朗,时而诡异,竟是不一而足。 靑垆心中一寒,只觉一股寒气漫天而来,正在这时,却终于看清那向着自己飞旋而来的物事,乃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袍子。 那袍子弥漫着一股极为恶臭的味道,却是不偏不倚地将靑垆整个身躯盖了个严严实实,但也正好替靑垆阻挡了那扑面而来的漫天血雨。 靑垆一阵咳嗽,猛然推开那破烂袍子,身形一动,却是瞬间向后急退数丈,与此同时,手中早已执了一柄金黄色仙剑,与之前不同的是,那柄仙剑剑身之上,却是又从头到尾,缠了一拳似是拂尘尘丝类的白色丝线的东西。 那仙剑之上,金黄色光芒和青绿光芒,交替闪烁不断。顿时将周围给照应的如同白昼。 靑垆面色一寒,却是双眸之中杀气大盛,光芒交织间,数道剑光顿时向着周遭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她此刻已是恢复了镇定,因此这一击,却是满含杀气,顿时将那座尸丘削去了一半,将无数森森白骨击落到半空之上,化为一团团齑粉。 “咦,没想到你这小姑娘,除了心性不好以外,这一身灵力,心狠手辣,应变之速倒是不错,竟是颇和我的胃口。啧啧啧,而且看你骨骼,虽不如百年前我遇见的那只小妖,倒是也不错。” 靑垆闻听那话语,只觉一阵恼怒,那人似是将自己周身衣袍扒光后,在细细查看。 但是他话语之中却无半分猥亵之意,倒是在像单纯地打量一件需要凿切成艺术品的石料一般。 靑垆心中大怒,手中金黄色仙剑猛然一震,大怒喝道,“何人在这里鬼鬼祟祟,有本事现出身来。” 靑垆话音刚落,便听一道浑厚粗重的声音在自己周身四面八方响起,“小丫头,胆子倒不小。那老夫就出来和你见上一面。” 紧随着那道浑厚粗重的声音,靑垆脚下尸丘突然出现微微晃动,继而那晃动越发剧烈,靑垆只觉任是自己如何施展灵力,竟是脚下都站不稳,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她面色微微一变,一声低喝,脚踩那柄金黄色仙剑,身躯陡然上升到这尸丘上空数十丈之高的距离。 正在这时,那尸丘却是爆发出一声震天彻地的轰然巨响,紧接着那道轰然巨响,一道冲天耀眼光芒从靑垆脚下亮起。 靑垆只望脚下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血色全失。 萧原这一路疾行,却是不知不觉间跟随着那两道若有若无的淡淡身影,行进了数百里之遥。此刻以方位和路途来算,怕是已到了西北苦寒之地。甫一到了这地界,那前面头戴青铜面具的两人,却是缓缓收了灵力,落在了地面之上,缓缓向前踏步而去。 萧原见那两人似是颇为小心翼翼,不时环顾左右,确定周围没人跟踪后才又缓缓向前行去。于是,便将整个灵识拓展到更远处,身形也与那两人又拉开了数十丈之遥。这般蹑足而行,越往前走去,这空气之中的冰冷阴寒气息似是便多了几分。 透过浓重夜色和弥漫雾气,隐隐可见远方有座座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萧原灵识运转到极致,竟隐隐可听到那崇山峻岭之处,似是有一弯池水缓缓流动,只是那水流动的声音却是非常特别,竟似是时而阻滞,时而行进。 更让萧原觉得纳闷的是,随着离那崇山峻岭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体内领海之中燃烧的淡灰色火焰,竟是有愈发旺盛的迹象,就是这般萧原收了全部灵力,那淡灰色的火焰也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凭空而涨,直让萧原觉得可以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将体内那碧绿色珠子上散发的无数丝线,缠绕到自己双眸双耳之间。是以,他灵识竟是别平日不知扩展了多少倍。 十里之外,明空面带寒气地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丛林,许久才缓缓转头望向身边的紫兰,凝重说道,“这里竟是传说中的幽冥血海之地。”紫兰闻听明空所言,也是凤眉一皱,柔荑轻挽这般疾行而散落下来的秀发。她这般一举一动间,便有无数星子,绕她周身缓缓生成。那无数星子却是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瞬间凝成一道银河,猛然向前方那片树林直穿而去。 那道白色光芒凝聚的银河甫一接触到那片丛林,便有无数凄厉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接随着那无数道凄厉惨叫声,无数白色云团状的团团雾气,从丛林上方蒸腾而起,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紫兰眼见这番景象,眉头却是皱地更深,淡淡地望了明空一眼,满含疑虑语气地说道,“这幽冥血海之地,不是据说在万年之前,鬼族覆灭之时,就被玄女以星辰之力给封印了嘛。怎得,如今,这处地方却尽是鬼气弥漫?” 明空也是双眸凝视着那偏丛林上方不断飘散出来的云团状的形状大小不已的白色雾气,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才缓缓说道,“如今天道将倾,别说地府九幽鬼气甚重,就是这煌煌人间,怕还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厉鬼呢。这幽冥血海之地本来就是极煞之地,你我如今身怀星辰之力,无异于夜怀明珠。尤其是你,本就修行的乃是星辰殿极为霸道的禁忌之术,你确信我们要前去这幽冥血海之地?” 紫兰明眸之中光芒一闪而过,沉思许久,才淡淡说道,“明空,虽平日你我相处之时,话语不多。但是我相信你是最能懂我之人。且别说仅仅是这幽冥血海之地,从我踏入星辰阁,决心修习禁术,就是九幽地府,地下黄泉,我又何惧之有。”她一语说毕,却是秀足轻踏,缓缓向前方那片丛林之中而去。 明空微微一叹,耳边一时只是紫兰方才所说的那句,“就是九幽地府,地下黄泉,我又何惧之有”,心中却是轻轻叹道,“怕是那一日,就不是那九幽地府,地下黄泉了,你早已断了自己轮回,不就是决定就算舍弃一切,也万死不悔嘛”。他微微摇了摇头,却也是身形一闪,紧随紫兰身影而去。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乌金铁骨扇,猛然打了开来。 那把乌金铁骨扇,却是正面所绘乃是一轮圆月,反面所绘乃是一轮旭日,却正是阴阳扇。明空手腕一翻,将那阴阳扇的反面翻转过来,朝上对着隐在漆黑夜色中的那轮光芒黯淡的新月,顿时有一片夜色从那扇面之上,纷纷涌出,瞬间将明空和紫兰的身形罩在了其中。 又是一路随行,萧原只觉周围空气中寒气更甚,比之以往寒冷之气不同,这处地界之中的寒气似是多了几分阴森之气,不过萧原周身灵力和身体并没有感觉什么异常,倒是体内灵海之中的淡灰色火焰,似是越长越旺,竟是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这般沉思间,却觉身前一亮,却原来是萧原又跟随那两人走出了一片密林,月光虽仍是稀薄,但是比之前却多了几分亮光。萧原抬头向前望去,前方却是雾气更重,大约数丈左右距离外,隐隐可见那两人身影隐在雾色之中,身形却是呆立在原地,竟是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水流流动的声响更加清晰,萧原灵识判断,前方那雾气之中应该就是那弯水流。他见那两人身形一滞,其中一人却是缓缓转过头来,向后方望来。萧原匆忙缓缓向后踏出一步,又重新隐于那密林之中,与此同时,他体内灵海中的那团淡灰色火焰,却是瞬间燃烧散发出团团黑气,将萧原包裹在其中。 前方那道身影紧紧盯了那密林边缘片刻,方才又缓缓回转过头去,与身旁的另外一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然后只听一声“扑通”声响,两人身影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萧原从方才匆忙慌乱之中回过神来,却仍是心有余悸。饶是自己这般万般小心,这两人竟是还如此小心翼翼。想来这前方之地,应是极为隐秘重要之地。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任他遮挡重重(中) 萧原双目凝视着自己双掌之上残留的,方才缓缓褪去的那片黑气,所留下的淡淡的灰色灰烬,双眸闪烁转动,似是心有所想,却又是满怀疑虑。这灰色灰烬之中所散发出来的残留的灵力气息,霸道之余却也多了一丝阴森之气,难怪自己能在这诡异之地从容而行。 他微微摇了摇头,见那密林边缘,在黯淡月光的照耀下,却是凭空向外伸展出了一支笔直的树枝。拿树枝宽约手腕粗细,其上枝杈甚少,就连树皮也是与平常树枝迥异,竟是异常光滑平整。萧原心中所动,手掌起落,却是瞬间将那根树枝,从枝茎出斩断。他随手掂量了几下,却是粗细合适,重量合适,虽无半分灵性,但倒也算得上一个趁手的兵器。 他随手将那根树枝别在背后,又仔细检查了身上所带灵符,紧握墨眉,却是大步向前踏去。一穿过那浓重雾气,一道宽约数十丈的河流便展现在萧原眼前,那河流隐在夜色之中,泛着粼粼波光,萧原远远望去,竟是从数百丈高的崇山峻岭山峰之上流淌而来。 下一刻,一股浓重粘稠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萧原不仅低头向脚下望去,却是面色大变,饶是心志坚韧如他,也差点跌落在原地。 脚下那原本以为的一湾池水又哪里是碧池,只见那河流之中,不断有无数气泡蒸腾煮沸而出,带起一阵阵浓稠的血腥味,借着淡淡月色,依稀可以看到那河流之中,从崇山峻岭之上汇流而来的河水,却是一道道泛着鲜红色血稠的血流,萧原脚下这一弯河流,竟是一弯彻彻底底的血池。 那血池之中却不时漂浮着无数白色物事,萧原定睛去看,那无数白色物事却是不知什么动物的骨架,白骨,顺着血水汇流而去,到了下游一处地方,却是阻滞在了一处,不多时便越积越高,片刻之后,那森森白骨,骨架已经堆叠到大约有一丈之高,可见其中白骨之多。 萧原只觉一阵寒气从后背之上升起,他呆呆盯着眼前这池血水许久,突然发现那血水深处亮起一丝白色光芒,那光芒初时却不甚是明亮,再下一刻却是光亮透过血稠池水,其亮度都堪比这蒙蒙雾色中的圆月。 萧原心下一动,从怀中掏出一张灵符,又从背后拔出方才在那密林之中折下的那根树枝。他将那到灵符仔细缠绕在那根木棍之上。一时之间,那木棍之上光芒四射,萧原周身浓雾瞬间消散无踪,他猛然一跃,身躯向那血池之中跃去,临入水面之时,光芒顿敛,声息全无,却是瞬间沉入了水面之中。 数十里之外,青垆此刻处境,却又是别有一番凶险。 靑垆此刻却是心神不定,一时之间,面色大变。脚下那尸丘,随着一声声震天彻地的声响,猛然暴裂开来。血肉翻飞间,一只巨大的有无数森森白骨,和骨架组成的怪物,缓缓从那尸丘之中站了起来。 在那骨架中间,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中年道士,斜倚在那巨大的怪物中间的骨架上,一手拿着一个硕大的酒红色葫芦,一手撩开遮在眼前的散落长发,半眯着双眼,向着靑垆笑嘻嘻望来。靑垆乍见那人面容,却是微微一怔,这面容竟是如此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只是那人似乎久未洗刷,一张本是清秀俊逸的面孔之上,除却那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外,却是丛生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胡茬,却是些许遮挡了他先前的本来面目。而且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人立在这满是诡异恐怖的白骨组成的巨大的怪物之中,本身却没有散发出丝毫邪气。他周身不经意间流转的真元灵力,凝而不散,青绿之中又带着一点白光,那分明是玄元门玄元心法,修到太清境界最极致处,才有的异象。 靑垆脑中急转,却是怎么想不出来,玄元门之中有哪一位前辈,能和眼前这人对得上号。玄元门中,几位真人,她虽未尽数见过,但是也是多次听斋主提起过那几位真人的身份和习性。她这般沉思间,却觉周围空气又是一震,却是有无数翻腾白色雾气,从前方不远密林之中源源不断地传来,靑垆脸色又是一变。这些白色雾气虽然形状大小都不一,但是翻腾之间,却是不时带起阵阵阴风,疾驰而来之时,竟隐约可以听到鬼泣之声。这些白色雾气,竟赫然是怨灵鬼魂。 这些怨灵鬼魂却似是连绵不绝,前赴后继地向着两人所在之地翻滚而来,靑垆心中惊诧又是多了几分,这怨灵鬼魂本不是人间之物,三界之中,本是生灵各有所属,冥冥之中三界自有各自管辖神灵。就算这三界神灵之中有疏忽者,也顶多会有极个别的冤魂游荡人间,俗称做孤魂野鬼,又岂能有如此之多。 这些冤魂虽然对凡人并无多大损害,但是其本身已是阴暗之物,且脱离阳间,多于死气沉重之地聚集,因此也便待了尸秽之气。这尸秽之气,却是对玄道修道者所修习心法损害最大,若是一旦灵台蒙垢,且不说修为再难有寸进,怕是会心志动摇,大有坠入魔道的可能。 而且对付这些冤魂尸秽之气,却是极为麻烦。单纯的术法并不能彻底消灭它们。只能纯以体内灵力真元,硬生生贯穿这些冤魂尸秽之气之中,才能破除其魂魄。因此,乍一遇见如此多的怨灵鬼魂,饶是靑垆乃是佛道双修的太清初期境界的修为,也不由得面色大变。若是纯以灵力真元来对付这些怨灵鬼魂,怕是还没消灭这些怨灵鬼魂的三分之一,自己便会被这些怨灵鬼魂给侵蚀到真元灵力。 她心下急转,双眸不住转动,向四下打量,想寻到一个能脱离这些怨灵鬼魂的方法。她樱唇轻咬,却是瞬间灵力运遍周身,金黄色仙剑光芒大盛,正要猛然向着前方疾驰而去。正在这时,却见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瞬间缠绕到了靑垆脚下仙剑之上所散发的金黄色光芒,竟是猛然将靑垆给拉扯在了原地。 靑垆猛然回转过头去,怒视着那手中还犹自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的中年道士,怒道,“你想干什么?你若想下地狱你自己去便是,我可不想陪着你。”那人微微一笑,又将手中酒红的葫芦向嘴边猛灌而去,大口喝了几口酒,才淡淡说道,“我这人最怕孤单,更何况是要做孤魂野鬼,小姑娘不妨留下来,给我做个伴,如何?” 他话语到此,却是戛然而止,双眸之中散发出熠熠星光,本是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的手掌,微微隆起,中指轻轻一弹,却是瞬间,寄到白色光芒,紧贴着靑垆耳鬓掠过,疾射而去。一道道惨叫声,却是蓦然在靑垆身后响起。 靑垆转头望去,却见漆黑夜色之中,有庞然重物砸入一团夜色之中,只搅得那浓重夜色一阵翻涌,继而有淡淡磷光从夜色之中燃起。借着那磷光所散发出的碧绿的淡淡光芒,靑垆只见数骑身穿黑色铠甲的甲士,连带着坐下黑色骏马,甫一初到那人手指所散发出的淡淡白色光芒,便瞬间蒸腾为一团团白色雾气,弥漫在夜色之中。 靑垆心中疑虑又重了几分,这夜色之中涌出的黑色铁骑,周身不断弥漫散发出阴森鬼气,毫无生气,赫然是九幽鬼骑。那九幽鬼骑炼化之后所形成的那团团白色雾气,又和从前方涌来的源源不断的怨灵鬼魂有九分相似。且不说,这人间之地,缘何处处尽是鬼气凝聚,那些地府鬼物又是如何侵入到此地。 靑垆面带吃惊神色地望向那中年道士,却见那中年道士似是丝毫不以举手之间,灭了几骑九幽鬼骑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继而又弹了下双掌之中剩余的另外手指,似是轻轻弹灰间,却是又灭了数十骑鬼骑。 靑垆心知若是自己方才没有收到那中年道士的阻拦,不察之下冲入那夜色之中,怕是即便是一番苦战,也不能有十足把握冲出这夜色之中不下数百骑的鬼骑的包围。那中年道士方才那冒冒失失的举动,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而从那些九幽鬼骑消散之后所凝聚的怨灵鬼气来看,这身前无数怨灵鬼魂竟似是这中年道士,灭掉鬼物所形成的。这怨灵鬼气但是将眼前的数来,怕是就有成千上万,更不要说那密林之中还未涌出的。如此看来,这中年道士修为,怕是只能用堪比鬼神来形容。 靑垆震惊神色还未削减,那些无数怨灵鬼魂已到那人身前,那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周身衣衫无风自动,猛然爆发出耀眼光芒,那光芒暴涨三寸左右,然后凝聚成柱,一寸一寸向外推去。光柱所到之处,那无数怨灵鬼气却是化为齑粉,烟消云散于漆黑夜色之中。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任他遮挡重重(下) 青垆一脸震惊神色地看着,那人举重若轻之间,便将那无数鬼兵,灭在原地。这般震惊间,却听前方鬼吼之声更重,不禁向前望去。 越来越多的九幽鬼气,从前方密林之中前赴后继而来,那人身形不动,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就将近身的幽灵冤魂化为齑粉。只是先前惊惧之色才稍稍消除,靑垆低头目光所及,却又是面色一变,那密林边缘满布浓稠鲜血的地面之上,却是又慢慢涌出了成千上万的色彩斑斓的寸许长的虫子。 那些虫子在那团团白色雾气的笼罩下,猛然一跃而起,竟是那般突兀地从肉身之上陡然长出一对翅膀,迎风展翅而来。靑垆师承佛道双修的慈航静斋,对于佛道典籍之中所载传闻轶事,都是烂熟于心。这无数涌来的虫子,赫然是刚刚孵化而生的九幽黄泉虫虫卵,只是在如此鬼气凝重的环境下,竟是根本用不着生长,竟是陡然就变作了成年的九幽黄泉虫。 正在这时,靑垆背后却是陡然响起一阵震天巨响,靑垆不禁转头去看,却见她身后数十里之遥外,一道丈许粗细的水柱冲天而起。那水柱却是浓稠至极,在淡淡月色下,隐见其中无数暗红色血珠不断滴下,直把真个颜色都染成了一片赤红之色。 靑垆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那个方位正是萧原方才失去踪迹和灵力的方位,她微一跺脚,手中仙剑光芒更盛,再不犹豫,瞬间转身翻到仙剑之上,正欲疾驰而去。那中年道士见状,却是微微叹了口气,却是并未组织靑垆动作,只是翻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手腕一抖,猛然向着靑垆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那物事不偏不倚正落在靑垆身前三寸之处,旋转漂浮于半空之中,靑垆一怔,淡淡望去,却是面色又是一变。正在这时,却见那中年道士,却是猛然又喝了一口酒红色葫芦里的酒,仰天吐了出去,顿时又有数百九幽黄泉虫烟消云散。然后便听到一道粗厚声音淡淡传来,“小姑娘,心有所系之人,我也不便强留。呵呵呵,好自为之吧。” 靑垆默默望了那中年道士一眼,伸手将那团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物事,收于怀中,再不言语,脚下仙剑猛然带起一道金黄色痕迹,横亘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瞬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背后,却是传来那中年道士的淡淡的叹息声。 甫一进入那血池之中,萧原便觉一股铺天盖地的的浓重血腥气息,冲鼻而来。继而在幽暗光线之下,又眼见无数不知从什么身上砍下的无数断肢碎肉,从他眼前不断飘过。萧原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但心中震撼,却是尤为剧烈。 他从小到大虽然都是孑然孤身一人,幼年之时也自己流浪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对于生之艰难,自然也是深有体会。但是,一来当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乱,二来他生活虽然艰难,但却顶多是食不果腹,却很少有看到这么多死尸的时候。 如今,他道法虽小有所成,但一颗赤子之心,却仍如少年之时,始终认为万物灵长之中,人命是最艰难也是最可贵的。先下,他却身在这血流成河的血池之中,那无数断肢碎肉,恍如带了表情般,在他面前漂浮不定。隐隐之中,他似乎看到那些残肢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头颅,其上满是嘲讽表情,正对着他呲牙而笑,其中似是还有一道声音缓缓在他周边响起,“看啊,这些蝼蚁不过如草芥般,我想他们生他们就生,我想他们死他们就死。” 萧原只觉那道声音如针如刺般,刺入自己脑海之中,他只觉自己头脑之中一片混沌,无数碎片般的影响在他脑海之中不断闪过。他周身灵力却是猛然暴涨,刹那之间,顿时将周身三尺之内的血水给硬生生暴推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根本是平淡无奇的光滑树枝,却是从枝干一段,亮起了一丝淡淡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如萤,在如山般纷至沓来的血浪的冲压下左右摇摆不定,似是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但是,那点蛋蛋亮光,却是瞬间将萧原周身的血腥给消除地干干净净。萧原只觉心神一宁,这才又沉下心神来,缓缓向前行去。 他心神一定,这才仔细打量起周遭来,这处幽冥血池不知是建在何处,萧原这般往前行走了数丈之遥,只觉水下阻挡之力却是越来越小,似是这血池之中,被人给下了一种透明禁止,硬生生将那无数血水和这血池之下的洞穴给隔离了开来。 从萧原所处的位置再往前而去,却是一条幽深阴暗的隧道,隧道之中却是没有半丝亮光,萧原一眼望去,却是望不到尽头。阴暗之中,萧原又觉有阵阵阴森之风从那洞穴之中,不住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吹来。那阵阵阴森之风中,仔细听去,又似是有无数凄冷哀怨的鬼泣之声,纠缠不断,纷扰而来。 在阴暗光线之中,萧原只觉那隧道蜿蜒往下,不见尽头,竟是直通九幽地府般。萧原微微一凛,又将右手手指放于嘴前,轻轻咬破,将手指上的血迹又仔细涂抹在了那光滑树枝上的灵符之上。玄元门巨变以来,他虽然修为实质上并没有多大的提升,但是却愈发觉得自己体内怕是藏着不少自己还未曾知晓的秘密。 从最起初的猜疑,恐慌,到如今能坦然面对这一切,除了萧原自己,没人能体会得到他心境的变化。那一日,入九幽地府,他便深知,宙宇苍茫,天机如海,若是不能步步为营,别说什么挽救天道,只怕自己在这天道将倾的宙宇中,也无法独存下来。 他心中闪过如刺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是也深知无论自己隐藏着多少秘密,只要一颗坚定之心不移,其他的也便无关紧要了。他想到这里,却是缓缓撤去周身灵力,将那根贴上灵符的光滑树枝横于身前,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去。 如此亦步亦趋,大概又行了又数十丈之遥,萧原只觉自己似是在往更深的地底而去。洞穴隧道之中也是愈发幽暗,连带着隧道之中的空气也是愈发稀薄。正在这时,萧原只觉鼻中冲入一道浓郁刺激至极的硫磺味道,再下一刻,他身形方动之时,一道粗愈丈许的火浪,猛然将他方才立足之处给笼罩了起来。 火势之猛,竟是凭空将这洞穴之中的空气给烧的劈啪作响,要知这洞穴本就建在血池深处,其身本就湿冷无比,这洞穴隧道之中又布有禁止,且空无一物,这突如其来的火浪能将这洞穴隧道烧得声声作响,可见其非一般凡火。 萧原一早就觉得这处地界,必定是诡异处处,因此这火浪甫一出现,他便身形急退,丝毫不动用自身灵力与术法。那火浪却似是后继乏力,刚扑到萧原方才立足之处,便落了下来,又急剧向后退去,倒像是颇有灵性一般。 这火浪却甚是奇怪,方退去不久,方才本是还让萧原感到炙热无比的灼烫感,就瞬间消失无踪。与此同时,那隧道之中阴森感觉也少了几分,就是那方才还哀嚎的鬼泣之声也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原心下微微一动,这无名之火,倒纯粹像是为了消除这阴森鬼气而来。 萧原双目四顾,见周身并无异样,这才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次,却并无任何异常。萧原紧握手中缠绕灵符的光滑树枝,小心翼翼地往前方走去。又行不过多时,却听周围洞穴隧道响起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似是有无数土石从上方掉落下来。 紧随着这落下来的无数碎屑,一声巨吼却是由远及近,带起一阵阵声浪猛然袭来。萧原只觉自己身躯受着声浪冲击,顿时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落在地。他默运灵力,手中那根木棍蓦然黑气顿生,才堪堪消减了一些冲击之力,他心神一定,却是再不犹豫,身形急转,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疾奔而去。 只是这一次,他却丝毫没有动用灵力,反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步伐,那步伐诡异可笑,毫无规律可言。常人看去,宛如是闹市之中,一名屠夫在原地打转,仔细打量着一头待宰的猪。但是,若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道者在场,定会觉得这步伐,竟是与天地浑然为一体。 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力虽然不往外涌动,但是体内灵海之中灵力却是凝聚成柱,急剧旋转。虽刚猛迅疾,却是在运转之间,却是无形之中,稍稍消减了一些他体内方才涌起的霸道肃杀之气。 萧原微一错愕间,身形却是转瞬间又掠出去了数十丈之遥,待身形立定之时,他只觉周围蓦然弥漫出一股冰冷气息,那气息似是从他上方数十丈高处传来,他心神一凛,不禁抬头向上望去,面色却又是一变。 ------------ 第一百六十五章满腔杀敌血 恨无关张勇上 这处所在却是与之前萧原经过的隧道洞穴处不同,竟是由上及下硬生生地凿了一个,长约百丈的深邃密室。 那密室之中却是又有一牢笼四周,那牢笼却是以数十根幽深漆黑的粗约手腕粗细的铁棍围绕而成,从那铁棍之上,萧原隐隐觉得有可怖鬼气汨汨流出。 在那牢笼之中,却是盘曲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青龙,那青龙此时虽是因牢笼禁止而盘曲,但是整个身躯却是从上到下占据了那个长约近百丈的牢笼的全部。由此可见,其身躯之巨大。此刻,那只巨大的青龙,双目之中金光四射,巨大的头颅在牢笼之中,不住左右摆动,似是在寻找着什么。除却鼻翼巨口之间,还尚存一丝即使在萧原这个位置,都能感受到灼热气息的一团火焰外,这只巨龙倒还算安静。 那只巨龙乍见萧原,鼻翼翕动,却是蓦然躁动不安起来,整个身躯不住翻动,直将整个牢笼撞得叮咚作响,只是那牢笼铁棍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饶是这巨龙一怒之下,威势惊人,但是那只巨龙巨大的身躯上坚愈金石的鳞片,击打在这铁棍之上,却是丝毫没有击起半丝火星来。 萧原被那巨龙威势一惊,猛然向后退去,待见那巨龙根本不能冲破那牢笼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又缓缓走了回来,仔细打量起那只巨龙来。算上在“山河社稷图”之中所见的那条诡异青龙,这却是萧原第二次见到真龙真身。 与“山河社稷图”中所见到的那条青龙,霸气凌厉,肃杀不同,眼前这困在牢笼之中的青龙,不知是因被困时间日久还是受这洞穴之中的阴沉鬼气侵蚀,虽然方才这巨龙一惊之势也是惊人,但是不过片刻便安静了下来。而且,那牢笼之中的巨龙,似是有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周围幽深漆黑的夜色中。 仿佛那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存在着什么让他颇为忌惮的东西,而且那只巨龙全身盘曲,却是将几只龙爪藏在了身躯之下,萧原不禁向几只龙爪所在的方向望去,却见那巨龙龙爪之下,却是隐藏着两只巨大的金色琉璃球,那琉璃球周身光滑平整,却是又有无数青黑两色丝线交织其上,远远望去,那些青黑丝线所纵横交织的形状,宛如片片山脉,道道河流般。 萧原心思一沉,这真龙一脉,自古至今都是皇室贵胄龙脉之气,所凝聚和承托之物。如今,这天道将倾的时刻,这真龙却是被困在这九幽鬼气如此凝重的地方,而且瞧那金色琉璃珠子之上,一丝一线所缠绕似是先下大唐山水风物,难不成……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浑身一震,再不敢往下想去,他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再回过神来时,却是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正在这时,却听那巨龙又是一声怒吼,紧接着那道怒吼之声,从萧原上方数十丈之外,一道白色亮光却是蓦然亮起,直照的萧原双目刺痛,竟是一时睁不开眼来。 那道亮光从萧原所在上方数十丈之遥处亮起,转瞬之间,便弥漫在这幽深阴暗洞穴隧道之中,方才还是阴森恐怖,鬼气冷冷的这阴暗之地,一时之间,竟是亮如白昼。萧原索性闭上双眼,纯以灵识感觉周遭。 无数青绿丝线从他体内深处,源源不断流出,缠绕到他双目双耳之间,透过这无数青绿丝线交织而成的网状脉络,萧原清晰地感受到,这道亮光,乃是从那牢笼边缘发出。他身心全部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之中,索性抛弃开身体肉身的束缚,纯以灵力意念感知。 在那牢笼边缘,从本是漆黑幽深的黑暗之中,一只体型巨大的玄龟,却是猛然从黑暗之中钻了出来,猛然撞击在了那巨龙巨大的头颅之上。那玄龟却甚是奇特,且不说以它如此巨大身躯,怕是修行也有千年之久,按理来说早已是通灵之物,又怎会与这真龙相抗。此外,那玄龟龟甲之上却是与寻常龟甲纹理不同,却是按天时地利,分绘了五行八卦。 那玄龟本来周身弥漫在一片白光之中,一撞之下,顿时将那巨龙整个身躯撞得摇晃了几下,那巨龙龙爪微微一动,差点让龙爪之下的那两只金色琉璃球,拖爪而出。但是那巨龙显是颇为在意着两只金色琉璃球,它身后巨大的尾巴猛然摆动,直将自己整个身躯向前推去,竟是硬生生地受了这玄龟的一击。 受着玄龟一击,那巨龙巨大的双眸之中的金色光芒,却是微微一散,显然这玄龟一撞之力也是不容小觑。但是这巨龙毕竟是上应天意的真龙,此刻被困笼中,虽一身真元修为不能全部动用,但是真龙之威却是不容小觑。 那巨龙怒吼一声,本是金色光芒稍散的双眸,蓦然间流火充斥其中,紧接着一道道霹雳闪电从九天之上滚滚而来,猛然向着那玄龟龟甲之上劈来。与此同时,萧原耳目一动,却是身形急转,急剧向后退去,瞬间掠过百丈距离,隐藏于黑暗之中。 在那道道霹雳闪电之后,那玄龟却是猛然往后退去,速度之快迅疾如闪电般,萧原身形虽退,但是缠绕在他双目双眸之上的丝线却并没消散,那玄龟似是被一股极为巨大的力道猛然向后拽去。其四足之上,在如此巨力之下,顿时拉扯出一道道淡淡的青绿色痕迹,萧原这才看清,那玄龟四足,竟是早已被人用丝线缠绕上了。 正是因为他方才感觉到一股极大的真元的波动,因此才赶在那人发觉自己之前,急剧向后退去。在这九幽鬼气充斥之地,任何一个能来到此处的人,必定都是心怀所图。如今天道将倾,莫说世俗凡人之心,就是这玄教修道者中,也不乏心智不坚,堕入魔教者。因此是敌是友,又岂是一时所能辨清。 因此虽然感受到来人真元灵力,乃是纯正淡然祥和的三清之气,萧原还是下意识地收敛了自身灵力,纯粹以体内那颗混沌珠上所散发的万千青绿丝线,来感受周围变化。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又听一声惊天怒吼声在耳畔响起。 然后便听见一道粗厚沉重的声音说道,“你是何人,竟敢来窃取这龙脉之珠,你难道不怕身遭天谴吗?” 那声音粗厚沉重之中,又自带有一股慑人气息,萧原只觉空气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灼热气息,他双眼一亮,却见一团火球从那巨龙巨口之中,猛然冲向那玄龟急剧退去的黑暗之中。萧原微微一愣,这真龙竟是已到了口吐人言的境界,看来果真是与本朝气脉相关的真龙。 就在萧原微微错愕之间,一道低沉的声音却是缓缓从黑暗之中响起,“你一头待宰的小龙,又有什么资格来占取这龙脉之珠。”紧接着那道声音,一个黑色身影,缓缓从黑暗之中显出身影来。 那人虽是一袭黑衣加身,将整个身躯都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但是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所散发的风采。那人一头黑发整齐地挽了个发髻,那一袭黑衣之上却是艾色交领,那艾色交领之上以纯金丝线勾勒出一朵朵金色祥云,除此之外,一身玄色。 那人本是一副男子的身量,但是萧原却隐隐觉得,那人怕是有这世上绝大多数姿色秀丽的女子所无法比拟的风姿。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见那人脚步轻移,瞬间掠过百丈距离,转瞬之间已是掠到了那巨龙身前。 他手腕轻翻,一把篆刻着古朴纹理的长约丈许,宽约三寸的长剑,蓦然出现在他手掌之中。他衣衫突然无风自动,一股极为强烈的灵气,从他周身迅速生成,并不断向上空凝聚,不多时,一个方圆丈许的巨大漩涡便在那人上方高空处凝聚而成。 那人淡淡地看了眼前牢笼之中的巨龙一眼,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立于身前,他手中那把古朴仙剑迎风而起,直冲向上方那方凝聚而成的巨大漩涡之中。转瞬之间,那丈许长的仙剑,连剑柄都没在了漩涡之中。本是因灵力凝聚而成的漩涡,所带起的剧烈狂风,蓦然停滞下来。整个空旷的洞穴隧道之内,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黑衣男子,眼中原本深邃暗色光芒,蓦然转为金黄,一道惊雷凭空在半空响起。紧接着那道震耳欲聋的惊雷,数道紫色雷电猛然从上空劈了下来,一道接一道地劈在那围绕成牢笼的玄色铁柱之上。 那玄色铁柱受此巨击,一团团极为阴森的黑色气体,从玄色铁柱上丛生而出,猛然间席卷向那道道紫色雷电。一时之间,这原本阴沉幽暗的隧道之中,光芒耀眼,灵力波动不止。但是,任这两股力量如何碰撞,却始终无法超过那人周身三尺之处,显然那黑衣人早已布下了极为厉害的禁止。 萧原见此景象却是面色大变,且不说这玄色铁柱,此刻所散发的团团黑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森鬼气,应是那日在玄元门禁地阁楼之中,所见到的九幽秘铁。但是更让萧原感到吃惊的乃是,那人方才所用术法,竟是玄元一门,修为达到太清境界,方能修习的“玄清剑阵”。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满腔杀敌血 恨无关张勇下 源源不断地紫色惊雷,一道道劈在那牢笼铁柱之上,那玄色铁柱所散发的鬼气虽盛,但是那紫色惊雷本就是专克那阴森鬼气而生,且这紫色惊雷数量源源不断,这般不过片刻,那玄色铁柱却是已经被劈断了数根。 那黑衣人双眸之中金色光芒更胜,蓦然断喝一声,半空之中,原本没于那灵力凝聚而形成的巨大漩涡中的古朴仙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空之中带起一阵狂风,猛然向着那牢笼击去。 伴随着一道巨大的“轰隆”之声,那数根玄色铁柱却是猛然往四周爆裂开来,但是那数根玄色铁柱却是并不往后倒飞,而是重新再半空之中凝聚起来,瞬间结成一朵巨大的黑色莲台。萧原面色大变,再不敢妄用灵力,瞬间撤去浑身灵力,身形急转,将身形隐藏于一块巨石之后,屏息凝神,整个人处于冥想之中。 在萧原方隐入巨石之后,那玄色铁柱之上,陡然显身出来一团金色的光芒。那金色光芒之中,一个身穿一袭黄红两色交织袈裟的老僧,端坐在那玄色铁柱结成的莲台之上,他长须及胸, 双眸之中金色光彩,伴随着他周身所散发灵力光芒的频率,时明时灭。萧原只觉心中一寒,这圆智老僧,不过数载不见,这金刚伏魔之法,竟然已经练到,不动自然身的地步。 他心头蓦然掠过那个淡淡的紫色身影,这三载之中,那人说不定修为更是通神。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不禁黯然,如今玄教所受损失乃是前所未有的惨重。 玄教之中稍微“识时务”的便纷纷归到魔教麾下,稍微有点气节的,也不过隐居山谷,更别提这江湖之中,又有谁还敢与这一向神秘的四大魔教对抗,更何况,这四大魔教之后,还有一个神秘的紫衣人,似是无形间,在这四大魔教之间,织了一层千丝万缕的网。 遇敌不能奋杀之,满腔热血却是被一场冷雨给浇透,萧原只觉浑身浑然变得冰冷无比。从小到大,他一直冷眼看人生,自己心性淡漠无比,虽经种种,心绪发生了很多变化,对于这天道挽救,他也多少起了一丝担当之心。可如今,一切还未开始,这种极大的挫败感,却是蓦然升起,直让他觉得,茫然无助。 这般颓丧间,却见那圆智老僧,随手一挥,便将那黑衣人方才一剑所挥出的万千金色光芒,给消散于弹指之间。他长眉一挑,淡淡望向那黑衣人,缓缓说道,“你是玄元门中人?”那黑衣人却是轻轻一笑,那笑声宛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虽轻柔温和,却不失刚猛之意,竟是让人回味无穷。 那圆智老僧微微一怔,却见那黑衣人,脚尖轻抬,却是瞬间掠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只见那黑衣人双眸之中尽是笑意。下一刻,那黑衣人如刀剑削成的肩膀微微一动,却是摘下了自己的面上黑纱。 一时之间,洞穴隧道之内,光芒如皓日当空,竟是不可方物。 那种光芒似是没有借助任何外物和灵力等媒介,反而像是他整个人便似是一团光芒,浑然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初时不显光芒,不过是故意将自己隐于高楼深谷之中。待一跃而起时,便是天地都为之失色。 那圆智老僧,被这光芒一照,也是微微一愣,许久才缓缓说道,“想不到阁下竟然有如此绝世之姿,这‘坐而忘怀’我佛家心法,竟是也被阁下,练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老朽却是佩服。”他便说却是微微颔首,竟是对着那黑衣人,行了一礼。 要知这圆智,数百年前便已是佛门之中德高望重之辈,如今,除却佛门几大门派之中隐居不出的世外高僧外,怕是也唯有菩提寺方丈方能与他比肩。因此,他这微微颔首之礼,普天之下能当得起,恐怕也没有几个。 那黑衣人却是淡淡一笑,竟然那般从容受了这一礼,淡淡说道,“大师乃是世外高人,我等俗人却是难得见大师教诲。如今国忠不请自来,却是因为,这个天下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时机了。国忠不敢妄自惊动先生,但请大师转述,就说国忠,此来非是白取,有一物相赠。” 圆智心中却是微微一惊,这自称国忠的黑衣人,虽然身怀玄元秘法,但是一身修为竟是兼具佛道两门心法。单说那‘坐而忘怀’心法,这天下能修到这般境界的,就是佛门之中,也不会超出三个人。 而且这人分明是一身沾染俗世烟尘的风气,却是隐隐然有卓尔不群之意,其对如今天下大势和那隐秘至极的‘先生’,竟也是了解得如此彻底。就凭这些,倒也让他不刮目相看。 他心下微微沉思,缓缓说道,“如今,先生却是神游九幽,神识与外界隔绝,恐怕近日以来,怕是难以传达。不过,既然阁下亲自前来,老朽虽不能替先生决定这‘待时而动’之事,不过这‘山河气运珠’,既然阁下想取,那老朽便替先生答应了你这请求。” 他话语微微一顿,枯手一拂,那盘旋在半空之中,凝聚元神的巨龙,却是猛然被拂向了一侧坚硬墙壁之上,击起漫天尘土。 伴随着巨大的轰然之声,那头巨龙浑身变为金黄色,唯腹部之处,一点青绿之光却是越闪越亮,不过片刻,竟是将那巨龙浑身所散发的金黄色给笼罩了起来,然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崩裂之声,一颗拳头般大小的,浑圆光滑的青绿珠子,从那龙腹之中攒射而出。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长袖轻挥,却是瞬间将那颗青绿珠子和另外两颗‘龙脉之珠’收于怀中,却是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向圆智行了一礼。那圆智却一直都是笑而不语,见那黑衣人将那三颗珠子收好后,才轻轻捋了捋颌下长须,淡淡说道,“阁下方才所说相赠之物,怕是与我宗,方请来的青璃姑娘有关?” 萧原一听青璃之名,只觉自己眼前一黑,这些人所图之事,看来果真与青璃有关。有这圆智在此,以自己此刻修为,怕是救出青璃的机会,都万中无一。这般沉思间,却听那黑衣男子,轻轻一笑,淡淡说道,“大师,果然慧眼如炬,国忠此次前来,所带之物确实是一件与九尾天狐,有关的东西。” 他便说便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那物事笼在一层淡淡的白色光纱之中,看不真切。待那白色光纱缓缓退去,才看清那物事乃是一件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的锦绣木盒,那木盒之上绘着无数纷繁复杂的古怪图案,远远望去只觉一股沛然灵力,从其上源源不断喷涌出来。 那些图案与其说是装饰,倒更像禁止和符咒多一点。圆智一见那锦绣木盒,也是双眼猛然睁大,似是对这黑衣男子能得到此物,也是倍感讶异。那黑衣男子,随手一挥,将那锦绣木盒缓缓推送向圆智。 他目光之中满是深不可测的笑意,待圆智将那木盒收入怀中后,才淡淡笑道,“大师觉得这份礼物如何?”圆智似是还未从,那木盒给自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许久才缓缓说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 那黑衣男子,长袖一振,一身黑衣无风自动,卷起阵阵清风于他双脚之下,竟是瞬间将他带出数百丈之遥。有淡淡声音从远方传来,虽声音轻柔,却是清晰无比,“杨某,世俗之人,若是日后先生能用得上,就派人到洛阳寻我便是。” 圆智盯着那黑衣人远去的方向,沧桑双眸之中,一时之间尽是深意。许久,他才喃喃说道,“这天下气运之数,竟是大半系于此人身上。”他一语已毕,他坐下那黑色莲台,猛然迸发出一阵耀眼的黑色光芒,然后那数根玄色铁柱,却是一根根向着一个角落激射而去。看那方位,分明是萧原方才所隐身藏匿之处。 那玄色铁柱,瞬间插在洞穴隧道墙壁之上,无数幽冥鬼气,瞬间弥漫在那墙壁方圆一丈之处。又过不多时,一团团黑色火焰,却也是从那玄色铁柱上丛生脱落,向着那处角落灼烧而去。看那火烧,怕是一条巨龙,转瞬之间怕也是会被烧成灰烬。 如此过了许久,那处角落却仍旧是毫无异样,圆智微微一怔,微微摇了摇头,却是随手一挥,收了那数根玄色铁柱,身形一转,整个人便隐于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又过了许久,那方才玄色铁柱所插入的墙壁之下,只见一道光芒闪过,却是从黑暗之中,淡淡显出一个身影来。那人一袭衣衫已是尽破,浑身上下,竟是被灼烧的痕迹,周身三尺之外,一团团九幽鬼气,弥漫不散。有黑色血柱不断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汨汨而出。 饶是如此,他一双眼眸之中,却仍是一副坚定神色,俊秀脸庞之上,丝毫不见半分痛楚之感。他手中所执的那枝光滑树干,却似是没受到半分影响,其上那符咒,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明灭之间,依稀能辨别出他的身形,却正是萧原。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休说万事空(上) 萧原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小鼎,从鼎中取出数枚丹药,胡乱吞下。向四周环顾一周,辨明方向后,却是向着前方大步而去,周身那九幽鬼气,非但没散,似是更加浓郁了一些。 前方洞穴隧道依旧是幽暗无比,弯弯曲曲似是没有尽头,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已如跗骨之蚁,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有些事,总要去做,有些人总要去见。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萧原一步步向着深邃幽暗的隧道走去,在他背后,那无数九幽之气,组成的团团黑气,似是赶不上他的速度般,被他硬生生拖出了一道道残缺的黑色痕迹,弥漫在洞穴之内。在那黑色痕迹之后,两团淡淡的白色光芒,如黑夜之上的星子般,缓缓却是紧紧跟随而来,没有一丝犹豫,也是直向黑暗之中而去。 在那两团淡淡的白色光芒之后,又有一团光芒,紧随其后而至。那团光芒却甚是奇怪,本是青黄两色交织的光芒之外,却又有一点夺目红光,如血红之瞳般,诡异无比,却在这如此九幽鬼气甚重的地方,毫无阻滞,一往如前。 待那点红色光芒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却是一个容色秀丽的女子,额前贴着一块血红色棱形之状的宝石,那宝石之上却是不断散发出淡淡光芒,直将周围九幽鬼气给硬生生向两边推开。只是这女子,脸色却也是苍白异常,不知是否和这宝石所散发的光芒有无关系。 又百里之外,那尸丘之上,那衣衫褴褛的男子,却是似是心有所感,衣袖一挥,又猛然击碎身前数十鬼骑,转头望去。目光所及,却全是一片薄薄雾色,无边黑气和夜色一同渐渐涌了上来。他神色一黯,轻轻叹了一口气,竟是不顾周围涌上来的无数鬼骑和鬼卒,就那般席地而坐了下去。 他方一坐下,周身便泛起一团淡淡的碧绿光芒,那光芒虽不甚耀眼,但却是连绵不断,从其身侧,由内往外,绵绵不断,布下了数层禁止。那无数九幽鬼骑和鬼卒,甫一接触到这碧绿光芒结成的禁止,便瞬时化为团团烟雾,消失无形。 他盘腿而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执了一根细小的树枝,他眉头紧蹙,不时蹲在地上用手指划着些什么,又不时抬头看看远方天际,远方天际不同于此处鬼气弥漫,一片幽暗,却是有无数火烧云遥挂天空。那些五颜六色的云朵,漫步在天空之上,远远望去,宛如一把出鞘利剑,直透九霄而去。 他眉头微殂,沉思许久,手中树枝却始终不曾落下,这片刻之内,他却是已尽用紫薇星斗,龟甲卜卦,却无论如何都算不出到底那一条路才是生路。突然,一声剧烈的声浪声从远方轰隆传来,他不仅抬头向远方望去。却见数百丈之外,崇山峻岭叠叠重影之下,一条大河似是从天际流下来般,猛然带起一个个巨浪,向着天空之中,那把出鞘利剑奔涌而去。 他突然展颜一笑,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连最基本的五行之法都忘记了。”他手中树枝如急雨般骤然纷纷落下,不过片刻,却是绘了一副包含五行方位的地图。 他凝目注视许久,手中树枝猛然插在其中一处方位,许久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自语道,“果然不愧是擎苍首徒,竟是将九幽之处,设为生门。” 他搓掌成刀,猛然将那地图毁去,激起一阵尘土,尘土飞扬间,无数鬼骑和鬼卒,被击散成灰。他大步向着一处方向而去,速度之快,竟是人已在百丈之外,他方才迈出去多留下的身影残影还未消散。如此身影绵延百丈,竟是刹那之间,出现了无数个他。 又过片刻,他已在千万丈之外,他突然回头看了看来时之路,淡淡说道,“我还要去救那些小家伙的命,便不陪你们慢慢玩了。”他衣袖轻挥,口中淡淡说道,“咄”,随着他这一声轻喝,他身后所残留的万丈距离之内的身影,却是猛然同时崩裂,无数靠近而来的鬼骑和鬼卒,瞬间被压为齑粉,散于半空之中。 前头尽是不尽黑夜,身后却是百丈悬崖,一座万丈高塔从脚下悬崖直通上天,有无数九幽鬼卒,在那塔身之上,忙忙碌碌。不时有凿砌之声从远方传来。萧原脑海之中一阵剧痛之后,又睁开双眼,双眸之上的那丝瘴气,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散不见,但是眼中所见,却是如此一番景象。 他只觉心底一阵恍惚,刹那之间,竟是分不清自己,现在眼前所见,到底是真是幻。他只觉脚下生风,整个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向着一处方向疾奔而去,刹那之间怕是已掠过千万丈之遥。许久,他脚下清风,才慢慢散去,他缓缓收了脚步,环目四顾,却见这周围却是一片空旷至极,荒凉至极的巨大原野,这原野之上却是寸草不生,甚至连鬼物都不见一个。 唯有前方十丈之遥处,有一张颜色泛黄,看来年代久远的太师椅,那太师椅之后,却有一座座巨大的军帐,这一切看来都是那么诡异和毫不相干,但萧原却隐隐觉得一切却都是那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在这无尽原野之中,浴血过。 他眼前突然闪过一阵血腥场面,无数衣衫之上尽是血色的身影,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跌倒下去,他只觉自己双眸之上也是沾染上了一层血雾。头脑之中闪过无数血腥纷乱的画面,他大喝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却是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万丈高空之上却是不知何时,生气了一轮血月,他不自觉地爬起来,盘腿而坐,只觉脑中空空如也,就那般呆坐在原地,双眸痴痴地望向那轮血月。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双眸之中的眼眸之色,也被那轮血月给染成了血红之色,他才缓缓叹了口气,但是却不知道因何叹气。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始,世间万物,初生之时,应该便是这般模样吧。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不知自己去往何方,不知自己所做何事。周围原野之上的泥土之中,似乎仍旧有无尽的血腥味弥漫而出,仿佛那一场惨烈的战斗,就发生在昨日。只要自己手腕一翻,抓起一抔地上的泥土,还能从那泥土之中,发现那些死去的人的血肉。 他就这般痴痴呆坐在原地,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精神恍惚间,却见天机亮起一点白光,那白光越来越耀眼,待到近处之时,却发现那却是一个一袭白衣的白发白须老者。那老者手执一把大的出奇的拂尘,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之中,尽是苍茫古意。 他环顾四周,微微皱眉,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拂尘轻轻一挥,拂去萧原周身弥漫的一层血腥之气,淡淡说道,“你杀孽如此之重,就算舍上她百世修行功德,又怎敢奢求圆满?”萧原只觉无数滚滚黑气从体内不断弥漫出来,但是甫一碰到那老者,拂尘之上拂出来的那团白色气体,便被阻挡了回来。 他继而又淡淡说道,“哎,一切都是孽缘,也不知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然能让她痴心到如此地步。你好自为之吧,从今以后,这天道重任,已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休要辜负她的期盼。”萧原只听他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一切宛如,雾里看花,虽不真切,却都能感知,听得到。 那老者一语已毕,却是再不多话,只是也如萧原那般缓缓坐了下来,盘腿坐在萧原对面,然后只见,无数白色光芒从一点星光开始蔓延而去,瞬间覆盖过了整个原野,那原野之上泥土顿时尽数翻飞,过了许久,又缓缓落下,恢复如初。 血腥之气却也因为这老者的这一举动,而尽除。那老者又淡淡地看了萧原一眼,突然手腕疾翻,一点碧绿光芒从他手腕之中,蓦然生成。那点碧绿光芒,瞬间变成变宽,不过一瞬之间,便变成一把碧绿光芒组成的匕首。 那老者右手手持那把碧绿光芒所形成的匕首,左手食指中指从匕首之上,缓缓滑过。突然,他手腕一抖,猛然插入了萧原胸口。萧原只觉胸口一痛,方才还是空空如也的脑海之中,顿时又涌来无数纷繁碎片,他只觉脑中一痛,却是只觉一层薄薄的雾气,从双眸之上缓缓褪去。 他缓缓睁开双眼,却见自己此刻所处位置,仍旧是那幽暗深邃的洞穴隧道,周围阴气滚滚弥漫,方才所历不过大梦一场,但是后背衣衫却是早已尽数湿透。萧原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位置,那里衣衫完好如初,不见有丝毫破损迹象,但是那种痛彻到骨子里的疼痛感,却是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他微微摇了摇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又紧握手中那根光滑树枝,向前方大步走去。又行不久,却见前方出现一点白色光芒,再走几步,那光芒却是越来越亮。萧原心中一动,任自己整个身体,沉浸在夜色中,又默默运转全身灵力,体内那碧绿圆珠之上,顿时有万千碧绿丝线,从他体内弥漫而出,散发到他双眼双眸之上。 ------------ 第一百六十八章 休说万事空(下) 尽头那光芒所散发之处,应是一个极为宽阔的洞穴所在,再往里,似乎还有数个差不多大小的洞穴。 萧原灵力所凝聚丝线,最远能到之处,不过第五个洞穴所在,再往里,只能感觉得到无尽黑暗,弥漫当中。 萧原沉下心神,凝神细思,却见最外一个洞穴只在洞穴当中,置放了一个硕大的四足铜鼎,除此之外,空空如也。第二个洞穴之内却是置了许多法器,和第一个洞穴一样,也是并无人把守。萧原灵力继续向内探视,当探视到第三个洞穴时,却是猛然一震。 那第三个洞穴之中,却是聚集着数人,那洞穴当中,却是立着一个和方才萧原所见,类似的玄色铁笼。铁笼当中,一个秀丽女子被铁链束缚在牢笼之中,面色苍白,萧原面色大变,那女子却正是青璃。 萧原蹑足而行,将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身形在体内灵力运转下,却是飞快掠过。那第一个洞穴和第二个洞穴,在他身形掠过之时,却是隐隐有什么东西,和他交相回响,只是萧原心有所系,不敢耽搁,急速向着第三个洞穴的边缘疾驰而去。 临近洞穴边缘之时,他缓缓撤去浑身灵力,靠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之上,向内望去。却见,那圆智老僧,手持方才那黑衣人所赠的锦绣木盒,缓缓走到困住青璃的铁笼之前,目光淡淡望向萧原,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说道,“青璃施主,乃是天狐之后,按说我等不应如此对待你。只是如今天道有异,我等不得不从,还望施主海涵。” 他一语已毕,却是陡然将手中锦盒打开,那锦盒蓦然间光芒四射,一团七彩琉璃光芒从锦盒之中丛生而出,直向着困住青璃的牢笼缠绕而去。那光芒耀眼至极,萧原虽身在丈许之外,被这光芒一照,却仍觉得刺眼无比,一时睁不开双眼来,看不清那团光芒到底是什么。又过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来。 一股极其诡异的火光,蓦然凭空而生,然后分作数道,从东西南北中几个方位向着青璃缠绕而来。 那火光却甚是奇怪,赤红之外竟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那光芒虽甚是昏暗,但其中却是星光点点,每隔数寸之远,便凝结成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星团,当那股火光中心位置的赤色火焰,每燃烧到一个星团。 那股火光却是便又陡然暴涨几分,并爆发出“噼啪”之声,像是煅烧之火。青璃面色顿时大变,这道火光却是她族内之火,乃是从数万年那场大战传承下来的天狐之火。 这火所含术法灵力远远比不上其他宗内术法,但是有一样功能,却是任何术法都比不上的。那便是这火乃是淬炼月牙宝石,也便是焚化九尾天狐获取月牙宝石灵气的天火。 青璃只觉困住自己的那九幽玄铁,在自己不断挣扎之下,越发往里挤压得更紧,一股烧心灼肺的强烈灼烧感,分从脚下和头顶向自己身躯涌来。 青璃只觉眼前一阵迷离,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从前额之上汨汨而下,将自己的眼睑都遮挡住。 周围突然陷入一片模糊与昏暗之中,四周静寂无声,方才还一片嘈杂拥挤着无数人,突然之间都消散无形。 青璃脑海之中突然闪过无数碎片,那些碎片似是包含着无数古老的回忆,古老地连她自己都有点模糊,自己是否真的经历过那些事情。 印象模糊间,她眼前仿佛掠过一个模糊印象。那似是一个月圆之夜,在一处极为空旷的原野之上。夜色如水,周围簇拥着无数模糊身影,但是周围却是空无声响,寂静地可怕。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被困在一处篝火之上的木架之上。 突然,一个身着异状的老者,高举着一根不知用什么尸骨做成的法杖,缓缓走到了那篝火对面的一处高台之上,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许久,才声嘶力竭地喝道,“开始”。 他话语一毕,无数火把猛然从那高台方圆数丈之内亮起,瞬间将漆黑的夜色照耀得如同白昼,青璃目光与此同时也是一亮,她双眸瞳孔猛然收缩,脸色顿时一片苍白之色,血色全无。 因为,在那无数火把的光芒照耀下,她清清楚楚地看清,那被绑在木架之上的人的面孔,那人分明正是青璃自己。 青璃只觉自己头疼欲裂,脑海之中闪过无数碎片,那些碎片模糊不堪,不似在一个时空之中发生,但是似乎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璃只觉冥冥之中,自己体内,不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模糊不堪,听不真切。 也不知这般昏昏多久,青璃又觉眼前一亮,眼前那副景象,又再次出现在眼前。 随着那老者的一声断喝,那原野之上的千万人,顿时都跪倒在地,双手平举高抬于身前头颅之上,齐声喊道,“月神降临,显我狐威。” 这千千万万之人齐声一喊之威,瞬间便把这寂静夜色给划破了,那冲天彻地的喊声,直冲云霄,于九天之上久久未曾消散。 又过许久,这千千万万人,突然仰头对着那轮九天之上的圆月,齐声嘶叫,那嘶叫之声似狼如虎,却又凄婉至极。 随着这千千万万人的这一声声嘶叫,九天之上的那轮圆月,蓦然间,血色更盛,那千千万万束从那圆月之上散落下来的淡淡月光,也似是转瞬之间,变成一丝丝血线,那血线之上,无数血柱滴滴欲坠。方才还只是殷红的一轮圆月,转瞬之间,竟是确确实实地变成了一轮血月。 那千千万万之人,似是颇为享受这血色月光,任自己身体在月色之下放松舒展,贪婪地接受着月光的沐浴。又过许久,嘶叫声消散,从这千千万万之人身上,却是同时爆发出骨骼伸展的清脆声音。 随着这一道道清脆的声响,响彻在半空之中,这千千万万之人突然,身体逐渐缩小,不过片刻竟是齐齐变成了一只只狐狸。这些狐狸大小不一,但是与寻常山野之间的狐狸不同,却是都长了数根尾巴。 在这血色照耀之下,远远望去,只见这无数狐狸,尾巴在半空中迎风飘摇,虽然每只狐狸尾巴都长了多余一根的尾巴,但是这片广阔原野之中,却只有那高台之上的老者,上身没有变化,下身长处了八根尾巴。 这原野之上的千千万万之人,竟是从天地创始之起,就一直秉天地灵气而一直存在的,天狐一族。 那立于高台之上的老者,却是出奇地持久地沉默,他立在那高台之上,一双满是苍茫古意的深陷眼眶中的双眸,紧紧盯着那九天之上的血月。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将目光收回,缓缓望向那原野之上的众人。 他手中所持的那把法杖,在这寂静凄冷的夜色之中,却是犹自发出一道道淡淡的白色光芒,那无数尸骨结成的穗结,随着微风,不住前后摇摆,发出阵阵清脆声响,更显得他整个人凄冷孤寂。 如此又注视许久,他嘴唇翕动,这才缓缓说道,“如今鬼族叛乱,魔道趁势而起,我天狐一族,虽一直不参与三界之争,只是如今这战乱一起,天下又那得净土?” 他将目光缓缓收回,凝视了一下,那堆巨大篝火之前,被捆绑在木架之上的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一眼,继而说道,“何况我族,万年之前,受玄女大恩,才免遭鬼族涂炭。我族虽是采宙宇灵气所化,但是这般大恩大德,我族又岂敢忘怀。” “从万年之前,我族因动荡分崩离析,族中其他几位九尾天狐流落人间,阿苏姐妹又是任性妄为,如今我们这狐岐山所存,也不过阿璃一人。只是阿璃,性子却是与阿苏有几分相似,她受执念太深,免不得以后受此累赘。既然,我等都已做好了舍身与鬼族一战的决心,这月牙之石,却务必要尽快注入阿璃体内。如此,也能包我天狐一脉。” “此夜却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血月之夜,阿璃这孩子虽然性子执拗,却也由不得她。如此,就请族中,护法长老开始施法吧。” 他话音刚落,数个身形还未完全化为狐狸的身影,缓步走到那处巨大的篝火之前。这几人皆是面色苍老的老者,身后五条白色狐尾,在耀眼夺目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这数人对着那高台之上立着的老者,行了一礼后,便缓缓绕着那巨大的篝火火堆,缓缓而行。片刻之后,却是围绕着那篝火火堆,绕城了一个圆形。然后随着这数人一声断喝,只见他们身上白色长袍无风自动,猛然间爆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与此同时,他们数人双手手腕疾翻,却是瞬间同时结了数个形状古怪奇特的手印,随着他们数人手印的结成,无数白色光芒从他们手掌之上,激射而出,汇于那巨大的篝火火堆之上的半空之中,片刻之间,却是凝成了一个笼罩住青璃和篝火火堆的穹顶。 那立在高台之上的老者见状,这时才手中法杖,重重击在高台台面之上,随着那一声重击发出的声响,他整个人猛然飘飞到那巨大篝火火堆之上的数丈高空之上,衣袖一挥,一个锦绣木盒蓦然从他怀中激射而出,猛然击向方凝结而成的光幕。 伴随着一阵轰然巨响,那锦绣木盒,猛然间爆裂开来,一团散发着七色琉璃色彩的火焰,猛然击在了那光芒之上,然后被那光幕猛然击碎,化作数道火焰,顺着那光幕倾泻而下,转瞬之间便向着那木架之上的青璃缠绕而去。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前尘如梦不堪扰(上) 那几道火焰,却是越燃越旺,火势之威,片刻之后竟是将这寂静夜色的空气烧得微微变形。正在这时,被绑在木架之上的青璃,突然猛然睁开双眼,她似是忍受不住那莫名之火焚烧所带来的痛苦,痛苦喊叫起来,喊叫声声嘶力竭,直冲九霄而去。 与此同时,一块深紫色月牙状宝石,从篝火火堆之中,破火而出,飘于半空之中,并不断向着青璃额前飘去。在漫天火光照耀下,那块深紫色月牙状的宝石,似是活了过来,一条淡淡血线横亘其上。 那横亘在宝石之上的血线,似是在那宝石之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血月之上散发的无尽光芒,源源不断地涌入到这月牙宝石之上。片刻之间,那深紫色的月牙宝石,竟是被染成了赤红之色。 场中那千千万万之人,见到如此异境,原本匍匐在地上的身体却是爬得更低,显然是对这月牙宝石敬畏至极。众人口中高呼,“月牙之灵,月牙之灵”。这千千万万人的呐喊之声,汇成一线,直穿透了这宁静暗夜,久久不曾消散。 就在这时,青璃却是又是一阵痛呼,她脸上神色在火光照耀之下,显得苍白异常,那通体赤红的月牙宝石,已堪堪触到青璃额头。在血色照耀之下,她双眸之中,也显得血红异常。那老者见状,却是原本紧绷的面容微微舒展开来,他身子此刻犹自漂浮在半空之中,见状他衣袖一阵,猛然间身形又拔高了几尺。 他身形急转,双掌翻转不休,猛然间击向那笼罩在巨大的篝火火堆之上的光幕之上,受此一击,那光幕却是微微一颤,无数光芒从那光幕之上脱落下来,凝聚成一道道光柱,猛然间袭到那月牙宝石之上,那月牙宝石受此推力,猛然间也是光芒四射,直向青璃额头攒射而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巨大的篝火火堆之上,的那木架之上的景象。天地之间,不知何时又归于宁静。月牙宝石一寸一寸地向着,青璃额前而去,不过片刻,已有大半没于她额头之中。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这原本空旷,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片刻之后,竟是涌来无数落叶组成的巨浪。那些落叶组成的巨浪之中,透出一股浓重的腐烂气息,那种腐烂似是沉寂地下许久,已经沾染了腐尸朽骨气息的腐烂。 巨浪来势却是极快,前一刻,那半空之中凝立的老者才察觉到那滚滚而来的落叶巨浪,再下一刻,那外围的人群,却是已经转瞬就被冲散。更令这老者尤为惊讶的乃是,按说,这落叶本是极为柔软之物,就是如此汹涌而来,以天狐本身体质,也顶多会被冲飞到几尺之外,应无性命之忧。 但是就在这老者如此想到之时,那被那无数落叶组成的巨浪,冲过的人群,却是转瞬之间化为一团黑气,那无数黑气凝在半空之中,却还是幻化有形,那老者一眼望去,那些形状分明是那些狐族中人临死前去的状态。 起初之时,那些黑气幻化成的形状,还在半空之中挣扎不断,但是片刻之后,却是又化为一个个黑色骷髅,张牙舞爪,满是戾气地汇入那一道道巨浪之中,然后向着前方的狐族人群,冲击而去。 那老者双眉一皱,沉思片刻,周身灵力运转更为迅速,又是猛然一掌按在了那光幕之上。那光幕猛然间急剧收缩,直缩小到青璃周身,绕着青璃形成一层护体真气,方才缓缓停止收缩。与此同时,那月牙宝石,受此重击,也是猛然间钻入到青璃额头之中。 那老者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又是一掌,将那篝火给熄灭掉。九天之上,那轮血月也是隐在了一团乌云之中,一时之间,光芒敛去,天地之间归于一片黑暗。那老者这才大声喝道,“各位护法,先报阿璃离去,就让老夫来会会这鬼族。” 他话音刚落,却觉自己脚下地面一震,一股极为霸道的灵力从地面之下,猛然冲了上来。那股灵力却是极为霸道,饶是此刻他身处半空之中,受此灵力冲击,身形却也是微微一晃,他面色大变,惊呼道,“不好”。 再低头看时,却见原本那巨大的篝火堆积之处,却是被一股落叶组成的巨浪,从地底给击飞而去。那数位护法,也是被数团黑气给缠绕纠结,阻挡在了一边。而绑住青璃的木桩,却是被那巨浪瞬间给击飞去了数十丈之遥。 那巨浪犹自追袭不止,片刻之后,已是仅距青璃只有三尺距离。那老者面色大变,身形一转,待要冲上前去,地底之下,却又是一道冲天巨浪,猛然向他击来。他运转灵力,躲过这一击,待要救援之时,却是已经来不及。 正在这时,却听一道响彻天地的呼啸之声,从百丈之外,疾驰而过。那老者定睛看去,却只能隐约看到,那似是一根,通体玄色的铁棍,那棍身之上团团黑气弥漫,凝在半空之中,直拖出一道长达千丈的黑色棍影。 那长棍直穿透那追袭青璃而去的那道巨浪,猛然间停在了青璃胸前三尺之处。青璃眉目一挑,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目光眺望之处,千丈之外,却是有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青璃眉目一挑,缓缓睁开双眼,却见千丈之外,一道淡淡身影,从漫天黑暗之中走了出来。那身影虽模糊不清,但是他周身所散发的气息,却是那般熟悉,熟悉到似是,自己嗅着这气息,已经存活了几生几世。 那身影却是来势极快,青璃还未完全从沉思中回过身来,还未对眼前的境况有清晰的判断,那人已是几个起落,便来到自己身前三尺之处。青璃转目望去,却是脸色一变,双眸蓦然睁大,似是极为震惊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这眼前所立之人,又哪里有半丝人的特征和气息,全身上下腐烂的尸骨,不断从尸骨之中纷纷钻出来的蛆虫,甚至就连他破烂衣衫之上所沾的几片枯叶,都透露出一股浓重的死气。这像是一个死去几百年的人,直穿透九幽重重壁垒而来。 那人面上罩着一个玄青色的铁制面具,整个人给人一种阴森冰冷的气息,但是不知怎的,青璃却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恐惧,她面色大变,似也是因为心疼他所承受的东西之重,而心中郁结所致。 饶是他浑身半丝生气全无,但是那双隐在面具之下的双眸,却是精光四射,不时转动环顾四周,他眼眸甫一转动,一股携带着冰冷气息的黑色气体,猛然间就从他周身爆射而出,涌向四周,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顿时响起数道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那说道惨叫声,有无数身穿黑衣的身影,瞬间从他们周围半空中,跌落而去。 片刻之后,他却是转回头来,淡淡地望向身前的青璃。青璃只觉那目光如剑,直盯住自己不放,并且似是看得饶有兴致。若是换了平日,以她大小姐的脾性,早就一掌甩了过去。但是,今日却不知怎地,她只觉那目光若剑,却是温柔透心。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青璃耳边只听到周围无数凄厉惨叫声,无数血光在她双眸之间,来回闪过。不断有人冲上前来,又倒下去。片刻之间,他们脚下竟是堆积了一个,巨大的尸体堆成的山丘。 突然,立在她眼前的那人,身形微微一动,蓦然转过身去,望向后方,许久才回转过身来,终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落叶谷,小狐狸?跟我走?”他声音滞涩,并带着一股冷冷的气息,每一个字都似是硬生生从口腔之中挤出。这本是晦涩难懂的一段话,青璃却,觉得这一句话,完全直透心胸而来,自己似是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她淡淡的望了眼前之人一眼,然后环目四顾那原野之上,只见族中之人,却是渐渐抵挡不住那鬼族之势,眼见就有落败之势。那人随着青璃目光,望向那原野之上,似是了解青璃所想,他抬起满是枯骨的手臂,用仅剩嶙峋指骨的手指,指向青璃,又缓缓指向场中那鬼族众人。 青璃恍然大悟,知他的意思乃是,这群鬼族中人乃是为了自己而来。只要让族中之人不加抵抗,迅速撤离,他们定会追匿自己而去。当下,她再不犹豫,望向数丈之外,在半空中犹自和数十名鬼族众人缠斗的那老者,大声喊道,“黎叔,快带族中之人迅速撤去。” 那老者手中法杖一挥,击出去数名鬼卒,大声喝道,“阿璃,你快离去,我带族中之人还能阻挡一阵。”青璃闻听此言,却是身形急转,猛然间移转到那老者身前,与此同时,她额前紫色光芒大闪,一道极为霸道的紫色灵气,瞬间在她周围生成,猛然间将她周身数丈之内的鬼卒压为齑粉。 ------------ 第一百七十章 前尘如梦不堪扰 (下) 她猛然抓住那老者双手,低声说道,“黎叔,你休要如此执拗。 他们乃是为了我体内的月牙宝石而来,你速速带族中之人离去。”那老者嘴角嗫嚅,低声道,“可是……”,青璃打断那老者话语,着急说道,“你放心,我有月牙宝石护身,何况那人神通广大,就是那鬼族长老亲至,也不能奈他如何。倒是,我狐族,如今所存已是少数,你若这般执意,我族中之人怕是今夜都要葬身在此。待叔叔出关之时,你又如何交代?” 那老者面上神色瞬间变化万端,又凝目注视了下那数丈之外立在半空之中的那道身影一眼,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好吧。只是,那小子,虽然神通广大,但是我看他浑身鬼气沉沉,你务必要小心。一旦脱重围而出,务必早日回宗内来。” 他见青璃点了点头,这才法杖重重在半空中,击了数下,然后搓手成掌,置于唇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断然喝道,“所有人,撤。”随着他一声断喝,原野之上的狐族,瞬间撤了个干干净净。那老者又望了青璃一眼,这才猛然转身,疾驰而去。 那老者身形刚消失在原地,青璃只觉眼前光芒一闪,身下一轻,却是身形不由自主地向着一处方向疾驰而去。她只觉耳畔,狂风猎猎,一身衣衫被吹得不住摆动,速度之快,竟是丝毫看不清周遭景象。她不禁低头去看,却见自己却是被那人,置于肩头之上,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向前行去。 她只觉一阵苦笑,这人倒真是,一个说做就做,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性子。这般想着,脑海之中却是突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影像,似是很久以前,那时自己还只是一头,灵智初开的小狐狸。那日,自己不小心误入一处山谷。 那山谷虽是清幽秀丽,却处处尽是凶猛野兽,她费尽心力,才好不容易躲过一头熊怪的追杀,刚大口喘了一口气,却发现眼前,所立乃是一头巨虎。她只觉自己怕是要命丧于此,却见从一颗巨大的树冠之上,一个少年,顺着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树藤,滑落而下,手掌手起刀落,一团黑色光芒闪烁间,那头巨虎的头颅瞬间被斩落下来。 她面色大变,看着那血柱不断从那巨虎脖颈之间,喷射而出,一时之间却是望了逃跑。然后,透过从茂密树叶间,撒射下来的阳光,她看到,一个面容有些许模糊的少年,满带着阳光,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那少年似是对,在如此山谷之中能遇到像青璃这头小狐狸也颇为惊讶,他呆呆地看了青璃一会,突然咧嘴一笑,蓦然伸出右手,轻轻向青璃头颅之上触摸去。 那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恐惧,她却是猛然之间,打了一个响鼻。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伸向青璃头颅之上的手臂之上,却是被喷了无数水珠。那只光滑的手臂,就那般停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竟是进也不能,退也不得。 青璃呆滞地望着眼前那少年,一时之间,眼中尽是那一只手臂。许久,那手臂,却终是又往前身来,轻轻在青璃额头之上,拂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淡淡说道,“你这小狐狸,你可知,你这个响鼻却是毁去了,我这近数百年的清修。” 那时以她灵智初开听来,也觉得自己必定是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那少年,却只是淡淡地到来,浅浅地笑着,那笑容宛如,那春日山谷之中,那般在春风沐浴之中的阳光般温暖。 从那以后,也不知在那山谷之中待了多久,每日他都见那少年,在山谷之中顺着从巨大树木之上蜿蜒而下的树藤,来回晃荡,不断斩杀妖兽。偶有住歇之时,他便轻轻抚摸着青璃额头,在一处清泉旁边,目光盯着一处地方,呆呆坐着,很多时候,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天。 她灵智得益于这山谷之中的灵气充沛,也是进化更快,又过一段时光,她已是能初化人形。那少年只是,浅浅地对着她笑,他极少说话,偶尔说话,最常说的也不过一句,“你这小狐狸。” 时光如梭,一眨眼间,在这山谷之中,两人却是已经度过了数载时光。有一日,这山谷之中,突然风云巨变,一时之间,清风不在,日光不在,那少年依旧浅浅笑着,却第一次话语之中多了一丝忧愁,他对着青璃淡淡说道,“你这小狐狸,不曾想到,你竟然能引来如此天劫。” 青璃却极是惶恐,那少年浅浅一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脖颈,然后她只觉一股凶猛力道涌入体内,却是就此昏睡过去。临昏睡之时,还看到那少年,嘴角边的浅浅笑意,耳畔一道淡淡声音,若有若无,“你这小狐狸,你年纪不大,担忧的事情还不少。就是没有你,这天劫我等了一万年,又怎会不来。” 过往纷乱片段,戛然而止,青璃只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从心头涌了上来,不知何时,却在那少年肩头之上,沉沉睡去。只余猎猎风声在耳,她犹记得自那以后,她曾央求叔叔便查上古典籍,却是只查到一句话。 “大荒神历末年,九幽鬼族叛乱千年之前,万兽谷,万年天劫突降,谷夷为平地。传神魔之子,曾与此历练,自天劫以后,再无踪迹。” 青璃睡梦之中,又闪过那少年,嘴角边浅浅地笑容。她心中微微一动,算来,自那时起,却又已过万年。 青璃再次醒来时,却觉那万千梦境,果真只是梦境。一股痛入骨髓的疼痛感,伴随着一股炙热的气息,猛然间从体外,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体内。 眼前景象,却是在一处洞穴之中,洞穴,深邃幽暗,并透着一股阴森的冰冷气息。洞穴之中,却是拥挤着数十人,为首一人乃是一须发皆白的僧者。 那老僧一身金黄两色交织的袈裟,披在他瘦骨嶙峋的身躯之上,虽整个人显得清癯瘦弱,但是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金黄色灵气,却是让青璃隐隐觉得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息。 那老僧双目炯炯地注视着青璃,此刻见青璃缓缓醒来,本是面无表情的枯瘦面颊之上,却是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缓缓说道,“青璃施主,你醒了。” 那话语之中却是无喜无悲,无怒无哀,似只是淡淡诉说着一件素日修行打坐,习以为常之事一般。好像青璃不是被他绑来一般,青璃微微一愣,见那飘荡在自己身前的锦绣木盒之中,那七彩琉璃之火源源不断从中喷张而出,直往自己缠绕而来。这才觉得,一股钻心疼痛,从心底升起。 她面色微变,她当然知道这七彩琉璃之火是用作什么,只是这七彩琉璃之火和月牙宝石,一直都是狐族之秘,更何况,从月牙宝石入她体内,如今算来已是过了两三万年的时光之久。狐族中人,所知如此隐秘的,到如今残留也是寥寥无几。这群身份不明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块月牙宝石,若只是普通的凝聚法术的通灵之石,当然也不会遭人觊觎。身带月牙宝石两三万年之久,她比任何人更能通晓这月牙宝石的通灵之处。 而且在这数万年之中,她也从古籍之中了解到,这月牙宝石,乃是聚天地灵气和神秘底气,于血色圆月之夜,于这满是杀戮的七彩琉璃之火中焠成。于体内,自可凝聚自然万物灵力,为我所用。更可携月灵之力,将前世零碎不断的记忆,存于脑海之中。 但是,这群身份隐秘之人,觊觎月牙宝石,肯定不是为了这月灵之力。因为这月牙宝石,更是,能打通三界壁垒,将三界贯穿在一起的神秘之玥。传说上古之时,三界未分,神族,鬼族,人族,狐族,混居一处,征战战乱不断。 在第一次三界之战时,以神族大胜,人族谋胜,鬼族惨败而结束。但是唯一,不是自行修行术法,凝天地灵力而生的狐族,却是被分割开来,流放到三界不同边缘。但是,却屡遭鬼族和人族追杀。 后玄女应运而生,魔族也因擎苍降世而声势强盛,一时之间,已隐隐有动摇三界的迹象。玄女为防三界动荡,见天狐一族,乃是聚天地灵力而生,虽毫无术法,但是灵力却是浑厚磅礴,因此便教习天狐一族术法,并炼制了这块月牙宝石。 一来,如此可以免狐族被灭族之祸,二来,可以让天狐一族凭借这月牙宝石,贯穿三界之间,若是有朝一日,三界果真动荡,也可以做预备之用。此后,数万年间,三界果然动荡,鬼族大举入侵三界,虽然最后玄女和擎苍联手一战,大灭鬼族,但是神魔一族却是沉寂下去。 在那一场惨烈的战役之中,正是因为,能贯穿三界的狐族,从背后毁了鬼族巢穴,才对战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一切都是纷繁往事,在那一场战役之中,青璃便是凭借早已融合在她体内的月牙宝石,才将狐族尽数送入阴界之中。也是因那一次,她修为尽毁,前生前世记忆也是被碎裂成支离破碎的碎片,以至于她在狐岐山沉睡数千年,数十年之前,才因脑海中闪过的一个碎片记忆,猛然惊醒,这才有后来悄然出宗,四处寻觅之事。 这般过往纷纷记忆片断,从脑海之中闪过,不过片刻光阴。待从回忆之中缓过神来之时,她眼中所见,还是那白发老僧,如入定般,双目之中,光芒夺目而射,就那般一动不动地立在自己身前,还是那般浑无半点表情。青璃突然之间,觉得有一丝好笑,她面色平静下来,却是开口缓缓说道。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霜刃未曾试 “大师,果然好定力。青璃虽是活了数万年,却也不曾听闻这世间,佛家法门之中,还有一门心法叫恬不知耻。别人生死,于大师看来,都不过如草芥灰飞般吧。”她这段话,本是应心而说,丝毫没有讥笑谩骂之意,但是这一字一句,却是如利刃般,直刺那老僧心中而去。 那老僧面色微微变了一变,却是转瞬恢复如初,他银色长眉一挑,淡淡说道,“青璃施主,老衲今日所为之事,和青璃施主万年之前所为之事,都是一般无二。只是,天道有异,轮回不定而已。” “今日取青璃施主,体内月牙宝石,乃是先生之命。先生也不是妄杀嗜杀之人,青璃施主自可安心,取这月牙宝石,并不会伤及到青璃施主性命。” 青璃冷冷一哼,再不去理会那老僧。只一双凤目,转而望向身前,那熊熊燃烧的七彩琉璃之火。那钻心的疼痛感,伴随着强烈的灼烧感,从心底一丝一丝涌了上来。她额头之上,片刻之间,已是汗流如柱,滴滴而落,直把她双眸之上的眼帘给打湿,眼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景象模糊间,那过往无数的记忆碎片,又急速在眼前掠过,然后她只觉心中一动,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似是在自己周围流转不歇。不过片刻之后,她便微微摇了摇头,他早已不再是他,他身份或许虽未变,但是气息也已经不是往日的那般阴寒冰冷。就连那记忆之中,嘴角边的浅浅笑容,她认识他也不算太短,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那种阴寒冰冷的气息,却是越来越浓,她这般犹疑不定间,却听一声暴喝声从数丈之外,隔空响起。她心神微微一震,神智片刻之间,又恢复了一丝清明,汗水模糊的眼前,顿时出现一道淡淡的身影,那身影一步一步缓缓行来,虽是孤身一人,但是气势却是一往无前。 青璃心神微微一震,那身影她却是熟悉不过,那人正是萧原。片刻之前,萧原眼见那七彩琉璃之火,火势越来越盛,那月牙宝石已是大半从她额前显露出来。形式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萧原再不敢有所迟疑,这才显出身影来,大步向前走去。 那老僧见萧原大步而来,也是微微一愣,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初。他身上袈裟无风自动,围绕他周身,不断旋转的金黄色气息,缓缓凝结成实体,片刻之后,一个方圆数寸的小漩涡在他身前缓缓形成。他那枯瘦手掌,缓缓从那小漩涡之中,穿过。 就在他手臂穿过之时,萧原有一刻间,隐隐有种错觉,那老僧原本枯瘦如柴的手臂,似是瞬间金色光芒大作,似是金罗附体,但是那手臂转瞬间恢复如初。依旧是那般枯瘦如柴,但是其上灵力波动,却是更甚从前。 他手臂未动,萧原已然觉得一股,巨大的满含金石气息的强大的吸力,从那枯瘦手臂之上,向着自己席卷而来,直把自己往那老僧身前的漩涡,拉扯而去。萧原心下大惊,猛然间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他只觉体内金色光芒一闪,一道金色光柱,瞬间从他体内灵海之中生成。 他只觉身形一轻,蓦然间消失在原地,只是此次与往日数次不同,他体内深处,那团燃烧着深灰色火焰的一团火,却是随他体内金色光柱的形成,猛然间,火焰暴涨了三寸,竟是硬生生将那金色光柱给裹在了其中。 一时之间,那金色光柱,虽仍是旋转不断,但因被裹在那层灰色火焰之中,因此灵力不能贯穿到外,他身形一轻,身形方动之间,堪堪掠出数尺之遥,便又停止了移动。但是这一动一转之间,却是避开了那老僧,从他胸前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吸力。 那老者微微一怔,长眉一挑,似是若有所思,他目光紧盯着萧原额头之上,许久都未曾转移。似是想从中看出什么,许久,他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双掌缓缓在身前向两侧拉开,与此同时,光芒爆射,萧原只觉自己双眼被照耀地不可方物。 许久,他才从那夺目的光芒之中,缓过神来,双眼也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环境。却见那老僧身前,在那团漩涡之后,一团紫色光芒,在半空之中盘旋闪耀。其中光芒流转,似是有什么物事,流转其中。 那老僧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原一眼,突然一声暴喝,那紫色光芒猛然爆裂开来,从中显露出一长串佛珠。那佛珠却是紫色珊瑚所制,每颗之上都绘有不动罗汉,赫然是那日,玄元禁地之中,自己早已毁去的那串佛珠。 那一串佛珠,却是与萧原先前所见大有不同,虽看上去仍似是紫色珊瑚所制,每颗佛珠之上的不动罗汉,也是姿势不同,生动逼真,直欲出世。但是那一串佛珠之上,却是包裹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远远看去,虚幻不真实之间,又自有一份庄严气息。 萧原这般想着,却觉眼前一花,那紫色珊瑚佛珠,猛然又往高空之上蹿升丈余,紫色光芒闪烁间,那佛珠之上的无数罗汉,似是活过来一般,猛然向着萧原所在之处扑了下来。萧原只觉,一时之间,眼前尽是那无数罗汉的身影。 那无数罗汉,身形体态各不相同,一股重如群山的力道,以千钧之势,猛然向着萧原压了下来。那老僧依旧如入定一般,不动如山岳立在原地,一双眼眸半睁半闭,似是眼前所发生之事,浑然与自己毫无半分关系。 眼见那无数罗汉,以迅疾之势而来,萧原却是束手无策。这从那串紫色珊瑚之上,脱落下来的无数罗汉,似是满含金刚之威,萧原只觉脑中一震,伴随着一阵嗡嗡声响,他体内灵力竟是沉寂不起。 萧原心下大惊,眼看最前一个罗汉,已是缓缓击出一拳,那拳头已堪堪抵到萧原鼻尖。避无可避之下,萧原却是猛然挺直身躯,猛然向着那最先到来的罗汉迎了上去。粉骨碎身之痛,虽然并未加于皮骨之上,但是那种深入到内心深处的疼痛,差点让萧原疼痛到昏睡过去。 但是,萧原脸上肌肉抽动间,嘴角却是也掠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果然如他所想,这紫色珊瑚佛珠之上所绘的,万千罗汉,应该只是因某种功法而产生的幻象,但是这无数幻象之中却满含灵力。因此虽不会对凡人产生伤害,但是对修道者的灵力却能产生影响。 萧原这般猛然撞入第一个冲上来的罗汉,忍受着体内灵力震荡,所引起的巨大的痛苦的同时,那罗汉却也是猛然一震,倏忽消失在半空之中。与此同时,立在萧原前方三尺之外的老僧,身躯也是微微一震,陡然睁大双眼,定睛望向前方。 那老僧双眸望去之时,却正对上萧原迎面往来的目光,他微微一怔,却觉一丝寒意从心底升起。那对面少年,目光之中竟似是浑无半点惧意和痛楚,他嘴角边溢出的一丝笑意,不知怎地,映入在自己眼眸之中,竟是带了那么一丝邪意。 那少年眼中,不知何时,突然燃起一团灰色火焰,一股浓重的冰冷气息,瞬间直冲自己而来。圆智毕竟是得道数百年的高僧,这般微微一震之间,也是转瞬就从心神一荡间,回过神来。他右掌缓缓抬起在胸前,大拇指微曲,其余四指并拢,双眸之中闪过一团金色火焰,猛然断喝道,“咄”。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声,那紧随而来的数个罗汉,却是陡然间金色光芒大闪,一道道金色丝线,顺着那一个个罗汉的虚幻外形,缓缓勾勒出一个个实体。不过片刻间,那数个罗汉,已是渐有实体,却是渐渐成了一个个具有金色身躯的,实体罗汉。 萧原身心微微一震,但是方才他猛然冲上之时,却是用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此刻却是再也把控不住自己身体的力道,猛然撞上了那数个拦在他身前的金色罗汉。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数个金色实体罗汉,仍旧岿然不动立于原地,萧原却觉全身如散架一般,猛然被往后弹出数丈之远。 与此同时,那老僧也是银色长眉一挑,又是一声断喝,又有一个金色罗汉,从半空之中急冲而下,身躯一转,却是猛然转到萧原身后,那金色罗汉周身爆发出一团金色光芒,只听一阵吱呀的金石转动的声响,那金色罗汉,陡然一拳,向萧原后心击去。 萧原此刻却是灵力,尽皆沉寂,就连方才体内燃起的那团灰色火焰,也因被那数个金色罗汉一撞,而又缓缓熄灭掉。他此刻,却是没有半丝力气,来躲过身后迅疾之势击来的一拳。那一拳力道却是极大,拳未及身,萧原已能感受到从那拳头之上散发的汹涌灵力,直把自己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生死只在一线,萧原却再无半分惶恐和忧惧,他整个身心都缓缓沉寂下去,竟丝毫再不顾那身后袭来的一拳。他这般沉思冥想间,却听一声轻喝,从后方远远传来,伴随着那道轻喝声,他只觉背后一团金色光芒闪过,那满含万钧之势的力道,陡然消失无形。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今日把示君 萧原微微一愣,却觉自己体内灵力慢慢恢复过来,然后便听到一道婉约纤细的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你如此急进,不但救不了人,说不定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奥。”那声音情悦如山谷溪水,所说话语虽尽是责备,但全无半点责备语气,倒像是多了几分撒娇。 萧原微微苦笑,却听那道声音接着淡淡说道,“何况,我天资聪颖不知比你高了多少倍,你年少之时,便是跟着我混的,如今学了一点道法,就想数典忘祖吗?”萧原只觉,若是此刻自己能看到自己脸上表情,怕是苦笑都已近将自己嘴角都拉扯到下巴上了吧。 不过,不管过了多长时间,如今再听到这般嬉笑精灵古怪的话语,就像年少之时,他总能感受到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安心感。其实,就算天涯再远,路途再长,有这么一个能让自己脸上虽尽是苦笑,但心底却尽是温暖的人,却也足够。 那老僧与此同时,却也是身躯一震,衣袖一挥,猛然撤去周身金色灵力,那无数金色罗汉也是陡然消失。就在那无数金色罗汉消失之时,一道闪烁着白色光芒的,银色天河,猛然间横亘而来,差点就将那无数金色罗汉,化为齑粉。 饶是那老僧,动作极快,但是他手中那紫色珊瑚佛珠,却也是燃起一股淡淡烟尘。那老僧覆掌而落,手掌瞬间变大一倍,将那紫色珊瑚佛珠收于掌中,将那团淡淡烟火给熄灭掉。这才抬头,定睛望去。 那少年此刻却仍是闭目冥思,周身虽无半分灵力波动,但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寒气似是越来越加重,怕是再有片刻,那少年灵力便会恢复如初。这少年,灵力修为,虽不高,但是体内灵力却极为神秘霸道,若是等他恢复过灵力来,怕是想将他拦下,已无可能。 但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却又有两人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那两人却是极为年轻的一男一女,容貌都是清秀脱尘,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从那少女手中蜿蜒而来,想来方才那银河状的灵力,就是她所发出。 那老僧微微一愣,这两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星辰之力,而且这星辰之力都是极为强盛,却并不显露,显然已是将星辰之力融于体内。那老僧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说道,“敢问两位,可是来自星辰阁,却不知今日到访有何指教?” 那年轻男子,却是缓缓踱步而出,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这幽冥血海之地,竟是也有我中土得到高僧。大师好眼力,我和师妹正是出自星辰阁,今日所来,却是为这两人而来,不知大师可否给我星辰阁这个面子,让我们带他两人而去?” 他姿态从容,缓缓道来,手指缓缓指向萧原和青璃两人。若是单听这声音,萧原怕是会被他所骗,认为这定是个翩翩公子。但是,谁让他和萧原相熟,因此一听到这声音,萧原只好又默默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终于知道方才那少女,为何这么久未见,这让人无奈的本事倒是极为见长。 那老僧微微沉吟,许久才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虽说星辰阁乃是当今三大秘地之一,但是青璃施主,与先生大计却有重要关系。不是老衲不给施主面子,实是老衲不能擅作主张。不过各位施主请放心,先生大计只与青璃施主,体内的月牙宝石有关。万不会伤及到青璃施主一分一毫。” 他话语刚落,身形却是突然消失在原地,待再出现时,已是离原地三尺之外。如此片刻间,他身影竟是或隐或显,在第三次身影出现时,却是已出现在那两个年轻人身前三尺之处。 这老僧速度却是极快,待他身影出现在那两个年轻人之前之时,他先前身影闪烁一动所残留的行迹,却是还未消散。那些身影之外,包裹着一层层黑色气体,凝在半空之中,却是久久未曾消散。 那老僧身影刚刚现身,却是并不拖滞,他枯瘦手掌猛然抬起,化掌成拳,猛然向着两人击去。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口中缓缓说道,“九幽鬼气,大师化外之人,竟是也不能免俗,竟是也沾染了这九幽鬼气。想来,古人诚善不欺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师,这也算得上,“近鬼者阴吧”。 他口中虽如此缓缓说道,但是手中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他先是凝聚灵力,猛然一掌将身旁女子推往一边,然后又是手腕疾翻,一把乌骨铁扇从他袖中滑落出来。他手腕一抖,伸手接住这乌骨铁扇,猛然张开,迎在了那老僧击来的一拳之前。 光芒顿失,洞穴之中突然蔓延起,无边无际的黑暗来。但是,那黑暗似是就只存在了那么一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耀眼光芒如万千锋芒般,向着众人眼眸之中刺去。 饶是圆智修为高深,得道也是百年以上,在如此光芒耀眼之下,却也只觉心神一阵恍惚,目光朦胧间,隐约见到洞穴半空之上,不知何时却是升起了一轮圆月。 那圆月所散发的月色,朦朦胧胧,似是与往日所见圆月并无什么不同,但是仔细看去,却又觉得这圆月却是大有不同。 它本身似是被包裹在一层薄薄雾气之中,所散发的月色也是不甚明亮,但是圆智却隐隐觉得,这轮圆月所散发的光芒,似是纯净至极,竟似是包含了宙宇之中所有的星辰之力,竟隐隐有种能涤荡世间万般阴秽的威力。 只是,这轮圆月如今看去,似是初升之月,虽已有锋芒之力,但似是还未完全摆脱束缚,因此,圆智也是心神微一恍惚,便恢复过来。 他心神稍一恢复,便是一声断喝,然后身形急转,瞬间向后掠出数丈有余,这才缓缓停了下来。他环目四顾,却见这洞穴之中,己方数人,双眸之中,竟是不断有鲜血汨汨而流。又过片刻,却有几人,似是忍受不住这月色照耀之痛苦,竟是双手成爪,硬生生将自己双眸给挖了下来。 那一颗颗眼珠,如琉璃圆珠在洞穴地面之上,滚动不已,眼珠之上还犹自映着那悬挂在,洞穴半空之上的那轮圆月。如此景象,看上去,却甚是诡异恶心。只是,这般景象持续不到片刻,那一颗颗眼珠之中,却是又映出一一不同的景象,有杀戮,有奸淫,有凌弱,却是百般景象,一一不同。 圆智大惊,面带震惊神色地望向对面,数丈之外的那年轻人。他眉头微蹙,心中却是掠过万般思绪。这洞穴中的数人,他虽然也是不屑与之为伍,但是这些人乃是依附于先生门下的各个魔教门派之中的门人。这些人之前做过什么,以圆智风雷手段,当然也是一一了然于心。 这轮圆月映在这数人眼眸之中,所映出的景象,却全是这些人先前所做恶事。圆智这般沉吟间,却听数声“噗噗”声响,在周围响起,那滚落在洞穴地面之上的,数颗眼珠,却是蓦然升起一道道白色烟柱,片刻之间,竟是被化为齑粉,消失在半空之中。 圆智又是一震,这年轻人,不但术法高深,就连对敌之心,竟是也不留一丝余地。他双掌合十,低声念了一声佛号,蓦然大声喝道,“咄”,场中众人顿觉心神一震,却是从方才那轮圆月笼罩之下,缓过神来。 圆智大声说道,“你们都闭上双眼,休要再看那圆月一眼,只要将那青璃看住,便是大功一件。事后,我自会向先生替你们请功。”圆智虽素来不喜魔教众徒习性,但是他办事却一向,只求稳进,因此这洞穴之中所选之人,也尽是魔教之中道法修为,较高者。 这洞穴中人,就是闭上双眼,以他们修为,将青璃团团围在中间,饶是这所来两人修为再是高深,应该也能抵挡他们一会。只消,将那月牙宝石,从青璃体内取出,今日之事便算完结。他这般沉思间,见己方数人,已是环绕在一起,将青璃团团围在了身后,这才转头望向前方。 圆智双眸似闭似睁,周身灵力突然消散不见,整个人似是完全沉寂下去,和周围万物融为一体。他嘴角未动,却听一道淡淡,却是直入人心的声音,在洞穴之中回荡,“没想到,三百年以后,这阴阳扇竟然也出世了。天道轮回,果然天机难测。” “若我所料不差,你应该就是星辰殿之中的,明空吧?”那老僧整个人似是完全入定一般,似是完全不为外物所动,他似是丝毫没注意到他对面所立之人,脸上闪过的一丝震惊神色,接着缓缓说道。 “想来,你早已忘记,你前生前世的记忆。想不到你堂堂前世修罗,今世竟是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是,骨子里面嗜杀的本性,却是改变不了的,方才见你那般赶尽杀绝,不留一丝余地,老衲却是猜到了这一点。” 明空心神一震,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只觉脑中蓦然,响起一阵嗡嗡作响的声音,脑海之中似是真有那么一个景象,他手执利刃,利刃之上鲜血欲滴,自己身前却是万千尸骨。他只觉头痛欲裂,手腕一抖,那乌骨铁扇跌落在地。洞穴半空之上的,那轮圆月,也是微微颤动,瞬间消失不见。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因果浮沉如打萍 就在这时,圆智突然猛然睁开双眸,身形急转,片刻之间,身形已是在明空身前三尺之处。 他怒目圆睁,一双本是沧桑的眼眸,猛然间满是凌冽之色,直映入明空双眸之中。明空只觉心神一震,整个心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那圆智却是未动手,只是凝视着眼前的明空,一字一字地说道,“若不是,你前身前世所造杀孽如此之重,你以为,就凭你现在修为,你就能控制得了这阴阳扇?”明空只觉脑海之中疼痛感更深,却听那圆智继续说道,“你可知,这阴阳扇,之前却不是叫做这个名字。” 明空只觉那圆智的声音,如一根根针芒般刺入自己最内心深处,虽只是淡淡道来,但每一个字都如重鼓一般,敲在他心头之间。然后,他便听到,那淡淡声音,在自己内心最深处,说出三个字,“生死扇”。 他只觉脑海之中似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无数过往血腥碎片,从那缺口之中,奔涌而出。他猛然大喊一声,却是再也忍受不住,周身光芒大作,猛然一拳击向前方。 正在这时,却觉身形一滞,他只觉自己双肩之上,缓缓传来一阵暖流,那暖流如冬日暖阳一般,直透内心而去,将方才内心因圆智一番话所结成的万千冰雪,缓缓融化。他身形一滞,然后便被一股轻微的力道,缓缓往后带去。 与此同时,圆智只觉周身灵力也是一滞,然后灵力竟是不受自己控制般,汹涌向自己周身挤压而来,一时之间,竟是将自己身躯澎湃拥挤,撑大些许。与此同时,一点淡淡白色光芒,也是豁然显在半空之中,夺目耀眼,直向自己奔来。 那点淡淡白色光芒,如星子如银河,霎时之间,却是变幻万千。唯有那点白色光芒之中,一点碧绿星团却始终,凝于其中,不为外物形态变化所动。那点碧绿星团,又如一双婉约秀眸,点点星光流动间,尽是无尽缠绵不断的柔情。 圆智又是一声断喝,双掌合十,立于胸前,嘴角翕动,低声念道,“嗡嘛呢叭咪吽”,却是佛家六字大明咒。随着这一声声佛号,他立于胸前的双掌,却是手腕翻转,瞬间在胸前结了数个手印,那些手印带起一团团金色光芒,猛然直击向那点淡淡的白色光芒。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一团团金色光芒和那点淡淡白色光芒,猛然撞击在一起,卷起一阵狂风,光芒爆闪间,只听周围狂风猎猎,无数飞沙走石席卷在圆智和那少女周身方圆一丈之内,在那一丈之外,却是平静如旧。 圆智又是一声断喝,周身衣衫无风自动,身躯蓦然飘到半空之中,双掌猛然合拢,豁然往下按去。风声陡止,两人方圆一丈之内的狂风,飞沙走石瞬间都消失不见,圆智整个身躯,悬在半空之中,淡淡望向下方的那明媚少女。 他眼眸之中,光芒流转,淡淡望着那明媚少女,缓缓说道,“轮回禁术,没想到这数百年不出世的‘星辰殿’,甫一出世竟是给人如此多的惊讶。你年纪轻轻,竟然自断轮回,你心有所系之人,当真那么让你值得吗?” 这圆智也不知修行佛法多少载,明明是平常话语,由他说来,却是句句如针芒刺背,直透人心而去。天下万物莫不如此,阴阳相生,原来有循循善诱者,也便有置人于死地者。原来,世间术法,果真不正邪,唯心而已。 萧原虽仍犹自在沉思冥想之中,但是周遭所发生的事情,却是都如发生在他眼前一般,清晰地映入他脑海之中。他只觉,胸中原本一片郁结之气,轰然消散,整个灵台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 他只觉周身一轻,原本缠绕着自己的,那圆智所释放的金色光芒所产生的灵力,也是轰然消散。他体内灵海之中,那深灰色火焰又是陡然燃起,与此同时,那金色光柱也是迅疾生成,陡然急速旋转起来。 他只觉脚下一动,身形急速旋转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所发生的景象,再现身时,萧原已然出现在那群魔教众人身后,立在青璃身前。 他周身黑气弥漫,一声断喝,双手屈指成掌,猛然伸入了那七彩琉璃火之中。 那七彩琉璃之火,瞬时间,光芒摇曳,如一只被打碎一角的琉璃盏灯,瞬间裂纹遍布全身。 然后,过不多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笼罩着青璃的七彩琉璃之火,竟似是如一片片冰晶般破裂开来。刹那之间,便全部化为齑粉,消散于半空之中。 那无数将青璃围绕在身后的魔教众人,此时因明空的阴阳扇已收,再不受那圆月星辰之力的影响,都一一睁开双眼来。 他们本身修为,便不低,如今再无其他影响,眼见萧原只身闯入他们身后想要将青璃带走,这青璃乃是他们一心拿来想要向先生邀功的,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当下众人都是大喝一声,光影纷飞间,无数法宝兵器,一股脑地向着萧原砸去。 这数十人所修炼法器,术法都不一而同,这般杂乱叠加在一起,其威力更是不容小觑。正在和圆智缠斗的那少女,见状也是面色一变,身形急转,待要上前救援之时,那圆智老僧却又是一声断喝,枯瘦手掌,瞬间金光四射,如一把利刃般,直向她脖颈间击去。 她双眸急转,紧咬双唇,周身白色光芒瞬间大作,猛然向外暴涨三尺有余。与此同时,她心中却是猛然下了一个决定,她身形不退反进,竟是猛然向着前方的圆智,撞了过去。 萧原此刻虽身在那数十个魔教众徒的包围之中,但是他心神感知,此刻却似是能无限延伸,那万千碧绿丝线,似是完全摆脱了他体内灵力地束缚,瞬间缠绕到他全身每一个部位和穴道之中。 突然,他面色大变,惊呼道,“紫兰,不可”。眼见紫兰就要舍身撞在,那圆智周身所散发的金色光罩之中,但是他此刻却被那数十人包围,已是来不及施手阻止,他面色却是瞬间变得苍白。 正在这时,却听一道清婉笛声,从洞穴之外由远及近响起。那笛声清幽高雅,由远及近,如薄纱一般,轻飘飘地传来。那笛声似是没包含任何灵力,但众人一听到那笛声,却都是身形一滞,脑中瞬间变得如那笛声般空灵,什么道法术法,竟是瞬间都从脑海之中清空。 众人手中动作都是微微一停,目光全都齐齐望向那洞穴洞口,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一道婉约身影,却是缓缓从洞穴之外显出身来。 那女子身形玲珑,却是薄纱蒙面,更显其神秘诱惑。那无数魔教众徒,一见到这女子身影,顿时又觉,脑中轰然一响,小腹之中涌出一股热流,直欲冲上前去,狠狠将那女子抱在怀中,温存一番。 那女子身形却是未止,她虽是缓缓而来,但是手中动作却是迅疾无比。她先是右手手中拂尘,猛然向前一挥,将停滞在半空中,堪堪将要和圆智,周身金色光罩将要相撞的紫兰,给缓缓带到自己身边。 她目光凝视着紫兰清丽脱尘的面容,隐在薄纱之下的面容,闪过几丝复杂的表情,然后她脚步不听,身形瞬间移动到萧原身前,却是将手中一样物事放在了萧原手中。 笛声到此时也是陡然而止,那魔教众徒这才缓过神来。那圆智,方才虽受那笛声影响,未如那其余魔教众徒般一样深,但是却只觉身形滞缓,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将紫兰救下,然后又那般从容,大步穿过那己方数十人,走到萧原身侧。 但是他毕竟佛法高深,身形也是微一停滞,便瞬间恢复如初。他口念佛号,周身金色光芒大作,那金色光芒却是不同之前,竟是瞬间凝华出万千,有形实体利兵。与此同时,他胸前那,紫色珊瑚佛珠,也是紫色光芒急闪间,无数金色实体罗汉,纷纷脱落出来。 这圆智,显然动了真怒,竟是数种功法同时施展,一时之间,杀机四溢。 萧原此刻却也是惊讶异常,他与青垆相别,也不过数个时辰的时间。但是,方才青垆身形移转之间,竟是多了一些他看不透的灵气,也不知青垆方才发生了什么。 但是此刻乃是紧要关头,他顾不得先下疑惑,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又是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手腕疾翻,数道灵气,瞬间缠绕上捆绑青璃的木架,将那树根绳索给一一断裂。 萧原伸手一揽,待要将青璃揽入怀中。一阵紫色光芒却是瞬间爆闪,紧接着,一股极为雄厚的灵力,向他猛然袭来。 那灵力却甚是奇怪,竟丝毫不受萧原周身护体灵力地阻滞,猛然间直透萧原胸口而去。萧原只觉胸口一闷,却是身躯猛然向后倒飞出三丈有余,身形被击退之间,却是又仰天吐出一口鲜血。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圆智见状,却是身形疾走,他周身金色光芒所凝结的万千神兵,随他身形而走,一时之间,这洞穴之内,尽是金石相击之声。 他身形所到之处,风散石裂,转瞬之间,这洞穴之内,又尽是飞沙走石之势。 他身形迅疾向着犹自昏迷不醒的青璃而去,他此刻已是动了杀机,便再不留余手。那万千金色罗汉,也是瞬间向着紫兰,萧原和明空而去。 不过转瞬之间,他身形便移转到了青璃身侧,那数十名魔教众徒却是还未来得及离去,就被圆智周身金色光芒所形成的万千利兵,给碾压旋转而过。 一时之间,血肉纷飞,那数十名魔教众徒,片刻之间,竟是都化为了一团血肉。这圆智杀机既起,竟是再也不分敌我,一律格杀无赦。 眼见无数血肉纷飞在眼前,青垆也是面色一变,她双掌轻引,一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仙剑却是缓缓从她双掌之中,缓缓出现横亘在半空之中。那仙剑却是不受灵力,自主迎向那万千利兵。那仙剑也是金光四射,光芒流转之间,似是又有无数仙剑凭空而生,一一向圆智而去。 只是那衍生而出的无数仙剑,似是所耗灵力极大,不过片刻间,便有大半碎裂在半空之中。不过趁这间隙,青垆一脚踢翻身前的那巨大的篝火火堆,那无数火星,缠绕着青垆身上所散发出的灵力,也迎空而去。 青垆双眸之中目光闪烁,最后却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她手中拂尘一挥,轻轻将青璃带到自己身侧。青璃此刻仍是昏睡不醒,她额前,那枚紫色月牙状的宝石,已是全部裸露在外,散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 那光芒之中,似是蕴含着无数霸道灵力,想来方才击向萧原那一击,便是这月牙宝石之上所散发的紫色光芒,所产生的。青垆心中此刻却是百味杂陈,就是为了她心中那点私念,此刻她也不该出手相助。 但是和萧原相处时间虽不久,她却早已深知萧原脾性,时至今日,她仍不能忘记,那日在“山河社稷图”之中,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之中,那冰冷,俯视,不屑,满含的目光。若是,今日不救这青璃,自己怕是再也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因此,她心下猛然下定决心,手中拂尘又是一挥,猛然间将青璃,给带出自己这万千利兵所笼罩之下。但是,就在这时,圆智却是手掌猛然往下按来,他手掌穿过那无数仙剑,瞬间便血流如注,但是他却是不管不顾,手掌猛然按到青璃额头之前。 他手掌翻转,瞬时间金色光芒大作,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那锦绣木盒,瞬间出现在他手掌之中。从那木盒之中,又有数股七彩琉璃火焰,猛然纷飞而出,将青璃额头之上那月牙宝石,所散发的紫色光芒给尽数收于那木盒之中。 待那紫色光芒尽数被收于那木盒之中,圆智右手手腕翻转,猛然间将那月牙宝石收于掌中。与此同时,他左手化掌为拳,猛然向着青璃击去。 但是,拳到半途,眼见青璃此刻虽仍是昏睡不醒,但是长长睫毛之上,却是残留着几滴泪珠。他长长叹息一声,猛然间收拳,又望了青璃一眼,却是猛然转身而去,几个起落,便瞬间消失于这洞穴之中。 另外一侧,那无数金色罗汉,却是并未所圆智离去,而消散。那无数金色罗汉,似是满含佛家灵力,纷从不同方向,向着萧原,紫兰,和明空而来。 萧原此刻体内灵力,却是因受方才一击,翻转不休,直搅得他体内灵海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缓缓闭上双目,任由那灵力,在自己体内翻转。如此片刻之后,他体内灵力,因不受他意念牵引,倒是渐渐趋于平静。 已经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千钧重压,那无数金色罗汉,已是将三人团团挤压在了中间。萧原突然觉得掌心一热,他缓缓睁开眼来,却见紫兰,却是将自己一双柔荑,缓缓伸到自己手中。她目光之中,一时之间,竟尽是柔情。 萧原一时怔在原地,就在这时,他只觉右手掌心之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掌,慢慢伸开,却见掌心之中,一个物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 摊在萧原掌心之中的,却是一块拳头般大小的,深红色冰晶般的物事。那物事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之中,其内,一条红色丝线,横亘其中,缓缓流动。 萧原一愣,抬头望向不远处,方破掉圆智那万千利兵而出的青垆。虽薄纱遮面,但萧原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面上此刻那万般复杂情绪。 这“破魔璎珞”,他曾在玲珑阁典籍之中,看到过有关记载。乃是出自,西疆和田玉,因虽产在万千魔教崇山之中,但丝毫不沾染邪气,而名。 他轻声一叹,目光从紫兰,青璃,青垆三人身上缓缓流过,一时之间心绪万千。通玄山上修道三年,过得虽都是清心寡淡的生活,但是随着岁月流逝,他对那些原本在自己心中模糊的儿女之情,也是都有所了解。 这三个女子,一个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实是温暖于心的相知,一个是似乎和自己前世前生有千丝万缕联系,实是关乎自己身世和天下苍生的相伴,一个是阴差相错之下,差点毁她清白,芳心暗许己身,不惜牺牲掉生命也愿相护自己之人。 萧原只觉这些关系,如乱麻一般,纠缠在一起,无从下手。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觉自己周身空气似是被那万千金色罗汉,给挤压殆尽。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从体内涌了上来。 身侧的明空和紫兰,也是面色变得苍白无比,显然也不能再坚持多长时间。他再不犹豫,从怀中又掏出几张灵符,将掌心之中那“破魔璎珞”,缠绕到手中那支光滑树枝之上。一时之间,光彩流动,光芒爆射。 萧原淡淡望了望周围那万千罗汉一眼,手中那光滑树枝,猛然刺入身前那万千罗汉之中,随着他口中一声疾呼,“破”,那万千金色罗汉,瞬间一个个破裂开来,碎成一片金沙,随风消失在半空中。 众人方舒一口气,却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从洞穴之外远远传来。紧随着那道震耳欲聋的声响,一阵阵湍急水流流动的声响,伴随着呛鼻的血腥气息,向着众人所在的洞穴传来。 萧原内心苦笑不已,“这洞穴禁止已破,幽冥血池之中的无尽血水,此刻竟是奔涌而来。” 水流湍急之声更加清晰可见,转瞬之间,众人所在的洞穴之中,便涌来滚滚血水。萧原再不犹疑,手中所持那光滑树枝,猛然向着洞穴一侧处飞奔而去,将要刺入洞穴墙壁之时,却见一阵金色光芒猛然暴涨,将那树枝给反弹了回来。 萧原心中一冷,这洞穴之中其余方位禁止却是并未破掉,想来是有人故意破掉那幽冥血海入口的禁止,让那幽冥血海之中的无尽血水倒流而入。 水流之势却是越发湍急,萧原心中掠过万般想法,却瞬间又被一一否定。方才水流涌动之间,却是又想起一阵轰隆之声,前后洞穴洞口,却都是瞬间坍塌,被轰然给阻塞住。如今,四面八方,已尽是绝路。众人现下,却都是,束手无策。 萧原环目四顾,眼见众人被水流冲散,他双掌伸入那血水之中,在胸前缓缓划动,不多时,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却是在他眼前形成。那太极图案,将洞穴之中不断涌入的血水,缓缓带动,众人受水流牵制,身形也不由自主地向着萧原身侧而去。 待众人都移动到萧原身侧,萧原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青璃受那无名七彩琉璃之火,似是影响颇深,如今仍是昏迷不醒;明空方才受圆智言语刺激,如今也是精神恍惚,浑然不知现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紫兰虽然深知清醒,但是方才和那圆智硬拼,体内灵力却是多有损耗,如今也正闭目养神。现下,唯有青垆一人,可做援手。 这幽冥血水,虽不足以对众人造成致命,但是若是久困于此,这幽冥血海本就阴森鬼气甚重,必定会对众人修行有不可挽救的影响。再加上,此刻青璃和明空都急需救治,在这洞穴之中所耗时间越长,对两人的影响,就越为不利。 萧原这般沉思间,突觉周身本是围绕,胸前形成的太极缓缓流动的水流,却是猛然一滞,然后猛然被向上涌去。萧原心中一惊,猛然一掌将围绕在身侧的众人向外侧击去,身形猛然向上拔起,瞬间冲破水流而出。 就在萧原身形刚冲破水流而出之时,他脚下那万顷血水,却是猛然涌起一个硕大的浪花,紧随着你硕大的浪花爆裂在半空之中,一阵极为刺耳的骨骼摩擦的吱吱声,却是从萧原脚下响起。萧原不自觉地定睛去看,却是瞬间面色大变,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直下九幽斩妖魔 他已经分辨不清,脚下那从幽冥血池之中,盘旋而出的是个什么东西。那是个,又无数白骨组成的似巨龙般的怪物,它身形却是极长,从那血水之下波动的水纹来看,其身躯竟是直绵延向外而去,这怪物竟似是从幽冥血海之中而生成,直延伸到这最深处的洞穴。 更为诡异的是,这怪物白骨腐肉之上,却是又长了千万对翅膀,翅膀之下却是绘了千万种不同面孔。那些面孔,有的挣扎,有的迷茫,有的凶狠,有的阴森,竟是不一而足。那巨大怪物,却是直冲萧原而去,不过片刻之间,它那由不知什么动物的尖牙利齿的尸骨组成的血盆大口,已是堪堪触到萧原身侧。 萧原微微凝神,身形急速移动,堪堪避开了那怪物的猛然一击。他手指缓缓横亘在半空之中,那悬于半空的光滑树枝,也是自主调转方向,携带着那破魔璎珞,直冲那怪物头颅而去。临近那怪物头颅之前三尺之处时,那光滑树枝,似是遇上了无形屏障,竟是被硬生生阻挡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然后,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在洞穴之内,如滚滚惊雷响起。萧原只觉,一阵狂风突兀升起,猛然向自己席卷而来,自己身形晃动间,眼前闪过一片白色光芒,一个巨大头颅又是猛然撞向自己身前。 萧原身形急退,瞬间向后掠出一丈有余,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那怪物一击。他方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听一阵清脆的声响从背后响起,他面色一变,猛然回头望去。 却见那巨大怪物,身躯不知竟是从中间断裂开来,从那断裂之处,那身躯上半段却是陡然一卷,猛然从萧原背后卷来。萧原此刻已是来不及闪避,他猛然断喝一声,身躯下沉,周身灵力光芒暴涨,一拳猛然向着背后想自己卷裹而来的那巨大怪物身躯,击去。 巨大的疼痛感,如钻心般直从心底冲来,他手臂搭在一侧,显然是已经筋骨尽碎。那巨大怪物本是白骨腐尸堆积而成,但是触手之时,却是觉得自己拳头似是击在了一处海绵之上,那巨大怪物的身躯,竟是绵软不受力。 那怪物身躯猛然下陷,直将他手臂包裹在其中。然后那身躯猛然收缩,萧原只觉自己手臂之上,筋骨尽碎,强烈的疼痛感,从心底直涌上来。并大有一股要将他整个人拉扯进去的趋势。萧原心下大惊,猛然催动体内所有灵力,灵力猛然暴涨间,他只觉自己头颅之中,一团白色光团,由一点星芒,瞬间猛然亮起。 光芒依稀间,隐约看到七个淡淡身影,隐在那团白色光团之中。萧原此刻身躯虽不能移动分毫,但是意识却是清醒无比,恍恍惚惚间,竟然都可以内视脑海之中所发生的景象。 隐在那团光芒之中的七个淡淡身影,也全都是转目向着体外望来,许久其中一人才缓缓说道,“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招惹到地下九幽魔物,破军君,你看我们却是如何是好?” 那白色光团之中,却是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一时之间却是无人做声。萧原只觉其中一个淡淡身影,环目四顾,似是在仔细打量着周遭景象。 许久才听到一声冷冷带着些许邪意的,让人听来极为不舒服的声音,缓缓说道,“这似乎是人间四大秘地之一的幽冥血海之地,这血池之下,九幽鬼气如此之重,若是我所料不错,这血池之下,应该就是地府外城所在。” 他话语一出,余下六道身影身躯似是微微一震,似是也颇为震惊。萧原闻听此言,也只觉血液一冷,这地府乃是上古典籍一直所载之地,乃是鬼族长居之地。其又分为外城,内城。传说内城之中,又有酆都,那酆都乃是上界仙族万年之前,险胜鬼族之后,派遣仙族中人,下界管辖监督之地。 但是,这酆都虽方圆万丈,却不过广大地府地域之中的万分之一一点。因此,那酆都之中,十大阎罗所管辖之地,也不过了了一点。据说地府外城之中,九幽魔族多聚于此,因此外城实是最为危险之地。 萧原只觉一股惧意,从心底慢慢升起,正这样思绪纷飞间,却又听那道冷冷声音说道,“此刻,我们全寄于这小子体内,我们除了助他走出险境,也没别的办法了。”那声音方落,萧原只觉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响在自己耳侧响起。 那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大声响,却甚是奇怪,甫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团似是将整个洞穴都笼罩住的白色光芒,猛然爆裂开来。那声音似是被那光芒所笼罩住,竟是瞬间戛然而止。 一时之间,整个洞穴之内,亮如天有十日,又仿佛似漫天星辰光芒,但却是寂静无声,似是时光都停滞在了一刹那间。 身在下方的紫兰和明空,也是微微一愣,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虑。 星辰殿号称人间四大秘地之一,乃是因为其星辰阁之中,所藏典籍乃都是关于星辰月神之力的术法的记载。 萧原身上方才所爆发而出的,千万丈光芒,其中竟满满都是星辰之力,而且星辰之力之强,饶是紫兰和明空,饱览星辰阁之中的典籍,所修之术又都是威力极为巨大的禁忌之术,两人对萧原身上所散发的星辰之力,也是浑然不知其出处。 但是在这星辰之力之前,两人顿觉自己体内的星辰之力,却是瞬间被覆压了下去。而且,如此远远望去,那萧原身上所爆发的星辰之力,分明不是因修行而牵引的宙宇之中的星辰之力,似是纯粹是九天之上星辰所直接发出的。 两人心中这般疑惑万般之间,却听上方传来一道道清脆的碎裂之声,两人定睛望去,却见在那团耀眼的白色光团之中,萧原双眸紧闭,额前眉间却是缓缓裂开了一个月牙状的缝隙,那无数星辰之力,正是从那月牙缝隙之中,源源不断纷涌而出。 萧原面目表情地将陷在那巨大怪物身躯之中的手臂,一寸一寸地向外拔了出来,随着他手臂向外移动,那些白色光芒也是顺着他手臂直往那巨大怪物身躯之中涌去。 那白骨腐尸,一遇上那白色光芒,顿时燃起一团火焰,瞬间之内,竟是连那将萧原手臂陷住的,身躯周遭那坚硬无比的身躯骨架也,一一爆裂开来。 待萧原完全将整个手臂抽出来之时,那巨大怪物身躯之上却是已经,附上了一团散发着带有强烈灼热气息的一团白色火焰,那火焰火势在那巨大怪物身躯抖动和翅膀扑灭之下,非但没有消减之势,反而似是越烧越旺。 萧原此刻却是双眸紧闭,呆立在半空之中,周身浑无半点灵力气息。明空和紫兰,又是一愣,这星辰之力所形成的光团,竟然不受灵力牵引,可以自行幻化。 如此术法修为,怕是星辰殿中也只有殿主和那人了吧。 紫兰心中却是心绪翻飞,她眉头微皱,显是心中多了几分忧虑。这三年时光,她所跟随之人乃是当世眼光和见解都极为独到之人,况且,那“老家伙”都活了那么久,对世间之事也都是了如指掌。 虽然他并未曾明言,但是从他平日那模糊言语之中,紫兰也察觉到,萧原身世和身份都必定,包含着极大的隐秘。这有关星辰之力的术法,天下之大,也只有星辰殿一家所修行。 萧原从未接触过这星辰之力的修行之术,那他身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星辰之力,那解释便只有一个。 有人硬生生将星辰之源,硬生生地塞进了他体内灵海,并加以禁止。而且从星辰威力之强看来,那星辰之源,怕是,那九天之上的北斗七星君。 她心下想到这里,却是身躯微微颤抖,心神也为之猛然一震。北斗七星君从万年之前,便因勾结魔族,鬼族,被玄女从九天仙籍之上所除。若是这北斗七星君,现下果真被封印在萧原体内,那便是极为巨大的隐患所在。 紫兰本就是蕙心兰质,星辰殿之中虽然未曾有人明言,但是从那星辰阁之中那悬挂的肖像来看,紫兰也知道,自己身世怕是和玄女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何况她星辰殿之中,所修术法,乃是为天地所不容的禁术,因此她双眸所见,除了这眼前的万般景象以外,也能看透纷扰,看穿因果。是以,她方才这般思虑,却是猜对了个不离十。 她心下这般沉思间,却听一声怒吼从身旁响起,紧接着,下方传来一声巨大的“扑通声”,定睛看时,却是那巨大的怪物,因扑灭不了身躯之上所燃烧的那团白色火焰,猛然又钻入了下方那无尽血水之中。 巨大的浪花,被那巨大怪物身躯的万钧之力,给击起在半空之中,众人被那血水一溅,只觉一阵呛鼻的血腥味道,直冲而来,心神却是为之清醒。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直下九幽斩妖魔(下) 明空片刻之前,已是心神恢复过来,他情绪似是也渐渐平复,此刻,眼见那巨大浪花余势不歇,直冲众人而来,当下再不犹豫,周身灵力猛然暴涨,一个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的巨大光球,顿时将众人包裹在其中。他手臂一环,将犹自昏迷不醒的青璃,给揽在了怀中。 眼看着那绝美容颜上的,长长睫毛上的滴滴泪珠,明空方才还是有些许迷茫空洞的眼神,却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萧原额前眉间那裂开的狭小缝隙,却是缓缓闭合。片刻之后,他身躯却是一动,陡然往下直坠而来。紫兰心中一惊,顾不上方才灵力所受损伤,身形急转,却是猛然向着萧原身躯而去。 一道淡淡身影却是抢在她之前,从她眼前急速掠过,猛然接住了萧原的身躯。紫兰淡淡望去,却是先前将自己从圆智手中,救下的那叫做青垆的女子。 紫兰嫣然一笑,青垆本是冷若冰霜的俏脸之上,眼见这灿烂笑容,却也是唇角微微一扯,扯出了一丝笑容。 两人又缓缓落到水面之上,进入明空周身灵力散发所凝结成的白色光球之中,紫兰素手搭在萧原手腕之上,体内灵力缓缓涌入萧原体内,待察觉萧原只是体内灵力虚耗过度而导致昏迷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脚下血水涛涛,四周禁止如铜墙铁壁,那万顷血水之中又有蛰伏不起的巨大的怪物,众人只觉天下虽大,此刻却是无路可走。又过片刻,萧原却是缓缓从昏迷之中,苏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个如花容颜,他微微一愣,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忧愁神色,却是缓缓站了起来。他自行运转体内灵力,见并无异常,这才又环目四顾,仔细打量起周遭景象来,以求能寻到脱离现下之险境的方法来。 他目光缓缓流转,待转到脚下那万顷血水之时,却觉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方才那道冷冷声音所说的话语内容。这血水之下,就是,地府外城。若是再寻不到其他出路,怕是,只有硬闯那地府外城了。 他心下如此想到,目光缓缓流转到众人身上,却是只觉心中多了几分忧愁。紫兰此刻体内灵力应是损伤很多,片刻之内怕是不能恢复。 明空现下虽然已从刚才巨大的冲击中,恢复过心神来,但是怕是也不能一时之间就可迎战。青璃现下仍昏迷不醒,需要有人护她周全。这众人之中,若是真的硬闯地府外城,能堪一战的,也就只有萧原和青垆了。 他心下长叹一口气,只觉心中郁结之气,阻滞在心间,久久不曾消散。他蓦然间,长啸一声,啸声直冲云霄,久久未曾消散。经过这般长啸,萧原却觉心绪,为之一畅,双袖一震,紧咬牙关,却是猛然做了一个决定。 正在这时,那脚下万丈血水之中,突然涌起数个巨大的浪花,紧接着那巨大的浪花,有什么物事从血水之中,破水而出。 萧原心下一紧,以为那巨大怪物,又卷席而来。他周身灵力猛然暴涨,手掌一引,却是猛然击出满含灵力的一掌。 从那巨大浪花之中,却是淡淡显出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影眼见,萧原那满含灵力的一掌,带起巨大的光柱向自己而来,却是大叫一声,那声音仿佛似是见到了极为惧怕的事物一般,但是声音之中却藏着一种,让人听来很不爽的笑意。 萧原心下苦笑不已,脸上堆积的苦笑,已只能用“苦大仇深”来形容。果然,就在萧原心中掠过如此这般想法之时,那个身影却是尖叫着,身形微微一侧,闪过那光柱,身躯微微一低,猛然用手捞住了那光柱,紧接着却是给甩了回去。 那被甩回去的光柱,去势却是极快,似是大有一一往无前,将萧原格杀在当场之势,萧原却只是苦笑不已,兀自站在原地,身形却是不曾移动分毫。 果然那光柱,猛然扑倒萧原身前三尺之处时,却是猛然停在了原地,然后光影幻化扭曲,瞬间幻化作了一个飘渺的淡淡的身影。 那身影对着萧原,张牙舞爪一番后,竟是双手放在唇边,将嘴角向两边拉扯而出,吐出舌头,眼白上翻,竟是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萧原茫然无视,头颅缓缓转向另外一侧,也是给了那幻化而成的淡淡身影一个白眼。 “萧原,你真的好无趣,想本少爷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不惜沾染了我这洁白衣衫,来救你。你竟是对我这幻化之术,都不屑一顾。” 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却是缓缓在洞穴四周响起,萧原转向另外一侧的脸颊之上,突然扯出一个意味深长,满含得意笑意的笑容。 紧随着那道清脆响亮的声音,那在萧原面前的幻象,也是陡然一震,猛然破裂消散而去。与此同时,丈余之外,那两个巨大的浪花也是陡然破裂,两个淡淡的身影,从中显现出来。 其中一人昂首阔胸走在前面,与身后那道纤细身影说道,“白浅,我早说过吧,越长得好看的,心越冷,越不是东西。找夫婿还是得找我这种,老老实实,本分稳重之人。” 萧原闻听此言,只觉心中一阵翻江倒海,在别人面前能轻易“装出的高冷范”(请无视这个词),在这小子面前,却永远都是苦笑,被损的份。 随着那清亮的声音响起,一个面容俊秀,满头短发的少年,当先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笑容,萧原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他一脚。 来者,却正是萧原咬牙切齿的,折丹。 紧随在折丹身后的,却是一个身形单薄,看上去柔柔弱弱,和折丹周身所散发的气息,看上去极为不符,周身都笼罩在一层安静气息之中的,纤细女子。 却正是从通玄山一道下来的,白浅。 折丹大大咧咧站在众人之前,环视四周,一副胸有成竹,“我就是来解救你们的救世主”的姿态。 站在折丹身后的白浅,却是婉约如一朵待开的芍药般,她面上表情几分娇羞之外,却是多了几丝怯意。萧原心中微微一愣,如此女子,却是如何与折丹如此聒噪不安分的人,还能多待一刻的。 萧原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抛开脑海之中这些杂乱的思绪,转头望向折丹。见折丹还是一副沉浸在自我世界,浑然忘我的状态,只觉一阵苦笑,他膝盖微曲,却是猛然一脚向折丹踹去。 折丹大喊着轻松闪开萧原这一脚,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萧原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竟然对我出手,奥,不对,出脚。”萧原一副完全不屑的神态,淡淡说道,“那还请问折丹公子,你打算怎么救我等出去啊?” “别怪我不告诉你,我虽不知道你是何时进入这洞穴的,但此刻洞穴血水之上,四周都早已设下了极为厉害的禁止,凭我们几个人的修为,想要破开禁止而出,无疑是痴人说梦。至于这血池之下,我也不清楚,但是方才我却是无意得知,这血池之下乃是直通地府外城。那么,问题来了,请问折丹公子,到底如何救我等草民,于这水火之中呢?” 出乎萧原意料之外,折丹却是并没有滔滔不绝地说一大堆言辞,反而是异常地沉默,呆立在原地。他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右手却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木盒,打开在众人眼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从那木盒之中,却是散发出夺目光芒,这洞穴之中众人,今日虽是身处这幽深昏暗的洞穴之中,但是今日所见光芒,却是过往平日所见之和。但是,这木盒之中所散发的光芒,却是有些许不同。 不同于之前所见,因灵力暴转或者神兵所发出的光芒,这木盒之中所散发出的光芒,更多的似是像鳞波之光多一些,似是因光芒射入水中所带起的光亮般。 折丹却是缓缓从那木盒之中,拿出几颗浑圆剔透的水晶珠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喃喃自语道,“怪不得那人说,若想绝境之中求生,唯有从死地之中而出。地府外城,地府外城,这地府不就是死地嘛。怪不得,他竟然,给了我这东海龙宫之中独有的‘避水神珠’”。 他这一番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萧原却是将意思听懂了个七七八八,折丹和白浅进入这洞穴中之时,定是遇上一人。而且那人不但告诉他们,要想脱离这险境,必须从血池之下。而且还给了他这‘避水神珠’。 至于那人是谁,萧原此刻不愿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想。当下,他再不犹豫,他接过明空手中的避水珠,一一数来,却正好是六颗之数。他心中微微一动,送珠之人,能在这幽冥血海之地鬼气最重的地上,来去自如不说,单这紫薇之术,怕是已能与玄元门中真人相提并论。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九幽黄泉主 话说萧原心中虽然掠过对折丹口中所提到的那人的好奇之心,却是知道当下情况,却是危机万分,却也容不得他再思虑片刻。 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这避水珠,一一分发给众人,然后环顾众人,心中沉思一番,才缓缓说道,“想来,如今,我们只有这血池之下一条路可走。事已至此,我们便只有冒一次险了。这样,我和折丹走在最前面,白浅,明空,还请你们在中间两侧照护紫兰和青璃,青垆,就麻烦你在最后策应。” 他见众人都无异议,又继续说道,“这幽冥血海之地乃是四大秘地之一,如今我们所在这血池不过是这幽冥血海之地最外围所在,却已如此鬼气重重。想来,这血池之下,定还有不少妖魔鬼怪。大家务必要小心。” 萧原一边嘱托众人自己所能想到的事情,一边却是便从怀中,掏出一根长约丈许的丝带,他手腕一抖,将那丈许长的丝带猛然给抖落开来。 与此同时,萧原体内灵力运转,那从他体内圆珠之中所散发出来的,碧绿光芒,分成万千碧绿丝线,缠绕到这丝带之上。 这丝带迎风飘动,飘飞到众人身侧,萧原才缓缓说道,“这丝带之上,已经蕴含了我的灵力,大家行进之时,两侧之人务必手持丝带于腰畔。若有紧急情况,可手触丝带,余下之人会有感应。这血池之下,危险重重,大家务必一再小心。” 他平日虽是生性冷淡,不愿多说之人,但是他每每想起那两个犹在身前的身影,犹记得那几个字“步步为营”其中真谛。是以,现下要走的每一步,他心中总是经过万般深思熟虑后,才会做出判断和决策。 折丹微微一哼,从鼻孔之中哼出一句淡淡的话语,“你俨然一副将自己当成老大的样子了嘛”,他嘴中虽然这样说道,但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是当先走在最前面,右手紧紧握住了那丝带。 萧原也懒得搭理他,见众人都微微点头,又各自按照萧原所说站立在不同位置,手持丝带,这才心中舒了一口气。他衣袖一震,周身灵力却是猛然暴涨,直破开身前水雾,众人也都是身形一转,再不犹疑,猛然都随着萧原身躯下沉之势,冲入那万顷血水之中。 随着一声声噗通之声,众人一一沉入这血池之中,首先漫天遍地而来的却是,甚至连身前三尺距离都看不清的黑暗。那黑暗如浓墨一般,浓得化不开来,众人唯有凭借身前丝带之上所散发的淡淡碧绿光芒,和手中法器之上的光亮,顺着水势缓缓向下沉去。 众人只觉着水中空气都甚少,一种极为强烈的压抑和窒息感,缠绕在众人身侧。众人虽都是修行之人,但是时间一长,却是也渐渐有不支迹象。幸亏有那‘避水神珠’在侧,将那重逾万斤的水压之势,给分隔在两侧,才稍稍有了喘息之机。 众人都是心神俱提在胸口处,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却是无人出声。一时之间,这血水之中,却是寂静空旷无比,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缓缓缠绕在众人周围。众人只觉得,那万丈血水之中,似是有什么巨大的怪物,正张开血盘大口,在等着众人而来。 也不知这般又行进了多时,众人只觉那血水却是越来越冷,周身护体灵力已是渐有不支迹象,那寒冷血水虽不能穿透‘避水神珠’在众人周围三尺之处所形成的球状庇护,但是巨大的水流带起的透骨的寒冷,还是让众人也感觉到身体之上所散发的热量,正在慢慢消散。 正在这时,身处最前方的萧原,突然觉得自己身前水流一动,似是有什么东西破水而来。萧原心下一凛,反手从背后抽出那根光滑树枝,猛然向下扔出。于此同时,他手腕疾翻,从怀中抽出一把形状似尺,全身漆黑如墨的兵器,却正是,墨眉。 他手掌轻触周围那丝带,提醒众人注意。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亮起一阵耀眼的光芒,那携带着‘破魔璎珞’的光滑树枝却是倒飞而来,节节爆裂在半空之中,在飞回到萧原身前之时,那整根树枝却是已全部化为齑粉,就连树枝之上携带的那‘破魔璎珞’也是,裂纹遍布全身。 萧原面色一变,只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从下方冲来,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形,一股巨浪却是从下方奔涌而来。还未到身前,众人只觉身形一滞,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道向着众人猛然冲来,众人只觉身形一晃,却是被那巨大的水流给冲了开来。 萧原大惊,周身灵力猛然运转,双手猛然攥住那墨眉,身躯微蹲,猛然一剑劈向,迎头而来的巨大浪花。那卷大的浪花,猛然间被劈开两半,从两侧滚滚而去。与此同时,萧原大喝道,“都抓紧身侧丝带”。 众人被那巨大水流的冲击力道给一冲之下,本来是被冲了个七荤八素,但是萧原这一声断喝,却让众人心神为之一震,顿时,众人都勉力提了提心神,周身灵力暴涨,将周围水流向外逼退三尺有余,又重新聚拢阵型,手持身畔丝带。 萧原灵觉察觉到众人已聚拢而来,当下猛然抓住身畔丝带,猛然将那丝带给拉直,向着身旁的折丹看了一眼。折丹微微点头,身躯也是微微下沉,也是猛然抓住了那丝带,那丈余长的丝带,在两人合力拉扯之下,顿时将众人给包裹在其中。 萧原和折丹再不犹豫,身形往一侧轻移,猛然带着众人向前方飘去。就在众人身形方移动之间,下方无尽水流之中,却是又亮起一道耀眼光芒。那光芒瞬间将整个血池照耀得如同白昼,众人目光也是随之向下望去,却都是面色一阵苍白。 那身下的万丈血水之中,却是漂浮着无数断肢残躯,数量之多,已经难以数计。众人只觉腹中一阵翻涌,差点都呕吐出来。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向着众人卷来。然后,就在那耀眼光芒之后,一道极长的身影,带着极为凌厉的霸道灵力,向着众人急袭而来。 萧原只觉心中一阵恍惚,头脑之中瞬间归为空寂,他脑中一沉,脚下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身在他身侧的折丹,见状却是,伸手将他一扶,目光随之向下方望去,脸上却也是一副浓重得化不开的严肃神色。 折丹只觉自己此刻脸色,怕是苍白如刚制成的上好宣纸一般,数日之前,通玄山之上发生的事情,犹在眼前。 虽然最后与魔教的混战,让自己脱离了玄元山山顶,然后又被师傅清微给一棍打晕,扔回后山一处破烂柴房。等自己从昏睡中醒来时,魔教众徒早已撤离而去,空留通玄山山顶之处一片狼藉。 但是,那聚黄泉秽气而生的篁蛇之威,犹在眼前。 如今,这从脚下深水血池之中,蔓延而来的浓厚的阴秽血腥之气,让折丹这受东隅浸染影响日深的灵力嗅觉感觉而来,也不禁心下猛然一震。 因为这阴秽血腥之气,分明是和那日在通玄之上感受到的篁蛇之上所发出的,如出一辙。 那日通玄山之上,那篁蛇不过是聚人间秽气而生,一击之威便是那般恐怖,要是真如萧原和那人所说,这血池之下,便是九幽地府外城,这篁蛇之威,定会因秽气之重,威力倍增百倍。 他这样想着,却见立在自己身侧的萧原,手执‘墨眉’的萧原双手双脚微微颤抖,呆立原地,紧盯着下方血池之中。 折丹心中一动,也随着萧原的目光向下望去。 透过昏暗浑浊,满是残肢断躯的血水,折丹只觉自己凝聚在神识和双目之上的灵力,却是受到一股极强的阻滞之力,竟是看不透这血池之下,一丈以外的事物和景象。 就在折丹就要撤去周身灵力之时,他只觉眼前一亮,两团巨大的极为耀眼的光芒,缓缓从那血水之中亮了起来。 那两团巨大的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亮,折丹终于清晰地看到,那哪里是什么光芒,竟是什么物事的两个巨大的眼眸。 那两个眼眸竟是方圆数丈,饶是相距众人还有些许距离,但众人被这目光一盯,只觉衣不遮体出现在那眼眸之中,而且那眼眸之中似是散发着一种极为霸道的灵力之气。 众人在这目光笼罩下,片刻之间竟是不能移动身躯分毫。在那两个巨大的眼眸之下,隐约可以看到,粗约数丈,直向下蜿蜒望不到尽头的身躯。 那身躯之上似是开了无数细小裂缝,那滚滚血水不断冒出汨汨水泡,那无数水泡从血池之下缓缓飘了上来,凝在众人周围,不多时,便在众人周围绕城了一圈。 那无数水泡,绕在众人周围,却是上下翻动不定,散发着淡淡地却极为诡异的土黄色光芒。那水泡之中,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其中上下翻滚蠕动。 身在尾侧的青垆,定睛望去,却不禁面色大变。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那在水泡之中上下蠕动的,乃是一条条身长三尺有余的小虫,那些虫子虽身形不是极大,但一个个却状似冰蚕。 其身躯之上却是泛着一团淡淡的黄色光芒,浑然不把众人周身所散发的并朝他们拥挤而来的护体灵力放在眼里,众人灵力甫一接触到那水泡,那些淡黄色光芒便猛然暴涨,将众人护体灵力给阻挡开来。 那些三尺小虫,在那水泡之中,不断蠕动,众人灵力被那些三尺小虫上所散发的淡黄色光芒,阻挡开来,然后又缓缓凝在水泡之上。那些三尺小虫,受灵力影响,竟是有渐渐长大的趋势。 青垆目光紧紧盯着眼前景象,面色大变,口中却是惊呼道,“九幽黄泉虫”。 萧原却是早已发现那九幽黄泉虫的异象,不过按常理来说,这九幽黄泉虫,也不过是聚地府秽气而生的,吸食人体灵气的一团阴气。 只要护住周身灵位穴道,那九幽黄泉虫,应对众人产生不了多大的危害。况且,若是九幽黄泉虫数目极多的话,修道众人也总有灵符,法器,也足以在瞬间遁走。 因此萧原却也是极为诧异,为何青垆两次见到这九幽黄泉虫,反应却是如此之大。一时之间,他心中转过万千心思,思及从认识青垆以来的点点滴滴,越发觉得青垆,必定是经历过一段极为不愿忍受回忆的经历。 只是此刻形式危急,那两个巨大的如灯笼般的双眸,在众人面前左右转动,虽距离众人仍有一段距离,但是众人已隐隐感受到,那九幽黄泉之主,喘息所带动的水流流动,直把众人身形又往一侧拉扯了些许。 那两个巨大的双眸,左右转动,似是在寻找什么物事。萧原心下一动,眼见身侧折丹身形要动,猛然一掌按住他的肩头,双手置于唇边,示意众人噤声。 萧原淡淡望了折丹一眼,手指缓缓指向上方那无尽水流,折丹双眸之中眼珠微转,似是瞬间了解了萧原的心思,却是缓缓撤去周身所散发的灵力,屏息凝神待在萧原一侧。 萧原心中想法此刻却是千回百转,那日,他与折丹,在那山河社稷图之中,却是早已知道了那九幽黄泉虫,虽然视力极为不佳,但是却是对于灵力的嗅觉,却非是人间得道的修道者所能比拟。 如今又乍见这篁蛇,而且似乎那九幽黄泉虫正是它体内所生,因此,萧原判定,这篁蛇怕是嗅觉与视觉揶揄那九幽黄泉虫一般无二。眼见,这篁蛇巨大双眸虽在众人身前,但仍是双眸四下转动,竟似是丝毫没发现众人一般,更多的倒像是在寻找别的什么物事一般。 萧原心下一动,如今,众人身处这湍急水流之下,本身灵力便被这河水给阻挡了一部分,再加上众人此刻怀中所藏‘避水神珠’却是也将众人灵力给隐藏了一些,因此众人灵力此刻在哪篁蛇嗅觉之中,应是渺茫如沙。若不是这般原因,那便还只有一个原因,便是,那篁蛇所寻之物,灵力定是比众人所有灵力之和都高出许多。 萧原心中这般想着,却又觉一道水流从一侧,猛然向着自己冲击而来,他索性将周身还萦绕的一点灵力全部撤去,随着水流之势,向一侧飘荡而去。萧原身后诸人,眼见萧原如此,却都是心下恍然,也都缓缓撤去灵力,任水流之势将自己冲往一侧,只是紧握丝带的手却始终未放。 那道湍急水流刚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迅若光电的光影从众人身前疾驰而过,那道光影却是绵延千万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看到那道光影最末尾的一点,从众人眼前消失而去,直冲破水流,向众人方才所处的那处洞穴之中而去,直带起一阵响若惊雷的轰隆之声。 萧原见那光影极速而去,从那光影之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来看,这道光影却是那九幽篁蛇的本体。 那九幽篁蛇竟是离开地府外界范围之内,直冲那死地而去,到底有什么样的东西,让它甘冒冲破三界的危险呢。 萧原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之前自己极速穿越那山洞之前的一个空旷山洞时,所产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奇妙无比,明明熟悉无比,却是又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他只心底里,有种感觉,自己体内那种莫名的灵力,似是在那一刻极为澎湃,似是要汹涌而出。从断断续续知晓自己身世和体内纷繁复杂的灵力开始,萧原就一直想寻找方法,来了解自己到底前世有何渊源,而且,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虽然,从下定决心开始入暗影,他早就不再顾忌自己牵扯着多少隐秘,但是若是能对自己体内灵力多了解一分,无疑对他日后在这天道将倾的乱世之中自保,会多一分保证。因此,此刻,他心下却是掠过千百般想法,他内心之中,也是想冲破水流,再随着那篁蛇去哪洞穴之中一探究竟。 只是,他突然记起,那日在梅长苏药庐之中,梅长苏对自己所说过的一句话,“勿置朋友与危难之中,方是君子大义。” 这九幽篁蛇,那日在通玄山山顶,萧原早已见识过其,秽气所形成的幻体之威力,如今在这江水之中的,却是篁蛇本体,其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自己虽然不惧危难,但是自己身旁还有这么多的人,若是只为了自己一己想法,便把众人置于危难之中,实是与自己这几年,在通玄山上所学到的大道相违背。 他心下这般想着,心中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他重新聚起灵力,贯穿到围绕在众人身侧的丝带之上,脚步轻移,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正要带众人向下方而去,却听一声惊呼,从众人身后响起。 萧原猛然转身向后望去,却见后方青垆却是面色大变,手中仙剑胡乱挥动,周身灵力光芒虽然暴涨,直映得这江水波光粼粼,但是她脚步错乱,手中仙剑完全没有章法,显然是失了分寸。萧原心下一惊,身形急转,瞬间掠到青垆身侧,却见青垆身前此刻却是聚集了数百只九幽黄泉虫。 本来方才,那篁蛇极速向上掠动间,便将大部分的九幽黄泉虫,带向着水流之上的洞穴带去,不知怎的却是还余下了如此一部分,在这水流之下,却堪堪落在了青垆身侧。萧原方才凝聚灵力之时,没有细查,乍运灵力,却是猛然惊动了这残余下的九幽黄泉虫,却是直冲身在尾端的青垆而去。 萧原当下再不犹豫,右手执了墨眉于手中,左手却是轻轻一环,将青垆揽在怀中,轻轻断喝了一声,青垆这才猛然惊醒过来,心神也稍微平定下来,眼见萧原在身侧,自己却是在萧原怀中,却是微微一怔,但是面上神色却是镇定了许多。 萧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青垆脸上神情的变化,他墨眉在手,对付这些九幽黄泉虫本不是极难之事,但是,若是妄用灵力,还不知这水流之下此刻还有多少九幽黄泉虫,若是它们吸引而来,众人还想再离开此地,便是难上加难。 他心中一动,却是将怀中青垆,向下后方轻轻推去,青垆见他把自己推去他怀中,却是面上闪过一丝黯然神色,但是下一刻,她见到眼前情景,却是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织,浑身颤抖不已。 将自己推开以后,萧原竟是瞬间撤去了周身的护体灵力,身形一动,却是猛然冲入了那数百只九幽黄泉虫之中。那无数九幽黄泉虫,似是见到极为诱人的食物一般,却是向着萧原脖颈之上裸露的肌肤而去,不过瞬间,却是全钻入了萧原体内。 青垆面色苍白无比,却是终忍不住心神激荡,猛然仰天吐出了一口鲜血,凄厉惊呼道,“不要”。众人被青垆这一声惊呼惊得一震,却都是猛然回转过神来,眼见眼前此景,却都是呆愣在原地。 紫兰正要猛然冲上前去,却被折丹一阻,她正要恼怒,却见折丹脸上却是闪过万般神情,嘴唇翕动,话到嘴边却只说出了几个字,“放心,他体内有‘药王鼎’,自会没事。” 紫兰心中却是惊异万分,但是方才见折丹和萧原,心意相通,冷漠如萧原,竟然也能和折丹开起玩笑来,知他当不会乱说。 如今,他们身处这诡异之地,紫兰心中更知不能轻举妄动,而且,对于身怀星辰秘法的她来说,她心中早已隐隐觉得,还有更为险恶的事情在后边。因此,此刻,若是能保留一份力量,后面对于众人冲去这死地,也便多一份把握。 更何况,从修习禁术开始,她便被告知,自己术法少用一分,便能对日后自己想做之事多一分益处。因此,她猛然停住了自己的身形,又举头向上方望去。 正这般惊异间,却见前上方的萧原,身躯微微一动,周身猛然爆发出一团土黄色光芒,同时,众人只觉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从上方源源不断传来,众人蓦然一惊,齐齐向上方望去。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 众人身在这湍急江流之下,只觉一阵阵轰然巨响,源源不断从上方传来。一团耀眼的土黄色光芒,以迅疾之势,向着众人席卷而来。萧原和青垆,立于最前,只觉眼前一阵光亮闪过后,却是猛然笼罩下一片黑暗。 一阵腥臭气味,骤然扑入萧原口鼻之中,萧原只觉那气味直钻心腑而去,一股极为阴冷幽暗的气息,瞬间将萧原周身灵力硬生生压制在了周身三尺之内。 萧原心下大骇,虽说他此刻修为不高,但是一直修来他所修行的都是‘玄元心法’,因此也知道,这灵力自行护主乃是,玄元一门心法所独有的运行之道。此刻,萧原体内灵力还未及散发而出,竟是被一股莫名的灵力,猛然阻滞在了体内。 且不说这股莫名的灵力是如何强劲,单说这灵力,竟是能先冲灵力而去,其诡异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萧原心下这般惊疑间,却见眼前又是一道光芒闪过,他猛然抬头向上望去,却是刹那间呆愣在原地。 那在萧原上方,散发出一阵夺目光芒的,赫然是那九幽篁蛇的巨大头颅。此刻那巨大的头颅,距萧原不过三尺之处,那篁蛇的喘息之声,直如猎猎狂风般,从萧原面颊之处掠过,直将萧原面颊刮得生疼。 萧原心中却是惊骇不已,虽说与这九幽篁蛇已是数次打交道,但是这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这九幽篁蛇。那两只眼眸,如长约数十丈的巨大的灯笼般,映在萧原双眸之中,萧原乍看之下,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差点坠落其中。 正在此时,他心底,一团火焰,却是陡然燃烧了起来,萧原只觉心头涌过一阵冰冷气息,虽然那阵冰冷气息与萧原体内三清灵力,直冲之下,让萧原心头一阵恶心难受。但是,这股冰冷气息,也让萧原猛然从方才恍惚迷离之中,回转过心神来。 身在萧原身侧的青垆,却是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猛然挣脱萧原的怀抱,向着那九幽篁蛇缓缓而去。萧原心下一惊,猛然伸手去拉青垆,却觉一股极为澎湃的汹涌吸力,将两人都往上方拉扯而去。 萧原此刻体内灵力已受禁止,却是浑然释放不出半分灵力,因此被这一股汹涌吸力稍一拉扯,萧原身躯也是不自觉地向着那九幽篁蛇而去。 那九幽篁蛇,此刻却是猛然张开那巨大的血盆大口,等着两人入口而来。正在这时,萧原耳边却是掠过几道光芒,待定睛去看时,却是不禁一怔。 却是折丹,明空,和那叫白浅的姑娘,手执法器,猛然冲到了萧原和青垆身前,硬生生地阻挡住了那九幽篁蛇不断散发的光芒。 与此同时,萧原只觉一股极强的力道,从后方而来,直把自己和青垆,向下拉扯而去。他转头去看时,却见正是紫兰,凝聚灵力于那丝带之上,极为吃力地向后方拉去。 萧原低头看到缠绕在自己身侧的那根丝带,之上灵力不住缓缓流动,灵力之中,又有白色星光点点,不禁心头一动,他身躯急转,却是猛然将方才手中脱落,飘荡在一侧的墨眉执于手中,平定心神,猛然催发心底那团火焰。 火焰炽烈燃烧之时,萧原只觉自己灵海之中,却是瞬间变得一片苍茫,隐约可见,七点星光依次在他灵海之中亮起。萧原意识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却将一丝神识紧紧依附在那团火焰之上,是以还能保留得一丝清明,于心底之中。 他双眸紧闭,手中动作却是片刻未曾停留,他手腕翻动,瞬间将身畔丝带,缠绕在那墨眉剑身之上。就在他方将那丝带缠绕完那剑身之时,却只觉一阵摧心裂肺的疼痛感,从全身筋脉传来。 与此同时,他灵海之中的七点星光,却也是光芒大作,一股满含星辰之力的澎湃灵力,顺着他全身筋脉,汹涌澎湃而出,直向那缠绕在墨眉剑身之上的丝带,贯穿而去。身在萧原身畔的青垆,只觉身躯一震,眼前猛然闪过一团白色光芒,她心神却是从方才迷离恍惚之间,缓过来。 那团白色光芒直冲九幽篁蛇巨大的头颅而去,紧随那团白色光芒,萧原却是一声断喝,猛然举起手中墨眉,身形一动,却也是向着那九幽篁蛇的头颅斩落而去。 身在最下方的紫兰和青璃却都是面色一变,对望一眼,也是脚步一动,极速向上方潜行而去。 两人心中片刻间,却都是涌过百般滋味,方才陡遇惊变,青璃却也是缓缓从昏睡之中苏醒过来,乍见紫兰在身前,却也是蓦然一惊。 但是宛如,那日在落日城那酒楼之中,似乎并不需要多言,两人就能明白彼此心中心思,况且两人都身怀秘法,却是一眼便看透了双方彼此,心中所怀的执念。只是,此刻形势状况,紧急万分,却是容不得两人多想。 让两人更为纳闷的是,这九幽篁蛇,乃是地府九幽四主之一,莫说是此刻众人修为加在一起,便是人间数十个太清以上修为的修道者,修为术法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制服这九幽篁蛇。方才紫兰本是想将萧原和青垆,拉拽回来,然后众人再想法设法逃离此地。 却不知怎的,萧原竟是将紫兰方才所散发的灵力,猛然给强化了数倍,竟然直迎着那九幽篁蛇而去,这近乎疯狂的自杀举动,却是让紫兰和青璃心中,惊骇万分。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直冲萧原而去,想赶在那篁蛇发威之前,将萧原救下。 与此同时,身处篁蛇巨大头颅之下的折丹三人却也是面色大变,方才自己三人聚起全身灵力,也不过方能抵挡这九幽篁蛇未动雷霆之怒时周身所散发的灵力光芒一时,若是萧原这一剑斩在这九幽篁蛇身上,莫说自己三人还能阻挡多久,恐怕那九幽篁蛇一怒,众人便是横死当场的结局。 折丹心中涌过千百般心思,正要先出手,阻挡住萧原这满含杀气的一击之时,却见身在自己身侧的白浅,双眸之中闪过一丝亮色。她目光浅浅望向自己,眼眸之中那丝坚定之意,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 折丹心头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却见那白浅,纤细皓腕一翻,手中却是蓦然多了一柄三棱匕首。她秀足在湍急水流之中轻轻一荡,身躯却是受水流催动之力,猛然向着萧原迎去。 她身形却是极快,待折丹反应过来之时,眼前却只留,那一袭素色衣衫,在湍急水流之中不住摆动的影像。折丹眼望那纤细身影渐渐远去,心头一震之间,却是牙关紧咬,猛然又催发了体内灵力,将上方那土黄色灵力光芒,又往上催去几分。 不知是受水流湍急之势的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折丹只觉,那上方的九幽篁蛇,似是灵力在逐渐加强。就好像是,方才那九幽篁蛇只不过是在昏睡,又好像是,那九幽篁蛇方才在和某种物事相争,丝毫没有将众人放在眼里。 他这般沉思间,却见一团白色光芒从身后亮起,他又猛然运转了体内灵力一分,趁着喘息的间歇,向后望去,却见白浅周身白色光芒闪烁间,手中三棱匕首,却是瞬间幻化万分,在她身前凝聚了层层水墙。 那层层水墙却是不受水流流动之势的影响,坚如磐石地立在白浅身前,阻挡了萧原的前进之路。萧原此刻心中却是一片苍茫,心中所念,全是手中那把墨眉,不知何时,那汹涌澎湃的无尽杀气也是从心底,陡然而生。 墨眉剑身之上,一团黑色雾气猛然爆开,紧随其后,墨眉也是猛然斩在了白浅身前的层层水墙之上。时空刹那间,变得寂静无比,萧原和白浅周身方圆数丈的水流,猛然爆裂开来,直向上方爆射而去。 片刻之后,巨大的水流波动声,碎石散落声,种种声响又在周围响起。折丹一瞥之下,却是面色大变,却见白浅受萧原墨眉一斩之力,虽然阻挡住了那墨眉一击,却是硬生生被那墨眉给往后方催去,直越过折丹和明空,向着那九幽篁蛇的头颅砸去。萧原身躯也是一晃,瞬间向下方跌落而去,却是落在赶来的紫兰和青璃身前。 折丹脚步轻移,脚踏水流,身躯猛然向上方又拔去几尺,猛然伸长手臂,待要从背后将白浅给拉下来。却见白浅待要落在那九幽黄色头颅之上时,左手手掌,却是轻探而出,缓缓抚摸在了那篁蛇头颅之上。 那九幽篁蛇似是极为享受这抚摸,巨大的双眸,却是微微一转,向白浅望去。白浅身躯微微一动,嘴唇翕动,似是说了什么,那九幽篁蛇便又将头颅转了回去。这一切发生在不过转瞬之间,若不是折丹赶来相救,怕是不能察觉到一丝一毫。 他心下一动,却是止了上升之势,缓缓向下方落去。正在这时,他眼角却是撇到,白浅皓腕一翻,一掌按在了那九幽篁蛇头颅之前的水流之上。 水流波动间,层层波纹而生,在那层层波纹之中,折丹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与水流融为一体的,太极图案,缓缓从生。 ------------ 第一百八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下) 折丹眼见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觉自己一颗心,却是比周围这万顷寒水更加冰冷。他竭力压制住面上神色的变动,周身灵力含而不放,身躯缓缓向下方坠去。脑海之中却是掠过这十数日光景以来,自己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与人相识,折丹一直以来最为着重的是初始之时的感觉,他幼时受神迹之力的影响,筋骨血脉便天生能御使极为凶狠霸道的功法和神兵利器,但是却也不知何时淬炼了一颗,察觉入微的玲珑之心。 也正是因了这玲珑之心,折丹却是从心底里厌恶一切纷争之事,自然而然地也便对阴谋诡谲之争起了厌烦之心,因此在门中大多数时日,他却是与师傅清微一般无二,便是能躲得过一事便尽量去躲。 这白浅,折丹犹记得初见之时,她给自己的感觉。宛若一滩污泥之上,一朵待开的芍药,虽并不饱满盛放,但是那种浅浅的感觉,却是让人觉得那般舒服。只是,如今看来,这白浅,不管因为什么,刻意隐瞒自己功法修为,必定是带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而来。 不管这目的是什么,折丹不愿去想,也不想知道,只是白浅既然和众人在一起,那这目的便与众人有牵扯不清的关系。折丹心中想到这里,只觉脑海之中思绪,如翻江倒海一般,直搅得自己头疼欲裂。 他这般沉思间,却听周围又是蓦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吼之声,他身形未来得及移动,却觉周围水流却是急速流动开来,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从上方汹涌而来,自己身躯也是不由自主地向着上方而去。 他神色大变之下,脚尖却是凝聚了一丝灵力,猛然向身下下方水流之中伸去,他足下水流流动之势顿时一滞,身形刹那之间停留在原地。他抬头向上望去,却见那九幽篁蛇不知受何事惊扰,却是身躯在江河之中,猛然抖动起来,轰然张开血盆大口,向着众人而来。 白浅首当其冲,受到那九幽篁蛇一怒之威的波及,面色却是瞬间变得苍白,一向只有浅浅笑意的脸上却是,少有地出现了惊慌神色。她手中三棱匕首,瞬间在周围布下层层水墙,身躯极速向后方掠去。 但是此刻,那九幽篁蛇,显然是受惊扰过甚,动了真怒。周身土黄色灵力气息,从江河水流之中,源源不断翻滚而出,猛然冲向白浅身前布下的层层水墙。随着一道道清脆的断裂声响,那层层水墙,却是瞬间便被那一道道土黄色灵力给,破裂开来,猛然将白浅身躯裹在其中。 白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被篁蛇口中所产生的巨大的吸力,向后拉去,不过片刻,却是就到了那森森巨牙利齿之下。折丹面上神色起伏不定,眼见眼前此景,却是心底长叹一声,瞬间散了脚尖灵力,向着白浅急速掠去。 他右手一伸,将白浅拉入怀中,眼见那九幽篁蛇的血盆大口依然要触到白浅身躯,却是身形一动,陡然将白浅压在身下,骤然将体内灵力释放开来。水流拉扯之力更甚,他只觉眼前一暗,一阵钻心的疼痛,却是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他只觉眼前一黑,却是就此昏睡了过去。 萧原和明空诸人,却是身在下方,眼见折丹和白浅被那九幽篁蛇吸入腹中,却是来不及相救。眼见那九幽篁蛇血盆大口,将要闭合,萧原目光从众人面上掠过,见众人都是一副担忧神色,却是心底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心底那团灰色火焰,又是骤然燃烧起来,周身一团灰色光芒,也是骤然而生。他脚步未动,身躯便瞬间消失在原地,待身形现身之时,却已立足于那九幽篁蛇唇齿之边。 他满含复杂神色的,向着下方众人望了一眼,待要转身而去之时,却见眼前白色光芒一闪。他面上堆起一脸苦笑神色,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了句,“走吧”。紫兰微微一笑,紧随着萧原身形,也向着那九幽篁蛇幽深黑暗的腹中,行去。 一进入那九幽篁蛇巨大的口腔之中,萧原便觉,一阵漫无边际的黑暗,却是从四周蔓延而来。而且,这九幽篁蛇体内,却是弥漫着一股,极为腥臭沉闷的气息,直压制着萧原体内的玄元三清灵力,任萧原如何运转,却是提不起分毫。 好在还有紫兰在身侧,她修行术法,竟然丝毫不受这阴暗气息影响,周身灵力凝聚在两人身侧,泛起淡淡星光,将本是如泼墨般漆黑无比的幽暗空间,散发出一丝光亮。 两人会心一笑,萧原脚步轻迈,向前大步而去,却觉腕间一动,低头看时,却是紫兰已将一只皓腕搭在了他手臂之内。 眼见萧原和紫兰消失在,那九幽篁蛇已经闭合的血盆大口之中,青璃脸上神色却是蓦然一变,不过转瞬之间便恢复如初。自打从方才昏迷之中苏醒过来,青璃只觉自己脑海之中无数影像纷乱翻滚,有什么东西,似要跃跃而动。 她竭力平定下自己的心神,眼见那九幽篁蛇身躯猛一摆动,向着下方的暗流而去,她缓缓凝聚体内灵力,望了青垆和明空一眼。三人相顾一对,都是微微摇了摇头,身形一动,也是紧随那九幽篁蛇,向着下方而去。 越往下去,湍流不息的江河之水却是越发寒冷,青璃三人虽都有功法修为护身,但是这江河之水似是从地底深处而来,那股刺骨冷气之中,似是带了阴森鬼气,竟是直透三人心脏肺腑而去。 就在此时,明空却是身形一动,抢在两人之前,手腕一翻,从怀中掏出那把阴阳扇。阴阳扇一开,一团耀眼光芒,却是瞬间,缠绕着三人而生。受这光芒环绕照耀,三人才觉周身的阴冷鬼气稍稍一散,当下紧提心神,凝聚全身灵力于周身,足下加劲,猛然向下而去。 再往下而去,水流湍急之势却是微微一顿,景色却是更加瑰丽。无数不知名的繁茂花草,丛生在水底,偶有无数不知名的身躯庞大的鱼儿遨游其中,众人只觉仿佛瞬间进入了某处仙境,又哪里有半分地府鬼城阴森感觉。 明空行在最前,眼见这般瑰丽景色,却是一时震撼在当场,再回转过心神之时,一眨眼,却是没了那九幽篁蛇的踪迹。眼中所见却是一片苍茫景色,正在这时,他只觉脚下一硬,似是脚底触到什么东西,不禁低头去看,却是面色大变,脚步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此刻众人却是已经到了这江河最底处,上方的水流湍急之声,却是被什么屏障给阻挡在了众人头上数丈开外的距离,此处虽仍有流动水流,却是温煦如春,缓缓流动,似乎方才那湍急凶险之势,不过是众人南柯一梦般。 只是,众人脚下所踩的一条小径,却是堆满了森森白骨,那森森白骨组成的小径,直蜿蜒向前到看不见的尽头,乍一看去,怕是有数百丈之遥。是以,明空方才乍看之下,却是心神巨震,面色大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差点跌倒在地。 这森森白骨,虽然看上去乃是取自不同动物和尸首的骨架,但是这般踏足而去,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平感觉,这百丈森森白骨组成的小径,远远看去,也是平坦如斯,想来定是有人刻意平整过。 明空心底心绪翻滚不息,这幽冥血池已经证实乃是通往地府的,幽径所在。是什么人,竟然自如出入这地府外城所在,而且还铺就了一条如斯小径。 明空出自一向神秘莫测的星辰阁,自然也知道,这世上不乏隐秘之所和隐秘高人所在,因此,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陡然将全身灵力提到极致,仍是一人走在最前面,将青璃和青垆挡在身后。 就在这时,明空突然察觉自己三人上方,却是掠过一阵破空之声,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却是向着三人猛然砸了下来。 明空牙关一咬,手中阴阳折扇猛然打开,那阴阳折扇之上那轮圆月,猛然光芒四射,瞬间将三人包裹在其中。明空趁着此时压力稍微一弱,不禁举头向上方望去,却顿时,面色一变。 萧原和紫兰,亦步亦趋地在那九幽篁蛇,巨大的腹中缓缓而行,却是只觉那篁蛇腹中却是遥遥望不到尽头,再往下而去,那腹中也不知是肠道还是别的什么,却是顿时分生了数条。两人倍感无奈,一时之间又是少了折丹和白浅的踪迹,却是不知该往何处行去。 但是这篁蛇本是地府东方之主,它体内所存阴森诡异之气,萧原和紫兰两人合力也不过能抵抗十之一二,更何况也只有紫兰所身怀的星辰秘法,能稍稍抵制住,那九幽篁蛇体内的阴秽之气。 是以两人决定先择一条路而行,若是仍寻不到折丹和白浅踪迹,大不了再折回来,重新寻找。 两人待要踏步而行之时,却觉那九幽篁蛇身躯猛然一震,似是猛然砸入了一处什么地方,两人被这震动,给震翻在地,待重新站起身时,却见前方幽暗之处,亮起一点光芒,那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似是有什么东西急速而来。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拨云散雾见天日(上) 中土,好山好水无数,在众多大好山河之中,却有这么一处所在。 周围群山环绕,直耸入天,有万丈飞瀑,从群山之上飞流而下。山涧之中,有一处溪地,终年四季,花草繁茂。虽无数天禽异兽出没其中,但是却与西疆之地大有不同,其间少瘴气,多灵气,少险恶,多奇峻。 这处溪地,说大不大,却也是方圆数十丈。溪地之上,千万丈高空之中,风起云岚之间,有数座山脉,尤为高耸。若是从九天之上俯视而去,却是透过浓浓雾气,隐约可见,这数座山脉犹如,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掌五指落入凡间。 世俗之间,多有古老传说相传,传此地乃是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右掌五指指骨化作此处那数座山脉。此处,据传,又是人间修为高深的至深修道之士,羽化飞升仙班之时,所通过之地。 又传,数万年之前,鬼族一族发动叛乱,也是经此处由人间,侵入仙界天宫。据说,万载之前,此处也是血流成河,其后几千年间,尸骨遍地,冤魂厉鬼萦绕不散,一度成为人间炼狱,世间苦境所在。 之后,玄女和擎苍以通天修为,将人间与地府破裂之处封堵,又过数万年,此处却是又渐渐灵气充足起来,花草繁茂,繁衍异兽,遂有现下之势,渐成人间仙境。 此处虽鲜有人至,但是从千年之前,便在人间又渐有传言,有好事者,遍察上古卷籍,察唯有一处上古仙境,与此处景色一一对应,遂将此处以上古仙境之名命名。 上古仙境,却是有名,曰,“昆仑”。 此刻正值世俗凡间,寒冬腊月,本是猎猎狂风,极冷之时。这昆仑之境,却仍是一片花草繁茂,鸟语花香之景色。 那群山之上,万丈飞瀑,顺着陡峭山脉之势,滚滚而下,砸入群山环绕间的溪地之上的,一处深潭之中,溅起朵朵水花。那朵朵水花,溅到半空之中,却是又轰然四散开来,碎成无数水珠,落入深潭之中,并带起滚滚热气。 如此,竟是将那深潭之中的些许寒气,也给消散无形。另,深潭四周,却是又有数处似是人为凿就的沟渠,直引深潭之水,于群山山脚之下的,花草密林之中。深潭之旁,偶有不知名的珍禽异兽,却是在潭边,浅浅饮水,也并不发出一丝声响。 如此景色,端得是,一副人间仙境。人世处处纷扰,在此处,也不过如过眼云烟般,不能搅扰玲珑之心分毫。 在那深潭之边,溪地正中,却又有一处所在。青石环绕,碧草丛生,其上有缓缓清流从中穿插而过,青石之上却是架了一炉,一几。 炉上架着一青铜小壶,炉上无火,壶中却是有水流鼎沸之声。炉边案几之上,却是散发着淡淡的清新之气,似是方从溪地边上密林之中,采得新木,凿制而成。案几之上,却是摆着一副棋盘,两盒棋子。 棋盘也是林中新木所制,棋子却是温软如玉,此刻棋盘之上,棋局却是已到中盘。白色棋子,已是一片斩杀之势,显然胜券在握。 一只手捏白色棋子的手臂,却是蓦然顿在半空之中,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声,那手腕却是缓缓回撤了回来,那手腕轻翻,那炉上青铜小壶,却是自主飞转到他身侧,就那般壶身倾斜,缓缓将壶中热流,倾入半空之中,另外一侧的竹制木杯之中。 热气缓缓缠绕在那人周身之侧,弥漫不散。那人手指,轻轻一弹,伴随着一道清脆声响,那只青铜小壶却又是陡然回转到那炉上,木杯却是犹自在半空中飞旋。数尺之外,那枚白玉棋子,却始终未曾落下。 那只洁白手腕,又是一伸,将半空之中的竹制木杯,缓缓攥入掌中,一股沁鼻香味却是弥漫而出。香味凝而不散,清醒提神,却是有一股醍醐灌顶味道,若是有懂得茶道的,便能认出,这茶却是名“通玄毛尖”。 这通玄毛尖,乃是取自,中土通玄山主脉之上密林之间。看这茶色,显然是方采摘而来。 不过通玄山玄元门已于,十数日之前,被魔教门派而攻破,此刻怕早已是一片涂炭。况且,据传,通玄山已被魔教攻占,此刻也有数个魔门小派,在通玄山之上驻扎。 如此这般境况之下,这人竟然还能采摘到这“通玄毛尖”,光是这番修为和胆识,当世修道之中怕是没有几人可以比肩。 热茶之中滚滚热气,弥漫在那人周身,却是看不真切那人面目。那人缓缓饮了一口热茶,却是猛然抬起头来,望向那九天之上的层层云岚。他凝聚灵力,猛然断喝道,“你这老鬼,难道又想逃吗?你每次临败之时,总是有百般借口推辞,这次,休想再耍赖。” 紧随着他那声断喝,他手中茶杯,却是急速猛然旋转起来,带起阵阵破空之声,直向九天之上而去。那茶杯去势如风驰电掣般,带起阵阵光影,穿透层层云岚,直向一座山脉峰顶之上而去。 “嘘”,一道淡淡的轻嘘之声,却是宛若九天之上的惊雷般,初时未闻其声,待穿透云岚雾气之后,方猛然爆裂开来,直向那几案之旁的那人身躯砸去。 “好啊你,下棋下不过,术法修为上,竟然还作弊。”他话音方落,原本悬在半空中的那枚白玉棋子,却是猛然间光芒爆射,呼啸向着九天之上而去。 层层光影重叠,恍惚之间,那枚棋子,似是幻化成了一条蛟龙,盘旋而上,其势凛凛,威势煞是惊人。 就在那白色蛟龙呼啸而上之时,九天之上,却是又陡然响起一声断喝,那案几之旁陡然掠过一阵狂风,棋盒之中,数枚黑玉棋子,猛然爆射而出,在半空之中,盘旋数遭,却也是骤然凝聚成一条黑色巨龙。 那黑色巨龙却是并不盘旋而上,而是陡然身躯一转,直向那案几之后,端坐的那人而去。那人面色却是一变,猛然啐了一口,恨恨说道,“这百十年来,你还是没改了你这惫懒脾性,也不知当年小顾是不是精神恍惚,才让你和我一起出山。” 他口中边恨恨说道,边将右手手掌霍然抬起,猛然斩落在那数枚黑玉棋子之间。一时之间,声息全无,风消云散,那案几之旁端坐之人,却又是随手一挥,招来一只木杯,缓缓倒入一杯热茶,又那般意态从容地喝起茶来。 许久,九天之上,一个模糊淡淡身影,却也是缓缓降落下来,端坐在案几另外一侧。他身形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一张脸庞,却是清晰倒映在溪流之中。 光滑柔嫩的脸庞之上,却是丛生了一头银色长发,那银色长发却是散落开来,在微风之中摇摆不定,更显其狂放不羁神态。对面那人,似是又低声咒骂了一句,隐约听去,似是‘老不正经’。 他显然没将对面之人的咒骂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如今,你我职责,既然已从照看那小子,成了在这昆仑之境中,静等巨变。便也不要如以往那般,太过小心翼翼。那般无聊日子,难道你还没过够吗?” “哼,我也不知当初,我初入山门之时,为何会选上你这无聊之人,做我搭档。哎,也不知,那百载无聊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这般絮絮叨叨之间,却见案几对面那人,却是眉头一皱,他猛然吓了一跳,顿时住口不语。却见对面那人脸色却是愈发凝重,不禁喃喃道,“我说,你不至于吧,我只不过开个玩笑。” 对面那人,却是手指立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时,他却是听到一阵轰隆之声,似是从数十丈外的距离传来,他不仅面色一变,愕然望向对面那人,低声说道,“难道,那日却是来得这么快吗?” 对面那人却似是恍如未闻,他面上神色瞬间恢复如初,双掌探在身前,不住翻动,却是瞬间结了数个法印,光芒闪烁间,瞬间消失在原地。他见状,也是猛一咬牙,衣衫翻动间,也是紧随而去。 中土,通玄山以西,不知几万里之处,幽冥血海之地。 萧原众人因随着魔教教徒众人行迹,却是不经意间,闯入了四大密地之一的,幽冥血海之地。虽然这幽冥血海之血池,不过是传说中的幽冥血海之中的沧海一粟,但是,甫一进入这幽冥血海血池,众人却是陡遇诡谲极险之事。 如今天道将倾,世间各处魑魅魍魉遍地行走,这幽冥血海之地却是尤甚。萧原诸人,无端卷入这场纷争之中,除却萧原还约莫知道,自己所行为何之外。余下诸人,却都是一头雾水。众人方从洞穴密室之中逃脱,却是又在湍急水流之中,又遇地府东方之主,九幽篁蛇。 九幽篁蛇一威之下,折丹,白浅却是被九幽篁蛇吞入腹中,萧原,紫兰为救折丹,白浅,却是赶在九幽篁蛇,巨口闭合之前赶入。明空,青垆,青璃三人,来不及救援之下,却是紧随九幽篁蛇身躯移动之势而去。 明空三人,走在累累白骨堆积的小径之上,却是骤然之间,周围起了一阵狂风,待抬头看时,却见数只九头怪鸟,向着众人盘旋而来。更远处的地方,却是又响起阵阵声响,他不禁举目望去,却又是面色一变。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拨云散雾见天日(下) 中土,洛阳。 正是寒冬腊月之时,人间万物凋零,世俗百姓人家多挤于家中炉前取暖,再有贫苦者,却是一家老幼皆挤于漏风破败茅屋之中,因此街市之上,却是一片人迹寥落景象。 虽不是战乱之时,但是世俗百姓的困苦,又岂是居上位者所能体会的,况且,此时朝中局势动荡。东宫太子李重俊,被刺身亡的消息,虽然朝廷竭力遏制消息外传。但是各种各样的传言,却是在民间流传。 传言版本虽是不尽然相同,但是有细究这些言论的人,却是不难看出,这无数不同版本传言之后,却都指向一个被众人忽略很久的事实,那便是,“这个大唐的天下,其实是姓李的”。 城东,坊市之间,却是有这么一处所在。几座青瓦砖房,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这处街道之上。门口厚重的门帘,将门外凌冽的寒风与门内鼎沸的人声,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内。 居首一处,门前却是立了几名彪形大汉,今日虽然寒风更胜,但是这几名彪形大汉,却是赤露上身,露出一身遒劲肌肉,再配上脸上那一道道横肉,更显其威势凛凛。 再往上望去,门楣之上,却是悬着一块硕大的牌匾,其上铁钩银笔地挥毫了四个大字,乃是“银钩赌坊”。此处,正是,这洛阳城中,最为声名卓著的赌坊。 这“银钩赌坊”,之所以在这东都之中诸多赌坊之中,尤为声名卓著,其原因却是,这“银钩赌坊”不但但是一所赌坊。东都洛阳,乃是朝中权贵所在之地。所谓权贵,便是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却是又一时找不到挥霍所在之地的这样一群人。 更何况,此刻朝中局势动荡,大多数的皇族宗室,或者朝中大臣,宁愿去寻那么一处所在,来挥霍时间和金钱,也不想无端卷入这还未看的清,这局势到底会倒向哪一端的混乱朝局。 这“银钩赌坊”便是这么一处所在,不同于其他赌坊,这“银钩赌坊”却是分为上下三层,虽明里说是来者不拒。但是,懂门道的人,却是知道,这三层却是从上到下,讲究的品级也是不同。 一层大厅,但凡能出得起赌资的人,便可自行出入,无论是贫是贱,只要运气足够好,带得一身‘富贵’出门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银钩赌坊”与别处赌坊不同,只要你不出老千,全凭自己本事和运气,无论你能赢得多少钱财,这“银钩赌坊”都不会为难于你,并且会为你想尽办法,帮你尽最大可能地免除后患之忧,让你能有命来花掉这些银钱。 二层却是尽设帘布相隔的雅间,其中多是富商巨贾或者江湖术士。当然,世俗钱财对于这些人来说,便已如粪土。其所求者,更多的乃是长生之术,或灵丹妙药。 对于这些人,世俗赌坊大多都不敢迎客,且不说这些人背后有着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光是那些修道之士,若是一不高兴,随手一个术法,赌坊怕是瞬间便会被夷为平地。但是“银钩赌坊”却是就敢,而且不光是敢,这数载之间,却也从未听说,有哪个人敢在这里闹事。 其背后原因,没有人了解得清楚,但是只要是不傻,也便不会去故意触碰,以了解这“银钩赌坊”的底线。这“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凡是能入得了这“银钩赌坊”二层的人,还是了然于心的。 三层却是独设了三间雅间,偌大的空间之内,只在正北,正西,正东,三个方位,雕梁画栋般,设置了极为精致的三间雅间。而且,这三间雅间之间,却是并无任何走廊相连。 便是惯常的连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这“银钩赌坊”内,却是也并未设置,这种种不免让人猜测,这三间雅间,到底是有怎样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坐在其中。而在那雅间之中,所进行的交易或者赌局,又会是怎样的。 不过既然没有任何楼梯走廊,也便没有人知晓,这三间雅间之中,所来往之人到底是何人。更何况,那三层之上,唯有数名头戴青铜面具之人,环绕在雅间之外,这三人也不知是何来历,整日便那般倚栏而立,却也不曾入过那雅间。 据说有资格在这雅间侍奉的,却是唯有,这“银钩赌坊”的坊主。至于这银钩赌坊的坊主是谁,却是也并没有人见过。 这一日,风雪初霁,这“银钩赌坊”一楼大厅,却是依旧人声鼎沸。有细心者不难看出,二楼雅座之内,今日却是爆满,而且从装束和外表看来,今日所来之人,却多是江湖之中的修道之人。 三楼之上,今日却也是多了数名头戴青铜面具之人。这种种一切,无不暗示着,今日这“银钩赌坊”内,却是来了一名身份极重之人。 一楼,大厅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突然拥挤出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这人身上裹着一件破棉袄,里面棉絮翻露在外,并且散发着一股极为浓重的恶臭味道。 他这般不管不顾地向着人群里一挤,顿时一处赌桌之上的数人,手掩口鼻,带着极为鄙夷地表情,退散开来。那人呵呵一笑,又抖动了身上的破棉袄一下,那股浓重的恶臭味道,又是一散,顿时又把那数人,往后逼开一段距离。 他这才一屁股坐在那赌桌旁边的一张长凳之上,却是双手猛然向外一张,身上那件破败棉袄,却是从他身上脱落下来,轻飘飘落在赌桌之上。那人随手一挥,却是瞬间将头上零落发丝给挽了个发髻。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人退去外面那件破败棉袄,里面却是穿着了件青色衣衫,他这般随意将发丝挽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人却是长了一张绝美的脸庞。那张脸庞之上,虽柔美无比,却又不失坚韧刚毅,这般轻轻一笑之间,端得是一副风神玉秀。 众人这般沉醉期间之时,却又觉眼前一阵光芒闪过,不禁向那赌桌之上望去。却见那人,却是从容不迫地,将那一袭破败棉袄给从中撕扯了开来,他手腕一翻,轻轻提起那破败棉袄,轻轻一抖,数千枚金灿灿的金锭,却是从中抖落而出。 众人一声惊呼,顿时又有数人,却是再也顾不得那破败棉袄之上,所散发出的恶臭味道,猛然挤了上来。其中数人,却是将数枚金锭,抢在怀中,放入嘴中,使劲咬了一口,虽是咯得牙齿生疼,却仍是一脸兴奋之色,大声呼道,“是真的”。 这赌坊一层大厅中的诸人又是一阵惊呼声,刹那间,那无数赌桌之前,方才还赌兴正酣的人,也放下了手中赌牌,瞬间都赶了过来,拥挤在一处。这一楼大厅之中,霎时间变得寂静无比。 只不过,此人身怀赌资如此之巨,怕是能买下这条街上其余的赌坊,因此,一时之间,却是没人敢上前问话。那人却也是不急不忙,只是从容坐着,一双细眉丹凤眼,似是入定一般,只是偶尔向着角落一处的地方望去。 那处角落里,却是独有一条长凳,一个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手中持着一个硕大的紫红色酒葫芦,饶有兴致地喝着酒。酒味弥漫在厅堂四周,直往三楼弥漫而去,突然,光芒骤闪,那一缕酒气,却是猛然被阻挡在了二楼三楼的阁楼之间。 这三楼雅间之间,竟然是设下了,如此这般厉害的禁止。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却是微微一笑,手中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向着三楼急速射去,在半空之中,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又猛然暴涨了数寸。 一阵铿锵的金石相交的法器出鞘之声,瞬时响彻在楼阁之间,似是要待那紫红色葫芦再进一寸,那二楼之上的修道之人,便会法器尽出。就在这时,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猛然倒转回来,又兀自飞向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手中。 这一切似是,那道士开了个玩笑,那二楼之上的众多修道之士,收回法器,恨恨而坐回之时,在那禁止未发动之时,却又一略淡淡酒香,穿过禁止,直向那三楼雅阁而去。 那中年道士,微微闭起双目,却是又仰头喝了一口。他手指轻弹,一丝几不可查的卷纸,却是隐在一团光芒之中,向那众人簇拥的赌桌旁的那人轻飘飘飘去。 那人这才将头回转过来,目光一凝,却见那张卷纸之上,却是淡淡写了几个字,“在,好”。这两个字,蛇头蛇尾,那人却是嘴角凝起一丝笑意,整了整衣袖,将桌上那数千上万枚金锭扫落一旁,右手食指轻轻扣在赌桌之上,淡淡说道,“这‘银钩赌坊’难道,就没有应赌之人吗?” 他话音刚落,却是从后堂,缓缓走出一个老者,那老者虽是一头银发,身形佝偻,但是一双眼眸之中,却是精光矍铄,显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这老者望了望那桌面之上的无数金锭一眼,淡淡说道,“公子,想要赌什么?”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沧浪之水濯我缨 (上) 却说,寒冬腊月之时,神都洛阳街市之上,虽是一片寂寥之色,虽是风雪初霁,但仍是寒风凌厉,偶有过往行人,无不是紧裹衣衫毛领,脚步匆匆。 但是,“银钩赌坊”内,却是一片热闹景象。一楼大厅之内,却是与东南西北,各个角落,独设了几处火炉,此外,二层雅厅之内,也是人手一个手炉,此外,又有热茶清汤应召而来。至于三楼雅阁之内,众人虽是看不到,但光凭其外在就如此神秘,护卫如此严密,其内服务可想而知。 得益于这“银钩赌坊”如此周到的服务,是以,此时虽是寒冬腊月之时,但是这赌坊之内,却仍被拥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一片热闹景象,却是片刻间戛然而止,一楼大厅之内,竟是静得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原因无他,因为这“银钩赌坊”,今日却是来了一名豪赌之人。众人目光紧紧盯住那端坐在一楼大厅中央的一处赌桌前的那人,屏息凝神,看看今日到底会上演一场怎样的好戏。 那年轻人,看那老者从容不迫,缓缓落座,除了最开始眼角瞥了一眼,那堆满赌桌的一桌黄金外,竟是自始至终却再也没有往那些银钱之上,看上一眼。他心底暗叹,这“银钩赌坊”果然非同一般。 就连这老者,竟是视钱财如凡物,看来,果然如那人所说,“这‘银钩赌坊’所虑者,已不仅仅只是世俗之间的金钱财富。其所虑者果然甚远”。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眼角轻轻一瞥,有意无意地望向,那角落处独坐饮酒的,那身着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 只见那中年道士,似是仍旧视这大厅之内的一切如无物般,仍旧是独坐在那处角落里,独自饮着酒。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似是装满了酒,这人这般饮了数个时辰,仍是还没见底。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他淡淡闻来,却是觉得,那酒香却是与平常酒香并不相同。 除却一股辛辣之味外,这酒香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清香之气。他虽不好酒,但是却觉得这味道,似是从哪里闻过。只是,他此刻心中所虑所做之事,乃是事关之后大事成败的关键时刻,因此却也容不得他再抽出时间来,多虑其他的事情。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急速掠过,这数日以来的种种事情,确认并没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心神猛然回转过来,脸上虽仍是那般惫懒神色,眼眸之中,却是霍然亮起一道亮光,他手指轻扣在那赌桌之上,缓缓说道,“就怕裘管家,你做不了这个主。” 那老者苍老面容之上,霜色长眉微微一抖,脸颊之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神色,脸上神色却是瞬间恢复如初。但是心中,却是震惊讶异不已。 自己身份,就是这‘银钩赌坊’中的人,都少有知道,这人竟然不说自己在这‘银钩赌坊’中的身份,反而一语道破自己所隐藏的身份,想来,这人今日到此处也并不会只是为了钱财而来。 不过他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心中虽是震惊不已,脸上神色却早已恢复如初,他眉角一抬,淡淡望向对面那人,冷冷说道,“公子,想必是认错了人吧。老朽只不过是这‘银钩赌坊’内的主事之人,至于什么裘管家,老朽却是并不认识。但是,既然坊主信任老朽,让老朽当了这‘银钩赌坊’的主事之人,有些事情,老朽倒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他话语之中,却是透出一股霜冷神色,那年轻人只觉自己扣在桌面之上的手指,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他不禁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道霜色凝结的冰棱,顺着赌桌之上的桌面纹理,蜿蜒而来,直向自己身前涌来。 那道冰棱顺着桌面纹理而来,而且这桌面之上,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人手指放于桌面之上,想来那老者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心中虽又是微微一愣,心想,这‘银钩赌坊’之中,果然尽有修道之人。 他微微一愣之间,嘴角却又是勾起一道笑容,他缓缓抬起头来,淡淡望向那老者,手指却是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继而又缓缓在桌面之上轻叩起来。 随着他手指轻轻扣动,对面那老者却是验证猛然一睁,却见那人手指之间,却是燃起一团碧绿色火焰,那火焰却是极为微弱,只在他手指指缝之间,轻微一闪,便就钻入那桌面纹理之中,是以那人周围虽然围绕着无数人,但是,却没有一人看得到如此异象。 那道轻微的火焰,顺着那桌面纹理,猛然冲向那霜色冰棱,瞬间将那道霜色冰棱给融化在无形之中。他手指轻轻往前一滑,那道火焰却是又陡然往前直逼三尺,攒成一团火焰,待要近那老者身前三尺之时,却是猛然一顿,转瞬之间,消失于桌面之下。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饶是那年青人,陡然在那团火焰直逼自己身前之时,收住来势,但是那团火焰之上的威势,虽然这一楼大厅之中的凡间普通之人感受不到,但对于他这名修道者来说,却是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得到。 凌厉之中不乏中正平和,虽然不是直冲他而来,但是就这般猛然冲击之下带起的火热气息,却是瞬间,让他体内灵力,起来。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见识和眼力还是有的,世间虽然修道门派林立,但是以中正凌厉见长的,当世之中,却是还有一个门派。 只是,江湖之中盛传,那个门派早已寻月之前,被灭掉山门。门中弟子,多隐世避居,而且,就在前几日,却是又有消息说,就连这江湖之上的数个玄道正门,却是突然之间也宣布与那个门派断绝关系,并全力追杀那个门派之中的弟子。 那个门派,在江湖之上,修道者之中,却也曾是声名赫赫,那便是,曾经的玄道之首,“玄元门”。 至于缘何如此,江湖之上却是传言甚多,但是有一个说法却是较为可信。据说,当朝势力,曾于数日之前明昭江湖之中的修道门派,“玄元一门,暗中勾结朝廷敌对势力,着江湖之上,凡有大义之人,务必全力追杀玄元门中人。凡是追杀玄元一门者,所得财物,法器,术法,全归己有,朝廷一律不予追究。另,视其表现,朝廷另有重赏。” 据说,这般诏书,却是在东宫太子,李重俊被刺杀的次日,而下达到江湖之中各个门派之中。其中悱恻,难免惹人猜度。这些,原本与他们,却是并无丝毫关系。 只是,既然于数载之前,少爷既然已经决定卷入这场朝局的是非之争中,便再也不能不管这些事情。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心求道,丝毫不关心世俗之事的少爷,突然有那么一天,却是果断决绝地要卷入这一场,朝堂之上的争斗之中。 要知,此刻虽是武后已然驾崩,但是朝中错综复杂的暗流,却是并不比以往少。往往一不留心,便是身死之时。他这般,片刻之间,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想法,目光一时滞在原地,静默不言。许久,对面那年青人,却是又轻轻扣了口桌面,淡淡道,“老人家,赌局,可以开始了吗?” 那老者这才猛然回转过心神来,微微一笑道,“既然公子是客人,那这赌局,如何来赌,便全由公子做主,如何?” 中土,某处神秘所在,一片广袤沧海之上,却是突兀立着数座山脉。 山脉陡峭险峻,直耸入天,将苍茫白云陡然分成两截,山脉之上云气雾气弥漫不散,凛冽狂风直吹得这云雾之气,上下弥漫,翻滚不休。 远远望去,直如人间仙境一般。再往里去,群山环绕之间,却有一处深潭,深潭之中热气弥漫,偶有滚滚热流喷涌而出,水流潺潺,颗颗水泡凝结。这处,赫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之所。 这深潭四周,却是以青石围绕,青石色泽却是不同于别处,青褐色之外,却独有一道道淡淡的白色光芒,散射而出。 如此竟是将,要从群山缝隙之间穿过的猎猎狂风,给阻挡在外。但是,却又独留了一道狭小缝隙于底端,因此群山之外的滚滚海水却是又分流而来,引入清潭之中。是以,倒也些许消解了那深潭之中的滚滚热气。 突然,一道清脆宛如莺转的清丽声音,从一处角落,淡淡传来。其声虽是轻微,但是却清脆响亮,在这群山环绕之间,回荡不散。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 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却是楚人屈原的,一首《渔父》。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沧浪之水濯我缨(下) 那道清脆的诵念之声,却是婉转萦绕不散。 清丽悦耳之外,却独有一种,坚韧不屈之意。 其时,朝堂之上,因局势变化万端,诡谲多变,众人无不惴惴不安,偶有忠贞之士,却是多遭打压排挤,因此,朝堂之上,却是一片乌烟瘴气。 朝堂之外,更有边疆封臣,坐地而起,势力直逼朝堂。人间世俗百姓,虽不是战乱之时般,困苦不堪。但是,时应劫难,大多百姓日子,却也只能是过得,草草果腹而已。 此种景象与境况,却与楚人屈原,所在战国楚国之时一般无二。只是,现下地方,却是恍如人间仙境,身在此处,只要不去刻意去想那些嘈杂之事,心神却也是宁静不扰。 此人身处如此仙境,却心神扰之,当知其心紧系朝堂百姓,郁郁难安。 突然,一道清冷声音,却是在周遭响起,猛然打断了那念诵之声。“惶惶天道,既然轮回有序,必定是上应天命。苏兄,本是逍遥自在的快活神仙,怎得自从与顾守真一见之后,竟是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那道清冷声音,却仿佛从地底身处,九幽鬼府而来,直蹿入人心,让人觉得心底寒冷,阴森之气顿生。紧随着那道声音,半空之中,却是蓦然惊现一道晴天霹雳,惊雷滚滚,天火阵阵而来。 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直向一处方向直射而来。那处所在,群山深潭之处,又转过几道急弯,只有一方方圆一丈青石,青石之上,一名白发老者,端正而坐。青石之外,却是一片苍茫,只见雾气滚滚,却丝毫看不到其余景象。 那老者眼见那滚滚惊雷携卷着那阵阵紫色天火而来,眼角一抬,随手一挥,只见在他周身滚滚弥漫的雾气,却是猛然滚动旋转起来。道道白色闪电,横亘其中,瞬间饶他周身一遭。与此同时,那滚滚雾气之中,却是突然景色大变,原本空无一物,却是瞬间景象万千。 那其中,景象却不似这人间景象。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似是欲从那滚滚雾气之中,跳跃而出。又有人间之间,战火荼蘼,无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景象,出现其中,又宛如一副人间地狱景象。那老者轻轻一叹,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向那雾气之中点去。 他一只轻轻点在滚滚雾气之中,却是陡然又有一丝闪电般的光芒,从他手指之间,蜿蜒而出。那滚滚雾气之中,万千景象,遇到这丝闪电般光芒,却是陡然一震,瞬间消散在无形之中。 如此这般景象变化万千,不过转瞬之间,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却是已然来到那老者上方三尺之处。那老者依旧是面不改色,身形未移动分毫,只一脸茫然神色地望着,眼前那早已消散的滚滚迷雾。 “没想到,今日我不请自来,却正是来得好时候。苏兄,妄将紫微北斗星术,催运到极致,既然能推算到天道运势,但是怎得就推算不到,自己命术呢。” 那道清冷声音,直透那老者头颅之上聚顶而来,就在这时,那滚滚惊雷,却是猛然在那老者上方三尺之处,爆裂开来,直激起一团极为耀眼强烈的白色光芒。那团耀眼强烈的白色光芒,却是陡然倾泻开来,将那老者脸颊前,散落的几缕长发给吹散开来,露出其苍老面容。 却正是,星辰殿,殿主,苏一。 苏一对这一切,却似是仍旧恍如未闻,只是仍旧一双呆滞的眸子,定定望着身前那团万千景象早已消散的迷雾,似是心有疑虑,仍有一团未解之忧愁。突然,他眉头一皱,双眸却是光芒四射,脸上神色一变,身躯微微颤抖,竟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为激动的事情一般。 只听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得忘了这件事情,有那人在,纵使他体内星君使出全部力量,也怎会奈他如何。顾兄,虽然我比你痴长千岁,但是这运筹帷幄,比起你来,苏某还是差得远了。呵呵呵,如此,我也不担心,他不能御用那物了。” 他却是陡然一阵狂笑,笑声直上云霄,竟是瞬时间,掩盖过了那滚滚惊雷之声。他在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倾轧之势之下,却是陡然缓缓站起身来。他双眸之中,一时之间,却是光芒四射,宛如刹那间,便将九天之上的星子,全部都纳入了双眸之中。 他随手一挥,顿时有万千光芒从他双掌之间,缓缓而生,凝聚成一条条状如银河的丝带,那丝带陡然一转,却是猛然向上方直射而去。那丝带与万千惊雷天火,甫一接触,便激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响。 片刻之后,轰隆巨响散去,露出九天之上的晴朗天空,天空之上白云朵朵,却是不见一丝人影。苏一双眸猛然望向其中一朵云朵,冷冷说道,“千载之前,你就不修正途,如今,即使已是九转不死之身,这偷偷摸摸的性格,却是丝毫未变。要是师尊在世,定会被你气得吐血。” 他双眸定定望向那朵在九天之上,缓缓飘动的云朵,脸上神色却是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悲伤之事。片刻之间,这宙宇四周却是一片寂静,数十丈之外的凌冽狂风的呼啸之声,海水波浪冲击巨石的声响,都瞬间清晰可闻。 “哼,你竟然还知道,你我曾是师兄弟,但是千年之前,你暗地里纠结外人,抢夺星辰殿殿主一位时,可曾想过这些情分。至于师尊,他在世之时,就看我不顺眼,要是他今日还活着,我倒想问他问,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对。” 那道清冷声音,却是骤然响起,满含怨恨,直透苏一心胸而来。苏一微微摇了摇头,嘴角边却是挂起一丝苦笑,片刻之后,却是又恢复了那般宠辱不惊的神色。 他淡淡说道,“你虽然练就了九转不死之身,但是这数千年来,我却也不曾闲着。况且,你应该能感知到,这处还藏着一件物事,今日你虽然有备而来,若是非要拼死相争,怕是你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他话语刚落,那朵白云却是以迅疾之势,猛然向着更里的一处洞穴而去。苏一微微一笑,却是身形不动,依旧立在原地。许久,却听一声痛哼声,从数十丈之外淡淡传来。 “你这老不死的,竟然将星辰阁的天枢源力置于此处,看来你真是想将星辰阁,拖入这一场纷争之中。”那道清冷声音,却是缓缓消散在天际,想来那人已是遁去。 苏一目光定定地望着天际,许久才长叹一声,却是缓缓向着,刚才那人而去的那处洞穴而去。他便走,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事,那物事,却是一个琉璃小瓶,瓶中装满清水。虽平底尽是泥土,但丝毫不扰清水分毫。 他喟然长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低语道,“沧浪之水虽在,君归之日可定?”其声之中,满是期初悲苦语气。 中土,东都洛阳,“银钩赌坊”。 那老者话音刚落,这“银钩赌坊”之内,却是陡然又发出一阵惊呼声。历来,赌场规矩,从未有赌徒,来自己立规矩的。这年青人到底是何来头,竟然刹那之间,就让这“银钩赌坊”的主事之人,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那年青人显然没有一丝惊讶神色,因为只见他下一刻,就右手食指和中指,搓在了一起,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脸上一副,与地痞无赖一般无二的神色,又展现出来。 他淡淡望了那三楼雅阁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好,既然老人家这么客气。那我也就直话直说。” “今日,杨某不请自来,倒也并不是专找茬的。闻听公子,今日来到贵赌坊,商讨要事,吾家舍妹却是相见公子一面。今日,杨某便与贵赌坊,来赌三局。若是我三局全胜,还请贵赌坊不要阻拦,我家舍妹进入三层雅阁。至于公子见或不见,全凭公子做主。我等断然不会,违背公子意思。” 他一语已毕,便不再多语,只定定看着对面那老者。那老者闻听此言,却是心下一惊,更加怀疑对面这年青人的来历。他心中转过如此心思,便淡淡问道,“如此之事,却是老朽不能做主的。还请公子稍等,待我通报坊主之后,再做决断,如何?” 他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却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事,又猛然转回身来,对着那年青人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年青人,收起脸上的那副惫懒神色,却是躬身行了一礼,淡淡说道,“在下,杨国忠”。那老者眼角一跳,也是回了一礼,便匆匆向后堂赶去。 三楼雅阁之中,此时,却是一片嘈杂之声。阁中数人,却是争乱不休,居中首座一人,脸上掠起一丝不耐神色,却是猛然站起身来,起身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打了开来。 ------------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云巨变由此始 (上) 这三楼雅阁,虽是隔离而设,但是却是凭空设了一扇门窗。 门窗悬浮于半空之中,遥遥望去,宛若是空中楼阁。那人猛然站起,长吁了一口气,面色之上闪过一丝不虞神色,却是踱步到门窗之前,猛然将那扇窗户给打了开来。 这扇门窗却是设计得极为巧妙,门窗推开之后,却是改为平伸,直往外延伸而去,却是将雅阁之内的人身形大部分遮挡而住。但是,门窗所设之处,却是又往外延伸了一小块,因此置于此处,雅阁中的人,却是可以清晰看到赌坊之内的景象。但是,赌坊之内的其余人,却是看不到雅阁之中的人。 设计如此巧妙,当然是因为,来这雅阁之中的人,身份隐秘,不能与人知。此刻,立在门窗之前的人,却是个极为年轻的人。一身白底绿衬描金衣袍,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干练洒脱之外,却独有一股凛凛威势。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但是一双俊秀面孔之上,却尽是老练神色。浑身上下除却,腰畔一一鲜红丝带系着的半方青石外,却是别无他物。却正是,临淄王,近日又兼潞州别驾的,李隆基。 他面上此刻却是一片不虞神色,背后争闹之声仍旧争吵不休,他猛然回转身去,目光凌厉望向那座中数人。众人只觉空气中一冷,顿时都住口不语,房间之内,一时变得鸦雀无声。他这才缓缓回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我什么脾气,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若是再如此犹疑,我大唐江山,何时才能回到我李姓手中。” 他话语微微一顿,眼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向楼下扫去,却见一楼大厅之中,却也是瞬间归为宁静。他微微一愣,这才看清,众人围绕之间,却是端端正正坐着一人。虽然相隔甚远,但是依然可以看得清,那人却也是长得极为出众。 除此之外,那人周身却是笼着,一团碧绿光芒。那光芒虽是淡淡,但对于修行术法许久的他来说,却是不但能看得清,而且能看得到那图案碧绿光芒之中,竟然还带着几丝气运之气。 天行有常,天命恒之,江山社稷气运之数,虽有大定。但是,如今,天道将倾,这世俗之中,却是也有人,有物能对气运之数起一丝逆转作用。近来,因为身怀青石的缘故,他却是对气运之数也有所修习。 因此,这般乍一望之,却见那人身上竟是带着几丝气运之气,虽然气运之气,究竟是顺是逆,此刻却辨别不清。但是,这般现下时刻,乃是所谋划之事最为紧要的时刻,因此他一望之下,却是心中一动,动了惜才之心。 众人见他一时之间沉默不语,便都缓缓踱到窗口,也往下望去。此刻一楼大厅之中,那老者却是由后堂匆匆而来。那老者微微弓手,这才缓缓说道,“坊主说,公子既然远道而来,那便是‘银钩赌坊’的贵客。今日,一切赌局,便全听公子安排。至于赌资……” 他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顿,随手一挥,那赌桌之上堆积的数千数万枚金锭,却是被他扫落桌下。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他这才缓缓说道,“坊主说,公子乃是高洁之人,这俗物若为赌资,却是难免沾染了这场赌局。坊主说,若是公子能答应坊主三件事情,今日这赌局,便全听公子安排。” 那老者说到这里,却是住口不语,他缓缓走到赌桌另一侧,目光淡淡向杨国忠望来。杨国忠闻听那老者一语,却是心下惊讶无比,虽然行事之前,他们早已私底下打探过这‘银钩赌坊’的来历。但是,现下看来,这‘银钩赌坊’,背后似是还有更深的背景。其所虑,果然甚远。 他心下这般转过万千想法,眼角向那处角落撇去,却见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仍旧是手拿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独自饮着那醇香味道的烈酒。似是浑然未听到那老者所言,又似是觉得现下之事,已经与自己无丝毫关系。 杨国忠心底暗自想着那中年道士,啐了几口,心下却是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他面上神色带上淡淡笑容,也是弓手行了一礼,淡淡说道,“坊主,乃是大神通之人。想必,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杨某代劳。不过,既然坊主,提出这个建议,那杨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口中这般淡淡说着,却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枚骰子,猛然扔向半空之中。那两枚骰子,却是在半空之中翻转不休,并不往下落来。随着那两枚骰子,越转越快,却是带起一团耀眼的光芒,在那两枚骰子周围,缠绕而成。 他眼角却是抬也不抬,淡淡说道,“既然来到贵赌坊,那第一局,便按赌坊的规矩来好了。这两枚骰子,虽是我自身携带之物,却是并无半分作弊之处,还请老人家检查一下。” 那老者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坊主既然答应了公子,今日赌局都按,公子意思来办。若是连公子人品都不信,那这场赌局还有什么意义。公子,不妨就说,怎么个比法吧?” 杨国忠微微一愣,许久才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好好好,既然坊主如此相信杨某,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他手指此刻,却又是轻轻扣在那赌桌之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两枚骰子,却是从半空之中,坠落而下,直坠落到赌桌中央。 他轻轻一弹,那两枚骰子,却是径向那老者手中而去,瞬时之间,却是稳稳落在那老者右手手心之中。那老者,乍一见那两枚骰子,却是面色一变,满带讶异目光的向杨国忠望来。杨国忠微微点头,淡淡说道,“老人家,想必已看出,这两枚骰子,却不是凡物。” 那老者神色此刻却是极为震惊,激动说道,“莫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能测气运的‘天行骰’?”杨国忠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果然见多识广,这‘天行骰’一直是传说中之物,却是从未有人见过。杨某偶然得之,却从未用过。今日,既然,坊主如此信任杨某,那第一局,咱们便全赌气数,如何?” 那老者面上一片震惊神色,许久才缓缓褪去,然后才缓缓说道,“公子,身怀贵气,这第一局,若是老朽来赌,必定会输得面目全非。今日,我坊中,却也是来了一个大贵之人,不如请他出来,与公子,来赌这第一局,如何?” 杨国忠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老者便又匆匆向后堂而去。此时,三楼雅阁之中,李隆基,却是一脸疑惑神色地望着那赌桌之上的那两枚骰子,眉头微皱,似是有所不解。此时,却有一身穿破旧袈裟的老僧,缓步到他身侧,手指淡淡指向那两枚骰子,缓缓说道。 “这‘天行骰’据说乃是战国之时,广成子传人,因读荀子《天论》有感,取天地异宝,聚龙脉之气,天地灵力而制成。据传那人虽然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但是却是耽于娱乐,尤对豪赌一事,却是百赌不厌。因此,竟是把随身法器,也炼成了两枚骰子。其后,其人羽化飞仙,独留下这两枚骰子,于人间。因其一生所修法术,多为气运之数,因此,这两枚骰子,却也是能测气运之数的上古异宝。” 那老僧缓缓说来,却见李隆基面上,神色缓缓舒展开来,眉眼之间,却是也多了一丝兴趣,又接着说道,“这杨国忠,却是不知从何处得来这‘天行骰’,不过这人修行的竟是‘玄元秘法’,因此自身气运之数,却是极为逆势。但从这气运之数看,若是能日后收得此人为公子所用,应对公子有所助益。只是,……”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猛然回转过头来,望了那老僧一眼,淡淡说道,“大师,不妨直言。” 那老僧这才微微一叹,又缓缓说道,“只是,这人今日如此这般而来,显然是心机极为深沉之人,怕是知道公子在此处,才这般费尽千般心思。应,不会成为,朝堂肱骨忠贞之臣”。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笑,无所谓说道,“若是朝堂之上尽是忠臣贤相,还要明君何用?”那老僧闻言一怔,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如此胸怀,倒是老朽多虑了。” 李隆基微微摆手,示意无妨,这才又低头向楼下看去。正在这时,那老者却是,从后堂缓缓而来,紧随那老者身后,却是跟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虽是缓步而来,却是瞬间几步,便来到那赌桌之前。 杨国忠,眼光更尖,他目光一瞥之下,却是瞬间面色也是一变,那人缓步而行间,却是两脚之间,却是聚气而生了一个个,闪烁着碧绿光芒的太极图案。 来者,竟然也是,玄元门中人。 ------------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云巨变由此始(下)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幽冥血海之地。 身处九幽篁蛇巨腹之中,萧原和紫兰,只觉周围秽气却是沉重无比,渐渐蔓延缠绕到两人全身。将体内灵力,压抑到蛰伏不动,这阴秽之气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这九幽篁蛇巨腹之中,却如深山洞穴一般,道道幽径,曲折盘旋。又幽黑无比,两人却是一时分不清,该往哪处方向而去。正在这时,萧原和紫兰,只觉那九幽篁蛇身躯一震,两人脚下不稳,陡然向下滑去。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在四周,这九幽篁蛇竟似是砸入了什么地方,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得七荤八素,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前方幽暗之处,亮起一点光芒。刹那之间,那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以迅疾之势,向着两人疾速而来。 萧原心下一惊,这九幽篁蛇体内,本就是阴森诡怖之处,在这九幽篁蛇之中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他心下一惊,却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紫兰揽在怀中,待那光芒近到身前三尺之处时,他身躯猛然一转,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间,避过了那道光芒迎面撞来的一击。 萧原猛然回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那团光芒,从两人身边跃过之后,却是停在两人身后三尺之外。那光芒耀眼无比,笼罩成一团,从头到尾似是勾勒出一道物体的形状,只是那光芒过于耀眼,两人一时之间,却是看不真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萧原只觉一阵温热气息,却是吹到自己脸上。他微微一愣,不禁低头去看,却见此刻紫兰被自己揽在怀中,虽然方才两人身形急转数次,但是身躯却是依旧紧紧抱在一起。萧原低头望去,只见此刻,身处自己怀中的紫兰,却是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朵红云,虽一对秀眸紧紧盯着自己,却是一时沉默不语。 两人虽自幼时,便亲密无间,但是如现下这般,却是从未有过。随着年龄增长,两人对情爱之事,也是比幼时更加明了。紫兰,自不用说,她一颗芳心,早已系在萧原身上。虽然萧原内心之中,只觉前路迷茫,危机重重,现下仍不是思虑情爱之事的时刻,但是他自己却不否认,自己对紫兰的好感。 佳人在侧,吐气如兰,萧原只觉体内灵力,霎时之间,却是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一股热流,也是从小腹之中,猛然升起。他只觉眼前一阵迷离,周遭景物,似是突然之间,变得模糊不堪起来。怕是,再下一刻,萧原便要失去心智,正在这时,却听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在身旁响起。 那声音虽是婉转萦绕,却是满含沧桑之意,萧原只觉体内灵力猛然沉寂下来,一阵冰冷气息,从浑身散发出来。冰冷气息之外,却似是有星光点点,从体内缓缓生成,将方才欲要燃起的一团黑色气体,给硬生生地扑灭了下去。 他周身一震,猛然回转过心神来,低头向紫兰望去。却见紫兰虽仍是,满含柔情的目光望向自己,但是脸颊之上,眉宇之间,却是多了一丝忧愁神色。他心下疑惑,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却见面前那团光芒,却又是猛然一动,似是又要作势向着两人扑来。 那团光芒方一跃动,却是将两人吓了一跳,两人瞬间又往后倒退了三尺有余,却见那团光芒却是上下跳动不已,发出阵阵声响,仔细听去,竟隐约似是嬉笑之声。萧原大感无奈,这东西,竟似是在拿两人取乐,方才竟是故意戏耍两人。 萧原眼见那团光芒,慢慢缩小成一只凡间成年老虎形状,却仍是上下跳动不已,似是还沉浸在方才那戏耍两人的‘快乐’中。萧原大感无奈,深知此刻却是不能在此处,再浪费半点时间,轻轻碰了碰紫兰,示意两人慢慢向后退去。 两人蹑手蹑脚,向后退去,待退到三丈有余外,眼见那团光芒,又要向着两人扑来。萧原眼角目光一瞥,眼见此处却是又生了几条分岔,其中一处,也不知是不是那九幽篁蛇腹壁之上的肉,还是被它活生生吞到腹中的什么东西,却是立在一条岔路的一侧,只留下了些许缝隙。 萧原心中一动,身形一转,却是猛然抓起紫兰手掌,转入那处岔路,从那细小缝隙之中,钻入了那腹壁之上的凸起之处。两人身在那幽暗狭小的空间之内,只觉周围,却是瞬间之内,闪过无数道光芒,最后,那团光芒却是落在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再也不移动分毫。 萧原心下暗惊不已,这东西,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移动速度,竟是如此之快。这片刻之间,竟是将这数条分岔都转了个遍。 两人方才已深有体会,一条路,两人不过走了一半路程,便已耗去一炷香的时光。以萧原对这九幽篁蛇,腹部构造的分析,就是此刻两人灵力不减分毫,单单一条肠胃形成的分岔,怕是两人也得行大半柱香的时间。 萧原默默和紫兰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和不解,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是被那九幽篁蛇吞入腹中,还是从九幽篁蛇之中自生的。不过有一点,萧原倒是可以肯定,就是,这东西,身上光芒所散发的灵力,和那九幽篁蛇身上的阴森诡怖的鬼气不同,虽然倒也不是清正中和,但是却没有那般阴森恐怖。 就在两人这般沉思之间,却听一阵阵声响,从外侧那条通道中传来。那一阵阵声响,不同于方才那欢快的嬉笑之声,却是弥漫着一股凄苦哀婉。萧原和紫兰对视一眼,一时之间,却是无语。 这东西,似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两人,竟似是哭了。萧原本不是柔情之人,只是通玄山上,玄元门中修道数载,又修习幻术,因此性子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柔软之处。紫兰,也自是心性柔软之人,因此,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望,双眸之中的无奈神色后,便将身形移动出来,缓缓向外走去。 两人立于那主道之中时,却见那团光芒,这片刻之间,却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周身笼罩的一层耀眼光芒,渐渐散去,却是露出那东西本身的形状来。那东西,和萧原方才所料不差,果然是一只成年老虎的形状,只是周身毛发全是白色,四足双眸之内,不时闪过凌厉的光芒。 萧原心中蓦然一动,突然记起,在那山河社稷图中,自己身闯轮回洞府之时,也曾见过这么一只白虎。只是那时,一切尽是虚幻之中,虚虚实实本就分辨不真切,又哪里能看得真切。倒是那石碑之上,有寥寥几行字,倒是还能回忆起来。 “数万年之前,鬼族叛乱,又幽冥一族趁势击之,故天庭一时动荡不已。此役历千日,方终。千日之后,仙界诸仙,鬼族诸人却也多在战乱之中尽逝,唯余玄女和擎苍。此时,鬼族之中,幽冥地府之中,魑魅魍魉,幽野之主,却是尽数出世,肆虐扰乱人间。玄女,擎苍,携四神兽,镇之。” 萧原心下想到这里,却是恍然一动,若是所料不差,眼前这东西,应是当年,四神兽之一的白虎。只是,缘何这白虎到了此处,却是一时不解。他心下这般杂乱思绪翻滚间,却见那白虎,见到两人却是颇为兴奋,又是猛然一跃,向着两人猛然扑来。 只是,这一次,那白虎却是撤了周身散发的光芒和灵力,猛扑之势,也是稍稍收敛,轻轻一顿,却是猛然扑入了紫兰怀中。紫兰一脸苦笑的望着萧原,这白虎身躯怕是也有百斤之重,他这般猛然一扑,紫兰却是顿时脚下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那白虎似是颇具灵性,颇通人性,见紫兰如此,却也是从紫兰怀中跳跃了出来,然后,身形一转,却是猛然又跃入了萧原怀中。它使劲在萧原怀中嗅了嗅,又抬起巨大的头颅,向萧原望了望,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似是也有什么极为疑惑之处。 萧原心下虽是惊讶不已,但是,从方才那九幽洞穴之中,他早已探听到,这四神兽,乃是通往‘炼狱塔’所必须的。既然,无意间得到这一只白虎神兽,那便对自己今后所行之事,有莫大的助益。 这十数日时光之中,虽然并没有人对他名言,但是,既然入了‘暗影’,那肯定会和这魔教诸派都一心相系的‘炼狱塔’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自己从不止一人口中,听到,自己和那‘炼狱塔’之中的擎苍,有莫大的关系。 所以,不管基于什么原因,这‘炼狱塔’,他是一定会入的。他心下想到这里,便微微摇了摇头,将那白虎猛然扔向半空之中,却是在紫兰耳边低语了一番。 紫兰会心一笑,手腕翻转,体内灵力携带者一丝丝白色光芒蔓延而出,缠绕成一团光球,猛然向着那白虎而去。 ------------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上) 从紫兰体内散发而出的星辰之力,缠绕成一团光球,直奔白虎而去。 那白虎却是稍稍呆滞了片刻,然后双眸之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却是前爪猛然抬起,直扑那光球而去。那光球稍微一顿,却是猛然往上抬高数寸,又稍稍一滞,待那白虎又追来之时,却是又往前飘去。 萧原眼眸之中光芒爆射,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白虎追随那光球,嬉戏前行。他只觉心头一黯,数万年之前,玄女和擎苍,在这九幽鬼府之下,如何凭两人之力,将地府鬼物,四境之主镇压。又缘何,从那之后,两人却是分道扬镳,一个被封于‘炼狱塔’中,一个其踪不知。 还有,这天道将倾,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那次神迹的预示,那神迹之中到底藏着什么。那数次相遇的紫衣人,又究竟是何人?那四大神兽,青丘之狐又和‘炼狱塔’有着怎样的关系?琼罗,佛提,又是谁的转世? 这万千思绪如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和理清。突遇玄元变故,和最近这一系列事情,他本是早已把这些放在脑后,如今在九幽篁蛇腹部之中,又遇白虎,他却是蓦然清醒,无论如何,这些事情,自己却是不能置之脑后的。那日,秦无涯虽然未曾明说,但是他也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也会潜入到魔教之中。 因此,将这些事情,提前理清,已成为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如何去理,从何处才能寻到答案,他却一时没有丝毫头绪。正这般想着,却觉手掌之中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低头看去,却是紫兰,一只柔荑却是轻轻挽了过来。 萧原抬头,与紫兰目光微微一触,便猛然转回头来,因为方才刹那,他竟然似是从紫兰双眸之中,看到了自己轮回身世的刹那光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自己身躯却是在沉沉浮浮,不知身在何处。除此之外,却是撇到,一片紫色衣裙,却是轰然爆碎成片片碎片,那片片碎片围绕聚拢在自己身躯周围。 他心下猛然一惊,突然记起,在那洞穴之中时,那圆觉老僧,曾说,紫兰和明空所修行的乃是为天下所不能容的禁术。难道,紫兰所修行的这禁术,却是和自己有关?他心下猛然一惊,手中却是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猛然抓起紫兰手掌,小心翼翼地问道,“紫兰,你告诉我,你这数载时光之中,到底修行的是什么术法?” 紫兰秀眸之上修长的睫毛,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颤,她目光甫一和萧原目光接触,便猛然回转过去,背对萧原说道,“还能是什么术法,不过是些平常的道术。” “平常的道术,为什么那老僧会说,你修行的乃是禁术,而且,自从潜入这幽冥血海之下,我也觉得每每我灵力微弱,心智迷茫之时,你灵力是注入我灵海之中,丝毫没有排斥之感,竟似是本就同出一脉一般。” “你想多了,我所修行的术法,乃是星辰阁中的术法。千百年来,星辰阁一直,孤悬于世,介于出世与入世之间,行事也不按世俗准则,因此被称‘禁术’也不过世俗偏见而已。至于能融入你体内灵力,大概是因为,星辰阁所运术法和灵力,本就是与星辰之力,源出一辙。宇宙万物自然之力,本就是修道根本,你灵力不排斥,也是不足为怪。” 她侃侃而谈,却是丝毫不给萧原发问的机会,只是她只是背对萧原身躯,却是丝毫看不到她脸上神色。萧原细思之下,也觉有道理,但是,这其中却隐隐觉得似还是有许多,不通之处。他正又要发问,却见紫兰猛然回转过身来,淡淡说道,“白虎踪迹都快消失了,我们还是赶紧凭借白虎嗅觉,尽快找到折丹和白浅,才行。” 她一语说罢,却是猛然将那只带有温热的柔荑,从萧原掌心之中抽了出来,大步向前行去。萧原望着那柔弱但是不失坚定的身躯,心中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大步赶了上去。 与此同时,明空数人,此刻却是也突遇变故。众人在白骨堆积的小径上前行,突遇一阵狂风,那狂风却是把众人吹了个七荤八素,还未等众人回转过心神来,却是又闻几声尖叫声从众人上方半空中响起。 众人不禁举目看去,却见数只九头怪鸟,扑棱着翅膀,猛然向着众人俯冲而来。那数只九头怪鸟,身形却是异常巨大,全身羽毛呈漆黑之色,远远望去,倒入幽铁一般。这般俯冲而下,方到众人身前三尺之处,众人便觉一阵一股刺骨疼痛,却是被那九头怪鸟巨大的翅膀,卷起的阵阵狂风所致。 明空心下一凛,身形急转,却是猛然将青璃和青垆,护在身后,手中‘阴阳扇’,霍然张开,猛然罩向那急冲而来的数只九头怪鸟。虽然是身在这鬼气森森,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但那‘阴阳扇’却是,依然光芒四射。 数团白色耀眼光芒,从‘阴阳扇’之上,爆射而出,瞬间缠绕向那数只九头怪鸟。那数只九头怪鸟,尖叫一声,那幽黑铁翅,猛然一滞,在那白色光团之上,轻轻一点,竟是,瞬间身躯往上飞升了数尺,躲过了那‘阴阳扇’之上光芒的笼罩,轰然四散开来,向更远处的地方飞去。 明空微微一愣,这九头怪鸟,竟然已初具灵性,竟然懂得应变之道,而且,方才那数只九头怪鸟飞扑而来之时,明空却是目光瞥到,那数头九头怪鸟爪上,却是系了几根红色丝带,倒像是有人豢养的。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在此处,豢养如此凶猛异禽。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听周围的青璃和青垆,却是一阵惊呼,不禁随着两人声音,举目望去。一望之下,却是面色大变,只见,在三人身前数十丈开外,却是矗立着一座,高约数百丈的高塔。 那塔浑身呈白色,似也是白骨堆积而成,那塔身之上,却是遥遥望去,似是有无数鬼卒,在塔身之上不住腾挪移动,似是在修建这高塔。明空凝聚灵力,举目望去,却见那塔身之上多有破裂之处,就是顶端,似也是被什么重物,给削去了大半。 他心下这般疑惑间,却觉一道冰冷气息,却是随着他凝聚在目光之上的灵力,猛然汹涌而来。他心下一惊,猛然撤了周身灵力,手腕翻转,将那‘阴阳扇’绘有弯月一侧朝向那高塔方向。顿时有一团黑色气体,从扇面之上,散发出来,将众人身形隐在其中。 待那团黑色气体,将众人身形笼罩在其中以后,明空才觉,激射而来的那股冰冷气息,才稍稍有所缓解。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向前方远处望去,却见那百丈高塔之上,不知何时,却是凭空生出了两只硕大的眼睛。那两只眼睛,却是足有百丈之快,眼眸之中,眼珠不断转动,四下张望着,竟似是在守护那座高塔一般。 明空虽然这数载之间,也见过不少诡异之事,但是如此阴森恐怖之事,明空却是从未见过。遥遥望去,这高塔,似是从地底之下更深处而起,而且看其断裂之处,和周围地面之上堆积的碎石断骨,可想而知,这高塔未曾坍塌之时,怕是有数千数万丈之高。如此高度,却是足以,贯通人鬼两界。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心下猛然一惊。“贯通人鬼两界之塔”,传说当年,鬼族叛乱之时,鬼族便曾修建高塔,借此侵入肆虐人间。那塔,却是有名,曰:修罗塔。难道,这便是当年,被玄女和擎苍,毁去的修罗塔。 他心头,突然涌过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这数载时光之内,江湖之中,一直都盛传,天道将倾。但是除了,魔教突然活跃在中土以外,却并无别的什么异象。最近这一年时光来,江湖之上的玄道众人,却是渐渐把天道将倾的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转而去应对那魔教。 难不成,这鬼族和幽冥一族,竟然是倾尽全力,都用在了修建这‘修罗塔’之上。若是让这修罗塔修建完毕,即使是阻止魔教进入了‘炼狱塔’,这人间势必也是一番炼狱。他心中想到这里,却是一筹莫展。 莫说是仅凭自己数人之力,便是当年玄女和擎苍,为了毁去那炼狱塔,也是倾尽了心力,才致使,两人不得不,一个被自封在‘炼狱塔’之中,另外一个不知踪迹。他心中乱七八糟一团,心知此刻最为明智之举,乃是先离开,然后将这个消息,散步江湖,再聚集玄道之中的修道之士,来捣毁这‘修罗塔’。 他心下想到这里,正想招呼青璃和青垆离去,却见身侧两人面色又是一变,青璃更是面色骤变之下,猛然惊呼一声。随着这一声惊呼,两道夺目光芒,却是携带着一团冰冷气息,急速射来,与此同时,百丈之外,无数身影却是伴随着无数尖叫声,纷纷向着三人奔来。 明空身形一转,带着两人向着一处方向,急速奔去,趁着这间隙,向后望去,却见,那九幽篁蛇巨大的身躯,却是不知何时,蓦然出现在那高塔右方数丈开外的距离,并且看其去势,竟是猛然向着那高塔砸去。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下) 那九幽篁蛇以万钧之力,直向那高塔砸去,与此同时却见那高塔之上,那两只硕大的眼睛,似是活过来般,舍弃掉追逐明空等人的目光,蓦然转向那九幽篁蛇。 那目光一从明空等人身上挪转开来,吧叫嚣着奔涌而来的万千鬼影,却也是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空蓦然一愣,又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散发而出,待查清周围数十丈以内,确实是再无任何鬼物之时,这才放下心来,和青璃,青垆两人一起停滞了身形,向那急剧降落的九幽篁蛇望去。 那两只硕大的眼睛,却是陡然双眸睁大,顿时有一道道天然罡气,从那两只眼睛中迸发而出,射向九幽篁蛇。那九幽篁蛇似是忍受不了,那两只硕大的眼睛中,射出来的道道天然罡气,身躯却是猛然翻转起来,但是那数道罡气,却是紧紧将那九幽篁蛇缠绕在其中,那九幽篁蛇,却是一时之间,挣扎逃脱不得。 剧烈的轰鸣声,纷纷扰扰的叫嚣声,一股脑地涌入到萧原脑海之中,萧原猛然打了个机灵,从昏睡之中苏醒过来。他茫然望向四周,只见四下里却是一片黑暗,唯有周身三尺范围之内,却是笼罩着一片白色光芒。 那光芒却是异常熟悉,耀眼夺目之外,却又有无数繁星点点横亘其中。却是星辰阁所独有的秘法。萧原心下一沉,忙举目四顾,却见紫兰斜躺在自己身侧三尺开外的距离。 虽是昏迷不醒,但是如此距离感知而去,却是能感觉到紫兰周身弥漫灵力虽然有些许散乱,但是却是紧紧护住了她周身灵脉和灵海。萧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挥,待要挥散掉缠绕周身的那团白色光芒,起身查看紫兰情况之时,却又是蓦然一愣。 那团白色光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是毫不排斥地迎上了从萧原体内散发出来的灵力,并且刹那之间,却是融入了其中。萧原起身行转间,那团白色光芒,却又是散发成点点星光,纠缠于萧原灵力所散发的光芒之间。 萧原心中一沉,只觉,自己一直担忧的,缠绕于他脑海和心扉间的事,怕是要一语成畿。从再次见到紫兰开始,萧原便隐隐觉得,这三载时光中,紫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且不说一向活泼开朗的她,似是蓦然间看透了世事沧桑,变得沉稳寡言,单说她竟然放任小七自己来寻找自己,萧原便断定,紫兰身上一定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一定和自己有关。 但是,至于这秘密是什么,直到这一刻,萧原也不能全部明了。但是有一点,萧原方才却是已经下了判断。那便是,紫兰所学术法,一定是全为了自己,而且那术法,可能真如圆觉所说,乃是逆天而行的禁术。 萧原心下正如此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不远处的紫兰发出一声嘤嘤声响,萧原微微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烦乱思绪扔到一边,大步向着紫兰而去。刚从昏睡中苏醒的紫兰,一眼望见萧原就在自己身侧,原本一脸的焦急神色,这才缓缓恢复如初。 两人回忆了方才所历之事,却都是模糊不堪,只记得方才两人用“极为可耻的方法” 收服白虎后,却见前方传来一阵厮杀之声,两人大惊之下,慌忙向前赶去。正在这时,那九幽篁蛇,却是像是猛然砸入了一处什么地方,正当两人踉跄趔趄站起身来之时,那九幽篁蛇却又是一阵剧烈地颤抖,似是忍受了极为剧烈的痛苦,然后两人只觉,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带着一股使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九幽篁蛇腹部肉壁之上源源不断传来。两人,只觉眼前一黑,却是就此昏睡过去。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两人却是一概不知。 此刻,这九幽篁蛇,显然是被困在了一处什么地方,兀自挣扎不休,是以萧原和紫兰仍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灵力也是震荡不宁。只是,显然困住这九幽篁蛇之地,也不是凡俗之地。只是,此刻两人仍处在九幽篁蛇腹中,对于外遭所发生的情况却是一概不知。 两人正在茫然之时,却又觉那九幽篁蛇却是又是猛然一个翻转,这次翻转之强烈,却是更甚从前。两人只觉方才立足之地,却是刹那间翻转了过来,直翻腾地两人头昏眼花。显然,这一次,那九幽篁蛇却是不知受了什么更为强烈的刺激,却是将整个身体都翻转了过来。不过,这般一翻转之下,萧原却是看到那翻转的腹部肉壁却是擦出一阵阵耀眼的火花,那肉壁缝隙之处,隐隐有血肉丝线断裂的迹象。 萧原眼见如此,却是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手腕一翻,猛然从怀中掏出“墨眉”,缓缓注入一丝灵力。“墨眉”随着萧原注入其上的灵力,急剧旋转起来。不多时,又一阵天翻地旋,那九幽篁蛇又剧烈翻转起来。 萧原猛然运转起全身灵力,双掌霍然向前推去,满含数种灵力所凝成的一团光球,将墨眉轰然推向其欲翻滚的方向。这九幽篁蛇本就有千钧之力,如此剧烈翻转之下,其带起的力道怕是更有万钧之上,更何况墨眉本身就是上古神兵,此刻又携带着数种不同的灵力,这般随着九幽篁蛇翻转下压之势,顿时猛然向着下压一侧的肉壁之上攒射而去。 随着一阵耀眼的火花光芒的闪烁,那九幽篁蛇腹部肉壁之上却是被破了一个硕大的口子。萧原见状,再不犹疑,手臂一环,将紫兰揽在怀中,脚步轻转,身形却是在那肉壁之上的口子下压下来之时,从那硕大的口子上急速冲了出去。 一阵极为冲鼻的恶臭气味,却是迎面扑来。那恶臭气味之中,却是满是腐尸的味道,萧原只觉其阴森恐怖感觉,更甚初入那九幽篁蛇腹中之时给人带来的震撼和恶心。 只是,此刻,虽然口鼻之中被猛然塞入了许多东西和呛鼻味道,但是周围四周,却是一片漆黑幽暗。那漆黑幽暗光景,又如一般光景不同。 漆黑幽暗之中,似是又带了一点碧绿之色,远远望去,恍如鬼火点点。萧原心下惊骇不已,刚才他心中只一心想着如何冲去那九幽篁蛇腹中,于是急冲之时,却是运起了全部气力和灵力,这一下却不知冲到了何处。 萧原只觉自己身下,却是一片软绵绵的感觉,不禁借着身前漂浮的墨眉之上所散发的光芒,向下望去,却见自己身下所堆积的却是一片白色浆水状的东西,那些浆水似豆汁一般,但是却是比豆汁更加浓稠,而且这片东西竟然从下到上,怕是累积了千丈之高,不断有汨汨起泡从下方浆水之中翻滚而出。 中间夹杂着,听起来极为遥远的凄惨叫声。这确实一个诡异之地。萧原借着从墨眉之上散发的光芒,向上望去,却见这四周尽是光滑石块垒起的墙壁,这墙壁环绕成圆形,直往上延伸而去,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萧原心下砸舌不已,这塔状处所在怕是有万万丈之高。 这九幽篁蛇,乃是地府四境之主之一。而且,按其方才俯冲之势来看,怕是已直冲地府幽境而去。若是这塔状物体所在是以九幽地府四境之一的某处所在为地基,按照这高度,怕是会直穿地府,通向人间而去。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猛然一惊。天道将倾,人间气运之数大变,莫非是从这地府九幽之境而始。 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和紫兰现下所在的这处地方,应是九幽黄泉之浊气通往人间的必经之地。只是,这塔如此之巨,也不知耗费多少鬼力,时日。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心头一阵黯然,原来不管人鬼神魔,一旦贪欲之心一起,便是会蒙蔽心智,不管他人死活,非要达到心中那点最初开始时的,自己也以为可笑的想法。一念到此,他又想到,门中清虚真人。 虽然门中一提起清虚真人,此刻都是闭口不言。但是,萧原身份特殊,又和清影,梅长苏关系甚近。因此,也多多少少知道,清虚掌门,心中那点执念,虽然现下仍没清虚踪迹,但是,清虚为达目的,却是修习魔门功法,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那风岫很可能也是清虚设计将他困住在了玲珑阁之中。 至于背后还有什么秘密,只有等到,找到清虚才能了解清楚。萧原脑海之中,刹那之间,却是转过如此千百转想法,却不见身旁紫兰有任何言语,不禁蓦然向紫兰望去。 却见紫兰含情脉脉望向自己,见萧原转头向自己望来,却是璨然一笑,萧原却是许久没见如此笑容,竟是一时间看的呆住了。直到紫兰轻声咳嗽了几声,这才回转过心神来。 两人望向四周,却见除上方那千丈距离之外,可见有点点光亮,除此之外,却是别无他路可走。只是,这身下那浆水状的东西,却甚是粘稠,任两人如何挣扎,却都是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得。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之时,却见一道光芒闪过,一条手臂般粗细的藤绳,却是从上方给抛了下来。紧随其后,却听一道清脆声响,从上方缓缓传来。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上) 身下那粘稠浆水状的液体,却是瞬间起来,隐隐之间,萧原和紫兰,却是闻到一股恶臭血腥味道从身下那液体之中滚滚传了出来,只让人恶心欲吐,他猛然摇了摇头,这才抬头向上望去。 以萧原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出那放下藤绳的人的大致身形,但是那人身后却是长身立着一人,却能清楚地看清那却是一个袅袅女子。 也不知那女子所练功法到底是什么功法,任是如此千丈之之遥,萧原远远望去,却见那女子却是一袭白衣白裙,周身光芒凝而不散,双眸之中两点光芒,却是成碧绿之色,远远望去,甚是夺眼。 那种感觉却甚是诡异,不同于星辰殿那种本身便是光芒耀眼,如果说那日苏三三人在落日城门口让人清晰地能感觉到,如一波池水中被微风吹皱的涟漪。 那这女子身上所散发的这种耀眼光芒给人的感觉,便仿佛似是一波碧水之中,被猛然掷入了一颗石子。 萧原心中只觉一阵恍惚,如此片刻之后,才缓缓向上望去,却是一张极为秀媚的面孔,宛若春雨之中犹自飘摇的一株芍药,真是我见犹怜。 却正是白浅。 从初次见到白浅,萧原心中便一直有这样的感觉。言语浅浅,笑容浅浅,就连心思都浅浅。 萧原觉得这女子,虽然身怀隐秘,但却一定不是居心叵测之徒。正因为这样,萧原才放心折丹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目光轻抬,却是与白浅目光微微一撞,萧原却是清楚地看到白浅双眸之中的会心笑意。 萧原这才转头望向身旁紫兰,却见紫兰也是一脸会心笑意,他心中微微一叹,这个世上,终究是有那么一些人,不用言语,便一切尽都了然于胸。 萧原这才手掌轻挥,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墨眉”猛然回转而来,直向两人下方贯穿而去。一时之间,却是寂静无声,萧原却是任有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就在下一刻,那“墨眉”之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人脚下那原本粘稠的浆水状物体之中,却是顿时响起滚沸之声。 紧随其后,无数气泡滚滚而出,萧原猛然拽着紫兰向着一颗从两人下方翻滚而来的硕大气泡的方向移动而去,借势身躯却是猛然被向上托去。 然后,两人手急猛然抓住荡在一侧的藤绳,缓缓向上而去。这千丈距离,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被拉上去的。 萧原趁这间隙,却是缓缓将神识深入到灵海之处。却见体内一颗浑圆珠子,其中却是包裹着一块残缺的青石。 那青石之上,缠绕着万千青绿丝线,萧原猜测自己对周围事物的灵感增强,应该是得益于这块青石。 以往虽然也有数次自己能感知到这方青石和这颗圆珠,但是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可见。 或许是因为这九幽地府的鬼气,冲散了他体内的某种禁止。他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折丹的清脆声响,从上方缓缓传来,“你本来就重得像头猪,此刻却充起死猪来了,你这是要累死哥哥我的节奏嘛”。 萧原只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又升起了一丝苦笑,他微微摇了摇头,周身灵力猛然暴涨,却是瞬间将折丹往后推开三尺有余,然后身形急转,却是猛然抱起紫兰,踏在了那处洞口的地面之上。 折丹正要破口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却见那洞口下方,却是猛然蹿上来一道长约千丈的浆水般色泽黄白的水柱,直擦着洞口墙壁往上而去。 那洞口外侧的墙壁,在被这水柱冲刷过以后,却是瞬间墙壁纷纷坍塌,发出滚烫热气,那热气之中远远望去,似是还携带了一丝似是因灼烧到极致而呈现出的深褐色。折丹顿时砸舌不已,直呼侥幸。 口中却是喃喃道,“这竟是也有如此威力,早知道,我平时也多喝点豆汁啊,功效应该都差不多吧”。萧原和紫兰只听到前半句,便只觉腹中一片翻江倒海,顿时呕吐不已。 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萧原满带惊诧神色地望向折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高塔之中的这些东西,乃是这九幽鬼府中鬼族众鬼的堆积而成?” 折丹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面上神色却是瞬间变得庄重肃穆起来,口中却是满带愤懑语气地说道,“这些丧心病狂之徒,若真是用了鬼族,那还算始终存了一丝,对天道的敬畏之心,这些人,现在已经巴不得天道将倾。” 紫兰闻听此言,却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全身瑟瑟发抖起来,口中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他们竟然用的是人脑”? 折丹却是再也不言语,众人却都是一时间明了,只觉心头之间一片沉闷,这洞穴之中,一时之间却是充斥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许久,还是萧原轻轻拍了拍紫兰的肩膀,柔声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了,他们今日所造的杀孽,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千百倍地偿还”,他继而望向折丹,问道,“你们却是怎么从篁蛇腹中到了这里的”。 折丹却也是一脸迷茫地说道,“我们被那九幽篁蛇吞入腹中以后,白浅却是感知到,你和紫兰紧接着也进入了这九幽篁蛇腹中”。 他说到这里,萧原却是有意无意地望了白浅一眼,却见白浅此刻脸上却是一片沉浸在思虑之中的神色。 他心下一动,却听折丹继续说道,“只是那九幽篁蛇腹中肠道却是如迷宫一般,任是我们能感知到你们两人就在那九幽篁蛇腹中,但是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们。这之后,那九幽篁蛇,似是受到什么刺激般,竟是剧烈翻转起来,或许是我灵力和修为皆不够,竟然这般就昏睡了过去”。 他说到,灵力和修为皆不够时,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后悔和遗憾的神色,而就在那一刻萧原分明看到白浅却是抬起头,面带微笑地望了折丹一眼。 却听折丹继续说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便都一概不知,等我再醒来之时,便已经在这修罗七屠塔中了,然后我们误打误撞,却是又恰巧碰到了这个洞口,本来以为是什么出路来着,却不成想,见到你们两人像是落汤鸡似的,在下面那些之中挣扎,于是我便起了善心”。 萧原却是懒得再听折丹废话,突然转向白浅,问道,“既然这塔名为修罗七屠塔,那我们现下所在的塔,却是哪一层,哪一屠?” 白浅不疑有他,却是淡淡说道,“这层所在,乃是这修罗七屠塔中的第四层,乃是人屠层所在”。 她一语一毕,却见萧原目光霍霍望向自己,目光之中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却是再沉默不语。 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思绪,“按照公子所说,这少年不过是未懂世事,初学道法几载的毛头小子。怎地如今看来,这小子给人的感觉,却是城府都堪比公子,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她心下想到这里,却听萧原微微一笑,淡淡说道,“白浅姑娘,果然好见识,既然如此,还请问姑娘,另外六层修罗屠塔,俱是何种名头?” 白浅微微一愣,见萧原方才脸上那极为可憎的笑容却是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了一种极为真诚的神情。 她心中微微一转,这才缓缓说道,“这修罗七屠塔顾名思义乃是七层,从下到上,分别为,鬼屠,冥屠,妖屠,人屠,佛屠,道屠,和仙屠。” “传说,这修罗七屠塔,乃是仿上古大神共工所遗留罗刹阵而建,内中变化万千,别有洞天。只是,万年之前,魔神擎苍之子玉蝉子,以此塔为桥梁,聚世间怨气,一举突破六重壁垒,直上天庭而去,却是挑起了神魔人三界的争斗。” “最后,擎苍和玄女以绝世神通,方将这修罗七屠塔给倾塌,将玉蝉子给镇压在九幽鬼府之中的万丈深渊之中,才结束了那场争斗。” 萧原听白浅娓娓道来,耳听身后洞口之下,那千丈之外翻滚卷起的巨大声浪声,一时之间,却只觉心烦意乱,眼见洞口另外一侧,有微微光亮透射而来,于是便缓缓说道,“此处这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他脑海之中,却是一时之间回荡着那个“玉蝉子”的名字,心底却不自觉地将这个名字和脑海之中那个紫衣身形联系在一块,他总隐隐觉得这两者必定有极大的联系。 这样想着,脑海之中,却又是一亮,不自觉地出口问道,“我曾听闻,有秋千年以前,却是有一人也是从地府破去六层壁障,直向人间而去,最后却是被菩提寺众位高僧以大乘佛法困在菩提寺之中,你可知晓此事?” 白浅微微一愣,面上神色瞬间转化万千,最终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我身份,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那我也便不再隐瞒。” ------------ 第一百九十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下) 白浅喟然长叹一声,转身望向折丹,脸上笑容依旧浅浅如初,口中却是淡淡说道,“我知你,早已对我身份起疑,但是却仍不顾生死,舍命救我,这份情义,却是重愈千斤,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她脸颊之上的浅浅笑容,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丝凄苦神色,她又淡淡望了萧原和紫兰一眼,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不问,我就可以不说。但是,方才萧原望向我的目光,却是如刀割般割在我心头。事到如今,却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婉转清丽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洞穴窄道之中,久久回荡,不曾消散,一时之间,却是压过了那洞穴之外的,滚沸之声。许久,白浅却是又缓缓说道,“萧公子,可曾知晓天狐一脉?” 她话语方落,嘴角却是微微扯了扯,似是自嘲了一下,淡淡说道,“我倒是忘了,以萧公子和青璃姑娘的关系,又怎能不知天狐一脉的事情呢?” 萧原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淡淡说道,“白浅姑娘,我确实不知天狐一脉的事情。若是说有所了解,大概也是江湖之上的一些不实传闻。” 白浅猛然望向萧原,见他脸上神色仍是不该如初,丝毫没有作伪之态,心中却是犹疑万千,“从他此刻身法灵力真元的运转情况来看,分明体内禁止已是破了个七七八八,怎么封存记忆,倒是回忆不起一丝一毫。”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站在萧原一侧的紫兰,目光灼灼直望向自己,那目光之中,却分明藏着一丝杀机,似是万一自己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下一刻,她便要将自己格杀在当场。 白浅心中微微一凛,眼角瞥到萧原周身灵力真元运转之间,却是隐隐有一团点点星光,包裹其间,却是瞬间心下恍然。她目光霍然望向紫兰,在紫兰灼灼目光之下,却是丝毫不退却,口中却是缓缓说道。 “奥,是白浅多虑了。天狐一脉本就涉及众多隐秘之事,萧公子虽然和青璃姑娘关系极好,但想来也没有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她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浅浅笑容之中,多了一丝平日不多见的戏谑神色。 紫兰虽听出她口中的戏谑和挑衅味道,但是,却未闻她道出自己最为担心的隐秘之事,这般心下思绪翻滚间,却是周身杀机,微微一松。却听白浅继续说道,“上古之前,天地之间,除却人鬼神魔四大种族以外,却又有一物种得天地灵气而生,因其本体乃是狐族,因此,世人却称这一族为‘天狐’。” 她话语微微一顿,脸上凄苦神色,却是一闪即逝,继续说道,“天狐一族,初生之时,因受天地之间三清灵力和玄女教诲,因此其本心却是对人族和仙族却是极为友善的。只是,万年之前,那场鬼族发动的叛乱,却是将天狐一族,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万年之前,鬼族野心陡起,妄图侵入仙界,控制三界。但是鬼族势单力薄,又知人仙两族,断然是不会与之结盟的。因此,在与魔族玉蝉子达成秘密协议后,便试图又想控制天狐一族。” “但是,其时天狐一族,却还是聚集一处,因此虽族中有因觊觎仙族长生一法,莫测神通道法的,但在族中长老,威慑之下,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鬼族利诱不成,因此便起了胁迫之心。” “先是将族中数股势力分化,然后各个打压。最终,除却一脉,仅存百人逃往狐岐山,在仙族庇护之下,得以幸存外。其余数脉,却是尽被斩杀灭绝。对于那些被斩杀灭绝的天狐一族的尸体,鬼族却是并未就此放过,因为知道天狐一族乃是秉天地灵气而生,而且其魂魄与天地三界之间的通道,有极为隐秘的关系,鬼族竟然丧心病狂地,将所有天狐一族的尸体,收敛起来,置于了这‘修罗七屠塔’之中。” 她说到这里,脸上神色却是瞬时间变得狰狞无比,似是心底埋藏着天大的仇恨,要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一般。折丹看着那张,如花美眷,在此刻却是如此倍受痛苦,顿时却是心下一紧,他手掌轻轻排在白浅背上,温柔说道,“不要紧,还有我。” 白浅闻言顿时一怔,猛然回转过身去,望向折丹,脸上尽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喃喃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折丹看着那张一直都是浅浅表情的脸,此刻却是像个小女孩般,脸上满是想要将这无数载受到的委屈都释放出来的表情,心下却是疼地更厉害,他手掌轻轻环住白浅身躯,低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 在通玄山的数载岁月之中,虽然在旁人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无拘无束,整天不靠谱,不喜修行术法的少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隐秘,却不能与人说的痛苦。 有无数个夜晚,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只觉自己身体之内满腔血液都要而出,任是冲入大雨滂沱的夜色之中,淋一整夜,却是不能稍稍缓解整个身体之内的魔气一丝一毫。 每当魔气复发,他唯有在鸟兽绝迹的千丈绝壁之上的一处洞穴之中,生生受尽事先放入洞穴之中的毒蛇毒虫的噬咬,直到将体内魔气消散完毕,融入体内灵力之中,方才算渡过一劫。 这般十数载来,除了师傅清微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所身怀的秘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若是让门中师兄弟知道自己身上所怀秘密,怕是自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饶是一向脾气温和的师尊,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严词厉色,严禁他学习和修行任何霸道术法。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在门中“玲珑阁”之中,无意之间看到一本,门中一直盛名相传的顾守真,顾师伯所撰写的“玄清剑法”。他心念一动之下,便偷偷修行起来,谁知,不出几日,便被清微发现。 事到如今,他都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尊,那一日,竟是硬生生地将自己修行数载的灵力,给全部散尽,让自己受尽筋脉尽断之苦。 然后,又是师尊,日夜不眠,衣衫不解地,在自己床前,守了一月有余,直到自己筋脉尽数恢复,方才冷冷扔下一句,“你做什么我都由着你胡来,但是唯有一样,在我允许你修行攻击术法之前,你若是恣意妄为,我知道一次,便断你筋脉一次。” 从那以后,折丹便再也不敢修行任何攻击术法和剑术,只是纯粹修行身法之类的术法,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那种身怀隐秘,不足与外人说的痛苦。 因此,那日,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初见萧原之时,他便察觉到了萧原体内的滚滚魔气,也知道这少年必定怀着极大的隐秘,和不为人道的痛苦。这也是,他一直‘恬不知耻’,‘死皮赖脸’地经常缠绕萧原的原因。 他虽然不说,但是,他相信,萧原应该能明白。 至于白浅,亦如是,只不过,他突然觉得那种浅浅神色,如毒药般深入自己骨髓,让自己不能自拔般。他虽不尽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却和自己从一本书中读到的一首词,相契合。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心下这般掠过万千思绪,也不过转瞬之间,却听白浅淡淡声音,又在旁边响起,缓缓说道,“你们也知,天狐一族,虽然有狐族形状外貌,但其本源,却是因聚天地间三清灵力而生。因此,有修为高绝者,纵使肉身已死,其魂却也是不破。” “你是说,当年一举突破六重壁障,闯入人间的乃是,天狐一族中的人?却不知那人与白浅姑娘,又是什么关系?”萧原却是突然问道。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萧公子,当年那个,聚全族死尸之气,凝聚成形,逃往人间者,正是天狐一族中的人。那人逃往人间以后,却是寻了一处地方,继续修炼,如此又过百年,却逐渐恢复了本形。之后,又与凡间狐族通婚,生育子孙后代,那人却正是我祖父。” 白浅淡淡说道,脸颊之上却是闪过一丝狠厉神色,又过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只是不知怎的,魔族中人,竟然又得知了消息。其时鬼族中人,虽被镇压于九幽地府之下,但是人间魔道门派却是林立,又自觊觎上古术法,因此就想将我祖父和族中人,带到九幽鬼府之中,以此来领赏。” “因我祖母一族,乃是凡间狐族,自身并无灵力。因此子孙后代,须与圆月之时,借助月引之力,方能将体内血脉中传承的灵力,激发出来。但是如此也有弊端,便是已激发灵力者,那个时刻,需要自断筋脉,让体内灵力和血液,与未激发者相混合。” 她口中话语一顿,语气却是猛然加重,缓缓说道,“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于是,屠杀便是那般开始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上) “那场屠杀却是来得极为迅速,想来魔教众门派,早有准备。 不但事先知道,那一夜正是我族中诸人都灵力最为虚弱之时,更是事先在我族中之人聚集之地的原野之上,布下了三层围追堵截的屏障”。 “是以,那场却正是一边倒的屠杀,我天狐一族之中,我们那一脉,百余年以来才稍稍聚集的一点血脉,便这般被屠杀殆尽。屠杀进行到最后,除了我祖父,和父亲等数人一脉,整个原野之上,已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个时候,从那些魔教人之中,却是缓缓走出一人。” 白浅说到这里,却是周身灵力猛然暴涨,凝聚成一团光柱,轰然向身后洞穴贯穿而去,直射入万丈之下的滚滚的热浆之中,众人只听到从万丈开外,传来一阵激荡之声,显然白浅却是说到此处,动了真怒。 “那人却是与魔教众人都有所不同,虽然黑衣黑纱遮面,但是其周身缓缓流动的三清真气,却是瞒不过我狐族天生的嗅觉。”白浅却是继续缓缓说道,“据我父亲回忆,那人那时灵力却也不甚充沛,但是其周身之上散发的威势,却是隐隐已压制住那些魔教门派的一派之主。” 萧原心下微微一诧,心中思虑片刻,目光霍然望向白浅,淡淡说道,“那一夜,距今已有多长时间?”白浅也是微微一愣,但是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她早已知道,这眼前少年,虽然寡言少语,但是每每出口相问,必定是问到事情的极为关键之处。于是,便又缓缓说道。 “我祖父突破六重壁障,逃往人间,乃是在千年以前。之后,又过数百年时光繁衍生息,若是算到那一夜,距今应该也有两百年的光阴。” “两百年,两百年以前,正是玄元门中上代掌门仙逝之时,其时天道将倾的征兆,也是初现。难道,这一切,都和玄元门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萧原闻听白浅说道,心中却是不禁暗自想道。 只是这般想法,却是来得甚是突兀和毫无征兆与依据,萧原心中方想到如此,却也是心下一惊。若是单纯靠那夜事情所发生的时间来推测,未免显得有些捕风捉影。但是,他却非常确信,有一种极为肯定的感觉,从他心底,蔓延而来。随着他体内的那种莫名的灵力越发充沛,这种感觉,却是越发强烈。 他微微摇了摇头,将从心底涌起的这些烦乱思绪,扔到一侧,这才转身望向身侧的白浅,淡淡说道,“照你所说,你祖父,突破六重壁障从九幽地府直到人间,应是两百年的事,怎么人间盛传,却是千年之前的事情?” 他话语刚落,心下却是猛然打了个激灵,只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从心底升起。他思衬片刻,脸色突然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许久才对着白浅,又淡淡问道,“这两百年的时光,你难道就是在这‘修罗七屠塔’中度过的?” “不过,你此刻修为怕是,连你祖父当年修为的万分之一都不足,若不是有人以通天修为将你从此间救出,那便是鬼族故意放你离开此处,进入人间。” 白浅蓦然一怔,时到今日,她虽然已经了解了这少年的脾性,但是直到此刻,她才已隐隐察觉到,这少年心思缜密程度,怕是早已超出他这个年纪,所应有的老练。 她这般微微一怔间,却见萧原如刀剑般的目光,霍然向自己望来,这才缓缓恢复过心神来,缓缓说道,“我对此也有怀疑,不过,我想,既然鬼族将我从这‘修罗七屠塔’中放出来,必然是与困在‘菩提寺’的我祖父有关。” “至于为何将本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说成是千年之前发生的事情,想来定是想隐瞒这‘修罗七屠塔’所在的秘密,又或者是因为那一个夜晚,出现在魔教众派之中的玄门之人有关?”白浅却是分析说道。 她一语已毕,众人却都是沉默不语。直到此刻,众人还沉浸在这‘修罗七屠塔’所带来的震撼之中,至于这背后纷繁复杂的理不清的头绪,众人此刻更是心头之上,一片乱麻。一时之间,这洞穴之内,却是一片沉寂。 萧原闭目沉思,只觉周遭一切声响突然消失得无踪无迹,他只觉心底一片黑暗之中,却是突然亮起一点光芒,那光芒虽然甚是微弱,但是他却有种感觉,只要顺着那光芒而去,必定能理清如今,看上去错乱至极的思绪。 无论是鬼族,魔教,现下所图,必定是借天道将倾这一气运之数,重新突破六重壁障,进入人间,然后再借此进入仙界。而现下能冲破这六重壁障,被镇压在这九幽地府之下的鬼族,所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便是昔日一代魔神,所遗留在‘炼狱塔’之中的擎苍遗骨。 而要进入‘炼狱塔’,除了找到镇守‘炼狱塔’的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本体以外,还要找到‘炼狱塔’位置所在,另外,必须还要找到,琼萝和阐提,以此来破掉,‘炼狱塔’塔身周围所弥漫笼罩的魔气禁止。 萧原只觉自己烦躁的思绪,随着那点光芒的闪烁,渐渐安静下来。这一切,乃是他现下所能掌握的一切线索。虽然中间还有很多丛生枝节,但是现下看来,无论是玄道还是魔道,如今所全力追求者,便是那座一直在传说中存在的‘炼狱塔’。 “阐提,佛子,阐提”,萧原心中却是蓦然一动,猛然睁开双眼,望向身旁的折丹,霍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时节?”折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了个懵,他讪讪摸了摸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道,“在这暗无天日,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节?” 萧原猛然瞪了折丹一眼,折丹却是给了萧原一个白眼,便又转头含情脉脉地向白浅望去。萧原顿感无奈,却听紫兰清丽声音在一旁响起,“那日,我在‘归云城’见到你之时,我记得那日正好却是惊蛰。以我对星辰感应来看,我们怕是在这九幽鬼府之中待了十日光阴了,那现下应该便是正月二十六日。” “正月二十六,正月二十六,那就是说,到三月初三,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那还好,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那现下最紧要之事,乃是想办法,冲去这‘修罗七屠塔’这什么鬼塔。”他心急之下,却是用折丹语气,说出了心中所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众人闻听萧原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全都是蓦然一怔,心下却全都是了然于胸。 三月初三,乃是如今佛门领袖,菩提寺一门所供奉的菩提老祖的寿诞之臣。这菩提寺虽是佛门之地,却是一直沿袭了一个传统,便是每隔百年,却是从佛门新剃度的年有弟子当中,挑选一人,传以大乘佛法,然后于菩提寺禁地‘灵光洞’之中,坐禅七七四十九日,若是与佛祖有缘者,确实能得佛祖提点,一身修为,在这四十九日之内,却是突飞猛进,破洞而出后,便被成为这一世的,佛子,阐提。 若是照萧原所说,那鬼族所图,必定是与这佛子阐提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且,恐怕,那白浅祖父,被困在菩提寺之中,怕也是事先有预谋的,惊天骇人之举。要不然,以他突破六重壁障的绝世神通,又怎会轻易被困在菩提寺之中。 众人心下想到这里,却都是面色大变,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白浅喃喃道,“怪不得,当日魔教众人将我狐族之中的人,围困以后,却并没有斩杀殆尽。只是那为首一人,在祖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祖父一阵懊恼之后,却是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也是将我们,送入到鬼族,这‘修罗七屠塔’之中,便再也不管不问。” 闻听白浅如此说道,萧原更加确信,这‘菩提寺’怕是魔教众人的下一个目标,而且其所图一定是那佛子,阐提。他心下这样想道,却是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心中思虑片刻,才转身望向白浅,缓缓说道,“白浅姑娘,还请你带我们到囚禁你所在的,‘妖屠’一层,我们还须尽快想出,逃离此处的方法才是。要不然,菩提寺,一场浩劫,却是又在所难免。” 白浅却是微微一怔,这萧原果然是心思缜密,狠辣果决,幸亏公子事先想到此处,让自己暴露一些身份给他知道,她心下这般想道,脸上却是不动神色地说道,“那‘妖屠’一层,乃是在萧公子和紫兰姑娘,方才才逃离而出的‘人屠’之下,至于那浆水之中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萧公子,确认真要如此行事吗?” 萧原见她目光向自己望来,这才将方才一直注视白浅的目光,缓缓收回,又转身望了一下身后那幽暗洞口处传来的淡淡光芒和滚滚浆水之声,却是转身大步向前行去,扔下一句话,“事到如今,却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至于白浅姑娘,若是急于见,等你报信之人,萧某却也并不会阻拦”。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下) 白浅微微一怔,眼见萧原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黑暗之中,她心下杀念却是陡起,掩在衣袖之下的柔荑,手腕翻转,却是霎时之间凝聚了一团光球,待要猛然击出之时,却见一道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自己身前。复制网址访问 那道身影虽然算不上巍峨强壮,但是其周身所散发的气势,却是不失坚定沉稳,白浅心下一黯,却是悄悄收了手掌之间方才聚起的一团灵力,然后就看到折丹转回头来,对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白浅只觉刹那之间,自己心头一阵恍然,这么多年受过的关于狠辣果决的训练,如今,在眼前这少年微微一笑之下,竟那般消散地无影无踪。她当然知道,违逆公子命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么多年于阴暗之中生存的时日,每每想起那道冷冷的目光,她便连求死的勇气突然都没有了。 只是,总有一些东西,会猝不及防地到来,然后会突然将之前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压倒,占据你生命的全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少年,身上一直散发着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光芒。 那光芒缠绕成一个光环,围绕在他周身身侧,却似是猛然击中了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宛如,有人将一块巨大的石块,猛然掷入了那一直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于是,浪花翻滚,她却似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与她相处不过短短数日,这数日之中所经历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 无论是初见时,他对着自己双眼放光的神态,让自己差点把他当成色狼,差点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还是那夜雨夜休憩于山神庙之时,自己体内蛊毒骤发,他故意释放出周身魔气,引导众人前去追寻,却是又突然折返回来,不动用丝毫灵力,背着自己,冒着滂沱大雨,飞跑了一整夜,直到找到千丈绝峰之上,可解自己蛊毒的药草。 又或者是自己那一日不小心,撞破他手中所拿术法秘籍,乃是一本春宫图时,他脸上泛起的害羞表情;又或者是那九幽篁蛇突然间,魔性大发,猛然将自己卷入其腹中之时,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也是直接钻入九幽篁蛇腹中;又或者是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惫懒神色。 这些影像片段,急速在她眼前和脑海之中掠过,白浅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叹道,“无论是宿命还是前定,若是注定要遇到自己不能自拔的一枚毒药,那肝肠寸断,又有何妨?”她心下却是猛然做了一个决定,蓦然抬起头来,望向身前那少年,淡淡笑了笑,掩在衣袖之下的柔荑,却是缓缓放入了那少年手中。 折丹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是嘴角拉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种笑容映在白浅眼中,是那般可恶,却又是那般心安。两人会心一笑,也是紧随萧原和紫兰步伐,大步向前行去。 走在两人前方的紫兰,一直紧绷的脸色,此刻却是稍稍恢复了些许,她目光定定望向,前方那道身影,只觉,原来,此去千山万水不觉远,就仅仅只是因为,许多年前,曾经爱上的那个笑容。 不过片刻,众人便又来到那洞穴尽头,眼见下方那翻滚的浆水,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向上飘荡而来,萧原却是蓦然转身,对着众人望了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那般向着万丈之下的浆水之中,纵跃而下。 狂风猎猎,无尽的挟裹着恶臭和湿热味道的风声,从自己耳旁划过,萧原突然想起,那一日在玄元门通玄山顶,郭肃饮完那醉凡尘以后,便是那般决绝地从通玄山山顶,一跃而下。那个夜晚,两人在山间疾驰,虽然两人行进速度都是极快,但是郭肃却是有意无意地带自己,绕过了数座乱葬岗。 那些景象,犹然历历在目,那些乱葬岗之上却是杂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尸体,很多都是用一张破烂草席随便一裹,便那般扔在荒野之处。那乱葬岗之上,却尽是森森白骨和残缺不全的尸体,两人疾速掠过之时,萧原便看到数头野狗,却是亮着森森白牙,正对着一具还残存有体温的尸体,胡乱啃噬着。 如今,这周围掠过的湿热空气中,又有多少凡间百姓的血肉裹挟在其中。他突然觉得有点惊恐,若是自己未能入玄元,未能习术法,自己此刻恐怕也像那无数凡间平民百姓一般,被生生将挖出扔入此处,却无人能得知。 他心下想到此处,却觉体内那不知名的灵力,却是猛然暴涨,瞬间弥漫其周身。眼前所见景象却是又陡然一变,那翻滚而来的无数热气,却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具有实体的阴魂,那无数阴魂,脸上尽是嘲笑之状,猛然向着萧原扑来。 萧原大喝一声,只觉自己双眸之中,一时之间,突然充满鲜血,他手腕急翻,猛然将身侧的一个阴魂抓入手中,眼见那阴魂身上猛然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竟然露出森森白牙,对着自己手腕咬来。他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中力道一紧,却是猛然将那阴魂,硬生生捏碎,化为齑粉,消散于半空之中。 只是,方一将这阴魂捏碎,那原本在四下里张望的无数阴魂,却似是收到惊吓般,竟然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向着萧原涌来。萧原周身弥漫的那一团黑气,陡然之间又是向外暴涨三寸有余,硬生生将最前方的无数阴魂给扫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猛然催运起周身灵力,急速向下落去,正在这时,却听一声惊呼,从上方传来。萧原目光向下望去,却是瞬间面色大变,身形赶在撞上从下方而来的事物之前,硬生生地向一侧掠去。 就在这时,紫兰,折丹和白浅,也都从身后急速赶来,借着方才折丹和白浅从那万丈洞穴之中放下的藤绳,停滞在这‘修罗七屠塔’塔壁的一侧,面带惊诧之色的向下方望去。 此刻,从下方浆水之中,却是缓缓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物事,那物事此刻不过露出冰山一角,便,占据了这修罗塔空间的十之七八。那一潭浆水,受那物事挤压,向着两侧翻滚而去,顿时有无数森森白骨和许多般的白色物体,翻滚而上,差点溅射了萧原众人一身。 从上向下望去,那物事现下露出水面的部分,似是一个削去皮肉的,巨大的脑袋的天灵盖。其上,皮肉尽去,却是一片模糊血肉,那一片模糊血肉之间,却是堆满了无数幼小虫卵,从那些虫卵的形状,和周身之上所散发的气息来看,那些虫卵应是,萧原众人已经见过数次的,九幽黄泉虫的虫卵。 萧原眉头紧皱,缓缓转身望向身侧的白浅,还未等他开口相问,折丹却是抢先说道,“你不要问白浅了,你没看到她现下也是花容失色。她怎么知道,这鬼东西是什么?”萧原微微苦笑一番,却觉脚下空气却是一紧,不禁转头又向下望去。 却见那物事,此刻移动上升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不过片刻,便露出了整个隐藏在浆水之下的部分。果然如萧原众人所料,这巨大物事,确实是一个硕大的削去皮肉的头颅。只是这头颅,远远望去,却甚是诡怖惊悚。 只见那巨大头颅之上,却是丛生了无数双眼睛,遍布头颅上下左右。那无数双眼睛,不住转动,却似是活过来一般,不过除却这无数双眼睛,稍微有点生气以外,这巨大头颅之上,却是处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更令众人压抑的乃是,在这巨大的头颅的底端,却是又横生了一处,贯穿头颅的硕大的缺口,那缺口之中丛生无数森森利齿,远远看去,宛若这硕大的头颅的嘴巴一般。从那缺口之中,却是不断有幼小的虫卵飞出,然后又栖息在头颅周身上下左右。 萧原心下微惊,眼看那硕大头颅,又缓缓向众人所在方位升来,心中却是掠过一个想法,“难道这硕大头颅,便是九幽黄泉虫所聚集,丛生之地?”与此同时,他只觉自己周身那团黑色灵力,似是不受控制般,想要喷薄而出。 体内灵海之中,那‘药王鼎’也是瞬间急速旋转起来,不过片刻,便显现在他手掌之中。又自由一股三味真火,蓦然而生,缠绕在那‘药王鼎’三足之下,直带起那‘药王鼎’向着众人下方的巨大的头颅而去。 那栖息在巨大头颅之上的无数九幽黄泉虫虫卵,似是极为惧怕那‘药王鼎’一般,在‘药王鼎’将要接触到那巨大头颅之时,便顿时四散开来,向着四周飞去,更有无数九幽黄泉虫虫卵,向着萧原众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萧原众人不禁面色一变,莫不说在这毫无借力之处,就是在人间之时,众人对付这九幽黄泉虫虫卵,都要颇费一番功夫,更何况,若是惊扰了这些九幽黄泉虫,定会还有无数九幽黄泉虫,源源不断地从那巨大头颅之上而来。 众人正在焦急之时,却听一道淡淡声音,从上方不远处响起,“你们随我来”。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上)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里外,幽冥血海以下,几千丈深处。 明空俯身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之后,举目向前方望去,却见前方百丈开外的那座高塔,直耸入天。似是要破开,笼罩在众人头顶上方那千丈外的浓重云层。明空心下一紧,转头向身侧的青璃看了一眼,见她面上稍稍恢复了些血色,这才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另外一侧,那慈航斋的青垆,却是一脸复杂神色地望向那高塔。明空心中却是掠过一种,极为奇怪的想法。这术法修为和容貌都,在当世自己所见修道者中,世所罕见的女子,似乎是心里隐藏着,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而且,那些事情,似乎是渐渐要,凐没她内心中一直强撑的信念和理智。 他出自以隐秘术法和禁止修行之术,所闻名于世的星辰殿,当然比任何人更知道,修行一途,最重心志。紫兰强行修习禁术,便是因为,存了极为强烈的信念,去做一些事情。而与紫兰不同,他隐隐觉得,青垆似是迫不得已修行术法,只是为了逃避一些事情。 “轰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突然从众人前方百丈开外,涌来。明空蓦然转身,向前方望去,却见那千丈高塔之上,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猛然间光芒四射,紧接着一阵极为巨大的声响,那对巨大的眼眸竟是,缓缓向塔内深处缩去。不过片刻,原本光芒笼罩的百丈原野之内,却是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耳中只余呼啸风声,在那猎猎狂风之中,似是还夹杂着无数凄厉惨绝的鬼叫之声,明空只觉身侧青璃浑身颤抖了一下,竟是瑟瑟发抖起来。他心下一动,不自觉地向着青璃靠近,右手微微一环,欲要把青璃揽在怀中,心中此刻,却又闪过在那幽冥血池之下的洞穴之中时,那圆智老僧所说的话语。 “你乃是前世修罗,你以为今世入了星辰宫,便能将你前世所做的罪孽都洗干净吗?你觉得,单凭你现在修为,就能御使,这满含煞气,具有鬼神之力的‘阴阳扇’吗?”那圆智老僧,虽然如今坠入魔道,但是凭他在江湖之上的威望,明空相信,他不会随便信口开河。 “难道自己真的是修罗转世?难道,这‘阴阳扇’,一开始便是自己御用之物?”他心下想到这里,缓缓伸出的右手,却是微微一滞,停在半空之中。“若自己真是修罗转世,自己这沾满双手的鲜血,还配拥她入怀吗?” 他这般微微一滞之间,却觉自己右手掌心之中微微一动,不禁低头去看,却见一只纤弱无骨的柔荑轻轻放在自己掌心之中,他心中微微一动,举目去看,却见青璃一脸柔和神色地向自己望来。青璃眼见明空脸上,尽是茫然无助神色,不禁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我们自己都看不透,又何必去追究前生前世的渺茫之事呢?” 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摇了摇头,将头脑中杂乱思绪全扔到一边。轻轻攥住青璃放在自己掌心之中的柔荑,凝聚全身灵力,霎时间,周身星辰光芒爆射,将周身三尺之内的黑暗,猛然给推出到三尺开外。 眼见青垆犹自站在,那浓重黑暗之中,凌冽狂风,将她一泄长发,吹得摇摆不定,但是双眸之中却仍是光芒四射,似是满怀怨恨神色地望向那千丈高塔。青璃和明空对望一眼,都是心下轻微一叹,终是青璃开口说道,“青垆姑娘,现下鬼气甚重,你还是过来和我们在一起吧”。 青垆闻听青璃言语,这才微微一怔,似是方才恢复过心神来,她怔怔地盯着明空身前那萦绕的一团缠绕着点点星子的白色光芒,这才淡淡应了一声,缓缓向着青璃和明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立在明空身侧。 明空对着青垆轻轻点了下头,这才又转头向前方望去,他周身缠绕的点点星子所围绕而成的一团光芒,顺着他目光,直向前方蜿蜒而去。他目光所及之处,却见随着那千丈高塔之上,那双巨大的双眸缓缓收回塔身之内,光芒顿敛,那聚集在塔身之上的万万千千地府阴兵鬼卒,却似是突然失去依附一般,纷纷从千丈高塔之上坠落下来。 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从千丈高空之上坠落下来,纷纷坠入塔基所在之地,顿时溅起一团团水花。明空这才注意到,那方圆数千丈的塔基所在地,却是一处方圆更甚万丈的一处泥潭。那泥潭之中,正中之处,那九幽篁蛇却是深陷其中,兀自在其中挣扎不停。 只是,不知那泥潭之中,究竟是淤积了些什么东西,那九幽篁蛇巨大的尾部和腹部,方才猛然砸入泥潭之中,竟是大半部位都陷了下去。方才还挣扎不停的九幽篁蛇,随着那千丈高塔之上光芒的消失,似是也感受到了一种隐藏的危险,却也是渐渐停止了抖动。 方才萧原,折丹等人进入那九幽篁蛇腹中,乃是众人亲眼所见,现下先是这九幽篁蛇,一头撞入这万丈深潭之中,紧接着,那千丈高塔却是抖动不停,那塔身之上的那双巨大的眼眸,似是受到什么惊扰,竟是退回了塔身之内。 “难道是萧原,折丹众人,已经进入了这千丈高塔之中?”明空微微摇了摇头,心下一动,猛然运转全身灵力,又将双眸之上缠绕的那点点星辰光芒,向前推去。正在此时,他却只觉,一股极为凶猛的力道,却是顺着自己双眸之上所散发的那道光芒,倒流而回。 他只觉双眸突然间泛起一阵疼痛之感,那从他双眸之上贯穿而去的光芒,顿时消散在笼罩在原野之上的黑暗之中。那光芒一散,那奔走溃逃在茫茫无际原野之上的,万万千千的阴兵鬼卒,顿时向三人所在的方向围绕而来。 一时之间,三人周身尽是,无穷无尽的茫茫鬼气。无数凄厉惨叫之声和孤魂野鬼,此起彼伏地,从远方缓缓传来。又过不多时,三人只觉周身空气一紧,一阵浓重阴气,从三人上方猛然压了下来,紧接着明空只觉自己灵海之中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咬了一口。 灵海之中的疼痛感越发强烈,似是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向着自己灵海之中汹涌而来,明空微微一凛,只觉自己原本一片黑暗的灵海之中,突然亮起了一丝光芒,自己神识缓缓内视,竟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灵海之中,此刻所发生的景象。 只见,在那本是平静的灵海之中,此刻却是堆积了许许多多未有尸体,一团团烟雾状的东西。那些东西形状千奇百怪,但是明空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些东西身上所散发的凄厉怨气和浓重鬼气。 不用多想,明空也知道,这些都是未凝聚成形的,游荡在地府外城原野之中的孤魂野鬼,只是,他却是稍稍有所不解。按说,这些孤魂野鬼,最喜摄人生气,但是明空除了最初始之时,觉得脑海之中星辰灵力被鬼魂野鬼吞噬之时,所引起的疼痛感之外。 却隐隐觉得,那些涌入到他灵海之中的万千孤魂野鬼,似是极为惧怕他灵海深处的某种东西。明空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正在此时,却觉本是宁静无波澜的灵海深处,突然波动起来,一股手指粗细的水柱状般的灵力,猛然从灵海深处涌了出来,席卷向那些孤魂野鬼。 顿时,一阵阵凄厉惨绝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他灵海之中响起,明空只觉自己灵海一痛,但是紧随其后,一股极为舒服的感觉,却是从心底缓缓升了出来。那种感觉,却是极为奇怪,像是突然激发了他体内深处,隐藏的某种莫名灵力。 然后,他只觉一团血色光芒,从灵海深处慢慢升了出来。那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此刻却是早已没了声息,但是不同于将那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斩杀在当场,那从灵海之中涌出的那股灵力,似是将那些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席卷其中,并将其中的无尽怨气,全都吸收在了其中。然后又猛然向下坠落而去,和那团血色光芒汇合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明空只觉自己体内灵力之中,尽是无尽杀气和血腥之气。他整个心神都瞬间变得恍惚起来,脑海之中突然闪过无数支离碎片的画面,那些画面似不单单只是,今生记忆。虽然每幅画面之中,景象都不一而同,但是,每幅画面之中,底色却都是让人觉得极为压抑的暗红血色。 明空只觉自己头疼欲裂,猛然大喝一声,周身煞气猛然暴涨,缠绕在明空三人周身的万千阴兵鬼卒,顿时霎时间被压为齑粉,那些齑粉非但没有消散在半空之中,反而是向着明空聚顶之上形成的一团漩涡,向着明空三元聚顶之处汇聚而去。 一时之间,这九幽地府外城,却是风云变色。就在这时,明空只觉,握在自己掌心之中的那只柔荑,颤抖地越发厉害,他只觉自己渐渐模糊不清的心底,突然之间掠过一丝清明,他猛然睁开双眼。 但是,那一双,原本满是星光点点的双眸,此刻却早已成了,一对血眸。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下) 明空双眸之中一时尽是赤红之色,他眼光所及之处,顿时便有一团团赤红火焰丛生,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瞬间被那一团团赤红火焰给席卷其中,然后那火焰火势更盛,不过片刻便把明空三人周身方圆数里内的万千鬼卒给燃烧殆尽。 只是,这短短片刻之间,明空周身却全是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和血腥之气,又哪里有半分生机。只是,三人此刻所处之地,乃是鬼气最为阴沉的九幽地府外城所在,散步在这片原野之上的阴兵鬼卒,又何止万万千千。 明空片刻之内,虽是消灭了数以千计的阴兵鬼卒,但是更多的阴兵鬼卒,却是源源不断地从后方前赴后继而来。而且,这些阴兵鬼卒虽然本身毫无意识,但是隐隐之间似是收到什么东西的控制,竟是散而不乱,直冲着明空而来。 片刻之间,便有更甚之前数倍数量的阴兵鬼卒,悍不畏死地冲入到,从明空双眸之中所散发出来的那团火焰之中。 那赤红色火焰,虽然看上去对阴兵鬼卒,天生具有克制和吸收之力。但是,物极必反,世间万事万物莫若此理,因此又过片刻,那团赤红色火焰,却是又猛然暴涨数寸,然后竟是再也吸收不了一丝阴兵鬼卒的阴气,竟是瞬间倒卷而回,直向明空所在方向而来。 青璃和青垆都是瞬间面色大变,这团赤红火焰,两人虽然不知道其蹊跷之处何在,但是方才那赤色火焰,将那万千鬼卒阴兵碎为齑粉,并将阴森鬼气吸入其中,两人却是亲眼所见的。眼见这团满含阴森鬼气的赤色火焰,直向明空倒卷而来,两人却深知,若是被其击中,其灵力修为所受伤害,怕是非有数百年光阴,不能修复。 青璃面上神色,瞬间之内,却是变了数次。她内心深处,一时之间,却是转过千百转,片刻之后,她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多了一丝坚毅神色。 她秀足轻踏,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这不过尺许的距离,她这般轻轻踏出,却一时之间风云巨变。一阵轰隆之声,从九天之上遥遥传来,紧随着那道轰隆之声,一道道闪烁着七彩琉璃光芒的光柱,从这片原野之上浓重的云层之中,轰然向下击来,看那方向却正是青璃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青璃周身也是骤然爆发出一团白色光芒,她双眸之中,瞬时间先是七彩琉璃光芒,轮换映照,接着便是归于一片黑暗。 就在她双眸之中的光芒消散,归于阴暗之时,那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和道道七彩光柱,却是轰然击在了青璃周身四下之内,堪堪挡在了疾驰而来的那团赤色火焰之前。 身在一旁的青垆,眼见这一切的发生,却是面色变得苍白无比,片刻之后才微微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微一叹,轻声说道,“天狐秘术千千万,你不学媚术,不学千变变化之术,却单单学这逆天而行的轮回之术。你体内月色宝石若是还在,那也无妨,但此刻既然被圆智取走了,你难道不知道,如此逆天而行,会有什么后果吗?” 伴随着她淡淡话语,一时之间周围却是声响全散,空荡荡的原野之上,一时之间只飘散着青璃淡淡的话语,“如今又哪里有天道,就算我违逆而行,也不过是失去这双眸子,若是能救明空,倒也是值了”。 这句话虽甚是轻柔,但却是直向外飘散去数千丈之遥,那原野之上的万万千千的阴兵鬼卒,却是突然之间一起尖叫起来,那尖叫声中满是凄厉笑声,笑声汇聚在一起,似是又带了一句话语,“值了,真的值了吗?” 青垆面色又是一变,周身青金两色光芒暴涨,将明空和青璃笼罩其中,朗声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装神弄鬼?”她话语一落,那凄厉叫声却是瞬间消散无形。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外,幽冥血池之下千百丈处,修罗七屠塔极深处。 此处却是一极为宽敞的密室,密室之中四周石壁之上,却是遍燃白烛。每两只白烛之间,却又有色泽黝黑散发阴沉鬼气的铁柱,所隔成的牢笼。 其中一件牢室之内,却是关着一白发苍苍老者,和一只浑身毛发色泽纯白,但是九尾齐断的九尾天狐。却正是当日被从玄元门通玄山上掳走的清散子和苏宛。 密室正中,此刻却是端坐着两人,远远望去,却似是正在对弈。 其中一人苍发鹤颜,身上披着一件颜色发白的金红两色交织的袈裟,脖颈之中挂着一串紫色珊瑚佛珠,却正是圆智。 圆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捏着一枚色泽圆润的黑色棋子,却始终不曾落下,他脸上本是波澜不惊的神色,此刻却是掠过一丝微微的焦急之色。 片刻之后,他举目望向对面端坐那人,缓缓说道,“先生,可否允老朽悔一步棋?” 端坐在圆智对面的那人,却是一言不发,只微微摇了摇头,密室四周石壁之上白烛所散发的烛光,打在他面颊之上的青铜面具之上,更泛起一丝冷冷寒光。圆智见状,却是微微一叹,喃喃说道,“再怎么说,我也算是老人家,这礼让之心,先生总该是懂的吧?” 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只是一双眸子,紧盯着棋盘,又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发一言。圆智无奈说道,“先生如此,真是无趣地很,老朽和先生连下了八十盘,皆输。若是这八十一盘再输掉,老朽实在没脸再和先生下棋了。先生还是另找他人吧。” 那人闻听此语,却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终是淡淡说道,“世人都说老狐狸,诚不欺我。果然是越老,越诡诈。”那声音却煞是诡异,嘶哑之外,却有一种金石相交的冰冷味道。 他一语已毕,却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圆智心下大喜,却是手腕急翻,一时间这三尺棋盘之上,尽是层层掌影。这圆智,悔棋心情之急切,由此可见一斑。又过许久,圆智身体却是微微一抖,似是有所察觉,举目向另外一处方向望去。 却见距两人端坐位置不远之处,却是另有一个棋盘,只是那棋盘之上,却是并无棋子,只有数处位置,燃了几团泛着各色光芒的火焰,棋盘下方,却是刻着四个寸许大小的篆体,却是“天下气脉”。 此刻,那棋盘一处,那赤色火焰本待消灭,却见左侧一处青色光芒,却是席卷而来,竟是稍稍阻挡了其消亡之势。 圆智微微一愣,愕然说道,“没想到那小狐狸竟然有如此决心。”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闻听此言,却也是转身望向那盘棋局,如此凝视许久,却是眼睛没有移动分毫,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却是猛然回转回头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然后看也不看,撮指弹向那盘棋局。随着他手指轻弹,那环绕在棋盘之上四周的黑色火焰,顿时猛然燃烧起来,并向那赤红火焰席卷而去。 圆智面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先生?”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挥了挥手,打断圆智待要说下去的话,淡淡说道,“天下棋局,早就如一盘乱麻。世人身在其中不能明了,你我既然下这盘棋,下了许久,又岂能在此刻前功尽弃。” 圆智双眸之中目光微微一暗,却是再不言语。只是,他待转身之时,眼角却瞥到,那被困在那数团各色火焰之中的一条青龙,却是又往外扩展了些许。 正当青垆和青璃长出了一口气,以外逃过这一劫之时,明空周身却是猛然又燃起一团赤红火焰,将他包裹其中。 一时之间,明空双眸却是变得赤红无比,他猛然大叫一声,却是就此昏迷过去。饶是如此,他紧握青璃的手掌,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青垆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双眸望向那千丈高塔,目光迷离,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轻叹道,“若这世上,也有一人如此待我,纵是百死也不悔。”青璃闻听此言,却是猛然怔在原地,那一片黑暗充斥的双眸之中,却是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 随着明空昏睡过去,那团赤红色火焰,却是渐渐融入到明空体内,青璃察看明空气息均匀,灵力起伏虽然有所波荡,但原先那浓重鬼气,却是渐渐消散,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许久,明空却是缓缓苏醒过来,他一双眸子之中,除却星光点点外,又有血色些许。 他呆呆盯着青璃那失去光彩的双眸,蓦然失色许久,却是又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青璃手掌,柔声说道,“我方才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上元佳节,我同你一起赏灯,却是潮流如织,车马辚辚,一时失了你的踪迹。待要寻你时,蓦然回首,却见你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我才发现,那是来时的地方。”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前尘事了,断今生 (上) 明空待又缓缓探查了体内灵力一会,发觉体内灵力,除却灵海之中最正中位置,有一团赤红色血团之外,灵力波动倒是并无异常。只是,他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压制了这数十载的隐藏在体内深处的霸道灵力,似是突然苏醒过来一般。竟然有跃跃欲试,喷薄欲出的感觉,连带着他手中的‘阴阳扇’,也是瞬间光芒四射,久久不能消散。 只是,此刻却是紧急关头,且不说,若不及时想办法离开此地,这原野之上无穷无尽的阴兵鬼卒,恐怕就会把三人给吞噬殆尽。单看那千万丈高塔之上所发生的异变,就知道那高塔之内,定是发生了极为诡异之事。若是自己所料不差,萧原三人,此刻已恐怕身在那高塔之中。 他心下一动,转身望了望青璃和青垆,却见青垆却是一剑加身,早已大步向前走去。她周身青金两色光芒闪烁间,顿时将席卷而来的万千阴兵鬼卒给屠杀殆尽。明空心下微微一叹,却见身旁青璃,放在自己掌心之中的柔荑微微一动,然后就听她低声说道,“这青垆姑娘,却也是个满腹心事之人。她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品性却是不差的。你快去助她吧”。 明空微微一愣,见她双眸之中此刻虽然尽是一片黑暗,但是脸颊之上却是先前从未见过的安宁神色,却是又将握住她柔荑的手掌,又紧了一紧。他随手一挥,自有一织银色丝带般的光芒,向着青璃缠绕而来,把青璃缠绕其中,将外面那凄厉惨绝的鬼叫之声,全部都阻挡在外。青璃微微一笑,却是瞬间收了周身弥漫的灵力,紧随在明空身后。 明空见状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也是会心一笑,他脚步轻迈,向前方大步迈出。正在这时,前方无尽原野之上,突然响起一片剧烈的震动之声,直将地面震动地颤抖起来。明空不禁举目向前望去,却见在前方那无尽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点紫黑色光芒,那光芒却甚是突兀,似是一把锋利匕首般,将那无尽黑暗给切割了开来。 那剧烈的震动之声,却是越来越强烈,明空凝眸望去,这才看清那一点点紫黑色光芒,蜿蜒而成了一团团三尺见方的紫黑色光团,又过片刻,那团团紫黑色光芒又近了些许,明空这才看清,那原是一杆杆紫色旗帜,只是似是沾染了无数鲜血,因此远远望去,才觉如紫黑一般。那一杆杆旗帜之下,却是一匹匹疾驰而来的矫健骏马,马背之上,却都是铁甲骑士。 明空凝聚灵力于双眸之上,远远望去,这才发现,这突如其来的铁甲骑士,怕是有数千骑之多。而且更加诡异之处乃是,和原野之上四处溃散,乱糟糟一团的阴兵鬼卒不同,这一队铁甲骑士,虽然疾驰而来之势,宛如离弦之箭,但是却是行进速度都是一般无二,连带着马蹄落下的频率都一致。这百里行进路途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一人,发出一声言语。 明空心下疑虑更甚,这数千骑铁甲骑士,虽然依旧远在数十里开外,但是明空已经察觉到,这些铁甲骑士身上虽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但是却又有一股极为弱小的灵气真元,缠绕在那些铁甲骑士周身之上。 明空乃是出自星辰殿之中,所学术法,乃是和天地星辰引力有关的,因此对于洞察一术,这世上却是罕有比肩者。再加上明空方才周身所发生的变化,他此刻修为虽然未有大进,但是灵力敏锐却是更甚从前。因此,明空乍见之下,却是顿觉疑惑,这般隐藏之深,若不是自己细细追究之下,怕是都难察觉。 以这些铁甲骑士身上鬼气之深,怕是在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也是少有人能发现。这般处心积虑之深,又是为了那般?他一时之间,却顿觉脑海之中,尽是一片繁杂。正在这时,却见那数千骑铁甲骑士,却是已然冲到青垆身侧。 那数千骑铁甲骑士,显然是行进速度甚快,又加上青垆隐在那万万千千安阴兵鬼卒之中,一时之间竟是未被发现,这般急冲之下,当先数十骑,却是已经冲到青垆身前三尺之处。眼见,下一刻,那数十骑马蹄,就要落在青垆身上,明空却是身在数十丈开外,想要救援却已经是来不及,不禁面色大变。 正在这时,却见一道碧绿色光芒从另外一侧原野之上,以迅若惊雷之势,疾驰而来。不过数转之间,那道碧绿色光芒,却是已到了青垆身前。然后,明空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隐约之间,看到那碧绿光芒之中,却是一个淡淡模糊身影,立在一个极为庞大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巨大的骨架之中。那个身影身形急转,手起刀落之间,顿时一股极为强烈的旋风,在那身影周围卷起。 狂风一成,围绕在青垆和那淡淡身影周身的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顿时被卷成一道长约百丈的风柱,瞬间将周围那万千阴兵鬼卒给甩了出去。然后,明空只觉,眼前光芒一闪,却是瞬间不见了青垆和那淡淡模糊身影的踪迹。 那数千骑铁甲骑士,这才猛然勒住马蹄,瞬间往前又前冲了三尺距离,这才堪堪停在了原地。有那么一刻,风住声散,这空荡荡的原野之上,却是突然之间归于一片宁静。那数千骑铁甲骑士,身形微微一转,齐齐望向那碧绿光芒消失的方向。 许久,才又全转回身来,向着明空和青璃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当先数十骑中正中一骑,目光炯炯望来,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明空只见他手臂轻挥,那数千骑铁甲骑士,顿时又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明空微微一怔,只觉方才向自己望来的目光,似是那般熟悉,似是前生前世就曾见过一般。这般微微一怔之间,青璃原本前进的步伐,却是被明空微微一带,也滞留在原地。此刻,失去双眸,又撤去浑身灵力的她,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焦急问道,“怎么了?青垆是遇到危险了吗?”明空这才稍稍恢复过心神来,紧走几步,跟上青璃的身影,安慰说道,“没有,方才有个高人,将青垆救走了。我观那人周身灵力运转,乃是玄元一门的灵力,而且其术法修为之高,怕是当今玄元门几大真人与之相比,都稍逊一筹。她应该会无恙,你放心就是啦。” 青璃闻听此言,这才稍稍安宁下来,淡淡应了一声。明空这才又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经过方才那莫名高人和那数千铁甲骑士的横扫,这原野之上的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此刻竟是或被斩杀,或早已溃散而去,一时之间,这原野之上,却是空荡荡一片。 如此看来,那数千铁甲骑士,倒像是纯粹为了给他们开路一般而来。明空举目向前方远处望去,却见那高塔之上,一点光芒闪烁其上,映照得整个千万丈高塔更显诡异。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执青璃柔荑,淡淡说道,“我觉得此刻萧原和紫兰,应在那千万丈高塔之内,不如我前去查看一番。只是,我却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地。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青璃沉默许久,方才展颜笑道,“我倒也觉得此处凄冷的很,我这个人从小就害怕自己一个人带着,肯定是要和你一同前去的。只不过,我却不想让,萧原知道,我双眼已瞎。”她话语一落,明空却只觉心中蓦然一痛,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却是从心底熊熊燃烧而来,差一点就要将他灵识给淹没。 许久,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周身散发的点点星光,将体内那团赤红色火焰给包裹其中后,这才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些许。只是,他心中微微一动,只觉得,今日青璃却是出奇地反常,难道她今日双眸光彩尽失,还不单单只是因为,方才挡了那满是煞气的赤红舌光团?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不禁出口问道,“阿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青璃面上神色转过数转,许久才轻叹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到找到萧原,我再告诉你吧。现下,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她话语方落,却是周身光芒暴涨,身形骤缩,片刻之内,却是化成了,一只九尾天狐。 只是,那九只尾巴,却是缠绕纠缠在一起,无法从中分开,似是无穷无尽的轮回一般。明空眼见如此,却是长叹一声,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俯身将那只九尾天狐抱了起来,放入怀中,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方才向着那千万丈高塔所在的方向,大步而去。 中土以西,不知几万里之处,幽冥血池之地以下,不知几万几千丈深处,‘修罗七屠塔’内中。萧原三人身处险境之时,却闻一道道轻柔声音,从上方不远处轻飘飘传下来。萧原不禁举头去看,待看清来人面目之时,却是不禁一怔,立在原地,失声说道, “师姐,怎么会是你?”紫兰,折丹,和白浅闻听此言,也不禁举头向上望去。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前尘事了,断今生(下)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幽冥血海之下千万丈深处,‘修罗七屠塔’虽然刹时之间,光亮全失,但是万千丈塔身之上,所散发出的浓重阴森鬼气,却是凝聚成柱,从塔身之上向周遭散射而去,远远望去,其势若虹,宛若一把把锋利匕首般,直划破这幽暗原野的四周。 ‘修罗七屠塔’之内,震耳欲聋的鼎沸之声,从‘人屠’一层远远出来,一种携带着强烈恶臭味的灼烧感,直向身处半空,立在塔壁一侧的萧原四人冲来,四人身下那硕大的头颅,此刻却是又有所变化。只见,塔身一阵剧烈颤动间,两颗硕大的眼珠,却是缓缓从塔身外侧,收缩了回来。 随着那两颗硕大的眼珠,收缩回到那巨大的头颅之上,那巨大头颅之上却是突然间光芒四射,随着一阵清脆的骨骼转动的声响,那两颗眼珠似是活过来一般,向着萧原四人所在的方向,射来道道夺目目光。而与此同时,那巨大头颅之上栖息的九幽黄泉虫,却似是遇到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似要振翅而飞,却是瞬间被那道道光芒,给包裹其中,瞬间化为齑粉,并吸入其中。 而片刻之前,从萧原掌心中旋转飞出的‘药王鼎’,此刻却是早已身处在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中。因了那日,在通玄山山下,山神庙中发生的事情,那‘药王鼎’,此刻却是与萧原心神相通。通过鼎身之上灵力的波动来看,萧原隐隐察觉到,那两颗巨大的眼球之上,似是携带了一种特殊的物质,竟是能克制九幽黄泉虫身上,所散发的阴沉秽气和沉重鬼气。 ‘以天地为药鼎,以万物为药材’,这早已被萧原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是突然又从他脑海之中冒了出来,萧原只觉心中一动,那鼎身之上灵力波动却是越来越强,刹那之间,他只觉精神一阵恍惚,只觉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差点猛然吐了出来。 正在这时,却听方才那道轻柔声音,忽然厉声说道,“如此紧急关头,还犹犹豫豫,也不知清影师叔和梅长苏师叔,是怎么教导你的。”萧原只觉心神一震,猛然将迷离的心神收了回来,再不犹豫,断喝一声,双手紧紧抓住荡在塔壁一侧的藤绳,双足发力,猛然蹬在塔身之上,借势猛然向着上方冲去。 这般借势猛然向前冲去,却是带起一股极为强烈的力道,萧原力道控制不住,却是猛然撞入了立在一处洞穴边缘的那人怀中。一股极为清淡却提神的香气,淡淡传入萧原口鼻之中,萧原只觉心神为之一阵清明。与此同时,与自己掌心接触的那人肌肤之上,却是传来一阵闪烁的电光火石般的光芒,萧原只觉周身泛起一阵酸麻感,却是猛然将他弹出数尺之外。 正在这时,折丹那令人生厌的声音,又是突兀在萧原身后响起,“哎哟,萧师弟,你今日却是开了一枝好大的桃花啊。难不成,你手中所拿的那枝光滑树杆,乃是一枝长了千百年的桃树树杆。你看,你竟然连师姐的豆腐都敢吃”。 萧原蓦然转身,恨恨望向身后的折丹,却见立在一旁的紫兰,也是目光含笑地向自己望来,直往得萧原讪讪发怵。正在这时,一道清冷声音,却在背后响起,“折丹,我看你是皮痒了,清微师伯一日不教训你,你倒是望了‘玄清剑阵’的滋味了。” 折丹闻听此言,却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全身上下都泛起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感觉。‘玄清剑阵’,乃是玄元门中七大剑阵之首,本是门中后辈弟子,都艳羡已久,一直想修行的剑术。但是门中却自有规定,非心志坚韧和修为境界到太清以上者,不得擅学。 折丹幼时不准触碰任何攻势凌厉的剑术典籍,但是有一日却是无意中,翻阅到记载有‘玄清剑阵’的一卷古籍,于是不自觉地修行起来,但是却不小心被师傅清微发现。清微一怒之下,竟是硬生生废掉折丹周身所有灵力,并将折丹赤身,吊在通玄山主脉山门之下,整整三日,方才将他放了下来。 因此折丹一想到当年情景,便觉心底一阵颤抖,那修为灵力被废痛苦,于他来说,倒是早已如家常便饭一般,不值一提。倒是,那般出丑之事,折丹每每想起,却是只觉,一股冷汗,不自觉地从后背之上,流淌而下。 站在他一侧的白浅,眼见折丹脸上一朵红晕升起,却是悄悄凑过头来,定定望着折丹,好奇问道,“那‘玄清剑阵’,到底是什么味道,难道还能让人害羞?”折丹这才恢复过心神来,干咳了几声,口中淡淡说道,‘去,别捣乱’,却是嬉皮笑脸望向身前那人,厚颜无耻说道,“师姐,绝世风姿,胸襟若海,定不会与折丹计较的”。 那人却是淡淡说道,“奥,只胸襟若海啊,那你那日半夜惊醒,只穿亵衣,在通玄山几处山脉之上疾驰,行御风之术的丑事,我就不提了。就单提,那日晨诵之时,大家都在诵读道家典籍,你却在看……” 折丹闻听此语,顿时面色大变,脚步一转,风驰电掣般直向那人而去,口中却是恭谨说道,“师姐,你乃是天海月心,胸襟似四方宙宇,只怪我口无遮拦,还请师姐不要见怪。” “嗯,这还差不多”,那人闻听折丹话语,这才稍稍松了松口气,举目向前方望去,淡淡语气之中却是带了一丝惊诧,“嗯,想不到,不过数月光景,竟又再见到天狐一脉中的人。至于这姑娘,可是出自星辰殿之中?” 她手指遥遥指向紫兰,目光却是转向萧原,淡淡问道。萧原微微一怔,微微点了点头,应道,“正是。”众人这才有暇,向前方望去,却见那立在众人前方的,却是以身姿绝妙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白纱加身,面上虽然遮了一层薄纱,但是依旧能隐约看到,那薄纱之后的绝美容颜。她臂弯之中,却是夹了一袭黑色衣衫,那黑色衣衫之上,泛出淡淡黑色光芒,隐约感觉到,那衣衫竟是有阻隔光芒,灵力之功效。 她周身灵力光芒,含而不露,周身虽无任何兵器,但是其本身却如一把待出鞘的利剑一般,令人不容轻视。却正是,通玄山上,玄元门中,掌教清虚弟子手下弟子,石蕤。 萧原望着眼前这锋利如剑芒的女子,只觉心中,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涌出。其实,与这石蕤师姐,相识也不过,是从那日,‘试剑大会’之日算起。萧原事后才知道,临破阵而出之时,那宛若醍醐灌顶的震耳之声,却是这师姐发出。 若不是当日那一声断喝,恐怕自己心智就要迷失,在那‘山河社稷图’之中。紧接着,魔教突袭玄元本山山门,萧原体内魔性大发,却是嗜杀成性,一时之间,却是墨眉剑身之下,再不留一活人。 又是在他心智将要迷失之时,这石蕤师姐,蓦然出现,将玄元三清灵力,硬生生注入到他体内灵海之中,才得以将他体内魔气稍稍镇压。从那一日之后,他才和这,玄元门中,一向隐秘不示人的师姐,渐渐熟稔起来。 说是熟稔,却是也算不上。之后两人相见次数,却也是屈指可数。印象中较为深刻的一次,乃是,那日却是上元佳节。自己心情极为沉重之下,却是下山行走,不知不觉间,却是奔走出百里之遥,来到人间一处城镇。 上元佳节,本就是人间极为注重的节日之一,那日,那城镇之上,也是人声鼎沸,潮流如织。行走在人群当中,萧原沉重心思,才稍稍缓解了些许。他望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道,“这世俗百姓的幸福,不管是基于什么样得来的,都是最切切实实能摸得到,看得到的”,远比自己这些修道人,一心所向往的虚幻长生之道,来得切实的多。 这般边走边想之间,却是夜色渐深,人群渐渐散去,他蓦然回首,却发现在灯火阑珊处,一个熟悉身影,却是立在一处岸边,目光定定望向远方。萧原不自觉地向着那道身影走去,才发现,正是石蕤师姐。 那一夜,萧原才知道,这石蕤师姐,却是因初生之时,受神迹影响,却是最见不得一丝日光。萧原心下黯然,自从他知道神迹之事开始,萧原便隐隐觉得,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和自己脱不开关系。那一夜,两人就那般呆坐在河岸之旁,甚少说话,萧原却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感。 许久,萧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见石蕤双眸之中,两道复杂神色的目光向自己望来。见自己目光望去,却是目光一转,闪避而去。萧原只觉疑惑更甚,这石蕤师姐,却是从头到尾都是神神秘秘,似是满怀心事。 正在这时,他只觉头脑之中嗡然一响,与此同时,下方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中,却是突然间光芒四射,一道道红色光芒,透过那巨大头颅之上的缝隙,涌了出来。萧原只觉心中一动,似是有一道低沉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在低声呼唤他。 他双眸之中,黑色光芒大盛,却见眼前,一道淡淡身影,猛然出现在他身前。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苍生万物皆为刍狗(上) 萧原只觉心神恍惚间,一道淡淡身影,却是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道身影似是只与他心神相通,因此场中诸人,虽觉萧原神色有异,却一时之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萧原双眸定定望向身前那道淡淡身影,却是那日山神庙之中,魂魄融于‘药王鼎’的玄元门中‘暗影’女弟子。 萧原微微一怔,愕然问道,“你怎会出现在此处?”那女子淡淡说道,“梅长苏师叔,数日之前却是修行恢复了七八成,又发现了我的存在,从我口中得知你们下山,便嘱咐我前来寻你,并助你一臂之力”。萧原淡淡应了一声,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 “你是在想,这颗巨大头颅之上的那对巨大双眸之中,为何有专克九幽黄泉虫所在的物质存在?” 萧原闻听那女子言语,微微一怔,举目向那女子望去,双眸之中黑色光芒却是淡了些许,淡淡问道,“你知道其中原由?”那女子神色却是微微一暗,脸上流露出回忆往事的神色,冷冷说道,“这‘修罗七屠塔’虽然是镇压在这九幽地府之下的鬼族所建,但是却和人间四大魔教脱不了干系”。 她话语微微一顿,望了一眼脚下那翻滚的浆水汇聚成的河流,接着说道,“当年,我门中数人,被派遣潜入‘四大魔教’,其实也是和发现这‘修罗七屠塔’有关。”萧原听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怔,打断她话语,问道,“你是说这‘修罗七屠塔’早就被发现了?”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却见萧原一脸疑惑神色地问道,“既然早就发现这‘修罗七屠塔’,为何时至今日,确实还没有玄道众人对这‘修罗七屠塔’采取措施,难道要任其修建而成,直通人间界而去吗?” 那女子见萧原说到最后,却是一脸愤懑神色,却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轻笑了一下,见萧原冷冷目光向自己望来,这才收了笑声,脸上神色瞬间又恢复黯然神色,淡淡说道,“你这副神态,倒是和当年的他有几分相似”。 萧原微微一怔,但是不过片刻,心中便已经了然,她口中那个他,当然是那日出现在通玄山山脚下到最后闻到铃声却又遁走的那个男子。萧原心中轻叹一声,只觉‘情苦’二字,果然是这世间,无论世俗之人,还是修道之人都是难以逃脱的桎梏。只是,这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就是她自己都矛盾犹豫无比,萧原又哪里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一时之间,两人却都是沉默不语,这两人心神相通构筑起的空间之内,却是一片寂静无声。许久,还是那女子开口说道,“这世间之事,又哪里是简简单单的正邪和黑白之分,当年我们被派遣潜入四大魔教之时,却是玄元门遭遇变故之后不过百年光阴”。 “百年光阴,就连山门之上的血迹还未干透,玄门正教之间的嫌隙又怎能会那么快的愈合。因为清散师叔祖的原因,玄门正道之间,却是彼此之间少了一些信任。就连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那百年之间,也是不曾举行过。更何况是这耸人听闻的,又没有真凭实据的消息。” 萧原微微一怔,努力克制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听那女子接着说下去,“其实,‘暗影’成立起始,也不叫这个名字,却是另外有个名字,乃是叫做‘断刺’,本是为了插入魔教门派之中,来破坏魔教每次行动而成立。从我门遭遇变故之事,玄门之中,却是一时之间可联合的力量,变得屈指可数。单凭玄元一门,若是想阻截所有魔门之中的行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断刺’才改名为‘暗影’,‘暗影’顾名思义,乃‘是在暗夜中行走’。从此,‘暗影’便有分化为,‘使徒’和‘行者’。虽然两者职司不同,但是却是都被严明,只负责收集情报,不经‘清影’批准,不得有任何行动”。 这还是萧原第一次,如此清楚地从一个‘暗影’口中得知‘暗影’的由来和情形,他虽然不知道,为何这女子会无缘无故地,说出这些和自己方才所问没有丝毫关系的言语,但是,他却是没有一丝反感和焦躁之心,耐心听那女子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们潜伏在四大魔教之中的人,便是‘使徒’。我们通过各种途径,潜入魔门之中,虽然情形和所遇情况都不尽相同,但是起初数十年期间,却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正当我以为是不是我踪迹有所暴露之时,魔教四大门派却是突然都聚集在一起”。 “难道是和这‘修罗七屠塔’有关?”萧原心中一动,问道。“正是,那日魔教四大门派聚集在一起,却突然宣布,有重要事情,须挑选魔教四大门派之中得力之人来做”。 “当看到,我玄元门中数人都被挑选入那些所谓的‘得力之人’的人选之中时,我突然恍然大悟,虽然我等身份并未见得暴露,但是魔教众人却是依旧小心翼翼。这次所谓的重要事情,怕是是与性命相关的重要事情。”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件重要的事情,却是,潜入九幽地府外城之中,帮助鬼族来修建那当初还是残垣的‘修罗七屠塔’。要知,当年玄女和擎苍,以无上神通将鬼族一族,镇压在九幽地府之下,又岂是一般修道者所能潜入得了的”。 “但是,魔教本身却是有相传百年的秘术,据说需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方能启用这秘术。”她说到这里,神色却是更加黯然,萧原心中微微一痛,许久,才缓缓说道,“难道,那秘术,竟是‘血祭’之术?” 那女子微微一怔,愕然望向萧原,未等那女子发话,萧原却是解释说道,“我们进入这‘修罗七屠塔’,乃是从那‘幽冥血海’之地为源头进入。据说,数百年以前,‘幽冥血海’之地,不过是荒芜人烟,鬼气甚重之地,却无如今这等景象”。 “据说,造成‘幽冥血海’之地,这般景象,乃是百年以前,魔教四大门派,启用了‘血祭’秘术,是以‘幽冥血海’之地才有了如今这等景象。鬼气和血腥之气都比之前重了不知多少倍,更为紧要的,乃是这‘幽冥血海’之地之中,却是多了许多人间阳魂的怨厉之气,应是与当年,四大魔教启用的‘血祭’秘术有关吧?” 那女子以一种颇为欣赏的目光,望向萧原,喃喃道,“怪不得,梅长苏师叔说,‘虽然他不想你卷入和‘暗影’有关的事情之中,但是他也相信,以你处变不惊,坚韧意志,也定不会有辱重望,也定会有惊无险的。” 萧原听那女子转述梅长苏对自己的评价之语,却是面上不禁一红,虽然通玄山修行数载,他心性虽然有所变化,但是那听到别人赞美之词依然害羞的习惯,却是依旧没变。不过,片刻之间,他心神便恢复过来,听那女子继续说道。 “‘幽冥血海’如今这般境况,却是与当年,魔门四大教派所启用的秘术有关,也和那‘修罗七屠塔’的修建有关。当日,我们那群被挑选出来的百余魔教门派中的人,被召集到,这‘幽冥血海’之地。却是看到了,这一百年来,都萦绕我心头,难以忘怀的景象。”萧原见她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以她心志坚定,想起往事,竟是也不由如此。 由此可以想象,当年,那景象该是多么恐怖与惨不忍睹。萧原心中掠过这般思绪之时,却是听那女子继续说道,“那‘幽冥血海’起先,本是一狭长的有起伏地势之地,等我们到达那‘幽冥血海’之地时,那丘陵沟壑之内,却是堆积了无数具尸体,从当时情况来看,应是方斩杀不久。而且,从那些人的装束来看,分明是从世俗百姓之中,掳掠而来的平民百姓。” “那丘陵沟壑之中堆积的无数尸体,却是怕有数万千之具,而且,那些尸体之上不知是用什么特殊兵器所致,只在脖颈之间,划了数道极为狭小的裂缝,因此,那数万千平民百姓,竟是因流血过多致死,但是其魂魄却是被滞留在人间,并被魔教启用的‘血祭’法阵,聚拢在一起,因此,那‘幽冥血海’之地,一时之间却是怨气冲天。” “后来我才得知,破解掉玄女和擎苍对鬼族镇压的唯一方法,乃是以人间阳气的阴魂怨气,聚集在一起,方才能破去禁止壁障。那‘幽冥血海’之地,本就鬼气甚重,因此聚合了如此多的人间阳气的阴魂怨气,却是稍微凿开了通往九幽地府的一条狭窄通道。” “既然那样,你为何又说,派你们去那九幽地府外城,乃是与生命相关的事情?”萧原忍受住从心底涌出的极大的愤怒和疼痛,望向眼前那女子,沉重问道。 “因为壁障虽已经稍稍破开,但是,那九幽地府之上,幽冥血海之下,却是潜了两条真龙,必须生生破开才能进入,九幽地府外城。” 萧原闻听此言,顿时面色一变,失声说道,“你说什么,你说,当世竟然会有两条真龙,囚欲这‘幽冥血海’,九幽地府之上?”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苍生万物皆为刍狗(下) 萧原闻听那女子言语,却是瞬间面色大变,要知当世真龙所存,乃是与人间帝王的龙脉之气,息息相关的。 虽说,朝代更迭,战乱频仍之时,世俗之间,也会有草莽英雄,横空出世,自立为帝。但是,就算在那个时候,这世间所存真龙,也不过是只有一条,只不过气脉气运之数,会有所转移而已。 如今,这‘幽冥血海’之下,‘九幽地府’之上,竟是囚着两条真龙。若是人间气脉之数还未完全逆转,加上存于人间的那条真龙的话,那当世,竟是同时存在着三条真龙。萧原心中掠过万千思绪,一时之间,却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因果缘由所在。他这般沉思间,却听那女子缓缓说道。 “我知你为何震惊,当初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如同你现在这般表情。但是如今百载时光已过,看来这两条真龙囚于这‘幽冥血海’,‘九幽地府’两个戾气和鬼气都甚重的地方,乃是数百年之前,鬼族早就计划好的一部分”。她双眸之中光芒夺目,沉思许久,却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她鼻翼微张,一条长约丈许的青绿色烟柱,从她鼻孔之中攒射而出,随着她秀气的鼻孔左右转动,那条长约丈许的青绿色烟柱上下飘荡摇摆不定,如此持续数刻,她却是眉头微蹙,沉吟说道,“怎的,如今,这九幽地府之中,那真龙之气却是淡了很多?而且,从这原野之上的灵气变动状况来看,怎么好像现下这幽冥血池之下,九幽地府之上的那两条真龙,似是少了一条?” 萧原看着眼前的如此异象,却是心中微微一动,沉思许久方才说道,“我从那‘幽冥血池’之中潜入这‘九幽地府’外城之时,却是无意中看见,有一似是修行玄元灵力和佛家心法的人,却是从一条青龙腹中,夺走了数颗珠子,不知这真龙之气的淡薄,是否和这有关?”那女子闻听此言,顿时面色一变,惊愕问道,“你是说那真龙之中的‘龙脉之珠’,已被人取走?” 萧原微微点头,却见那女子又是一副陷入沉思的状态,又过片刻之后,却是向萧原详细问道那人装束,形貌,和所施展的术法。萧原自是尽自己脑海之中的回忆,一一详细回答。那女子听完萧原讲述,面上却是一副沉重掺和着犹疑的神色。 许久,她才缓缓说道,“听你描述,我却并不知道,玄元门中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你要知道,随着在‘暗影’之中所待的时间的延长,和所传回来的消息对,玄元一门和玄门正教的重要性程度,‘暗影’中人所拥有的权限也是有所增加的”。 她说到这里,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向两旁拉扯出一个弧度,看上去却是嘲笑多了几分,萧原心中微微一痛,却听她继续说道,“我这般不知不觉间,待在‘暗影’门中,竟然也度过了百年时光。凭借着百年光阴和有几次给门中传递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消息,我却是有一份门中各个弟子的名单,这份名单甚至包括,掌教清虚门下的几个密徒。但是,至于你所说这人,我却是没有丝毫印象。” 萧原闻听她言,心中微微一动,掌教清虚门下竟然还有自己的密徒,而且这些密徒,既不在门中担任任何职务和行走出现,也不在‘暗影’之中行走,那这些人,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况且,如今掌教清虚踪迹全无,那这些密徒,又在何方。 这一连串的疑问,如缠绕不断纠缠不清的乱麻般涌上他心头,他虽然刻意不想去理会这些事情和疑问,但是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些现在看起来,丝毫没有关系的事情,可能在背后却是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关系。 他这般想着,却听那女子继续说道,“不管这人是什么来历,既然敢独自一人来窃取这‘龙脉之珠’,而且能从圆智手中带走,那这人必定会和天下气运之数,有理不清的关系。至于,鬼族众人,为何会轻易斩杀掉一条真龙,想来,他们所等的时机,或许已经快到了。” 时机,气脉之珠,天道将倾,鬼族,人间,仙界,炼狱塔,萧原闻听那女子所言,只觉心中蓦然一动,他脑海之中闪过一丝光芒,顿觉灵海之中,一点清明。原来,串联这一切的,只是一个时机。而鬼族,所等的也只是,这么一个时机。 那这个时机又是什么呢?是菩提圣诞,还是魔教全力倾轧玄门正教,还是待这‘修罗七屠塔’修建完毕,又或许是人间朝堂之上的纷争。他心中一时之间,却是转过千百转想法,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那日郭肃的身影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虽然玄元一门中人,如萧原一般的新入门弟子,并没有机会下山历练,对人间朝堂之势也并不了解。但是,玄元一门,却是独设了一处,‘知事堂’,取得乃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之意。 如今朝堂之上,各种势力动荡潜伏,若是鬼族和魔教诸派,想要趁势控制人间,那必定会暗中支持一些可以依附的势力。要知,虽然朝堂势力,在魔教和鬼族眼中,修行虽低,但是却是控制人间的必要途径。 若是果真如萧原所想,那想来,一场纷乱又是在所难免。恐怕到时候,这所受战乱之苦最深的,又是那些在这魔教诸派,鬼族和朝堂权贵眼中,如刍狗一般的世俗百姓。萧原想到这里,只觉心中一寒,却是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蓦然向前方望去。 却见那女子也是双眸之中目光灼灼地向自己望来,两人都能从各自眼眸之中,看出彼此的疑虑和寒光。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淡淡说道,“你也料到了?”见萧原微微点头,脸上那凝重神色却是依旧未曾消退,她却是缓缓说道。 “想来,我们如今所能料想到的事情,门中诸位真人肯定也早有所料。听你所说,那窃取‘龙脉之珠’之人,一身玄元心法修为,恐怕已至太清境界。而且,他竟然能修行,佛家至高的‘坐而忘怀’心法,怕是门中哪位真人,早就事先预设好的。” “你如今,既然已经决心入‘暗影’,便要尽量少露面,要知以后在魔教之中行走,却是步步都关系到不仅你自己一个人的性命,甚至是,同门,朋友,门派和整个天下玄道。”萧原听她缓缓说来,心中紧绷的心弦却是微微一松。却觉,这般不知不觉间,却是偏离之前的话题太远了,于是不自觉地问道。 “那之后呢,你们是如何破开,有真龙困守的‘幽冥血海’和这‘九幽地府’外城之间的壁障呢?还有,这巨大的头颅之上,到底还有什么隐秘?” 那女子听他如此问道,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向萧原身旁立着的石蕤看去,石蕤,紫兰诸人此刻,却是犹如入定一般,浑然不知周身存在着这么一个人,那女子打量许久,才低低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石蕤’姑娘,心中所隐藏的痛,怕是也有千万斤重吧。你想搞清楚这头颅之上的秘密,大概就是为了她吧?” 萧原听她问起,却是微微一怔,也随着她目光向石蕤望去,却见石蕤光滑如刚采摘的新鲜莲藕一般的手臂,从臂弯往下,却是涂了一层厚厚的淤泥状的东西,那淤泥之上散发着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 萧原眉头微蹙,轻轻转回身来,淡淡说道,“石蕤师姐,对我有许多相助,如她这般天姿之人,却始终要生活在阴暗之中。我常常问自己,若是这个天道本就如此,那天道将倾倒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若是能天翻地覆一番以后,能涤荡浊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那女子闻听此言,却是怔在当场,只觉一股极为浓重的阴森沉重的气息,从萧原周身弥漫而来,他双眸之中方才渐渐散去的浓重黑气,却是又渐渐缠绕上他双眸之中。那女子突然觉得心中一寒,只觉他话语之中,一时之间,全是杀伐之意。 她早已从梅长苏和他心神相通间,了解到萧原体内深处乃是存在着,一股极为霸道和阴冷的气息。不禁微微叹息一声,双眸转动间,却是轻轻叹了一声,淡淡说道,“无论是哪个天道,这个世间,是永远不会有绝对的公平的。只要身居高位者,身具神通者,能始终怀一颗悲悯之心,对人间世俗百姓来说,就已经是莫大恩惠。” 她声音虽然轻柔无比,但是一圈圈光波却似是因灵力震动,缓缓环绕萧原周身,萧原心神为之一震,却是渐渐从迷离之中清醒过来。耳中听那那女子继续说道,“只是,这条路太远,又有多少人走着,还能不忘初心,却是不得而知。”她话语说到最后,话语之中,尽是沧桑凄凉之意。 萧原沉浸在这种气氛中许久,突然,那下方的巨大头颅之中,却是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萧原目光随之望去,却见,那‘药王鼎’轰然从那巨大头颅之中,穿透出来。 ------------ 第一百九十九章风雪来时路,途中遇故人 上 萧原只觉一阵轰然声响,从下方那巨大的头颅之中猛然传来,他定睛去看,却见那‘药王鼎’从那巨大的头颅之中贯穿而出,在半空中旋转不休。 那‘药王鼎’四只青铜鼎足之下,一团三色火焰,熊熊燃烧,蔓延到整个鼎身之上。一股沉重浓郁的呛鼻气息,迎面扑来,萧原只觉自己腹中一阵翻涌,却是要呕吐在当场。 但是他眼角一瞥之间,却发现那从‘药王鼎’之中散发而出来的道道烟柱,却是凝聚而来,向着众人缠绕而来。甫一接触到,石蕤手臂,石蕤手臂之上的那淤泥状的涂抹,却是层层掉落下来,露出如婴儿般新生光滑的肌肤。 萧原看着石蕤脸上流露出的惊喜表情,心中微微一动,内心沉思道,看来,这糅合了九幽黄泉虫和人间阴魂的特殊气味,却是能对石蕤身上所受‘神迹’而造成的影响,有缓解和治愈作用,看来自己心中所想果然不错。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手腕微微翻转,默运起周身灵力,欲要将‘药王鼎’慢慢拉扯回来,但是正在此时,却是又异变陡生。那巨大的头颅之上的数个缝隙之中,突然伸出无数只状似成人般手掌大小的触手,猛然缠绕向那‘药王鼎’,牢牢将‘药王鼎’困在其中。 萧原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但是当看到,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上,那双巨大的双眸,突然从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中探了出来,贪婪地吸收着那药王鼎之上所散发的气息和烟柱之时,顿时心中掠过一丝清明,却是瞬间恍然大悟。 看来,这‘药王鼎’方才所吸收炼化的东西,对于这对巨大的双眸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萧原心下一阵冷笑,眼眸微转,却是瞬间心中有了计较。站立在他前方的那只有魂魄状的女子,眼见萧原嘴角掠起的一丝冷冷笑意,不禁心中一颤,掠过极为不好的感觉,脱口说道,“你,不会是想……?” 萧原却是轻轻转过身来,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见那女子又要再说下去,他心神微微一转,那女子周身却是闪过一阵光芒,然后魂魄,瞬间消失在半空之中。那女子魂魄甫一消散,萧原耳中便传来各种嘈杂的声响。 周遭紫兰,折丹和石蕤诸人,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萧原微微沉思,料想,自己方才眼前所见,定是自己心神与那女子相通所产生的景象。而且,这种景象,只产生在两人心神之间,对于外人来说,却是丝毫察觉不到。 萧原淡淡望了周围众人一眼,脚步轻转,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却是身形急掠,猛然冲出众人所立足的这处洞穴的洞口,身形猛然向着下方那颗巨大的头颅坠落而去。紫兰只觉一道身影如风驰电掣般从自己眼前掠过,待看清是萧原向着下方坠落而去时,却是不禁面色一变,正要也急冲而去之时,却听萧原声音,淡淡从下方传了上来。 “你们勿要冲动,有‘药王鼎’和我心神相印,我定会无事。况且,你们在洞穴之中,若我遇到紧急情况,你们还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他声音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众人只听一阵轰然巨响,又从下方传来,不禁面有虑色地都走到洞穴边缘,向下望去。 此刻萧原,却是已身在了那巨大的头颅之上。从头颅之上散发的灼热气息和冲天的血腥气息,都带给萧原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在这两种气息的环绕之下,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力,却是时而蛰伏不定,时而喷薄欲张,一时之间,竟是把控不住。 萧原只觉心血澎湃之下,那颗巨大的头颅,却是又是猛然一阵翻滚,差点把萧原从其上翻滚下来。萧原心中一动,待体内灵力喷薄欲张之时,却是蓦然举起自己的手掌,待手掌之上缠绕上层层灵力之时,猛然一掌,插入了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中。 湿热的鲜血,从萧原手掌插入的地方,猛然溅射出来,却是溅了萧原一脸。萧原只觉,自己心神一阵恍惚,隐藏在心底许久的那种,嗜杀感,却是渐渐从心底涌了出来。他双眸之上,却是渐渐,弥漫上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 体内灵海之中波荡不定的气息,渐渐被一股灰色气息,弥漫遮盖住。这股灰色气息,却是再不受那头颅之上所散发出的灼烧气息和血腥气息的影像,从其中一点,渐渐燃烧起一团火焰。萧原只觉自己体内灵力,竟是比方才瞬间充沛了不知多少倍,似是源源不尽,用之不绝。 而那颗巨大的头颅,此刻却是从头颅之中爆发出,阵阵怒吼之声,显然是因为方才一掌将那颗巨大的头颅,破开了一个缺口的缘故。其实,萧原此刻也是微微一怔,心中掠过一丝疑惑。按说,这颗巨大的头颅,既然存在于这隐秘至极的‘修罗七屠塔’之中,而且,竟是以吸收人间万千活人而生成,那应该不至于如此这般脆弱才是。 其实,萧原所虑,倒也合乎情理。若是换了普通修道之人,纵使修为比萧原高出许多,倒也不会如萧原这般,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这颗巨大头颅之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但是,那‘药王鼎’本来就存在萧原灵海之中,时日一久,不知不觉之间,萧原体内早就形成了极为强大的对各种瘴气和湿毒之气的抵抗之力。 再加上那日,在‘山河社稷图’之中,‘药王鼎’却是融入和炼化了数十只‘九幽黄泉虫’,不知不觉之间,萧原体内也对这‘九幽黄泉虫’产生了抵抗之力。因此这颗巨大的头颅,虽然是‘九幽黄泉虫’的栖息,聚集之地,但是对萧原来说,却是并无多大的影响。因此,萧原却是能毫无阻止地,来到这颗巨大的头颅之上。 此外,萧原体内深处隐藏额那股灵力,因为种种原因,体内禁止却是早已破碎地七七八八,虽然前有清影,后有紫兰,以自身灵力,注入萧原体内深处,加以禁止,但是若是遇上极为浓重的血腥之气和阴森鬼气,却是能激发萧原体内深处的那种灵力。 它体内那种灵力,本就是满含霸道怒杀之力的灵力,因此稍一运转,便有削铁如泥之威。但是,这种灵力,因为乃是来自擎苍体内,因此,却也是具有极其强烈的魔性。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擎苍和玄女,将其体内灵力给设下种种禁止的原因。 这些东西,萧原身在其中,却一直都是迷迷糊糊,不能尽数了然于胸,因此才有这般疑惑。萧原这般体内灵力甫一汹涌澎湃而起,周身却是瞬间,出现一道白色光芒,其中星光点点,宛如九天之上的一条银河丝带,赫然是那日,紫兰注入在萧原体内的,那股星辰之力。 那条银河般的丝带甫一出现,萧原便觉,涌上心头的那种迷离感觉,和强烈的嗜杀感,便渐渐消散,他渐渐恢复过心神来,手掌抠住那方才破开的那巨大头颅之上的缺口,随着那颗巨大头颅上下左右摆动而摇摆不定。与此同时,他手掌轻挥,却是猛然一掌劈向那缠绕住‘药王鼎’青铜鼎足的触手。 只是,那触手却不知是什么支撑,柔软之外,却自有一种坚韧,萧原灵力甫一接触到那几根触手,却是被猛然反弹了回来,若不是萧原反应极快,那股灵力怕是要,原封不动地还到萧原身上去了。萧原微微愕然,又从怀中取出墨眉,猛然向那几根触手切割而去,却同样是,毫无作用。 如此片刻,萧原用尽各种,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法,却都是徒劳无功。正这般颓然间,却见那几只巨大的触手,末端,却是有一根根血管般的东西,直通那颗巨大的头颅内中而去。萧原心中微微一动,向着那触手末端所在的方向,在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上,匍匐向前爬去。如此,又过片刻,才到达那血管向内延伸的缝隙的方向。 萧原顺着血管网内延伸的方向,向那颗巨大的透露之上的缝隙之中望去,却见那数根血管,在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中,却是又分成了数根,向着隐藏在头颅之中的那对巨大的眸子之上缠绕而去。 此刻,那对巨大的眸子,却是轻轻阖了眼睑,任那无数细小的血管,将那些血管之中流淌的土黄色状的粉末,向双眸之上输送而来。萧原眼见如此,却是一阵冷笑,这看上去诡异恐怖的巨大双眸,此刻却还是要依靠外界的东西,来作为自己的灵力和力量来源。看来,这个世上,无论多么诡异,恐怖,阴森的存在,总有他自己的弱点所在。 萧原微微一笑,手掌微微翻转,却是凝聚了一丝灵力,瞬间凝聚成一团光芒,萧原周身灵力暴涨间,他手掌猛然一挥,那一团灵力,直奔那双巨大的眼眸而去。 ------------ 第二百章风雪来时路,途中遇故人 下 一团凝聚灵力的光芒,从萧原手掌之中瞬间而生,然后直奔那颗巨大头颅之中,那双巨大的眼眸而去。 紫兰众人虽身处在数十丈开外的洞穴之中,但是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团光芒之中,所凝聚的灵力之中,所充满的杀气和凌冽霸气。 片刻之后,众人只觉一阵剧烈的震荡,从下方传来,不禁低头去看,却是瞬间面色齐齐一变。只见,那颗巨大的头颅,此刻却是不知因什么原因,却是变大了一倍有余。从众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向下望去,却见那颗巨大的头颅,此刻却是上下起伏不定,裸露出来的血管之上,光彩琉璃,煞是诡异。 而此刻伏在那颗巨大头颅之上的萧原,却是心下震撼更甚,他双眸之中都是难以掩盖的震撼之色,定定望向那颗巨大头颅之中的那双巨大的眼眸。片刻之前,从自己手掌之中,翻涌而去的那团凝聚灵力的光芒,未及那双巨大的眼眸近前三尺距离之内,便似是被一股硬生生的阻力给阻挡在了原地。 若仅仅是若此,萧原也不至于如此惊讶,他此刻虽然不能尽知自己体内那股莫名灵力的变化,但是其所含的杀气和凌冽霸气,那夜在通玄山,从山顶到山脚的路途之上,自己却是已经体验过的。只要轰然引爆这团灵力,萧原相信,这双巨大的双眸,怕是也会瞬间被碎为齑粉。 但是,那双巨大的双眸,在阻止了从萧原手掌之中,翻涌而出的凝聚灵力的光芒之后,却是又异变陡生。那无数细小血管,却是有数十根,猛然从中爆裂开来,从四面八方纷纷缠绕向那团光芒。然后,萧原只听一阵清脆声音,在声旁响起,不禁凝神又向前看去。 却见,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借助其双眸之上,丛生的无数细小血管,猛然将那团灵力光芒给拉扯到近前。然后,在萧原目瞪口呆之下,那双巨大的眼眸,竟是,从双眸之间,裂开了一个状似巨大嘴巴的裂缝,猛然将那团灵力光芒,引入了其中。紧接着,随着那道裂缝上下不住翕动,那双巨大的双眸,竟然是硬生生地,将那团灵力光芒,给咀嚼起来,吞了下去。 萧原面色全失,这双巨大的眼眸,竟然能吞噬灵力,这是他之前所未有想到的。若是这双巨大的眼眸,果真能吸收真元灵力,那这‘修罗七屠塔’,又和这双巨大的眼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这‘修罗七屠塔’依靠的便是这双巨大的眼眸之中,所吸收和蕴含的灵力? 他心下一时之间,转过如此万千想法,却只觉眼前一阵耀眼光芒闪过,定睛去看时,却见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又陡然变大了一倍有余,竟是又直顶着那颗巨大的头颅上方颅壁而去。萧原心下这才断定,这双巨大的眼眸和这颗巨大的头颅,定是因吸收了无数世俗凡人和修道者的魂魄和真元灵力,才有了如此变化。 只是,此刻这两个极其诡异恐怖的东西,却似是全都蛰伏了一般,虽然在被动吸收着这‘修罗七屠塔’塔身之中的无数,和萧原周身所散发出的灵力,但是却丝毫攻击力和杀气都无。但是,也正是这一点,让萧原从心底,隐隐觉得,有什么自己还没有考虑到的东西,正是最危险的所在。 ‘修罗七屠塔’塔基之下,千万丈,密室洞穴之中。 圆智定定地看着身侧的一副期盼,凝视许久,却见自己脖颈之中,那串紫红色珊瑚佛珠,突然间光芒四射,以最中一颗佛珠开始,其上所绘各种罗汉金刚之象,却是渐次亮起,然后竟是从佛珠之上脱落而出,漂浮在半空之中。 圆智面色微微一变,口中却是喃喃说道,“这‘菩提之子’诞生之日,果然就在近日。先生,所派出的千骑铁骑,真的能阻挡那数万鬼族三日时光吗?”端坐在圆智对面的那人,右手食指和中指指间,轻执了一枚圆润白玉棋子,置于手中,却是摩挲不停,厚重青铜面具之下的双眸,精光四射,显然是在沉思什么。 许久,他双眸猛然睁大,目光看也不看那棋盘,猛然将手中那枚棋子,按在了棋盘之上。圆智被这突如其来的清脆响亮之声,蓦然惊醒,不禁定睛看去,却是面上显出一股颓然神色,口中喃喃说道,“这盘棋,我都悔了三次,可最终还是败于你”。 那人闻听此言,却是轻声笑了一下,淡淡说道,“你若是也能像我一般,待在这里,百载时光,眼中心中,只有这一盘棋局,也必定会百战百胜。若是这盘棋局,再不能赢,那这百年的时光,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况且,若是大师对我没有把握,又怎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毁掉自己百年清誉,和我来做这些见不得台面的勾当呢?” 他说到最后,却又是轻声一笑,右手轻挥,将那局大局已定的棋局,之上的棋子给扫落下来。然后,又重新置了一个棋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待圆智又无奈落下一子之后,他这才又淡淡说道,“这‘吾家’,却是我数百年前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就算在当年,其术法修为虽然算不得门中最为警觉高深,但是若单论隐忍和心志坚定,就连‘清虚’和‘萧原’怕是都要稍逊几分。” 他口中淡淡说着,目光却是看也不看那棋盘,似是胸中早有万千棋子所要落下的方位,砰然一声,又是置了一颗棋子于棋盘之上,待圆智又凝眉苦思之时,又淡淡说道,“现下,这‘鬼族’虽然蠢蠢欲动,但是这‘修罗七屠塔’一日不曾建成,这‘鬼族’便不能凝聚成形。因此,阻拦这些鬼族三日时光,‘吾家‘所带领的这三千人就已足够”。 他一语说毕,双眸之中那灼灼目光,却是蓦然一暗,似是想到了什么。圆智似是有所察觉,也是长叹一声,黯然说道,“只是,恐怕,这一次,吾家却是再也回不来了。”那人冷冷一笑,淡淡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吾家自己选择的,就像你我选择的一般,难道这就是一条坦途了?” 圆智闻听此言,微微一怔,许久才缓缓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这伶牙俐齿的本领,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我还真是后悔,当年没把你收入,我佛门下,若是你成了我佛门下弟子,又何须费尽如此谋划,单用那禅机,便能把这万千鬼族,都给说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人闻听此言,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这百年光阴之中,这得到高僧,早已养成了这开玩笑的习惯。若不是如此,怕是他整日面对自己,这般呆板冷冷的样子,也早就会觉得无趣,也不会陪自己下棋了。 他心中掠过如此想法,却听圆智又缓缓说道,“公子近日却是行迹不定,什么事情都不曾向先生透露,难道是公子起疑了?”他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这倒不见得。我们每一步都是步步为营,他所谋划之事,我们也是尽力促成他愿,应该是没有破绽。我猜想,若不是那日在通玄山之上,受了刺激,便是因为,萧原的出现。” 说到萧原,他话语之中语气,却也是一暗,沉默不语,一时之间,空荡荡的密室之中,尽是一片凄冷寂静。许久,他才开口说道,“这孩子,身上肩负的东西太多了,若不是我们刻意将他拖入这场谋划之中,他此刻倒也能,还过着普通世俗百姓家的孩子,所能过的生活。”他说到这里,话语之中,却一时之间,全是凄冷萧瑟之意。 圆智也是长叹一声,许久才淡淡说道,“提起这孩子,先生倒是看不开了。我们尽力保他便是,何况,还有星辰殿,天狐一族,梅长苏,清影等人,在暗中守护他。我想,不是天道尽变之时,他应该不会遭遇大劫之时的。” 圆智一语已毕,却是又淡淡说道,“说起萧原,难道,真要让他破坏掉这‘轮回之眼’吗?若是毁了这‘轮回之眼’,怕是这九幽地府之中的万千鬼魂都要大乱。地府平衡,怕是要被打破。” 那人用手轻轻敲了敲自己面颊之上的青铜面具,转身望了望,身侧的另外一盘棋局,淡淡说道,“你难道望了,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还有一条真龙存在呢。何况,那‘轮回之眼’,也不是能轻易毁掉的。” 他一语已毕,又是手掌轻敲,将一枚棋子,落在身前棋盘之上,淡淡说道,“大师,你又输了。”圆智微微一愣,眼见棋盘之上,己方棋子,早也是挽不回的大局,颓然一叹,说道,“再来,我就不信,今日我就赢不了你一局。” 那人淡淡挥了挥手,目光望向上方那无尽黑暗,淡淡说道,“又是一场大雪啊,恐怕又要劳烦大师一趟,去见一下故人。” ------------ 第二百零一章 真龙之威(上)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见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瞬间将他手掌之中翻涌而出的那团灵力,给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双眸蓦然睁大,双眸之中精光四射,向萧原望来。萧原只觉受那目光一望,顿时神思却是有所迷离,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又有万千粉碎支离碎片,从眼前掠过。 那万千支离碎片,景象繁杂无数,急速从眼前掠过,有些是之前自己神思恍惚之时看到过的,有些似是从心底翻涌而出,不用细看,似是也早已知道是自己前生前世所经历过的。但最后数十片,却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唯有最后一片,却是突兀出现,猛然撞入萧原神识之中。 那似是万年之前,一处幽静山谷,正在人间修行历练的萧原,或许,那是根本就不是萧原,只不过是模样神态一模一样罢了。那日,陪伴自己修行数载的小狐狸,却是突然引起了天劫产生之前的征兆。他心下有所悟,只觉,这场万年天劫,是怎样都逃避不了的。但又不想,那小狐狸陪自己,一起经历那场天劫。 但是,那小狐狸,因为和自己待了千年之久,身上早就沾染了自己的气息,想要硬生生地逃脱已是不可能。唯一可行之法,却又是极尽凶险和,违逆天道而行之事。违逆天道而行,对他来说,早就是从小都习以为常的事。若他是骨子里安分的人,也早就不会被师尊,一指打落人间,经历这万载人间的修行。 虽然事后,他才知道,师尊这一指能断江的威力,紧紧只是把自己安然无恙地打落人间,是有多大的深意,但有些东西,尤其是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即使挖骨断肉,都改变不了的。比如,这不按常理而行,违逆天道的本性。 至于极尽凶险,他似乎生来就不知道,凶险二字为何。明明一身通天修为,况且身为神魔之子,自从仙界陷入危难,如今世上所存仙人,也不过他们四人而已,这三界之内,四宇之中,修为比得上他的也是屈指可数。但是,就是修为高深如他,像那种,突然撤去浑身灵力,不用半分术法,手搏已经修行千年的虎妖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已经做了不止数十次。 他似是沉浸在那种,疼痛带给他的快感之中,每每鲜血浴体之时,他总觉得,那种从心底涌出来的畅快感,才是他最渴望的。所以,至于救小狐狸这件事,其实对他来说,却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不过,这一次,却是不同于之前,这次乃是事关别人性命,因此,他倒是谋划得极为周全。 所谓万年天劫,本是自然万物之力,因诸如他这样的修行通神,造成天道有序运转发生偏差,所凝聚宙宇之力,而对破坏天道有序运转这样的行为,所起的警告和阻截。若是能一举破开天劫,其周身修为,自然便是已经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若是不行通不过,自然是,周身灵力,毁于一旦,灵力重归自然万物之中。 自仙界动荡之后,自然万物之力,便早就打破了原先的平衡。因此,这万年天劫,于他心中,虽然是料到,迟早是会来到的,但是此时来到,却多多少少让他觉得有点以外。除了,那秉天地灵力而生,似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小狐狸,加快了这万年天劫的到来外。 他潜心推算,却是测出,有一条真龙,却是被鬼族带入九幽地府之中,虽费尽千般心思,逃出了九幽地府,但是其真龙血脉之中,却已尽是九幽鬼气和阴森之气。而且,这条真龙,却还是一条,再过千年时光,便会待产的真龙。 若是让这条真龙,产下龙子,那定会对这人间,起一番血雨腥风。况且,这条真龙,本身早就充斥了九幽鬼气,焉知其产下的龙子,又不是一条恶龙。他心下想到这里,便早已动了,除了这条真龙的心思。况且,这条真龙,却还是携带了月色宝石,而那东西,足以让那小狐狸,避开这场万年天劫。 因此,无论是处于何种原因,他是定要除去那条真龙的。只是,或许,有些事情,早就是天生注定的。那万年天劫前的种种迹象,虽然对一般修道者无甚影响,但是因为之前他受了那小狐狸,丝毫不含任何术法,凝聚自然万物灵力的一声响鼻,此时,一身修为,却是消减了六七成。 而且,那条真龙,似是也修行极深,似是早就预料到有人盯上了自己,而且盯上自己的那人,所修行术法乃是天地之间的三清灵力,因此,竟是一头撞开了西疆与中土的壁障,钻入了那‘幽冥血池’却是再也不出来了。 他无奈,只好孤身一人,入了那‘幽冥血池’,虽然最后也是废了那真龙一身灵力,取回了月色宝石,但最后还是被那条真龙给狡猾地逃脱了。他始终忘不了,那真龙临逃遁之前,望向自己的眼神。 对,就是这般望向萧原的,那双巨大的眼眸之中,此刻所流露出来的神态。萧原只觉心头猛然一击,却是从沉思和迷离中,回过神来。这双巨大的眼眸,竟是取自,那条真龙之上。他心头猛然一跳,突然响起,那‘药王鼎’之中的那女子魂魄,所说的话语,“这‘幽冥血海’之下,‘九幽地府’之上,却是潜了两条真龙。” “难道,那两条真龙,便是那条当年被他毁去一身灵力,从‘九幽地府’之中逃遁而走的那条真龙,所产下的龙子?”虽然,萧原现下仍旧,还不能断定,那万千粉碎支离片段中出现的那年轻男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是,现下看来,却是和自己,逃脱不了关系的。 若真是如此,那就算当年那条真龙早已身死,那那两条龙子,定然也会对自己有蚀骨之恨。若之前,都是一副宁静不动的状态,难道是非要置自己于死地,所以才待时而动。他心下想到这里,却觉得,自己后背之上,全是冷汗。他突然觉得,身后,那无尽黑暗之中,始终都有那么一双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 他猛然回转过身去,向身后四周的无尽黑暗望去,却见四周却仍是漆黑一片,任自己无论如何运转体内灵力,却始终发现不了这修罗塔塔身之内的异样。他心下疑惑不定,却蓦然发现,身前那被数只巨大的触手缠绕住的‘药王鼎’,却是猛然间火光四射,从鼎身之中,爆发出一团冲天光芒,猛然将鼎盖给冲飞。 萧原心下一动,没有任何犹豫,猛然松开了紧扣住那巨大头颅肉壁的双手,身躯受这‘修罗七屠塔’塔身之内猎猎狂风的影响,被猛然向一侧吹去,直撞到那‘修罗七屠塔’塔壁之上,却是将他撞了个七荤八素。他身躯,方一撞到那塔壁之上,两道满含血色戾气的光芒,却是从他方才所立位置疾驰而过,射入另外一侧塔壁之上。 那两道满含血色戾气的光芒,甫一碰撞到‘修罗七屠塔’塔壁,那塔壁之上,却是陡然升起一团炙热之气,那塔壁之上,却是瞬间形成了,一个方圆数尺大小的深坑。这两道血色光芒,戾气,威力竟是如此之重。 萧原身躯受这一撞,却是于千钧一发之间,躲开了那凌厉一击。但是,他此刻身躯,却是也少了支撑,顿时,便沿着那塔壁,直往下方那无尽的翻腾的浆水之中坠去。任他如何施展灵力,他体内灵力,又似是千万年前遇到那小狐狸的那个时刻一般,竟是提不起丝毫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眼角突然扫过,那还被缠绕在那数根巨大触手之中的‘药王鼎’,此刻那药王鼎光芒四射,三只鼎足之下,火焰之势极为凶猛地缠绕到鼎身之上。那熊熊火焰,在猎猎狂风之中,摇摆不定,远远望去,似是有一个狰狞形象,存于其中。 他心下突然一动,脑海之中掠过,那日通玄山山脚之下,山神庙之中,那怨灵门弟子的形象。如此远远望去,形象倒是有几分相似。他猛然咬牙,却是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心神一动,那被困在‘药王鼎’鼎身火焰之中的狰狞形象,却是猛然间暴涨三寸。与此同时,那三昧真火,却是突然松开了对他的束缚。 那三昧真火一松,那困在火焰之中的狰狞形象,却是如风驰电掣般直向自己胸前袭来。看其架势,似是要一举,将自己焚烧在当场。萧原强定心神,双眸目光灼灼望向那疾驰而来的形象,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手腕急翻,缓缓凝聚灵力。 就在这时,那满带火焰的狰狞形象,却是猛然立在了萧原身前。他先是随手一挥,一股火焰从他身上缠绕而向萧原脚下,阻止了萧原身躯下坠之势。然后,萧原只见他一双血色眸子之中,满是怨恨和杀气,那狰狞形象,怒视着萧原,口中狠狠道,“你难道,就不怕,我将你焚为灰烬吗?” ------------ 第二百零二章 真龙之威(下) 萧原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全身尽是被火焰之势焚烧缠绕的狰狞形象,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双眸之中寒光四射,冷冷说道,“你如今魂魄都在我掌握之中,竟然还问这等愚蠢问题,想来你生前就不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似那般窝窝囊囊的死法吧”。 萧原话语一落,缠绕住那人狰狞形象的火焰之势,却是陡然暴涨了数寸,直向萧原焚烧而来。瞬时间将萧原衣襟边缘给焚烧起来,那人双眸位置的火势更是陡然向前蹿出数尺有余,直伸到萧原眉目之间,向萧原怒视而来。萧原只觉一股强烈的灼烧感,漫天遍地向着自己压了下来。萧原眉头微蹙,面上神色不改,仍旧是冷冷注视着那狰狞形象,手腕一翻,猛然插入那狰狞形象腹部位置之中。 顺着萧原手腕之上,一团团凝重沉滞的黑色灵力,直向着那狰狞形象而去。那一团团黑色灵力,甫一融入到那三昧之火,熊熊火势之中,便突然一滞,瞬间急剧收缩回去。随着那火势急剧往后收缩,却是渐渐露出那人本来的面目。 一团团淡淡白色雾气之中,萧原隐约可以看见,那其中却是一个身材魁梧之人。那人满脸怨恨神色地望向萧原,眉宇之间却是多了一丝痛楚神色。萧原此刻心中,却是如五味杂陈一般,他只觉自己心底的戾气和霸气,似乎已经和眼前这怨灵门中人,联系在了一起。似乎,只要这人身上怨气越来越重,自己心底却是越发畅快。 方才那出自自己口中的冷冷话语,也是让萧原蓦然一惊。以萧原平日性格,虽然他心性淡泊,却是终不会说出这般霸道,极尽无情的话语来的。他心中这般思绪翻腾,却觉又有一股黑色气息,迷茫上心神,神思恍惚间,口中却是又不自觉地说道,“你此刻又哪里还有别的选择,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乃是另有他人。如今,你既然能侥幸留得一丝魂魄,便应顺我心意。说不定,哪一日,我心情好了,还可以帮你找出那人,以解你心头之恨。” 这般顷刻之间,萧原眉目,脸颊神色,语气之间,却全都是冷冷语气。似乎,不经意间,便流露出霸道凌厉狠辣果决之势。那人也是微微一怔,他被困在这‘药王鼎’之中,已有一段时间,他肉身虽灭,但是那日那女子,以秘法却是将自己魂魄,困在了这‘药王鼎’之中。因此,心神感知,却还是有的。更何况,这‘药王鼎’又是存于萧原脑海之间的,他却是比任何人更清楚地了解到,萧原的心性。 这萧原却是一个古怪之极的人,他本身却是一个心性淡薄的人,但是却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温暖和平易近日起来,但是他骨子深处,那种狠辣果决霸道凌厉之势,却是渐渐有复苏之势。而且,这种情况,自从进入‘幽冥血池’以来却是尤为明显。 方才,萧原那脸上神情,口中语气,手上动作,又哪里和之前有半分相似。那种感觉,倒是让他觉得,和他只见过一次的那个神秘至极的,连自己门派掌门都言听计从的那个被尊称为‘公子’的人,有几分相似。 他心中想到这里,却是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上来。他身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数步,眉头微蹙,思虑片刻,方才疑惑问道,“你方才所说之话当真?若是你真能助我找到那人,我定会对你言听计从,你心意所到,我便出现。”他一语说完,却是面带紧张神色地望向萧原。 此刻萧原却是微微闭目,似是对周边的一切情形都丝毫不在意,那从他手腕上翻涌而出的团团黑丝灵气,却是瞬间将他周身缠绕,团团围住。更显得他,诡谲神秘莫测有余。正当那怨灵门中人提心吊胆之时,萧原却是蓦然睁开双眼,淡淡说道,“好。那你先去把那‘药王鼎’给我夺回来。” 萧原手指缓缓指向那被,从那颗巨大头颅之中,延伸而出来的数根巨大的触手,所缠绕的‘药王鼎’,整个身躯却是缓缓向上又拔高了几尺,以一股傲然的姿态对着那人说道。那人只觉心中一凛,那缠绕在‘药王鼎’周身的火焰,却是猛然暴涨,直向他缠绕而来。 那火焰之势,却是比之前又盛了几分,而且那三色火焰之外,却是多了一色浓重的黑色。就是这浓重黑色所带起的火焰,直让他觉得自己魂魄之中,所残留的狠辣阴毒,猛然给激发了出来。直到此刻,他在没有其他选择,他猛然断喝一声,周身火焰暴涨之间,向着那颗巨大的头颅疾驰而去。 那数只巨大的触手,似是也感觉到了,有危险气息的靠近。顿时有数只从缠绕的‘药王鼎’之上分离出来,向着那人急速缠绕而去。那人身形不减,猛然从那数根巨大的触手缠绕之间而过,手掌手起刀落,猛然击中在那触手前端位置。一阵‘砰然’作响的金石之声,却是从他手掌和那触手,接触的位置响起。 那人面色微微一变,这看上去明明是血肉之躯的触手,竟然如此坚硬无比,直震得他以火焰之势形成的手掌,轰然间散去。就在他这般犹豫之间,余下数根触手,却是猛然追上他疾驰身躯,毫不拖泥带水地从那人身躯之中贯穿而过。他心神一震之下,愕然向自己身躯望去,却见那身躯被贯穿的火焰,非但没有愈合,反而是从那缺口位置,火焰之势,却是越来越微弱,一时之间,竟是有削减消灭之势。 他心神一震之下,却是再不敢逗留在原地,猛然间身躯往上拔高数尺,急速掠回到萧原身边,面有骇色地望向萧原。萧原依旧是方才那般冷冷淡然神色,双眸淡淡望向那数根触手。却见,那方才急追怨灵门弟子而去的,那数根触手,此刻却是触手本身之上,渐渐笼罩起一层金黄之色,远远看去,似是一条金龙的龙鳞一般。 萧原心下微微一动,冷冷说道,“继续去引诱,那数根触手。”那人闻听此言,却是神色蓦然一变,惊声说道,“什么,这触手如此威力,我若是再被这触手伤及一次,怕是魂魄都会有所影响。” 萧原冷冷望了望那怨灵门弟子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只要将‘药王鼎’夺回来,这魂魄所受及的创伤,又有什么大不了。但是,若是不将‘药王鼎’夺回来,你魂魄便不能进入‘药王鼎’,迟早魂魄都是要烟消云散的。”他一语说毕,便住口不语,只是冷冷望向数根巨大的触手。 那怨灵门弟子,心神又是一震,知萧原所说,乃都是不争的事实。他心底长叹一声,却是猛然间身形急转,自是又有无数火焰,缠绕他身躯之上。他待那无数火焰,将自己身躯缠绕完毕之后,才身形急转,猛然间又向着那数根触手疾驰而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身形却是再也不敢滞留,身形运转速度却是越转越快,每当那数根触手有所懈怠,放弃追击他之时,他便又急速往回掠去,手掌翻转,带起一团团火焰,直向那返回去的数根触手击去。而他所运转的火焰,却多是,选择的萧原注入其中的那团黑色灵力之中所产生的火焰。 悬浮在后方半空中的萧原,冷冷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景象,嘴角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口中喃喃说道,“嗯,倒还不是,一无用处的废物”。他语气之中,尽是无尽萧瑟冷意。眼见,那数根触手追击那怨灵门弟子而去,已有数十丈距离,他双眸之中却是精光四射,口中一声断喝,衣袖翻转之间,一道凌厉光芒,向着那巨大的头颅激射而去。 那巨大的头颅似是预感到有危险之势到来,周身光芒暴涨之间,那余下的缠绕住‘药王鼎’的数根巨大的触手,又从中分散出来数根,向着那激射而来的那道光芒,迎了上去。那道激射而来光芒,声势却是极为凌厉,竟是猛然破开了,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上散发出来的周身光芒,直呼啸着向那数根迎上来的巨大的触手而去。 一阵轰然巨响,蓦然之间光芒四射,直照耀得这‘修罗七屠塔’塔身之内,亮如白昼。有那么一刻,似是那对巨大的眼眸,似是也忍受不了这耀眼光芒,却是微微闭了双目。就在这间隙之间,萧原身形急转,刹那之间,身躯便到了那颗巨大头颅之上。 他衣袖猛然一震,一团团黑色灵力,从他双袖之间源源不断地翻涌而出,直击向那余下的几根硕大的触手。他掌势不停,周身灵力运转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与此同时,那‘药王鼎’之中,火焰大盛,猛然从那数根巨大的触手缠绕之间,挣脱出来,翻转回旋刀萧原手中。 正在这时,一声响彻天地的吼叫之声,却是从极远之处,如摧枯拉朽之势,猛然间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而来。萧原面色一变,骇然向身后,那无尽黑暗的原野之中望去。 ------------ 第二百零三章 星辰之变(上) 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就那么亮起一点光芒,然后,萧原还未来得及闪避,就被一股带着极为强烈的灼烧感的火焰,给吞噬其中。 那团火焰,却是极为凝聚,这般将萧原包裹在其中,却是并不分散,随着萧原身躯上下左右旋转而漂浮。这显然,是一团,凝聚了真元灵力的火焰。 身在上方洞穴边缘的折丹和紫兰,见状却是面色大变,眼见那团赤色火焰不见不灭,而丝毫看不到身在其中的萧原的境况。两人再不犹豫,却是同时,脚步轻迈,向前踏出一步,身形急转,迅速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那黑暗之中亮起一点光芒的位置,却是蓦然间金色光芒大作,众人只觉这‘修罗七屠塔’之内突然之间亮如白昼,一时之间却是睁不开眼来。然后,就听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直震得众人心底心血一阵翻涌。一条长约千百丈的青色巨龙,就那般突兀,从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显现出身形来。 那条巨龙巨大的尾巴一扫,如千钧之势一般,扫向急速奔驰而来的折丹和紫兰。那青龙巨大的尾巴却是来势极快,折丹和紫兰,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一条粗愈两个成年人合抱之围的巨大尾巴,却是从四面八方,猛然缠绕了过来。 那巨大尾巴之上却是电光四射,火光粼粼,折丹和紫兰面色微微一变,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紫兰周身白色光芒大涨,星光四射之间,一条银河状的丝带,却是瞬间在两人周围方圆数丈之内生成,稍稍阻止了那巨大的尾巴的来势。趁这间隙,折丹脚步轻移,一股清风却是在他和紫兰脚下生成,他衣袖一震,却是瞬间,带着紫兰闪过了这巨龙声势凌厉的一击。 方避过这条青龙的凌厉一击,两人脚下速度不减,身形不停,却是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此刻,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是将萧原整个身形都,裹在了其中。一时之间,只听火势‘劈啪作响’,只闻到一股极为难闻的烧焦味道,却是丝毫看不清,身在其中的萧原的情形。紫兰心下焦急,身形运转速度,却是陡然又加快了几分,她轻声对折丹说道,“折丹,这应该是一条修行过数千年的巨龙,此刻以我们修为是断不能从,这青龙攻势之下全身而退的。你速带白浅离开,我去看看萧原。” 折丹面色微微一变,正想出口说道,却听一道淡淡声音,从两人上方响起,“紫兰姑娘,也太小看我白浅了,这般情形之下,却要我们独生,难道真的觉得我们天狐一族,真是这么无情无义之人吗?”那话音刚落,白浅淡淡身影,便出现在两人身侧,她身形微微一顿,手中却是瞬间幻化出一把如秋水利刃,满含深意地看了折丹一眼,对着紫兰淡淡说道,“我们虽然从这青龙之下,难以全身而退,但是还有他呢。” 白浅手指淡淡指向那被裹在一团赤色火焰之中的萧原,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一团炽热火焰,又低声说道,“紫兰姑娘,既然修行的乃是‘轮回’之术,必然知道萧公子身世和体内灵力状况。这区区一头修行不过数千年的小龙,又怎么会是萧公子的对手。”她虽说得乃是让众人安心的事实,但是众人却都能从她话语之中,听出一股冷冷语气和嘲讽之意。 紫兰望着白浅面颊之上,瞬间一闪而过的恨意,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却听白浅说道,“此刻你们应该关心的,乃是,如何阻止这青龙的怒气,以稍稍阻止萧公子体内禁止完全破裂。至于这禁止,如果全部破开的后果,我想,紫兰姑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她一语已毕,紫兰却是面色瞬间大变,变得如白纸般惨白无比,紫兰犹豫地望了身后被裹在熊熊火势之中的萧原一眼,心中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她身形轻转,对着身旁的折丹和白浅说道,“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头修行数千年的青龙吧”。 三人身形极快地掠到那青龙身前,离得近了,才越发发现这条青龙,是何等巨大。它似是从那‘修罗七屠塔’上的一处洞穴之中,穿透而来,身躯盘旋蜿蜒在这塔身之内,竟是一时之间,望不到尽头。那颗巨大的头颅之上的,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宛如两座巨大的灯塔般,矗立在众人眼前。 那青龙眼见紫兰三人合围而来,却是猛然打了个响鼻,两股巨大的热流,向着三人席卷而来,却是将三人身形猛然往后推开了数尺有余。这等惊世之威,顿时让三人面色大变。这岂是只是一头修行数千年的青龙所能具有的威力,这等威势,怕是修行万年以上的青龙,怕是也只能堪堪如此。 然后,让紫兰三人更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头青龙,双目怒视着紫兰三人,竟然开口冷冷说道,“这是我和他前生今世恩怨,和你等众人无关。你等速速离开,我会不计较,否则,休怪我无情”。 三人微微一愕,一时之间,这塔身之内,全是那青龙声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待那阵阵声响微微消散后,却是紫兰出口说道,“你本是仙界真龙,乃是仙籍之上有名的真仙。不管前生前世你与他恩怨几何,那都是你龙母咎由自取的结果。你如今不思悔改,却仅仅执着于前世恩怨仇恨,就不怕从此仙籍之上除名吗?” 那青龙听完紫兰所言,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却是冷笑道,“哈哈哈,仙籍除名?如今这个天道,谁又分得清何处是鬼府何处是仙境,何为仙何为妖何为鬼。你们竟然还这般可笑地和我说仙籍,那你们看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青龙一语已毕,却是又是怒吼一声,周身金鳞轰然四散,散发出无尽金色光芒,紫兰三人只觉眼前一痛,却是不自觉地都闭上了双眸。片刻之后,光芒散去,再睁开眼时,周围景象却是突兀一变,众人只觉一阵迷离,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那本是阴气森森,鬼气甚重,一片幽暗的‘修罗七屠塔’之内,此刻却是一片光亮,周围空间之内尽是充斥着七彩琉璃光芒,点点星辰悬浮在半空之中,似是天然装饰一般,遥远之处,不时有数颗彗星拖着极长的慧尾,从众人头顶上方掠过。而众人脚下的,那池原本满是充斥的,一湾死水,此刻却是波光粼粼,其上丛生着无数芙蕖,宛如九天之上的那方瑶池。 这一切,恍如是身在仙境,众人只觉极远之处,此刻却是又响起一阵渺渺仙乐,这一切看上去,真的仿佛是置身于九天仙境之中。众人只觉,若是能再此处,待上千百年,怕是也从心底里极为愿意的。 众人明明知道,这是一处幻境,这种种景象也不过是幻想而已,但是却是根本不能从那幻想之中清醒过来。正在这时,众人只闻一声低低喝声,从远方天际遥遥传来,那一声低喝声中,满是肃杀血腥之气,众人只觉心头一凛,猛然从那迷离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紫兰双眸猛然张开,向前方望去,却见那青龙,双眸之中满是怒气冲冲的神色,身躯猛然一转,向后望去,那重复归于一片幽暗的无尽黑色之中,却是淡淡显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身在那一团极为诡异的火势之中的萧原,此刻却也是,意识极为迷离。那团火势之中,又有道道紫色惊雷,源源不断地从火光之中,激射而出,瞬间缠绕向萧原周身,然后瞬间没入萧原体内和灵海深处。 那道道紫色惊雷,却是氤氲之气,又加上那青龙被囚困在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已有数千年光阴,其本身已是携带了九幽鬼气,因此猛一冲入萧原体内,直搅得萧原体内灵力,如翻江倒海一般,意识和神识更加迷离。 意识迷糊间,却觉内心深处,自己声音似是在质问一个什么人,冷冷说道,“你千年之前做下如此之事,今日遭此劫难,难道还没有悔改之心吗?”紧随着这道声音,另外一道和自己声音有分相似的声音,却是淡淡应道,“我千年之前做的事,又有什么错?” “难道,这赶尽杀绝之事,便是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当然,那母龙已是恶龙之躯,焉知其产下的龙子,又不会是恶龙呢?况且,那时我便早就料到,数千年之后,定是天道有变之时,若是徒留变数,你此刻境况怕是更为糟糕。” “你这般违逆而行,难道那一万年的教训和这数千年的轮回,你还没有吸取到教训吗?” “哈哈哈,教训,我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不过,你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 那声音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萧原内心极深之处,此刻却是星光四射,光芒点点,其中正中之处,七颗星子却是璀璨夺目,却听一道冷冷声音说道,“破军星君,今日却是什么境况,你对大家说一下吧?” ------------ 第二百零四章 星辰之变(下) 萧原心神迷离之间,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破军星君,今日是何情形,你还是对大家说一下吧?”萧原只觉内心最深处泛起一阵冰冷肃杀的感觉,心神凛然间,却听另外一道声音,淡淡说道,“此刻,这萧原小子,所在位置应该就是在,幽冥鬼府外城之下的‘修罗七屠塔’之中。鬼气弥漫,阴气正盛,何况又有真龙氤氲之气压制,按说此刻应是我等一举冲破禁止的最佳时刻。” 先前那道声音冷冷一哼,冷笑道,“难道破军星君,此刻还能看出那小子,有什么转机?这般数千载光阴之中,我北斗七星星君困于这小子体内的光阴中,破军星君,就一直犹犹豫豫,现下诸位星君,都看出乃是我等破掉禁止而出的绝佳时刻。破军星君若仍是如此踟蹰,所怀之心,难免不让人怀疑。” 萧原只觉那破军星君,似是无奈苦笑了一下,一时之间那诸位星君却都是沉默不语,一时之间,他体内灵海深处却是又归于一片宁静。如此片刻,那缠绕在自己周围的那团火焰,却仍是火势不减,其中氤氲之气,也是源源不断向自己体内涌来。随着那道道氤氲之气注入他体内,萧原只觉自己灵海之中,却是一片光亮,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灵海之中的情形。 在那一片光亮正中,却是凌空悬浮着,七个身穿金黄色铠甲的模糊身影。最先一人,双眸中光芒四射,周身之上散发着无尽的怒气和杀气。应当是那一直将自己视为众星君之首的,贪狼星君。其后一人,周身光芒虽不如那贪狼星君,夺目耀眼,但是周身光芒却是凝而不散,而且,隐约望去,其身影竟是重重叠叠,似是有无数分身。应是那破军星君。 余下数人,却都是静立一旁,看不出其面上神色的变化,倒是最后一人,脸上全是阴鸷神色,一双微眯的双眼之中,不时闪过狡黠目光,冷冷注视着那贪狼星君和破军星君,却是一直沉默不语。萧原心中一动,心中却是瞬间下了一个判断。 “贪狼星君,一身修为应是最强,嗜杀狠辣,但张扬跋扈,其余诸星君应是敢怒不敢言,此人心计不足,倒是并不足虑;破军星君,沉稳有余,似是凡事都思虑周全,一身修为应该不低于贪狼星君,但是这两次听他话语,似是并不想颇自己体内控制住他们的禁止而出,这点倒是让他看不透。至于最后那人,用折丹的话来说,此人肯定是‘一肚子坏水’,而且行事必然是极为阴毒。余下数人,却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态,应是不足为虑。” 萧原心知此刻乃是极为关键的时刻,虽然他心中对那所谓的禁止,魔君,和这七星君的身世都不甚清楚,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若是让这些星君,破开自己体内设下的禁止而出,倒是怕是自己体内灵力真元,会瞬间失衡。至于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因此此刻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等着被七星君破体而出,要么就是,收服掉这七星君,最好是能将他们周身的星辰之力,为我所用。彻彻底底,消除掉这些隐患。只是,方才他灵力探查间,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七星君,周身灵力真元,虽不及玄元门中几位真人修为。但是,应该也在太清以上。 莫不说七星君,就是这七星君的任何一位,以自己此刻修为,怕都是难以抵抗。那如何才能,将这七星君的星辰之力为己所用呢?若是再有拖延,莫说这七星君会突破禁止而出,光说身外那头巨大的青龙,自己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他心下这般急转之间,却听那贪狼星君,又冷冷说道,“如今,乃是千载难遇的机遇,诸位星君,务必同心协力,我等一起破开这擎苍和玄女设下的禁止,然后投靠魔君,再现我等当年风彩和威望。” 他语气森冷,显然是动了杀机,听他话中之意,若是有人敢稍稍不从,却是要定斩不饶。他这般话语一落,除了那破军星君一脸苦笑,和那七星君最后一人仍旧铁沉着脸,一脸阴鸷神色外,其余数位星君,又哪里敢有言语。 他见众人反应如自己心中所想,这才呵呵一笑,说道,“这才对嘛,我与诸位星君乃是做了数千年的弟兄。如今天道有变,我等原先仙籍末班之仙,如今也可登大雅之堂,这般天赐好事,又哪里去找。诸位放心,只要诸位星君,今日尽心尽力破了这小子体内禁止,这功劳和赏赐,我贪狼星君却是定然不会独占的。” 他见众人再无异议,这才对着那阴鸷面色的一位星君说道,“廉贞星君,这小子命犯桃花,应最对你胃口。不如你先来打这头阵,如何?”那廉贞星君闻听此言,阴沉一笑,和那贪狼星君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流露出极为猥琐的笑容。 萧原只觉心中一动,却见那廉贞星君,却是缓缓从七星君之中走了出来,萧原这才从神识之中看清这廉贞星君的面目形象。这廉贞星君,却是生得眉清目秀,只一双鹰眼之中,尽是阴鸷神色,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萧原待要再凝神注视那廉贞星君之时,却见那廉贞星君,冷笑一声,右足又是踏前一步,迈入萧原那灵海神识之中。萧原只觉自己神识之中,一阵翻涌,一种刺骨锥心之痛,却是瞬间从心底蔓延而来。 那疼痛不似是肉身之痛,倒像是一把利刃,硬生生插入神识之中,将神识破碎割裂开来的疼痛。这般翻涌之间,他只觉自己神识瞬间,如大江河流之中的滚滚江水,翻滚不休。自己神识却是瞬间被割裂为数个部分。 那数个部分,却似是独立一体,互不缠绕,又似是又割裂不断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景象万千,不一而足,萧原一时之间只觉头痛欲裂,又哪里能看得清楚。如此持续许久,也不知是因为萧原意志极为坚韧,还是那搅动神识的力量渐渐消散,萧原却觉得那种锥心之痛,却是比之前轻了许多。 就在这时,那体内灵海之中,却是传来一声低低的讶异声,然后就听到那贪狼星君,出声问道,“廉贞星君,何事如此讶异?”那廉贞星君淡淡声音随即传来,“这小子神识竟然如此凝聚坚定,方才我星辰之力全出,他竟然神识没有丝毫动摇”。那贪狼星君话语也是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奥,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如千万年前那般。诸事行事虽如草包废物一般,这骨头倒是还硬得很。不过无妨,廉贞星君,就不要费事了,既然这小子喜欢桃花运,你就让他一次享受个够好了。” 他冷冷连笑数声,萧原只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从心头涌起。就在这时,却见一阵耀眼光芒从灵海之中亮起,那廉贞星君,却是一手执了一把一头如斧一头如镰的兵器,周身灵力光芒爆闪间,那廉贞星君却是一脚踏入了萧原神识之中。 萧原只觉双眸之上一暗,似是方才和自己神识相连的万千碧绿丝线,瞬间被斩断,眼前尽是一片无尽黑暗。神思迷离间,隐约觉得眼前,前方那篇无尽黑暗,乃是一处广袤原野。然后只见,前方一点光芒骤然亮起,一个身形极为婉约的瘦弱女子,缓缓从前方那无尽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那女子却是步伐极为缓慢,但是每走一步,萧原便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那女子的步伐,在不断颤动。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女子面目,那女子却是眉如远山,明眸皓齿,远远望去,倒是与紫兰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神情之中,那种看透世事沧桑和悲悯气度,却是紫兰不曾有的。 那女子却是款款而来,双眸炯炯,眉间带笑,直让萧原觉得自己似是和那女子极为熟稔一般。就在这时,他只觉精神一阵恍惚,那万千支离碎片,猛然涌上心头来。 精神恍惚间,隐见一处极为空旷的殿阁之中,一白发苍苍老者,却端坐在三个幼童身前,手执一卷古籍,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那三个幼童,却是两男一女,也都是盘腿而坐,专心致志地盯着身前的一卷古籍,研习着什么。 那老者似是因年岁颇大,受不了这般枯坐,不多时却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坐在最前面的那女童,此时却是霍然回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那男童,悄声说道,“无尘,我们出去玩吧”。那男童却是一直低着头,掩在长长衣袖之下的稚嫩双手,却是不断翻转,缠绕在他周身的淡淡灵力,随着他手腕翻转,却是越发凝聚,而且不时有各种形状的魂魄状的东西,从他衣袖手指之间,翻涌而出。 那女童见他不理会自己,却是冷哼了一声,猛然转回头去,再不理他。他这才心下一急,手中动作却是越发加速,猛然将衣袖给甩了出去,那无数魂魄状的东西,顿时向着他前方端坐的另外一个男童奔涌而去。他这才猛然站起身来,拉起前面那女童,淡淡笑道,“呵呵,现在我们可以出去玩了。” 与此同时,萧原只觉心神猛然一震,因为方才那幼童抬头之时,他分明看清那幼童眉目,却是与自己幼时一般无二。 ------------ 第二百零五章 前尘如梦 (上)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有一荒地,因阴气甚重,又处在西疆魔教之地,故鲜有人至。此地名为‘幽冥血池’,传为其下乃是万余年之前,玄女和擎苍,镇压鬼族之地。此刻,在这‘幽冥血池’之下,不知几万丈之处,却隐见一万千丈高塔,矗立于无尽原野之中,塔身呈暗灰之色,似是遥遥要直破天际而去。 塔身之内,此刻却是一番惊心动魄的景象。只见在那浩瀚广阔的塔身之中,一条长约千百丈的巨龙,在半空之中盘旋飞舞,周身电光四射,不时有滚滚惊雷和氤氲紫气从它周身丛生的万千金光粼粼的鳞片之中,爆射而出,向周围四射而去。 石蕤立在数十丈开外的那处洞边缘,目光冷冷望着,紫兰,折丹和那白浅数人施展浑身术法,却是不能近那巨龙身前三尺之处。那道道氤氲紫气,威力却是极为霸道,偶尔触及紫兰三人衣襟边缘,便如跗骨之蛆般,顺着衣襟边缘,直向三人肉身之上,缠绕而去。而且那氤氲紫气,并不只对肌肉皮肤造成损害,反而是猛然侵入三人体内之中。石蕤,眼见三人面色变得越发苍白,不禁眉头微蹙,心中却是暗叹了一口气。 她微微转身,向另外一侧望去,却见那一团凌厉火势之中的萧原,此刻却是全然沒有了声息。倒是其中点点星光,却是从内到外,渐渐亮起,霎时间,那团火势之上光芒却是猛然暴涨,刹那之间,亮如白昼。 石蕤心下掠过一丝疑惑,这萧原体内蕴藏着什么,她却是极为清楚。此番,她擅离聚集在‘清泉谷’的玄元门中人而出,本來就是怀着一个极为隐秘的目的。 现下门中形势,乃是梅长苏师伯虽然修为已经逐渐恢复,但是其精力却在与诸鬼怪之争中损耗许多,现下却是正在养精蓄锐的阶段。清影师叔,生死不明,踪迹不定。洛水更是一身修为尽毁,此刻离大限之日,也不过数年光阴。清微师伯,本就不耽世俗事务,这门中事务却是一概不管。唯有一个清言,石蕤每每想起,却是胆战心惊。 掌教失踪,身为知晓内情的人之一,她也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本來掌门师尊手下,还有另外两个师兄,只是那两个师兄一直行踪极为诡秘,因此,她才悄悄离开门中诸人,期望能找到掌门和两个师兄的一丝踪迹。因为,她今日,却是隐隐嗅出一丝极为危险的气息,正在那‘菩提寺’中蔓延。 她心中闪过如此纷繁复杂的想法,却听从下方数十丈开外,却是传來一道清脆的声响。她不禁低头望去,却见那缠绕住萧原周身的,那团熊熊火焰,却是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冰凌,竟是瞬间将萧原,给冰封了起來。 她面色微微一变,身形急转,却是瞬间掠到了萧原身前,周身光芒暴涨之间,右手手掌却是轻轻按在了那冰凌之上,那冰凌瞬间破裂开來,碎裂成无数碎片,碎为一地。其中萧原,却是满脸冰霜之色,周身衣襟,眉目之上,全都是一层冰冷霜色,面色苍白无比,却是声息全无。 石蕤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这是她万万沒有预想到的结果。她之所以迟迟未有出手相助,乃是想看看,这少年体内灵力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更何况,既然清言一直针对这少年,那不妨利用一下这少年,來试探一下那清言背后到底是隐藏着什么样的存在。 可是,他万万沒想到,这少年,竟然片刻之间,便生机全无,而最起初的原因,乃是为了自己,去夺回那蕴藏在‘药王鼎’之中,可解自己身受的神迹影响的,九幽黄泉虫的虫卵。她脸色苍白,双眸紧盯着那满是冰封雪霜的萧原右手手掌之中,所执着的‘药王鼎’,只觉心头一阵眩晕,瞬时间,只觉周身摇晃不定,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身在数丈开外,和那青龙颤抖的紫兰似是也发现了如此异状,她只觉胸口一阵血涌,自己在那九幽篁蛇腹中,所注入萧原体内的那点星辰之力,似是在缓缓消散。她身形急转,却是也瞬间掠到了萧原身前。 紫兰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萧原此刻的境况,修习‘轮回’禁术,而且纯粹是为了萧原而修行‘轮回’之术,她当然比任何人,更能了解萧原此刻的境况。是以,虽然她此刻脸色也是苍白如纸,但是她心智之中却是存了一丝清明,只要自己注入萧原体内的那点星辰之力,还未消散,那就证明萧原此刻生机还未完全断绝。 但是此刻萧原脸色惨白如纸,非但气息全无,就连周身灵力运转也都已停止,这分明就是生机全断的征兆。紫兰心底里提醒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自己还沒有注意到,一定要冷静。她目光在萧原周身之上缓缓流转,突然发现他手中所执那‘药王鼎’,虽然鼎身之上火势全断,但是却是还是有一缕轻飘飘的烟雾,从鼎身之中,往外溢出。 紫兰心中一动,手腕急翻,周身一团星辰光芒骤然亮起,她右掌轻挥,那团星辰光芒便猛然卷入了那‘药王鼎’。紫兰只觉那团星辰光芒,甫一入那‘药王鼎’,便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猛然拉扯其中,隐隐之间,似是觉得其中似是有什么意识,与自己心神相通。 她心神猛然一定,心思刹那之间转过千百转,却是猛然下了一个决心,还未等身旁石蕤來得及阻止,她周身光芒突然爆射,其中一团甚为凝聚的光团,却是从紫兰聚顶之处,缓缓而出,瞬间沒入了那青铜‘药王鼎’之中。 这团甚为凝聚的白色光团,却是紫兰神识所凝聚而成,星辰阁秘术,不同于世间一般世俗修道门派,其术法最重神识和魂魄凝聚,因此这般魂魄离体而出,对于寻常修道者來说,必定是惊世骇俗之事,但是对于紫兰这从星辰阁之中出來的人,却是如寻常修行一般。 紫兰魂魄甫一进入那‘药王鼎’之中,便觉神识之前一阵黑暗,但是片刻过后,周围却是突然亮起一阵绚烂夺目的七彩光芒,那光芒似是无尽宙宇之中的色彩所形成。在这绚烂夺目光芒之中,却是又有一道黑色光芒,纵贯其中,不断向着一处方向延伸而去,似是在引导自己前行。 如此这般又行走大约一炷香的时光,突觉眼前光芒一闪,那七彩绚烂光芒却是随即消散而去,只余下七团白色光芒遥遥挂在天际。除此之外,这无尽虚空之中,却是空空荡荡,别无他物。正在紫兰疑惑之间,却听一道冷冷声音说道,“嗯,还真有不请自來者,不过我这‘须弥幻境’正缺一人,你來得却是恰到好处。” 那道冷冷声音方落,紫兰只觉自己神识却是仿佛被什么极为锐利的东西刺中一般,瞬间感到整个神识却是疼痛无比,然后只觉自己那一团魂魄,却是渐渐幻化成形,不过片刻,便幻化成了一副身躯,光芒倒影之中隐约可见,那女子相貌,却是与自己一般无二。 她心下微微一怔,正在这时,却觉眼前光芒一亮,周围那无尽原野虚空,突然转化成一个个实物景象。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颗颗垂柳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不远之处,一方碧池之中,芙蕖丛生。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祥和安静,紫兰只觉心头涌起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一时之间沉醉其中,却是不能自拔。 正在她沉浸之时,却觉自己手掌之中传來一阵温暖,然后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自己身旁响起,“你非要吵吵着出來玩,你看,这才走了多少路,你就嫌累。女孩子真是麻烦,等我练成了术法,才不和你们女孩子玩呢。” 紫兰不经意地转头去看,却见身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一手执着自己的手掌,一手手中拿着一颗不知从哪里采來的狗尾巴草,神情惫懒地发着牢骚。那少年,也不过七八岁年纪,但是眉目却似是早已长开,这般打量而去,竟是与萧原有七八分相似。 紫兰只觉心中一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那个‘自己’开口说道,“哼,这天庭不过就你,我和玉蝉子三人,还哪里有什么女孩子。你莫非是偷偷溜去禁地,偷看人间的女孩子了。你不愿和我玩,我还不稀罕呢。” 紫兰心中微微一怔,不禁心中失笑,想不到自己前世竟是如此蛮不讲理。只是,世间事大多如此,很多人都是在事后才能看得清,身处其中,又有几人不为浮云遮望眼呢。她心中这般五味杂陈,却‘自己’却是猛然甩开了那少年的手掌,周身光芒幻化间,身形却是急转,向着那瑶池急速而去。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冷冷声音,突兀在身旁响起,冷冷说道,“沒想到,这天界仙境之中,除了那老不死的,还有你们两个小家伙,今日,本尊便陪你们玩玩,” ------------ 第二百零六章 前尘如梦(下) 紫兰只觉那道声音冷冷在身旁响起,还未搞清楚那声音來自何处,便觉周围却是起了一阵恶风,那狂风却來得甚是突兀,还未等紫兰恢复过心神來,前方那方瑶池之中,却是猛然亮起一阵光芒从眼前骤然亮起。从那一团光芒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怒吼声,紧接着那阵响亮的怒吼声,一个巨大的怪物,猛然显出身影來。 紫兰脚下猛然一个趔趄,差点向着那怪物身上撞了上去,就在这时,却觉手中一紧,身形猛然被拉滞在了原地,转头去看,却见是‘萧原’赶了上來,(为了行文方便,姑且,都按他们现世的名字)一脸凝重深色地望向前方那个怪物。 紫兰见他脸上神色却甚是古怪,惊讶之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一种难以明说的兴奋感,但是却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畏惧之情。紫兰心下涌起万分疑惑,正在这时,却见那巨大怪物,身形一闪,却是猛然出现在了紫兰和萧原身前三尺之处。 紫兰这才看清那巨大怪物的身形,这巨大怪物却是身长愈百丈,头颅和身躯虽然已经出现在萧原和紫兰深浅三尺之处,但是仍有大部分还处在那团巨大的光芒之中。那巨大怪物,却是隐在一团薄薄雾气之中,整个身形似是有形无实。但是,其身躯周围却是,不断涌來大小不一,无数雾气状的白气。 那些白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到那巨大怪物身躯之上,那怪物周身那虚幻身躯,随着这些白气的涌入,竟变得清晰可见起來。不多时,那个巨大的怪物,身躯逐渐变得充实和有形起來。那个巨大的怪物,到最后却渐渐幻化成身有九头,九头之上却是千万种表情都不一而足。 那九个头颅环顾四周,最中一个头颅,却是张开血盆大口,嘴唇翕动,想來方才那道冷冷的声音,就是从这个头颅之上的巨口之中所说出來的。那九个头颅环顾四周一遭,冷冷注视紫兰一眼后,九个巨大的头颅,却是齐齐向着萧原转去。那几个巨大头颅之上的九对巨大的眼珠,左右转动不停,似是想把萧原看穿,又像是这巨大的怪物堆萧原非常感兴趣。 紫兰心下疑惑万分,虽说这数千年内,这天庭仙境,经历的大战动荡次数,从九幽之下,人间之中涌上來的妖魔鬼怪也不计其数,但是他们三人乃是师从原始天君,加上其身份地位都十分尊贵,因此即使这最后一场天庭仙境的战斗,紫兰三人却是连一个鬼怪妖物都沒见到。 这场于天庭仙境几万年來说,都堪称是毁灭性的一场战斗,于三人來说,竟仿佛是,在原始天君的课堂上打了个盹,醒來,却发现别人都已经结业回家了,而且再也不会回來了。这偌大的天境之中,从那时开始,也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和那个早已超脱为神存在的原始天君。 至于这眼前的怪物,紫兰却是,此刻心神渐渐宁定下來后,好奇之心多过恐惧之心。生而具有的荣光和身份,不是每个人都能享有这份天赐的,但是,作为九天玄女一族之人,从她刚出生之始,她便似是被豢养在了一处禁地之中。出不去,别人也进不來。对于妖魔鬼怪的了解,也多是从古卷典籍之中,或者从师尊口中。 刹那之间,她心中却是转过万千心思,在那巨大怪物在九头齐齐凝神注视萧原之时,她却是蹑手蹑脚地顺着那巨大怪物的身躯,缓缓向上爬了上去。 当萧原发现,面色微变之时,紫兰却是用双手轻轻拽住那巨大怪物其中一个头颅,下颌之上的一缕胡须,疑惑问道,“师尊说,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乃是天地三界之中,最不入流的,乃是三界浊气所化就。可是,我怎么看你周身虽然是虚幻无实,但是此刻你周身所凝结的白色雾气,其中所含却是天地间的三清之气。这却是怎么回事,” 那巨大的怪物,似是也被这的举动所惊讶,一时怔在原地,最正中的那颗头颅之上的那对巨大的双眸,缓缓转动回來,定定望向紫兰。紫兰此时,却是昂起头,向那巨大的怪物望去,稚嫩脸庞之上,尽是疑惑不解的神色。 一时之间,这九天仙境之上,这一人一妖,却是相互注视,彼此沉默不语,气氛凝聚停滞地像瑶池另外一半早已凝结成冰的碧水。许久,紫兰却是目光豁然望向萧原手掌,双眸微转,眉头微蹙,似是若有所思。许久,她面上露出一副恍然神色,未见她身形有所移转,只见一团耀眼的白色光芒亮起,紫兰身影却是早已消失在,那巨大怪物身躯之上,转而出现在了萧原身前。 她一手执着萧原右手手掌,另外一手五指并拢,却是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印,置于胸前。她周身衣衫无风自动,周身方圆数百丈之内,蓦然出现无数点点星光,星光之中又有一条条银色银河般的丝带纵横关联,煞是美轮美奂。那无数点点星光之中,不断坠下点点星削,坠在她双肩位置的半空之中,随着她手指的翻转,而不断上下左右翻转。若是有修习上古占卜之术的凡间修道之士见到这一幕,定会感到异常惊讶,这少女小小年纪,修行的竟是,最为晦涩深奥的,紫薇之术。 就在这刹那之间,紫兰却是施展术法完毕,她周身衣衫缓缓落下,周身所笼罩的那万千点点星光和银河丝带,也是刹那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发生,但是,紫兰眼神之中的苍茫神色,却是又多了几分。 方才还是稚嫩不懂世事的眼神,仿佛是刹那之间,就变成了看透世事沧桑的凄凉。她微微一声叹息,却是再也不看萧原一眼,反而是转身,凝视那巨大的怪物。她朱唇轻启,说出了一句,和她年龄极为不相符的一句话。 “想必此刻你也知道,你是从何处來,为何而生。或许,这宙宇之中,三界之内,一切都冥冥有定数,但是有这‘断妄’在,你就沒有机会。”她话语刚落,洁白如雪的手腕轻翻,一把薄如丝线,透明如水的三尺利刃,却是赫然出现在她右手掌心之中。 那巨大的九头怪物又是一愣,片刻之后,除了那居中的一颗头颅凝目注视着紫兰外,其余八颗头颅之上的巨大的嘴巴,却是同时张开,用一种极为生疏的语调,嘶哑说道,“你真知道,我从哪來,为何而生,” “你若知道,你便告诉我吧。对于这个问題,我真的很困惑,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存活了太长的时间,有时候我又觉得我仿佛是昨日才初生。有时候,我觉得我手中心中眼中,尽是血腥之气;有时候我又觉得这天地间的清正三清之气,才是我的本源。你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吗,” 那巨大的九头怪物,此刻却是一副虚心求救的神情,默默注视着紫兰,耐心等待着紫兰的回答。紫兰沉默片刻,却是默默转身凝视了萧原片刻,脸上神情刹那之间却是变化万千。又过片刻,她才缓缓转身回去,缓缓说道,“我虽修行的是,紫薇之术。但是我年纪尚幼,修为自是不足,因此却也不能推算出全部。” 她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不过我却知道,有一处地方,你只要到了那里,你就能知晓你所想知道的一切。不过“,她话语微微一转,眼神有意无意地望向她周身之上所笼罩缠绕的那无数白色雾气,语气淡淡说道,“想來,你也感觉出了,你身躯所吸收的这些白色雾气,乃是出自他体内灵气所幻化出來的万物。而且,这些白色雾气,对你幻化有形实体,最有助益。” 她口中淡淡说道,手指却是虚指向,身后一直静立,浑然不知紫兰和那九头怪物在说什么的萧原。萧原见那巨大的九头怪物,目光随着紫兰的手指,向自己望來,不禁心中一颤,从心底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然后,下一刻,果然听紫兰又淡淡说道。 “你若想能进入那处地方,却是必须要有他的帮助才行。”她话语刚落,那九头巨大的怪物,却是周身光芒爆闪,周遭方圆百丈之内,一阵凌厉杀气突兀而生,眼看着就要作势向着萧原扑了上來,却听紫兰冷冷说道,“莫不说这里乃是九天仙境,又岂容你兴风作浪;就算你能将他吞下去,他周身灵力之源既断,又怎能幻化出那万千魂魄,为你所用”。 那九头巨大的怪物,却甚是有灵性,紫兰话语刚落,那怪物便又嘶哑问道,“那你定是有条件了,你尽管说來吧。”紫兰那满是沧桑古意的双眸,跃过身前那巨大的怪物的身躯,向后望去。那里却是千年之前那场大战之时,这九天仙境受战争波及,所坍塌的天庭宫殿所在之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双目之中的眼神,突然转为凌厉,猛然收回眼光,冷冷说道,“便拿你的魔之心來换吧。” ------------ 第二百零七章 万古沧桑 紫兰只觉自己心神一阵迷离,这眼前所发生的景象,似真似幻,自己精神魂魄完全聚于眼前的这个少女身体之中,但是那少女却还是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这一切,似是一场,相隔时间太久的回忆。 她这般心神沉浸间,却听那少女,亦称作紫兰,冷冷说道,“怎么,难道你不舍得?”那立于她身前三尺开外的那巨大的九头怪物,此刻脸上却尽是一片迷茫神色,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们乃是天庭仙境之人,要我的魔之心又有何用?” 紫兰脸色越发变得凝重起来,冷冷说道,“你以为助你能闯入那个地方,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宇宙洪荒四合之内,一切皆是万物相连,因果循环。既然他幻化出的这万物,助你逃脱出了禁止,而我们又打不过你。只能帮你让你找到能解释你来源的地方,但是如此,他受师尊责罚,定是更重。怕是会就此打入凡间,经li 千万年的轮回,而万千年之后,又恰逢天道有变之时,若是没你魔之心,这万千年的轮回,怕是挺不过来的。” 她絮絮叨叨说来,所说之事,虽然尽是和萧原有千丝万缕关系之事,但是她却是坚定站在原地,始终未转头去看萧原。萧原微微低头,凝视自己手中那不断缠绕变化万千的,一团团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灵力的光团,刹那之间,却是已经心下了然。 这只巨大的九头怪物,定是因为自己平日间修行的术法,而且因偷偷修行了那本散落在深重阁楼之内的古卷,灵力所幻化的那些状似魂魄装的东西,而突然之间,冲破了某种禁止,才得以闯入这九天之上的仙境之中。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瞬间面色变得苍白,这种事情虽说可大可小,但是与他这天界仙境之中人皆尽知的神魔之子的身份来说,意义便变得非同一般。他体内本来就存着魔帝之血,若是被师尊以为自己魔性大发,而且心性不善,那后果是难以想象的。更何况,师尊,本来就是心性多疑,尤其是那一场惨烈的三界之战后,他心性就变得更加捉摸不定。 今日这事铁定师尊是迟早要知道 的,那等着自己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如紫兰所说,自己定是会被打入凡间,经li 轮回万千年。那万千年的轮回时光,就算不恰逢天道之变,以他神魔之子的身份,人间那万千怀有各种心思的修道者,又岂会白白便宜他这么个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而且,更何况,紫兰,,自她修行紫薇之术以来,却是却是从来没有预测错过一件事情。 他们年纪虽幼小,其实也不过是对于天界仙境之中,修行过数十万年的那些老怪物来说。其实,他们早已在这被称为天界仙境的存在 之中,修行也有万年之久,见识和阅历虽不及在人间行走的修士,但是那份心智和灵识却还是有的。 因此,紫兰在如此这种情形之下,才一改以前的稚嫩和不谙世事,与这九头巨怪谈起条件来。魔之心,顾名思义乃是这九头巨怪体内的那颗魔心,萧原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三界之中有那一头妖怪,还是长有心脏的。但是,他却是从一本古籍之中了解到,凡历经万千阴暗,受尽百千折磨,幻化成怪者,却能凝聚万千戾气,于体内之中,幻化出一颗心脏,谓之魔心。 萧原心中刹那之间转过这万千想法,却一时思绪如麻,只觉头脑之中一阵眩晕,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 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却听那九头巨怪,声音嘶哑说道,“好,只要能让我找出我想要的答案,这一颗魔心又算什么。”他话语刚落,却是身躯躯干之上的两只巨大的爪子,向着它自己正中那颗头颅的下方三寸之处,猛然击去。 血肉翻飞间,它那正中那颗头颅下方,却是突然间光芒四射,片刻之后,一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却是从那九头巨怪血肉模糊的身躯之上,缓缓飘飞出来。紫兰双眸凝视着,那颗碧绿珠子,眼眸之中神色复杂,动作却是丝毫不迟疑。 只见她衣袖翻飞间,身形却是急转不停,猛然飘向半空之中,右手手掌一探,伸手将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收入掌中,然后身形不止,急速掠到萧原身前,不等萧原有所反应,却是猛然将那颗碧绿的珠子,塞入了萧原嘴中。 紫兰待萧原将那颗珠子,吞入腹中之后,才如释重负,猛然转头望向那九头巨怪,冷冷说道,“现在,我可以告诉 你,那处地方时哪里了?那处是人间的一处荒芜阴气森森之地,有名曰,幽冥血池。你先下可以去那里,寻你所想要的答案了。” 那九头巨怪微微一愣,九个巨大的头颅之中的九对巨大的双眸,来回转动不停,片刻之后似是若有所思,恍然大悟,猛然大吼一声,一时之间杀气弥漫在方圆百丈之内,声音嘶哑说道,“你竟然敢耍我。” 萧原在紫兰身形动作极为迅速地将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塞入自己体内之时,就已经恍然明了,紫兰方才所说话语之中,却是八分真,两分假。她定是料到,自己之后万千年中,会经li 的一切,所以才设计来诱骗,这九头巨怪体内的魔之心。 至于那天道有变,自己会被打落凡间,经li 万千年的轮回,那应是紫兰紫薇之术所推算出来的。但是,什么人间有一处地方,能让那九头巨怪找到它想要的一切答案,和自己灵力算幻化出的万千魂魄,能助它破开壁障,进入那处地方,应是紫兰胡编乱造的。 萧原嘴角拉扯出一个苦笑,无奈望向身旁一脸淡定神色的紫兰,却听那九头巨怪,冷冷说道,“你竟然敢耍我,难道你以为,窃取了我的魔之心,你们就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既然你们想找死,我便成全你们。” 它话语刚落,身躯后半部分,便猛然从那一层层薄雾之中,全部都挣扎了出来。萧原和紫兰,瞬间面色微变,这九头巨怪,此刻身躯怕有万千丈之长。其周身之上,从头部到尾部,竟是丛生了无数黝黑如铁的巨大的翅膀,每个翅膀之上又生了无数对巨大的眼珠。 片刻之间,这方圆数百丈的距离之内,却是突然间鸟鸣,虫叫,甚至连那方附了法力的瑶池之中的水流之声,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归于一片宁静沉寂之中。紧接着,片刻之后,风声大作,那九头巨怪之上,突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尸秽之气,同时,无数三尺状若冰蚕的小虫,却是从那一对对巨大的翅膀之上,纷纷繁衍出来,向着萧原和紫兰滚滚而来。 紫兰突然间面色大变,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脚步趔趄,在疾步过来的萧原的搀扶下,才勉强稳定心神。萧原见她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心中焦虑问道,“怎么了,这只巨怪,很难对付吗?”紫兰转头望了萧原一眼,继而又转目望向,那九头巨怪的无数对巨大的翅膀,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漏算了这一条,这巨怪,本来就是自九幽之中而生。如今,既沾染了天界仙气,此番下界而去,却是你千万年后万重劫难之中,致命一劫。” 萧原见她神情如此凝重,自知她口中所说,定是十分严峻之事。只是,他本来就洒脱,率性惯了,要不然也不至于,会修习如此逆天而行,被看作悖逆天道的术法。与其说那颗神魔之心,带给他太多的纠结与磨难,倒不如说是,无形之中,赐予了他许多,按照自己心中所想而行事的胆量和决心。 后世和轮回之中的磨难,与他来说,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他心中这般想着,却是对着紫兰,淡淡一笑,脚步向前轻轻踏出一步,一手指向那九头巨怪,口中断然喝道,“兀那妖怪,且让我今天,来领教下你的术法修为。” 他周身灵力猛然暴涨,一团团碧绿色三清正气之外,却又缠绕着一股黑色光芒,那黑色光芒却是自他体内,缓缓蔓延而来。那源头之处,却正是他体内深处的某一位置,从体外往内望去,却见那源头之处,却是一个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却正是那九头巨怪的魔之心。 啥时间,萧原周身数十丈之内,却是煞气弥漫。他双眼之中赤红无比,双手手中虽然不执任何兵刃利器,但是隐隐然,却有无上之威。 紫兰立在一旁,面色早已恢复如初,但是双眸微蹙,显然心中忧虑甚深。她周身那星辰光芒,闪烁不断,那从萧原周身爆射而出的满含煞气的,团团黑气,虽是在这周遭空间之内纵横弥漫,但是甫一接触到紫兰周身所弥漫的星辰光芒,便散为淡淡烟尘之气,弥漫在半空之中。 紫兰眼神蓦然一亮,周身光芒却是猛然又暴涨三寸,向着前方那方瑶池望去。 ------------ 第二百零八章 阴差阳错 紫兰举目向前方那方瑶池望去,那方瑶池,在萧原周身那满含无上威力的煞气,和那九头巨怪一怒之威之下,却仍是波澜不惊。但是,其中景象,却是诡异万千,只见以瑶池正中为界,那瑶池却是分作了两部分。那两部分境况却是迥异万分,其中一侧仍是水流潺潺流动,另外一侧却是寒霜凝聚,冰霜结满了整个水面。 萧原双目中赤红之色更甚,他脚步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却是瞬间已到了那巨大的九头巨怪身躯之上,他双手手中未执任何兵器,却是双手合握,猛然向下砸了下去。他周身弥漫的滚滚黑气,顿时凝聚成柱,轰然砸向那九头巨怪的身躯之上。一阵轰然巨响,霎时间响彻在天地四周,那凝聚成柱的滚滚黑气,却是猛然将那九头巨怪身躯之上,贯穿了一个硕大的口子。 只是,从那硕大缺口之中,却是并无血柱攒射而出,只有淡淡白色雾气弥漫在四周。萧原微微一怔,愕然望向自由右掌,右掌之中那散发出来的三清灵气,却似是与那些白色雾气,遥相呼应般,向着那缺口,源源不断滚滚而去。不到片刻,那巨大的缺口,却是瞬间,又恢复如初,而且,那九头巨怪周身所弥漫的煞气却似是又,浓郁了几分。 那九头巨怪身躯猛然一卷,周身两侧那数十对巨大的翅膀,却是猛然震动不已。万千只三寸状似冰蚕的小虫,纷纷扰扰向着萧原席卷而来。那些万千只三寸冰蚕小虫,却是铺天盖地而来,大有席卷淹没之势。不到片刻,便是已及萧原周身三尺之处,而且竟是一举突破了萧原周身护体灵力,眼看就要侵蚀到萧原肉身之上。 紫兰静立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中所发生的一切。虽然紫薇之术,能测尽天下变数,况且眼前这些变数,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一颗心似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手掌里,后背上,也是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她双目豁然望向那方瑶池正中位置,眼睛却是一动不动注视着,脸颊之上,尽是万分紧张的神色。 眼看,那无数冰蚕状三尺小虫,居前数只已然堪堪触到萧原面颊。要知,万千年之前,三界划分虽不如现下这般分明,但是三界之中,万物却都是有各自属性。相生相克,本就是自然万物之理,三界万物,自是亦不脱此理。这九头巨怪,既然身处九幽,其阴森属性,自也不是萧原这般仙界还属幼童的人,所能抵抗的了的。 而且,那万千只三寸冰蚕小虫,却是又来历极为隐秘,若是被它们跗骨,恐怕就是以萧原神魔之子的身份,怕是也要心智一时之间就会迷失。就在这时,那方瑶池之中,那波澜不惊静静流淌的水流和那已结满冰霜的一方冰面,却猛然间,剧烈波动起来。片刻过后,那瑶池之中,猛然响起一声惊天裂地之声,然后,就见在滚滚涌起的巨浪之间,一只三足青铜小鼎,却是猛然翻滚着向萧原,急剧飞旋而来。 眼见那只三足青铜小鼎,从滚滚波浪之间,飞卷而出,紫兰那万分紧张的神色,才稍稍恢复了几分。而就在这时,那万千三寸冰蚕小虫,却是已然猛然张开薄如蝉翼的双翅,扑棱着向萧原三顶聚心之处而去。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却是猛然间光芒四射,三足之下,一股三昧真火,猛然延伸数十丈,将当先那数十只三寸冰蚕小虫,给卷裹其中,倏忽之间,卷回到了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 火势更旺,不到片刻,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却是猛然发出噼噼啪啪的烧焦烧脆的声响,又过片刻,从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却是传出淡淡的烧焦的味道,想来那数十只三寸冰蚕小虫,却是被烧成了灰烬。那三足青铜小鼎,余势不歇,从那万千三寸冰蚕小虫之中,横穿而过,所到之处,那万千三寸冰蚕小虫,不是被撞裂而死,便是被那三足青铜小鼎吸入鼎身之中,片刻便烧为灰烬。 如此这般,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万千三寸冰蚕小虫,却是被那三足青铜小鼎,给消灭了个干干净净。那三足青铜小鼎,这才缓缓收了旋转趋势,缓缓落在了萧原右手手掌掌心之中,浑身散发出一股明灭不定的光芒。那九头巨怪,眼看这来历莫名的三足青铜小鼎,片刻之间,却是将自己周身戾气所衍生的这无数冰蚕小虫,给毁了个干干净净,大怒之下,却是心有余悸。 这些无数冰蚕小虫,乃是九幽之下,万千阴重秽气和人间万千活人鲜血所繁衍而生,乃是包含了人鬼两界两种属性的,至为阴毒之物。纵是大罗金仙,身受这阴毒,也不过只能硬生生包得性命而已,却是自此不能再见天日。这无数冰蚕小虫,却是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它被人间世俗修道者,称为,“九幽黄泉虫”。 这三足青铜小鼎,周身纹饰古朴,且如此感知而去,并无任何仙家灵力禁止,但是一击之威,却是如此骇人。它虽在仙界也潜伏了许久时日,却不曾见过,有哪一件仙家至宝,却是有如此之威。它心思急转,突然想起,昔日人间大荒之时,却是曾有一世俗修道者,炼得一鼎,那鼎因常被用来炼制百草,便被称作“药王鼎”。 据传,那人最后,却是以最后魂魄,融入鼎身之内,与那鼎融为一体,据传,那鼎从此以后,便有化解世间万物阴毒之物的功效。只是,后来不知所踪,相传,被在人间行走的玄女带往天界,被奉为天界仙宝,莫非,眼前这三足小鼎,便是那传说中的‘药王鼎’。 它心下心思这般急转间,却听周围又是响起阵阵风起之声,像是有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急速掠来。它心下疑惑无比,它被囚在这天界仙境之中,已有数千年之久,自是知道,从千年 之前的那场大战以后,这天界之中,却是仅存了,那个老不死的怪物,和另外三个稚童。 还有这耳旁掠过的万千风声之势。就在它心神疑惑间,却听周身数十丈,数十个方向之内,突然同时响起,阵阵金属插入泥土的噗嗤声响。还未等它看清,那数十个从九天之上,降落而下的东西是何物之时,只觉周身身躯,从头部到尾部,这百丈身躯,却是突然动弹不得。 它骇然转身,向身后望去,却见一道急如鬼魅的身影,从自己尾部向着自己头颅的方向,急速掠来。那身影虽是急如闪电,但是它却分明看得清,那人却是如闲庭信步一般,意态从容地缓缓而来。那却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十数岁左右的幼童,但是其周身所散发的威猛霸气,却是不容小觑。那幼童,踏步而来,却是沿着那数十根插在自己身躯两侧的,黝黑铜柱,他每经过一根铜柱,便是面色冷峻地,一掌猛然拍下。 那黝黑铜柱,受他那般一掌,却是发出一阵阵嗡然声响,然后,铜柱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满含煞气的黑色气体。那黑色气体散而不聚,无上煞气之中,却似是含着那么一丝清正之气,竟是与它周身所吸收弥漫的那一团团淡淡的白色雾气,相互吸引。 那九头巨怪心中突然转过一个极为可怖的想法,它骇然惊声说道,“是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设计故意将我从禁止之中放了出来”。它一句话还未说完,那道身影,却是已经立在它最正中的那颗,头颅之上。那道身影,右脚猛然往下一踩,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响声,在耳边响起,那一颗巨大的头颅,却是瞬间,被那道身影给踩了下来。 那道身影缓缓落在那此刻却只有八颗头颅的九头巨怪身前,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还稍显稚嫩的神色,看也不看那九头巨怪,冷冷说道,“我可没有强迫你出那禁止,是你自愿,又能怪谁。”他面色复杂地望向另外一侧,一脸惊诧神色的萧原和紫兰两人,许久,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又过片刻,才缓缓说道,“紫兰,你紫薇之术,固然是能测透这世间一切因果变数。但是,你测算之时,我早已在周围布下了这‘九幽玄铁’,所以,有些东西,早已不再是你所测算的那样。” 他话语微微一顿,转而又望向萧原,淡淡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从一开始,就憎恨,他所为的。身为一代魔君,竟然因为儿女情长,放任魔族大业不管,反而联合玄女,将我魔族镇压于九幽地府之下。这种,屈辱,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所以不管我受这天界仙规,教导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我骨子里流的是什么血。” 他右手轻抬,虚指向萧原,冷冷说道,“至于你,不管他怎么想禁锢掉你体内的魔性,有些东西,你是迟早都摆脱不掉的。” ------------ 第二百零九章 明朗之境 (上) 萧原只觉那道冷冷声音,突然只穿胸腹而来,那种感觉,似是一阵寒流,穿过万千年的时空,猛然袭到心神之间,只让自己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腹中穿过,使自己不经意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中土以西,千万里之外,幽冥血池之下千万丈的萧原身躯,却是轻微一抖。 那紫兰临魂魄离体而去之时,所在萧原身前半空之中所插下的三柱清香,却是陡然蹿起几点火星,然后便那般缓缓燃烧起来。一直静立在半空之中的,石蕤,眼见眼前所发生的景象,双眸之中,却是目光四射,豁然望向,萧原右手手掌之中,那散发着耀眼光芒,在半空之中旋转不休的‘药王鼎’。 身为玄元门掌教密徒之一,石蕤自然知道,这‘药王鼎’的来历。和门中一般弟子只知晓,这‘药王鼎’乃是梅长苏随身携带的炼药鼎炉至宝不同,石蕤却是知道,当年神迹突显,却是这失踪已久的‘药王鼎’重新出现在人间之时。而梅长苏和清影,离门三年方才回到山门,再回到山门之时,他身边便携带了这只三足青铜小鼎。 玄元门作为正教门派之首,派内至宝仙器自是也数不胜数,一只青铜小鼎,自然也入不了世俗之中修道者的眼。但是,石蕤,却是清楚地知道,之所以将那只青铜小鼎,用来做炼药鼎炉,却是梅长苏的别有用心。鼎炉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天道之变,因此,愈是不让那鼎炉尽早发挥其威势,别有用心之徒,自然也是不会注意到这天地至宝。 而萧原不过是方入门数载的资质和天分,也并不突显的普通玄元门弟子,梅长苏竟然便将那‘药王鼎’给了萧原,从那时开始,石蕤便知道,这少年真实身份应该和,数十年之前的神迹突显有莫大的关系。但是,她内心之中却是极为矛盾,受神迹影响,一直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她,却从内心里不想做,那些阴暗的事情。 因此,她眼睁睁地看着萧原,从术法修为起于微尘,入禁地,入神魔之境,然后又突破玲珑塔种种禁止,竟然能习得‘一寸光阴’这等天地禁术,再后来,又看着他历尽各种磨难,但是心性坚韧却是始终未改。从最开始的极易得手,到最后来,与其说是根本没有机会和实力动手,倒不如说是,石蕤想从内心里看看,这个师尊口中被称为‘天祸’的少年,到底能搅起怎样的风浪。 时日一久,她才发现,当年她未入玄元门之时,收养自己的那民间老农,曾喃喃自语说过的一句话,是多么朴实的亘古真理。“人心本善,便是禽兽,被人心捂暖了,也不会再去吃人”。如此数载过去,萧原体内禁止虽然慢慢被一点点破开,但是其境况也并没有,当年师尊说的那么糟糕。其心性至善,非但没有将萧原置入万劫不复之地,就算在眼前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却还不是始终有人生死相随。 倒是,当年口中声声,要断天道之变祸端的师尊,玄元一门的掌教,如今却是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地步,至今却仍是踪迹不定。说起师尊,石蕤却是自始至终都看不透清虚,但是那种看不透,却和看不透清言那般一直竭力伪装,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实藏着惊天骇浪不同。她总觉得清虚,不管何时何地却都有一种率性,因此,很多人却是能从他面上神色,看得透他心中所藏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数百年前,埋藏在清虚心底的仇恨,突然之间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地冒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到了最后,或许连清虚自己,早就忘了,自己这般处处机关,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石蕤,还不够聪明,不足够聪明到,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地步。不够聪明到,另外两个自己都甚少见到的掌教密徒,究竟被安排了什么样的角色,在这场天道之变的战争之中,究竟还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数日之前,当她得知,那个惊天消息之时,她便觉得这一切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无论是玄门正教,还是魔门教派之间,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为惊天的阴谋。因此,她才这般日夜不眠地,想尽快赶到,菩提寺,清泉谷之中。但是却无意之中,被引入了这,幽冥血池之下的就有地府外城之中。 而且,就在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不但遇到地府东方之主九幽篁蛇,见到那通人间而去的‘修罗七屠塔’,以及那造成自己不能于天日之下自由行走的,‘九幽黄泉虫’的滋生之地,更是碰上了一条真龙。这些一连串的惊险,她冥冥之中觉得,一切似是都是为了萧原而来,但是,冥冥之中,却似是还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竟是在暗中守护着萧原诸人。 她心下这般胡思乱想之间,却觉体内神识之中,却是猛然闪过一团光芒。和普通玄元门弟子不同,因为自身体质和身受神迹的影响,石蕤从小开始修行的术法,便是玄元一门从建派初始之时,便很少有人修习的‘天海月心’。 此种术法,最重心智坚韧和不为外物所扰,术法初修之时,却是连普通凡间百姓的力道都达不到,但是越往后修行,随着心智坚韧程度的提升,却是能生就七颗玲珑之心。当然,这七颗玲珑之心,并不是肉胎凡心,乃是体内灵识所凝聚而成。七颗玲珑之心修成之时,却是能上感天意,下达地听。取世间四海仙气,为己所用。威力,自是不容小觑。 石蕤天分超人数倍,加上因不能在日光之下自由行走,因此大半时光都是用来修行术法。如此修行十数载,其天海月心,前日却是刚刚修到第六颗玲珑之心初成。因此,她也才能感知到,那个惊天消息。 此刻,她灵识之内突然闪过这般一团耀眼光芒,她却是心下一动,只觉那团光芒似是隐含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信息。她目光随着那团耀眼光芒闪过的方向,向下望去,却见那滚滚巨浪之下,却是一片幽暗漆黑,深不见底。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从下方源源不断地往上涌来,远远望去,那黑暗之中,似是掩藏着一只巨大的怪物。那巨大的怪物,此刻却是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石蕤她们进入。 石蕤微微摇了摇头,将脑中的疑虑甩到一边,心中暗自想道,“一定是自己想错了,这‘修罗七屠塔’之下,如果她料想不错,应该就是九幽地府内城所在。那鬼族被镇压之地,怎能会有如此强烈的三清真气存在。想来,定是自己感知错误了。” ‘修罗七屠塔’之下万万丈,辽阔安静的密室之内,正在收拾行装的圆智,突然手中动作微微一滞,先是猛然双袖急挥,那双袖所带起的一团灵力,轰然击中在密室四周的虚空之中,随着一声声轰然巨响,那密室四周,却是蓦然出现了,一道道黝黑散发着冰冷煞气的,漆黑铜柱。 那一根根漆黑铜柱,将密室四周围绕了个水泄不通,顿时间,密室之外四周周遭声响,却是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圆智这才愕然望向那坐在棋盘之前,一直静默品茶的那人,讶异说道,“想不到,清虚,竟然也能出如此弟子”。 他双眸之中目光炯炯,见那人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却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好又重新收拾起行装来。他面前一张石几之上,也不过一系破烂袈裟,一串南海紫珊瑚佛珠,一柄禅杖,他却是收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收拾完。 尤其是石几之上,那袭破烂袈裟,他却是叠好以后,又重新铺开,然后再叠好,再铺开,如此循环往复,一炷香时间内,怕是叠了不下数十次,但是还是丝毫不见,有将这袈裟打点进行囊的意思。 如此又过片刻,却听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却是微微叹息一声,用一种苦笑的语调说道,“我这近百载时光中,只学会了下棋这样一件事情。你倒是,也学会了叠袈裟,这件事情。要是哪一日,我离开了这九幽之境,定会一把火,将你这破烂袈裟,烧个干干净净。也不知,你这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的经,为何心中,还是会这般不定和嗔念。” 圆智冷哼一声,似是颇不以为意,手中动作不听,却是将方才又叠好的那件破烂袈裟又铺展了开来,一双如少女般光滑的手掌,却是从袈裟顶端,缓缓移动下来,将袈裟之上的仅有的一点褶皱,给铺平,然后,这才将那件袈裟放进了行囊之中。 他豁然回头望向那犹在品尝的那人,颇为愤慨地说道,“若是我当年还是个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和嗔念的小和尚,你大概不会来找我做这件事吧。顾守真,顾兄。” ------------ 第二百一十章 明朗之境(下)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幽冥血池之下千万丈深处,‘修罗七屠塔’之下又万千丈。 幽深寂寥的密室之内,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却是因圆智方才那句话,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一时之间,这幽深宽阔的密室之内,却是更显凄冷。许久,他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长袖一挥,周身却是蓦然闪起一团青绿色光芒,随着那光芒骤然而起,他脸颊之上的那张个冰冷的青铜面具,却是瞬间脱落下来,落于他掌心之中。 青铜面具之下,却是一张稍显苍白的面孔,不知是因长期呆在这阴冷九幽地府之中,还是因为这数百载来,他始终带着那张阴寒冰冷的青铜面具的缘故,他脸颊之上却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之气。 只是,虽然如此,他那双眸,却仍是精光四射,似是浩瀚辽阔大海之上的,一座灯塔,丝毫不会因风大浪急,而灯火熄灭。 丰神俊秀,气度雍沉,眸若朗星,却正是当年,玄道正教之中天资最为聪颖,一度被认为近数百年来,最有可能羽化飞升成仙,却因为当年神迹一事,修道者中盛传早已‘羽化而去’的玄元门九大真人之一,顾守真。 圆智似是也没料到他这突兀的动作举止,也是微微一愣,怔在原地,许久才苦笑道,“我都忘记有多长时间,没看到你的面容了。时间久的,让我都忘记了你是什么样子了。”他边说,却是边又把那串紫珊瑚佛珠,放进行囊里,头也不回,淡淡说道,“我此去,遇到的故人,应该也是你的故人吧?” 顾守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双眸随意地望向四周那一个个密室牢笼,许久才淡淡说道,“这场战争,现在才是正式开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反击。那我这张脸,应该还会有点用。”他嘴角微微上扬,一直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上,却是嘴角上扬,拉扯出了一个极为好看的笑容,似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骏马貂裘时的自得神色。 圆智嘴角的苦笑更甚了一些,嘴里嘟囔道,“对啊对啊,你顾兄,这张脸,失踪了这么百年时光,再挖出来,应该比人间帝王的坟墓都值钱地多。倒是,我这张老脸,这么些年,也快被你败坏地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就,头脑眩晕地就答应了你,上了你这条贼船。”他一语说毕,却是将最后一柄禅杖,放入行囊之中,随手给行囊打了个方便结实地结,随手一搭,搭在自己后背之上。 脚步轻迈,身形却是要转瞬便消失在原地,正在这时,却听背后响起一道淡淡地声音,“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资本,现在开战吗?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选在此时开战吗?”圆智身形微微一滞,但是下一刻,身形却是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地空荡荡地余音,“顾守真,你那点花花肠子,贫僧是学不来地。即便算我学来了,恐怕佛祖他老人家,也不会饶恕我竟然会和你这样心机深沉地人为伍。” 顾守真也是一阵苦笑,却听圆智那余音未散,继而传来,“不过,乱象已显,若是不趁机斩乱麻,怕是会越来越乱。至于你所谓的资本,我们这么多年来,所谋划的难道,就不是为了这一日。” “若是我再不动身,恐怕会错过这一场风雪。那样,未免也太不应景了。故人盛邀,红炉配酒,想想都流口水”,顾守真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实在想不通,这个杂念不净地老和尚,这么多年到底是怎样吃斋念佛的。 圆智一离开,这密室之中,却是更显戚寒。顾守真眼看,那密室四周牢笼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却是长袖一挥,又重新戴上了那青铜面具,缓缓在那棋盘之前,坐了下来。他身形方坐定,周围四遭之内,却是猛然涌来一股阴寒气息。 然后,只见一团淡淡的黑色光芒,缓缓从地面,半空四遭之内,向着其中一处位置缓缓凝聚而去。不过片刻之间,一个淡淡身影,却是从那团淡淡的黑色光芒之中走了出来。那人一袭紫色衣衫,身形却是破雾而来,但是脸颊之上,却是始终笼罩着一团雾气,看不真切其真实面容。 那身穿紫色衣衫之人,缓缓走到顾守真对面,在顾守真对面坐了下来,目光在身前的那盘棋局之上,扫了一眼,淡淡说道,“先生,这局却是又赢了。”顾守真淡淡应了一声,眼角轻抬,望向对面那人,隐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口中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没想到,经过通玄山一役,公子术法修为却是更升一步。想来,不日,便可凝体聚形,那九转霸体之术修到臻满之境,想来已是可期。” 那身穿紫衣之人,眼光凝视着顾守真,见他话语之中,从头到尾都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是心中不禁微微一怔,稍稍打散了些许,这数日以来他心中涌起的疑惑。他心中本是疑惑万千,但是此次也和以往一般,每每到了这自己看不穿的人之前,满腹疑惑,却是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质问。 他心中这般千转之间,却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指缓缓向着棋盘之上的一个棋子捏去,手指还未及那枚棋子之前三尺之处,他手指指端,却是轰然蹿射出一团浓重的黑气,那黑气轰然击向那枚棋子,却是将那枚棋子,瞬间给击毁成一团灰烬。 他微微叹息一声,口中喃喃道,“我虽然这九转霸体之术,现在已经修行到了最后的关头,但是越往后修行,我却是越有种感觉,这和我记忆之中我原本修行的术法,却是有哪些地方不同。这九转霸体之术,本是刚中带柔之术,如今,却是霸烈有余,柔性尽失。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顾守真心中微微一凛,心中转过千百转心思,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以他对这人的了解,他从来都不会是从别人那里寻找答案的。果然,他心中方转过如此念头,便听那紫衣人,又淡淡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是到底错在哪里,我却又不清楚。” 他双眸之中溢出一丝寒气,周遭四下之内的原本悉窣声响,瞬间之内归于宁静。四周之内,突然变得一片死气沉沉起来,许久,顾守真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四下冰冷寒气却是瞬间归于无形,那紫衣人这才茫然,抬起头来,双眸向着他望来。 两人就这般凝视了许久,却是始终一句话都没说,不知又过了多久,那紫衣人却是身形猛然一颤,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撤回望向顾守真的目光,眉头微蹙,口中冷冷说道,“他,竟然也在此处。嗯,看样子,只余几丝本命真气,难道是先生所为?” 顾守真当然知道这紫衣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萧原,他心中瞬间转过百转心思,嘴角掠起一丝淡淡笑意,正要开口说道,却听那紫衣人,疑惑说道,“就比如说他,明明我心底里对他万分熟悉,也知道他必定前生今世,都与我有极大的渊源,但是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他话语微微一顿,长袖一挥,一团浓重黑气,从他长袖之间,翻涌而出,奔向密室正中位置。 那团浓重黑气,奔到密室正中位置的半空位置,却是上下翻滚不休,那团黑气所在的位置,空气却是越发稀薄,不过片刻,那处位置,却是霍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从那缺口之中,展现出一些影像来。 在那印象之中,却正是,面色苍白,浑身无一丝生气,只右手掌中,一只三足青铜小鼎散发着耀眼的,青绿色光芒,闪耀不断,却正是萧原。那紫衣人望着那缺口之中的影响,似是在自语,又似是在对着顾守真言语。 “先生你每每嘱咐我,遇到此人,务必要斩草除根。可是,我内心之中,却总是有种声音,让我给他留一丝余地。我本是先生所救,然后抚养成人,诸事也都是依先生所言行事,唯独此事却是每次都违逆先生,先生不会不欢喜吧?” 顾守真听他言语却是微微一愣,这多少载的时光,他都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前生记忆全失的,拥有一颗魔心的魔君。从那一次神迹之中,一起降落下来的,除了萧原和这紫衣人外,到底还有什么,他虽然一直还未弄清,但是他从心底里,确信,一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未知因素。 而从这紫衣人方才这反常的举动看来,这紫衣人,定是,发现了一些那些未知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很可能要推毁他这数十载的谋划。他心中焦急万分,他强迫自己安定下来,心中却是瞬间转过万千想法。 突然,他只觉灵海之中,光芒一闪,他面色一暗,心中暗想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 第二百一拾一章 孤注一掷(上) 顾守真心神急转,脸上神色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阴冷决绝神色,他青铜色面具映在,密室正中摆放着的一坛清水之中。顾守真目光掠过之时,却是微微一怔。那掩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色和神态虽然看不到,但是那一双冰冷双眸之中,所射出的光芒,却是清晰地又反转回他双眸之中。 是啊,这样深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的时光,这般也有数十载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双眸之中,也多了那么一丝阴冷神色。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为了什么,但是若说,这数十载时光之中,他没有做过一件违逆自己本心的事情,就算是让他自己说,他也只能嘴角微微往两侧拉扯,吐出两个字,“扯淡”。 从数百年前,笃志一心修道开始,他便以为,只要修得无上大道,便能窥破一切,自己之前看不透的东西。可是,当他将世人皆羡慕的玄元心法,修到最至高无上的一层之时,本身修为也已臻圆满之境时。他却突然发现,非但之前自己看不破的东西更加模糊迷离,便是一些世俗百姓都放得下的东西,他却也是如鲠在喉。 这数十载在黑暗之中不见天日的时光,他也曾试着去想透这其中的千转百折。但是,终是徒劳无功。他只记得有一次,和圆智手谈一局之后,圆智也曾喟然长叹,“纵是佛祖当年,见鹰捕白鸽,也不过只有以己身之肉来饲养恶鹰,别无他法。若不是佛祖,当年已有万乘佛法,焉知自己纵使以身饲鹰,若是自己死后,那恶鹰又不会再去吃白鸽。” 他犹记得那是最难熬的时候,满腹心事无人诉说,自己心底之中,又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却是又不能让天下之人知道,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然知道自己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才能算圆满,但是却不知道到底该行往何方。恰巧就是在那日,碰到了那,当年还是个惫懒泼皮和尚的圆智。 心机深沉如顾守真,却不知怎地,竟是毫无保留地将心底所有的秘密一股脑地全说给了圆智听。本来他以为,以圆智当年那泼皮无赖和尚的性格,这秃驴定然会大笑一声,然后仰天而去,口中还不忘高声说道,“生死由天,富贵有命。我自有酒肉与佛祖,其他与我何干?”可是,让顾守真没想到的是,圆智却是猛然撤去了身上,那不知从几千几万户凡间百姓之中,乞讨而来的百缕之衣,却是郑重其事地从行囊之中,掏出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袈裟,就那般穿了上去。 而且是端端正正地穿了上去,一扫脸上那副惫懒神色,正当顾守真以为,他要郑重其事地托付和宣扬一些什么佛法禅意之时,那秃驴却是极为不要脸地说道,“可有酒肉。若是酒肉管饱,到哪里不都是混,在你这里,还少了风餐露宿,也算不错了。”从那以后,这两个人,却是走上了一条,就算是当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走往何处的路。 而他们手中所握有的极为重要和巨大的隐秘,乃是当年,神迹初现之时,顾守真遍寻神州数处方位,寻得不同上古遗物,交于故人。却唯有最后一处,却是怎么也猜测不透,那一夜,夜深露重,顾守真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于是索性推枕而起,翻阅起身边一直携带的一卷古籍。古籍作者不详,年代不详,古籍之中,所记载尽是数百数千载之前,三界之中之事。 其中言语不详,也多有谬误之处,自然不能与正统的道家典籍所相提并论,但是,顾守真自从于玲珑阁之中,觅得这本神鬼怪志多过言传身教言论的古籍,却是爱不释手,因此却是一直带在身边。古籍,虽然破烂不堪,扉页也是多有磨损,但是扉页之上,三个字,却是能依稀辨认得出来,却是《拾遗志》。 那一夜,他却是读到万年之前的那场神魔鬼三族大战,其中却是提到,一直三足青铜小鼎,在那场三族大战之中,却是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他脑海之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只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只是,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他绞尽脑汁,直到天亮之时,却是恍然惊醒,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那三足青铜小鼎。似是,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曾自己入他梦来。 而且那大梦初醒之后,留给他的感觉,也是和自己在这古籍之中所读到的这三足青铜小鼎的情形,有七八分相似。这种奇异现象,应该是他本身修为,已将要达到至臻之境,再避过天劫,便能羽化飞升有关。但是,越是如此,顾守真,却是突然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看不透,从来不是只身身在此山中,而只是一叶障目而已。 他修道百年,一心心中所想,就是为了羽化飞升,因此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在他眼中也如过眼云烟一般,从来就不会扰他心绪分毫。这当然是他修为进境如此迅速的原因,却也是,为何,他心中始终存了一丝看不透的障业的原因。那一日,他只觉,定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让自己窥破这些心结。 这也是其后数十年,他一直想不明白,却是心中最清楚的一点。那一夜之后,他便时刻以那梦中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所带给自己的感觉,来感知那最后一处所在地方的气息和灵力的波动状况。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定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果然,又不过几日。西疆边境之地,却是突降天火,天火持续燃烧十日方散;天火散去之后,又有滚滚紫雷持续落下十日方止;滚滚惊雷止息之后,又有无数奇珍异兽聚集此处,齐鸣十日方离此而去。 顾守真和苏穆,以及随后赶来的清言,便就是在异象出现三十日后,进入了西疆之地。而甫一进入西疆之地,纵使修为高深如他们,却是也经历了,极为惊险的境况。且不说,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方圆数千丈,众人乍一进入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瞬间因处处弥漫的瘴气,而失了方位。更为可怖的是,众人所有术法,一进入那瘴气笼罩之地,却是顿时一丝一毫都施展不出来。只能纯粹凭借胆气和意志前行。 西疆之地,本来就是历代魔教众派的聚集之地,此次异变突起,又加上又如此异象,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其中所出现的事物,定然是与神迹有关的事物。因此,异象一散,这西疆之地,方圆万千里之内的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教门派,也是一股脑地涌入了这异象出现之地。顾守真,甫一进入那瘴气之中,便失去了苏穆和清言的踪迹,再加上自己最擅长的先天八卦和紫薇之术,在这里,也是施展不出分毫。 因此,他便索性弃了和苏穆和清言,汇聚一处的念头,全凭心中灵海之中闪过的那道光芒,和那夜入梦而来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不自觉地向着瘴气最深处而行去。虽然瘴气弥漫,这神迹方圆千丈,也是距离甚广,但是涌入这神迹之中的魔教教徒,怕是不下万万千千,顾守真这一路上,虽然竭力蹑足而行,但是却不可避免地碰上了百多个魔教教徒。 修道数百载,天分和术法修行,都堪称修道界之中首屈一指的顾守真,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对敌,竟然会如此狼狈。因为术法和法器,全都不能使用的缘故,反而拳头和牙齿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一路而去,顾守真只觉得自己面颊酸麻无比,口齿之上,也尽是淋淋血迹,双手指骨也是全然尽碎。但是,凭借着数百年前,他在原野之上所独生时所学到的生存技能,顾守真硬是口撕手拽,将一路之上所遇到的魔教众徒,都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当顾守真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都要流尽之时,他却突然觉得灵海之中的那道白色光芒却是闪烁地越发强烈。与此同时,那夜那如梦而来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更是喷薄欲涨,似是要猛然燃烧起来。就在这时,他只觉,周身四遭之内,却是,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然后下一刻,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股三色火焰,却是从他脚下丛生而起,瞬间将他周身笼罩在其中。没有预想之中的强烈的灼烧感和炙烤感觉,那三色火焰,将自己整个身躯笼罩其中之后,却是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戛然而止。而自有一小股三色火焰,从那团火焰之上,分离出来,向着顾守真周身之上的伤口,蔓延而去。 那一股三色火焰所蔓延之处,顾守真身上伤口,却是瞬间恢复如初。顾守真隐隐觉得,那股三色火焰之中,似是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药草味道。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顾守真周身所有伤口,却是都恢复如初,体力也是恢复了大半。 就在那团三色火焰急遽撤离之时,顾守真只觉自己双眸之中一阵刺痛,不禁举目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孤注一掷(下) 前方三尺之外,却是骤然亮起一道耀眼光芒,那光芒却是琉璃变幻万千,顾守真只觉自己瞳孔蓦然紧缩,似是因受不了那三色琉璃光芒的耀眼而产生的本能反应。按说,术法修为达到顾守真如此境地,便是灵力修为全失,其本身身体所产生的机能,也不会因此退化。 太清大成至境,乃是七窍之处,都已修炼到不动之境,便是天崩地裂,也不会使其失色。但是,这三色琉璃光芒,却让顾守真,觉得有一丝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之外,竟似是还隐隐带了一丝一毫的敬畏之感。顾守真所修行的‘玄元心法’,唯一所敬畏的,乃是天命。 这刹那之间,他心中涌过万千心思,只觉今日这‘神迹’,怕并不只是江湖传言。这种种奇异景象,难道真的与那日,自己在‘千幻洞府’之中所见到的景象所契合?那日,却是顾守真临近突破太清大成最后一层之时,他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一道光芒。于是,他破关而出,顺着那道光芒,漫无目的不自觉地随着那道光芒,来到了通选山后山的一处洞府。 那洞府却是有名,曰‘千幻洞府’,取得乃是玄元一门道家典籍之中所记载的一句‘千变万幻不如一心恒念’之意,从玄元门建派之初,便一直是通选山主脉一派,所选拔弟子,用来历练弟子意志的地方。 只是,一来,这‘千幻洞府’其中幻化之力太过霸道,便是玄元门中身怀上清修为的弟子,进入这‘千幻洞府’之中,也是会稍不留心,便失了心志。二来,顾守真早在数百年前,便早已潜心修行,加上他又不在这通选山主脉之上教化弟子,因此,这‘千幻洞府’,却也是有数百年未来过。 那日,顾守真甫一踏入这‘千幻洞府’的地界,却是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氛,从四周弥漫而起。他四下望去,却见这‘千幻洞府’四周方圆数十丈之内,却是荒草丛生,鸟兽踪迹全无,洞口更是被一块硕大的巨石给堵了起来。他心中疑惑万千,这‘千幻洞府’,虽然远在后山,但毕竟是玄元门山门所属,有谁会敢私自闯入,加以破坏。 再说,即使有人破坏得逞,山门之中巡查弟子又岂会不知,怎地这‘千幻洞府’却是像是已经许久都未有人至的景象。他心下虽然疑惑万千,但是灵海之中的那道光芒,此刻却是闪烁地越发强烈,而且据他感知,那光芒所指引的方向,却正是那‘千幻洞府’之内。 事关他心中疑惑,他便不再犹豫,猛然运起全身灵力,周身光芒闪烁间,却是未破坏那堵在洞口之处的巨石一丝一毫,便蓦然出现在了那‘千幻洞府’之内。洞府之中,却是并无异样,一切如数百年前,顾守真所见之时一般。只是,那种灵海之中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他心中所至,随步而行,不多时,却是行到一处巨大的光滑石壁之前。那石壁,顾守真倒是记得,却正是这‘千幻洞府’最隐秘所在。石壁有名,名曰,‘幻象石’。据说这‘幻象石’,乃是玄元门首任掌门,建派之处取南疆‘五色之石’而凿制而成,其上景象,根据历练修行者心志和道缘,却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不尽然。 修行术法到了顾守真这般地步,本来不会如初修道法的玄元门弟子一般,还相信什么天机,也不会被幻想所累。但是,这几日,他道心之中涌起的这种种奇异感觉,却让他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机。 他静立于‘幻象石’之前,望着倒影在那光滑石壁之上的自己的身影,双眸凝视,却不见那影像有如何变化,却不禁又是心中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却是微微失笑,幻想之生,乃是因道心不稳,或道心所求而未达成,所产生的幻觉。如自己这般,这数百年来,一心所求者也不过道术一途,如今大道眼看即成,又有什么所求而未达。 就在他失笑将要离去之时,却觉灵海之中那道光芒,却似是有了实体一般,从脑海之中翻涌而出,汇聚成一团白色光芒,猛然向着那‘幻象石’击去。大音希声,顾守真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如此的错觉,然而就在下一刻,顾守真却突然觉得,一种混合着万千之声的声音,涌入自己耳中,脑中,心中。 那声音虽是掺合着万千不同声音,却是并不嘈杂,隐隐约约之间,似是如闻仙乐,又似是有丝竹之声,恍惚之间,顾守真觉得这彷佛似是从仙界之上传来的声音。又过片刻,声音全无,却突然响起一道厚重的声音,在顾守真耳边萦绕不散。那声音,落在顾守真耳中,顾守真,却是瞬间面色大变。 “轮回有序,天道无常,今世却有神魔之子降临。玄元门弟子,顾守真,仙缘甚厚,这天道之事,却是落在你身上。是福是祸,便是连天机都难测。如今,你飞升在即,你可舍得了你这一生,孜孜追求的大道长生?” 话语说到最后,却是字字珠玑,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猛然砸在他心扉之上,久久消弭不散。顾守真一时怔立在当场,他时而失笑,时而沉思。片刻之前,觉得这不过是,自己临飞升之际,所遇到的第一重幻象劫难而已,片刻之后,却觉得,这浓厚但是诡秘莫测的声音,却似是包含着莫大的魔力,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前去做一些什么。 顾守真心念这般千转百转之间,也不过片刻之间,他蓦然只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整个心神都恢复过来,便又举目向前望去,却见在那三色光芒之中,却是蓦然出现了一只,三足青铜小鼎。 那只三足青铜小鼎,也不过高数尺有余,除却周身纹饰古朴以外,却并无什么独特之处。顾守真酷爱八卦之术,对于器皿之物,自然也并不陌生。上古至宝,乃至于传说中的文王山河鼎,他百年之前,却是也曾有幸见过。但是那一切,却都没有让顾守真,从灵海之中,产生过一丝敬天命的感觉。然而,唯独,眼前此鼎,却是让顾守真,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双眸凝视着那三足青铜小鼎,见那三色琉璃光芒,却是缠绕鼎身周身,旋转不断。又过数刻之后,却是猛然全部都退缩到鼎身三足之下,轰然一阵爆射以后,竟然是汇聚成了一团三色琉璃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那团三色琉璃之火,不过片刻,便把那三足青铜小鼎,给烧得整个鼎身都通红起来。又过片刻,却是从中,传出鼎沸之声,再过片刻,却是从中隐隐传出厮杀颤抖之声。顾守真只觉自己周身数丈之内,顷刻之间,却是杀气四溢。 就在这时,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上,那只鼎盖,却是猛然被翻飞而出,直射上半空之中。鼎盖既去,一团团弄弄热气,却是从三足青铜小鼎鼎身之中,源源不绝地向外溢了出来。在那翻滚雾气之中,顾守真只觉自己眼前,似是猛然一亮,又似是蒙上了一层瘴气,眼前所见景象,却是又蓦然一变。 那滚滚浓重雾气之中,顾守真眼中所见,一时之间,却是无数兵刃相交,不过片刻之间,便有万万千千刀剑,相互击中,翻滚而出,但是一出了那滚滚雾气,却是猛然便随风而碎,片刻之后,便消散无形。顾守真只觉,自己双耳之畔,却是轰然一响,又响起那日在‘千幻洞府’之中,所听到的那道声音。 “如今,异象既生,其中却又是乱象万千,早已超出了我当年的卜算范围之外。如今,这天道异象,既然落在人间,那便是你的事情了。此去甚远,还望你好自为之”。和当日一般,这声音来得突兀,消散地却也是奇怪。这般话语刚落,顾守真耳畔,却又是轰然一响,一切又恢复到片刻之前的刀刃相交的声音和景象。 眼看那万万千千兵刃,却是未见有消散趋势,顾守真只觉心底一阵不耐,心中一动,周身灵力却是猛然爆射,一团碧绿光芒,瞬间将顾守真方圆数丈范围内的原野笼罩其中。顾守真却是微微一愣,这般片刻之内,他竟然是恢复了全身修为和灵力。 那只三足青铜小鼎,被顾守真灵力笼罩在其中,却也是瞬间,滚滚热气遁散,连那万万千千兵刃,却也是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只余那三足青铜小鼎,在半空中兀自旋转不休,那团三色琉璃火光,映得那三足青铜小鼎,却是美轮美奂,与此同时,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却是亮起一道白色光芒,横亘而出,那白色光芒之中,却又夹杂着星光点点,顾守真却是一时看得痴了。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鼎身之中传出,那声音却甚是空旷,似是来自天际之外,那道声音缓缓传到顾守真耳中,顾守真闻听那言,却是猛然一惊,不禁低头向鼎身之中看去。“你便是今世,人间来接我之人吗?”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尘归尘,土归土(上) 顾守真只觉那声音,却是诡异异常,明明听上去像是他这数百载光阴之中,听过的最优美的声音。 那种声音之所以优美,却又不单单是因为声调和声律之美,其最为紧要之处,乃是让人从那种声音之中,能听出一种让身心都极为舒服的感觉。 但是这种舒服感觉之外,却是自有一股魔性,那是一种能摄人魂魄的魔性,顾守真修行数百载,本来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心志坚韧,但是那道声音甫一入耳,顾守真却觉得自己整个心神却都是为之一振。心下虽然仍是忧虑万千,但是口中,却是不自觉地说道,“你便是神魔之子?” 他话语一出,却真个人都是为之一愣,这本不是他心中所思,况且,他对这神迹之中的一切都是一片模糊,又怎知道什么神魔之子。不过,他心下却是隐隐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却是引导着他来到这处地方,而之所以引导他来到这处地方,也便是为了这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神秘人。 就在他心思千百转之间,却见那鼎身之中的万千琉璃色彩和耀眼光芒,却是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然后从鼎身之中,却是缓缓向外飘出,一个身形只有数尺有余的侏儒小人。那侏儒小人,身形不断向半空之中飘去,直飘到顾守真身前三尺之处,才缓缓停止,此时,却是与顾守真双眸平视。 顾守真凝定下心神,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鼻尖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侏儒小人,这侏儒小人身形虽然极小,但是顾守真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侏儒小人五官面目,和脸颊之上的神情。这侏儒小人,面目五官都是精致,只是眉宇之中,却是带了一丝淡淡的煞气。而且,眉间正中,却是有一条极小的裂缝,远远望去,却是如第三只眼睛一般。 那侏儒小人,见顾守真目光向自己凝视而来,却也是双眸微转,淡淡望了顾守真一眼,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不必惊讶。这也本不是什么惊天之事,只不过,我在天界之上,不小心放走了一只和仙人魔鬼四族有着极为重要关系的妖兽,然后被人暗算,凭借父亲和母亲,所残留在天界之上的一丝护体神气,这才坠落凡间而来。” 他每说一句话,顾守真的嘴巴便张大一分,他这段话堪堪说完,顾守真的嘴巴,张大到,似乎已经能吞下一头牛的大小。这神魔之子,到底是什么祸害,放走一只和四族有关的妖兽,然后差点魂飞魄散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顾守真心底暗自悱恻,算不上什么大事,那把我牵扯到其中干吗。 那侏儒少年,似是知道顾守真心中所想,却是微微一笑,抬起他不盈一寸的手指,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嘴角边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直把顾守真看得发毛,这才缓缓说道。 “你也别想逃脱不了干系了。你所修行的乃是三清真元心法,应是从仙界三元真君之处传来。而三元真君,便是仙界现在所存的唯一仙君,也定是他以心神与你相通,指引你前来,助我完成今世所遇劫难。你乃是人间俗世,修行三清真元心法,最有望羽化飞升之人。那句你们人间佛教那些秃驴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顾守真只觉脑中嗡然一响,这神魔之子真是不同凡响,真是句句语出惊人,这少年应是一直在天界仙境之中修行,怎地,连这人间的俚语都能通晓。难道神魔之子,果真是,诸事都晓之人。还未等他心中的这点膜拜之心,冉冉升起,那侏儒少年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却是立马浇灭了他心中的这点想法。 “奥,对了,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说,这群秃驴是怎么想的,三界自然是早有划分,该是妖魔鬼怪入地狱。我上世入凡间之时,听一个小和尚,唱起一句歌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那是,我还是如在雾里云中,现在才知道,这群秃驴之所以叫秃驴,应该是脑袋被驴踢过的。幸亏,三元真君,指引你前来接我。要是换了一群秃驴,我倒是真不知该怎么好。” 顾守真只觉自己脑中翁然作响,似乎这一刻,倒像是他自己的脑袋被驴给踢过了。他完全不知晓,这神魔之子,这堪称鬼神的思维,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他这般无奈之下,心底却是犹自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却是告诫他,这神魔之子这看似杂乱的一番话之后,似是隐藏着什么天机。 就在顾守真绞尽脑汁,也没想通那天机是什么的时候,那神魔之子,却是面上神情一肃,缓缓说道,“这事却是说来话长,但是却也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万年之前,鬼族发动的那场叛乱,致使三界之中,神鬼魔三族,都是损失殆尽。本来,天界之上还残存连我在内的四人,但是因我不小心放走那妖兽,又被那人陷害,因此,这仙界之上,却是除了三元真君以外,再无他人。” 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三元真君,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怕是再也撑不过多久。况且,那人心智已变,应该也并不会放过三元真君。如此,仙界之上便会再无一人,到那时,应是三界失衡之时。那人,也定会,在那个时机,来到人间,进入炼狱塔,唤醒魔族和鬼族,破去禁止,那也便是天道将倾之时。” 那侏儒少年,目光在顾守真面目之上缓缓扫过,却是一时之间沉默不语,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又面有忧虑地说道“三元真君,引你前来,便是让你与我相见,让我告知你这些事情的原委。你要做的便是,阻止他破开‘炼狱塔’,并让我的转世,提前一步,进入‘炼狱塔’,如此方能阻止天道将倾。”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望向被浓浓瘴气,环绕的原野四周,面目之上一丝黑气却是倏忽掠过,淡淡说道,“三界之中,自有冥冥天意。既然我注定要在此世轮回,很多事情便都是强求不来的。有些事情,须由我转世到人间的少年,自己独自来完成。非到万不得已,你不得泄露天机。否则,便不仅仅是,天道将倾这样的事情了。” “至于,你要做什么,我却是也并不知道,我临坠入凡间之时,只听到三元真君说了四个字,‘与虎相伴’,至于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便是,我口中所说那人,也在这一刻降落凡间,只是他也会如我一般,再过数刻,便前生前世记忆全无,非到三界失衡之时,不会记起他自己的身份。” 他一语说罢,却是面上神色又紧了几分,他蓦然回身,向后望去,与此同时,周身光芒却是猛然爆射,两道如白昼般耀眼的光芒,却是贯穿而出,直向百丈之外延伸而去,许久才缓缓消散,只听他低声叹道,“这番惊变,竟然也捎带着,改变了这个人间的帝王运起之数。如此,我所转世的这少年,怕是经历的磨难定然,比我预想的更多。” 顾守真听他语气之中,尽是悲凉凄楚,也不禁一时感同身受,正要出言安慰他两句,却听那侏儒少年,又是长叹一声,身形缓缓转了回来,脸上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这九头妖兽,有这么多牵连,我换另外一头,放出来啊。”顾守真,顿时,节操碎了一地。 两人一时无语,周围这空旷原野,却是一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许久,那环绕顾守真周身方圆数丈的光芒,却是缓缓散去,顿时有无数嘈杂声音,纷纷灌入到顾守真双耳之中来。那无数嘈杂声音之中,痛苦者有之,迷茫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凄苦者有之,傻笑者有之,却是不一而足。正当顾守真疑惑之时,却听那侏儒少年,又是长叹一声,淡淡说道。 “这神迹既生,这人间江湖也便不再是一片宁静。在这神迹之中,本来就是诸人因自己心境和心志不同,所见到的幻境也不同。这今日闯入这神迹之中的这无数派别的人间修道者,今日即使侥幸逃生,也必定不再是之前之人。” 他双眸微转,见顾守真四下张望,脸上流露出一股紧张神色,却是无奈说道,“好了,好了,看在你乃是助我度过此生劫难之人,那我便再冒一次天下之大不韪,救他们出去。只是,因果循环,今日良果,未必是他日善因。这点,休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他嘴唇翕动间,却是长袖一震,顿时风雷滚滚,四周瘴气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片刻之后,这四周原野之上,却也是恢复如初。只留下无数,人间各个门派的修道者,目瞪口呆地对视着。 顾守真和那侏儒少年,隐在一团光芒过之中,顾守真看着那侏儒少年,整个身形却是渐渐变得稀薄起来,知他所说的转世之时辰,定是将要到来。他面色复杂地望向那侏儒少年,心中虽仍有万千疑问,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又过片刻,那侏儒少年,却是大半个身躯,都消失在半空之中,再有片刻,怕是都会消散无形,正在这时,却听那侏儒少年,又说道,“奥,差点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尘归尘,土归土(下) 顾守真微微一愣,却听那侏儒少年,淡淡说道,“你既然卷入了这场关乎天道之争的争斗,而且你既然修行之地,乃是在玄元一门。玄元一门想要完全和这场纷争脱离关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天道一变,这天下,又有谁能不涉其中。但是,为免玄元一门,全遭涂炭,你还是尽快选好嘱托之人。” “毕竟,你是无暇顾及了,这能嘱托之人,想来也不用我提醒你了。这人不必大才,不必宏图,但有一颗隐忍之心,便已足够。至于如何费尽如此周折,我也只能用‘一句呵呵,一切都是天机’,来答你。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那话语刚落,那侏儒少年的身影,却是完全消失在半空之中,随着最后一丝光芒化为一点星光,骤然消失在远方天际。顾守真四周原野之上,却是突然变得空空荡荡,若不是他身前三尺之处,飘荡的那弥漫着药香之味的烟柱,和那在自己手掌之中,兀自旋转不休的三足青铜小鼎,顾守真几乎以为,方才所发生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双眸凝视着眼前的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眉头微蹙,细细回味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如都在雾里云中,虚幻不真,但这一切却都似是冥冥之中,与天道本源有着莫名的关联。尤其是,他灵海之中的那团白色光芒,此刻却是更加光芒四射,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在他沉思之际,却听一阵轰然嘈杂的声音,从远方源源不绝地传来,从那声音听来,似是无数法器,兵刃相交的声音。顾守真心下一动,面上神色微微一变,只觉灵海之中,真元真气却是蓬勃而出,他身形微微一动,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待顾守真身形重新出现在原野之上时,却是已经距顾守真方才所在位置,已有数十丈之遥。顾守真双眸微微转动,向四周看去,却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只见,这原野四周方圆数十丈之内,却尽是断肢残躯,不时有人大叫着,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这片原野,几已成了修罗之地。 他心中微微一动,身形骤然向上升起数丈之遥,却见在那离这原野数丈之遥的半空之中,却是飘散着一团浓重的黑气。那黑气却是上下翻滚不休,正中部分,更似是水沸一般,跳动不止。那团浓重黑气四周,却是漂浮着十数个凡间正魔两派的修道者,这十数人,脸色苍白无比,周身灵力却是源源不断地向外消散,瞧那灵力消散涌去的方向,却正是,那团黑气正中的位置。 顾守真立在半空之中,只觉自己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这十数人,即使自己此刻能救下来,怕是也撑不过片刻,便会魂飞魄散。他心下惊骇不已,却只觉那团浓重黑气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极为浓重的凌冽霸道之气。 就在顾守真极为疑惑之时,却听从下方传来一声惊呼,“快看,果然是怪物,这哪里是什么神迹”,然后便又有无数嘈杂的声音,纷纷向着他双耳涌来,本是嘈杂纷乱的声音,但是涌入到他双耳之中,却是清清楚楚,有序至极。 内容大概都是,“这哪里是什么神迹,这应该是数千万年,不世出的妖魔。玄元门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散布如此谣言,无非是想置我等于死地。好让自己一家独大。”“不对不对,听说,玄元门中这数百年来,最有望羽化成仙的顾守真,以及九大真人之中的几人,也都来了。玄元门即使想一家独大,应该也不会如此舍得下血本吧。”“对,我也听说,这次神迹之事,流传江湖如此之快,却也并不单单是因为玄元门散布的这个消息,据说乃是从‘菩提寺’禁地之中传出来的消息。” 顾守真将这些话语都听在耳中,却只觉疑惑更大,这神迹之事,本来以他修为,也是才堪堪推测到将要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起初之时,他就甚是奇怪,这万万千千的魔教玄门之中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如今,从这些人口中,可以推断出,应该是玄元门和菩提寺不知道从哪里,探知到了如此消息,竟然将其广告天下,如此才会有这万万千千之人,纷纷涌来。 只是,玄元门中,又有谁能有这份修为探知到这个消息呢。他脑海之中,瞬间掠过数个身影,却都是微微摇了摇头,突然,他心中蓦然闪过,方才那侏儒少年对他说的那句话,“这人,不须大才,不须宏图,只要隐忍便足以”,他心中蓦然一惊,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说道,“难道真的是他吗?” 玄元门中那人探知到如此消息,顾守真虽然会有些意外,但是回想过来,却并不惊讶,自己曾手书苏穆,言道这关乎‘神迹’的事情,虽然手书之中言语不详,但是以那人心思,大概也能猜测出个不离十。虽然先下还不能尽然知道,那人散布如此消息的用心,到底如何,但想来,或许真如这场中数人所说,又或许,多多少少,与百年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 他心绪一转,却是转而想到菩提寺,虽然他迄今为止也有数百载时光,不曾下山,但是他与菩提寺之中的诸位高僧,却是极为熟稔的。以顾守真对他们的了解,那数位高僧,就算是知道如此消息,也定然不会将其散播出来。毕竟事关天道之事,若是引起江湖纷争,必定不是只有流血才能解决的。更何况,他百载时光之前,也经常在菩提寺中走动,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菩提寺中,有什么禁地。 他心中思绪万千,却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能被指引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那日自己在“千幻洞府”之中,所见到的景象,所听到的话语。距那侏儒少年方才话语之中看来,与他一起坠落凡间的,却是还有一人,那人却是心肠狠辣,魔气冲天。 他心下想到这里,眼光微微一转,却见不远处,那团黑气此刻却又是猛然一翻,正中部分,却是又陡然往上拔高了数寸,远远望去,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团黑气之中,破空而出。他心下微微一动,眼光向下方望去,却见那团黑气之下,却是有一只巨大的躯体,猛然穿破了那团黑气,直向下方贯穿而去。那躯体之上,却是丛生着无数只,色如玄铁的巨大翅膀,每只翅膀之上,却是又丛生了数对巨大的眼睛。 远远望去,却煞是诡异。顾守真只觉心中震撼不已,片刻之后,还未等他心神恢复过来,那 距他数尺之外的那团黑气之中,却是猛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紧随其后,一声声响若惊雷的巨大声响,却是从那团黑气之中,一一爆破而起。 顾守真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力,向着自己身侧猛然涌来,那力道之大,即使以他太清大成最后一层的修为,竟然也是毫无抵抗之力,身形被这力道猛然一冲,却是向着后方,急速翻转而去。他心下惊骇莫名,只觉那力道之中,却是包含着无情无尽的霸道之气,那霸道之气,却似是穿透他肌肤和护体灵力,向着他灵海之中而去。 那霸道之气,在他灵海之中环绕一遭之后,却是并没有对他灵海造成任何破坏,竟然又原路返回而去,似是这股霸道之气,这番前来,竟是单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一般。顾守真心思急转,脑海之中迅速掠过,方才和那侏儒少年的谈话时的景象,再过片刻,他双手微微一震,掩在他袖中的三足青铜小鼎,却是轰然光芒四射,将他周身的力道,给瞬间冲击地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煞气,却是从鼎身之中,缓缓蔓延到了,顾守真周身。 顾守真面上神色,在这时,也早已回复了先前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只是双眸向前方定定望去。果然,就在下一刻,却见那团黑气,却是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急速涌来,临近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却是骤然停滞在半空之中。又过片刻之后,那团浓重的黑气,却是缓缓消散在半空之中,显出那黑气之中的一个淡淡身影来。 那身影,却甚是淡淡,面目几乎是一团黑气凝聚而成,因此面目几乎看不真切,周身却又有数道不同色彩的气体,横贯其上,但也都是淡淡,看上去,似是并无实体。但是,顾守真,却隐隐感觉到,这并无实体的身影,之上所散发的气息,却是与方才自己所见的那侏儒少年,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难道,果然是那神魔之子口中所说的那人吗?”顾守真脸上神色虽然不变,但是心中思绪,此刻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果然,就听那淡淡身影,说道,“你便是,今世,所前来接我之人吗?”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变之期 (上) 这道声音,却是与先前顾守真,所见那侏儒少年所发出的声音,又有几分不同。虽然粗略听来,都是诡异至极,但是那侏儒少年虽然身上气息也带了几分煞气,但整个人散发的更多的则是玩世不恭的神态。但是,眼前这淡淡形体,虽然无丝毫运转真元灵力的迹象,但是,那种从骨子里弥漫而出的魔气,却是源源不断地向着顾守真,涌来,直让顾守真,觉得心底掠过一丝阴冷的感觉。 就在顾守真微微一怔之时,那淡淡身形却是冷哼一声,口中冷冷说道,“哼,九星命宫,果然鬼神难测。你何德何能,竟然让神魔两大至尊,将九大星君,置于你体内之中,竟然助你躲过了这殒坠的劫难。哼,但是,你以为如此,你就可以逍遥洒脱于这个尘世吗?” 顾守真只觉心底一寒,只觉这眼前三尺之外的淡淡身形,这方才一番话语之中已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骨之恨。他心思微转,当下便明了了这淡淡身影口中的‘你’,定是方才显身与自己畅谈许久的那侏儒少年。 他心下这样想道,却听那淡淡身形继续喃喃说道,“九大星君,呵呵呵,九大星君,玄女你心思如此缜密,却忘了,这九大星君,当年乃是追随魔君从九幽地府之下,而最后升入天界仙境的。你以为将九大星君,封印在那小子体内,便可以助他度过这万般劫难,呵呵呵,却不成想,却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顾守真,见他淡淡脸庞之上,尽是狂妄不屑的神态,只觉,这一切,应该远远不如方才那侏儒少年对他说的,‘避免天道之变,便是要尽快进入‘炼狱塔’’般那般简单。只是,一时之间,这一切,仿佛似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般,纵是有万般思绪,却始终捋不出一个头绪来。 就在这时,那淡淡身形,却似是从方才沉浸回忆之中,回复过心神来,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目光炯炯向着顾守真望来,如此持续片刻,似是待要将顾守真整个人看穿一般。顾守真只觉,周身压力猛然倍增,不过,他心神在此刻,却是蓦然放松下来。 顾守真,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修道数百余年,每逢紧要之事,他总是平日小心谨慎,如履薄鬓,步步为营,但是当事情或任务圆满完成之时,他却是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乃是他曾经,经历过那些。是以,前代玄元掌教,对顾守真的评价,乃是。 “张弛有度,道法之心,最有望成大道者”。与清虚隐忍不同,顾守真的隐忍,更多的似是,一潭清水。虽然潭地之下,在默默不断地积攒着基石,但是其上,却仍是一波澜无惊的池面。 任你清风碎石,入我,便任你入清水之中,但是若想轻易击破这潭清水,也是绝无可能的。 那淡淡身影的目光,在顾守真周身之上,转过数周,方才缓缓收回,若不经心地说道,“道法修为倒是不低,心机之深倒也莫测。怪不得,我百般折磨那三元真君,他都不开口说出,在俗世之中,能助我之人,到底是何人,直到最后,我以‘九幽黄泉虫’,侵入他灵识之中,方得到这么一个模糊的景象。这今世,有你助我,何愁霸图不成?” 顾守真闻听这些言语,只觉胸中微微一痛,从那侏儒少年和这淡淡身影口中所说话语,前后对比,不难猜测出,“三元真君,定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才换来,这眼前之人对自己的信任。”这天道之变,其影响之甚远,由此可见一斑。 他心中这般沉思间,却听那道声音,又出口问道,“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顾守真心下微微一动,心中转过万千思念,脸上神色却是依然如初,口中淡淡说道,“你坠入这凡尘世俗,穿过三界壁障,虽然先下还存留着神思魂魄,但是再过片刻,怕是会将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你先下,却不妨将你神识之中所有的东西,给我看下,如此,等你重新凝聚成形之时,我才方能,重新将这些东西,再告诉你。也只有如此,我才能事先谋划。” 顾守真话语微微一顿,见那身前三尺之外的淡淡身影,淡淡脸颊之上的淡淡神色,却是夹杂着几分恍然和犹豫,却是继续说道,“所以,你先下却是并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就叫我先生好了。” 顾守真一直修行紫薇八卦之术,自然也是深谙,“玄之又玄,莫测高深”的道理,这眼前之人,生性狠辣且多疑,只能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展示给他,如此方能使他对自己,多一分信任。 果然,下一刻,眼前之人,虽然脸颊之上仍是冷冷神色,但是话语之中的语气却是多了几分柔和,他淡淡说道,“如此也好,不过也用不着那般麻烦,这混沌之珠,乃是上古大神盘古之物,却是能记忆世间万事万物。我这所有记忆都在这混沌之珠之中,你尽可从这之中了解。” 他边说,缠绕在周身的淡淡雾气,却是轰然一散,霎时间光芒浑圆剔透四射,一颗浑圆剔透的碧绿色珠子,显现在他周身那团淡淡雾气之中。顾守真只觉自己眼前一亮,脑海之中蓦然间却是轰然作响,似是有无数碎片景象,从那碧绿珠子上,向着自己脑海之中涌来。 那碧绿珠子,浑圆剔透之外,却正中位置,却是有一丝浑浊状态,远远望去,似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漂浮在其中。那东西笼在光芒之中,却是看不真切,但是远远望去,却似是一块残缺不全的青石。正在顾守真沉思之间,却听自己身前三尺之外的,那淡淡身影,却是又开口说道,“这混沌之珠,除却这能记忆世间万事万物以外,却是又自有种种无上妙用。单说,这混沌之珠中的,这一方青石,便是能夺造化之数的之物。” 他眼神凌厉地向着四周望去,随着他眼神淡淡望去,周围原本隔绝外界原野的屏障禁止,却也是瞬间被破裂开来,从四周原野之上,涌来无数嘈杂之声,那些嘈杂之声之中,多是,争吵,厮杀,打骂之声。 他许久才缓缓收回眼神,目光凌厉地望向顾守真,嘴角之上掠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许久才又缓缓说道,“这世俗之间,尽是如此逐利之人,就算不是我和那小子,带来这天道之变,这晃晃天道,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转而望向,那混沌之珠中的那方青石,目光炯炯,眉头微皱,似是在深思什么,又过片刻,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神霍然亮起一片神采,口中却是咄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一方,青石见证这天道之变吧。气运之数,我倒想看看,就算没有我这混沌之珠的禁止,这方青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话语刚落,却是手腕疾挥,自有一股浓重的黑气,从他周身的淡淡雾气之中,奔涌而出,猛然向着那混沌之珠,席卷而去,刹那之间,那混沌之珠,却是支离破碎,那混沌之珠中的一方青石,这才似是摆脱了禁止一般,猛然之间,光芒四射,飘散在半空之中。 那淡淡身影,动作不停,又是手腕疾挥了数下,那方青石,却是又是倏忽间裂为数块。顾守真只见他,双眸微转,显然是心中在所虑什么,他心下一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果然,就听那身影口中冷冷说道,“好,既然你从来不服我的所作所为,那这其中一块青石,我就算置于你转世之人身上又何妨,我倒看看,即使有气运之数助你,你又能做出什么样的逆天之举来?” 顾守真心中一冷,这眼前之人,看起来,狂妄自大,却是心思极为缜密阴沉,这一方青石,如今裂为数块,其中一块气运之数,即使再强,在如今这天道将变的世俗之中,定是也起不到多大的用处。倒是,若是有这一块青石,紧随他口中那人身边,倒是对于日后,他寻找起他口中那人来,倒是容易地多。 他心中沉思未断,却听那淡淡身形继续说道,“对了,还有那与你青梅竹马的玄女转世,嗯,这青石就算了。既然你们前生前世已经青梅竹马了,这一生一世,我便成全你们,做一对分飞劳燕吧。” 顾守真只觉这人越发阴沉无比,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嗯,还有那和你宿缘极深的小狐狸,也不能缺了她啊,听说你上一世修行之世,便是因为那小狐狸,引发天劫,差点魂飞魄散。如今,我查明这小狐狸,也已投胎人世,不妨让你这劫难之星,继续与你相伴如何。” 他口中话语一落,手腕疾翻,顿时有一道黑气,卷起一阵狂风,将其中一块青石,轰然向着原野一处的尽头而去。他正要再有所行动,顾守真却是心中一动,淡淡说道,“且慢。你既然在这世俗之间重生,自然也有须借助的世俗之人,这剩下数块青石,就交给我谋划,如何?” “先生,已有谋划?”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变之期 (下) 顾守真双眸微微一转,面上神色虽然未变,话语之中,却是带了一丝不虞语气。 他微微冷哼一声,双袖一震,那剩下的数块青石,却是瞬间掠到顾守真双手之中,他淡淡说道,“你既然不信我,这几块青石,你尽可拿去。我也不想和你趟这趟浑水。你我各走各路,就当之前从未见过,如何?” 那淡淡身影闻听此言,却是身躯微微一震,一股凌厉杀气蓦然涌起,但是片刻之后,却是又渐渐平息下去。顾守真虽是背对着那淡淡身影,但这一切却都被他灵识,感知得到。虽然他脊背之上,此时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这片刻之间,他心下却是有了计较。 这人生性多疑,又嗜杀成性,如若不在期初之时,让这人彻底相信自己,那之后行事便是更加艰难。而对待如此之人,当然必须得用,非常手段。那便是,决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时时刻刻都是低他一头的,即使他是神是魔,也要让他知道,如今在这世俗凡间,自己是和他平等的。 果然,顾守真话语刚落,那淡淡身影,起伏颤抖不已。片刻之后,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心绪后,才缓缓说道,“好,那一切都听从先生谋划便是了。再过片刻,我身形恐怕就要消散,其后怕是要再过数十年的时光,我才能凝聚成形,先生,对这数十年的时光,可有谋划?” “九幽之下,曾有四野。既然公子,先下已将那九幽蝗蛇给收服了,那我这数十年的时光,便替先生,去将那四野清理一下。等公子身形重聚之时,想必,已然能将‘修罗七屠塔’的天机给窥破。到时霸业要成,又有何难?” “先生果然是智虑之人,如此这世俗之事,便要劳烦先生多费心。还有最后一事,这原野之上如此众多蝼蚁,要不要我助先生,全都辗压碾碎?”他话语说到此处,双眸之中却是黑气四射,顿时一阵凌厉杀气翻涌而出。 顾守真微微叹了一口气,在那身前三尺之外的身影正在疑惑万分之时,顾守真却是淡淡说道,“公子,切记,在这人世之间,真正打大杀,不是自己能杀死多少人,而是自己能借助多少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话语说道此处,顿时也有一股浓重黑气,在他周身缠绕而生,隐隐觉得,顾守真此刻,却是也带了几丝阴鸷之气。 那淡淡身影闻听此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许久才轻声叹道,“既然先生如此说,那一切便都仰仗先生了,待我霸业既成之时,先生便是这三界之中,地位至尊无上者。”他话语一落,周身所凝结的那淡淡雾气,被原野之上的清风一吹,顿时消散无形,不过片刻,整个人的身形,全都消散在半空之中,徒留一地凌冽霸气和煞气。 顾守真呆立原地片刻,目光望着那原野尽头的一抹夕阳,只觉心中此刻,尽是无限失落与怅然。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是并不知晓,但是,他知道,从今天以后,他怕是再难有一日如今日这般,还能如此闲适地看一次日落。 “先生,在思考什么?”一道淡淡的声音,却是打断了顾守真的沉思。顾守真从沉思中,回转过心神来,顺着那道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一袭紫衣之人,手中却是不知又何时执了一枚白玉棋子于手中把玩,双眸之中,却尽是无上霸气。自己方才所思过程,却是犹如南柯一梦,只是不同的是,顾守真却是曾经彻彻底底地经历过这些事情。 恍如梦一场,这九幽地府之下的森森鬼气,和阴冷气息,时刻提醒着他,这一切所谋划之事,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着和发生过的。顾守真缓缓回转过心神来,目光炯炯望向,那紫衣之人,脸上神色不动,口中却是淡淡说道,“公子,可还曾记得当年,我对公子所说的一句话?” “还不知先生所指的是哪句话?” “今世大杀之意”。 “对,先生当年,确是曾经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先生说,现今当时所谓大杀,乃不是让多少人流血和臣服,反而是能利用多少人,达到自己最想达成的目的。” “难为公子了,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记得我,当年的这单薄之言。” “先生何须自谦?若不是先生这么多年,一心筹划,事到如今,又哪里肯有如今这等局面。如今,人间数大门派的魔教,已归我麾下;‘修罗七屠塔”今日若是没有那小子的破坏,旬月之内,必是也能如期建成;又加上,这小子如今被困在这九幽地府之下,体内九大星君再有片刻怕是要破体而出;况且,又是先生助我,在完成这“九幽引鬼”。如此种种,若是没有先生相助,哪有今日如此光景?” 顾守真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向着密室正中的那潭清水望去,眉头微皱,似是满怀心事,正在思虑什么,倒映在那潭清水中的他的那双双眸之中的眼神,此刻却是飘忽不定,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难有绝舍。 许久,他眼神才从那潭清水之中缓缓收了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如今,魔教各个门派,既然都为我所用。而且,公子前世既然早已在菩提寺中做下安排,先下,我却想带公子,去一个地方,既寻回公子数十年前身形待要重聚之时所交给我的东西,又能解公子疑惑,如何?” 那紫衣人微微一愣,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望向自己双掌之上,那层层缠绕的一团黑气,纠缠不断,自己心意一转之间,却是猛然爆射,将手中那颗白玉棋子,瞬间给碾为碎末。他当然知道,顾守真口中所说自己心中的疑惑是什么,便是为何自己修行‘九转霸体诀’,却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觉不一般。 他心中沉思许久,又过片刻,目光却是豁然望向那半空之中的影响,只见那影响之中的萧原,此刻,却是面色苍白无比,周身无半点灵气波动,再有片刻,怕是要到魂飞魄散的境地。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为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忧伤有之,同病相怜有之,更多的则是,那种无法诉说的寂寞凄冷的感觉。 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断,突然从他脑海之中,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前一世,那小子便是神魔之子的身份,而自己不过是他神魔之境,一潭清泉之中的倒影。虽然,那神魔之境之中天地万物通灵造化,时日一长,自己也曾修行成人性,也具有自己的意识思维。但是,那一世,在他印象之中,自己却一直都似是他的附属之物,无论自己如何,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到最后却是永远摆脱不了,那人的影子。 再一世,在天界仙境之中,虽然自己和他都同属仙界,所独留的三位仙界之人。但是,他却仍是顶着神魔之子的身份,虽然仍旧泼皮无赖,但是他做什么事情,即使那老不死的三元真君,口头之上,说出多么严厉的话来,但是他知道,那老不死的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在天界之中,虽然他一直当自己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一直以为自己是和他从小到大,在魔君身前一起长大的伙伴,但是他却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却是从来就没有忘掉。自己面上虽然仍然是那副不变的笑容,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那种怨恨和愤满,却是从来就没有削减过。 无数个夜晚,自己从半夜之中惊醒,梦到自己在梦中顶着半魔半鬼怪的身子,在天界之中游荡,被天界众仙嘲笑。他想开口,却是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呼喊,话到嘴边却变为无声。而和自己同样一般,之前在魔君膝下长大的他,却是被许多人给宠着,疼着,呵护着,即使他做出再荒唐,再违逆天道的事情,众位仙君真君,也不过呵呵一笑,就此了之。 这一切,无非就是因为,他有个叫做玄女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则不过是蛮荒修行而来的一条水蛇。他多么想,告诉所有的人,你们眼前这身份尊贵的少年,其实他骨子里,也有着魔君之血,也不过是个半魔半鬼怪的怪胎。 但是,他知道,即使自己将之告于天下,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就比如,你说一个长于宫廷之中的天潢贵胄,常行宵小之事,大度之人也许会一笑了之,但是更多的人,应该是将你抓来,大打一顿。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中就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挑起神魔鬼三族的大战,差点将三界毁于一旦;然后又借那小子体内的魔君之力,将困于九天仙境之中的九头巨怪给放了出来,诱导天道之变;又生生将他所有命宫改变。本来置他于死地,有千万种简单的方法,但是,他就想看看,若是换做是他又会怎样。 这紫衣之人眼中,霎时之间,充斥满了血色,许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衣袖一挥,随手将那密室正中半空之中的影响给挥去,淡淡说道,“先生常告诫我,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我总是对他留有余地。如今看来,今日,即使我有心想留他一丝性命,怕是也没有可能了。” “先生,所说之地,却是在何方?”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弦断有谁听(上) 已入寒冬,中原之地,已尽是一片凋零之色。 呼啸寒风,从群山之间穿插而过,带起猎猎声响,更添寂寥萧瑟之意。中土,玄元门,通玄山。残垣断壁,枯木衰草,这昔日修道者眼中的人间仙境,如今,却是已经败落到不成模样。 从通玄山突遇变故之时,已是一月有余,中土修道门派之间的争斗,虽然从数日之前已渐有消停之势,但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更多的,则是一种大变之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紧张和不安。这样的感觉,让早已习惯一切黑暗的秦无涯,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立在群山之中,目光深邃地向远方眺望而去,面上神色虽然平和依旧,但是心中刺客却是百味杂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光,但是这一个月的时间中,任他如何费尽心智地去探寻师尊的下落,但是却仍是丝毫没有头绪。至于暗影门中,现下,当然是非常时刻,再加上一个月之前的巨变,让暗影门中遭受到了极为巨大的打击,现下,所残存在各个魔教门派之中的人,也是寥寥数人而已。 前日,从闭关之中破关而出的梅长苏,却是又找到他,对他说了一番,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仍震惊万分的话语。却让他之前的谋划瞬时间,又全盘否定,却是又不得不重新再做打算。这一切纷杂思绪,如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缠绕在他心底深处,才让他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长叹一声,却是随手拂了一下衣摆,就那般在山顶之处的一块青石之上,席地坐了下来。他双掌幻化之间,却是从他双掌之间,引出一架古琴,缓缓落于他双膝之上。秦无涯目光缓缓落在那古琴琴弦之上,这一刻,他的眼中,却全都是柔和。 又一阵寒风掠过,却是带起一丝寒意,秦无涯手指微动,却是缓缓落在那古琴琴弦之上,手指轻拨,却是就此弹起了一首古曲来。古曲 无名,却也是出奇地清雅淡然,与山顶之上出来的猎猎狂风,和山腰之间的那株株青松发出的瑟瑟声响,交相辉映,却也是别有一番余音绕梁的意境。 这首古曲,却是被秦无涯淋漓尽致地弹了一炷香的时间,曲到此处,却也是更为激昂,弦调已到最高之处,正当秦无涯手指轻松,将这首古曲收尾之时,却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耳中。 他不禁低头望去,却见那古琴之上,琴弦却是断了一根。他脸上顿显怅然神色,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你不请自来,又何必鬼鬼祟祟。这首古曲,想必除了你,当世再无懂此曲之中意境之人“。 他话语之中虽然都是毫不客气的挖苦之词,但是语气之中,却是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就此此时,一道碧绿光芒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数十丈开外,猛然向着秦无涯奔来。秦无涯身形不转,嘴角却是掠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他手腕轻轻翻,一点碧绿光芒却是瞬间萦绕在他手指之上。 然后,在那一道碧绿光芒猛然冲到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秦无涯却是微微一笑,手指霍然点向自己身前一处泥土之中。光芒爆射之间,一阵清冽香气,却是从那泥土之中,弥漫开来。一时之间,这山顶之上,尽是清冽之气。 那一道碧绿光芒,在这光芒爆射之间,却是骤然停在原地,然后却是陡然转了个方向,向着那翻起的泥土的方向奔去,不过多时,数个酒坛,却是缓缓从那泥土之中翻滚而出,纷纷向着半空之中而去。 就在那数个酒坛将要坠落到地面之时,一个淡淡身影却是,蓦然出现在酒坛下方。只见那道身影,动作却是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却是已尽数将那数个酒坛揽于怀中。然后,只见他手掌如刀,却是瞬间拍去一个酒坛的泥封,顿时一股清冽醇香酒气,从那酒坛之中四溢而出。 秦无涯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回转过身形来,淡淡望向眼前之人。那人身上却是一件破旧的碧绿道袍,脸上尽是风霜之色,下巴之上杂乱的胡须丛生着,更显整个人邋遢潦倒。他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双眸之中却是精光四射,周身灵力凝聚如一团光芒,显然,灵力修为已在太清之上。 那人贪婪地对着那酒坛吸了一口气,这才口中充满欢愉语气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手,竟然将这‘醉凡尘’,埋在这曾是死丘之地的土壤之下。要是顾守真师伯还活着,定会被你气得吐血”。他似是极为珍惜这坛中美酒,只是鼻尖凑在那酒坛边缘,一直吸着,却是舍不得下口。 秦无涯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只觉一阵好笑,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当年顾师伯在世之时,你也没少惹他动怒。我那时,就想,像顾师伯那般清心之人,竟然也对你频频动怒,想来是对你有所成见。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这性子还是没改。” 他话语微微一顿,脸上却是显出一丝促狭笑容,眉头微皱,沉思说道,“世俗百姓之间,有句俚语,叫什么来着?”他猛然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似是恍然大悟,说道,“对了,你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他话语刚落,那身穿碧绿道袍之人,却是猛然一惊,脚下生了个趔趄,顿时将手中那数坛美酒给扔了出去,显然是,实在没有想到,秦无涯会说出这番话语。但是,就在下一刻,他身形却是急转,瞬间将那数个酒坛,又重新收于怀中。只是,其中一坛,泥封早开,这般猛然往前扔去,却是顿时有,道道酒柱,从酒坛之中,倾泻而出。 那人面色大变,像是有人下一刻将要取他性命一般,却是身形猛然一矮,双膝贴住地面,急速向前滑去,猛然将嘴巴长得硕大,向着那道道酒柱,急追而去。此刻,乃是在山顶之处,本就是风势极为凌冽之处,那道道酒柱,被这狂风一吹,却是向着悬崖之处,飘散而去。 那人眼中光芒瞬间精光四射,身形蓦然间,却是陡然又加快了几分,向着那酒柱急追而去。又过片刻,他才堪堪追上那数道酒柱,于是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却是猛然一吸,将那数道酒柱给吸入了自己口中。 做完这一串的动作,他才心满意足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自得地说些什么之时,却只觉自己身形,在往下急速坠去。他这才发现,原来方才自己只顾追逐那数道酒柱,却是不知不觉间,身形已然跃出山顶,整个人现在已经身在半空之中。 他微微叹了口气,周身灵力不见任何波动,脚尖在半空中虚点,整个人却是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山顶之上,静立在一旁的秦无涯激射而来。秦无涯神色不变,待那人将到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才又缓缓淡淡说道,“道宣,你可要想清楚啊,你以为我就只存这么几坛‘醉凡尘’吗?” 他话语刚落,那道身影,却是骤然停在原地,然后,缓缓落在了秦无涯身前,他双目之中目光炯炯望向秦无涯,许久才哈哈大笑道 ,“都说本性难移,秦无涯,过了这么多年,你这留一手的习惯,还是没变。” “是啊,在这天道之中,不变难道不好吗?有多少人,如今已经变得我们不认识了?”秦无涯面上突然显出一丝怅然神色,缓缓叹气说道。 “你总是这般忧虑,若是有些东西,是你我能决定的。当初,我也不会放下一身修行,就那般离开山门而去。这世上万事万物,管他如何变幻,只要你我一颗道心不变就好。” “呵呵呵,想不到,你小子,这数百年的时光,也确实没有虚度啊。我记得山门之中修行之时,道理一术,你每每都是最末。想不到,如今,都能说出这番道理来。“秦无涯却是双手按在道宣双肩之上,呵呵笑道。 “哼,若不是你每次道理大考之时,都不帮我,到如今,说不定我还在这通玄山之上,待得好好的。也不会有,这几百年的奔波流浪“,他说到此处,双眸之中眼珠却是微微一转,还未等他说出话来,秦无涯却是从背后,又拿出一坛‘醉凡尘’,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呢,这坛醉凡尘,可是顾师伯当年最初之时,酿制的,被师尊一直保留着,从来没有动过。“ 他说到此处,脸上一时之间,却尽是凄楚之色,道宣猛然将手中‘醉凡尘‘向口中大口灌了几口,猛然递向秦无涯,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淡淡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那个我一直都不想见的人,似是察觉到你我踪迹了。“ 秦无涯也是仰头喝了几口,双眸望向山下百丈之外的距离,冷冷说道,“他,倒一直都很难缠。那好,我们今天,就看看,到底谁先最能摆脱掉他?“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弦断有谁听 (中)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正是寒冬时节,通玄山又地处北国,自然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风貌。这场雪却是连着下了旬月有余,若是从九天之上俯视而望,就是仙人,怕是也会被这番风貌的壮观,而折服。自然万物,原本就不是一仙一神所创造,其从一而生,又到九而终,本就是循环往复,未有始终。 从九天之上向下望去,但见通玄山群山山脉相连,其间山脉相隔之处,被无数雪松首尾相连,远远望去,却甚是蔚为壮观。极目而去,却是一时之间望不到尽头,也不知,这通选山群山山脉之上的这无数雪松,又是多少玄元门弟子,多少年来所栽种之果。 突然,从一阵猎猎狂风之中,却是传出一道清脆响亮,未受狂风暴雪丝毫影像的声音,“古人云‘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果真诚不欺我。”紧随那道声音之后,却是又传来一道淡淡声音,那声音虽是淡淡,也不如先前那道声音一般,中气十足,但是却似是闲庭信步,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傲立不倒。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大冬天的把我从草庐之中叫出来,却又不说要做什么,当真觉得你梅师叔就是这般好脾气嘛?”他话语说到最后,却是自己都不自觉地轻笑了数声,显然也觉得自己甚是底气不足。 “梅师叔,你老人家,是老当益壮,风采依旧。再说你一身修为,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若是今日这件事,不让您老人家亲自眼见为实,怕是到时候又说我们两个,信口雌黄了。”一道充满着俏皮嬉戏语气的声音,却是紧随着那道淡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紧随着那道充满俏皮的声音,一个身穿破败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却是从一团风雪之中,洒脱而出。他那身破败的碧绿道袍,却是将从天而降的一团团风雪,给兜住,然后碧绿色光芒闪烁间,一个若隐若现的太极图案,却是悄无声息地将三人给罩在了其中。 这术法却是施地极为巧妙,既动用了些许灵力,不至于因外力而行走困难;又没有过多运用灵力,反而是借助风雪,将众人行迹给隐匿起来。因此,也不至于让修为高绝者,发现众人地行踪。这三人,却正是,道宣,秦无涯,和梅长苏三人。 一个时辰以前,道宣和秦无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通玄山一个山脉的山顶,摆脱掉掉那人地追踪后。道宣却是突然心血来潮,竟然反而逆向跟踪起那人来,并极力怂恿秦无涯和他一起行事。秦无涯,本来满腹心事,一心向着,如何将暗影重新整合起来,因此并没有多少心思,跟着道宣行这些无聊的事情。 但是一来,道宣一直神神秘秘地说,自己乃是身怀隐秘之事而来,而且这隐秘之事,却是和暗影有关,只要秦无涯和他一起跟踪完这人,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二来,秦无涯一早也是对这人起了疑心,只不过,他心中始终觉得此人,应该不会做出叛逆之事,因此也并没将之放在心上,如今见他有意跟踪自己,而失去自己两人踪迹之后,其回转路线,却是曲曲折折,竟似是在故意试探,是否有人跟踪。 秦无涯断定,此人,必定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情,不想让人知道,再加上道宣地巧簧如蛇,他之后百般不情愿地随他前来。这般不来不要紧,一来,却着实让秦无涯吃了一惊。这人,所来的方向和位置,竟是冲着,冰火谷的位置而去。 正道秦无涯想要继续跟进之时,道宣却是突然折返而回,并将秦无涯强拉着,往后山而去。秦无涯一头雾水,却听道宣在身旁说道,“这小子,既然入了冰火谷,便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出得来的。虽然说,山门已破,这‘冰火谷’也失了禁止,但是你我既然身为玄元门弟子,便不能硬闯这‘冰火谷’。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凭你一个几百年都不在门中显身,偷偷摸摸的暗影,和我一个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弃徒,就算我们将我们见到的事情,栩栩如生地说出来,也必定换回来一个‘咱们俩是看画本看多了’的评语。” 秦无涯蓦然一愣,看着那使劲拽着自己衣袖,依然不放松的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背影,嘴角边却是突然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百多年前的种种往事的片段。那个时候,自己也不过才入门才数十载,但因天赋和勤勉的原因,却是早早便是众弟子口中的大师兄。 而在众多弟子之中,却是有两个人让自己印象最为深刻。那两个人虽然和自己年龄相差也不是很多,但是因为入门比自己短了几载,因此在道法修为上,也是落后了许多。但是,尽管如此,三人却还是亲密无间,又过数十载,三人修为都精进无比。秦无涯自身修为,也是一时之间,破了上清之境最后一层,堪堪进入到太清之境。 另外两人,虽然修习起步较晚,但是天赋却都是极好,虽然修行术法道术的选择不同,但是在那一年却也是都同时进入了上清之境的最后一层,隐隐已有堪破太清之境的迹象。时值百年一遇的门中大考,若是大考独中者,便有望入‘第一殿’之中,随掌教真人修行。 三人都是满怀信心,想一举突破各种考核和考验,最后进入第一殿,结束这一直以来都是在外殿独学的状况,得以进入‘玲珑阁’,并由此一堪大道之术。可是,就是在那个时候,清影却是突然找上了自己,并直言,让自己放弃这次大考,拜他为师。 秦无涯,那个时候,心情却是万分的激动,清影之名,在玄元门之中,一点都不亚于悬在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上的‘第一殿’的威名。如果说清虚掌教之名,在秦无涯这些入门百载以内,外山独自修行的弟子之中,如煌煌天日一般,威名盛播。那清影之名,便如明月高悬一般,虽然可望不可即,但却总是给人,一种更为宁静和向往的感觉。 秦无涯与清影面谈了数个时辰,当最后清影问道,“你愿意用你一生都见不到光明,来让世俗百姓一直活在阳光下吗?”秦无涯突然觉得释然了,自己先前所有的种种忧虑,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他霍然站了起来,双目凝视着秦无涯,淡淡说道,“我愿意”。 那个时候,清影却是也有一丝吃惊,微微愕然说道,“嗯?你愿意?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修道以后,便与世俗百姓不一样了吗?难道,你不觉得,你当初之所以选择修道一途,就是为了摆脱掉,世俗之间的纷争和阴暗吗?你难道不觉得,为了一群在你面前如蝼蚁般的人,而舍弃掉自己百载一来,才换来的光明,其后数百载甚至数千载,都活在阴暗之中的行为而感到可笑吗?” 清影,却是并未因他的爽快答应,而脸上有一丝笑容,反而是双眸之中,目光炯炯,不断向着秦无涯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去,咄咄逼人地说道。起初之时,秦无涯,却是心中也有一丝惊恐和犹豫,那一道道声音,如利刃一般直插向自己心肺之间。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盘旋不散,质问着自己,“你当真不是为了一丝虚荣之心,或者为了那点让别人仰慕的声名,而选择这条路吗?” 但是片刻之后,秦无涯,却是面色恢复如初,坚定地说道,“不,我只是觉得喧嚣地为着一个莫须有的大道长生而修行,倒不如真真切切地去看看,那些阴暗之中到底有什么,看看,这颗费尽百载时光而修成的道心,到底能不能始终如初。”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谁知,清影听完之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许久,却是身形微微转向殿阁门口的方向,淡淡说道,“你去吧,这次大考之后,你再到后山,穷涯无尽之处找我便是。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清影却是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秦无涯。 清影目光望着那数百级台阶之上的“第一殿”的匾额,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对着秦无涯说道,“这一生,恐怕,与那殿阁的距离,就只有这九百九十九级天阶,但是这天阶,却是再也无法越过了。”他突然语气微微一转,问道,“你确定,你知道,那‘第一殿’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所在吧?” “嗯,当然知道,从进入玄元门修行以来,那‘第一殿’便是我们每个人的向往。据说,在那‘第一殿’殿阁之中所供奉的牌位都是,玄元门千百年来,盛名相传的前辈,一直被天下人所敬仰。只有极尽才华和天赋,将一身修为练到最高绝者,才能入得了那‘第一殿’。” “嗯,所听说的倒也很全面。那你知道,以你天赋,若是得门中几位真人教导,说不定,不用百年,你便有可能将你的名字,刻在‘第一殿’无量之碑之上,然后,再过千百载时光以后,若是你羽化飞升,你的名字,也可以刻在那其中的一个牌位之上?” “这点信心,我当然还是有的。” “那,你还是决定,要舍弃掉这一切?” “嗯,我已经决定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弦断有谁听(下) 那个时候的那句“我就放心了”,其实秦无涯,并没有懂几分。但是,从清影淡淡的语气之中,秦无涯知道,清影已经决心将自己收入‘暗影’门中。如今,时过境迁,数百载时光倏忽而过,秦无涯才知道,那句‘我就放心了’的真正意思,“若是能舍得近万分人前荣光之人,定然也不会是,锦衣夜行之人。” 秦无涯望着前方三步之外,不疾不徐并肩而行的梅长苏和道宣两人,突然就那般笑了。这两人却也都是一般无二的性格,从自己认识这两个人开始,他们身上穿得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件破烂的碧绿道袍,和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反而,那前方百丈之外的那个淡淡身影,却是突然让他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百年以前,自己初识那人之时,那人也是一个一心修道之人,其心智坚韧,放眼当时整个玄元门之中,也几无比拟者,是以连他所修行术法也都是,鲜有人修行的肉身强化之术。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便渐渐在他的印象中模糊起来。在众人眼中,他是众位师兄弟所仰慕的掌门弟子,其翩翩风采,绝世风姿,更是为江湖中和修道者中的众多女道友所仰慕。只是,宛如那次大考之时,自己透过殿阁窗棂,所远远仰望的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时一样的心情,秦无涯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已经在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上。 他心中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却听前方梅长苏淡淡声音传来,“若说林海,能做出什么违逆师门之事,我是绝不会相信的。再说,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能让他违逆师门,那他违逆师门,又能换到比他现在更好的拥有吗?” 秦无涯微微一愣,却觉梅长苏之所以是梅长苏,就是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是那般淡然,把每一个人都想得极善,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眉头微蹙,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走在前方的道宣,无奈说道,“无涯,你看,当初我说你还不信。像你我这种做惯了坏孩子的,又怎么能与人家那种乖孩子相比。在众位师叔伯眼里,怕你我都是狗屎,只有林海那家伙,才是香饽饽呢。”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无奈一笑,轻叱道,“你这说得是什么惫懒话。且不说无涯跟随清影,所做之事,便是我也拾从心底里敬服的。单说,你百载之前,放弃门中修行机会,大隐于市,这份担当,便是众位真人在此,也定会,对你说一声,‘好样的’。你又何必如此激我?” 道宣闻听此言,却是呵呵一笑,打断梅长苏待要说下去的话语,插科打诨道,“梅师叔,你就不要夸我了。你也知我这人,最怕听别人夸奖。一听到别人夸奖,我整个人就不自然起来。要不是当年,师尊夸了我一句,我也不至于,大考道理之考剩下的题目,全军覆没。”他说到这里,脸上全然都是一副,懊悔神情。 秦无涯走在两人身后,闻听此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当然比谁都知道,这眼前这泼皮无赖般的道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当年那大考道理之考,若不是自己帮他作弊,别说他能入到最后一关,恐怕早就在第一关就挂了。 不过说到当年大考,他却突然想起,百丈之外那,身形徐行之人的一件事情来。当年大考,最后一题,却是并无任何题目。只是,不知何时,在通玄山山门与第一殿的百丈距离之内,却是砌了一座摇摇晃晃的石桥。让依本心而行。当初,那人,却是舍了周身灵力,从那万丈危桥之上,大步而行。 当年,这件事情,一度被门中传为,道心坚定的楷模佳话。只是,当初偶然从山门之处经过的,顾守真的一番话,却是被秦无涯听在耳中,“连自己性命都不珍惜之人,又怎会枉顾他人性命。这样的人,果断绝杀可成一派兴起之中坚,却绝不可能成为,怜悯天下苍生,修道济世之人”。 如今百多载光阴,穿梭而过,顾守真也早已羽化飞升多时,但是这番言语,在秦无涯心胸之中却是萦绕许久,久久不能散去。那百载时光之中,每每独行于万丈黑暗和阴冷之间,他总是自言自语对自己说,“此身不可贵,但是若是让此身暴露了,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次次地告诫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才不至于,于黑暗中,迷失了本心。 月余之前,在暗影禁地之中,当林海突然初现的时候,秦无涯就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很快就 浮出水面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一心记挂师尊踪迹,和师尊交代的关于萧原的事情,因此也只是从他脑海之间一掠而过,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解决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虽然到现在,秦无涯也想不出,到底林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底又做出怎样违逆师门的事情,但是,显然,林海进入这“冰火谷”,一定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正这样向着,却听前方的道宣,低低咦了一声,显然是颇为惊讶,眼前所见到的事情。秦无涯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只见,百丈开外,林海一身短装打扮,却是盘腿坐在一处巨石之上,双目微闭,周身灵力,时涨时缩,竟似是突然静坐吐纳起来。 而更为奇异的是,随着他气息吐纳,以那处巨石为正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却也是微微动了起来。众人虽然此刻与林海相隔百丈开外,但是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百丈之外的空气,却是随着林海的气息吐纳,时而收缩,时而喷薄。 “嗯,法相之术?怎地,林海竟然会修行如此霸道之术?”梅长苏此刻,却也是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眉头微蹙,一副极为震惊地神情,说道。只是,他话语之中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听在秦无涯和道宣耳中,一时之间,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法相之术,顾名思义,便是所修行的道法术法,乃是以修炼法相为目的。而法相,在佛道典籍之中,却又名为终身相。玄元一门之中,有典籍,曾记载,这法相之术,却是以本体为铜镜,将本体所散发出的气息,灵力,意识,全都聚集反射到,自身灵力所凝聚的空间之中,并以此修炼出,数个具有本体形态,意识,甚至灵力的术法。 身在梅长苏一侧的道宣,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却是疑惑问道,“梅师叔,却是为何如此震惊。据我所知,当年我玄元门中,不是也曾有前辈,修行四身法相,但是一身修为也是惊天动地,并且声名百年以来也一直未曾坠过。而且据说,其修成四身法相之后,其道心,却是更为坚定了。”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秦无涯一眼,似是犹豫有些事情该不该说。秦无涯当然知道梅长苏心中顾忌,却是微微一笑,一脚踢向走在前方的道宣的屁股一脚,笑骂道,“我看你,今天不像是来告诉我什么秘密,倒像是来打听秘密的呢。” 道宣蓦然回身,一脸恨恨神色地望向秦无涯,片刻之后,嘴角上却是扯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说道,“奥,我知道了,难道当年,修行四重法相的前辈,如今却也是在暗影之中?” 秦无涯心中苦笑更深,他实在想不通,像道宣这般聪明绝顶之人,为何到处道理之考,却每一次都是‘全军覆没’,莫不成,当年他都是有意为之。秦无涯微微摇了摇头,将头脑中这些杂乱的思绪,全部扔在一边,见道宣一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神态,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确实如此。当初门中前辈修行四重法相,之所以道心未移,一来是因为当初,有我师尊和梅长苏师叔在旁掠阵;二来,前辈当时修行四重法相,本就是怀了一颗,舍己为人之心,其道心当时也几已是大成之境;三来,最后一点,乃是,当初修那四重法相的,却是两人。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门中有人能修行成功四重法相之术,但是这法相术法,却是一直被列为霸道之术,束之高阁的原因”。 “奥奥奥,原来如此”,道宣一副得到满足的神情,不过下一刻,他却是又促狭一笑,凑到秦无涯身边,轻声问道,“那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何处呢?”秦无涯猛然一脚向前踢去,却是被道宣轻巧躲过,秦无涯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是环目四顾,在梅长苏和道宣面目之上,目光流转许久,却是淡淡说道,“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昆仑之地,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了,你们快看。”梅长苏,却是突然出言说道,秦无涯和道宣随着梅长苏的声音,向前望去,却是不禁面色一变。三人对望一眼,身形急转,却是急速向着百丈之外的‘冰火谷’,迅速掠去。 ------------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中) “什么?你是说,这里是冥府之地?”那贪狼星君,闻听廉贞星君言语,却是连声调都失了真,声音刹那之间,变得嘶哑,近乎胆战心惊地说道。就在众星君,喧嚣嘈杂之时,那廉贞星君,却是声音微微一顿,说出了一句,让众位星君,都肝胆欲裂的话来。 “恐怕,这里不单单是冥府之地?若是我灵识感觉不差,那周围绵延数千万里的,青绿色石砖,应该就是‘酆都’城墙之上的砖瓦。而且,之所以,我们现在目不能视物,除了现下,我们都被困在我方才设下的幻境之中外。我们身前怕是,还有一样东西,阻挡了我们的神识。” “难道,你是说,在我们周围,就是泯人意识的‘弱水’?”破军星君的声音,却是在此时淡淡响起。和众位星君,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同,这破军星君,声音里虽然也带了一丝恐惧,但明显感觉到,他此刻却是竭力在压抑着自己的心绪,极力使自己表现地极为冷静。 “恐怕,便如破军星君所说。而且,这‘弱水’此刻半分声响全无,怕是,那小子灵识意识,已完全将这‘弱水’之中的万千阴魂,全部给镇压了下去。这小子,体内魔气,若是我所料不差,此刻怕是已经恢复了九成。我们今日,别说是,要冲破这小子体内禁止,怕是这小子体内禁止一破,便是我等,魂魄俱灭之时了。” 廉贞星君的声音,如当头给众人在寒冬之时,又泼上了一盆凉水。那廉贞星君,淡淡冷冷的声音,此刻听在众位星君耳中,却无疑是最绝望的声音。这原野之内,一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刹那之间,却是没有一丝声响。这般,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贪狼星君的声音,却是又突兀响起,“既然,怎么着都是个死,如今我等,已是处于死地之境,莫不如拼死一搏。也省却,你我到最后落个,形魂俱灭,我等千年修为,都化作他人嫁衣的境地。还不知,各位星君,以为如何?” 萧原此刻,却是意识处于半清醒半昏睡之间,他虽然不知自己现在体内灵海和神识之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处于何方。但是,那众位星君的言语,却都是清晰地传入到自己耳中。 体内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似也是从体内破体而出,悬浮在他眼前,又或许是自己神识所感觉到一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碧绿珠子中的状态。只见,那碧绿珠子之中,此刻却是那团黑气,瞬间弥漫过了珠子十之的空间。而且,渐有弥漫之势,但是就在那剩下的十之一二的空间之内,却是有一小块残缺的青石,周身虽然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但是却是凝立不动。任那滚滚黑气而来,却自是不退却一分一毫。 萧原只觉一股极为难受的感觉,从体内深处涌了出来,而且据他自己的感知,那种极为难受的感觉,似就是从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之内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却是极为难受和诡异,似是,你正在攀爬一座高山,明明离山顶,只余丈许距离。但是突然无数落石,从山顶之上,纷纷而下。这一刻,你前行不得,后退不得。 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就在这时,突然又有数只猛兽,从身侧密林之中,向着自己奔袭而来。若是下一刻,你再不能移动分毫,怕是,只有惨死当场的结果。 而现在,在他体内,那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中的那一团黑气,便是促使自己向上攀登的力气,而那一方青石,却是山顶之上纷纷坠落而下的落石。当然,那数只猛兽,便是那北斗七星君,想要最后拼死一搏,所凝聚的真元灵力。 萧原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数股力量,在体内的状态,但是,至于如何走出这等困境,他此刻却是一筹莫展。又过片刻,他只觉体内,这数股力量,似是要硬生生将自己撕扯成数半般,体内灵海之中,此刻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滚不休。 就在这时,先前那道冷冷的声音,却是又在萧原灵识之中蓦然响起,“嗯,你体内这块青石,却是如此坚韧。唉,果然,无论这四合之间,天道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却是坚愈磐石的。没想到,当年,那小子,只不过是想让你,生生忍受离别之苦的一块青石,你却一直将他当作最珍贵的东西。” 那声音之中,满是沧桑之感,似是看透了数千年的万古荒凉后的沧桑,看透之外,却又有一股无奈,惆怅和彷徨。又过片刻,那道声音,却是接着微微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看来如今之际,也唯有如此了。” “千万载之前,你父君,救我性命与神识,于这弱水河畔,使我千年修为和前生功德都免于毁于一旦。如今,千万载已过,这一身修为却再无所用,也是时候和你,正式见一面了。”那道声音刚落,萧原只觉,自己原本一片黑暗的灵海之中,突然亮起一道淡淡光芒。 紧随那淡淡光芒之后,一个淡淡身影,却是缓缓出现在萧原,神识之中。那人却是身着一身金黄色铠甲,满头青丝却是随意挽了个发髻,双眸之中星光点点,精光闪烁,右手手中却是执了一柄三尺长的金色长剑,背后却还又斜插了一根长戟。 整个人远远望去,却是威风凛凛,只是,他额头之上,却是点了一个殷红色的朱砂痣。那朱砂痣,远远看去,却甚是刺眼,宛如活过来的一滴血珠般。而且,那人身影,却是重重叠叠,远远望去,似是有数个身影。 萧原心中一动,嘴角边却是掠过一丝会心的笑容,‘果然是他’,萧原心中暗暗想道。果然,那道身影,紧接着便,淡淡说道,“在下,便是北斗七星君中的破军星君,深藏于公子体内千载之久,因为种种原因,今日才得以与公子见面。” “以往公子遇危难之时,破军也想助公子一臂之力,但是因北斗七星君,一直觊觎公子体内魔气,想突破魔君在公子体内设下的禁止,将公子意识控制,为己所用。因此,破军,只好一直静观其变,才使公子一直屡遭磨难,还请公子责罚。” 萧原看着眼前这眉目淡淡,言语之中全是歉意之人,突然觉得灵海和意识之中,有些景象和片段似是全都被自己回忆了起来。许久,他才微微笑道,“破军星君,却是言重了。且不说,当年父君,将破军星君和另外六位星君封印我体内,为的便是今日天道之变之时;也不说三元真君,将我坠入凡间,便是让我历经世俗磨难,体会人间大义,了解世俗百姓之苦,如此才能起悲悯之心;单说无数次我神识迷离之时,入神魔之境,破九幽之地,若不是有破军星君一直在身侧,我这颗道心,怕是早已破了。” 破军星君,微微摆了摆手,目光之中却是一直含笑,又过了片刻,却是淡淡说道,“公子想必已知道,现下境地。如今,我等所处,乃是九幽地府之中的酆都。当年魔君,便是在此处将我等北斗七星君给收服。”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我们北斗七星君,本是天界仙籍之中,最末仙君。虽然本源一直,乃是由人间圣地,天圣山中的一块灵石,修炼而至。但是,我们七星君,入了仙籍之后,其本心却也是都各不相同。” “想必,这般数日,你也早就了解到了诸位仙君的脾性。时间有限,我便不多说了。只希望公子谨记,日后,用得着这北斗七星君之星辰之力时,务必要谨守本心,不能被那北斗七星君的,心性所影响。” “当年,仙魔两界大战,进行到最后。仙界却是屡受重挫,到最后,几无可战之仙兵仙将之力。那贪狼星君,作为我等大哥,却是想天君提议,让我等去会会那魔界魔君。想来也是可笑,这人心最是难测。” 这破军星君话语微微一顿,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许久才接着缓缓说道,“想当年,我们是灵石之时,没有一颗玲珑之心。被随意掷在一处角落,到最后沦落为扑救山路,却也是不羡那被用来凿就佛像的石块。” “谁知,等我等灵力足够,凝聚形体,便一心向着得到成仙,等得到成仙以后,便又想着,必须成为一等仙君。人心不足,想来,人仙魔鬼,俱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天道之变,这战乱纷争。” 他话语之中,一时尽是惆怅,许久才微微摇了摇头,才双眸望向萧原,双眸之中一时尽是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说道,“我等入了九幽之境,却是遍查不到魔君行迹。就在我等手足无措之时,却意外发现了,玄女的踪迹。” “那玄女本是九天仙境之上的圣女,且不说就算仙界所有天兵天将都战死,也轮不到她来这阴气重重之地,单看她此刻脸上尽是浓浓笑意,哪里有半分杀气,便一时将我等心中疑惑引了出来。于是,我们便隐匿行迹,悄悄跟随,那九天玄女一路而去。” 他话语微微一顿,似是在回想着当日情景,过了片刻,方又才淡淡说道,“这一路追随而去,却是一直往九幽地府之下而去,又这般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却是,来到了这‘酆都’之境。 ------------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上) 萧原只觉,自己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破军星君所说言语,似是从极为遥远的天际,断断续续地传入到他双耳之中。虽然,萧原此刻意识极为不清醒,却也将那破军星君话中的大意,听了个七七八八。其言中之意无非就是,当年玄女与魔君情投意合,最终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其之前造成的大局,却是覆水难收,魔君坐下弟子勾结修罗,将鬼族从九幽之地带往人间,并想借月牙宝石,以此来攻占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庭之地。就在这时,不自量力的七位星君,却是突兀出现在九幽地府之中。受地府九幽鬼气,和鬼族离魂之术影响,竟是迷离心智,差点坠入魔道。 魔君与玄女以无上神通,将七位星君魂魄与本体分离,但是因七位星君之中数位星君心智受离魂之术,已到膏肓之境,因此魔君与玄女不得不将七位星君的魂魄,封印在刚刚诞生的神魔之子体内,一则来压制神魔之子体内的魔霸之气,二来等到将来哪日天道有变,又可以借助诸位星君之力。 因又顾忌七位星君受离魂之术甚重,玄女和魔君又以自身修为,先将破军星君本身的原先神智完全苏醒,因这离魂之术,乃是集合鬼族,凡人,以及诸多仙禽异兽的灵体和魂魄,所布成的极为凶险之术,因此即使以魔君和玄女神通,也仅仅只能,将破军星君一人的神智完全恢复。为防,诸位星君日后想突破萧原体内的禁止,继而控制萧原本身神识,魔君和玄女商议后,决定让破军星君,暂时隐藏在萧原体内,装作神识未恢复,待有朝一日,可以助萧原一臂之力。 而当年,魔君收服七位星君之地,便是在这九幽地府内城之中,酆都之外,弱水之侧。是以,诸位星君,才会对现下景象,感到如此恐慌。萧原听破军星君,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只觉自己意识和神思,不知什么时候,却是渐渐有一种朦胧感,似是要渐渐沉睡过去。正在这时,破军星君,似是也发现了如此异象,大声说道。 “公子务必紧守心智,此刻乃是万分紧要的关头,若是失了心智,则会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境”。他这句话,却是动用全身灵力,由肺腑之间发出,直由萧原双耳直透内心心底而去。萧原心神受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震,顿时心神为之清明一下,轰然从朦胧之中清醒过来。 他双眸向前望去,却见破军星君,此刻却是整个身形却是由,先前淡淡的虚幻形体,转为了清晰可见的实体。萧原心中一叹,知方才破军星君,为了让自己不失心智,却是动用了周身全部灵力,而如此却也将自己身份给曝光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从黑暗天际之中,遥遥传来几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你个破军星君,你竟然不顾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背叛我们。你难道忘了,我们七兄弟星辰本命,早就是连在一起的,你以为置我们于死地,你就能置身事外吗?” 萧原微微一愣,这其中原由,他倒是并不清楚,他转而望向身侧那神色淡淡的破军星君,破军星君见萧原目光向自己望来,却是不由苦笑,许久才淡淡说道,“以贪狼星君的心性,又怎会不早就料到这一点呢?他这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之人,就算是要坠入地狱之中,也是会拉着我们兄弟几个的”。 破军星君,周身金色铠甲之上,光芒闪烁不断,将周围阴森幽黑的空间,映照得时明时灭,在如此光芒变换之中,萧原目光转过的空间之内,却是隐约看到,那身前数丈之外,却是风平浪静的弱水河流,弱水之上,此刻却是浮着一艘小船。 船上无渡舟之人,无渡舟双桨,只小船正中,却是放着一件法器。那法器形状却是极为特异,似是一粗约手臂的丈许之长的铁棍,只是棍身却是漆黑如墨,几与周围夜色融于一体。而且,饶是如此距离,远远望去,却是依稀能感受得到,那棍身之上,所散发的阴森鬼气,和浓浓寒意。 如此景象映在萧原双眸之中,萧原却只觉自己脑海之中,那无数碎片其中数块,似是活过来一般。这眼前景象,与他来说,竟是变得熟悉无比。就在这时,他身侧的那破军星君,却是又淡淡说道,“公子,不要再犹豫了”。 萧原蓦然回头,双目炯炯望向那破军星君,四人四目凝视许久,萧原眉头微蹙,似是极为犹豫到底是否该做出那个决定。“公子,眼下只有此法,乃是破去诸位星君对公子神识控制的唯一办法。况且,‘阐提’诞生之日,已是近在眼前。公子,若是不能及时赶到,怕是这天道归属,真的到时候,便不是你我所能挽回得了的啦。” 萧原闻听此言,双眸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额头之上,眉头正中之处,却是缓缓裂开了一个缝隙。随着那缝隙越来越大,无数繁星光芒,却是从其中贯穿而出,似是要破体而出。 破军星君眼见如此,却是周身金黄色铠甲之上的光芒,顿时散去,显出他本体来。却也是一个样貌,极为俊秀的青年。那破军星君,淡淡望了萧原一眼,缓缓说道,“公子即使下了这个决定,此去也定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此刻公子所处乃是九幽酆都之地,魂魄早已离体而出,必须要赶在三个时辰之内,魂魄回归本体,才能免去魂魄被泯灭的危险。” 他话语微微一顿,继而转向遥远天际看去,萧原顺着他目光向那个方向望去,却见那黑暗的遥远天际,却是突然初现了一点青绿色光芒。那青绿色光芒,却是越发耀眼,大有一鼓作气,冲破重重九幽阴森之气的气势。 破军星君眼见如此,却是嘴角不由上扬,微微一笑,继而望向萧原,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想公子当年,所救的那头小狐狸,今世却是公子福星啊。”萧原心中一动,知他口中所言,定是所指青璃。 他这般想着,却见那破军星君,却是猛然向着萧原冲来,在萧原三尺之处却是又骤然而止,周身形体大小,蓦然缩小数十倍有余,继而又向着萧原眉间涌去。不过片刻光阴,破军星君的整个身体,却是融入到了萧原额间的那狭小缝隙之中。 萧原只觉周身一颤,额头正中之处,,那状如眼睛的缝隙之内,却是数团充斥着点点星光的光芒,纠缠在一起,光芒爆射。又过片刻,那光芒却是骤然散去,七个淡淡身影,隐在七团淡淡雾气之中,显现在萧原身前三尺之处。 萧原双眸之中,一团黑色光芒,瞬时间将他眼中色彩笼罩住。与此同时,周身弥漫起滚滚黑气。萧原双眸凝视着那七团淡淡雾气,冷冷说道,“若是你们现下,还能俯首认错,我还可以饶你们魂魄不灭之苦”。 与此同时,中土以东,又万千里之处。 东海之滨,有一妙地。群山环绕之间,却是有一天然温泉。苏一静坐在温泉之侧的一处青石之上,双眸之中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望着脚下清潭。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望向西方的遥远天际。 他如此这般注视片刻,却是面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之后,却是面色恢复如初。他长袖挥动,自有一股淡淡清风,从他周身三尺之内缠绕而生,向着他身后的一处洞穴,席卷而去。那洞穴洞口,受这股淡淡清风影响,却是闪起阵阵明灭不定的光芒。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苏一才微微舒了口气,这才又俯首向脚下那潭清池看去。本是清澈透底的一潭清水,此刻却是骤然从潭底涌出股股黑流,一只三尺见长的锦鲤,却是在那潭浑浊之水中,来回摇摆不定。 他眉头微微一皱,却听从天际之上传下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久闻星辰殿殿主,苏一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夺人。”苏一微微抬起头来,向前方望去,却见前方三尺之外,却是并排立着两人。左侧一人,一袭灰褐色衣衫,周身无半点灵力波动,头上却是戴了一个形状奇异的青铜面具。右侧一人,却是身着一身紫色衣衫,周身一团团黑色气体,翻转不休,却是含笑向苏一望来。 苏一目光从那紫衣人身上一扫而过,眼光却是在那灰褐色衣衫之人身上,流转不停,许久才语气颤抖地说道,“真的是你吗?”那灰褐色衣衫之人,闻听苏一此言,却是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将头上戴的那只青铜面具,给摘了下来,显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的俊秀面颊。 却正是从九幽地府之中而来的顾守真两人。顾守真双目缓缓望向苏一,目光之中,一时也尽是复杂神色,许久才淡淡说道,“苏兄,好久不见。”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中) 顾守真与苏一相视一笑,彼此都能看出眼中的笑意,但是片刻之后,苏一神色却是瞬间变得冷峻起来,沉吟道,“与顾兄相别数百载,却不成想,今日相见,顾兄却是也,深明‘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了。”他话语刚落,那顾守真身旁站立的紫衣人,却是微微一声冷哼,语气之中,尽是阴森之气。 苏一目光向着那紫衣人微微一瞥,面容之上,却尽是嘲笑蔑视之意,口中冷冷说道,“你不过一个非神非魔非人非仙的怪胎,却还敢在这人间正气之地横行。”他语气微微一顿,双眸之中眼珠微转,许久才又淡淡说道,“奥,数日之前,却是有一人,想要潜入老朽所守护的这洞府,想来,那人也是阁下所派遣来的吧。” 苏一话语刚落,那紫衣人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双眸之中森森冷光,霍然望向苏一。苏一目光之中笑容浅浅地望向那紫衣人,脸上却是自有一副自得神色。果然只见,身在一旁的顾守真目光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顾守真目光淡淡望向那紫衣人,口中语气虽是淡淡,却让那紫衣人心底觉得如利剑刺穿般。“原来,公子早有谋划,想来,倒是顾某还不及公子智略万分之一。只是不知公子,所做如此谋划,是运筹帷幄多一点,还是对顾某不信任多一点呢?” 那本是目光森冷,气势无比的紫衣人,不知如何,在顾守真如此淡淡语气之下,却是心底掠起几分不安。他嘴角嗫嚅道,“先生,你听我解释……”顾守真挥了挥手,打断了那紫衣人的话语,目光转而望向苏一,口中淡淡说道,“公子也不必多做解释。顾某也不过是,公子所下棋盘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局已成,至于如何走这副棋,也全在公子。” 他话语微微一顿,周身衣衫突然无风自动,衣衫双袖猛然暴涨三尺有余,如出云威龙,直向苏一奔去。那双袖之上,虽无半分灵力,却是掠起阵阵猎风,还未及苏一身前三尺之处,却是从半空之中,卷起了一团极为强劲有力的漩涡。 顾守真神色从容,面不改色地说道,“公子所一直困惑的问题的答案,都在这洞穴之中的一件物事之上,公子还是自己去解开这一切答案吧。”他话到此处,周身衣衫和双袖所卷起的阵阵狂风,已然堪堪触及到苏一鼻尖。但是,苏一仍旧是面不改色,神情不变,立在原地。 再下一刻,在那紫衣人身形向着那洞穴急速移动之时,苏一却是动了。这一动,却是极为诡异,苏一身躯明明还是在顾守真前方丈许开外,站立不动,但是又三丈开外,却是又有一个苏一,挡在了那紫衣人身前。 顾守真双眸微转,嘴角边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口中却是缓缓说道,“不成想,百载未见,以阁主身份,竟是也修行了我‘玄元心法’的‘法相之术’和‘一寸光阴’,而且将这两种术法竟然融汇贯通到如此地步,却也是让顾某心服口服”。 他话语未落,却见他身形也是急速移动起来,顾守真身形却是以苏一身形为中心,于方圆数丈之内,急速旋转起来。一时之间,这洞府之前的一片原野之内,却处处都是顾守真的身形。苏一眼见如此,却是面色也微微一变,许久才长叹道,“世人都说,顾兄修行术法的天分,乃是千年以来第一人,今日再见,果然如此。” “但是,这洞府之中,所放之物,乃是百载之前,我所答应一位故人,要拼尽性命和魂魄都要保护的。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们这般轻易,就踏入我身后的洞府的。”他话语刚落,那分散在数个方位的身形,却是蓦然间,光芒四射。 与此同时,阵阵星光,从洞穴洞口之处,蔓延而来,向着苏一的数个分身合拢而来。一时之间,星光光芒之亮,竟是,瞬间遮掩住了浩浩日光。顾守真目光微微一转,转而望向身侧丈许开外的紫衣人,口中冷冷说道,“公子,既然在这周围布下了许多人,此时不破洞穴禁止,又待何时?” 那紫衣人只觉那漫天星光,似是专克自己周身所散发的阴森鬼气,只觉心底一阵难受,轰然一掌推开一道向自己袭来的星光,这才转身向顾守真望去。他只见,顾守真此刻目光之中,却是冷意,全力抵制着从苏一各个身形之上,所散发来的星辰光芒。 那无数星辰光芒,似又不只是星辰之力,因为,他目光之中所见,有数道星辰光芒,在顾守真身前三尺之处,却是又突兀化为紫色,幻化成道道状如利剑的紫色光芒,直透顾守真周身而去。那道道紫色光芒,却是轻而易举地将顾守真周身的护体真气,给破了开来。 有数道却是从顾守真肩甲位置穿透而过,一时之间,顾守真却是鲜血淋淋,直将衣衫浇透。一时之间,那顾守真衣衫,却已是血迹浸透。那紫衣人眉头微皱,只觉眼前此景,似乎与自己心中所一直心存的疑虑,不相符合。 他心中犹豫片刻,才断然下了一个决心,猛然搓指于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口哨之声方落,那群山之后,顿时有数十个身影迅若鬼魅的各色衣服之人,急速向着那紫衣人所在的位置而来。那紫衣人右手手掌,向着那洞穴方向一挥,那数十个身影,顿时分散到四面八方,从不同方向向着那洞穴而去。 苏一此刻所施展术法虽强,但是却也不能覆盖到四面八方,况且这数十人,看其身法,其修为怕至少在太清修为以上。顾守真眼中所见,心底却也是暗暗吃惊,纵是以他身份,他竟然也不知,这紫衣人身边竟然是聚集了如此多的修为如此之高的高手。 看来,这紫衣人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了,他脸上一丝冷笑,一闪而过。双眸之中精光闪射,望向苏一。苏一望向顾守真向自己射来的目光,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下一刻,他周身光芒却是收拢,分散在各个位置的身形也是回转到原先的本体之上来。 苏一怒吼一声,声音如龙吟虎啸,苏一一头银发被狂风吹散地上下飘摇不定,颌下一缕三寸长的胡须,更添其威势凛凛。光芒骤然散去,苏一反手从身后抽去一件兵器,脚下步伐不停,猛然向着顾守真的方位冲了过去。 顾守真微微一笑,也同样将防擦施展的法术,收了起来,周身灵力顿散。随手从腰畔抽出一件兵器,也向着苏一冲过来的方向涌去。不到片刻,两人兵刃便相交于一处,两人互执手中兵刃,或劈或砍,却是无任何法术和灵力,俨然一副世俗之间,街头之上地痞无赖打架的架势。 而与此同时,那无数身形鬼魅之人,却是已冲到了那洞穴洞口。那紫衣人也是紧随其后,那洞穴洞口的禁止,被那数十个身形鬼魅之人之中十数个以血肉之躯,破解后,却是再无任何禁止。余下数十人,随着那紫衣人的身形,都一股脑地涌入了那洞穴之中。 眼见那群人,消失在洞穴之中,顾守真这才猛然将手中兵器,收回身畔,大大咧咧地找了一块石头,就那般坐了下来。苏一微微一笑,也是收了兵器,与顾守真并排,席地而坐。顾守真转头望了望苏一,却是衣袖兜转,一坛散发着清冽酒气的美酒,蓦然出现在顾守真手中。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对眼前美酒的馋意,顾守真双眸望向那高空之上的朵朵白云,淡淡说道,“苏兄,有多久,我们没有一起喝过这‘醉凡尘’了。”言语之中,一时却尽都是凄冷萧瑟之意。 苏一也不回话,手腕反转,却是瞬间将那坛美酒,从顾守真手中给抢了过来,微微笑道,“你是这‘醉凡尘’的酿制之人,想必这么多年,躲在九幽鬼府之下,也没少喝了这‘醉凡尘’。倒是我,自从答应了你那日的请求,我却是日日夜夜都要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醉凡尘’了,就是老酒,我也没喝过一口。今日,这坛便归我了。” 顾守真闻言,无奈苦笑了一声,看着身畔老者,大口饮着那‘醉凡尘’,那苍老面颊映在顾守真双眸之中,顾守真突然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即便是修道高深如苏一这般的人,也是会苍老的。 只是,这个世上,应该总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永恒如初的。比如说,当年苏一对自己的允诺,又比如说,苏一对自己的相知。又或者说,无论修仙修道几何,这一直只要坚守,便不曾迷失的本心。 他心中这般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觉手中一动,低头去看,却是苏一将手中酒坛,向自己手掌之中,送了过来。他微微一愣,却听苏一,凝重说道,“就算我们能将他困在此处,你觉得,在佛诞大会上,我们的胜算又有几何呢?” 顾守真微微一怔,眼光眺望东方天空的遥远天际,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就要看,那颗心,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下) “世上扰心之事何其多,却唯有一物,能解千愁。 而此中之物,当今天下,尤以通玄山顾守真所酿制,‘醉凡尘’为最。”--------《风采录》 这本《风采录》,乃是记录,中土风情风物的一本志异,传说此志异,乃是由一奇人,所撰就。此人非仙非神,却对修道中人之事,尤为精熟。因年代久远,加上此人行踪飘忽不定,沒有文章流传于民间,也不过是酒醉过后,无以付账,只好撰就一篇文稿,留于酒楼,借以抵做酒资。 因此,其人名姓却不可知,只是因其每一篇章开头,都以‘幽幽之野,南山以望’开头,因此世间之人,多以‘幽幽南山’称呼此人。后世有心之人,又多加收集,这才历经数载,有了这本《风采录》志异。 本章开头所引用一段,乃是取自那本《风采志异》之中其中一章,章名曰:酒中君子。此章专论天下美酒,又以酒喻人,堪称鞭辟入里,引人入胜。章中所推美酒,尤以顾守真所酿制‘醉凡尘’为最。文中以‘酒中君子’來形容‘醉凡尘’之清醇,引无数好酒之人,对通玄山趋之若鹜。 只是,这通选山本就是,修道者中圣地。再加上,所酿制‘醉凡尘’的顾守真,也早在百年之前,便羽化飞升,因此,这世俗之中,若想能得一坛‘醉凡尘’,便是怕你有万两黄金,怕是也不可得。 中土,洛阳。银钩赌坊之内。寒冽的冷风,被阻挡在一墙之外,整个银钩赌坊之内,此刻却是人声鼎沸,个个汗流浃背,面目狰狞地盯着,面前赌桌之上的颗颗骰子,似乎这一粒粒寸许见长的方寸之物,便系着这众人的身家性命。 与一楼大厅不同,三楼雅阁之内,此刻却是一副宁静。阁中数人,都屏气凝神立在一侧,唯有靠窗一侧的长凳之上,却是洒然坐了一位年轻人。这年轻人,虽无锦服华冠,但是周身之上却是自有一股雍容尊贵之气弥漫。此刻,他似是在闭目养神,整个人显得一片淡然之气。 许久,他才缓缓回转过身來,双眸霍然睁开,望向门口之处的方向,淡淡说道,“那杨公子,可曾请來,”旁边凝立之人还未作答,却是从门口之处,传來一道清脆的声响,“公子盛邀,杨某便是,跑掉鞋子,也得不能让公子久等。” 随着那道清脆的声音,传入到他双耳之中,他身前的那道木门,却是缓缓被推了开來,紧接着,一人却是大步而入,还未及脚步立稳,却是从容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恭谨却是又不含谦卑地说道,“草民杨国忠,拜见临淄王殿下”。 原來那靠窗而坐的年轻人,却正是当今大唐的临淄王,李隆基。李隆基,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周身之上虽无半分灵气外漏,但是衣衫之内,却是隐隐有宝光之气透出,却是不禁微微一怔,举目向那自称,杨国忠之人看去。 眼前之人,却是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皮肉,若是换一件一副,也定会被人认为是,世家公子。只是,他脸上却始终挂着一副,泼皮无赖的笑容,而恰恰是这丝笑容,让一向深怀心机,小心翼翼谋划朝堂之事的李隆基,对眼前这人起了一丝好感。 李隆基双眸微转,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方才一楼大厅之内,不同于此刻的人声鼎沸,那一刻却是人声寂寥,只有两人立于长桌两侧。其中一人,正是这眼前的杨国忠。而另外一人,却是自己从暗地之中,拉拢而來的玄门高手。 至于这玄门高手,其身份却是极为隐秘,但是一身修为,却是惊人。就连大师,也称其为,‘最可助公子,逆转朝堂运势之人’。但是就是如此之人,方才却是在与那杨国忠的较量之中,苦苦支撑,到最后竟也差点落于败地。 而且这杨国忠,竟然除了身怀那满含逆转运气之数的骰子外,身上却是也有一股极为奇特的青绿光芒,和自己身上的那块青石,遥相呼应。李隆基,心中微一沉吟,便知这人身上,定是也有一块,如自己身上这般的青石。因此,他才特意让人,将这杨国忠给请了上來。 至于这杨国忠,究竟怀着什么用意,他倒想看看。他心中这百般心思,却是一转而过,他这才微微抬起头來,又重新望向,那身前还在行着大礼的杨国忠,淡淡说道,“起來吧”。那杨国忠淡淡应了一声,这才长身而起,微微一笑,说道,“草民冒昧前來,却是有几分大礼献给公子”。 “奥,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礼。”李隆基闻听杨国忠此言,却是微微一怔,他语气之中尤其加重了这‘大礼’两字,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有人会在他面前,将所呈献之物,成为大礼。身份尊贵如他,这世间万物,珍奇宝物,又哪有是他未曾见过和拥有的。 杨国忠微微一笑,也不顾分立两侧的众人的诧异目光,却是姿态从容的从身上脱下,那件破烂长袍。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冲鼻而來,在众人掩鼻之时,只见一团淡淡的碧绿光芒,从杨国忠怀间亮起,然后,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事。 见他神态之小心翼翼,显然是对这样物事,十分珍视。李隆基定睛看去,却见那物事却是被包裹在一块天蓝色帕袋之内。杨国忠小心翼翼将那天蓝色帕袋打开,一股清醇酒香,顿时弥漫在这雅阁之内。 却是一坛美酒,酒坛之上,草书草就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醉凡尘”,却是通玄山顾守真所酿制的美酒。酒气冲鼻而來,阁中诸人,乍一闻这酒气,都觉精神一震,靠近雅阁门口一侧的数人,不禁脱口而出,“好酒”。 李隆基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只觉连日來的阴霾和心中惆怅之情,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双眼微眯,凝神望向那一坛美酒,淡淡问道,“此酒可是‘醉凡尘’,”杨国忠微微点了点头,随手一挥,瞬间有数只大碗,从一楼大厅飞旋而來,然后整整齐齐地落在李隆基,身前的长桌之上。 还未等李隆基伸手,从身旁却是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在李隆基之前,端起一碗,仰口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杨国忠微微一怔,在当今临淄王殿下眼前,竟然还有人如此无礼。他心下不禁起了好奇之心,转头向李隆基身后望去。 那正在仰头喝酒之人,却是一身穿铠甲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色之上却是有一丝风霜之色,唇边几缕青须却是给他稚嫩的面孔之上,添了几分成熟感。就在这时,那人却是将手中的一碗酒,给喝了个精光,双眸之中,精光四射,也向着杨国忠望來。 杨国忠只觉那双眸子之中,除了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之外,却是还有一丝莫名的神情。只是,那种神情,隐在他双眸之下,一时之间却是也望不真切。只是,那种神情给他的感觉,却是尤为怪异。自己似是也从,某个熟知的人的双眸之中,见到过这种眼神。 只是,至于到底在哪里见到过,他却一时想不起來。正心中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见眼前的李隆基,微微苦笑了一下,从长凳之上闪身而起,将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挡在了身后,然后身形急转,迅疾从长桌之上,捞起一碗酒,缓缓饮了起來。瞧那架势,似是怕那身后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要來抢夺这碗酒。 果然,李隆基手中,那碗酒还未到唇边,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身形猛然一闪,却是纵身跃到了李隆基身前,又想从长桌之上,端起一碗酒,而且其另外一只手,却是也沒闲着,竟是向着李隆基唇边的这碗美酒,探來。 李隆基唇边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周身光芒猛然暴涨,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的右手,却是堪堪停在了李隆基身前三尺之处。李隆基佯怒道,“郭肃,你过分了啊,如今这么多肱骨之臣,在这雅阁之中。你总要,也给别人留一碗。” 那郭肃微微努了努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所以,我才抢你的嘛”。“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啊,”“郭肃从小无父无母,要说最亲近之人,那应该就是殿下您了,殿下如此珍惜自己性命之人,应当不会这样做的。” 杨国忠看着身前这‘君臣’之间的斗嘴,不禁微微苦笑了一下,但是从进入这‘银钩赌坊’以來一直紧紧提着的心,却也是落了几分下來了。而当他听到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被李隆基称作,‘郭肃’之时,却是心中霍然一动,突然想起了他眼中深藏的神情,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修道之人,最忌七情六欲,但是自己却在那备受门中瞩目的那小师弟双眸之中,曾经也见到过如此的神情。这种神情,乃是,悲天悯人,最忌圣人不仁之人的神情。 他心中这样想道,却是心底又有了几分底,双手之中光芒四射,向前推送道,“殿下,草民,还有第二件大礼敬上。”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佛诞大会 (上) 李隆基方将手中一碗‘醉凡尘’饮下,那甘醇清冽的酒香味道,犹自在他口中舌尖回味无穷,他闭目凝神,心中思虑却是转了千百转,对这眼前杨国忠的来历,却是也猜到了几分,口中却是淡淡说道,“果真酒中君子,只可惜年代久远了些。 ” 李隆基话语刚落,却是双眸豁然睁开,望向那杨国忠手中物事,却是一块散发着淡淡青绿色光芒的残缺青石。李隆基只觉腰畔系着的那块青石,受杨国忠手中青石的呼应,却是蓦然间光芒大作,带起一阵似龙吟虎啸之声。然后又听那杨国忠,口中淡淡说道,“殿下尊贵身份,久在朝堂,或许有些情况还不明。” 他话语微微一顿,扫向那立在两侧的数人,双眸之中射出一道道精光,顿时有一股寒气弥漫四周,又过片刻,他才接着说道,“况且,想必公子也听过一句俗语‘酒乃陈的香’。古人又云,‘酒香不怕巷子深’。想来,这些道理,殿下都是懂得。” “这一坛‘醉凡尘’和这块青石,在凡俗百姓眼中,或许不值一文,但于真正懂得它的人来说,其价又岂值千金?”他侃侃而来,只在酒字之上大作文章,却始终不提其真正来意。李隆基却是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思绪如惊涛骇浪,一时之间,却是不能平静。 且不说这青石与他来说,是何等重要,这数载之中,自己也曾下过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和寻找另外残缺的青石,但是却是一无所得。这杨国忠,方才在那‘阴沟赌坊’一楼大厅之内,已经展示出其惊人神通,也在方才早就向众人暗示,自己确实是玄远密徒。 这玄远门,既然能找出其中一块青石,当然也知道,剩余青石在哪。这青石乃是事关本朝气脉之术之物,于李隆基自身来说,当然不能让其落于他人之手。抛去这些,单说,在如今朝堂之上主要势力,全面支持修道中数股力量,来剿灭玄远门余孽,这杨国忠,竟然敢冒着身死魂灭的危险,来到这东都,抛却真心想助自己在朝堂之上重新掌权的诚意外,这背后又隐藏着多少力量,李隆基也不得不考虑在内。 李隆基,从来就不是一个草率下决定的人,他这些年隐忍,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为的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一块和本朝命脉有关的青石。但是,若有一股力量,真能为己所用,那倒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眉头微蹙,凝视身旁站立的郭肃,只见此刻郭肃脸上倒是一副颇为宁静的神色。脸颊两侧却是此刻,升起了两朵红晕,李隆基微微苦笑,这郭肃竟然在此刻醉了。他微微沉吟道,“想必阁下,还有第三件礼物了,本王却倒是想一并看了。” 杨国忠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暗自想道,‘看来师尊看人一途,果然准切。这临淄王果然是心机深沉之人,从来不会将赌注,轻易压在任何一方’。他心中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却是边缓缓从怀中又掏出一样物事,口中却是淡淡说道,“这第三样礼物,到现在,虽然没有完成。但想必公子看了,便知道,我玄远一门,对公子的决心了”。 他边说,边缓缓将从怀中掏出的那样物事,展开在李隆基面前的长桌之上。却是一件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类似地图的一件物事。这张卷轴之上,却是极为绘了大唐的山川河流,城郭乡村。在这无数交横错杂的勾勒之间,却是有数个方位,却是以青绿色圆圈标记了出来。其上,却是散发着一团团光芒。 这本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物事,落在李隆基眼中,李隆基,却是面色微变。他自幼心存大志,自然熟悉大唐风物,人文,地理的一草一木。在他眼中,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也不过是一把稍微漂亮点的椅子而已。在他心中,他却是有更大的志向。他要开创,比太宗,更为辉煌的一个时代。 而恰恰这张卷轴之上,所标的那数个方位,却正是他心中一直最有疑虑之处。说是他心中疑虑,却又并不尽然,因为他心中虽有谋划,但是毕竟不能预测数十载之后的事情。只是,这数处方位,却是他心中最为着重之处。 比如那西北之境,那青绿色圆圈之上所散发的一团团碧绿色光芒,落入他眼中,却成了另外一副景象。边关守臣作势而起,最终引发战火,直逼朝堂。又比如那中土之境,也有一处青绿色光芒,其上所散发的景象,却是‘红颜祸水,终背骂名’之景象。他眸光微微一转,却是又落往另外一处方位,却见那景象之中,其中一位朝臣,凭借自己崇信,却是大权在握,把持朝政,致使一代盛世,终归败落。 李隆基目光缓缓回转到杨国忠身上,心中震撼,却是一时不能平复。以他修习道法的见解看来,此物却并不是幻术一途,其中景象,应是修道者之中,修为高绝者,甘冒泄露天机,永世不得入轮回的风险,而以无上神通绘就。 这般,又过了许久,他才稍稍恢复了些心绪,目光冷冷望向那身前凝立的杨国忠,淡淡说道,“杨公子,可曾看过,这卷轴之中景象?”杨国忠面不改色,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因此物所耗费,不仅仅只是师尊一人轮回便能完成,国忠不才,却是将命盘之中的三分气运,和气分智虑,融入了这卷轴之中。因此,这卷轴之中的景象,国忠倒也是大概知晓。” “那你还将这卷轴交给我?” “公子一身所系,乃天下苍生。杨某一身,不过白驹一生。是否骂名,是否苟活,又何必计较。更何况,我玄元一门,之所以如此做,却也并非单单为了我一门千秋存世,却为的是这晃晃天道的归属。公子也曾修道,想必也能了解,其中道理。” 李隆基闻听杨国忠此言,却是一时怔在原地,这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入他耳中,却也让他心血瞬间起来。他猛然探手,从身侧长桌之上,端起一碗‘醉凡尘’,仰头喝下,口中这才大声说道,“杨公子,倒也是配得上,这酒中君子,不如也随本王喝一碗。” 杨国忠洒然一笑,知自己此行目的已成,他缓缓走到长桌一侧,端起一碗‘醉凡尘’,也如李隆基那般,仰头喝了下去。却听李隆基,又说道,“我观这卷轴之中,数处方位,景象都成,为何杨公子,方才却说,此物还未完全成形?” 杨国忠踱步到那卷轴一侧,手指在那卷轴之上缓缓滑动,口中却是淡淡说道,“这也是杨某奉师尊之命,来此的一个主要的原因。这最后一处,却是要由公子自己来完成。”“奥,却不知,这最后一处,却是在何处呢?”杨国忠在卷轴之上,缓缓滑动的手指,蓦然指向中土一处方位。 众人定睛看去,却见那处方位,却是一山脉山谷之处。附近没有城郭,没有村落,甚至没有地名。但是以这雅阁中众人博闻,却是有数人,一眼便看出来,那处方位,却是当今,玄门之中,佛道领袖,菩提寺所在的清泉谷。 “清泉谷,却不知这清泉谷,却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还需要本王亲自前去?” 杨国忠目光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从敞开的窗户之中,向东方天际远远眺望而去,口中缓缓说道,“三日之后,便是菩提寺盛会‘佛诞之日’。而那‘佛诞之日’,便是这晃晃天道的归属之争的最后时刻。” 他话语之中尽是沉重语气,话语微微一顿,却是又接着说道,“玄元门请殿下前去,一来是为了以殿下本身真龙之气,来镇压阴森鬼气。二来,只要公子,当日出现在了菩提寺之中,那江湖中的多数力量,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丝忌惮。而更多的目光也会随公子踪迹,从朝堂之上,转到那菩提寺之中。” 李隆基心中微微一动,知接下来这杨国忠所说的话,才是最为紧要的话语,于是他屏气凝神,果然下一刻就听杨国忠淡淡说道,“而只要朝堂之上大多数力量以及他们所控制的江湖之中的力量,一直追随着殿下。那,便是我玄元一门,助殿下成大事之时。” 杨国忠说到此处,却是霍然抬起头来,望向李隆基,与李隆基目光直视,丝毫不回避,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却是不知殿下,有没有甘冒这份危险的勇气?”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呵呵大笑起来,接着淡淡说道,“即便以前本王没有这份胆量,今日,却是饮了这‘酒中君子’醉凡尘数碗,怕是杨公子所说的那种胆量,此刻本王也多少有了一些吧。”两人相视而笑,身在一旁,一直紧闭双目的郭肃,也是豁然睁开双眼,大声喊道,“好酒,再来一碗”。 一时之间,阁中充斥着诸人,欢笑之声。片刻之后,李隆基却是又问道,“只是,本王还有一个问题,玄元门既然和本王站在一条船上,那江湖之中也并不尽是傻子,玄元门又如何,摆脱掉那些眼睛呢?” 杨国忠淡淡一笑,缓缓说道,“玄元门中,什么时候,又只有一种力量呢。到时候,就要看,‘暗影’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佛诞大会 (中) 萧原只觉,自己头脑和意识一时之间,却是一片昏暗。 只觉一团浓重黑气,从心底直涌上来,但是在那股黑暗之外,却似是还有另外一分独立的意识。这两分意识,潜藏于萧原灵海之中,纠缠反复,大有一较高低的感觉。只是,此刻,却是那浓重黑气占了上风。 因此萧原此刻灵海之中,虽然是乱七八糟一团纷乱,但是口中却是不由自主地说道,“尔等,若是现下,俯首称臣,我倒是还可以饶你们,魂魄不灭之苦”。那话语一从萧原口中说出来,萧原只觉周身一冷,一层浓重的雾气,却是缓缓在他周身缠绕生成。 与此同时,在萧原身前三尺处,数道淡淡的身影,却是悬浮在半空中。萧原目光一一望去,脑海之中也是刹那之间,闪过无数纷乱片段,那些片段渐渐清晰起来。凭借着脑海之中的记忆,那数道身形面貌,却正是当年追随魔君的七大星君。 那数道身影闻听萧原话语,却是微微一怔,许久,却还是那贪狼星君长叹一声,“他体内禁止已破,如此,再无我等立身之地”。话语之中,满是凄冷萧瑟之意,又过片刻,那贪狼星君的面貌,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语调也突然变得冷冷,缓缓说道,“诸位兄弟,吾等当年,不过是群山之上一堆散乱的石块,如今既然已修得仙身,入得仙籍,又怎可再受人摆布?” 他话语微微一顿,冷冷目光缓缓从其余诸位星君面貌之上划过,直瞧得众位星君心底生起一股寒意,这才又缓缓说道,“更何况,我等,所求,难道只是那最末仙籍?如今,既然已是死地,何不奋力一搏,说不定如此还会有一丝生机。各位星君,觉得如何?” 众位星君都心知肚明,这贪狼星君,早已将周身气息散布于众星君命宫周侧,若是众星君稍有违逆,那贪狼星君,必定会首先取其性命。因此,众位星君,心下想到这里,也是一时惴惴不安起来,一时之间,倒是无人应声。就在这时,却听一道淡淡的冷哼声,在众位星君心底响起。 “贪狼星君倒真是巧舌如簧之辈,尔等在我灵海之中,如此潜藏千百载,一直等待时机,破我体内禁止而出,一心追随那自称‘魔君’的野心之人,难道酒不是任人摆布吗?此外,贪狼星君既然知道自己当年不过是,群山之间一堆散落的石块,如今修得仙身,入得仙籍,却是忘了当初是谁点化与你了嘛?” 贪狼星君双眸之中,射出两道冷冷的目光,向萧原射去。他面上神色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一团浓重的黑色气体,瞬间在贪狼星君周身形成,与此同时,万千星子,瞬间在原本漆黑幽暗的原野之上亮起,直照射得萧原周身方圆数丈之内,亮如白昼。 那萧原身后三尺之处的弱水,此刻也是清晰反射入萧原目光之中,只见那万丈弱水之中,波光粼粼,远远望去,却是心神摇曳,差点心智坠落其中。就在这时,却听那破狼星君,断然喝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随着他话语刚落,那诸位星君周身也是泛起万千星子,那万千星子,各在诸位星君周身形成了一团团星云,彼此之间,又是错综相连,远远望去,这诸位星君所在的位置,宛若浩瀚宙宇一般。萧原乍一见这般光景,只觉心神更加恍惚,一时之间,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万千景象。 一会是众神天庭,一会又是魑魅魍魉,紧接着又是牛头马面,却是不一而足,纷纷闯入到萧原的脑海之中。萧原只觉,脑海之中的那团黑色气体,却是渐渐弥漫过了另外一份独立的意识,脑海顺势之间,也是归于一片阴沉黑暗。 他双眸缓缓闭上,耳边此刻却是掠过万千鬼哭狼嚎之声,听那声音,似是远在数十丈开外的那‘酆都’城门大开,难以计数的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却是争先恐后地从那酆都之内,向着弱水河畔而去。又过不多时,那万千孤魂野鬼,却是又争先恐后地挤到那弱水之畔上的条条小舟内,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这贪狼星君,却是将众位星君的力量集合在了一起,竟是以无上幻境,将‘酆都’之门,给打了开来。你务必尽快将这诸位星君给收服,否则,‘酆都’之门,打开的时间日久,那‘酆都’之内的无数孤魂野鬼,都涌入到地府外城,定会造成人间与九幽,力量的失衡。到时候,恐怕人间便是阴气遍地,战火荼蘼。” 一道淡淡的声音,却是在萧原灵海之中响起,萧原不想也知,那是破军星君的声音。可是,如何去破这诸位星君所结幻境,萧原此刻,却是毫无头绪。就在这时,又听那破军星君的声音说道,“这诸位星君,所结幻境,乃是满含星辰之力的幻境,且其中隐含天庭仙境之气和九幽地府之气,若是硬碰,却不见得能讨了好处。” “要破此幻境,却是唯有一法,那便是自己再结一个更大的幻境,让这众位星君,深陷其中。而这个更大的幻境,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应该不用我来教你了吧。你此刻禁止既然已被突破,那便放手去做吧。人啊,不一定非得一板一眼,正正经经,偶尔疯魔一次,却也是极好的。” 破军星君这一连串的话语刚说完,萧原便觉得自己心底的一团黑气,却是又浓重了几分。又过片刻,他豁然睁开双眼,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望向那一条弱水之上。而与此同时,他双眸之间,额间之上,第三只眸子,也是轰然打开。顿时,万千光怪陆离的光芒,从中翻涌而出。 萧原只觉一股极为强大的杀戮气息,从心底慢慢升起,一种极为熟悉的却是从亘古之时,传来的让人热血的战鼓之声,随着他的脉动,开始响起。他形随意转,却是向着那弱水之畔,猛然踏出了一步。 随着他脚步踏出,那弱水之上景色却是又一变,本是宽阔一望无际的弱水之上,却是忽然架起了了一座石桥。萧原心底涌起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提醒着他,这桥上一定有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在等着他,最好不要踏上这座石桥。 但是,任萧原身形转向哪一个方向,那座石桥总是又蓦然初现在萧原前方。萧原微微摇了摇头,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想道,看来有些东西,注定是逃脱不掉的,只能自己去独自面对的。他心中这般想着,却是大步踏上了,那座石桥。 甫一踏上那座石桥,周围景色却又是一变。那本是被万千阴魂鬼卒踏上小舟,而搅动的弱水风浪,顷刻间却是消失不见。那一片弱水,瞬间变成一片荒芜景色,石桥之上,桥栏也是斑驳陆离,破败不堪。石桥之上,倒是无任何异常景象出现。 萧原心中掠起一丝诧异,脚步却是不停,径直向石桥的另外一端走去。只是,每当那桥的另一端已经出现在萧原双眸之中,再有一步,萧原便能踏出这座石桥之时,那石桥却又是陡然伸长了数尺。如此这般,萧原在这石桥上,行走了数刻光阴,却是始终不能踏过这座石桥。 萧原心中微微一动,低头向那桥栏两侧看去,却见那桥拱一侧的石壁之上,却是龙飞凤舞地草书草就了三个大字,“奈何桥”。萧原心中叹息一声,‘奈何桥’取得便是无可奈何之意,任你是鬼是神是仙是人,在这奈何桥之上,却只能徒叹奈何。 传说这奈何桥之上,有一三十岁许,佝偻妇人,千万载来,却是只做一事,那便是日夜不停,昼夜不分地煮汤,然后分给能从奈何桥之上踏过的人。而凡是能踏上奈何桥之人,前世无不都是惊人之辈,却不曾听说,有哪一个,能不喝那佝偻妇人地热汤。 热汤有名曰:“孟婆汤”,佝偻夫人自然也有名姓,只是如此千千万万载来,却是被人以‘孟婆’称之,倒是忘了她本来地名姓。这‘孟婆汤’只有一个功效,便是让你忘记前生前世之事,任你有通天术法,只要喝了这‘孟婆汤’,便浑然如方出生地婴儿一般,毫无意识。 萧原心中这般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见一个衣衫褴褛,身躯佝偻地妇人,披头散发而来,远远望去,直如鬼魅一般。萧原第一眼望见那佝偻妇人之时,那妇人还在数十丈开外,可当萧原仔回过神来,抬头向前望去时,那佝偻妇人,却是已初现在了萧原身前三尺之处。 那佝偻夫人地那披头散发,却是如活过来般,直向萧原身前射来。萧原定睛望去,却是不禁面色一变,那佝偻夫人地那缠绕而来的杂乱长发,却是一条条口吐蛇信,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的毒蛇。 还未等萧原身形移动,那数十只毒蛇,却是已然缠绕上了萧原的脖子。然后,只见,那佝偻妇人,却是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沧桑的脸颊,双眸之中却是闪烁着惨绿色光芒,声音嘶哑地说道,“是你?” ------------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佛诞大会(下) 萧原只觉这道嘶哑的声音,传入到自己双耳之中,却是如此熟悉,只是至于在哪里听到过,却是一时之间回想不起来。他心神恍惚间,却见那万千杂乱发丝,已炸裂开来,化作无数条口吐蛇信的毒蛇,向着自己脖间缠绕而来。那佝偻妇人,也是断然大喝一声,枯瘦修长的手指,泛起淡淡磷光,向着自己双眸之间的第三眼戳来。 那双枯瘦修长的手掌,宛若一只巨大的鸟爪般,向着萧原面上而来,任萧原心中想过无数闪躲方法,到最后只能徒叹一声无可奈何,身形滞立在原地。眼见再有片刻光阴,那五根细长的手指,就要触到萧原双眸之间的第三只眼。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暴喝声,从远方天际遥遥传来,“卑贱如你,也敢动公子发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那声音虽然用尽全力发出,但是却是不失温柔清越之气,便是萧原此刻心智恍惚之间听来,也是只觉,昏暗的灵台,在刹那间也是为之一明。 那佝偻夫人闻听此言,却是身躯为之一振,面色微微一变,举目向遥远天际望去,手指去势却是为之缓缓一滞。萧原也闻声望去,却见从遥远昏暗的天际,一道碧绿光芒,却是如流星陨落之势,急速坠落而来,不到片刻,便冲到了两人身侧,横亘在两人之间。 那团碧绿光芒甫一坠落到这弱水之畔的奈何桥之上,便猛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碧绿色光芒,光芒之中,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向着四周扫射而去,那佝偻妇人,惊叫一声,却是急速向后掠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远方的‘酆都’城墙之内。 又过许久,耀眼光芒散去,无穷无尽的风声散去,甚至是方才那极为刚猛的力道,也为之散去。萧原眼神呆滞地望着,身前三尺之处,凌空悬浮的那团碧绿色光芒,只觉那团光芒,却甚是柔和,给人一种极为温暖的感觉。他心中微微一动,缓缓问道,“你是谁?我们曾经见过吗?” 那团光芒闻听此言,却是在半空中微微一动,似是有所感应。那团光芒,此刻却是闪烁明灭不定,似是有什么话要对萧原说。但是就在这时,却听一阵震耳欲聋的狂乱声,怒吼声,鬼哭狼嚎声,起伏不断地从四周响起。萧原定睛向四周望去,却见自己此刻却是,身处一只小舟之内,舟外便是茫茫不尽的弱水河流。河流之上,尽是无穷无尽的孤魂野鬼,周身散发着无尽白气,向着萧原所在的小舟,前赴后继地奔涌而来。 一时之间,江面之上,尽是无尽怨气。萧原心神剧颤之下,只觉一股极大的恐惧感,从心底慢慢蔓延出来,他慌乱之下,向着四周望去,却见小舟正中,却是横放着,一根黝黑的铜棍,棍身之上,却是散发着浓重的鬼气。那奔走在最前面的孤魂野鬼,刚碰到萧原所在的小舟,似是极为惧怕那铜棍一般,竟是纷纷绕开了,那铜棍所在的位置,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而来。 萧原心中一动,便要去拿那黝黑铜棍,却又觉得有一种声音,从心底响起,似是在提醒着他千万不要去触碰那根黝黑铜棍。就连漂浮在他身前三尺之外半空中的,那团碧绿色光芒,也似是顺脚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上下漂浮不定,似也是在提醒着萧原,千万不要去触碰那根棍子。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中土以东,东海之境。那身穿紫衣紫衫之人,却是一入到这昏暗洞穴之内,便突然觉得有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这洞穴昏暗黝黑不说,以他灵识感觉,这洞穴之内,竟是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鬼气,鬼气浓重,竟与他在九幽地府之下所设的地府相比,过犹而不及。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觉随他一同进入这洞穴的众人,却是瞬间消失了灵力和气息。他心下微微一惊,即使以他修为,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那数十个修为在太清左右的修为高绝者,不声不响地斩杀在当场。更何况,方才,他灵识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不归属自己一方的灵力,出现在这洞穴之中。 他心中微微一愣,只觉今日所发生之事,却是极为怪异。他周身灵力,却是猛然暴涨,散发出耀眼光芒,却是也一时不能将周围黑暗给驱散掉。而且,这洞穴之内的光芒,却似是极为怪异,竟是瞬间笼罩住了他周身所散发的光芒,并渐渐吞噬掉。因此一时之间,这洞穴之内,却是又归于一片黑暗阴森之中。 他断喝一声,将周身灵力灌注于双手手掌之间,然后身形急动,双手手掌,却是猛然向四周抓去。‘砰砰’,一阵金属相交的声响,突然在洞穴四周响起,擦出一阵金光火石的光亮,并伴随着一阵阵阴沉鬼气,弥漫而来。在那一阵金光火石之间,隐隐可见,却有一道道黝黑铜柱,横亘在他周身左右。 紫衣人嘿嘿冷笑一声,心中却是微微一惊,竟然是九幽玄铁之柱。只是,这种情绪,在他心中微微一闪,便瞬间散去。原本禁闭的双眸,此刻却是霍然睁开,向前方望去,口中却是冷冷说道,“却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竟然能以这九幽玄铁,布下这阵法?” 那道冷冷声音,直向四周蔓延开去,在洞穴之中,却是生成一声声回声,直到片刻之后,才消失在远方。只是,不知是这洞穴之中似是根本无人,还是那人过于淡定,却是始终没有任何声音来回应他。这紫衣人不禁心中微微一怒,又冷冷说道,“只不过,你就想凭着这几根,九幽玄铁,就将我困在这里,却未免也太小看了我。” 他话音刚落,周身光芒便是瞬间暴涨三尺,那紫色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把把利剑,向着四周激射而去。不过多久,却是又倒转回来,于他身前三尺之处,汇在一起,不断往上方延展而去。又过不多时,这无数紫色光芒利剑,却终是凝成一把丈许长的紫色光剑。 他手执光剑于手,猛然向着四周那九幽玄铁横扫而去,那丈许之长的硕大光剑,所到之处,却似是将那幽暗的黑色空间,都给切割了开来,一时之间,这洞穴之内,却是一片紫色光芒,闪耀在四周。洞穴之外,东海之滨,温泉之侧,两处光滑青石之上,顾守真与苏一却正在对饮畅谈,却似是感知到了洞穴之内发生的事情,都是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却是忘了饮酒。 苏一目光之中,却是含着一丝焦虑,向着顾守真望去,“他修为进展之境,竟是如此迅速,竟然已经幻化出了氤氲紫气。你所布下的那些人,会不会支撑得住。不妨,让我去助他们一臂之力。”顾守真却是又从苏一手中夺过了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却是默默无言,只是双眸微眯着,远远望着那辽阔的大海和无尽的天空。 许久,他才长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以他神魔之躯,对前生前世记忆,又还记得七七八八,如此进境,已经算是天意垂青我们了。若是没有这数百载的刻意误导,怕是他此刻已经有天神之力,若是那般,我们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最不愿看的事情发生了。” 他话语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何况,就算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即使我们两个人一同进去,怕是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况且,这洞穴之内,布局了这数百载,为的又岂是斩杀掉他,或者将他困住吗?” 与此同时,顾守真与苏一身后数丈开外的洞穴之中,那紫衣紫衫之人,手中所执丈许之长的硕大的光剑,在距那九幽玄铁仅尺许距离之时,却只见一道光影,从那玄铁铜柱之间,刹那闪过,那道九幽玄铁却是瞬间消失不见。那紫衣紫衫之人,微微冷笑数声,口中蔑然道,“宵小之徒,却是上不得厅堂的,偷摸手段。” 他衣袖一甩,却是大步向着那方才,紫色光剑所劈去的方向,也便是那九幽玄铁消失的方向而去。就当他身形就要从,那数根九幽玄铁之间的缝隙而过之时,又有一道光影却是从他身前一闪而过,然后只见,又有一根九幽玄铁,猛然又插在了他身前三尺之处。 他猛然又抡起手中光剑,向着另外一处方向劈去,和之前一般光景。先是那光剑所过之处,光剑所要劈到之处的那根九幽玄铁铁棍,顿时消失不见。然后等他要从那九幽玄铁铁棍消失地地方出去之时,却是又有一道光影闪过,然后那消失地九幽玄铁又出现在他身前。 如此这般,这紫衣人只觉心中一阵烦闷,心底怒气却是一点一滴地堆积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却听一道道惨烈地喊叫声,从周围不同方位传了过来。他心下猛然一紧,灵识清楚地感觉到,随自己一同进入这洞穴之中的人,灵力却是在渐渐消失不见。 然而与之前的消失不同,这一次,却是形魂俱灭所导致的。他心下狂怒之气顿生,大吼一声,周身光芒猛然暴涨,右手手掌,却是猛然穿过那九幽铜柱,猛然抓住了一个从自己身前,疾驰而过的身影。 ------------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绝地而生(上) 一切都恍如片刻之前的景象,似乎这片刻之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萧原低头望去,小舟舟身四周左右,却是堆积了些许孤魂野鬼死去残留的魂魄,便知道方才,自己却是经历了一番,看似诡异,却是和自身有着极为密切关联的事情。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只觉先前极为嘈杂迷茫的神思,此刻却是渐有一点清明。那灵台之中的一点清明,却似是有一道声音,在提醒着自己,“勿必要尽早将那‘修罗七屠塔’给毁掉,否则,再过一个时辰,怕是便是有天神之力,也难以挽回”。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精神大作,猛然站起身来,缓缓凝聚周身灵力于双脚双足之上,双眸之中精光四射,额间那道狭小的状如眉眼的裂缝之内,一时之间,也是光芒大作,他双手猛然向着四周笼罩的浓雾之中抓去,那原本空荡无物的四周雾气之中,却是突然出现一点黑色光芒,紧随光芒之后,却有闻一声凄厉惨叫。 萧原目光冷冷望去,却见在自己手掌之间,此刻却是紧紧抓住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虽然在竭力挣扎,却是受困于萧原铁爪般将那道脖颈紧紧抓住,却是片刻之间,便已气喘吁吁。又过片刻,却是终于停止了挣扎,渐渐平息下来。 萧原这才看清楚那道身影的模样,却是片刻之前,在那‘奈何桥’之上,出现后来因那一点碧绿色光芒出现,又仓惶奔走的佝偻夫人。那佝偻夫人,此刻见萧原面色之上,再无片刻之前的一点柔和之色,双眸之中,却尽是充满着无尽寒意的冷冷目光,不禁心头一颤,心下念头急转,却是还未等萧原开口,便抢先说道。 “小鬼方才鲁莽,不识真君面目,得罪了真君,还望真君恕罪”。她眼见萧原面目之上,冷冷神色却是又加深了几分,不禁心头剧颤,慌忙又说道,“真君若是能饶小鬼方才过失之罪,小鬼定当竭尽所能,带真君走出这九幽地府”。 萧原微微冷哼一声,手中不见怎么用力,却是猛然将那佝偻妇人扔在了,自己身下的小舟之上,口中冷哼一声,却是看也不看她,左手手掌随手一挥,却是自有一根凝聚碧绿,紫红,青黑三色光芒的,长约十余丈的铁戟,显现在他手掌之中。 他蓦然断喝一声,脚步向前轻移数步,身躯微微后仰,却是猛然将手中那只铁戟,给扔了出去。那铁戟带起猎猎狂风呼啸之声,铁戟之上的三色光芒,似是瞬间燃烧起来一般,直将这九幽地府四周原野之上的雾气,也给点燃了起来。远远望去,不过片刻,一道蜿蜒数百丈的火龙,却是直向那,九幽地府‘酆都’城墙而去。 又过片刻,那佝偻夫人,只觉从千百丈以外,却是传来一声极为响亮的轰隆之声,自己脑海受这声响冲击,却是一时之间,一片空白,嘈杂一片。有那么一刹那,竟似是忘了自己是谁。但是,眼角朦胧之间,却瞥见一道氤氲紫黑两色交织的光芒,却是将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眼见那道光芒之外,那万千孤魂野鬼,受那声浪冲击,却是瞬间压为齑粉,她心下此刻却是肝胆欲裂,这般之威,便是当年那人大闹这九幽地府‘酆都’之时,也不过如此威力。其两人相貌如此相似,难道,真是其轮回转世吗?她心下想到这里,方才还残存的一丝,见机就跑的心思,却是瞬间消散无形。 又过许久,那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才渐渐散去,她不禁举目向前望去,一望之下,却是心神剧颤,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那,那‘酆都’城门门口方圆数丈左右的大片城墙,却是全部坍塌了下来。 她一时之间,惊讶地却是说不出话来,却听前方三尺之外,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看,我可还需要你的帮助?”那佝偻夫人,沉稳心绪片刻之后,心下心思急转,却是又恭维说道,“以真君之威,自然是不惧怕这,地府之中的宵小魍魉。不过真君,此番心系,应该还有一事,是小鬼所能帮的上忙的。” 萧原心中微微一奚,这佝偻夫人,想必在这地府之中混了千万年,这见风使舵的本领,倒是炉火纯青。他心下微微一动,口中话语语调虽仍是冷冷,但是周身那摄人的灵力气息,却是放缓了些许,然后冷冷说道,“你怎知,我心中有所系之事,你若真能解我心中所系之事,饶你魂魄不灭,倒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佝偻夫人,闻听萧原语气放缓,却是心中一喜,但是当下也不敢稍有怠慢,急忙说道,“真君心中所系,想来,一是如何毁掉这‘修罗七屠塔’;二是如何进入先代魔君尸骨所存放之地‘炼狱塔’;三是想弄清楚这眼前的一点绿色光芒,究竟来自何方,和真君有如何关系。” 她话语微微一落,便转头向着萧原面色看去,见萧原面上露出沉思神色,于是心中微微一喜,又急忙说道,“小鬼虽然修为不高,但毕竟是在这九幽地府之中,占据这‘孟婆’一职,已有千万年之久。无论他生前是何等身份地位,入了这九幽地府,便怎么着,首先也要过我这‘奈何桥’,若是我看不顺眼,他却只能是从那‘弱水’之上,给我游过去。” 萧原听到这里,却又是微微一声冷哼,口中冷冷说道,“你倒是好威风”。那‘孟婆’听他话语之中,又不自觉地带了无上的霸气,不禁心中又是一颤,慌忙解释道,“真君有所不知。这九幽地府虽是终日不见天日,但是这其中规矩,却不比人间少一分”。 她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暂且不说,这九幽地府四野之内,有多少数不清的妖魔巨怪,便是连地府之主,阎王也不敢去招惹。光说这我们前方这‘酆都’之内,便有多少人,靠着阿谀奉承,裙带关系,在这地府之中寻一丝生存之地。我这‘孟婆’一职,虽不过是‘酆都’中最低等的职位,但是又有多少人在觊觎。” “若我不能时时拿些东西或者阎王们想听的隐秘之事,来呈往‘酆都’之内,我这‘孟婆’一职,怕是也今日做不到明日。若是做不了这‘孟婆’一职,我也便只能,去那九层炼狱之中,和那些散发着恶臭味的死魂混在一起。” 她说到这里,显然是已经说得极为情动,双眸之中却是精光闪闪,闪过一丝怨恨和狠戾神色。萧原微微一哼,打断她的沉思说道,“那你就不管,有多少魂魄,生前便是受尽欺凌,或是清正自持,本来生前就空无一物,你还如此为难。你可还知,这‘孟婆汤’是为何而煮制?” 那‘孟婆’闻听此言,顿时又是一阵身体剧颤,双眸之中的神色也是黯淡下来。她身居‘孟婆’一职万千年,自然知道这‘孟婆汤’是为何而煮制。当年,天君初统三界,深知三界之中,混乱自是不能清楚殆尽。况且,‘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于历经三界轮回磨砺的天君来说,自然也是深知的。 三界混乱既然会持久存在,那也必然对人间死去之人魂魄归属,会有所遗漏。清正自持之人,若是没有福祉或者金钱祈福,保不定便会被‘黑白无常’拖入地府之中;大奸大恶之人,仗着财富缠身,死前若是修个功德庙,说不定也会进入天界之中。 天君为防清正自持,忠贞自廉之人,于地府之中备受欺凌,便下令熬制了这‘孟婆汤’。饮了这‘孟婆汤’,一来可以忘记生前种种之事,不再记挂老幼一家,及时轮回转世;二来也可以少受欺凌,因这‘孟婆汤’之中,乃是有天帝亲自放入的仙草,自然也便会有灵力缠身,普通鬼怪自然也不敢为难。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这地府之中,也早已如人间一般,一片乌烟瘴气。有哪里还会有谁,记得这地府当初是为何而设,这‘奈何桥’是为何而设,这‘孟婆汤’又是为何而煮制?她心下想到这里,其心如死水的她,也不禁是心中一片唏嘘。 只是,眼前这人,分明是有先代魔君的气息,周身无穷无尽的煞气和魔霸之气也是不断缠绕翻滚,就连他眉间那道狭小的细缝之内,散发出的光芒,其中也尽是一团团黑气,怎地又会为那些无关之人,本应在他眼中如草芥之人,说上几句话? 她心中心思急转,却是不禁心中微微一动,眼角瞥向他身旁那点碧绿色光芒,心中暗暗想道,“难道,这个天道,早就在无形之中,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他心中这样想道,却听身前那道身影,淡淡说道,“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却是还有些事情要解决。” 那话语刚落,就见身前那道身影,猛然抓起小舟正中的那根黝黑漆深的铁棍,身形疾闪,片刻之间,却是踏着弱水水面,几个起落,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那坍塌的一半城墙的缺口,落入在她眼中,显得却是触目惊心。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绝地而生 (中) 那根黝黑漆深的铁棍一入萧原之手,萧原便觉体内灵气,如一般,似乎是刹那之间,就要将自己整个人给燃烧起来。 他双眸之中,刹那之间,却尽是血色,萧原只觉自己意识有一点模糊,只觉自己心中一霎之间,却尽是,杀戮殆尽这般的感觉。 这般心绪杂乱间,却见自己身影却似是不受自己心神控制,缓缓停滞在了原地。他双眸向前望去,却见此刻己身所在,却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原野,原野之上却处处尽是一片漆黑,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却是铺天盖地的从头顶上方压了下来。那种压抑的感觉,却是极为难受,似是有人以无上神通,在这无垠原野之上,满天遍地地布下了一层极为厉害的禁止。 心中正这般想着,却觉自己周身缠绕的数股不同色彩的灵力,却是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任他如何运转周身灵力,体内灵海之中,却仍是一片波澜不起的状况。只是,此刻光景却是与先前,体内灵力紊乱,‘走火入魔’不同,这次灵力运转不起,波澜平静,似是有人布下如此禁止,将他体内灵力完全给压制了下来。 眼中所见,处处都是漆黑一片;耳中所听,时时全是狂风呼啸阵阵。萧原心中微微一动,只觉自己脑海之中,却是掠过和此处景象,极为相似的回忆片段。他口中微微一声冷哼,却是全然不顾那猎猎狂风吹得自己脸颊生疼,脚步轻移,却是大步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走去。 又如此这般,往前行走不过数百步的距离,却只听周围又尽是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声,萧原却是微微一声冷哼,口中冷冷奚落道,“你们以为到了这‘九幽四野’,便可以保住你们自己的魂魄不散吗”?他话语微微一落,手中那根漆黑幽深的长棍,却是猛然向前方的漆黑天空之中,刺去。 只闻一声凄厉惨叫声,在空荡原野之中响起,却见一点星星光芒,从萧原手中那根漆黑幽深的长棍的另一端亮起,那一点星星光芒,不过亮了片刻,便渐渐有熄灭之势。萧原目光冷冷向前望去,却见那点星星光芒之中,却是隐见一个身穿金黄色铠甲的身影,那道身影却是挂在那长棍之上,长棍之上的滚滚黑气,顺着那道身影身体上的缺口,源源不断地向其体内涌去。 随着那无穷无尽的黑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到那道身影之中去,那道身影面颊之上,却是瞬间变得青白不定,显是在竭力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那道身影身躯微微一颤,面上神色虽然是极为痛楚,口中却仍是冷冷说道,“公子夺我性命魂魄容易,哈哈哈,却不知我七星君,却乃是主公子命宫,若是我等魂魄寂灭,公子命盘又岂是完整之数?” 萧原见那‘巨门星星君’此刻虽然魂魄渐有消减破灭之势,但是嘴角之间,却仍是带着一丝冷冷的笑容,似是极为有恃无恐。萧原此刻心中虽然意识不清,但是却隐隐觉得,如此这般杀戮殆尽,却是极为不妥的。就在此时,他心中微微一动,一团碧绿色火焰,却是从体内灵海之中,急速旋转了出来。 那团碧绿色火焰之中,却是包裹着一个三尺青铜小鼎,鼎身之下,一团三昧真火,却是极为旺盛地熊熊燃烧着。那三尺青铜小鼎之上,鼎盖却是轰然翻飞出去,从鼎身之中,散发出一股药草的清香味道。却正是,那‘药王鼎’。 那‘巨门星星君’眼见那三尺青铜小鼎,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而来,却是一时之间,面色变得苍白。嘴角之间,那丝冷冷的笑容,也是瞬间消散了个干干净净。萧原心中微微一声冷笑,原本方才他还不确定,这‘药王鼎’对这星君魂魄,是否有用,只是依着心底的那点浅浅的意识,让‘药王鼎’破体而出。不过,现下从那‘巨门星星君’的表情来看,想来,这‘药王鼎’对这星君魂魄,还是极为有用的。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手中猛然用力,挥舞起那根漆黑幽深的长棍来,长棍尾端却是猛然撞击那青铜小鼎而去,那三尺青铜小鼎,受力向着那‘巨门星星君’所在的位置急速盘旋而去,不过片刻,便将那‘巨门星星君’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与此同时,那翻飞而去的鼎盖,却是又猛然倒转回来,合拢在三尺青铜小鼎鼎身之上,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那三尺青铜小鼎,却是又瞬间翻回到萧左手手掌中心。片刻之后,那三尺青铜小鼎之中,却是又有数点星星光芒,缓缓溢了出来,然后缓缓缠绕向萧原足下而去。 又过片刻,萧原却是受那星星光芒之力,身躯缓缓升到了半空之中。一时之间,透过漆黑的原野的天际,向萧原望去,却见萧原此刻,乃是足踏星辰,手执擎天,掌托青鼎,一股无穷无尽的魔霸之气,源源不断地从萧原身上散发出来。 萧原却是一声长啸,啸声过后,冷冷说道,“就凭你们,还想篡改我的命盘之数。我倒想看看,你们在这四野之中,还有什么依靠?都给我出来吧”。随着他一声暴喝,他身形却是如一道光电般,向着上方的无尽黑暗之中而去,手中一根漆黑幽深的长棍,急速旋转起来,猛然刺入上方的无穷天际之中。 随着一声声惨叫声响起,却是又有数道身影,被萧原手中的漆黑幽深的长棍,给穿透,然后被萧原掌中所托的三足青铜小鼎,给吸入了鼎身之中。那数道身影,却以此是,“禄存星星君”,“文曲星星君”,和“武曲星星君”,如此加上方才被吸入鼎身之中的‘巨门星星君’,那这原野之中,所存的不过,‘廉贞星星君’,‘破军星星君’和那最为嚣张魔霸的‘贪狼星星君’。 ‘破军星君’早已向萧原表明和暴露了身份,萧原此刻虽然意识混沌,但这点清醒记忆,心中还是有的。那‘贪狼星星君’此刻自己却是还不知道,其实力究竟几何,或者还有什么凭借,因此也不便贸然下手。因此,先将那‘廉贞星君’给收了,便是当前最为明智的选择。 ‘廉贞星君’在九幽地府之上的洞穴之中时,也曾经对萧原施展过幻术,那‘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应该正和他胃口。只是,此刻身处这九幽四野之中,自己体内灵力,却是全然被压制住了,便是自己此刻想要幻化出一个幻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他心中闪过如此乱七八糟的思绪,却见周围原野之中,却是光芒一闪,眼前光芒一亮,却是闪过无数景象片段。那景象片段的地方,所发生的地点,似是也与现下所身处的地方极为相似。只是景象片段画面之中,却是又有诸多杂乱景象。 除去一人与自己本身相貌极为相似之外,却另有一人,却是身形袅袅,长发飘飘,着一身白色长裙,立于那人身侧。萧原心中一动,不过片刻,便恍然明了,这两人,应该就是当年,潜入地府之中,收服鬼族和七星君的,魔君擎苍和玄女两人。 萧原此刻脑海之中虽然映出如此景象,但是心底意识,却似是不受这景象片段画面之中所迷惑,竟是还能自主思索。他心下微微一动,不动声色,装作一副神识迷离迷茫的状态,缓缓靠近那,应该是那‘廉贞星君’所幻化出来的景象片段。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自己之前在这‘九幽地府’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那有关‘炼狱塔’的诸多隐秘,这诸位星君,又是否知道。他心中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却见那景象之中,却是刹那之间,掠过无数画面片段。画面片段之中,景象倒也并不出奇,无非是魔君擎苍和玄女,如何以无上神力,将鬼族一族镇压在当场。 但是片刻之后,画面却是变得极为缓慢地从萧原眼前闪过,萧原只觉那定是‘廉贞星君’故意为之。果然,就在下一刻,画面却是一变,隐约可见,那诸位星君,显现在四野之中。只是,画面之中的景象却是与,片刻之前,那破军星君与自己所说不同。 在那画面之中,那魔君擎苍,却是因过度使用魔力,终被魔气缠身,一时之间,却是狂性大发,周身魔气却是源源不断地从体内翻涌出来,直向身旁那静立在原野之中的玄女而去。片刻过后,玄女,却是因魔气涌入体内,而终力有不支,终力竭而逝。 之后,却是那七星君,又将魔君给困在一处地方的画面。萧原心中微微一声冷笑,直笑这‘廉贞星君’真是太过于自大,若不是最后这处稍有破绽,萧原几乎要相信了。但是,若是魔君被七星君困在了一处地方,那这几位星君,又如何是困在自己体内的呢? “愚蠢”,萧原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却是渐渐将自己体内的魔气释放出来,片刻之后,却见遥远天际之变,却是响起一道惊天动地的声响,然后只听那‘廉贞星君’惊慌失措的声音,也从那处方向传来。 “你真是丧心病狂,竟然将九幽四野之主,给引了过来”。话语未完,却是戛然而止,只留一地的凄惨吼叫之声,回荡在四周原野之上。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绝地而生 (下) 随着‘廉贞星君’凄厉惨绝的叫声,在遥远天际响起,片刻之后却是又转瞬消失不见,另外又有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叫之声从原野边际之处响起。 萧原只觉心神一颤,那在脑海之中缠绕不断地纷乱画面,却是戛然而止,显然是那‘廉贞星君’所设下的幻境被破了。 萧原只觉心神一轻,眼前一片迷雾却是渐渐散去,眼前所见景象却是又回转到片刻之前的景色,依旧是空荡荡望去遥无边际的原野,原野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只是不知怎地,萧原隐隐觉得,这夜色却是与之前大有不同。似是有什么东西,潜藏在那浓重的夜色之中,伺机而出。那东西,却是又不同于片刻之前,那‘廉贞星君’的潜伏,萧原只觉一股危险的气息,却是透过浓重迷雾,渐渐散了出来。 萧原心下虽然是只觉疑惑重重,片刻之前不自觉地下意识地将体内魔气散发出来,似是本能的动作,他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唯有如此,才能破了那‘廉贞星君’所设的幻境’,但是至于那自己体内魔气,究竟能释放和吸引出什么东西,他脑海之中关于前生前世地记忆,直到此刻仍是残缺不全,当然也无从知晓。 只是,从那‘廉贞星君’那声凄厉地惨叫声中可知,这被吸引出来地东西,应该是那‘四野之王’。只是这九幽四野之中,萧原在其中也是待了极长的一段时间,却是除了那‘北斗七星星君’外,别说生灵鬼怪,便是连那最低等的孤魂,却是一个也没见过,如此这‘四野之王’,想来也并不是什么,极为难缠的东西。 只是,那‘廉贞星君’虽然是仙籍榜上最末等的小仙,但是毕竟是入了仙榜的人,普通的鬼怪,不要说能吞噬掉他,怕是还未等那些鬼怪消化,那‘廉贞星君’身上和宙宇气机所息息相关的星辰之力,怕是会把那些鬼怪给撑破掉肚子。但是,方才,‘廉贞星君’口中所称的‘四野之王’,不但一口就吞掉了‘廉贞星君’的魂魄,竟是转瞬之间,便将‘廉贞星君’与外界相连的气息,给隔断。 如此威势,倒又不像是一般的九幽地府的鬼怪所能做到的,萧原心中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面上神色却是微微凝重,脚步步伐却是不停,大步向着九幽四野之上更深的地方行去。时间有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七星君收服,自己才能回到自己身体之中去,才能赶上那菩提寺的‘佛诞大会’。 而加上片刻之前被那还未现身的‘四野之王’吞噬的‘廉贞星君’,除却‘破军星君’不说,那剩下的便只有一个‘贪狼星君’了。任这‘四野之王’如何霸道,自己必须将‘破狼星君’魂魄给收了再说。本来,自己命盘就与这七星星君所掌星宫,息息相关。任何一个星君魂魄寂灭,自己命盘便会受到影响。 方才那‘廉贞星君’的魂魄被那‘四野之王’给吞噬掉,自己就隐隐觉得,自己心神却是有些许迷茫,若是再让那‘贪狼星君’的魂魄消散掉,自己怕是都出不了这九幽地府了。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手中紧握,那根幽深漆黑的长棍。长棍甫一入手,那种透骨的冰凉感觉,却是让他心神稍微稳定了些许。 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那根长棍之上,直透萧原体内灵海而去,原本波澜不起,一片死水般平静的体内灵海,却似是突然被掷入了一颗石子般,又似是那灵海之中,本就冬眠着一只庞然怪物,受这石子扰乱,顿时清醒过来。片刻之间,萧原体内灵海,却是如翻江倒海般,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散发出来,又反而缠绕向手中那根长棍上。 如此循环往复,体内灵海之中的灵力,和手中的那根长棍,似是形成了一个无尽循环般。灵力却是如一口无底的深井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萧原心下虽然是充满疑惑,但是长棍在手,体内灵力又恢复了过来,心下的底气,却是又多了几分。 他任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缠绕向自己双目和双耳之间,向着原野四周延伸而去,去搜寻那贪狼星君的踪迹。但是,任萧原此刻灵力之强,几乎将这原野之上,自己己身以外方圆千丈的距离,都探查了一遍,却是没有那‘贪狼星君’的丝毫踪迹。 待萧原又拼上一口气,将灵力探查的范围,向外延伸到万丈开外,仍旧是毫无所得之后,萧原终是放弃了将灵力探查范围再向外延伸的想法。一来,这万丈距离,已是自己此刻灵力探查的极限,若是再往外探查而去,说不定自己灵力便会耗尽;二来,萧原坚信,以‘贪狼星君’的心性,方才那‘廉贞星君’对自己布下幻境之时,他一定是在周围左右的。 以他‘贪狼星’星宫所属脾性,尤其会放过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痛恨之人身死魂灭的下场的机会。而以‘贪狼星星君’灵力修为,即便是他在众星君之中,修为最高,在这四野之中,排除灵力受压制外,这‘贪狼星君’也不可能在这片刻之间,就掠出万丈距离之外。更何况,只要他‘贪狼星星君’灵力,稍一波动,自己也便会有所察觉的。 他心中刹那之间,却是掠过万般想法,突然一点光芒从他心底掠过,他微微一笑,却是收回了那搜寻‘贪狼星星君’的灵力,任周身缠绕的灵力,缓缓收回到自己体内灵海之中,然后,却是盘腿坐在原地,双眸微闭,竟是冥思起来。 那隐在四野原野黑暗之中的‘贪狼星君’眼见萧原此刻动作,却是微微一怔,心中惊慌之情却是又多了几分。要知这九幽四野,现下虽然平静无事,但是九幽之中大多数巨怪,却都是潜伏于此,若不是到了生死攸关,魂魄寂灭的地步,便是给他一个‘上仙’的诱惑,他也是不会踏入这九幽四野一步的。 但是,这小子不但先将那'四野之王'给吸引了出来,此刻竟是将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灵力给散掉,瞑目打坐起来,丝毫没有防备之心。如此之人,要么是无知无畏,要么就是疯子。就在'贪狼星君'懊恼自己过于鲁莽,招惹了如此这般一个疯子之时,却只闻一道道惊雷之声在自己耳畔响起,不仅举头望去,却是一时之间,面色大变。 却见自己此刻所处位置,头顶上方数丈开外,不知何时却是凝聚了一个巨大的云团。云团虽呈灰黑色,但是云团正中,却是凝聚着一个粗愈成人手臂般粗细的氤氲紫色光柱。那一道道惊雷之声,却正是从那紫色光柱之上脱落而下来的道道紫色雷电,所带起的声音。'贪狼星君'心下大骇,黑云紫雷,这分明就是,九天之上为克制人间鬼府巨怪作恶而自然产生的天谴紫雷光电。 但是,如此景象,便是'贪狼星君'也只不过从典籍之中看到过,却从未听闻有什么人受过这紫雷光电。一来,这紫雷光电,乃是九天之上浩然正气自行凝聚而成,从众神陨落之后,受三界壁障的阻碍,人间和地府之中的怨恶和戾气却是极难进入天境之中,因此这紫雷光电也是极难形成的。二来,凡是能引起紫雷光电天谴的巨魔鬼怪,无不是已具有深识者,自然也会懂得收敛自身气息,又哪里有无缘无故去寻天谴者。 这紫雷光电却来得甚是奇怪,而且此刻自己感知而去,这紫色光电,却只是牢牢将自己四周可能逃跑的方向给牢牢困住。并没有丝毫迹象,向自己周身劈下来。如此,更加能证明,这紫雷光电,确实是有人故意引来。而能引来这紫雷光电之人,却是对自己本体气息的散发控制地极为精妙。既没多一毫,让这紫雷光电铺天盖地地劈下来;也没少一厘,让这云团因怨恶之气不足而消散。 只不过能引下这紫雷光电,其必须破去三界壁障,光是这般修为,其体内灵力之霸道强横,已几可以用旷世惊骇来形容。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已心如死灰,提不起半分精神来。他当然知道,在这九幽四野之中,除却自己和破狼星君外,却只有一人,那人却是萧原。他强打精神,抬头向百丈之外的前方望去,却见萧原此刻,虽仍是闭目冥思,但是其三顶聚心之处,却是又有一道粗愈合抱的黑色气柱,直穿破原野天际,向万丈之外的高空而去。 他心灰意冷,正要招呼,'破狼星君'现身求饶,却只见那萧原上方数十丈的高空之处,却是蓦然间显出一团巨大的阴影。远远望去,那阴影之中,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缓缓移动,只是那阴影周围却是有浓重雾气包裹,却是看不清楚。那团巨大的阴影,虽然面积极大,但是移动速度却是不慢,不到片刻,却是将萧原笼罩在了其中。紧随其后,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却是响彻天地,萧原身躯,微微一抖,却是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缘去缘来 (上) “文殊菩萨请释尊广说地藏菩萨的因地修行本愿,如何成就不思议事。地藏菩萨因地修行,为婆罗门女,为救其母脱离地狱罪苦,供养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并于佛塔像前立弘誓愿,愿尽未来劫,广设方便,度脱罪苦众生。”一声声诵经之声,透过从大殿窗棂处蔓延出来的檀香,直传入到,立在大殿门口的梅长苏耳中。 梅长苏眉头微皱,一向从容不迫,淡定意闲的脸颊之上,此刻却是多了一丝焦虑神色。他立在这‘菩提殿’大殿门口的走廊之下,已经有数个时辰了。大殿门口的一处平台,却是正对院中一株株,盛开的梅花。花香四溢,却是冲淡了,近日来连绵的暴雪,所带起的寒意。但是,梅长苏,却是提不起丝毫兴致,他一心所系,全在殿中。 他正这般沉思间,却听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淡淡传入到自己双耳之中。“梅师兄,不妨先到小亭之中去饮一杯热茶,如何?”梅长苏微微一怔,不禁抬头向前望去,却见一个中年僧者,身穿一件红黄两色交织的袈裟,正双手合十,立在自己身前,双眸之中透出一丝温和神情来。 这人,梅长苏却是认得,却是这‘菩提寺’之中的,法号鉴空的僧者。三日之前,自己将秦无涯三人带到这‘菩提寺’之时,却正是这鉴空和尚接待的自己。从那日之后,寺院之中,圆字一辈的僧者,却都是被主持圆觉都交到了大殿之中,这寺院之中一切事物却都是,由这鉴空和尚来主持。 梅长苏心中微微沉思,见他今日所穿袈裟,却是和往日所见的寺院中的僧者所着,又有些不同,只是到底哪里不同,他却一时也想不起来。虽然心中这般掠过百般想法,梅长苏却是口中不敢怠慢,忙回礼道,“有劳鉴空师傅了,只是梅某此刻心中所系,实在是没有心思。鉴空师傅,请自便。” 这鉴空师傅,虽然辈分上,比自己小了一辈,但是这次来却是自己有求于人,更何况那鉴空师傅,方才已称自己为‘梅师兄’,自己当然也不好驳他面子。更何况,这些虚名与他来说,却最是看淡和无用之物,因此,他口中才如此回礼。 他心中这般想着,却见那鉴空师傅,微微一笑,口中缓缓说道,“梅师兄,当世真人,怎地却如此执念?况且,梅师兄在此,也是于事无补,不妨就陪贫僧去饮一杯热茶。贫僧却是,也有一些事情,要说与梅师兄听。”梅长苏心中涌起一阵疑惑,不知这鉴空为何如此执意,要让自己前去饮茶,但是他见那鉴空如此执着,当下却是也不好再拒绝,只好应了他,随他一同前去。 小亭却是距离大殿也不远,绕过几个迂回走廊,却见一座朴素小亭,便立在一处角落之中。亭中却是除却,一张石桌,数张石凳之外,却是别无他物。亭盖以茅草铺就,亭身之中,四周却是有数根,漆色剥落的木柱支撑。亭虽小,却是有名,一块硕大的匾额却是横在小亭上方,正对梅长苏两人的方向。 匾额乃是黑底红字,虽然颜色已有些许黯淡,但是远远望去,仍是赫赫在目。那匾额之上,却是以草书草就了两个大字,‘顿空’。梅长苏乍见之下,只觉那匾额之上,却是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向着自己笼罩而来。他周身护体灵力,却是微微波动,便静止了下去。梅长苏又是微微一愕,灵力自行运转护住,乃是本门玄元心法的独特之处,却从来没有未经修行者意识控制,而自行消散地情况。 如此这般看来,定是自己的护体灵力,察觉到那淡淡金色光芒,应是对自己无害,这才平静了下去。他心下想到这里,却觉心底方才涌起的一丝焦虑之情,却是消散地一干二净,灵台却是也为之一阵清明。他心下暗暗称奇,却见那鉴空早已走到那小亭之中,却是先倒了两杯热茶,见梅长苏滞在原地,却是缓缓说道,“梅师兄,请”。 梅长苏闻声却是缓缓走到小亭之中石桌左右,两人又是一番寒暄后,才各自落座。梅长苏端起桌前一杯热茶,茶香清新,那种清新却似是雪后泥土之中,所散发出来的芳香,芳香之外,却似是带着一股清甜。梅长苏面色却是微微一黯,这茶,自己却是再熟悉不过。乃是取自玄元通玄之上的‘通玄毛尖’。 对面正襟而坐的鉴空,似是也察觉到了梅长苏此刻的异常,目光随着梅长苏的目光向着梅长苏手中的茶盏望去,不禁心下明了。他微微一下沉吟,却是口中淡淡说道,“梅师兄勿怪,这‘通玄毛尖’还是当年贵派掌教赠送给敝寺的,敝寺一直视之若珍,只有贵客莅临,才拿出来招待。” 梅长苏手掌微微轻挥,打断了鉴空待要说下去的话,却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倒让鉴空师傅见笑了。梅某也不是心中看不开之人,只是这连日来,却是接连出现如此之多的异象,梅某却是一时心中有些疑惑。” 他口中说着,却是将手中一杯热茶,浅浅饮了一口。热茶入腹,顿觉一股热流,却是从心底升了起来。四肢百骸似是突然间,被燃起了一团火,原本座下那触感冰冷的石凳,此刻也是渐渐有了温度。这种感觉虽是诡异,却是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梅长苏微微一怔,也便不再心中细查,却是又淡淡问道。 “敢问鉴空师傅,这方才大殿之中,众位师傅所念诵的可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却不知现下我门中三人,现下却是如何情况?还有,我观今日,这‘清泉谷’四周却是有数十种不同灵力涌动,却不知‘菩提寺’今日却是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鉴空和尚目光却是一直凝聚着,梅长苏身前的那杯已经空了的茶盏,闻言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缓缓起身,为梅长苏又斟了一杯,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梅师兄,倒是博闻见广,竟然也识得佛门之中的‘地藏经’。” 他口中话语微微一顿,却是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梅长苏自饮,这才也浅浅饮了一口热茶,又淡淡说道,“既然梅师兄知道,现下我众位师兄师长所给贵派三位弟子,所念诵的乃是‘地藏经’,想必也知道,这地藏经之中所述,乃是地藏菩萨为达‘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正菩提’的宏愿的事迹。” 他目光透过迂回走廊,望向那远方的大殿,目光之中透露出一股极为复杂的神色,片刻之后,才回转心神,又淡淡说道,“贵派三位弟子,想必是收了地府幽魂之拘役,方才造成如此境地。本来,若只是平常时日,这般拘役境地,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只是,” 梅长苏心中微微一动,只觉这鉴空和尚言语之间如此吞吐,想必却是与这‘清泉谷’之中的那十种不同的灵力,有着密切的关系。当下,却是也心中不再焦急,耐下性子来,又浅浅饮了一口杯中热茶,听那鉴空和尚继续说下去。 “只是,再过七日,却是我‘菩提寺’盛会,佛诞大会的日子。这‘佛诞大会’虽是我佛门盛典,但是那一日却也是众鬼齐出之日,因此这几日,我寺中众位师长,才如此大动干戈,须念诵这‘地藏经’十日,方能将贵派三位弟子的魂魄,给挽救回来”。 他一口气说完,却是又饮了一口杯中热茶,又接着说道,“至于那‘清泉谷’中那数十种涌动的不同灵力,想必也是为了那‘佛诞大会’而来。想必,几日以后,这‘清泉谷’之中更为热闹”。 梅长苏听他言语之中,却是无半分焦虑之意,却是有一丝隐隐的激动,不禁心下微微一怔,抬头向对面的鉴空望去。一道耀眼的日光,却是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了下来,梅长苏只觉自己眼前一闪,一道耀眼的光芒,却是从那鉴空和尚的衣襟边缘闪过。 梅长苏微微一愣,与此同时只觉,一股乏力感却是从心底涌了上来,自己体内灵力,却是有一种前后不继之感,与此同时,双眸之中一阵眩晕,他强打精神,却突然发现自己终于发现,那鉴空和尚所穿袈裟到底与,往日自己所见的菩提寺众僧所穿袈裟有何不同之处了。 不同于另外那些菩提寺众僧,胸前衣襟边缘乃是用丝线缝制,这鉴空和尚胸前的衣襟边缘的两道菩提,却竟是以纯金丝线而制。他这般心神恍惚间,却见那鉴空和尚,却是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柔嫩手掌,却是缓缓向着自己头颅上方而来。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婉约声音,从背后传来,“梅师兄,你倒是让我好找,竟是躲在此处,来饮茶了。” 那道话音刚落,那鉴真和尚却是蓦然回首,向身后望去。梅长苏透过淡淡的阳光,向前望去,却见一道婉约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这小亭之中。 ------------ 第二百三十六章 缘去缘来(中) 梅长苏抬头勉力向前望去,却见一道纤细身影,从日光之中缓缓走了出来。那人发髻高挽,一支木簪随意插在如云黑发之上,面容虽无青春少女般的亮丽,但是却有自多了一份,历经世事才有的底蕴。那人一手执剑,一手执了一把拂尘,双眸之中目光炯炯,向着正背对自己的鉴空望去。 这人自己却也是熟知的,却是佛道双修的慈航斋,的一斋之主。自己虽然与她并不熟稔,但是也素知这青岚,虽然脾气火爆,却也是为人极为正直和有原则之人。是以,在这数月时光之中,玄元一门遭受玄门和魔门两道大大小小门派的围追堵截之时,也只有慈航和菩提,没有落井下石。 他心中这般胡思乱想想着,却只觉一阵更加强烈的眩晕感,从心底升了起来。只觉心神一阵迷离,却是要待沉沉睡去。却又闻青岚说道,“鉴空师傅,佛家都曰‘众生平等’,怎地到了您这里,却是‘厚此薄彼’了。我在山门之处巴巴地等了数个时辰,也不见有人来请我喝一杯热茶,却不成想,你却是和梅师兄躲在这里,自饮了。” 青岚话语微微一顿,身形却是急动,还未等鉴空看清,青岚身形却是早已出现在了梅长苏身侧。她手腕轻翻,一双秀眸之中,凛凛目光望向石桌之上的一壶热茶,眼眸微转,似是若有所思,口中却是淡淡说道,“梅师兄,你是不是‘醉凡尘’喝多了,这茶竟然也能醉你如此之深。” 她口中虽然如此淡淡说道,掩在以衣袖下的秀腕却是轻翻,手掌缓缓按在梅长苏后背之上。梅长苏只觉一股清凉灵力,直透自己心底和灵台而来,先前涌上来地那股热流,却是瞬间给压了下去,灵台和脑中也都是为之一阵清明,但是体内灵海之中灵力,却是仍旧如蛰伏一般,提不起一丝来。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淡淡的婉约声音,却是在自己脑海之中响起,“梅师兄,恐怕此刻你我早已陷入险地。只我一人力量,怕是难以从这小亭之中走出,你面上尽可装作若无其事,你我再拖他片刻,伺机而动便是”。梅长苏微微一愣,抬头向身侧早已落座在自己身侧的青岚望去,却见她面上却是,喜笑晏晏,正含笑望着自己。 梅长苏心下微微一动,知青岚方才定是以传音入耳之术,来告诉自己此刻现下的境况。他心下此刻虽仍有万般疑惑,但是奈何自己此刻体内灵海之中的灵力,却是提不起一丝一毫来,这往日信手拈来的传音之术,自己却是一丝一毫也都施展不开来。 但是,他毕竟是心性恬淡之人,当下却是也渐渐将心底的,万分焦虑给渐渐收了起来。强大精神,却是正襟而坐,对着青岚和那鉴空和尚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还是斋主,眼光锐利。这‘醉凡尘’和‘通玄毛尖’虽是敝派两样较为有声名的俗物,可是其中却也各有说法”。他边说便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样物事。 那物事迎着淡淡日光,却是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紫金色光芒,鉴空本是正对梅长苏而坐,被这光芒一闪,只觉眼前一亮,却是有片刻之间,眼前不能视物。就在这刹那之间,梅长苏却是将一粒淡红色的药丸,送入坐在身侧的青岚掌心之中,眼角余光向着那石桌之上的一壶热茶,淡淡瞥去。 青岚心中微微一动,却是瞬间明了了梅长苏的意思。她手腕轻翻,手中那颗淡红色的药丸,却是以一种极为玄妙的方位,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从茶壶壶嘴之中,投了进去。这般动作,不过在刹那之间,待这些动作都完成之时,梅长苏才将手中那样物事,缓缓放在了石桌之上。那鉴空和尚此刻,却也是袈裟轻拂,将眼前那道紫金色光芒给挥走,慌忙向石桌对面的梅长苏和青岚看去。 看其面上神色,竟是对梅长苏和青岚此刻是否还在这亭中颇为紧张,因为梅长苏和青岚分明看出,那从入亭以来一直自得意满的鉴空和尚,片刻之前,在被那紫金色光芒耀眼的刹那,面色之上,却是闪过一丝慌乱神情,而且慌乱神情之外,却又有一丝惊慌恐惧。 梅长苏和青岚对望一眼,彼此眼中的焦虑却是又深了一分,但是这种焦虑神情,却是一闪而过。梅长苏,见鉴空和尚的目光向着桌上,那个长约三尺的紫金葫芦望去,却是嘴角掠起一丝笑意,口中却是缓缓说道,“这‘醉凡尘’却是敝派顾守真,顾师兄当年所酿制,酿制之法,也是颇为繁杂。” 他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梅某不才,当年却是也跟着顾师兄酿制了几次,这‘醉凡尘’。这酿制‘醉凡尘’的取材之中,却是有一物,乃是取自通玄山之上,三月盛开的桃花花瓣,以及桃树之下的雪后土壤。”他缓缓端起身前的那杯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弹在茶盏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口中却是继续说道,“这雪后土壤,却正是栽种‘通玄毛尖’的土壤。因此,这两物属性不同,但是若是混在一起饮用,其劲道却是大得很。我昨日方饮了数坛‘醉凡尘’,却是今日心中焦虑甚深,忘了这其中的关联,倒是让鉴空师傅和青岚斋主见笑了。” 鉴空面上神色却是微微一怔,眼见青岚面上喜笑晏晏,对着梅长苏说道,“梅师兄一向都是气定神闲,怎地今日却是如此失态。我虽不是梅师兄的门中师兄,却是比梅师兄也虚长几岁,今日却是也要说你几句了。你怎么着,也是修为就要突破太清大成最后一层之境之人,世俗之中的事情,若是看不开,待有一日,天劫降至,你却是如何应劫?” 梅长苏微微一愣,眼见那对面而坐的鉴空面上神色,却是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却是掠起一丝苦笑。自己虽然平日是最看淡虚名和修为之人,看来今日,却是无论如何也要,配合这青岚来演上这么一出戏了。他心中这样向着,却觉自己搭在石桌边缘的手腕,却是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他面上微微一笑,知是青岚已缓缓将她自己体内的灵力,传入到自己体内灵海之中来,却是心下再不犹疑,却是手指轻弹,一道清晰可见的紫色光芒,却是从他指尖蹦跃而出,直向着桌面上的那只茶壶而去。光芒去势如电,迅若蛟龙,并发出一声龙吟之声,瞬间便来到那只茶壶周身左右。 鉴空定睛向那只茶壶看去,却见那紫色光芒之中,却是又有一丝青色光芒,应是玄元一门独有的玄元灵力,而且如此看来,怕方才那青岚话中所说也并无虚假之处,能散发出这般灵力的,其修为最低,应该也是在‘太清大成’左右。他心中正这般想着,却见那茶壶之上,光景又是一变,那茶壶却是瞬间变得透明起来。 透过茶壶壶身,隐约可见那茶壶之中的热茶,随着茶壶壶身之外的这道紫色光芒,却是翻转不息,远远望去,鉴空却是有一种错觉,那茶壶壶身之外的紫色光芒,却似是与茶壶之中的那壶热茶,融合在了一起。又过片刻,紫色光芒倏忽而散,鉴空此刻,后背之上,却尽是一片冷汗。 他心中此刻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心中直骂‘直娘贼’,“那人不是说,这壶热茶,就凭他是大罗金仙,其体内灵力,也是被困住七日。怎地,这梅长苏却是丝毫没受到影响。而且,此刻又多了一个‘佛道双修’的青岚,就凭自己和这些阴沉的家伙,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 而与此同时,梅长苏和青岚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想法。此刻,梅长苏体内灵力虽然提不起一丝一毫,但是以他这数百载所经历过的世事来看,以他灵觉之敏锐却是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小亭四周,到底潜伏着至少十数个修为在太清左右的高手。 本来,若无这突如其来的的灵力被抑制的情况发生,以梅长苏和青岚修为,虽然不能将这十数人全都擒下,但是想要全身而退,却也是轻而易举之事。现今情况,只能是先稳住当前状况,再图后算。他心中这般想着,却是手指微微轻弹,将那紫金葫芦,轻轻推到那鉴空和尚身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昨日饮酒过巨,这‘醉凡尘’也只剩了这么一点,鉴空师傅虽是佛家之人,不能饮酒。但是这‘醉凡尘’配合这‘通玄毛尖’的茶末,却是最能助益修为,我观鉴空师傅,现下修为在上清最后一层,这两样东西,或许能助鉴空师傅一臂之力。” 就在鉴空微微一怔,缓缓伸手,待要将那紫金葫芦拿到手中之时,却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从远方传来,听那声响却是从‘菩提寺’寺门口的方向响起,他心中突然掠起一丝极为不好的感觉,身形一动,急速向着山门方向而去。待掠出十丈距离之后,却是又突然折转回来,对着梅长苏和青岚,淡淡说道,“两位贵客,暂且在这亭中休憩一番,贫僧去去就回。”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缓缓从小亭四周掠过,又冷冷说道,“敝寺诸位师长,正在诵经。两位贵客,还是别到处乱走,免得搅扰了师长,对三位小施主的魂魄,也是不好。” ------------ 缘第二百三十七章 缘去缘来 (下) 梅长苏和青岚眼中对望一眼,彼此都能看出眼中此刻的神思,方才片刻之间,两人都已明了,这鉴空和尚,虽然修为比起那潜伏在阴暗之中的那十数道身影来说,相差甚远,但是这鉴空和尚隐隐之间,乃是这群人之首。本来,趁这鉴空和尚离去之时,乃是两人离开这小亭的绝佳机会,但是,此刻看来,方才那鉴空和尚无关紧要的寥寥几语,却是在暗示,暗中潜伏的那十几人,若是他们有任何异动,便格杀勿论。 梅长苏和青岚 ...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八终归尘土 (上) 圆觉和那老年僧者,蓦然回首望去,却见那凄厉惨叫之声,却是从背后那身披纱衣的纤弱身影上传来。围坐在那纤弱身影周围的数位僧者,突然之间,却是浑身颤抖不停,一团团紫黑之气,从那纤弱身形上散发出来,缠绕到那当前的数位僧者身上,不过片刻,这数位僧者,却是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又过片刻,却都是双眸之中色彩渐渐消散,一道道浓重的死气从那数位僧者身上散发出来。 圆觉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身形还未 ...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终归尘土 (中二) 那血雨如瀑,一时之间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直往这‘菩提寺’寺院之中的庙宇殿阁,庭院僧舍落下。那每一滴血雨,似是有千钧之力般,有砸落到庙宇殿阁之上者,却是只穿透金砖青瓦,直透殿阁而去。不过多时,这‘菩提寺’之中,角落处处,却尽是坑坑洼洼,一片狼藉,远远望去,却甚是触目惊心。 唯独梅长苏和青岚所在的这‘顿空’小亭,在这血雨骤起之时,却是猛然间金光四射,那道道金光从小亭四周散发出 ... ------------ 第二百四十章 终归尘土 (下) 萧原手中那棍,却甚是诡异,本来萧原己身还在数丈开外,手中那三尺长棍,却是瞬间伸长数丈有余,向着梅长苏和青岚所在的小亭之中的那数人击去。 那漆黑幽深的棍身之上,散发出一道道浓重的黑气,还未及那数人身体,便向着那数人周身缠绕而去。不过片刻,一时之间,这亭中却是响起数声凄厉惨叫。 顷刻之间,数人被击杀,原本围拢青岚和梅长苏的那十数人的合拢队形,却也是轰然散开一个缺口。梅长苏双眸之中精光闪闪,凝目望向萧原。见萧原周身之上虽然一团团浓重煞气弥漫不散,但是双眸之中却是又有一团碧绿光芒缠绕其间,应是玄元本门灵力。 有这一点玄元清正中和灵力守护,梅长苏倒是也不担心,他心智迷失,他嘴角掠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手中长剑猛然一抖,剑光闪烁之间,却是又将数人卷入了剑光之中。另外一边,青岚却是越战越勇,左右拂尘,右手青剑,尘剑相交,不时便有数人丧生于她尘剑之下。 萧原见梅长苏和青岚已经将这小亭之中的局面控制住,便身形急转,向着那‘菩提殿’所在的方向急掠而去。掠过之时,匆匆一瞥,眼见还未及明空等人施加援手,圆觉等数位僧者,却是周身袈裟猛然一震,那袭袈裟猛然从其身上脱落下来,向着那周身无数血人笼罩而去。一时之间,那袈裟之上,金红两色光芒大作,其下传出无数凄厉之声,不过片刻,却是又有一滩血水从袈裟之下流淌了出来。 那状若疯狂的少女此刻却也因,那无数血人消散,而渐渐趋于安静下来。圆觉微微低叹一声,口中缓缓诵道,“阿弥陀佛”。掌心之中,却是光芒一闪之间,显现出数根金针,他出手如电,迅疾在那少女身上各个穴道之间,插入金针,这才对着身旁一直静立未敢出声打扰的,前来报信的僧徒说道,“你扶她下去休息吧,嘱咐门中弟子,无论后面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要擅离寺庙后院”。 圆觉待那僧徒领命而去,这才缓缓转身向着明空众人望来,口中淡淡说道,“你来了”。明空见那目光如利剑一般,直插自己胸腹而来,却只觉从心底涌起的一团煞气,却是渐渐消弭于无形,猛然呆滞在原地,双眸之中那一团血色也是渐渐变得单薄起来。 就在这时,却只闻一声轰然巨响,从背后那‘菩提殿’之中响起。然后,紧接着那道轰然巨响,却见一道身影却是翻飞而去,以惊雷之势向着自己和众人所在的方向砸来。圆觉双眸之中精光四射,右手大拇指向内侧弯曲立于胸前,左手手掌猛然向前平伸,轻轻将那道身影卸了下来。 那道身影这才将周身灵力,缓缓收起,立于圆觉身前,淡淡说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圆觉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数载不见,萧公子,修为竟然进境如此迅速”。他一语已毕,双目之中双眸微转,向着那‘菩提殿’凝视而去,许久才沉吟说道,“那人已经来了”。 萧原闻听此言,却是默默点了点头,见圆觉目光有意无意向身侧的明空望去,却是心中一动,口中轻轻说道,“大师已知道他的身份?”圆觉微微点了点头,许久却是沉默不言,又过片刻却是突兀问道,“萧公子一行数人这般匆忙赶来敝寺,除了知道他的身份,和那人即将来敝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缘由?” 萧原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方才恍然道,“我一心只系那人去向,倒把这最紧要的事情给忘了。贵寺之中,是否有一处地方,叫‘顿悟壁’,那里是否困着一个幽煞之气甚重之人?” 圆觉闻听此言,微微沉吟,许久才淡淡说道,“敝寺确实是有这么一处地方,而且那处地方却是困着一人。只因那人与敝寺渊源匪浅,因此却也一直未超度此人。只是,这一直是敝寺秘而不宣的隐秘之事,萧公子,却是如何得知?” 萧原闻听此言,神情却是变得万分激动起来,他并没有回答圆觉问题,口中却是喃喃说道,“这百载时光之中,其实他修为早已臻地仙,元神出窍之境。若是他不想被困,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困得住他?” 圆觉闻听此言,也是面色微微一变,当下却再不发问,转而向后山方向走去,见萧原还怔在原地,这才淡淡说道,“萧公子,就随我去见见,那人吧”。萧原闻听此言,微微一怔,却是从方才神思沉浸之中,恢复过来,随着圆觉,向后山而去。 这般往后山方向,行了大约百丈距离,这才远远望见,一处壁高千仞的悬崖绝壁之上,却是不知是因人力还是鬼斧天工开凿了,一大片光滑的崖壁。崖壁光滑如镜,直将众人身影映在其上。众人心神恍惚之间,却听萧原轻轻念出了,其上两个以草书草就的硕大的字,“顿悟”。在那光滑崖壁之下,却是又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巨大广场。 广场之中,盘腿而坐一人,那人一身衣衫却是褴褛至极,头发长而杂乱,却是遮盖了其大半面目,因此这般望去,却是也看不真切。其周遭数个方位,却是又盘腿而坐着数名白发苍苍的老僧,此刻却是双目禁闭,口中正念诵着,不知哪一部佛经。 萧原远远望见那人身影,却是只觉脚下如千钧之重般,竟是再也向前迈不动一步。这人面目自己虽然不熟悉,但是其周身散发的灵力,和元神之中的那种和自己心神相印的感觉,自己却是纵是万载也不会忘记的。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感觉那人似是也知他而来,蓦然转首,向着萧原所在的方向望来。那人也似是心神极为激动,这般猛然回首之间,那四周左右困住那人周身的铁链,被这般猛然一拽,顿时却是被蹦得笔直,下一刻怕是要被给挣断开来。萧原见他这般神情激动之间,一团浓重黑气,却是瞬间从其体内散发出来,直向着那周围的数位老僧而去。那诸位老僧,虽然佛法高深,在如此浓重煞气之下,却是渐渐有不支之像。 萧原见状,顿时心下一紧,当下再不犹豫,身形急转,向着那人纵掠而去。身形还未及那人身前三尺之处,却是被那人轰然一掌,给阻挡在了身外。那人似是忍受着极为距离的痛楚,大口喘息许久,才转目向着萧原望来,口中嘶哑声音说道,“我周身之内,尽是无数禁止,勿要近我身前三尺之处”。 他这般微微说话,却是带动起了穿在他肉身之中的那数根粗大的铁链,那铁链微动,便有无数斑斓光芒,从那人周身亮起。那人面色却也是微微一变,显然是忍受了极为巨大的苦楚。萧原再也忍受不住自己心中的苦楚,却是猛然跪倒在那广场之上,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 那物事却是一只颜色有些黯淡的烟嘴,雕工甚是笨拙,烟嘴之上隐见许多不整齐的凿制痕迹。那人眼中见到此物,却是神色微微一缓,许久才和蔼说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么多年,还保存着他。你可知道,这数百载来,我忍受着这么多的苦楚,其心志却从未因苦楚和磨难而退缩过。因为,我始终相信,无论怎样,你都是我萧楚的儿子”。 他这般一连串地说出这些话语,脸上却是又布满了冷汗,但是他微微喘息,却是接着说道,“管他什么神魔鬼怪,只要你还有着,那颗从小就温热的心,就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他话语微微一落,却只闻一声声惊雷,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砸在众人身侧左右。众人不禁抬头望去,却见九天之上不知何时,这后山所在,却早已是乌云密布,一片昏暗景象。 那道道惊雷之后,又见无数五光色彩的光芒,从那朵朵云朵边缘亮起。一时之间,这后山之中,却是一片庄严苏穆景象。萧原眼见如此景象,却是微微一声冷哼,口中冷冷说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故弄玄虚,今日却是你魂飞魄散之日,你可知?” 随着萧原这一声话语,那云朵,却是向着广场之上,猛然坠落下来,其势威猛,却是猛然将那困住那人周身的铁链给砸断开来。然后只见一道身影,出手如电,却是瞬间制服了那广场之上围坐的数名老僧,然后身形急转,猛然向着那广场中间的人而去。 萧原再不犹豫,手中长棍猛然甩去,那人身形一滞,却是轻松躲过这一击,然后身形不停,猛然向着那人继续掠去。其速度却是甚快,不到片刻之内,却是已掠到萧楚身前三尺之处,眼看其掌势就要落在萧楚身前。 却只闻数声断喝,猛然从萧楚身前向前,然后光芒爆闪之间,只见数道身影缓缓出现在萧楚身侧。 ------------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万古苍穹 (大结局)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