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被一个男鬼盯上了怎么办》 作者:莫如归 ========================== 第001章 八字 二十七年前,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四名男婴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当时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除此之外,百年之内再没有这么特殊的命格出世。 楚楦是四个男婴其中之一,他刚生下没多久,年轻气盛的父母便开始闹离婚。好歹被楚楦的爷爷奶奶劝住了,但是也好景不长。在楚楦三岁零八个月,正在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父母的婚姻走到尽头。 很快地,楚爸爸有了第二春,火速结婚生了个儿子。 三岁多的大儿子楚楦便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一直带到长大成人。 楚楦一路勤工俭学,把自己的学业完成。在他刚出来工作没两年的时候,爷爷奶奶相继去世。 第一次葬礼楚爸爸正在路上,要陪老婆去外地参加岳父的寿辰,车已经开了半天,他说不回来了,叫楚楦看着办。 一边是喜事,一边是丧事,楚楦在心里呸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自己去办了。 他这个爸爸不说也罢,只要别来为难人,楚楦就十分感谢他。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葬礼还是楚楦自己去办的。虽然第二任那边也有个儿子,也是爷爷奶奶的亲孙子,理应搭把手,但是两边交集不多,情分早就淡了,指望不上。 爷爷去得早,后面去的是奶奶。 葬礼过了两天的样子,楚爸爸一家带着儿子和儿媳赶过来,还有他们去年刚出生的孙女儿。 “乡下地方就是这样,脏兮兮地,哎呀,早知道就……”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抱着孙女的妇人,站在木质的台阶上抱怨。她抱怨的话还没说罢,看到走出来一个高挑的青年,那模样周至的青年口气冷冷地说:“早知道什么?就不来了?” 黑沉沉的双眼,配上那略显苍白的皮肤,禁不住让人打寒颤。 妇人不敢点头,讪讪笑道:“楚楦,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和你爸也想早点过来的,只是生意太忙,没走得开。”她眼前这个就是楚楦,今年二十有七,她忙说:“妞妞,叫大伯。” 一岁多的孩子,哪懂得叫什么大伯。 楚楦不想理人,只扔下了一句话:“你们看上什么就搬走吧,只是这间屋子,是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在奶奶走之前就已经过户给我了。” 楚爸爸刚进来,闻言不太高兴:“楚楦,我还没死呢!”房子有什么道理留给他,好歹也是两百多平的老宅,值不少钱。 “你放心,等你死了,你儿子会替你办丧事。”楚楦阴测测地说罢,去灵堂上了柱香。他心里面多少带着怨气,不想看见那一家子的嘴脸,便进屋里待着,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这孩子真是目中无人,都是你爸妈把他给宠坏了。”妇人不见了楚楦的身影,小声叹气道。 她大老远地回来,有一部分正是为了这座老宅的归属权。 听说老太太已经把房子过户给了楚楦,心里边抓心挠肺,难受得很:“他爸,你看怎么办?” 楚爸爸更火大:“生他下来就是一个错误!当初是我瞎了眼,跟那个女人生了他。” “好了,别骂了,先去上柱香吧,怎么说都是你妈。”第二任媳妇进门,鲜少踏足乡下的老宅,喊老人家做爸妈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房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办的。”楚爸爸说:“给谁都不能给他,这是什么道理。” 他媳妇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慢慢来吧,也别跟孩子伤了感情。” 楚爸爸扯扯嘴唇,说是父子,可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那一位生意伙伴的话来。 那天大家在一起喝酒应酬,有个老总带着醉意跟他们说:“最近我呢,接到一趟棘手的活儿。我的大客户霍家你们知道吧,他们家要找鼠年元月一日零时零点出身的男丁,最好是个成年人,哎哟,这么苛刻的要求,叫我上哪找呢。” 当时没怎么留意,楚爸爸现在冷不丁地记起来,楚楦出生的年份和时间不正是和对方的要求一一吻合? 背着妻子和儿子儿媳,楚爸爸躲在偏僻处,掏出手机给那位老总打了个电话。 “黄总,您那天说的元月一日出生的男丁,是要来干嘛的呀?” 黄总那边一个灵激,连忙问说:“怎么着,楚老弟,你有这样的对象?”他坐直身子,赶紧推开身边的莺莺燕燕,可见事情重大。 “倒是有一个,不过您得告诉我,这是要来干什么的?”楚爸爸问道,他想着楚楦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血浓于水,要是不好的,问问就算了。 “你担心什么?是好事来的,要是有这么个人,霍老爷子要认他做干儿子。”黄总很激动,就好像被认干儿子的人是他似的:“楚老弟,霍家是什么地位你心里很清楚,要是这件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黄总,您别蒙我,霍老爷子刚过完七十大寿,他老人家的儿子比我还大,他要认干儿子?他两个儿子答应吗?”楚爸爸第一反应是不信,荒唐不是吗。 “是真的!人家这个地位的人,说话都是金口玉言,不是放屁。你赶紧告诉我,是不是找到了符合标准的对象?哎哟,我跟你说,要是真成了,我和你这辈子就不用愁了!”黄总说:“怎么样,你倒是给我个答案,别让我白着急。” 楚爸爸咽了咽口水,额头有点冒汗,因为想到霍家的身家地位,他心慌得不得了。 “黄总,是有这么个人,他就是我大儿子,今年二十七岁。” 考虑再三,禁不住诱惑,楚爸爸将楚楦的详细资料一股脑地交了出去。 黄总听了十分高兴,二十七岁这个年纪正正好,不大也不小:“这么着,咱们约个时间,你带你儿子过来我看看,要是时间没错的话准成。”又说:“可是你别弄错了,万一不是那个时间,带到霍老爷子面前漏了底,咱们都吃罪不起。” “倒是没错的,这个时间我记得一清二楚,就是零时零分出生的,当时……”医院里边有四个同时出生的男婴,所以楚爸爸记得牢牢地。 “当时什么?”黄总心心念念想着楚楦,恨不得多了解一番。 要是楚楦真成了霍老爷子的干儿子,以后少不得要巴结好。 “我记得很清楚,护士医生都说这个时辰太好了,是贵人命。”楚爸爸眼珠子一转,就把四个男婴同时出生的事儿给瞒住了。 “哈哈,那倒是的,要不怎么能让霍老爷子好找呢?”黄总又跟楚爸爸谈了好一会儿,无非就是让楚爸爸尽快把楚楦带出来相看相看。 挂了电话,楚爸爸出了会儿神,连妻子叫唤都没注意。 “他爸?你没事吧你?”丈夫满脸都是复杂的表情,看着叫人心慌。 “没事,你让让,我去找楚楦说事情。”楚爸爸说去就去了。 “软和点说,别伤了和气!”他妻子以为他去说房子过户的事情,便叮嘱道。 打开楚楦的房门,楚爸爸被里头正在休息的楚楦瞪了一眼:“您要进来怎么不敲门?”虽说这次用了敬语,却还是夹针带刺,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印象中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不爱笑,嘴毒心硬,跟山里的狼崽子如出一辙。 楚爸爸也不想想,楚楦对外人可不是这样,只有对他们一家才是这样。 在爷爷奶奶跟前,楚楦是再孝顺不过的孩子。因为他知道,这辈子要不是爷爷奶奶对他好,他早就成了孤儿。 “明天你有空吗?爸爸带你去见个朋友,不太远,就在你们医院的附近。”生怕楚楦不肯答应,楚爸爸态度特别好。 “什么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楦下意识地抗拒。 “是做生意认识的,他对你的出生时间很感兴趣,你跟他见一面……”楚爸爸咬咬牙,把房子的事情拿出来做筹码:“这个黄总对我们家的生意很照顾,你要是肯帮家里一把,老宅归你就归你了,我们不管。” “真的?”楚楦心动了,虽然房子确实已经过户在自己名下,但是那边闹起来也很麻烦。略微一想,只是见个面说几句话,倒也不算什么。 “真的,你怎么说都是我儿子,我骗你干什么?” “是啊,我怎么说都是你儿子,你可别坑害我。” 楚爸爸心想,把富贵送到你手上,这怎么算是坑害呢? 他不觉得这样做是错了,这是一件好事。 第002章 楚楦 楚楦学医的,毕业刚好两年整,从一开始就在市中心医院就职。 他这个人一穷二白,手上也没什么关系可找。能就职市中心医院,全靠学校的某位教授帮他张罗。 要说医院的工资也确实不错,除了平时忙了点,其他福利一应俱全。 这些年勤勤恳恳地积累下来,楚楦手上也有了三十多万的小存款。半年前在奶奶的资助下,他在医院附近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据说是婚房首选,二十七岁的楚楦也该考虑结婚的问题了。 自从买了房子,楚楦就开始留意同期的女医生女护士,他想着医生那么忙,另一半的首选还是身边的女医生和女护士比较好。 否则在其他行业找到了女朋友,平时连见面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楚楦跟一个叫做陆晓婷的女护士走得比较近,据说每个人的生命当中都会出现一个婷,他觉得陆晓婷应该就是他的婷了。 因为和陆晓婷相处起来很舒适,没有排斥的感觉。 楚楦觉得人家女孩的性格各方面都不错,能喜欢自己这样的低情商汉子,实属不易。 “楚医生,下班了。”这天中午下班,娇俏可人的女孩儿走到楚楦的窗口,对他漾起甜美的笑容:“喂,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楚楦一看时间,果然到了下班的点,他很抱歉地说:“今天恐怕不行,我有约了。”他确实情商低,看见陆晓婷面露纠结,也不会解释一下约会的对象其实是自己的老爸。 “那好吧。”女孩勉强地笑了笑,跟他挥手拜拜。 “嗯,你自己去吃吧。明天中午我再请你吃。”楚楦这样说道,还不算是完全无药可救。 这句话配上他的颜值,很快就让女孩重新高兴起来。 她知道的,楚楦根本没有女朋友,暧昧的对象也只有自己一个。 楚楦跟陆晓婷道别之后,匆匆换下白大褂,前往跟楚爸爸约好的餐厅。 是走路过去的,因为他手里没有闲钱,暂时还没有买车。 餐厅里边,开着空调,楚爸爸和黄总却觉得这天真热,坐在这儿也凉快不起来。 说好黄总自己先来见一见的,可是不知道怎么漏了口风,惊动了霍老爷子。今年七十还龙精虎猛的霍老爷子,不声不响就过来了。 倒是没有露脸,坐在隔壁那一桌。 楚楦走进来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高挑,身段风流,模样出众,难得的是眼神正气,不像是个有心眼的人。 “怎么样?”霍老爷子询问身边的人,陪同他过来的,有他的大儿子霍云龙,还有大师成利明。 霍云龙不说话,他知道老爷子问的是成师傅。 这位成师傅五十来岁,道士扮相,穿的是白袍,脚上蹬着一双黑白相间的布鞋。 坐在那儿道骨仙风,说道:“是这个了。” “那就好。”霍老爷子和霍云龙露出笑脸,朝那边举了下手。 黄总看见了,心里乐开了花,对楚楦的态度从亲切到万分热情,恨不得给他跪下叫爸爸似的,让楚楦又惊奇又尴尬:这老爷们没病吧,一直抓着手不放算什么事? “贤侄,不不,楚先生,您坐您坐!”黄总一叠声地说道。 楚楦一根筋的人,对方叫他坐他就坐,倒也不客气。 “楚先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贵人呀,看把我这眼睛都瞧花了。”黄总盯着楚楦上下打量,只觉得哪哪都好,果然是不一样的,啧啧,常言道同人不同命,很是道理:“今天请楚先生过来,是这样,您知道霍家吗?” 楚楦平时很少娱乐活动,也不留财经方面的消息,可是说到霍家他知道。 他斜着眼睛想,最有钱的那家,关我什么事? “您是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的人,这个八字跟老爷子相生相互,老爷子有意和您认干亲,您觉得意下如何?”黄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楦,眼神流露着胜券在握的意思。 心想那可是霍家,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但凡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就不得了,别说是正经八百认的干亲。 楚楦却一口回绝了:“我好端端地,不愁吃也不愁穿,干什么要跟他认干亲?”自己就是一个小市民,跟豪门扯不上关系,也不肖想那些云端上的生活。 “不是啊楚楦,那是霍老爷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谁?”楚爸爸很替他着急:“你想清想楚再回答,别犯糊涂!” “到底是谁糊涂?”楚楦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仔细看着楚爸爸。 这可是自己的好爸爸,竟然带着亲儿子来认干爹? 跟买子求荣有什么区别没有? “不不,楚先生,你听我说……” “不用了,说什么我都不答应的,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行。”楚楦站起来,桌面上的茶水一口没碰,就这么走了。 隔壁桌的霍老爷子说道:“是个倔强的孩子呢。”又问成师傅:“这可怎么办?” 霍云龙目送楚楦离开,嘴里说:“怎么办,您找了二十年才找到这么一个,他不肯也不行,成师傅那里肯定有办法的,只是您忍不忍心的问题。” “唉,可惜他不爱财也不爱权。”对这样的人最是没有法子,想补偿都不知道怎么补偿:“我不是个心狠的人,成师傅,你看看有什么折中的办法,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这个我做不了主,害不害他性命要大公子说了算。”成师傅说着大公子,却不是指霍云龙。 “嗯,那倒也是。”霍老爷说道,想起自己前头那个儿子,因身体羸弱,八字不好,暗地里养了二十多年,最终没能活下来。 “老爷子,霍先生,对不住,这事没办好。”黄总带着楚爸爸过来赔罪,手心直冒汗,怕怪罪。 “不妨事,小孩子倔强罢了,可能觉得我们没有诚意。”霍老爷子对楚楦的爸爸和颜悦色道:“这门干亲我是很有诚意的,楚先生,你要是肯把你儿子的三根头发,和一件贴身物件给我带来,我许你一个要求。” 不用考虑,楚爸爸忙不迭地答应,不过就是三根头发一件贴身物件,能有什么困难。 面对泼天的富贵,这下让他卖儿子他都是答应的。 “好好好,明天就给您送到!” 听说头发最好是新鲜的,贴身物件也是,楚爸爸想了想就去医院找楚楦去。 那会儿楚楦正在上班,他说:“你买了房子这么久,爸还没上去过,着实不像话。正好今天来都来了,上你那儿认个门。” 楚楦懒得理他:“我这会儿还没下班,没空回去。” 楚爸爸说:“我等你,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想到楚爸爸今天的所作所为,楚楦的脸是黑的:“您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今天话就撂在这了,想让我认谁做干爹都是没可能的事情!” 有这样一个爹就受够了!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上去喝杯茶也算过分吗?你不认干爹就不认,我还能强迫你不成?”楚爸爸说:“行了,你忙你的,我在一边等你。” 楚楦明知道他还有后招,可是没法子发作,心里堵着不上不下地,难受。 还想着下班了找陆晓婷一块儿吃顿饭,这会儿又泡汤了。 等楚楦下班之后,楚爸爸跟着楚楦上去了一趟新房。 趁着楚楦不留神,五六根枕头上的头发,一件睡衣,就被楚爸爸给摸走了。 而且他动作很快,立刻就把东西送到了霍家。 当天晚上是月圆之夜,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楚楦站在阳台上晾衣服,忽然迎面吹来一阵凉风,轻轻柔柔地,从他腰上绕了个圈……没穿上衣的上半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秋天还没到,这风就凉飕飕地,仔细一想有点反常。 楚楦晾好衣服回到屋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的睡衣,他站在屋子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医生,有紧急手术,你快过来帮一下忙!” “值班的医生呢?” “出状况了,你快过来!” 从楚楦的公寓步行到医院,只需要五分钟左右,这也是医院第一时间找上楚楦的原因。 是一台小手术,只是情况比较紧急,医生到了就好了。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医院接连死了三个病人,唉。”值班的程医生刚忙完一台手术,回来告诉大家这个不好的消息。 楚楦准备走人,闻言心里也不好受,都说医生见惯生死,他入职两年了也没习惯。 表面上看着是个面冷心硬的人,其实楚楦心软得让人不相信。平时在街上看到乞讨或者流浪者,每次都会给点零钱。 路边的猫猫狗狗,也是能救则救。 仍记得去年冬天救了一只鸟,后来那只鸟不幸没活下来,楚楦伤心了好一阵子。 “各位,我先走了。”他提上自己的东西,一个下午下班忘记拿的饭盒,拿回去消毒。 “路上小心。” 跟同事们打过招呼,楚楦出了门,这时候还差两分钟就到零点。 第003章 祭品 从医院走大路回去得要十分钟,穿小巷走只需五分钟。一般楚楦都是抄的小巷,好处是近,坏处是晚上没灯,巷子里边伸手不见五指,容易摔跤。 所幸这边治安良好,从未发生过什么耸人听闻的事件。楚楦拿出手机当手电筒,从巷口走了进去。 风吹得他眯起眼睛,只觉得今天晚上的风有点刺骨,很像初冬时候的温度,让人瘆得慌。 楚楦决定走快几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这样做的时候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逃命的感觉。 楚楦突然被一块石头给绊倒了,陶瓷质地的饭盒顿时摔在地上,在环保袋里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似乎是碎了。 手机倒是还在手里握着,光线照在地上,能看到摔在光线范围内的饭盒,楚楦伸手去捡。 上半身刚撑起来一点点,一只手摁在楚楦背上,把他想起身的动作制止住。 “……”透过自己身上薄薄的夏衫,楚楦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异样,很有力度,很冰冷,就好像戴上了胶质的手套。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又被另一只手摁住头部。 动弹不得的楚楦冷静下来,小声道:“你想干什么?”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抢劫犯,以为歹徒戴了手套,心想这一定是个惯犯。 如果是劫财也还罢了,若是遇上心理变态者,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等了半晌,楚楦也没听到回答,在他以为自己即将遇害的时候,按在背上的手掌动了两下。仿佛在检查什么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楦的整个背部全被摸遍了,摸得楚楦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紧紧咬着牙关,忍得很辛苦:“钱包都裤兜里,请你别伤害我……” 想自己动手去掏钱包出来,那只手重重地拧了一下楚楦腰侧的肌肉,然后沿着腰线,伸向楚楦的下身,并没有往他裤兜,好像目的不是为钱。 这是个坏消息,让楚楦更加慌张。 他感觉对方摸得很零散,好像漫无目的似的,一会儿停下来,一会儿又继续。 这是个心理变态的人,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会这样做。 楚楦心跳如雷,额头急出了一层汗珠,他真的害怕背后的变态,突然给自己下杀手,那就什么都完了。 “求你,放过我吧……”他平生第一次开口求人,说得异常艰难,如同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楚楦的求饶真的有效,摁在楚楦头上的手掌突然放开了。 楚楦思考了三四秒钟才敢回头,用手里的手机一照,巷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倒也没去在乎太多细节,爬起来捡到饭盒就跑回家。 出了电梯马上冲进自己家,迅速把门锁上,楚楦坐在沙发上喘大气。 冷静了五分钟左右,楚楦决定以后再也不走那条小巷子了。虽然这样表现有点怂,但是安全第一,自己既不是散打冠军也不是空手道八段,只是个长期缺乏运动的医生而已。 作为一枚医生,楚楦跟大部分医生一样比较爱干净,回了家打算再去洗一次澡。 他的睡衣还是没找到,从衣柜中拿出一套昨天刚洗好的,神色蔫蔫地进了浴室。 今天晚上比较冷,水温调得高了一点,很快就热气腾腾,把楚楦的身体笼罩住。 雾里看花,更显得氤氲水汽中的男性身体,充满诱惑之感。抬手弯腰间,只看到线条流畅舒展,却含而不露。 那天成师傅回去后和霍老爷子说,这孩子童身还在,最适合…… 做大公子的祭品。 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的男丁太难找,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出生的方位不对,效果大打折扣;出生的时间差几分钟,下面的阴人不会收用。 三年前找到一个青年,方位倒是对得上,可惜时间上差了十多分钟。 霍老爷子本着侥幸的心理叫成师傅试了下,三天后成师傅摇头说不行,等了这么多天,大公子始终没碰他,可见是不想收用。 雾气缭绕的浴室中,楚楦通过洗澡恢复了一点精神。刚才因虚惊一场引起的精神紧张,现在已经慢慢抚平,神情变得慵懒放松。 他抹了一把脸,转身看着一面镜子,上面满是水汽。 伸手抹掉那些水气之后,镜子里露出一张五官周至的年轻脸庞,长眉杏目,薄唇,不笑的时候满脸冷漠,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柔和了。 “果然青了……”楚楦喃喃道,从镜子中看着自己腰侧的指痕,青黑了一块。 那应该是男人的指印,女人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也不敢在小巷对男人下手。 穿好衣服出来,楚楦浑身轻松地倒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他拉起薄薄的被子把自己盖住,准备睡觉。 睡到两三点钟的时候,楚楦感觉周身有点凉意,他伸手摸到遥控板关了空调。同时心里再一次怀疑,天有这么冷吗? 现在是八月份的天气,一年里头最热的天。 可是短时内楚楦已经被凉了好几次,他迷迷糊糊地想,也好,省电费…… “唔……”楚楦翻了个身,姿势平躺,半梦半醒之间感到有人压着自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由地张开嘴唇呼气。 鼻间的空气沁凉沁凉地,连同身上也觉得很凉。 “啊……”楚楦皱紧眉头,想醒来却醒不来,想动也动不了。 到天亮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躺在床上的人松了一口气。身上那块冰好像消失了一样,终于能让人睡个好觉。 陷入深眠的楚楦,差点就错过上班时间。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刷牙洗脸,喝了一碗燕麦片,吃了几片面包就去上班。 今天早上没敢抄小巷走路去上班,楚楦是打车过去的。来到办公室被同事林医生一说,才知道自己精神很差。 林医生是新来的实习医生,男孩子,全名叫林樊。 楚楦和他偶尔聊天,得知他的名字是父母的姓氏结合在一起,爸爸姓林,妈妈姓樊。 一看就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楚楦挺羡慕人家的。 “楚医生,听说你昨天晚上还来做了一台手术,怪不得今天精神这么差。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查房。”林樊不是楚楦带的,不过他对楚楦很好,一到医院就总是帮楚楦忙这忙那的。 说实话,楚楦刚开始感到很别扭,他自己是前辈,比林樊大两岁呢,不是很好意思让别人帮忙。 后来实在拗不过林樊执意要帮忙,就没再拒绝。 “那谢谢你,中午我请你吃饭。”说到吃饭这件事,楚楦就不由想起昨晚在小巷里面的遭遇,他瓷饭盒确实是碎掉了,还要重新买一个。 “那当然好,不过,你不需要陪女朋友吗?”林樊冲他眨眨眼,满脸都是调笑的意味。 “我哪有女朋友。”楚楦不好意地否认,和陆晓婷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暧昧呢,还没表白。他就是没经验,脸皮薄,性格别扭,才拖到现在:“你快去吧,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林樊赶紧说:“不用不用,你坐着,我去就行了。” 刚到办公室的白医生走进来,和林樊擦肩而过,她是个女医生,还未婚的。比楚楦早入职一年,岁数却是和楚楦一样大,模样长得很漂亮。 见状笑道:“林医生对你真好,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的呢,不会真的是校友吧?” 楚楦摇摇头,跟白医生不太说话。 这位白医生在楚楦刚入职的时候,对他不太友好。说楚楦记仇也好,野兽的直觉也罢,总之他不喜欢跟这位白医生打交道。 可是今天很奇怪,明明楚楦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白医生却接二连三跟他说话。 平时只不过是点头之交,突然之间热情起来,叫人难以理解。 而且白医生还来了一句:“哎呀,楚医生,我今天看你顺眼多了。” 楚楦扯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爷子。”远在城北霍家,一家大小正在霍老爷子的书房里边商量事情,那成师傅突然闭目掐掐算算,然后猛地睁开眼睛说:“大公子去找他了。” 霍老爷子忙问:“什么时候?现在吗?” 成师傅脸色古怪地说:“昨晚。” “昨晚,昨晚?”上首的霍老爷子呆住,霍云龙接上:“可是昨晚还没作法。” “是啊。”排行最末的霍云刚点头,他们准备今天晚上回一趟西桥霍家老宅,那个人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都在活在那,死也是死在那。 成师傅的脸色继续古古怪怪道:“也许是听我们念叨了,人是给他的。”要不刚才发现,楚楦的气运变了。 “那倒是好,本来就是给他的。”霍老爷子笑得一脸复杂,既悲伤又内疚,不稍片刻便老泪纵横:“是我欠了他,我不该这样对他的……” 提起陈年旧事,豪门秘辛,书房内的众人自垂目不语,一时无从安慰。 第004章 舌头 当天晚上,霍老爷子、成师傅,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一起,去了一趟西桥霍家老宅。 西桥就在城边上,约莫花上四十分钟的时间就能到。 司机师傅体谅老爷子年事高,把车子开得很慢,整整花了一个钟头,到地方的时候正是晚上九点钟。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比之昨晚更圆。 而月属阴,新月与圆月各有各的说法和忌讳。 “看来我师父说得一点没错,西桥这个地方不宜居住。早些年的人家,搬走的搬走,出事故的出事故,倒是适合做阴宅……”成师傅略走在前头,指着那些被废弃的旧宅一一道:“这几座宅子方位不好,后代子孙不是伶仃凄苦,就是绝了。” “当年太爷就是请你师傅看的宅子,那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霍家还未发家,老宅小的可怜,这座朱门大宅院是后来置办,仅住了三十年。 几乎是那孩子出生后,这边就不住人。 借着月光的亮度,他们看到古老的宅门面前蹲着两只石狮子,还是原来那般熟悉的模样。 成师傅说:“等一等。”他手里拎着一只活鸡,用桃木剑在门前杀了,鸡血淋在门前:“好了,进去吧。” 那只死掉的鸡,成师傅随手扔在一边。 四个人先后跨过高高地门槛走进去,霍云龙小心扶着父亲:“您当心脚下。” 霍老爷子颤颤巍巍,仿佛对这座宅子有着莫大的敬意和惧意,连声音均是颤抖的:“云龙云刚啊,快给你们大哥磕个头,叫他别怪罪。” 弟弟给哥哥磕头,这不成规矩。 霍云龙霍云刚却毫不迟疑,在大院里的青石板上,扑通跪下,朝着黑漆漆的二门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成师傅,真的能进去吗?”霍老爷子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差点没死在这儿:“他恨我们,恨不得整个霍家死绝呢。” 成师傅摇摇头,怀里揣着楚楦的头发和贴身衣物,一步一步走进二门。 从东边的回廊,绕进一道垂花门,再深入十米左右,经过一个小花园,如今已是杂草丛生,再里面就是那个人的跨院。 一排屋子有七八间,看起来比别地要新。因为原来的已经烧毁了,这是后来新建的。 推开中间那花厅的两扇雕花木门,一股封尘之味扑面而来,中间还夹杂着丝丝的檀香气味,比外面的空气要冷上那么两三度。 原来的花厅已经改做灵堂,多余的家私都撤走了,红褐色的棺木便摆放在正中央。 一般人家的灵堂,会有张遗像挂着,这屋里倒是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副棺材。 霍云龙和霍云刚作为弟弟,自动上前去进香。 “老爷子,小心!”成师傅突然拉了一把站在棺材前面的霍老爷子,他的声音把屋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正在烧香的霍家兄弟,回头看到一个布袋从房梁上掉下来,落在霍老爷子刚才站立的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霍家兄弟顾不上烧香,探头过来查看。 成师傅将布袋捡起来,原是红色的,上头系着一把打开的扇子,还有三枚铜钱:“别慌,这是当初我挂上去的。”经过了这么多年,布袋早已褪色,扇面也早已腐蚀,只有铜钱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拿着绳头说:“是绳子腐化了,没事。” 虚惊一场,大家抚了抚心口,继续上香。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着里面的烟灰和烟雾,让人无端感到画面荒凉,凄冷,好像有诉不尽的故事,说不完的冤屈。 霍云刚受不了这昏昏暗暗的气氛,掏出一对蜡烛准备点上。 成师傅不许他点:“大公子是被火烧死的,他怕火。屋里的蜡烛,有一支就够了。” “那我点手电筒总可以了吧?”他说着打开手电筒:“等会儿您作法的时候也需要光亮……” 话还没说完,一阵大风从门口吹了进来,带着荒芜的落叶,吹灭了屋里那唯一的一支蜡烛。 “唉……” +++++++++++ 繁华大都市,市中心医院。 楚楦准备下班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护士陆晓婷,他心念一动,跟女孩说:“我也要下班了,你在停车场等我一下行吗?” 他准备今天晚上跟女孩告白呢,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的。 “好啊。”陆护士笑得一脸了然,她知道楚楦想干什么了,于是挥挥手说:“那我在停车场等你,拜拜。” 家境不错的陆晓婷拥有自己的私家车,来到停车场,遇到了一同下班白医生。 “白姐,下班了?” “笑得这么开心,跟楚医生好上了?”白医生说话很不中听地说:“我说小陆,你少跟楚医生掺和在一起,他会害了你的。” “白姐你说什么?”陆护士懵懵然。 “我是说他有主了,你少往他身边凑。”白医生家境比一般人好上太多,没有人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来头,可是她说话从来都是这样不客气。 陆护士人美嘴甜,还是第一次遭遇白医生的‘毒’嘴。 明明楚楦是个单身汉,却为什么硬要说他有主了? 楚楦很少来停车场,有点搞不清楚这里的方向,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迷了路。 “……”一个大男人方向感这么弱,真的挺丢脸的。 楚楦不太好意思地抿抿嘴,掏出手机准备给陆护士打电话求救。 “楚医生,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陆护士甜美的声音。 “我……”楚楦抬头看了看四周,很黑,有几辆车停着,却看不到任何具体的标志,想了想他就说:“我看算了,我还不是不过去找你了,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也一样。” “好啊,你想说什么?”陆护士期待着。 “我……”楚楦还是特别不好意思,放在裤兜里的手抽出来透气,因为掌心都冒汗了。 “没关系,你说吧。” “其实……” 就在楚楦想告白的刹那,一只手从他身后面绕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紧接着是眼睛,冰凉凉的触感,让楚楦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遭遇。 他因为太过震惊,手中的手机顿时从掌心里脱落,掉在地上。 “楚医生?楚医生?”陆护士在那边不停地叫他,因没有反应而慌张起来:“你还在吗?听见我说话了吗?” 楚楦什么都听不到,他感觉自己被捂住的不止是眼睛和嘴巴,还有听觉嗅觉等等一切感觉,只留下过度扩大的触感,细腻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股无形的力量把楚楦推向黑暗,正面伏着一堵墙,然后眼睛和嘴巴被放开了。 “唔……”后面贴上来一层冰冷的触感,紧紧贴着楚楦的背部,让楚楦感觉后面是一个人,是因为腰间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搂着他。 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恶意,楚楦这种对外人息事宁人的性格,连用力地去反抗都做不到。 他用额头抵着墙壁说:“又是你吗?你究竟是谁?”他猜这个人肯定认识自己,很有可能是个熟悉的人。 可是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对方始终不肯出声,更加值得怀疑,看来就是平时认识的人没错。 “你有什么目的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别再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了,这样让我很困扰你知道吗?”楚楦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他是个男人,无助的时候也觉得特别丢脸。 幸好陆护士不在身边,否则被看到这么无能的一面,可能会被嫌弃的。 “为什么不说话?”楚楦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想挣扎却完全动弹不得,后面的人把他压得紧紧地。 “你说话啊!”他向上拉长的脖子,暴露在黑暗中,凉丝丝的空气中。 有股幽冷的气息在耳畔轻拂而过,楚楦想躲开已来不及,滑腻的感觉从颈窝一路向上,直至下巴尖的尽头方结束。 这时候楚楦的脚底板无端发凉,整个人陷入一种放空的状态中。 若是有光线,甚至可以看到他涣散的瞳孔。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楚楦这么忌讳?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根冰冷冷的舌头而已。 楚楦是学医的,他紧紧闭上眼睛,不认为有人会故意用含过冰块的舌头来调戏自己…… 第005章 夜袭 背上的触感太过于冰冷诡异,楚楦一直心有所感,但是从没有多想。眼下滑腻冰凉的疑似舌头的东西在自己脖颈间游走,就不由得楚楦再不多想。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可他尽量压抑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去想。 有时候最恐怖的东西就是自己吓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吓出个好歹来。 楚楦这种心智的成年人,他似乎更害怕实打实的恶意,比如劫匪和杀人狂等等。倒是对自己身后的未知生物还能忍得住,不乱阵脚。 “……”他张开嘴唇用力呼吸,稍微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背后的东西突然抱紧他的腰。偏向一边的脖子,迎来几下用力的吸吮:“唔……”楚楦浑身颤抖,又冷又奇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躲起来。 最终楚楦只能贴着墙壁慢慢往下:“额……”那个东西一直在吸吮舔舐楚楦,很快就让没有任何性爱经验的楚楦难耐地跪下来,汗湿的额头抵着墙,表情都快扭曲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楚楦的心里不停疑问。 当腰间冰凉的手掌,突然放到楚楦的皮带扣上,楚楦惊吓地一把按住:“不可以……” 手心刚刚碰到那只手,楚楦突然触电一样放开,原因是因为那只手的手背,触感竟然是坑坑洼洼的,就好像是上面布满了疙瘩,根本不像一只正常的手。 而且这只手很冷,没有一点温度和柔软的感觉…… “……”这一回楚楦的心慌了起来,他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从这东西的怀里挣扎出去。 双手掰着地上凸起的减速带,用力地爬,这大概是楚楦做过最丢脸的事情。可是这样惊悚的情况,他哪里顾得上丢脸与不丢脸,只想赶紧地离开这里而已。 就在这时候,楚楦听到一阵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陆护士的喊声:“楚医生,楚医生?你在这里吗?” 楚楦张着嘴,下意识想求救,但是转念一想,他咬着牙没有叫人。只是努力地往前爬,想把自己的腰从那东西的手里挣扎出来。 那东西松手的刹那楚楦心里一喜,然而下一秒钟,两只脚腕被狠狠地握住,朝着一个方向拖去。 惊悚的楚楦再也顾不上什么,开口喊救命:“陆护士!”他刚喊了一句,身体就被拖入一个角落,是楼梯的入口,前面有一排废弃的柜子,依旧是很黑暗。 楚楦头晕眼花地坐起来,那东西从后面拧了一把他的要,痛得他闷哼一声,接着就不敢再叫了。 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害了陆晓婷,刚才情不自禁地叫出来只是因为太过惊恐,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了,而且巴不得陆晓婷快点走,别在这里逗留。 “楚医生?是你吗?”偏偏陆晓婷听见了楚楦的声音,她追寻着声音跑了过来。 楚楦已经看到了陆晓婷的手机光亮,她站在通道的中央就没有再往前:“楚医生?”到底是女孩子,也会害怕的,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她就不想再往前。 看到陆晓婷不继续走过来,楚楦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秒钟,楚楦的气就高高提了起来,因为那东西正在解他的皮带扣,弄得他差点惊呼出声。 “……”楚楦咬着牙,既害怕又豁出去地蹬腿,想把那东西踹掉。 对于那东西来说这动作却来得正好,正好可以一把扯下楚楦的裤子。 “滚!”被扒裤子令楚楦羞恼万分,顾不上害怕等情绪,训斥了一句。 转身要走的陆晓婷隐约听见声音,又升起了希望,回头惊喜地叫道:“楚医生!是不是你?你在里面吗?” 楚楦懊恼地抿着嘴,他背后靠着墙,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揪着裤子,艰难地往里面挪。他不想让陆晓婷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打死都不想…… “唔……”那东西又贴了上来,压得楚楦动弹不得。 而且双手不依不饶地扯下楚楦的裤子,冰凉的手掌滑进私密的地方,似乎很强硬的样子,无论楚楦怎么抵触他都不放手。 “……”楚楦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就这样忍得很辛苦,虽然周围的空气很冷,可楚楦浑身滚烫出汗,连发丝都湿了,丝丝缕缕,性感地服帖在额上,脸颊边。 裸露的私密皮肤触碰到空气,让他蜷缩起来,更方便了那两只手的动作。 “楚医生……”外面陆晓婷来回寻找,既害怕又不甘心离开,来来回回找了无数遍。 楚楦就在附近的角落里,被人亵玩着,而她却丝毫不知。 事已至此,楚楦早就歇了求救的心思,他现在只希望陆晓婷赶紧走,别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还有,快点完事,让调戏自己的鬼东西得逞而然赶紧滚。 楚楦厌恶自己身后的东西,即使很想知道他是什么,却再也不伸手去触碰,也不想回头去看他。 就这样约莫过了五六分钟,楚楦突然浑身颤抖,颈间的喉咙基数吞咽了几下:“嗯……”腰线绷紧,交代了。 淡淡的味道蔓延开来,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四周又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几乎闻不到一丝暧昧的气息。 楚楦没有注意这些细节,他整个人侧身靠着墙,隐忍地喘着气,起伏着胸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那双手暂时地放开楚楦的腰,但是楚楦知道他还没走。 这种敏感的感知让楚楦更加羞耻,他握紧拳头,又放开,最后漠然地喘息着,半撑起身体,慢慢穿好自己的裤子。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出来,外面已经没有陆晓婷的身影。 在黑暗的范围内,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走到原来遇袭的地方,楚楦捡起地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 他停在那里,只要一个转身就可以看见后面的人。 但是楚楦没有,他咽了咽口水,一直往前走。 “不要再来找我了……” 身后的尾随者没有回答楚楦,但并不是没有回应。至少身边的感觉变了,突然变得寒风阵阵,十分压迫人。 幸好的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动静。 走到有光线的地方,楚楦感到全身一松,周围的空气似乎恢复了原样,不再有令人窒息的包围感。 楚楦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满脸失态地坐在地上,让明亮的灯光包围着自己发凉的身体。 +++++++ 那天过后,楚楦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只是第二天陆护士出了点事故,已经从市中心医院辞职了。 她走得很突然,让楚楦根本回不过神来。 不过想了想他居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觉得走了也好。而且也没有心思去联系什么,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楚楦也再没办法愉快地去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以后要处对象,也不会再找陆护士了吧。 因为面对陆晓婷,就会想起那次的遭遇,太让人难受了。 第006章 崩溃 金秋十月,农历八月十五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以及团员的日子。 不过楚楦寡家孤人,楚爸爸新家庭那边他是不想去的。往年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肯定是回乡下过中秋。今年两老都不在了,一时之间,楚楦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孤单。 可能这就是楚楦急着找对象的缘故,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找对象是为了安老人家的心,眼下两老已过世,楚楦找对象就是为了自己。 要不是前阵子发生那件事,陆护士紧接着辞职,楚楦都以为自己和陆护士会组成一个家庭。 想了想就露出惋惜的眼神,被同办公室的白医生看个正着。或者说白医生一直在观察楚楦,对楚楦的一举一动特别在意。 “楚医生,你排了两天假准备去哪呀?”白医生真的长得很漂亮,有时候楚楦都不敢直视她,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不太喜欢那种美得咄咄逼人的侵略性,他还是比较喜欢清秀无害的人。 “回乡下。”楚楦心想,虽然乡下已经没人了,但是不回去心里好像少了什么。 白医生突然问他:“你跟陆护士还有联系吗?”见楚楦摇头,她笑得很诡异:“那样最好了,你不联系她反倒救了她。你不知道吧,陆护士可是因为你才辞职的。” 楚楦抬起头来,眼定定地看着白医生,眉头是皱着的。 “你不信啊?因为陆护士喜欢你,但你这条命早就是别人的,她沾不得。那天早上陆护士可是出了车祸的,要不然怎么会辞职。” “车祸?”楚楦惊讶地说,他不知道这件事:“她现在还好吗?” “哼,我早就警告过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白医生瞪了楚楦一眼,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特别来气,这人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她突然从抽屉里边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夹在手指中对楚楦说:“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这个人,虽然无济于事,但是好歹让你死得明白。”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楚楦的办公桌上,这时候白医生已经走了,楚楦想问清楚也无从问起。 他一直感觉白医生神叨叨,不是好相处的人,现在越发觉得白医生不是普通人。 楚楦将电话号码仔细收进口袋里,不管别人说的是否实属,也是一片心意。 当天下午才放假,楚楦收拾了一点东西,坐汽车回了乡下。 回去都六点多了,村里家家户户正在做晚饭,楚楦走在路上不时闻到饭菜的香味儿从人家窗户飘出来。 他回到家一片昏暗,打开客厅的大灯,发现屋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楚爸爸和他媳妇拿走了。 楚楦哂笑一下,替楚爸爸感到害臊。 心里明白了他是这样的人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感觉,顶多是偶尔气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老宅有四间卧室,爷爷奶奶死后收拾出来一间,用来摆放遗像,平时上上香。 楚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房间,给爷爷奶奶上柱香,说点话。 “爷爷奶奶,今年中秋节,您二位都不在了,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楚楦说:“明年努力点,给您二位找个孙媳妇,说不定再过一年就有小胖墩了呢……” 说着话,一阵诡异的风吹进来,把香烟都吹散了去,在屋里胡乱缭绕,呛得楚楦不得不停下来,捂嘴咳了两下:“这风真古怪。” 走到窗子检查了一下,是关闭了的,楚楦皱着眉又走到门边,拧开门走了出去。 他站在厨房里淘米做饭,当时奶奶走得很突然,家里边这些东西是一应俱全的。每周休息日,楚楦哪儿都不去,就回来乡下陪奶奶待着。 奶奶经常说,你这样不行,你这样怎么找媳妇? 可能就是因为经常被奶奶洗脑,所以楚楦才会这么积极找女朋友,说到底并不是自己发自内心想找。 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连个土豆都没有。便拿起筛子,出门去菜园子里摘菜。 这时候是晚上七点多,天色已擦黑,月亮慢慢露出圆脸儿。 楚楦打着手电筒,在静悄悄的菜地里找菜。脚下是很小的乡间小路,走着走着他若有所感的停下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微风,吹拂着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其中有一股尤其不同的沁凉,来自自己的身后不远处。 抬头看着天边的月圆,楚楦煞白了脸。 那天也是这样的,农历十五号和十六号。 又来了吗? 楚楦紧紧抿着嘴,抓住手电筒的掌心已然冒了汗,他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虽然他知道那个东西跟着他。 魂不守舍地走到自家菜地,胡乱拔了两颗菜,楚楦就回去了。 他试图用门来阻挡自己不想接触的东西,可是无济于事,在他走进家门的时候,那沁凉从身边掠过,在他耳畔留下一点寒意…… “……”楚楦头皮发麻,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发抖的声音说:“请你出去。” 他知道这是无用功,可是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和自己共处一室,却无能为力。 哐当! 一阵风掠过窗台,把窗台上楚楦养的多肉植物的小瓷碗打碎了。 楚楦呆了好一会儿,放下菜和手电筒,拿垃圾铲和扫把过去收拾。然后关上那扇窗,关得死死地。 “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他喃喃道,转身进厨房洗菜。 一个人吃了一顿晚饭,楚楦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他面向着墙,背后是一面老旧的镜子,他偶尔回头看看,那镜子慢慢就被水汽模糊了,什么都看不到。 楚楦也懒得去抹干净,这面镜子很旧,要不是奶奶舍不得扔掉,他早就想换上一面新镜子。 水花哗啦啦地,从楚楦赤裸的皮肤上滑落。 修长笔直的长腿在水流的冲刷之下,显得十分诱惑人,让人想摸一摸这双长年不见阳光的腿。 因为楚楦是个保守的人,他的衣服永远一丝不苟,包裹全身,连扣子都要系到上面,寻常人连他的锁骨都看不到,更遑论胸膛和大腿这种私密的地方。 模糊的镜子照着楚楦的背影,背上面还有一个人影,和楚楦站在一起。 灰色的衣服把那个人影裹起来,连手都藏在袖口里,只看到手指尖。手指尖还是完好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得宜,透着淡淡的苍白,隔着一层水流,伸向楚楦的背部。 楚楦突然转过来,他的脸色也有点发白,心跳得很快,因为他正在怀疑,那东西其实还没有离开。 也许正在看着自己。 “……”楚楦什么都没看到,整个浴室中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心跳音。 关了水,拿起浴巾和睡衣,楚楦匆匆出了浴室的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把房门反锁上,他手脚冰凉地倒在床上,眼睛瞪着雪白无一物的天花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视线落在脸上、胸膛上、腰腹……楚楦猛地拉上被单,隔绝了那道肆无忌惮的视线。 “滚!”恼羞的他,再次气愤驱赶那东西。 屋里的窗帘轻轻飘荡了片刻。 “我不管你是谁,是什么东西,请你别再来打扰我!”楚楦坐起来裹好自己,靠在床头,对着一屋子的空气道:“或者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我,我能帮则帮,完事了你就离开行吗?” 说着,楚楦鼓起勇气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一只圆珠笔,放在桌面上。 他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处,但是那东西又不说话…… 思考的瞬间,楚楦看到那只圆珠笔无端端立了起来,在笔记本上写划。 楚楦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急促,他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是遇见鬼了。 啪嗒一声,圆珠笔失去了支撑,恢复原来安静的模样。 楚楦探头去看,他一下子长大嘴巴,因为本子上面写着:我要你。 “不行,不可以……”楚楦喃喃地摇头,害怕地向后退,他怎么能把自己交给一个鬼,那会没命,会死,他抖着嘴唇说:“你能不能去找别人,别来找我好吗?”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呢? 谁想被鬼缠,谁也不想的。 说楚楦自私怕死也罢,这却是真的,他是自私怕死,宁愿这只鬼去找别人。 “你离开这里吧,别缠着我。”楚楦偏冷的声线,带上了七分哀求的意思,同时退到门边,准备开离开。 啪,房间的灯黑了下去。 楚楦的胸膛一下子急速起伏,额头上薄汗渗出,脚趾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收紧,整个人都是绷紧惊恐的。 “求你……”他的手放在门锁上,但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一团沁凉的触感欺身上来,楚楦偏着头,睫毛急速地颤动,同时发抖的还有嘴唇。寒气来袭,全身的皮肤迅速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让楚楦快疯了。 突然他猛地扑落在地上,裹着薄被滚进了床底下。 在楚楦以为床底下会暂时安全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进来,抓住楚楦的手腕往外拉。 “啊……”丝毫无法抵抗的力量,终于让他崩溃地尖叫了。 第007章 厉鬼 这是楚楦第二次被强行拽走,眼看着无法反抗,他用另一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随手抓起一件东西,往那东西的身上砸去。 却也于事无补,东西穿透空气砸在远处,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放开我!”楚楦用手去掰那东西的手,再次触摸到可怕诡异的触感,那根本不是一只正常的人手,就好像是……好像是……被烧焦的尸体! 这个认知吓到了楚楦,他马上甩开那只手:“滚!滚!” 蹬腿的动作,令身上的浴巾和薄被散开,一股温热的气息和周遭清冷的空气形成强烈对比。 楚楦再次被抓住双手摁在头顶上,这一次不再是可以反抗的力量,是手腕快断掉的无法挣扎的力量。 如果胆敢再动弹一下,楚楦相信自己的手腕马上会应声而断。 他能做的只有认命了,认命地闭上眼睛,急速地喘气,为自己倒霉的命运做最后的祈祷,希望那东西别再这样对待自己了。 眼泪不知不觉中,不争气地溢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确实最能代表楚楦此刻的心情。 “你要什么……你究竟要什么……” “是想要我的命吗?” “你是不是有冤屈?” “你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楚楦不停地用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害怕,他感到滑腻冰凉的触感落在自己脸上,在舔舐自己的眼泪。 “……”楚楦咽了咽口水,感受着那根死气沉沉的舌头,从自己脸上一路往下移去,路过的地方无一不颤抖,无一不紧绷。 当冰凉的舌头扫过开张的大腿根部,楚楦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虚软无力,连合上大腿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是不正常的,他不认为自己弱成这样。 而那东西又在做那种事,就像上个月在停车场的一幕,现在想起来仍然让楚楦羞耻无比,羞得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躲着不愿意见人。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咬牙切齿,恨得紧:“那你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来找我?”而且,这个鬼还是个男的。 “不要!”楚楦惊呼出来,然后快速地咬着唇,整个脸上都扭曲了:“唔!” 下面传来诡异的快感,令楚楦不由自主地弓着身体,他一边颤抖一边享受,两股强烈的感觉在冲撞着没有经验的身体,几乎让人崩溃在当场。 而楚楦确实崩溃了,完全沉溺在陌生的情欲当中,无法找回理智。在不知不觉中双手被放开,他却没有反抗,而是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那东西的头上……摸到的不是头发,是冒兜。 楚楦的动作似乎让那东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更放肆地撩拨、亵玩,偶尔会让楚楦疼得皱眉,便用手指紧抓住那东西的肩膀……也是很瘦的,感觉没有什么肉,很硌人。 这次那东西确实浑身僵硬了一下,因为楚楦抓着他的肩膀。 因为这片刻的停歇,楚楦稍微找回了一点点理智,他当下很想摸一下对方的脸,看看究竟是什么! 伸出的手指很快就被抓住,然后被摁在自己火热的地方,做最后的抚慰……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几分钟楚楦出奇地冷静,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腿间的‘人’,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触感十分明确。 最后那东西再次用嘴接了……那些喷洒出来的浊液。 楚楦仰着脖子,颤抖着用诡异的心情度过这短短的几秒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享受更多还是其他什么感受更多。 之后便迎来一阵空虚和无力,还有强烈的羞耻感。 楚楦一把推开那东西的肩膀,让自己重获自由。 这个时候那东西就像上次一样,不会再管楚楦。他的目的仿佛就是对楚楦亵玩一番,行为着实可恶得很,令人恼火得很! 他还在这里,还没走,楚楦慢慢站起来打开灯的时候就知道。 虽然到处都是亮光,可是被包围的窒息感如影随形,空气中都是那东西的气息,令楚楦想逃离这座宅子。 可是他知道,无论自己去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所以楚楦没有离开房间,他只是拉起薄被裹住自己的身体,静静地呼吸着,眼睛有些空洞,有些茫然。 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小声道:“能跟我谈一谈吗?”眼睛望向桌面上的笔记本,死死盯着:“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告诉我?” 却无论怎么盯着那笔记本,都没有动静。 要不是屋里那沁凉的感觉还在,楚楦都以为他走了。 “不愿意告诉我名字,那告诉我,你会让我死吗?”楚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呼吸急促地等待答案。 可是这次仍然没有答案,那只圆珠笔永远地静止。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这些都是无法回答的问题? 楚楦感到一阵无力,还有虚脱,他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不想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逃避一般走到床边倒下,用薄被捂住自己的头。 当那沁凉的空气袭来,楚楦伏在床上,暴躁地低吼:“滚,不要靠近我!” 他的抗拒显而易见,还有自暴自弃的情绪,溢满了整个空间。 这是不受控制的,即使明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却还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也许有用呢?他会听呢? 楚楦心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折磨自己? 乱糟糟地想着这些事情,突然回过神来,发现那东西竟然真的没有靠近,楚楦庆幸的同时,拼命祈祷对方是个讲道理的,最起码应该有点人性,别那么残忍! 他闭上嘴,珍惜这短暂的相安无事,然后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记得白医生跟自己说过,要是再遇到奇怪的事情,可以去找一个人! 楚楦心里一松,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很想马上起身去找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张,不过……他看了一眼房间的角落,也许那东西正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白天,等白天再去找吧。 楚楦安静地躺好,放缓呼吸强迫自己入睡,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等到明天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楦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房间里那股凉凉的气息,一直都在,直到东方日出,才渐渐消散。 重新看到阳光,感觉周身暖融融的楚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马上爬起来,去浴室找到自己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终于在口袋里找到白医生给他的那张纸。 楚楦照着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自称徐道人,位位徐道人,给了楚楦一个地址。 是市中心的地址,楚楦马上收拾东西回市中心去。 他先回了一趟家,去到那位徐道人的扎纸铺,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四十分。 徐氏扎纸铺位于旧城小西区十三街,门面不大也不小,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与祭奠有关的东西,包括那些阴森森的纸人。 徐道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衫,一条休闲裤,扮相很时尚,比普通年轻人还潮,根本看不出来是做这行的。 他站在柜台前面,翻着一本巨大的日历。 “有客人来了?”抬头的瞬间,楚楦终于终于看清楚了徐道人的五官,鹅蛋脸丹凤眼,是个古典的美男子。 “你好,徐道人,我是上午给你打电话的,我姓楚。”楚楦抱着心事来的,表现急切,开门见山:“徐道人,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楚先生,这边坐。”徐道人对他略一打量,然后将他请到一个博古架后面的小茶室。 楚楦跟了过去,见到这位徐道人他的心却没有安稳下来,心想这么年轻的师傅,能帮上忙吗? 不过人都来了,问一问总好过自己瞎琢磨。 “徐道人,其实是白医生介绍我来的。” “白雪?”徐道人低眉正在泡茶,闻言抬头看着楚楦,很惊讶:“你就是白雪说的那个,八字至阴至阳的倒霉鬼?” “什么?”楚楦也很惊讶。 “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生,这是你的八字对吧?”徐道人仔细把楚楦打量了一遍,刚才只觉得这个人面相特别,命格罕见,却没想到是那种八字,他当即露出怜悯的目光。 “是。”楚楦的眼神黯然无光,他似乎也有预感,自己的八字不好:“这个八字会怎么样?” 徐道人依旧怜悯地看着他,不忍告诉他真相:“楚先生,你这个八字易招厉鬼,在厉鬼眼中,你就好比一根千年人参,大补之物。他们对你的阳气趋之若鹜。” “鬼不是怕阳气的吗?”楚楦急忙道。 “没错,普通人的阳气旺盛,会让鬼避之不及。但是楚先生你是阴阳相和之体,你的精气可以被厉鬼吸取,化作自身力量。”徐道人不忍心地说:“你急着来找我,就是遇见厉鬼了,但是我得告诉你,能够对你下手的厉鬼不一般,我也没有把握可以一击即中。” 而且生成这个命,驱了一只厉鬼还有千千万万只厉鬼,徐道人心想,这位楚先生只怕凶多吉少。 第008章 威胁 徐道人告诉楚楦,历来这种命格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不是早早夭折,就是长大后被厉鬼吸尽阳气而死,能够寿终正寝的人少之又少。 “如果是女孩倒还罢了,可以解救一二。”言下之意就是说,这种命格的男孩是救不了的。 “那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等死?”楚楦煞白着脸,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自己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 前半生尽在读书,如今踏入社会也才两年而已,他不甘心:“徐道人,请你想想办法,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他急切地说:“上个月十五号他才出现的,算上昨天也才出现三次,这样是不是还有得救?” 徐道人说:“厉鬼一旦找上了你,你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你能等到今天才遇到厉鬼,说明你本身是个行善积德,清心寡欲之人。”沉吟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楚先生,能否跟我描述一下,你遇到的厉鬼是个什么样的厉鬼?” 说起他,楚楦满眼的恐惧和羞耻,原本煞白的脸倒是泛起了一层红晕。 徐道人看到了,在心里叹气。这个命格就是这样的,厉鬼不但吸取他们阳气,还要榨干他们的精血,直到死亡为止。 “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鬼。”楚楦犹豫了片刻,慢慢把细节描述出来:“我摔在地上,他从后面摁着我的背,摸了我。然后我求他把我放了,他就走了。第二次是第二天晚上在停车场,他在我打电话的时候突然出现,将我……拖到一个角落,对我……” 接下来的事情,难以启齿到极点,楚楦支支吾吾,模模糊糊,才大概把事情说清楚。 “第三次就是昨天晚上。”楚楦露出惊恐的眼神,那也是最恐惧的一次,他仍记得那东西几乎掰断自己手腕的力道,还有他竟然直接用嘴就…… 想起那滑腻冰冷的触感,楚楦鞋子里的脚趾头又忍不住收紧,连说话都在发抖:“我问他究竟想要什么,他在本子上写着,他想要我。” 白发着脸,楚楦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从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纸张,交给徐道人看。 “你是说,他每次只对你索要了一回就走了?”徐道人拿着楚楦给自己的纸,看得入神,或者说疑惑不解。据他所知,厉鬼是没有节制的,能要多少就要多少,绝对不会姑息人类的性命。 但是也有一个可能,这是一只很理智的厉鬼,他的目光比较长远,不想一下子就把人弄死。 “不是,没有走,我觉得他还在。”楚楦木然着脸,喃喃道:“除了白天以外,我总觉得他总在看着我,离我不远。” “除了十五号十六号两天,其余时间不出现?” “不出现。” “也没有对你做其他事情?” “没有。”楚楦垂下眼睑,摇了摇头。 徐道人知道他很不安,但无从安慰起:“三四十年前,我师傅倒是遇到过这样一件事例,跟楚先生你相差无几。当时我师傅尽力救他,虽然最后没能成功,但是也留下了不少经验。”他看着失望的楚楦:“楚先生,如果你敢试试的话,说不定能成。” 楚楦点头说:“我敢,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嗯,据你所说,那厉鬼甚是清醒,或许还十分有主意,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徐道人扣着身边的扶手,仔细思考琢磨:“按理说他今晚还会来,既然他一时半会不想要你的命,那你也无需害怕。你要做的是镇定下来,跟他周旋,最好能问出生辰八字等资料,知道的越多越好,有了这些就好办了。” 能成为厉鬼的,一般都是凶死,有可能尸骨还没下葬,在野外或者某些隐蔽的地方不为人所知。到时候楚楦将他的尸骨奉回来,超度一番,做个法事……其实这些都无济于事。 那厉鬼怎么想怎么做,才重要。 听说还要继续跟那东西周旋,楚楦顿时收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握成一个拳头。 他不是害怕被鬼吓,更害怕的是那种羞耻的对待。 和一个鬼做那种事,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明白那种滋味。 湿冷湿冷的口腔,粘腻柔滑的舌头,冰凉细瘦的手指…… 楚楦在徐道人面前生生打了个寒颤,面露难堪和恐惧的神色,那模样太让人同情。 “唉……”徐道人偷偷地叹气,他看楚楦好好地一名前途大好的青年,模样性格和品行各方面都不错,给人感觉真是个很纯的年轻人,摊上这事也是够倒霉。 离开徐氏扎纸铺,楚楦浑浑噩噩地在外面街边吃了个快餐,然后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马上就要到傍晚,他的心情犹如被潮水淹没的小鱼虾,在海浪中随波逐流。 也许下一刻就会被怕死在礁石上,成为海水中其他鱼类的食物,或者推到高高的岸上,干渴而死。 虽然徐道人对他说,那只厉鬼不是想要他的命。 但是最终也难逃一死,是这个意思。 夜幕降临,月升日落。楚楦坐在客厅中一动不动,早在还没有天黑之前,他就吃好了晚饭,洗好了澡。 这时候穿着长袖的轻薄睡衣,眼睛盯着对面无聊的电视节目,内心矛盾地纠结着,想让他来,还是不想让他来。 楚楦握着手心想,要是自己能决定就好了,何用在这里纠结不已。 指针指向九点,家里的窗帘随着一阵风的到来,缓缓飘荡,引起了楚楦的注意。 他心脏漏跳了一拍,眼睛慢慢移向阳台。 风吹过楚楦的耳畔,在脖子后面绕行一圈。 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楚楦,手掌搁着膝盖,指尖微凉,颤动。 他低下头,嘴唇张了张,随着背后的冰凉贴上来,眼睛狠狠地闭上:他又来了。 双臂缠了上来,在楚楦腰间收拢,下巴好像搭在楚楦左边的肩膀上,有点硌人。 就好像那只下巴只剩下骨头,没有一点的肉,那样硌人。 楚楦害怕得不敢睁眼,被那东西抱着的腰在细细颤抖,表情感觉要哭了一样:“我……我想进屋里。”他对那东西说。 原本搁在楚楦腰间的手,就要去碰楚楦的睡裤。 楚楦等待了片刻,那双手竟然真的放开了自己,于是赶紧脚步虚浮地站起来,走进房间。 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徐道人劝自己的话,竟是让自己配合这只鬼,好套他的话。 那东西欺身上来,楚楦失态地倒在床上,还是有点抗拒闪躲的,想拉起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楚楦眼睁睁看着头顶上的灯光被鬼弄黑,然后那东西正面向自己欺压过来。 “额……”沁凉的触感把楚楦包围,楚楦撇开头,露出修长的脖子,正方便那东西享用他的脖子。 那东西直奔主题得很,双手将楚楦的裤子扯了,马上握住安静温顺的地方,冷得楚楦一抖一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下来。 他感到自己的上衣前襟也被挑开了扣子,胸前偶尔会被那东西触碰两下。 楚楦陷入水火之中,一边觉得冷一边觉得火热,寒意和汗意一同袭来,造成了一种奇异的体验,快让人疯了的体验。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闭上嘴的,那些羞耻的声音狠狠压抑在喉咙深处,不为外人所知。 最激动的时候,情不自禁伸手去碰身上的躯体,楚楦摸到一把干瘦的骨头,裹着衣服的骨头。他飚出了眼泪,和下面的浊液一起迸发出来。 然后就崩溃地哭了,捂着眼睛哭得瑟瑟发抖。 被吓到了。 一边哭一边拉起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楚楦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冷静。这期间一直感觉得到,那东西还没走,他正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看着自己。 楚楦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抬起手指着桌面上的笔记本和圆珠笔:“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出生年月日,给我写下来。” 那只笔不动,楚楦的火气马上上来:“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你这样对我,把我逼急了我让你什么都捞不到!” 一直被欺负得够呛的,还被吓得又哭又叫,每次楚楦冷静下来就觉得很丢脸。 “你写不写?不写我现在就从六楼跳下去!”楚楦作势要起来,一股冷风迅速掠过来,把他摁回床上去。 “滚!”楚楦七手八脚地乱蹬一通,红红的眼睛凶得不得了。 恼羞成怒了他是。 那东西稳稳地按住楚楦,不费吹灰之力,楚楦就说:“那我咬舌自尽!” 冰凉的手指迅速掐住楚楦的下颚,让楚楦不能咬舌自尽。 “唔唔唔,唔!”楚楦含含糊糊地喊道:“明天自尽!” 晚上你能控制我,有种你白天也出现啊! 掐住楚楦的手指有一瞬间愣怔,就被楚楦挣扎开了,高声决定:“你写不写,不写我明天早上一早就去死。” 说罢盯着那只圆珠笔,过了没两分钟就立起来。 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字,让楚楦再度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第009章 霍家 上面一行是三个字,是他的名字,霍云深。下面一行是住址,写着西桥霍家大院,生日是一九六七年腊月十一日。 一九六六年,楚楦喃喃地道:“四十九岁,霍云深……霍云深?” 一切又让楚楦回想起那个中午,楚爸爸带他去见一个人,特意提了他的八字,还有霍家…… “你跟城北霍家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又好久没有得到回答,楚楦凶道:“少跟我拖拖拉拉,快回答我!” 那圆珠笔才立起来,在本子上写了两个字,血缘。 “呵!”楚楦表情难看地冷笑出来,果然是这样的,他的好爸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楚楦马上拿出电话,打了过去。 那边很少接到楚楦的电话,一时愣怔:“楚楦?什么事啊?” “霍家给你多少钱买我?”楚楦要一个回答,要了他就死心了!“你知不知道霍家要我干什么?他们要我的命,你知道吗?” “……”楚爸爸支吾说:“什么,什么命啊,你在说什么?” “我的生辰八字是你泄露的,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 “没有,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又没强迫你,不是说了不认就不认的吗……” “偷了我的睡衣。”楚楦慢慢地想起来,自己的东西一向是一丝不苟的,不会乱丢也不会乱放。睡衣不见的那天,只有一个人上来过,那就是自己的爸爸。 “我,我偷你的睡衣干嘛呀,真是的!”楚爸爸不承认,想挂电话了:“你有毛病,我不跟你说了。” “我死了都会变成鬼报复你的。”楚楦在他挂电话之前赶快告诉他。 木然地说完,手机掉在身边也没去理会。 现在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子对自己没感情,但是,虎毒不食子,即便是陌生人,也没这么害人的呀? “哈哈哈……”楚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倒在床上发泄了半晌,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话:“你是怎么死的?准备什么时候让我死?” 过了五分钟的模样,楚楦坐起来去看本子,顺便拉开椅子就在桌面前坐下来。 “火烧死的,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他神情漠然地道:“我猜是人为,所以你才会变成厉鬼,你是横死的。” 圆珠笔在本子上立着,久久没有动作。 “我一共问了你两次,什么时候让我死,你不回答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还没想好,二个是,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我会不会死。” 本子上划出了一个字,对。 “哪一年死的。” 一九八八年,秋天。 “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楚楦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脸上很平静:“也就是说你已经死了二十八年,为什么不离开。” 不甘。 “不甘什么?”楚楦眨了下眼睛,说:“你不甘就来折磨我,我问你有什么冤屈、心愿,你又不肯告诉我。”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的不甘太可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去找冤你的人啊,来找我算什么?” 屋里安静了半晌,没有风的动静,一切都很平静。 楚楦以为他走了,心情憋屈得难以复述。 感觉一切都他妈的没意思透了,也突然才发现到,原来自己对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直都有期待。 一直都在认为对方虽然不亲近自己,但是心里始终都有自己。 “……”楚楦的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嘴唇边,努力忍住发红的眼眶,不经意却瞟到那圆珠笔立起来,写了长长的一句话。 即便你知道是你父亲把你送到我身边,那又怎么样? 楚楦愣在那:“什么意思?” 那笔却不再动。 等了很久也没再动一下。 这一回可能是真的走了。 +++++++ 第二天早上,楚楦若无其事地去上班,只有眼下的青黑证明他这两天过得并不好。 “楚医生,早啊。”白雪穿着一身新款的秋装走了进来,黄叶色的颜色给整个办公室带进来一股秋意。 让楚楦想起秋天这个季节,是那只鬼死的季节。 “早。”他声音虚虚地说,笑容勉强。 “哟,看这脸煞白得,昨晚撞鬼了?”白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口无遮拦地说道。 楚楦闻鬼变色,表情马上跟吃了苍蝇似的,又恶心又苦:“白医生,不要挖苦我,其实你一早就……” “就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扯上我啊,万一我也被鬼缠上就不好了。” 这时候林樊走了进来,听了半截儿:“什么鬼缠上,在讲鬼故事呢?”他的笑容大大地,手里拿着两杯热饮,一杯放在楚楦的桌面上:“喝吧,还有,你脸色好差,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好吗?” “谢谢你。”楚楦叹气了下,没说什么,那些东西不好说。 “喂,没我的份?”白雪一看真的没自己的那份儿,警告楚楦道:“你可千万别喝啊,你会害了小樊的。” 楚楦刚想喝的,嘴唇几乎碰到了杯子,听见白雪的话整个人一僵。 白雪撑起身来顺手把被子拿过去:“这就对了,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哎?”林樊见状,把自己的那杯给楚楦:“那你喝这杯吧。” “我不用了,还是你喝吧。”楚楦反应很大地拒绝掉,他不想林樊因为自己而出什么意外,就像白医生说的那样,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怎么了?你们怪怪地。”林樊看着白雪,那女人只顾着喝自己的东西,眼睛都不抬一下。 楚楦也不说话,等白医生出去以后,他起身跟了出去。 白雪可能知道他有话要问自己,故意带他走到偏僻的地方,停下来说:“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有限。” “你知道我遇到了奇怪的事?”楚楦站在在她背后。 白雪回头,翻着白眼:“那不是废话吗,不然我为什么把姓徐的电话给你?你找了他吧,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就行了,最后能不能侥幸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摊手:“找我也是没用的,我也不会安慰你,这是你的命。” “你也是学玄术的?”楚楦觉得她和普通人不一样。 “我不是,我的底细你不用来问,没必要告诉你。”白雪看了他一会儿,大抵是可怜他:“算了,我只能告诉你,我身边也有一只鬼,但是跟你那只不同,我的鬼是无害的。” 她说罢顿了顿,迈开脚步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鬼变得无害?”楚楦在她背后问道。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白雪头也不回地道。 熬到下午下班,楚楦第一时间坐车去找徐道人,带着昨天晚上和鬼谈话的那本黑皮笔记本。 徐道人拿着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眉头慢慢地松开:“有了这些资料就好办了,不过你说,他是城北霍家的人?你确定没错吗?”徐道人在这个城市多少有点人脉,他摇头说不知道霍家有霍云深这号人物:“看名字他应该是霍老爷的后辈,按岁数来算还排在霍云龙之前。嘶,可是霍云龙就是霍家老大,没听说他有个兄长啊。” 楚楦说:“这些我不清楚,可是他没有撒谎的理由。” “那倒也是。”徐道人说:“我们势必要到西桥霍家大院走一趟。” “会见到他吗?”楚楦今天很平静,跟昨天判若两人。 徐道人不知道他昨晚经历了什么,看来是和鬼谈了一宿,习惯了吧? “你说他只有十五十六两个日子才出现,其余时间,我猜是躲在他身死的地方。” “什么时候去?” “那定然是夜访,否则让霍家知道了,我们都讨不了好。”徐道人也是豁出去了,这闲事管得心惊胆战,要是被霍家知道可不是那么好惹。 俩人商量好,明天晚上八点钟出发。 楚楦回家又待了一晚上,第二天照常上班,只是心里揣着心事,整个白天显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草草吃了晚饭便收拾东西去找徐道人。 徐道人的东西也收拾了一下,都是吃饭的家伙,罗盘八卦朱砂笔什么的。他还带着一个司机,二人并一个司机连夜上路,开往城郊西桥。 到西桥牌坊前面下车,时间九点不到点。 这地方楚楦第一次来,瞧着人烟稀少,阴风阵阵,他不由有些害怕:“徐哥。”楚楦刚才才知道,原来徐道人已经三十多岁了,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呢,让喊他徐哥:“你来过这地方吗?” “没来过,只是听说过而已。”徐道人是个懂行的人,一看着地势和格局就说:“这是个死穴,只进不出,有来无回。”他向楚楦解释道:“就是说,住在这个地方的人都不怎么好,会被地方吞没一些运气和福气,轻则小病小痛不走运,重则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那怎么还有人住?”楚楦一眼望过去,看见不少宅院,都是大户人家的样子。 “这边死气沉沉,你没看到都是空宅吗?”徐道人边走边说:“过去三四十年前,这里曾经辉煌过一时,不过那是假象,其中的猫腻很难跟你说清楚,因为你是外行人,我说了你也不懂。” 楚楦确实不懂,他这小半辈子没接触过这些。要不是突然遇见了鬼,恐怕这辈子也不会跟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扯上关系。 “到了。”徐道人将楚楦引到一座大门面前,抬头看去是一片漆黑。 只有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还算看得清楚,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令楚楦心跳加速,顺便紧张起来。 明明一路上都还算冷静,可是现在站在这里,那些所有不见的感觉,通通突然涌了上来。 楚楦很担心地说:“徐哥,我们就这样进去没事吗?”他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反正已经接触了那么多次,他担心的反而是徐道人。 “没事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徐道人摇摇头:“我是收不了他,但是他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我们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为了谈判。” “谈判?” “风险倒是有的,我不知道他的性情如何,我怕会刺激到他,然后对你不利。”徐道人之所以敢来,一个是看过那只厉鬼的字迹,不想是没有理智的恶鬼,二是,根据楚楦自己的描述,那鬼有些古怪之处。 至于哪里古怪,徐道人一时说不上来,也许亲眼看过楚楦和鬼同时出现的画面就能明白。 第010章 盟约 霍家大院朱门深锁,楚楦和徐道人怎么进去还是一个问题。想了半天,只想到爬墙的法子。 楚楦说:“要不我们爬墙进去?”他说着就绕着墙根走,想找找看有没有比较矮的墙根。 他才走了几步,徐道就人看到那红褐色的朱漆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心里边震惊无比,倒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徐道人叫住楚楦说:“楚楦,我看不用去找了。” 楚楦顺着徐道人的手指,反身看到那打开了一条缝的大门,脸色也不比谁好看,当下喃喃道:“他知道我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 徐道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要是能谈好,你的命就保住了。终归留着你,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有把握说服他。” 要是这只厉鬼肯听人一言,就不必杀了楚楦。 “嗯,徐哥,谢谢你。”楚楦呼了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推开朱红色的大门,秋风瑟瑟,带着一地的落叶。原是院子里两边各种了一棵梧桐树,一到秋天梧桐叶便枯黄。 那份熟悉的沁凉又在身边围绕,楚楦瞅了一眼正在摆弄罗盘的徐道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咽着口水说:“走吧,咱们跟着他走。” 徐道人再次震惊,想必是那厉鬼已经出现了,可是身为玄术弟子,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心里一咯噔,恐怕这厉鬼并不简单。 楚楦跟着那团沁凉,走过东苑的回廊,穿入小花园,再到清风阵阵的跨院。 这边的摆设也是简陋,只看见青石板的地面,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墩,连植物都不曾有。倒是别的院里有枝丫伸过来,树叶落了满地。 “就是这了?”徐道人低头看了一眼罗盘,迈着八字步走向前去。 楚楦跟在后面,看着徐道人推开那两扇雕花缕空,做工考究的木门。也是这个时候,远在北城霍家的成师傅,突然脸色一寒,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出门去找霍老爷子。 “不好,有人动了大公子的院子。” 霍家人闻言,当即快马加鞭赶往西桥霍家大院。 这边楚楦和徐道人打开门,用手电筒照到屋内的棺材:“果然是这里。”徐道人上前点亮蜡烛,又让楚楦过来一起烧香,嘴里喃喃道:“这位霍家大爷,有怪莫怪,小生受人之托,前来打扰,还望借一步说话。” 倒是楚楦一言不发,他想跟鬼说话根本用不着这一套,但是想想对方好歹快五十岁的人了,也算是自己的长辈,给他上柱香也无可厚非,便上了。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楚楦感觉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烧香,看着自己打量这间屋子,还有屋里的棺材。 说罢话,厅堂的门缓缓关上,屋里头却还是一样地冷。 这种冷是楚楦所熟悉的,他马上就知道那东西靠近了自己,却没碰到,只是从身边经过。去到烟雾缭绕的祭台,烛火瞬间摇曳欲灭。 “不要灭火,有话跟你谈谈。”楚楦着急,喝住了他,从怀里掏出笔和本子放到祭台:“霍云深。”他喊着他的名字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今天带徐哥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对付你,你不必紧张,也不要伤害徐哥。” 说罢便看着徐道人,接下来该怎么谈? “霍爷,我便开门见山吧?”徐道人此前一直在观察,这霍家大院,灵堂摆放的位置,屋里的一些小猫腻,他说起话来胸有成竹:“这阴宅的位置是很好没错,阴人停放在此处,可庇佑宗族,福运绵长。若是活人住在此处,效果则会反之。我猜霍爷你至今不能离开人世,有一部分是人为而之。可是过去了快整整三十年,你已经筋疲力尽。你想要维持神魂不散,唯有寻找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出身的男丁,取其精气,噬其骨肉,助你更上一层,永世长存。”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愿意为家族做个孤魂野鬼,我本不予评价,但是霍爷,善恶终有报,楚先生来去都是善人,你这般祸害他始终会折了福气,倒不如做个交易,两相得宜才好。” 楚楦之前也没个问清楚,闻言不安说:“徐哥,我要跟他做什么交易?” 徐道人之所以不跟他说,就是怕打击他,但是这是唯一可以救命的法子,否则终有一天楚楦还是会横死街头,无人能救的。 “霍爷,你想要的无非是神魂不散,就像此前一样,每个月两日采补一次就足够维持你的需要,既然这样就无需多添杀孽。”为了以防万一,徐道人想了这个法子,说:“不如你跟楚先生结下盟约,楚先生为你提供足够的阳气,你则护楚先生周全,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何乐而不为?” 想来想去这样最好,楚楦身边有只厉鬼跟着,就不怕其他的厉鬼招惹。要防的就是霍家这只厉鬼监守自盗,所以要结下盟约,一旦楚楦身死,对方也魂飞魄散。 给楚楦添加一道免死金牌和护身符,这样甚好。 当然那厉鬼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徐道人准备用三寸不烂之舌,跟他战个通宵,势必要说服他! 楚楦明白徐道人的意思之后,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说来说去还是要那样,根本就摆脱不了这只厉鬼。 好在他是个看得清局势的人,自己生成这个命是天注定,想要活命就得付出某些代价。 于是便帮着徐道人说话:“说了这么多,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就给个回答。”他自己心里也有主意,想到那只鬼怕威胁,就说道:“反正我是决定了,你要么答应结个盟约不能害我,要么我现在就去死,也变成厉鬼来报复你。” 这狠话搁的,徐道人马上对楚楦刮目相看。 他根本就不知道,昨晚那些资料就是楚楦以死相逼来的。 接触这行许多年,从未听过有人拿死来逼鬼就范,咳咳咳,这是徐道人第一次开眼界。 一直静止不动的圆珠笔,在微弱的烛火下立起来滑动。 他写下的一行字让徐道人和楚楦观之变色,因为那里写着:“盟约可结,秦晋之好。” 徐道人嘴角抽搐,难以置信,一脸古怪地看着楚楦:“……” 楚楦的脸色自是比他更难看,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他害怕自己开口骂人,一骂就把事情弄砸,于是暗地里踢了踢祭台,生闷气。 “你怎么想?”徐道人还是问他。 按理说这厉鬼肯松口是好事情,反正都是约定,哪个约都一样。 “……”楚楦不说话,憋了半天瞪着棺材板憋出一句:“你别太折辱人,我当初不肯认你爸做干爹,现在也不会腆着脸贴上去。” 说着还踢了一脚棺材,然后竟是气冲冲地要走的意思。 “哎哎哎!”徐道人急坏了,这是不要命了吗? “徐哥,冷他几天再来谈,大不了我真的去死。”楚楦气性上来,显得很倔强。 徐道人想好好劝劝他,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动静,马上拉着楚楦说 :“坏了,好像有人来了,我们得躲一躲。” 楚楦闻言也被吓了一跳,两个人赶紧倒回灵堂,吹灭蜡烛拔掉香火,然后退出来关上门,去了隔壁厢房躲起来。 成师傅急匆匆地走进院落,推开灵堂的门,问到一股新鲜的香火味,马上对后面的人说:“老爷子,有人来过这里,而且刚走不久。” “你确定他们走了?”老爷子用手摸了摸蜡烛,还是热的,蜡油都还没冷却。 “搜一搜。”身后的霍云龙马上在屋里查看起来。 今晚来这里的人就是他们三个,分头在屋里四处查找,没找到人:“去隔壁看看。” 先从灵堂两边的厢房开始找起。 霍老爷子一下就推开楚楦和徐道人躲避的厢房门,直径走到他们躲避的木柜前头,拉开柜门。 楚楦和徐道人屏住呼吸,眼睛睁大,心想这回完了,惹上霍家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 却没想到霍老爷子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查看了一下,就关上柜门,去了其他的地方寻找。 柜子里的两个人静静呼吸,具是傻在那里,怎么回事? 倒是楚楦明白,哼声道:“是他。” 除了那只鬼,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徐道人恍然大悟,也对,这里是霍云深的地盘,他想藏个把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帮他们? 联想到秦晋之好那四个字,徐道人的脸色又是一阵古怪。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柜门再次打开来,外面却空无一人。 徐道人笑道:“看来他们已经走了,楚老弟,我看你也别劳气,什么盟约其实不打紧,最关键是要为自己多争取利益。”好生劝了他:“想想吧,要是他肯护你,你就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生。虽然说其他方面可能有所为难,但是好死不如赖活不是吗?” 楚楦也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是个道理,命苦不能怨谁,如果自己都不争取好好地活着,那就只能去死了。 他神色难堪地看了眼外面,终于钻了出来。 这是个厢房,原是一间书房的模样,室内多是一些摆件和画件。 屋子中央有一套八仙桌椅,其中一张椅子缓缓移了出来。 徐道人向楚楦推搡道:“去吧,好好谈谈。” 楚楦又是难堪地走过去,别扭地不肯坐那张已经移出的椅子,而是自己动手再拉出来一张。 他啪地一声将本子和笔,摆在桌面上,拿出了谈判的气势来,从牙缝里把自己的要求挤给他听:“这样行吗,我不去你霍家,你要结什么见鬼的秦晋之好,你来我家。” 徐道人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办法。届时楚楦把霍云深的牌位迎进门,他这边在结冥婚的时候做个法,把那盟约给偷偷添进去,楚楦一辈子就无忧了。 问题是那鬼肯不肯答应? 二人连忙去看笔记本,等了半晌,上面显出一个字,好。 第011章 冥婚 看着那端正有力的一个好字,楚楦和徐道人再次傻眼,他就这样答应?这么干脆? “我还要你跟我签订契约,不能害我,如果你害我,你自己将不得好死。”楚楦连忙得寸进尺地说道,说完马上想起来,对方早就死了,于是他又改口:“如果你害我,就让你魂飞魄散,你敢跟我签这样的契约吗?” 又说:“如果你愿意,那你放心,我不会食言而肥。”楚楦满脸地不自在,支吾道:“我会,实现承诺。” 这些哄人的话,他这辈子头一次说,却是对一只鬼,他心里挺复杂的。 那本子上又写了一个好,竟是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无任何别的要求。 徐道人连忙说:“那就好,既然你们都谈好了,那我们明晚再来。”事不宜迟,现在霍家已经发现有人来过,肯定会加大防范,他们得尽快办妥这件事:“我们回去准备一些东西,马上给你们办冥婚。” 听见冥婚两个字,楚楦的小心肝还是觉得很刺激,不过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嗯。” 他也想赶紧离开这里。 清凉的风将他们送到门口,朱红色的大门久久未关上。这附近的树枝具在摇曳,透着几许欢快的味道。却很快又慢慢地停下来,露出沉重和忐忑。 “你说会是谁进去过?”霍家的书房里,霍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我看门上的大锁并没有破坏的痕迹,许不是人为。”成师傅心里边很清楚,开门的应该是里面那位,来的人是大公子期待的人,那就只能是楚楦? 想必霍老爷子也门儿清,否则不会长吁短叹:“虽然说他高兴就好,可是人心难测,还是谨慎为好。成师傅,你要防止有人钻空子,把云深骗了去。” “是。”成师傅垂下眼帘,念了声道。 霍老爷子还是不放心,连夜派人盯着楚楦。第二天上午那些暗中盯梢的人,向霍老爷子汇报了两个情况,第一,楚楦最近和一名术士走得很近;第二,他们正在筹谋事情,跟西桥霍家大院有关。 “看来昨晚就是他们二人,也是好胆,竟敢动霍家的祖宅。”霍老爷子越说越不痛快,吩咐人继续盯着他们:“今晚我亲自去一趟,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若这是公子授意,却不好干涉。”成师傅和霍云深打交道了三十年,他最清楚霍云深是什么性格。 一个小术士和一个普通人,霍云深根本不放在眼里,就连他们霍家的人在霍云深眼中,也不是什么重要。 “就算是云深自个的意思,也不能越过我们去。”霍老爷子固执地道。 成师傅想劝他两句,但是终究什么都没说。 霍家和霍云深之间的裂痕,是说什么也无法抹去的。除非时光倒流,回到三十年前,那时候霍云深还没死,霍家也还没到达鼎盛时期。 却说楚楦这一头,白天照常上班,晚上和同事调了晚班,他一下班就匆匆离开医院。 他和徐道人就跟昨晚一样,顺利进了霍家大宅。 徐道人带来的东西有香烛、文案、庚帖,两套红色的喜服,具是男装。 在灵堂面前摆弄好这些东西,徐道人拿出喜服,叫楚楦来:“这是你的。”他手里还有一套,是要给霍云深的尸骨穿的:“一会儿我要开棺材,你要是害怕就别看。” 楚楦拿着衣服,果然转过身去,不看。 他手里的是一件大红袍子,类似于唐装。 犹豫了片刻,楚楦走到角落准备换衣服。刚刚抬手解开衣服的扣子,就感到身边凉飕飕,楚楦抓着衣领呸了一声,满脸恼火:“离我远点!” 双方僵持了片刻,周遭的空气恢复正常。 楚楦继续解扣子,脱下上衣和长裤,把红色的喜服一一穿戴起来。 他的身材高挑匀称,穿上风格复古的衣袍也显得很好看。 杏眼长眉,唇红齿白,体态修长,有点子古代书生的韵味。 “……”最后系带子的那一刻,一双手从楚楦身后绕过来,将带子迅速在腰间打了一个结。 弄完这些他很快就离开了,仿佛害怕楚楦又呸他。 “……”楚楦握了握拳头,自己解开来重新系了一遍,就跟故意赌气似的。 “楚楦。”徐道人喊道:“你要不过来看看。” 楚楦穿着下摆长长的喜服,不太习惯地走过去,眼睛往棺材里边虚虚看了一眼。 霍云深的尸骨已经穿上了龙凤呈祥的喜服,头上戴着帽子,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绣帕,看不见脸。 “你要不要看看?”徐道人伸手去撩绣帕。 “不用了。”楚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有点慌张。 “不用?那就开始吧。”徐道人说:“你把他背起来。” “什,什么?背起来?”楚楦看着尸体,无从下手。 “对啊,不背起来怎么拜堂?”徐道人早就准备好了红色的绸带,人家是新郎新娘拿在手里的,他们是用来背的。 楚楦抿了抿嘴角,抬眼看着徐道人,很为难。 “别磨磨蹭蹭,你连那种事都跟鬼做过了,还怕背尸体?”徐道人说得有理,手拿红绸催他赶紧背尸。 楚楦没办法,只好伸手去抱尸……他本以为会很重,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重,很容易就弄得跟到了背上。 更奇怪的是,尸体也不臭。 就这样,徐道人帮忙把尸体绑在楚楦背上。 在绑的过程中,楚楦感觉背上的尸体突然变重了一点,接着那双干枯的手搁在自己肩上,灰色的指尖从喜服的袖口里边露出尖儿来,正好被楚楦看个正着。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生寒,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 “徐哥,不,不用绑了,他掉不下去。”楚楦断断续续地说话,因为,鬼趴在他背上,抓得牢牢地。 徐道人却还是顺手给绑了,结口处打了个蝴蝶结,大红色的喜庆。 “走吧,拜天地。” 文案摆在院里,徐道人点亮了上面的龙凤蜡烛。楚楦跪在一个金色的小脸盆面前,烧庚帖,拜天地,一步一步来。 霍老爷子等人匆匆走进来,被他们的大红喜服和龙凤蜡烛给灼伤了眼睛。但是这时候天地已经拜完了,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成师傅的眼睛微微睁大道:“他们在办冥婚。” “哟,老丈人来了,正好。”徐道人对楚楦说:“快拜一拜,这是高堂。” 楚楦有时候挺缺心眼的,顺着徐道人的话就麻木地拜了一下。 过了半晌,霍老爷子才反应过来,跺着拐杖,吹胡子瞪眼道:“谁是老丈人?你们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道人说:“霍老爷子,您的儿子找上了这位楚先生,要跟他办冥婚才肯罢休。您要是不信,可以把令郎叫出来对质。” 霍家人怎么会不信,心知没有霍云深的同意,这场冥婚肯定办不了。 “老爷子,我看这位小师傅没有说谎。”成师傅出来打圆场。 霍老爷子死死瞪着还跪在地上的楚楦,黑了一会儿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既然办都办了,我就不追究了,你以后好好侍奉云深,别让他失望。”末了还说:“过几天你就搬进霍家吧,我会对外宣称,认你做干儿子。” 楚楦背着尸体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您误会了,这场冥婚里嫁人的不是我,是令郎。” “什么?”霍老爷子瞪大眼睛,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因为楚楦告诉他们的消息太难以置信。 “你说谎,他怎么会答应……” “云龙,你口中的他是你大哥!”霍老爷子震惊归震惊,该敲打的还是及时敲打。 “爸,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口快。”霍云龙低着头,认错很快:“大哥,小弟不是故意的,请大哥别放在心上。” 这态度无懈可击,若不是有心人,根本发觉不了其中的异样。 楚楦有时候特别敏感,他现在就完全感觉地到,这群姓霍的人,根本就不关心霍云深。 但是他们为什么这样在意? “我没有说谎,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出来对质。”楚楦说干就干,走进灵堂把笔记本和笔拿出来,摆在文案上供大家观看。 他当着众多人的面上,喊霍云深的名字:“霍云深,你的家人不相信我,你自己出来解决。” 霍家人半信半疑,死死盯着那本本子,在昏暗的烛火下,那只圆珠笔竟然立了起来。 勿扰。 “云深!”霍老爷子脸色大变,他知道这是写给他们的,就是叫他们别打扰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恨霍家吗? “大哥,家里一直没有逼你做任何事。”霍云龙突然噗通一声跪下,竟然满脸悲痛:“请你别再恨着霍家了,一直以来你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我们有什么能力去干涉你?” 楚楦想想也是,一只是厉鬼,一边是普通人,谁干涉得了他? 可是身边的气温骤降,突然阴风阵阵,最后狂风大作起来,吹得在场的人睁不开眼睛。 霍老爷子支撑不住,被身边的成师傅搀扶着:“云深,你听我一言,当初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你母亲……” 风声四起,阻断了霍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我们走吧!”成师傅心有预感,霍云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大哥!大哥!请你手下留情!”霍云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竟然泪流满面,脸色惨白。 “云龙……走,他要杀了我们!”霍老爷子看着狂风大作的跨院,终于转身离去。 霍云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咬咬牙还是走了。 楚楦和徐道人站在一旁,似乎毫发无损。 那些呼呼的风声仿佛与他们无关,因为霍云深的愤怒只针对霍家人,确实跟他们扯不上关系。 “唉……”豪门轶事,多黑暗,外表光鲜亮丽的霍家,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在几十年前,这个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经此一夜,徐道人生出了嫩嫩的好奇心。 “本子掉了。”楚楦的关注点一向很歪,他走过去把风吹落的笔记本捡起来,用手掌拍了拍灰:“徐哥,我背上的尸体要背到什么时候?” 他回过身来看着徐道人,却发现徐道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楚楦说:“怎么了?” “帕子,帕子掉了……”徐道人当初给尸体换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灰白色的人骨。 可是现在,他突然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就搁在楚楦的颈窝之上。 第012章 洞房 楚楦发现对面徐道人的脸色不太对劲,他也不是傻瓜,肯定是徐道人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眼睛斜了斜,没有完全转过脸去,只觉得脖子一片清凉,那冷透了的皮肤紧紧贴着自己。 同时背上的尸体死气沉沉压在肩膀上,让人有一种恐慌感,就好像要被他压下地狱,永远与他为伴。 “徐哥……”楚楦抖着手指求救,解开红绸的动作很着急,可是越急越慌乱,怎么都解不开那个结。 “楚老弟,你跟他都结了冥婚,其实你不用怕他。”徐道人被那双阴冷的眼睛盯得苦笑:“该怕他的是我,我走了。你跟他……好生进个洞房,以后好自为之。” “喂喂,徐哥!”楚楦眼睁睁看着徐道人开溜,自己独自一个人留在漆黑阴森的院子里,想死的心都有了,气道:“你这不讲义气的,我明天就带鬼去找你!” 这时候徐道人早跑得没影,也听不见楚楦的狠话。 突然嘭地一声,院子的门在楚楦面前关上,然后落锁。 楚楦整个人一抖,继续慌慌张张地解开红绸,尸体倒在院子中央,他原本想跑,可是咬牙想了想,又倒回来把尸体抱进灵堂,放回棺材里边,给他盖上棺材板:“我走了,你十五十六再来找我,其他时候就免了吧,我和你毕竟是人鬼殊途,你一出现我就害怕,所以你就行行好吧!” 说完了楚楦想走,一回头,看见前面有个红色的背影。 穿着和今天换上的喜服一模一样,但是却不是棺材里的那套,而是徐道人烧给这鬼的,他竟然穿上了。 猛地看到这个,楚楦可真是吓得两腿发软,几乎惊叫出声。 那鬼反手向后抓住楚楦的手腕,将他牵出灵堂。 楚楦恍恍惚惚地跟着他走,内心一片冰凉,出来被风一吹,方清醒了不少。看见周边还是那个院子,却是往深处走,来到一个厢房面前。 咿呀推开门,一阵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边太暗了,楚楦看不清楚。他心里刚这么想,就看见桌上有一对龙凤蜡烛,刚刚点亮。 鬼新郎拉着他跨进屋里,期间一直没有回头。 楚楦这时候感觉到怕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从手腕开始蔓延,他摇摇头不肯再往前,求饶道:“你放开我吧,我想回去了,你……十五十六再来找我行不行?” 伸手去掰那鬼的手指,却碰到疙疙瘩瘩的皮肤。 那鬼瞬间把手收回去,他的手背是毁了的,掩盖在红色的袖口下面,只有指尖那一点点完好。 楚楦也吓到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去开门:“我,我走了。” 厢房的门怎么打都打不开,楚楦急得满头大汗,用力地拉门,还是打不开。 这鬼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楚楦走。 楚楦明白这个道理,慢慢地由害怕变成生气,每次被鬼欺负狠了他就爱炸毛。 “霍云深!你把门打开!” 红色的影子静静站在那儿,背对着楚楦没有动静。 “你不守信用,你再这样对我,我……”楚楦现在也不想死,他能搁的狠话找来找去也找不到适合的,毕竟又打不过这只鬼,只能说:“你再这样对我,我会讨厌你,恨死你!”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鬼才不害怕被自己讨厌。 所以就束手无策,郁闷地拉着门继续用力。 却不知道红色的影子在他背后回了头,与此同时屋里的蜡烛熄灭,恢复一片黑暗。 “……”楚楦心脏一跳,害怕。 熟悉的感觉围绕在身边,把楚楦包围了起来,推着他往前走。 “你想干什么?”楚楦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那鬼将他推上老式的拔步床,放下帐子。这时候屋里的龙凤蜡烛又亮了,可是床内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喂!”楚楦挣扎着坐起来,一只灰白的手盖住他的眼睛,然后唇上一片冰凉:“唔……”辛辣的酒水渡进来,让楚楦猝不及防地咽了下去:“咳咳……” 他一咳嗽,顿时有一根滑腻腻的舌头钻进嘴里。 被堵住了嘴巴,满嘴都是那鬼的气息,又滑又腻,还是凉凉地。 “唔……”楚楦皱紧眉头,被吻得向后倒去,那鬼欺身压着他,一手遮眼,一吻封唇。 楚楦满嘴都是那鬼的舌头,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舌头推拒那鬼的舌头,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变成了嬉戏,让那鬼以为他爱这口,越发用力地吻他。 虽然鬼的唇舌是凉的,却还是吻得楚楦浑身发烫,呼吸粗重。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有冲动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感到腿间很燥热,已然勃起了。 楚楦花了好大的力气,撇开头拒绝霍云深的吻:“滚,别碰我!” 他恨霍云深不讲信用!竟然骗人! 压在自己身上的那鬼好像停顿了一下,接着竟然开始脱衣服……动作间还带着一股狠劲儿,似乎生气了。 脱的是楚楦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剥落,扔在床下。 “额……”被粗鲁地对待,楚楦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周遭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很恐怖,那鬼的动作也很不客气,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皮肤肯定红了,因为偶尔会觉得很痛。 委屈的楚楦又气又闷,没办法反抗的他决定变成一条死鱼,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又一次感受到那滑腻的口腔,楚楦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同时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当然也没有反抗。 无论霍云深怎么挑逗他,他就是躺着不动,就跟在忍受酷刑似的,巴不得快点结束。 就这样熬了快十几分钟,很艰难才交代出来,因为楚楦一点都不投入,也不舒服。 反正对方要的就是自己出精而已,楚楦咬牙心想,出来之后赶紧推开他的头,缩在床角戒备地看着他。 “这下你满意了吧?可以放我离开了吧?”楚楦问道,然后挑开帐子下床。 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条裤子穿上,抱着袍子就去开门。 结果还是打不开,楚楦用力地砸门,咆哮道:“姓霍的,你给我开门!” 屋里头安安静静,除了楚楦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那鬼好像不在一样,可是楚楦知道,他绝对在! 只是不理会自己,在角落看着自己失态咆哮,尽显狼狈,他是个可恶的鬼! “你有种!你好样的!”楚楦气得都快哭了,他现在反而不是害怕,是生气!气呼呼地倒回床上一把躺下,拉上被子:“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着闭上眼睛,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 屋里的烛火不安地摇曳晃动。 一只红色的袖子伸过来,推了推楚楦的手臂。 “滚!”楚楦随手抄了只竹编的枕头,从帐子里扔了出去。 那只枕头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又回到了楚楦的身边。 楚楦冷着声音说:“我再扔一次,你敢把它捡回来,我就让你好看!” 赌气似的又扔了枕头。 这回就没再回来了。 楚楦撒气了一通,心里好受了点,可是想到那鬼这么欺负自己,他恨恨地转过身,面对着墙壁睡觉。 过了没多久,楚楦感到背后偷偷摸摸躺过来一只鬼。 “离我远点。”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那鬼顿了顿,挪了挪,拉开了一厘米的距离,等同于没挪。 这时候楚楦突然一转身,眼睛死死盯着旁边。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看到鬼猛地翻身,面对着床外,又是一个红色的背影,而脑袋上扣着黑色的帽子。 他不想让自己看见脸,楚楦的心里头冒出这句话。 联想那鬼手背上的疙瘩,没准脸上也是这样,所以才不敢见人吧。 楚楦觉得没趣,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等他呼吸渐渐平稳,那鬼转过身来,悄悄贴近。灰白的指尖终于敢从袖口里面露出来,攀上楚楦的肩膀,虚虚搭着。 第013章 发飙 这一晚楚楦睡得意外地沉,醒来的时候似乎时间是上午九点出头,已然错过了上班时间。 他睡觉的这间屋子,原来是二十八年前霍云深的卧室重建。真正霍云深居住的院子,被一场大火烧毁了,这些都是后来新建的。 屋里里边门窗紧闭,光线不足,昏昏暗暗,让人分辨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楚楦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挑开帐子,一眼望过去,看见梳妆台面前坐着一个人影。 还是昨晚的那身红色喜服,坐在那儿,身姿端正笔直,好像在梳头。 “……”楚楦的手指抖了抖,收回视线,可是他又好奇,不知道镜子里的脸究竟是怎么样的? 心里跟猫挠了似的,抓心挠肺,于是悄悄下床,慢慢向前,偷偷地探头观望。 从镜子里看到的画面,把楚楦吓得脸色发白,向后倒去,因为镜子里面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诡异得让人寒毛尽立。 也就是这时候,厢房的门咿呀打开,楚楦终于看到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他再回头的时候,梳妆台前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真的很诡异,也够吓人的。 楚楦拍拍胸口站了起来,目光盯着梳妆台上那把木梳,也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过去。 他看到镜子里边的自己,身姿挺拔修长,红色的绸裤艳丽夺目,跟上身赤裸的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嗯?”楚楦的目光暂时被自己脖子上的红印子吸引,他用手指摸了摸,然后表情又郁闷又气恼,这根本就是那只鬼留下的吻痕。 他再也没有管桌面上那只孤零零的木梳,转身穿上衣服就走。 “楚医生?你没事吧?我今天帮你请假了,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回家接到林樊的电话,楚楦对他感激又不好意思,他真不想说自己去干了什么,便撒了谎:“没事,因为昨晚突然不太舒服,今天早上起晚了。” 接着楚楦严肃地道谢说:“谢谢你帮我请假,林医生,我请你吃饭行吗?” 电话那边马上传来爽朗的笑声:“当然可以啊,我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好了,晚上见。”楚楦和林樊说完电话,想打给徐道人,不过最后没有打,因为徐道人说得对,现在冥婚都已经结了,是好是歹就靠自己。 想起自己和那只鬼的冥婚,一张空白的脸马上又浮现在楚楦的眼前,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甩甩脑袋不再去想。 晚上医院下班的点,林樊竟然开着车来到楚楦楼下,打电话让他下来。 “楚医生,我在你楼下了,你下来吧。” 楚楦对林樊了解得不深,只知道他家境似乎还不错,可是没想到这么好,这车得值百八十万吧。 “谢谢。”林樊竟然下车给楚楦开车门,楚楦觉得受宠若惊,特别不好意思:“你太客气了,你这样我会不自在。” “你说话真直率。”林樊一直在笑。 “我这叫情商低。”楚楦自嘲道,顺着林樊的意思坐进了副驾驶室。 “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情商太高的人……相处起来未免少了点真实感。”林樊倒回自己的位置,问说:“你想去哪里吃,我都可以。” 本来楚楦不计较去哪里吃的,可是现在不得不认真选择一下,最后迟疑地说了一个本市比较有名的餐厅:“可以吗?” 林樊盯了他两秒,突然开心地一笑:“都说了,我都可以。”他觉得楚楦这样做,是看重自己的意思,所以心里一甜。 “那就好。”楚楦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在社交上并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甚至有点笨拙。 “楚医生闲暇的时候,喜欢做什么?”林樊一边开车,一边跟楚楦交谈。 “我爱好很少,生活比较贫乏。”楚楦耸耸肩,细数了一下自己的娱乐生活:“看电视节目,偶尔出去散散步,假期回家度过。” “回家?你家不是在本地?”林樊知道楚楦在医院附近买了房子。 “不是,我老家不在市里面,在乡下小镇。” “乡下挺好的,我一直都想去山清水秀的地方度假。”林樊露出一脸向往的表情。 “呵呵,你以为每个乡下都是山清水秀的吗?”楚楦感到好笑,不过城里人普遍都是这样么想的吧?觉得农村就是山青绿水的地方,这是误解。 “没关系啊,感受一下不同的环境。” “我们乡下还好。”楚楦点点头,自己家乡倒是称得上山清水秀。他去过的村里也挺多的,有些村庄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漂亮,而是简陋陈旧,灰色。 “嗯,有机会去看看,可以吗?”林樊问得小心翼翼。 楚楦没有多想,他对林樊的感觉挺好的,点头笑着说:“可以啊,我朋友很少,倒是真的还没带朋友回过家。” “那真好,我已经能想象到在你家过周末的惬意了。”惊喜的表情爬上林樊的脸庞,容光焕发的他越发显得俊秀清新。 “嗯……”楚楦突然沉默下来,脸色有点不好。 “最近有一部不错的片子上映,朋友送了两张电影票给我,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吧?”林樊微笑着提议。 “哦,好。”楚楦迟钝了三四秒钟,连忙回答。 然后垂着眼帘低下头,内心风起云涌,纠结担心,都是因为那只跟自己结了冥婚的厉鬼。 虽然说好十五十六才见面,可是楚楦心里总是不安。 “楚医生,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林樊开车到了餐厅停车场,发现身边的楚楦疑似不舒服,他说:“要不要去买点药?或者休息一下?” 楚楦回过神,摇头说不用。 他没有什么事,只是有点恐惧,那不该出现的东西会在今晚出现。 楚楦突然就有点后悔,为什么要选择吃晚饭,要是选择吃午饭就不用担心了。 “楚医生,真的没事吗?”林樊觉得自己的面前的男人有点心不在焉,虽然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吃饭说话,可是眼神总在飘忽。 “啊?没事,我没有不舒服。”楚楦仔细注意了一下周围,感觉没有诡异的存在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跟我在一起很无趣啊?”林樊拿起餐巾抹了抹嘴,脸上露出无奈,看到对方茫然的表情就更无奈了:“算了,我知道你的。”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说:“还想喝点什么吗?还是直接去电影院?” “那个,林医生,我们还是不要看电影了,直接回去吧。”放下杯子,楚楦一看表九点半了,夜色越深他的心里就越不安。 “……”林樊默默看着他,在想是不是今晚的安排和气氛没到位,让楚楦不耐烦。 “对不起,本来说好的,但是现在很晚了,我晚上出门有点……”楚楦比了个手势,尴尬笑一下,撑着因为喝了红酒而微微发烫的额头说:“明天中午再请你一起吃饭,以表歉意,行吗?” 林樊挑眉,手指放在透明的杯脚上缓缓摩挲,他必须确认一件事:“跟我一起吃饭娱乐,是不是令你觉得很乏味?” 楚楦快速摇头,眼含歉意:“没有,今晚是我自己的问题。” 林樊看着他:“能说说吗?” “……”楚楦不敢对视林樊的眼睛,垂下眼睛。 “好吧,我送你回去。”林樊风度挺好的,还笑得出来:“别忘了明天中午还要请我吃饭,要是再像今天晚上这样我可不会放过你。” “嗯。”楚楦连忙点点头,心里面既内疚又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跟林樊一起去停车场。 走在光线暗淡的停车场内,楚楦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忐忑。十分害怕,突然之间有一阵凉风吹来,或者看到一袭红衣。 幸好,直到上车也没有发生那些恐怖的事情。 “今天的菜吃得挺合胃口的。”楚楦笑着说,虽然他当时食不知味。 “你喜欢就好。”林樊的脸色也缓和了些,看楚楦的眼神温柔含情。 车子开上马路,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气氛居然比饭桌上还好。 “说起来是第一次跟楚医生单独吃饭,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应该就熟了吧?”林樊笑眯眯地想着,看来是第一次单独约会,楚楦还没放开。 “也许是这样,林医生……”楚楦说着话,突然无意中扫了一眼前上方的镜子,他的笑容顷刻间凝固在嘴角……因为后排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正面的,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正对着他们。 咽口水的声音在楚楦自己心中回荡,他全身立刻冒起鸡皮疙瘩,头皮在那一瞬间绷紧、发麻! 突然大喊一声:“林医生!停车!” 但是已经迟了,林樊的车已经撞上了路边的绿化带,一起车祸由此而生。 第014章 脾气 当时,林樊也看了一眼镜子,那正是他出车祸的缘故。 试想一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灵异事件的人,突然之间见到一个没有脸的红衣鬼魅坐在自己车上,不被吓到才怪。 “楚医生!”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林樊也在喊着楚楦的名字。 车里的安全气囊及时救了他们,避免了被撞晕的下场。 楚楦第一时间往后看,那只鬼已经不在了,他却看到后面有一辆车撞过来,脸色骤然大变:“林医生,快下车!”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的车子依旧被撞了出去,两个人翻倒在车内,一个撞到脑袋陷入昏迷,一个被压到脚,痛得龇牙咧嘴。 后面撞过来的车主安然无恙,下车后看到对面的车翻了,连忙打120求救。 救护车在十分钟后赶到,将车里的楚楦和林樊救出来,送回医院救治。 昏迷的人是林樊,被压倒脚的楚楦一直是清醒的,他从车祸开始便心脏狂跳,额头不停渗出汗水,保持着一个极度恐惧的状态。 楚楦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樊,他很懊恼,也很气愤,更多的还是害怕的情绪。他终于知道鬼的可怕,他没有人性,随时都可以要人性命! 自己还是将对方想得太无害了,觉得人和鬼能够和平共处,这个想法本身就很可笑。 楚楦抬头瞪着四周,封闭的车厢内自然没有他,楚楦恨恨地放弃,收回眼神看着自己的脚,那儿青黑了一片。 “他怎么样?” 市中心医院,替林樊检查的是楚楦相识的医生,楚楦待在旁边没有去处理自己的脚。 “初步诊断是脑震荡,具体如何还要拍了片子才知道。”那医生说完,低头瞄了眼楚楦的脚:“你也去上个药吧,没准扭伤了筋骨,拖得越久越难恢复。” “恩,谢谢甄医生。”楚楦点点头,走路的时候果然不行,那医生连忙喊了一个护士过来扶他。 “谢谢。”楚楦皱着脸,被扶到外科诊室,让老医生给他治脚。 刚坐下来,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拿出来一看是徐道人,接通之后那人急急忙忙说:“楚楦,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跟你说。” “什么事?” “奉灵牌过门的事。” 徐道人那天晚上走得太急,忘了处理之后的后续。按理说两人结了冥婚之后,楚楦应该把霍云深的牌位甚至尸体请回家里,一日一炷香供着。 可是因为他人跑了,后面的事情什么都没做。 “你是他的夫家,从你们结冥婚那天起,他就算进了你们楚家门,应该待在你身边。这样也方便保护你。” “保护个屁,嘶……”老医生按得楚楦吃痛,他说道:“徐哥,我今晚出车祸了,就是他闹的。” “那情有可原,你洞房第二天把他扔在霍宅,闹脾气是正常的。”徐道人汗哒哒,也怪自己没有及时提醒楚楦:“我听你声音还挺生猛的,车祸没大碍吧?” 楚楦说:“我倒是没事,只是扭伤了脚腕。跟我在一起的林医生就遭罪了。” 徐道人说:“明天晚上我们再去一趟霍宅,把他的灵位请回来,以后就没事了。” “你确定以后没事?”楚楦将信将疑,难道真的是因为闹脾气?“我可不信,因为闹脾气就把我们弄出车祸,这脾气也太大了!” “对了,那个林医生是什么人,男还是女,老还是少?”徐道人问道。 “是我的男同事,他刚进来实习不久,今天我没去医院是他帮我请假的,为了感谢他我请他晚饭,早知道我就不会请他吃晚饭,吃午饭才保险!”楚楦还是生气的,气那只鬼。 徐道人那边沉默了片刻:“按理说,你跟他结了冥婚,就不应该和年轻男女走得太近,否则终会害人害己。” 说到这儿,楚楦突然想起那位辞职的陆护士。 他叹了口气,用手指揉着眉心:“徐哥,我以后只能这样了吗?”生活只能小心翼翼,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怎么说,看你自己的本事……你不用怕他,他怎么着也不会害你,你呀,用心想想,多给自己争取利益,别想差了。就这样吧,明天晚上再联系你。” “好吧,谢谢徐哥。” 挂了电话,楚楦心里头乱糟糟地,一会儿想着昏迷中的林樊,一会儿想着那抹红色的鬼影,太多的事情让他忧心。 “好了,你这只脚尽量不要着地,去拿一根拐杖先拄着吧。”老医生给楚楦包扎好了他的脚腕,叮嘱道。 “好,谢谢您。”楚楦道了谢,一跳一跳地去拿拐杖,顺便去看林樊。 但是不巧,林樊被送去拍片子了,医生劝他先回家休息,到时候有情况再联系他。 楚楦不肯,他在医院等了很久,林樊被送回来之后就醒了,看起来没大碍。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楚楦,他笑着打了声招呼:“看起来你没事,那就好。”想起之前那场车祸,林樊脸色发白:“对不起,我差点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楚楦的脸色很难看,他心里内疚得不行,但是又不能说出实话。 “我……”林樊犹豫了下,竟敢小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之所以突然失控,是被脏东西吓到了。” 楚楦心里一紧,直直地看着林樊:“脏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林樊低声说:“一个红色衣服的无脸鬼,坐在我们后面。” “……”楚楦脸色一白,低头抿着嘴不出声。 “好了,不吓唬你,也可能是我看花了眼。”林樊一脸心有余悸道,虽然他很确定自己见到了,但是这种东西说不清楚:“幸好我们都没大碍,不然我会很内疚。” “嗯……”楚楦也很内疚。 “很晚了,你是在医院休息还是回家?”林樊私心里,当然不希望楚楦回家。 “我……”楚楦刚想说留下来陪你,可是徐道人那句害人害己冷不丁地冒出来,他连忙改口:“我的脚受了点伤,明天后天大概不能来上班,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的脚受伤了?”林樊撑起上半身,低头看楚楦的脚,果然看到裤脚边露出一点白色的纱布,担心道:“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被压到了而已,有点扭伤,你不用担心的。”楚楦勉强笑了笑,他看到自己起身的时候,林樊表现有点失望。可能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希望人陪伴,但是楚楦真的不能留下来,他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疏远林樊,否则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楚楦拄着拐杖站在无人的电梯里,对空气喃喃说了一句:“我不会再跟他来往了,你也不要再伤害他,算我求你。”闭上眼睛,做下了不再跟任何人来往的决定,不想再因为自己而害了别人。 “我已经跟徐哥说好了,明天晚上去请给你请灵,迎你回家。”打开自己的家门,楚楦认命地说,之前确实是他想的太简单,以为自己的义务就是每个月提供两次精气。 “你已经做了很多件让我不喜欢的事情,希望这是最后一件。”楚楦深知给了枣就要敲打,否则这鬼就无法无天了,他说道:“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我们一笔勾销,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想清想楚,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会一直任你欺负。” 说了这么多,楚楦也觉得够了,那鬼只要能够把这几句话听进去,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反正他本身就是个很宅的人,一向不太喜欢跟别人来往。 老医生说过脚腕暂时不能碰水,楚楦想洗澡,就不能再用花洒。他跳进浴室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躺在浴缸里面,那只受伤的脚伸出来,搁在一张椅子上。 浴室内的浴帘无风自动,给足了预兆。 楚楦正在洗澡,动作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出来吧。” 他秉着呼吸等待,过了几秒钟,一抹红色的影子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那鬼待在楚楦斜对面的角落里,半跪在一堆毛巾和睡衣上面,略略偏着头,抬手用袖子遮住脸孔。 楚楦没由来地气愤,心想着遮什么遮,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这么怕被人看到脸,在车上怎么不遮?要不是他故意露脸吓到林樊,怎么会出车祸? 他忍着没骂,语气尽量平常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害我死我?要是撞过来的是一辆重型车,或者车辆爆炸,我怎么办?我死了,你怎么办?” 那鬼略低下头,红色的袖子牢牢盖住脸,倒有几分低眉顺眼的意思。 “你死了几十年了,这些你不懂我不怪你,但是别把无知当无辜!以后你还敢再这样,我跟你同归于尽!”楚楦越说越气,对那鬼说:“找个地方自己待着,一身红艳艳地吓死人了!” 一件喜服穿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换下来。 第015章 奉灵 楚楦骂了一阵,那鬼悄无声息地在楚楦面前消失了去。 于是楚楦再不管他,径自给自己洗了澡。完了起来才发现,拐杖没有带进来,在浴室里一跳一跳,很有可能会摔个狗啃泥。 左右为难了片刻,楚楦差点想喊那只鬼给自己拿拐杖,最后当然是没有喊,他情愿自己慢慢跳。 结果还真打滑,眼看着脸就要先着地,楚楦的心砰砰直跳! 突然一股凉风扑过来,那鬼用背部接住楚楦,甘当楚楦的人肉靠垫。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身边没有二两肉,楚楦摔在他身上依然痛得龇牙咧嘴。 “咳咳……”胸膛趴在瘦骨嶙峋的鬼身上,简直有种吐血的冲动。 “……” 楚楦低头一看身下的红衣,连忙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一开始他骂道:“你是不是傻,想救我可以拉着我,不用给我垫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剩把骨头,硌死了!” 码完觉得不对,那鬼怎么还不起来。 难道是骨头给自己压散了? 怎么着也是救了自己,楚楦心里还是感激他的,骂他只是为他好,拜托他下次做事情别这样傻。 “你没事吧?”楚楦单脚着地,弯腰去碰霍云深。 红色的喜服裹着一把骨头,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看着怪可怜的。 楚楦这人嘴巴毒,其实心很软。见状没有犹豫,直接将地上的红袍裹素骨,抱了起来。 诡异的手感令他心里边毛毛地,很多次都想撒手不管。 但还是抱了起来,最多是撇开头不去看那张鬼脸,伸手把鬼头转到另一边。 “这样吧……你吸两口阳气补一补,我脚疼,不方便一直抱着你。”楚楦略微别扭地说,然后眼睛看着别处,不敢回头正面对着霍云深的脸。 搁在他肩上的鬼脸,缓缓转过来,楚楦耳边听见了骨头活动的咯咯脆响,他咽了咽口水,把头撇得更远了。 “……”他脑补中的画面把自己吓得够呛,差点没抱住鬼。 突然浴室的灯火一黑,楚楦反射性地回头,怀中的鬼抬手捂住他眼睛,滑腻的唇舌随之而来。 楚楦可不能拒绝,说吸阳气的人可是他自己。 加上心里有点小内疚,就允许了他,为所欲为。 感受到楚楦的纵容,那鬼毫无生气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不过也适可而止,没有贪心太多。 四唇相离的时候,楚楦赶紧放了他,两者保持一定的距离。 “好了,你走吧。”灯光亮起来,楚楦用手抹了抹嘴唇,满脸不好意思。 那鬼也顺从,掩面走了。 不过一会儿凉风轻习,他把客厅的拐杖给楚楦送了进来。 “谢谢……”楚楦愣愣看着拐杖,心里滋味百般。 过了一夜,受伤的脚腕肿起了一个大包,行动比之昨天更加艰难。而且白天那鬼不在,楚楦有时候想找人帮忙都不知道找谁。 幸好他这边叫外卖很方便,小哥会送上门来。 下午楚楦犹豫着给林樊打了个电话,对方说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关心他的脚:“你怎么样?家里有人照顾吗?”迟疑道:“我想上去看看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有人照顾的……”楚楦心一狠就说:“我有了对象,他在照顾我。” 实在是不想再跟林樊走得太近,就算会被说无良心也罢了,他认了这个锅。 “你,有了对象?”林樊苦笑了下:“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说今天你相信吗?”楚楦脸颊发烫,感觉不好意思。 “……”那边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楚楦不明所以:“什么?” 林樊叹气:“你是知道了什么吧,所以才说这种话来骗我。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确实喜欢你,楚医生,楚楦,我进医院的那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楚楦整个人都傻在那里,因为林樊突然而至的表白。 可是怎么可能,不可能:“林医生,我们都是男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不是那种……” “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愿意试试。楚楦,我问你个问题,你讨厌我么?”林樊说。 “林医生……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已经有对象了,不是骗你。我也没必要欺骗你,而且……” “而且什么?”林樊在电话那头屏住了呼吸。 “我对象很在意我跟别人来往,以后可能,不会跟你走得太近。跟别人也一样,希望你能理解我。”楚楦说这些话的说时候,心里多少难受,可是面对林樊的情况,他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知道林樊喜欢自己,就算没有冥婚的事情,楚楦也不会继续跟他走得太近。 “你直接得很残忍。”林樊的声音变了调,听起来很难受。 “对不起。”楚楦跟他道歉,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安慰的话,他是个不擅长处理感情关系的人。 “对不起是最没有用的一句话。”林樊说:“既然你不能接受我,那么远离一点也好,就这样吧。” 过了一会儿,楚楦没有挽留的话,他就挂了电话。 会变成这样楚楦也没想到,不过总归解决了最重要的事情。他不算太开心也不算太难过,毕竟跟林樊只是君子之交,还没有到达割舍不了的地步。 顶多以后见了客气点就是了,也不会有什么尴尬。 “楚楦,你的脚怎么样?晚上能去吗?需不需要改个日子?”徐道人在六点多钟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 那时候楚楦正在吃晚饭,一份黑椒牛仔骨饭,吃了快一半多,他说:“拄着拐杖还是可以的,择日不如撞日,我怕拖久了会夜长梦多。” 徐道人挺可怜的他的,看来是被鬼吓怕了。 “也罢,那我八点钟过去接你。”他说道。 “好,我等你过来。” 楚楦很庆幸能认识徐哥这么好,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而且徐道人本事大,楚楦跟他来往一点压力都没有。 不过,徐道人收费也是挺贵的,想到这些天花出去的钱,楚楦抽了抽嘴角,等灵位请回来之后,轻易不要再去找徐哥。 理想中确实是这样的,但楚楦肯定不知道,自己将来要为‘媳妇儿’花的钱一分都少不了。 当晚九点,风高夜黑,月朗星稀。 算起来这是楚楦第三次去霍家老宅,三进两出,早已没有当初那种害怕。 对身边的黑暗的阴森,竟然有点习以为常的感觉。 “楚老弟。”徐道人身穿道袍,见状就说:“你腿脚不方便,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进去做个法,然后把灵牌拿出来。”说着就要走进去。 楚楦自然心动,可是他很有预感,那只鬼只希望自己去奉灵,而不是由徐道人来动手。 于是就说:“徐哥,还是由我去吧,你不知道那鬼的性格,很……”实在是难以招架。 “怎么着,把你吓成这样?那车祸我说了,只是一场小打小闹,若真是气狠了,远不止这样。”徐道人倒是看得开,觉得那鬼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的了。 “你不知道,在林医生之前,我认识的一位陆护士也出过车祸,最后她辞了职,也幸亏她辞辞了职。”如果不是的话,自己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肯定会酿成大祸。楚楦越想越胆寒,摇摇头叹气:“不说了,免得他听见了又要找我麻烦。” 徐道人缓下推门的手,表情凝重地道:“关于这位霍家没有露面的大少爷,我小心查了一下,却什么都查不出来。我觉得你倒是不用担心他害你,要当心的不是他。” 楚楦挑高眉头,说了两个字:“霍家。” “没错。”人心难测,有时候比厉鬼更为可怕。 咿呀一声推开门,屋里的蜡烛自然点亮,让二人对视叹气,苦中作乐地笑道:“看来早就在候着了。” 楚楦行动不便,拄着拐杖在旁边候着,看徐道人上香,做法事。 “既然进来了,就过来上炷香吧。”徐道人说。 “哦。”一直以来,楚楦对给那只鬼上香挺反感的。能不做的东西他都不太想做,只不过徐道人喊了,他不想拒绝,就过去上了一炷香。 “以后在家也要这样,而且初一十五要上供一碗鸡血。你不要任性,切记你这条命是他给你保的,他好了你才能好。” “我知道了,徐哥。”楚楦抬头看着缭绕的烟雾,仿佛看到一个影子在空中若隐若现。 他不爱看,垂下眼睑,撇撇嘴。 “你以前没有遇上其他厉鬼,一则是你前世积德行善,二则是你这辈子清心寡欲,心不乱则不受其扰,但因你和霍少爷结了冥婚,咳咳,血气方刚,精气外露,恐会吸来厉鬼,记得出入小心,多加防范。”这后半句话,恐怕是徐道人故意说给霍云深,提醒他好生护着楚楦,切勿大意失荆州。 毕竟楚楦不好,霍云深也落不了好。 第016章 过门 灵堂昏暗阴冷,烛火摇曳轻晃,摆在祭台前面的深色灵牌,不但灰扑扑地,还结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家人不上心,已经有些年头没有清理过了。 楚楦伸手把灵牌取下来,摸到一手的灰尘,于是拿到嘴边吹了吹,果然灰尘四溢。然而擦干净灰尘,也依然形容古朴,字迹模糊。 近乎黑色的灵牌,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做的,拿在手里倒是有些分量。 徐道人说:“回去我给他调点朱砂,把字给重新写一下。”又说:“朱砂的价格一般有两种,便宜的五百,贵点的八百,你家霍少爷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人,就调个八百的吧。” “写这几个字就八百?”楚楦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我调的可是顶级朱砂,不是油漆。油漆几块钱一罐,你要用的话也可以去买。”徐道人表示自己不是强买强卖的人,一切看楚楦自己的选择。 “呵呵。”楚楦抽了抽嘴角,已是麻木了,最近被徐道人讹去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几大千。 对于他这种工薪阶层的人来说,是挺肉疼的。 那本来是老婆本,可惜准女友一个意外远走高飞,自己稀里糊涂却成了已婚人士。 偏生徐道人还幸灾乐祸:“一万块钱娶个豪门媳妇,你恐怕做梦都没想到。” “嗯,确实没想到。”楚楦抓紧灵牌,突然眼睛瞄了一眼棺材,背脊生凉地说:“徐哥,我是不是只要带灵牌回去就好?” 徐道人顺着他的视线,顿时明白他的顾虑:“那不行,你得连尸体一起带回去,这样保险点。” “可是就算我肯,霍家那边也未必就不追究……”楚楦憋着脸道,那可是尸体来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时候你就说是霍少爷自己的注意,霍家能奈你何?好了老弟,我帮你开棺,你抱他走吧。” “我脚疼。”楚楦调头想走。 徐道人一下子把棺材板推开,阴冷的气息骤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充斥着整间灵堂。 走在前面的楚楦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再不敢往前一步。 他有预感,自己要是胆敢走出这一步,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于是也不敢说走就走。 徐道人眼睁睁看着楚楦倒回来,脸色苍白地走到棺材边上,弯腰抱起那没有重量的尸体。 它依旧是一袭红衣,裹着素净的白骨。 脸上的绣帕遮得严严实实,偶尔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阴森诡异的眼窟窿。 楚楦把他搭在肩上,一手绕过臀部抱住,手里面抓住灵牌。 另一只手则是用来拄拐杖,保证行动自如。 说实话,徐道人见过这么多撞鬼的人,楚楦算是特别胆大的一类了。 他衷心地祝福楚楦以后的冥婚生活可以过得顺利一些,当然了,偶尔找他买点香烛纸钱就更好了。 “来,披上这件风衣,免得吓着人。”徐道人把楚楦送到小区楼下,在他下车之前,送给他一件风衣:“明天记得洗干净还给我,顺便过来拿朱砂和香烛,再买一个香炉和文案回去。” “这牌位上去怎么摆?”楚楦接过风衣,把自己肩上的尸体裹好。 “暂时摆在那里都行,你高兴摆在客厅也好,房间也好,总之要记得上香。”徐道人简单叮嘱两句,开着车走了。 楚楦转身回家,刚到家就收到一条徐道人的信息:对了,千万别摆在厕所,厨房也不行!切记! “……”谁没事把灵牌摆在厕所,找揍吗。 环视了不大的屋子一圈,楚楦把灵牌随手搁在电视柜旁边。想到肩上的尸体,他浑身一僵,刚才忘了问徐哥,尸体应该摆在那里? 没有棺材是不是不妥? 想到这些问题,楚楦不由皱着眉,他并不想一直对着霍云深的尸体。于是想来想去,他打开书房的门,把尸体往小床上一放,然后出来关上门,眼不见为净。 经过灵牌的时候说了句:“现在没有文案也没有香炉,我就不给你上香了,希望你能理解。” 解释清楚,楚楦该干嘛干嘛去。 他确实也害怕霍云深出来晃悠,于是早早洗了澡,回房间反锁着门准备睡觉。 然而屋里多了两件可怕的东西,楚楦心里面总觉得毛毛地,不由自主就会东想西想。他的脑海中一会儿闪过红色的鬼影,一会儿会闪过空白的脸孔。 一会儿觉得那鬼就在自己床底下,一会儿觉得在墙角边。 而无一例外总是看着自己。 那鬼的眼睛会是怎么样的?可怕吗? 楚楦想得浑身发热,血液逆流,却又不敢拉开被子透气,反而把自己裹得更紧,恨不得把全身都遮起来。 “睡觉,睡觉,不要多想……”楚楦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道:“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鬼……” 身心都避不开那个字,它真的无处不在。 而真正让楚楦面临崩溃的,不是心心念念的鬼影,是隔壁传来的诡异声音。 一声声闷响,咚、咚、咚。 听起来就像有人在撞墙,或者门。 “……”楚楦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动,然后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咕咚。 因为他想到,隔壁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具尸体。 是谁在咚咚地撞门,不作他想。 要不要管他? 楚楦裹了裹被子,想过不管,可是尸体撞门的声音实在是太恐怖,他忍受了片刻觉得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突然楚楦用力掀开被子坐起来,下床找到拐杖就出门去了。 奇怪的是楚楦来到书房门口,撞门的声音就消失了。整套房子静悄悄,放佛刚才的声音只是楚楦的幻听。 抬手拧开门把,楚楦慢慢推开门,打开灯,他看到床上仰躺的尸体一动不动,跟之前他放置的位置是一样的。 楚楦的瞳孔缩了缩,嘴唇抿成一条线。 “是不是你?”他轻声问道。 过了片刻,屋里的窗帘无风自动。 “你不要再吵了行不行,我需要休息,你吵着我我会很困扰。”楚楦低声告诫,然后待了一会儿,把门关上。 这次他没有锁,留了一条缝儿。 回到自己的房间,也留了一条缝儿。 做到让他出入自由,这样总可以了吧? 而且楚楦觉得,那鬼根本不会被这些门和墙阻止,也许他需要的只是自己的态度,一个形式的问题。 这次躺下去,楚楦就再也没有听见撞门的声音。而且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宁静,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中间也没有醒过。 大概睡到早上七点多钟,楚楦被隐隐的尿意憋醒,他迷糊地睁开眼睛,想起来上个洗手间,却老实地被吓了一跳。 一张蒙着绣帕的脸对着他,大红的喜服铺散在床,画面既惊悚又刺激。 “我的妈……”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楚楦整个人向后退,表情可真是吓得五颜六色,瞬间连尿意都被吓了回去。因为相比起会动的鬼影,他其实更害怕这具真实的尸体,总觉得很阴森很诡异。 特别是穿着红色的喜服,他心想,得赶紧烧两件别的衣服给霍云深,别再让霍云深穿着红艳艳的喜服了。 避开那尸体下了床,楚楦飞奔出了房间,连拐杖都忘了拿。 后来趁着白天,他又把霍云深的尸体搬到了隔壁房间,好生放好。 并绷着脸说:“你看,家里又不是住不开,以后你住这间,我住旁边,咱们一人一处。或者你喜欢我那间房间也行,我和你换个位置……反正,我喜欢分房睡。” 就算结了婚,也有分房睡的,不一定要住在一起。 更何况他们情况特殊,睡在一起太惊悚,是不可能的事情。楚楦希望霍云深能有自知之明,毕竟他觉得自己肯跟霍云深结冥婚已经很对得起他。 换个人来还不一定能做到这样,恐怕早就崩溃了也不一定。 “你说什么,他晚上会到你身边睡觉?”徐道人帮楚楦准备好他需要的东西,有一张红木文案,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这是我调的朱砂,你看看对颜色有没有要求,会不会太红?” 楚楦随便瞧了一眼,胡乱点点头,他根本没心思去挑剔。 “他时时刻刻都想凑近你,这是正常的,待在你身边比别处舒服,他自然就想亲近你。”徐道人说:“你也该练练胆子了,别总是害怕他,他是你媳妇。” “大早上地看见一具尸体睡在你旁边,你能不害怕吗?我真的被他吓得脸都绿了。”楚楦嘀咕道,突然眼睛无意中看到一些剪纸衣服,就想起了给霍云深买衣服:“徐哥,给我剪几套衣服,我烧给他穿。” 徐道人有生意做,自然说好:“给你做个七套,周一至周日,轮流换着穿。” 楚楦一哂,随便问了句多少钱。 “不贵,一套收你一百五十块,七套一千零五十。加上文案香炉等等,三千出头,我给你抹零,收三千就好了。”可能是楚楦的脸色太明显,徐道人好笑地说:“你可不至于心疼这点钱,你别忘了自己娶的是豪门媳妇。” “……”楚楦心想,我这豪门媳妇娶得也够冤的,一分钱好处没捞到,倒是把整个大好人生给倒贴了去。 第017章 花式 徐道人本来想送跛脚的楚楦回家,却恰好来了客人,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他歉意道:“暂时送不了你,要不你等一等?” “不麻烦徐哥,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只是东西有点多,还是要麻烦徐道人送他上车。 腿脚不方便就是这样,走步路都觉得艰难。 楚楦希望自己的脚赶紧好起来。 回到家还忙碌了一阵子,摆文案,填香炉……额,楚楦随便在阳台弄了一点花盆里的土,然后摆好灵牌,想上香。 “对了,朱砂……”回头找出徐道人给的朱砂和毛笔,楚楦笨拙地,一笔一划地把字迹描清楚。 摆回去之后上了一炷香,事不宜迟也把衣服烧下去。 “这是我叫徐哥给你做的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自己挑着穿吧,至于那件红袍,你还是少穿在我面前晃,没得把我吓出心脏病来。”楚楦给霍云深烧的七套衣服,有日常的休闲衣裤,也有改良唐装,复古长袍,按照霍云深的出身和年纪,他应该喜欢穿传统的服饰。 “还有鞋子。”休闲布鞋,舒服百搭,就这么一双。 反正鬼又不用洗澡,给他准备拖鞋纯粹是浪费资源。 小铜盆里青烟袅袅,做衣服的材质似乎很特殊,转眼间烧得渣都不剩。 楚楦看着空荡荡的文案,一声不吭在网上超市订购了几种水果,很快就送了过来。 “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就摆着吧。”至于鸡血,现在还没到初一十五,不过也快了。到时候去市场挑一只鸡,自己拿回来放血。 霍云深的尸体连夜被搬走,霍家那边肯定知道。 二十八年前,霍家未露面的大少爷被一场大火活活烧死。从那以后霍家老宅变成阴宅,活人都搬出宅门,入住繁华都市。只有霍云深的尸体,不火化也不下葬,在霍家老宅一摆二十八年。 这二十八年内,霍家果然鸿运高照,蒸蒸日上,一跃成为市内首富之家。 个中奇妙与传说中的养小鬼,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养小鬼又有百般讲究,有恶鬼、厉鬼。霍家养的是一只跟自家有血缘关系的鬼,比普通小鬼厉害百倍。 越是厉害的鬼,越害怕反噬。 养鬼之初,成师傅便建议霍老爷子,时间一到就必须得找个人,把鬼嫁祸出去。 霍老爷子舍不得富贵,他害怕霍云深不在了,到时候霍家会走下坡路。至于为霍云深考虑什么的,他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那已经只是个鬼,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倒是才十七八岁的霍云龙于心不忍,他劝说霍老爷子,届时霍家根基已稳,不需要再耗着霍云深。 可以提前找个好人家,把他送出去。 送鬼又是一门学问,想送得好,人选可是很难找。 成师傅一开始就看上了元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的八字,如果能找到这样的人,分分钟完美脱手,再不用担心反噬和报复。 他们找了很多年,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所有人都着慌。 这个时候楚楦出现了,霍云深果然丢开霍家,马上去了楚楦身边纠缠。 当时成师傅可是捏了把冷汗,不过后来想想又说:“这个时间正正好,不早也不晚。”不知道他想到什么,竟然笑得如释重负。 “怎么说?”霍老爷子不明白。 “老爷子,你可曾听说过鬼域?” “不曾。” “鬼域三十年一开,最近一次就是三年之后。届时大公子也正好恢复过来,我猜他会杀了楚楦,然后去闯一闯鬼门……门后面才是厉鬼的归宿。” “他不想投胎?” “投胎等于结束一切,他甘心么?” 从一开始楚楦就理解错了,他以为霍云深那句不甘心是指心里有恨,其实不是这样的。 也许霍云深真的恨霍家,被自己至亲的人这样对待,谁能不恨? 晚上七点多,楚楦正在吃饭。 他不喜欢吃外卖,今天晚上的晚饭是自己拄着拐杖去做的,一菜一汤,宅男标配。 吃着吃着,屋里妖风阵阵,凉风习习。 他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文案,又看了看书房的门。 咯噔一声,门把拧了开来。 楚楦屏住呼吸在等,可是过了几分钟,里面仍然没有动静。他低头快速地扒饭,把最后几口晚饭吃完,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 幸好去厨房并不用经过书房门口,他躲进厨房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慢慢洗完碗筷和盘子,擦干净手,楚楦就有点好奇了,他究竟想干什么?打开门又不出来。 犹豫了片刻,楚楦悄悄走到书房门边,探头张望。 他从门缝里看过去,看到一个米色的背影,那背影东寻西找,很快就转过身来。 楚楦再一次看到空白的脸孔,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对霍云深的举动深深疑惑:“你……在找什么?” 说完话,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高挑的身影,换了一套款式简单的日常居家服,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甚区别。 然而他没有脸,也不会说话。 “那个……”楚楦的视线一点都不敢停留在霍云深的脸上,他猛地往下移,无意中看到霍云深手中的梳子。 米色的长袖薄毛衣,袖子很长,把手指遮住了,只看到一把原木梳子。 “你在找镜子是吗,我我我,我带你去……”楚楦转身,带他去浴室。期间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再说什么。 可楚楦心中总是冒出一句话:他没有眼睛的,他怎么看镜子? 正想着这些惊悚的东西,突然一只手搭上楚楦的肩膀,瞬间令楚楦肩膀一麻,膝盖一软,有种想跪的冲动。 “……” 冰凉的手掌搭着肩,真的能让人疯了。 幸好浴室很快就到了,楚楦不再往前走,他低声说:“就是这里。”然后丢下一句随意使用,逃也似的离开。 为了避免以后发生这种惊悚的事情,楚楦赶紧上网订购了一架梳妆台。 下单的期间,眼睛一直瞄着浴室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楚楦运气太好,他刚注视了没多久,霍云深就走了出来。 或者用飘更适合……毕竟很没有真实感,就跟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始终不是活人的质感。 楚楦紧张地握紧拳头,手心微微冒汗。他眼睁睁看着霍云深飘到自己附近的二人沙发上,静静坐着,好像正在看着自己。 “……”敲键盘的手指瞬间僵硬,无法再继续收放自如。 为了自己着想,楚楦决定挪着笔记本电脑,慢慢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那只鬼。 但是很快,霍云深也换了位置,依旧看着楚楦。 他坐得不远不近,是一个合适的距离,不至于让楚楦感到太压迫,却也完全轻松不起来。 因为有一只鬼在旁边围观的存在感太强了! 最后楚楦忍无可忍,坐正身体,指指身边的沙发:“你过来这里坐,我们谈一谈。” 那鬼待了片刻,就过来了。 他坐在楚楦身边,隔着一臂之遥。 楚楦从桌子底下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摆在桌面上。期间一路是眼神闪躲,说什么就是不看霍云深的脸:“你初来乍到,住在我家可能诸多不便;我只是一个平民,购买能力有限,不过,你想要什么还是可以提出来,我有能力买的自然帮你买。” 没有能力的就算了,楚楦是要还房贷的人,他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本子上的笔久久没动静,楚楦就说:“你不提的话,那我自己看着买吧,先帮你买个梳妆台……”他瞥了一眼霍云深的头发,乌黑浓密,看起来整理得很好,内心有点奇怪:“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是被烧死的……那为什么头发没有殃及?” 他记得霍云深的手都烧毁了,一手摸过去都是疙瘩。 桌面上的笔立起来,在本子上端正写下四个字:“托你的福。” 楚楦哂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多写两个字不可以吗?” 眼角余光,瞥见那鬼在沙发上正了正坐姿,竟让人看出了一点端庄的味道,果然不愧是豪门出身,变成鬼也抹不去豪门贵公子的范儿。 可以。 那场大火一并把烧了头发,脸尤其难看,霍云深顿了顿再写了一句,不想显出来吓你。 所以才保持空白的五官,也就是说原来被烧毁的容貌会更恐怖。 “哦,你还没告诉我,头发是怎么长好的?” 那鬼好像低了低头,笔尖自动在本子上写道:吸你的精气。 “……”楚楦就没话说了,脸庞烧了半晌,故作冷清道:“那是不是以后脸也会长好?身上的烧焦呢?” 会的。 “需要多久?”楚楦松了一口气吧,如果霍云深能恢复原貌,肯定没有现在这么惊悚,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很多。 那要看你……那鬼操纵着笔尖,久久立在旁边不动,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楚楦刚恢复正常温度的脸马上又高烧不止,他怎么感觉不对。 第018章 二度 “我进去休息了。”楚楦一下子起得太急,有跌倒的迹象,霍云深出手扶着他,帮他稳住身形。 “谢谢你。”楚楦谢了一声,连忙把手腕收回来,和霍云深保持距离。 低着头不去看霍云深的脸,拄着拐杖继续走进房间。 他特别想把门反锁上,但是想了想,又不敢这样做,他被昨天晚上的异响给吓怕了,再来一次恐怕会神经失常。 楚楦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那鬼没有跟着自己进来,不由舒了一口气,他不进来就更好了。 关掉大灯,楚楦走到床边躺下,酝酿着睡意准备睡觉。 虽然心里总是想着一些事情,但是已经没有第一天晚上那么恐惧。顶多是躺在床上的身体没有那么放得开,被子裹得紧一点,四肢微微蜷缩起来。 咔哒,门边的动静让楚楦抬起头,从微弱的光线中看到一抹影子。 他还是进来了。 楚楦挫败地翻了个身,一边懊恼,一边对着墙,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踢了一脚墙面。 很快,那鬼贴了上来,就在楚楦的背后。浑身散发着冷气,令楚楦哆嗦了一下,有点冷。 他皱着眉头,不敢抱怨,直到霍云深的手伸到自己小腹上,他说:“你的手很凉,我不习惯你这样……”抬手隔着毛衣碰到了霍云深的手背,将之轻轻掰下来。 大概停顿了三四分钟,霍云深的手再次贴上楚楦的皮肤,这次是后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楚楦有一道性感的腰窝。 可能有点痒,他向前躲了躲。但是前面就是墙壁,他往前那鬼也往前,很快就变得无处可逃。 楚楦抵着墙,只能咬牙忍受那只冰冷的手掌,带着死气在自己皮肤上游走,徘徊不去。 他喜欢这温热的触感?喜欢皮肤底下流动的热血?还是纯粹喜欢男人的精气? 楚楦不得而知,他正在拒绝霍云深要把他翻过来的动作:“你想食言?我们说好十五十六才……但是你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想要的时候就动手,因为楚楦根本就拒绝不了他。 “我鄙视你!”他推了一把,无济于事。 霍云深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楚楦翻过来,动作大概算不上很粗鲁,但是也绝对不温柔,他很强势。 有时候楚楦也搞不清楚,这鬼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如果毫不在意的话,为什么有时候又会克制? 说他在意自己,强迫起来的时候又从来没有手软过,就像现在。 楚楦粗重地呼吸着,被推着坐起来,身体靠着墙,双腿大开。 睡裤早已经在刚才被脱掉了,现在下身一丝不挂。 霍云深跪在楚楦面前,弯腰伏下去,用嘴唤醒尚在沉睡的部位。 这是最快速让楚楦激动的办法,冰冷的手指无法做到,也不可能让对方感到舒服…… 嘴唇虽然凉了点,却证明还是可以的。 楚楦忍住想呻吟的冲动,抬手抓住霍云深的头发,随着他的频率,难耐收放,激动不已。 一开始只是一只手,后来两只手都同时放在霍云深的头上。 “啊……”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让羞耻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唇溢出来。 踩在床单上的双脚,脚趾用力地蜷缩,因肌肉绷紧而牵扯到疼痛的伤口,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难受。 “唔……你快点,我脚疼……”楚楦受不了地催促道,他那只受伤的小腿已无法放松,一直绷紧令他疼痛不堪。 不知霍云深是怎么想的,他放弃了继续抚慰楚楦,手掌抓着楚楦受伤的脚踝,解开那里的纱布。 “你干什么?”楚楦沙哑着声音问道。 那鬼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双手握紧他的脚踝,稍微用力揉搓。 “啊……”楚楦痛叫起来,刺激得立起来的地方几乎软了下去。 不过很快,他感觉脚踝的钝痛好像消了许多。于是就明白过来,这鬼在帮自己治疗伤痛。 “好了,我感觉好多了。”过了大概五分钟,楚楦动了动脚踝,告诉这只鬼,不用再继续了。 霍云深马上放开他的脚踝,继续做刚才中断的事情,很快又让楚楦投入其中,为他皱眉、呻吟。 “唔……额……” 这是楚楦最投入的一次,他明显觉得比之前的几次舒服多了。也不知道是对方技术变好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反正这个时候,楚楦一点都没去计较,正在帮自己咬的是一个鬼。反而想起对方的身份,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可能这就是禁忌的快感。 重新续上之后,用了七八分钟,楚楦第一次出来,深深在霍云深的喉咙里,持续了挺久的。 过后楚楦感到自己心跳如雷,浑身轻松慵懒,连动弹一下的念头都没有。 他还是大张着腿,平放在床上,小腿的肌肉和脚趾都放松了,不再是绷紧的状态。 垂眼看了看自己腿间的人,他却还没有离开。 霍云深的双手,仍然搭在楚楦的胯骨上,若有似无地抚摸。 “你还想干什么?”楚楦懒洋洋地问他,眉头微微皱着,他怎么还不走? 等了片刻,却看见霍云深再次低下头…… “喂!”楚楦用手挡了一下,没有挡住,霍云深把他的手腕握住了,不容反抗地继续第二次。 在对方强势的撩拨之下,楚楦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在想,为什么今晚会有第二次? 想不通的他直接问道:“为什么要第二次?” 沙哑性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轻轻送进霍云深的耳朵里。 他伸手摸了摸楚楦的脚踝,当做是回答问题。 楚楦一下子就懂了,这是帮自己治疗的酬劳。 他略生气地道:“你未免太小气了点,我又没有求你帮我。” 霍云深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没有解释什么,继续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结束之后,楚楦推开他,不准让他再靠近自己。 楚楦很直接地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待着,我不想跟你共处一室。” 语气中有明显的恼意,因为霍云深那多索取的一次。 他瞪着霍云深,祈盼他快点走。 伏在楚楦面前的鬼,慢慢直起腰来,脸还是低垂着,只看到一个下巴。 也许他现在是有五官的,但是光线暗淡,画面模糊,楚楦什么也看不清楚,而且也不想看清楚。 无非是一张吓人的脸孔罢了,何必勉强自己去接受。 霍云深的指尖从楚楦的皮肤上慢慢收回来,当分离的那一瞬间,身形也涣散了,只留下一袭清冷的空气,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楚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之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而空气中仍然有一股霍云深的味道,是一种从未闻过的,烧焦的味道。 是霍云深在逼迫自己,接受这一切。 包括他是个鬼,被烧死的鬼,身上无一处完好,却总是喜欢出来晃悠。 “……”楚楦用被子蒙着头,无力地倒了下去。 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腿好了,明天似乎可以去上班。 之前伤了腿,又是出车祸,医院直接给楚楦批了一周假期。没想到楚楦的脚好得这么快,过了两天就来上班,大家都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林医生换了科室。 “这是很正常的,实习生嘛,都是换来换去的。”白医生撑着下巴,仔细观察两天不见的楚楦,最后视线移到他的脚上。 “嗯,我知道。”楚楦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面对林樊,突然知道他换了科室,表情有点茫然,因为不清楚林樊换科室是因为自己,还是正常调动。 愣了一秒才发现白雪似乎对自己的脚踝很好奇,他心虚地挪开,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楚医生。” “什么事?” “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白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楚楦并不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跟那只厉鬼结了冥婚,所以摇摇头:“没事了,徐哥帮我解决了。”说起来还要谢谢白医生给的电话好吗,楚楦在想怎么感谢她。 “他这么厉害?但是我听说,没有那么容易。”白雪知道楚楦是什么底细。 “过程比较复杂,结果是好的。”楚楦感激徐道人,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哦,那好吧。”白医生问不出什么来,就歇了八卦的念头。 楚楦的手伸进袋子里,突然摸到一个木质的东西,他的脸色变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慢慢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把眼熟的木梳。 就是霍云深每天梳头的那一把…… 怎么会在自己的袋子里? 楚楦突然就后悔了,他不应该瞒着白雪说事情已经解决,应该坦白跟她请教,身边养了一个鬼究竟要怎么相处? “呼……”偷偷地吐了口气,经过多番的犹豫之后,楚楦选择把木梳放进口袋里。 “楚医生……” 很快就有病人过来咨询,楚楦连忙收起自己的情绪,带上微笑开始工作。 第019章 会虚 再一次遇到林凡,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两个人狭路相逢,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楚楦的第一反应是闭上嘴巴。 林凡则是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道:“你还好吗?” 本来楚楦想问的也是这个问题,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我还好,脚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你呢?” “我也还好,第二天就没事了。不过车祸那边要处理,各种流程耽误了一天,也是今天才上班。”林凡看着他,表情平和,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楚医生,那天我情绪比较激动,希望你别介意。我觉得就算有缘无份,也可以继续做朋友,你说呢?” “额,你不是转科室了吗?我还以为……” “转科室是正常调动,不是因为你。”林凡说。 “之前跟你说过,我已经有了一个对象……”楚楦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口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心,却还是很直接拒绝道:“他为人比较爱吃醋,不希望我跟别人走太近。” 林凡觉得他在找借口,耸肩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抱着继续攻略你的想法,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但是,一般朋友也不行,他会发飙。”楚楦斩钉截铁。 “……”害得林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感觉楚楦不是那种人,那就是说,楚楦说的是真的?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彪悍的女朋友吗? “呼,那一起吃午饭总可以不会招惹她吃醋吧?”林凡问道。 “会的。”楚楦严肃的点点头,特别是他可能就在口袋里。 “……”这一回,林凡真的没话说了。 楚楦到底还是自己一个人吃的午饭,并不敢跟谁坐在一起吃。除非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过来拼桌,那倒是无所谓。 草木皆兵是有点儿,谁叫那鬼忒可怕,动不动就车祸… “小楚,下午有台大手术,你做副手。”下午一上班,科室的程主任走走进,拍拍楚楦的肩膀说。 “好,谢谢主任。” 楚楦拿过病人的病历一看,这个手术是这两天安排的。 主治医生是他们这个科室的主任,一位资历很深的医生,姓程。 他有意栽培楚楦,所以指定要楚楦做自己的副手,跟着学习一下。 “老程挺看重你的嘛,他做手术从来不带我。”程主任走了之后,白雪在办公室里发牢骚。 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楚楦很少会接茬。一个是楚楦觉得自己和白医生有距离感,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话。 “是你自己不喜欢做手术,程主任看得出来,所以不勉强你。”今天楚楦就回答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做手术?”白雪好奇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楚楦记得,她一进医院的那会儿就说过。 “咦,我随便说说你都记得?那你这个人挺细心的。” 楚楦就不回答了,他口袋里还揣着一把梳子呢。 而白医生是个年轻美女。 在医院里,长得好看的女医生和男医生都一样,走到哪都很受欢迎。 只要颜值身材好,整个医院都知道。 楚楦在医院这两年,存在感一直挺强的。下至小姑娘上至大妈,只要是女性就知道他。 能够让身为男性的林医生喜欢,说明楚楦在同性的眼里,也是很优秀的存在。 是一位典型的男女通杀的类型。 女护士们最喜欢跟楚楦一起做手术,虽然今天附送一个中年大叔,但还是觉得激动。 看到男神满额头都是汗,眼神专注而认真,女护士面泛红晕,细心地帮他擦汗。 就算戴着口罩,也影响不了楚医生的颜值,而且人家还是单身呢。 这台手术从下午4点,做到晚上6点多,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手术刚刚过了最要紧的关头,进入收尾阶段。每个医生护士都松了一口气,面露出轻松来。 “大家再坚持一会儿。”程主任发话。 楚生默默地点头。 额头上依旧有流汗,护士姑娘次次帮他擦汗,动作轻柔而且小心翼翼。 楚楦本来想抬眼说一声谢谢,结果就看到有个影子站在姑娘旁边。 月白色的绸缎马褂,同色长裤,布鞋。头发浓密,脸一片空白,不是霍云深又是谁。 ……楚楦愣了一秒钟,第一反应就是瞪他一眼。 这一眼充满警告,让他别乱来,否则后果自负。 其间护士姑娘又再次抬起手来,想帮楚楦擦汗。 楚楦略微偏头,躲开她的手说:“不必了。” 斜眼去看那鬼,果然离开了护士姑娘的身边。 不过往四周一看,却发现那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左后方。楚楦一心想着手术,倒也没去在意那鬼在不在场,只要他不捣乱就行了。 就这样把手术做完,结束之后外面的天全黑了,程主任说请大家吃饭。 屋里面大家举手同意,只有楚楦说:“大家都去了没人值班呢。不如你们去吧,我留下来值班。” “不是有白医生吗?”那个帮楚楦擦汗的姑娘说道。 “今天本来就轮到我,怎么好意思麻烦白医生。”楚楦特别坚持,程主任说也好:“回来给你带点好吃的,今天辛苦了。” “嗯,谢谢程主任。”楚楦道了谢,自己一个人去食堂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你下次再这样突然出现,我会把梳子锁在柜子里,让你没办法跟我出来……或许你会跟我辩解说,你什么都没做,我冤枉了你。”楚楦板着脸:“你本事这么大,我不能肯定你会做出什么事,反正,别让我后悔跟你结冥婚。” 走在灯火通明的走道上,来往的路人并不多,没人去听楚楦的自言自语。 训了霍云深一顿,楚楦也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间点,医院的食堂很安静。只有一个窗口还亮着灯,偶尔有一两个人过来打饭。 楚楦过去的时候只剩下一两个菜,他将就着吃了一点。 晚上8点多还要查房,需要尽快回到办公室准备工作。 “楚医生。”走过一间病房的时候,一个护士面带沉重地叫住他:“65号床的病人已经去了。” 楚楦进去看了一眼,病人死的时候,旁边竟然没有家属:“她的家属呢?” 是个年轻的女子。 “没有,只有她自己。”护士唏嘘不已。 “先送到太平间吧。”楚楦跟那位年轻的护士一起把尸体送出病房。 太平间在医院负一层,他们把尸体推进专用电梯,按下负一层键。 在封闭的电梯内,那名年轻的护士显得忐忑不安,看起来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来医院多久了?”楚楦看出她的不安,主动跟她说话,目的是为了缓解紧张。 可是那名护士是真的很害怕,竟然开始冒汗,连楚楦的问话都忽略过去了。 楚楦看她害怕成这样,连忙按开电梯,让她在下一层出去。 “谢谢楚医生…”那妹子逃也似的出去了。 送尸体去太平间什么的,果然还是让男人来干适合点,妹子们都比较胆小。 楚楦第一次送尸体到太平间的时候,也曾经害怕过。现在再一次做这种事,感觉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抱尸体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死者从楚楦手上摔了下去,露出两条痕迹斑斑的大腿,看起来触目惊心,很像是人为的。 楚楦连忙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用白布盖好。 这个女子生前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唏嘘。 “你安息吧,祝你来世投个好胎。”楚楦喃喃道,迈步走出太平间。 刚刚踏出门就觉得不对劲,他竟然看不到电梯的门,原本有电梯的地方是一片空白的墙壁。 楚楦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可能遇到了鬼。 他扭头看着长廊的另一边,果然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影子站在那里,她是刚才断气的那个死者? 楚楦一错眼的空档,就看见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过来,于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看见有楼梯口,楚楦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快速上楼! 然而,那个女人很快出现在一楼的转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楦,灰白的脸上,尽是凶恶! 她向楚楦扑了过去。 一道月白色的影子从旁边冲出,狠狠将女鬼撞到墙上。 女人残破的肢体趋于扭曲,无力地从墙上掉下来,露出一张难看的脸庞。 她的眼珠子依旧贪婪地看着楚楦,满满都是恶意! 霍云深走过去,一脚踩向她的脸,用力辗转,将她踩进墙缝里为止。 鬼叫的声音在楚楦耳朵里撕裂,狂肆,到最后突然消失。 看着空白的地面,楚楦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满头都是汗水:“她死了吗?” 霍云深侧着不能见人的脸孔,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楚楦抬头看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身白色的衣服,还有头发。 缓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回去给你上香,你还需要什么吗?我帮你买。” 楚楦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帮了他,他就会想办法回报。 就算那个人是霍云深。 这次是摇摇头,霍云深经过楚楦身边,突然把脸凑了过去,在楚楦的颈窝边,好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这是向自己索要精气的意思吗? 楚楦纠结不已,因为昨晚自己已经she了两次,感觉这样下去会肾虚的。 第020章 甜吻 楼梯内的灯因长期没有动静,一下子灭了下去。 楚楦犹犹豫豫,鼓足勇气,向对面的霍云深亲了一下。 他不知道霍云深是怎么吸取精气的,只是给对方一个讯号,他愿意。 站着等了片刻,对方却没有动静,楚楦就别扭地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真的不吸?” 说完觉得自己特别傻,真是傻到了姥姥家。人家都不动,自己却主动送到嘴里去,你不倒霉,谁倒霉。 给足了考虑的时间,楚楦转身就走。 一只手在他身后,反射弧很长的抬起来,只抓到一缕空气。 按理说霍云深不是反应慢的鬼,还是说被楚楦的大方吓到了? 他在台阶上呆了片刻,施施然跟着楚楦而去。 楚楦闷头行走,后知后觉才发现他的身影,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看看四周的人能不能看见他。 结果发现,大家都对霍云深视而不见,应该是看不见的。 也是,否则早在手术室的时候就露馅了。 楚楦心想,他爱跟着就跟着吧,身边有一只厉鬼跟着,心里头踏实。 他摸摸口袋里的梳子,小声问道:“你是不是附在梳子上面?” 余光看到那影子点了点头,承认了。 “如果我不放在口袋,你还能不能及时出现?”楚楦放慢脚步,一个人走在无人的路段。 那鬼没有及时回答,竟然想了想,才点头。 “真的假的?”楚楦就有点狐疑,他是不是在骗人? 这回那鬼斩钉截铁,点头。 最开始附在梳子上,目的只是为了跟着楚楦来上班,他似乎没有想到,楚楦会把木梳贴身带着。 “那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只鬼,她是不是冤死的?”楚楦心里始终惦记着,那尸体上,触目惊心的痕迹。 霍云深再不想跟楚楦玩点头摇头的游戏,他对这个问题充耳不闻,楚楦没办法,只能问多一次,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为了得到答案,他把本子和笔摆了出来,在意程度可见一斑。 那鬼磨磨蹭蹭,拗不过楚楦才写,心术不正,自寻死路。 楚楦又开始怀疑,这鬼是不是在骗人? 最后想到那女鬼可怕的眼神,他多少又有点相信,否则怎么会刚死就变成厉鬼,还懂得害人。 “算了。”这事儿楚楦也不想管,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楚楦挑着眉头,斜斜的瞅着对面的鬼:“你喜欢碰我,只是单纯地想吸取精气吗?” 用手指点点本子,要他回答。 等待的这个过程,一人一鬼互相僵持。一个坐在椅子上,目光执拗。一个站在桌边,侧首沉默。 他是在思考答案还是在思考答案,楚楦不得而知。只知道等着等着,那鬼的身影竟然消散了去。 “喂……”楚楦喊了一声,感觉身边气温回暖,霍云深是真的走了。 他为什么要走? 楚楦想不明白,他收起本子,起身去例行查房。 因为霍云深不在身边,他一个人走在走廊上,竟然有点害怕。 自古以来死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坟场,一个是医院。 在医院里死去的人,以成千上万计。 咕咚。 楚楦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想找霍云深的身影。 然而他不在,被一个问题给弄走了。 疑神疑鬼地查完房回来,楚楦松了一口气,他决定呆在办公室里,哪里都不去,直到下班为止。 晚上,值夜班的同事赶了过来,看见办公室只有楚楦自己。 就笑着把手里的饭盒拿给他:“楚医生,刚才在门口遇到老程,他让我交给你的。” 楚楦抬头接了过来:“谢谢,你有没有吃,要不一起吃?” 打开两个饭盒,是一盒烤乳鸽,一盒咖哩鸡饭。 这群人跑去吃泰国菜了。 “不了,刚吃饱才来上班,现在撑着呢。”那医生笑着说,拿起杯子去泡茶:“你下班吧,回去再吃呗。” “也好。”楚楦从善如流地盖起来,他确实也不想在医院吃。然而下班又是一件难事,他看着外面的夜色,有点儿为难。 这时候霍云深还是不在,感受一下身边的空气,楚楦就知道。 他提着饭盒走出医院门口,外面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过了一波之后,路面上就安静下来。 霓虹灯在附近闪烁,有光和声音的地方会让人安心一点。 楚楦尽量往热闹的地方走,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惶恐。 他的一抬头,一放眼,那些不属于这个人间的影子,通通映入眼帘。 有血迹斑斑的残破身形,在地面爬行。有灰扑扑的,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年的鬼魂,四处游荡。 更有趴在别人肩膀上,表情凶狠的恶鬼。以及站在马路中央,随时准备害人的厉鬼。 看着一个个的鬼,楚楦手脚冰凉,直冒冷汗。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难道就像徐道人说的那样,精气外漏,招魂惹鬼么? 很快地那些鬼都发现了楚楦,他们眼睛一亮,却都不敢过,似乎有所顾忌。 害怕之下,楚楦做了一个很丢脸的动作。他神色慌张地握住木梳,小声喊霍云深的名字。 “你快出来好吗?”嘴唇都开始发抖了,可嘴里还威胁人:“那些鬼要是把我吃了,你就什么都捞不到了,没你这么不负责任的……” 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喊了约莫三四次,一道影子慢慢显示出来,若无其事地飘在楚楦身边。 发现霍云深的存在以后,楚楦整个人在一秒钟之内就放松了下来,眼神却有点闪躲,为自己刚才的胆小而羞赧。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不去看周围的鬼影,也不看身边的霍云深,一门心思只想着回家。 路过楼下的水果摊,楚楦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清咳了两声说:“你想吃水果吗?”算是打破他们之间沉默的气氛。 没等霍云深回答,他自己做主买了一个柚子,几个香橙。 拿回去之后,香橙上供给霍云深,顺便烧了一炷香。 虽然徐道人说一天一炷香已经够了,但是这几天楚楦都是早晚一炷,仿佛这样会安心点。 黄皮的大柚子先拿去放着,楚楦洗完澡出来,热了咖喱鸡饭和烤乳鸽,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楚楦的胃口不大,饭吃了一半,烤乳鸽也还剩下两瓣,都是带着腿的。原因是他不喜欢靠近屁股的那块,于是咖喱饭拿去倒掉,乳鸽屁股放供桌上:“给你吃。” 鬼影在供桌旁边晃了两圈,跟着楚楦进了厨房。 他想让楚楦看见他的时候,楚楦自然会看得见他,他不想让楚楦看见他的时候,楚楦就以为他不在。 所以楚楦根本不知道,从始至终身边都有个影子在跟着,一步都未曾离开过。 他也不知道,现在有两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露出痕迹斑驳的手腕。 双手却是完好的,修长无瑕,犹如上等的羊脂玉。 楚楦离开厨房,走出来客厅切了一个橙子。他拿的是供桌上的其中一只,毫不客气地切开自己享用。 虽然已经相信世界上有鬼,但是却不信鬼真的能吃橙子。 放着不是浪费吗。 “好甜的橙子。”楚楦埋头吃着,突然看见一只白玉般好看的手掌,出现在眼前,拿走一瓣橙子。 他的视线跟着那只手走,只看见霍云深转过脸去,不知道对那瓣橙子做了什么,还回来的时候颜色都变了,明显淡了一个色调。 “能吃……吗?”楚楦狐疑地拿起那瓣,被霍云深糟蹋过的橙子,放在自己嘴边舔了一下,味道那叫一个平淡,什么味儿都没有。 霍云深陪楚楦坐了一会儿,然后飘进了楚楦的卧室。 心里止不住好奇,楚楦跟进去看看那鬼在自己屋里干什么。 却看到到霍云深换了一套衣服,身上居然是一条短裤。他横躺在床上的双腿笔直修长,皮肤在灯光下蒙上一层灰白,给人一种十分有质感的视觉效果,说是抓人眼球也不为过。 “你的腿,好了?”霍云深面对着墙壁,楚楦看不见他的脸。 视线往上一扫,又看到了他的手:“嗯,手也好了?” 手腕以上还是用袖子遮住,不过露出的手和腿都很好看,不愧是基因良好的大少爷。 “那你睡这儿吧,我到隔壁去。”楚楦弯腰把自己的枕头抱起来,直起身来刚想走。 屋里的灯,啪一声变黑。 他不想自己离开。 楚楦心里很清楚霍云深的意思,他慢慢坐下来,试图讲道理:“你天天折腾我,总有一天我会……山穷水尽,懂吗?” 所以三天一次比较适合,他站起来想着开溜。 一双长腿勾住楚楦的腰,将他弄倒在床上,紧跟着身体也贴了过来,犹如泰山压顶,使楚楦动弹不得。 “……” 柔软微凉的唇蹭上来,滑腻的舌尖探入嘴中,楚楦尝到一股香橙味……他马上瞪大眼睛,等着那鬼将自己这样那样。 然而并没有,今晚只有一个橙子味的吻,缠缠绵绵了很久。 第021章 恶鬼 到了白天,昨晚跟自己亲热的鬼,就变成一具不会动的陈年尸体。 腐朽,干瘦,充满着死气和阴气。 而他干枯的手脚,却和温润的皮肤贴近在一起,直到主人醒来。 楚楦看着他,瞳孔慢慢放大,因后退得太猛烈而导致摔下床。 “……” 犹记得尸体贴在皮肤上的触感,让他毛骨悚然。 说到底人鬼殊途,不管霍云深会不会伤害他,楚楦还是会害怕。 如能过上正常的日子,谁愿意娶一个鬼,谁又愿意和鬼亲亲抱抱,每天给他提供阳气? 楚楦是没有办法,他叹了口气,抹干头上的虚汗,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天仍然是个工作日,他看了眼时钟,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 楚楦连忙收拾好情绪,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临出门时,眼睛一扫,看到桌面上的一把木梳,他走过去拿起来,随身放在口袋里。 转身经过供桌的时候,给霍云深上了一炷香。 到楼下早餐店买了一份早晨,花了十分钟左右吃完,再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走到医院,时间刚刚好。 大白天之下,周围一切都很正常,不会再看到恐怖的鬼影,也不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在白天楚楦的情绪很放松,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才是他紧张的时刻。 “楚医生,我晚上有事情要去办,能和你调一下晚班吗?”中午吃饭的时候,白医生端着饭菜走到楚楦身边,在楚楦紧张的眼神之下坐了下来。 他心里一紧,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白医生,你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我的情况你也清楚的。” “不是说解决了吗?”白雪挑挑眉,坐到那里撑着下巴。 楚楦戳了戳碗底说:“解决的办法就是独来独往。”语气挺委屈的。 白雪哂笑一声:“好了,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就不要打马虎眼了。你只要回答我,肯不肯跟我调班?” “可能不行。”如果是以前,楚楦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她,可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现在心有余悸。 不过……白雪也是有过共同遭遇的人,她现在也活得好好地。 楚楦看她的眼光不由变了:“白医生,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看了看四周没人,他尽量放低声音,你和你养的那个,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那个?如果你想讨经验的话,我可能帮不到你。”白雪耸耸肩说:“跟你比起来,我的情况好了太多,我只是八字有点不好,从小身体弱,长辈给我养个护身符。每逢初一十五上一炷香,偶尔去坟上拜祭一下,反正我从来没见过他。” 她抬眼看着楚楦,眼带怜悯:“而你见过,对不对?” “嗯。”在她的注视下,楚楦点头:“我见过。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我昨晚看到不少,还差点就被袭击。” 白雪张大嘴:“那后来怎么样?” “是他救了我呗。”楚楦不自在地道:“他帮我赶走了要袭击我的鬼……而我跟他是,结了冥婚,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想太多了吧,既然有人在身边帮你,你应该高兴才对。”白雪低头吃饭,塞了满满的一口说:“我爷爷跟我说,这东西有时候是好东西,有时候是坏东西,他们很善变,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满足他们要求,等价交换。” 楚楦点点头,觉得白医生看得比自己明白很多:“你说得对。” “那晚上帮不帮我?反正有人在身边保护你,你怕什么?”白雪再一次要求道。 “好吧。”楚楦考虑了一下,不再拒绝。 “谢谢,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晚上是去给我家的鬼迁坟。他原来住的地方年久失修,据说进水了。”白雪边吃边道。 “你又知道进水了,有人看着吗?那为什么之前不修?”楚楦感到好奇,白雪家这么有钱,不缺那几个修坟的钱吧。 “你知不知道,那坟跟我家隔着十万八千里,我小时候去过几次,长大之后身体没什么事就很少去了。但是最近我做了个梦,梦见一男的跟我说他住的地方潮湿进水,叫我去修一下。”白雪脸色沉重地说:“他要是不给我托梦,我都快忘了他,这次请假走一趟,顺便把他的坟迁回来。因为鬼这东西很善变,他要是不满意我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会给我下绊子。” 楚楦早已目瞪口呆:“你……居然把他扔在外面不管,还好几年?” 想象一下,要是自己这样对待霍云深……不敢想象。 “对呀,所以说我的比你省心,毕竟又不是什么厉鬼,本事有限,害不着我。”白医生吃饭的速度十分快,跟楚楦说话的空档,她吃了一大半,接下来就好好吃,没有闲聊。 越是临近夜晚,楚楦的心越发不安稳。 徐道人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楚楦,今天日子不好,你回家呆着,尽量别出来。” 他的话给楚楦带来一个坏消息,让人胆战心惊。 “徐哥,我在值晚班,晚上八点半才能走……”楚楦断断续续地说:“我昨天晚上,见到了那些东西,他们都想袭击我……幸好……” “霍少爷帮你挡了那些鬼?”徐道人说:“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医院,因为医院阴气重,说不定会出现霍少爷无法对付的厉鬼。” “应该不会吧?他……对付那些鬼的样子很轻松。”甚至只要他在身边,那些鬼就不敢轻举妄动。楚楦抱着侥幸心理,不想临阵逃脱,给其他同事增加负担。 “也许吧,他的实力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你自己要是不害怕我也不管你,只是提醒你而已。” “谢谢徐哥,我知道你是好心关心我,不过今天答应了同事,以后我会尽量注意。”未免让徐道人觉得自己不知好歹,楚楦诚恳解释道。 “好。” 二人挂了电话,四周围的气氛骤然安静下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静谧。 楚楦抬头从窗户看过去,走廊外面虽然偶尔有人行走,但是他们很安静,仿佛和自己隔着一个次元,互不相关。 霍云深…… 他将手伸进口袋,摩挲木梳,开始寻找霍云深的影子。 最先出现的是一双灰白的手,从后面搭在楚楦的肩膀上,力道若有似无,形容暧昧。 楚楦扭头看了一眼,努力告诫自己,这是霍云深的手,全世界那么鬼,只有他不会伤害自己。 也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楚楦的情绪慢慢安稳下来,也慢慢接受了被一双鬼手搭着。 “我要去查房了。”八点钟一到,楚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病历,去查房。 工作其间,楚楦心里头总是惦记着徐道人的警告,使他战战兢兢,一刻不能轻松。 就这样担心了小半个小时,却什么都没发生。 来交接的同事马上就到了,楚楦也在这时候准备下班。 “霍云深?”探手摸了摸木梳,去叫人回家了,周围却毫无动静。楚楦终于发现不对劲,他感觉今晚的霍云深特别安静,而且只出现了一会儿。 他怎么了? 或者他在干什么? 楚楦自己胡思乱想,偶尔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把自己吓得脸色苍白。 “我要下班了,你快出来。”要不然自己一个人走出去,很快就会被鬼撕了。 楚楦站在医院门口,焦急地等了半晌,突然感觉一阵阴风从自己身后袭来。 霍云深?他转过头一看,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只鬼,没好气道,你上哪去了,我等了你很久。 那鬼径自飘到楚楦身边,催他上路。 楚楦也想赶紧回家,他走得很快,下意识地不去注意周围,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问道。 久久没有等到动静,楚楦眼定定地望着霍云深,那张空白的脸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诡异? 突然楚楦转头看着前面,发现那是一条陌生的路,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惊慌不已,这怎么可能? “霍云深?” 跟在楚楦身边的鬼魂,突然变幻出一副陌生的脸孔,张大嘴巴向楚楦扑了过去。 “你……”楚楦终于意识到这个不是霍云深,他拔腿就跑! 万分惊慌的情况下,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一双手臂紧紧抱着他,用手替他挡住了恶鬼的毒牙。 楚楦以为自己要死了,抬头发现他是来救自己的,但是他的手…… “啊!” 竟然整只被咬了下来,露出森森白骨,十分恐怖。 霍云深一把将惊吓到的楚楦拉到背后,抬脚踹了一下前面的恶鬼。 断掉的手臂无法使用,他应付起恶鬼来显得十分吃力。 那恶鬼能够幻化成别人来欺骗楚楦,说明他道行不浅。 但到底不是霍云深的对手,缠斗了数个回合之后,恶鬼被斩杀当场,消失无踪。 看来是霍云深顾忌着楚楦,一开始被占了上风才显得这么吃力。 楚楦在原地愣了一下,眼睛看到不远处的断臂,他快速爬过去捡起来,脸上的表情似哭似泣:“你的手……” 一双布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霍云深……”楚楦抬头说:“还能接回去吗?你现在痛不痛?” 那鬼什么都没说,用完好的那只手,捏起楚楦的下巴。 “唔……” 被吻住的楚楦心想,明明没有看到那家伙的嘴唇,为什么吻过来就是嘴唇的触感? 同时也开始好奇,他的脸究竟是怎么了? 第022章 争吵 光线太暗,睁大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到模糊的鼻梁,和……灰黑的颜色,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脸上的颜色。 楚楦实在管不住自己好奇的心,他抬手去触摸。 和以前每一次一样,霍云深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你挡不住我。”今晚他的手有一只手坏了,他只能抓住一只手! 楚楦狠下心,抬起另一只手袭去,这一次霍云深阻止不了他。 跟想象中一样,指腹传来疙疙瘩瘩的触感,所到之处无一处完好,全都是烧伤。 霍云深突然推开楚楦,身形后退,有一种在躲避的意味。 “你害怕什么?”楚楦回过神来,回想着指尖的触感,站起身:“我早就知道,你的脸肯定不好看。”一早就说了,他是烧死的,连头发都烧光了,脸上怎么可能还保持完好? “你的手,还能长回去吗?”楚楦走向他,手里拿着一条灰白可怕的手臂。 霍云深终于不再后腿,他靠近楚楦,拿走楚楦手上自己的手臂,然后向着回家的方向飘去。 “喂!”就好像怎么了一样,楚楦不得不小跑跟上,同时还要防备周围的鬼影。 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居然不是怕鬼,而是想快点弄清楚,霍云深到底有没有事? “霍云深!”他大声喊了两句,才让前面的鬼稍微停下来等他:“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霍云深等他跟上就继续走,远远走在前面,楚楦根本靠不近他。 一直到回家也是这种态度,楚楦进了门就郁闷地说:“好,算我多管闲事,你不愿意搭理我就不搭理吧,最好半夜也别来找我。” 说完进了房间,两分钟之后带着睡衣出来,去浴室洗澡。 完了以后他自己进房间睡觉,不理会那个拿着破手不理人的鬼。 不过在锁门之前,楚楦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一件事情,他打开门站在门口说:“今天晚上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你受了伤我也很担心你,现在郑重向你道谢。另外,如果你生气的缘故是因为我擅自摸你的脸,我道歉,对不起。” 霍云深还是没有理会自己,楚楦就把关上门,不过十几秒钟之后又再次打开。 “……”他拿着木梳出来,伸手搁在客厅的桌面,然后倒回房间。 这一次是真的关上门,不再打开。 霍云深拿着自己的破手,飘到桌子面前,把手臂和木梳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楚楦心里根本不平静。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大,完全不至于为这件事去跟霍云深较劲。 到底是为什么就较劲上了? 望着被自己三番几次打开的门,他郁闷地来回走,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霍云深放进来。 咔哒一声,房门自动打开。 这下好了,楚楦再也不用纠结,他没好气地爬上床,假装自己在睡觉。 霍云深一向是关灯小能手,他走进来灯就灭掉。 屋子里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楚楦躺在外面,开始紧张起来。他琢磨着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保不准霍云深今晚会动手。 可是他这么辛苦帮了自己,动手也是情有可原。 楚楦这么想着,就放松身体,那些十五十六的约定,就这么被他自己毫无意识地毁约。 幽冷的气息越走越近,躺在床上的人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模样:“好了,但是别太过分……”算了算才隔一天,不符合楚楦制定的计划。 他本以为自己开了口,霍云深会马上过来扒自己的裤子,但是并没有。 楚楦侧耳仔细听到,床边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他正好奇地坐起来,一具冰凉的躯体便向他贴近。 手掌第一次触碰到那裸露的冰冷肌肤,楚楦吓了一大跳,他当然下意识地推拒。后来才意识过来,那是霍云深身上的皮肤。 他便咽着口水,再次去触摸。 很小心很小心,到处轻轻地游走,只是为了确定有没有烧焦的痕迹……结果是没有的。 “是不是……只有脸上好得比较难……愈合……”声音干涩,楚楦舔了舔嘴唇,收回手。 霍云深点点头,向他压了过去,整个赤裸的的身体,骑在楚楦身上。 “你别这样好吗……”楚楦感到压力很大,背部不敢碰到床,他怕躺下去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实。 单手的霍云深,向下探索,脱楚楦的睡裤。 每一次霍云深都不会脱他自己的衣服,这次突然这样,楚楦惶恐不已,下意识地抓住裤子不让脱:“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身下的人犹如惊慌的猎物,霍云深静静看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中黯淡无光,这就是作为鬼的悲哀,他不可能再有活人的光彩,他的眼睛不可能熠熠生辉,因为他死了。 早在二十八年前,死于一场大火。 不是他自己想死去。 二十八年后遇到一个男人,是幸运,还是不幸。 楚楦掀翻身上的鬼,坐起来怒瞪着他,如果现在有光线,那他一定是双颊通红:“你是不是,有那种想法?我不可能跟你那样的,霍云深。”他反应很激烈,简直不可置信:“你是鬼,我是人,我们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上床? 楚楦提上裤子,下床,穿上拖鞋逃也似地出了卧室,他不敢再跟有那种想法的霍云深待在一起。 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就要疯了。 走出客厅,桌面上的残破手臂和木梳映入楚楦的眼帘,使他神情挣扎了一下,有所触动。毕竟霍云深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怎么也得把他的手臂治好。 “徐哥。”楚楦选择打电话给徐道人,说明今天晚上遇到的情况,心急道:“现在他的手断了,要怎么才能接上?” 不知内情的徐道人说:“接手臂?那很简单,你给他吸点阳气,不就接上了。” “我也想给他吸阳气……”楚楦支吾道:“但是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想跟我上床。” 徐道人没了声音,不知道是震惊还是如何,半晌之后才开口道:“鬼想和人欢爱的例子,自古有之。但是多数为男女相调,他们跟人结合,多半还是为了索取精气,非关情欲,咳咳,实际上鬼并没有情欲。但是你这情况……不对……” 既然楚楦肯贡献精气,那霍云深何必还要用结合的办法来索取? 那些女鬼魅惑人间男子,只是因为人避着鬼,不愿意对任何鬼魅提供阳气。 “那该怎么办,他现在手还断着,我也不忍心不理。” “这样的话,你自己撸一发,管他爱要不要?”精气溢出,那鬼恐怕不能视而不见吧? “……”貌似这也是个办法。 楚楦挂了电话,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无奈地走了进去。顺便带上霍云深的破手臂和木梳,现在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进去里面依然黑暗,楚楦看不见那鬼待在何处。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放下手:“如果你还在屋里的话,就听我一言。你想要精气我随时可以给你,但是别的……你应该歇了心思,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你懂吗?” 说着,楚楦躺下来,不太熟练地自渎。 最后she在掌心,精气溢满封闭的空间,暴露于空气中,任那鬼采撷。 按照以往的经验,自己的东西溢出来就会消失不见。但是这一次并没有,楚楦掌心的白浊久久残留,无人问津。 就好像故意的一样,在闹脾气一样。 楚楦的胸膛起起伏伏,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霍云深,希望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和你都不是很安全,你断着一只手,而我总是撞见厉鬼,我们随时都会死你知道吗?” 外面有那么多的厉鬼虎视眈眈,断臂的霍云深能打得过几个? 如果他们一拥而上,自己和霍云深都要死的。 楚楦生气就是因为这样,他气对方似乎搞不清楚状况,在不该闹脾气的节骨眼上居然闹起了脾气。 平时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是时候吗? “你先把手治好,其余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行吗?”楚楦冲着空气低声吼道。 突然房间内的灯亮起来,毫无预兆。 楚楦扭头一看,房间里的其中一面墙,居然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竟然是贪生怕死。 “什么意思……”一开始楚楦根本不明白霍云深想表达什么,他喃喃地把那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突然就懂了,他气极反笑:“你认为我关心你的手,是为了保命?” 也许霍云深就是这么想的,认为楚楦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担心,只担心会被厉鬼找上门。 “你真是,你真是,怪不得你是个鬼,你根本就没有人类的思想!”抽出纸巾抹掉手上的白浊,楚楦越生气反而越冷静了起来,说:“我不想跟你辩解,你想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我大不了是个死,我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但是你自己想清楚,你已经死了,你能要求的东西真的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想要跟人类亲近,甚至上床,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23章 自古人鬼殊途,鬼和人厮混在一起,哪会有好下场? 定时定点提供阳气,已是足够,楚楦心想,他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冥婚,是要跟鬼上床的。 这未免太过诡异。 现在看来,要么是这鬼不寻常,要么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哪里出了错。 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楚楦想不明白。天地间仿佛只有他自己遇上了这事,无处倾诉,无处求助。 越想越凄然,心中情绪波动越大。 楚楦下床,他走去浴室端来一盆清水。 只见水盆里面有一把刷子,一条抹布。 四个血红大字映入眼帘,楚楦用手指一抹,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好像是朱砂的味道。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如果真的很生气,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在墙上刷恐怖的字体,我们不是对立关系,一直都不是。” 花了二十多分钟,用力刷干净墙壁,楚楦有点疲倦地收拾好东西,回来关灯睡觉。 半夜里他在想,霍云深会不会来折腾自己,但是并没有。 第二天早上,楚楦起来发现,霍云深的手臂不见了,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木梳搁在那儿。 可见是个挺有脾气,挺倔强的人。 楚楦瞪了一眼木梳,嘀咕道:“你就倔吧,看你倔到什么时候。”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瞎操心,反正断臂的又不是自己。 今天是最后一天工作日,楚楦明天排了休假,正好可以避开那些花花绿绿的鬼。 今天白医生果然没有来上班,想到她家那只无害的鬼,楚楦突然羡慕起来。 要是当初跟自己结冥婚的鬼,也是那么地好对付,那该多好? 值得高兴的是今天不用值晚班,下午五点半,楚楦就能准时下班。 在这一整个白天里,楚楦心里头惦记着昨晚跟自己发脾气的鬼,心情怎么都好不了。 “算了,我跟一个鬼较什么劲……”楚楦囔了一句,移步走向菜市场,去买自己今晚的食材,顺便买了一只公鸡。 其实这个月的十五还没到,用不着给霍云深上供鸡血。但是,楚楦担心他,想给他补补,毕竟昨晚也没要自己的精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偏偏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挺急人的。 楚楦回家杀了鸡,得了一碗鸡血,来到霍云深的灵位面前,双手奉上。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楚楦真的不想跟他生气,语气便软了很多:“霍云深,出来把鸡血用了,对你的伤有好处。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关心你。” 低头上了炷香,顺便把那个大柚子开了,给霍云深供上几瓣。 “你爱吃什么水果,告诉我,我都给你买。还有衣服,够穿不够穿?想要什么款式颜色,我让徐哥给你裁。” 身为一个直男,楚楦哄人的技术一如既往不够看,但是胜在真诚,用心。 过了片刻,也许是他的用心发挥了作用,灵前那碗深红色的鸡血,竟然慢慢变成了黑色,顷刻间如同变了质。 楚楦忙不迭地继续讨好,剥柚子:“再吃瓣柚子,老板说这是密柚,很甜。” 剥开的柚子,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肉粒,在楚楦的眼皮底下,变得黯淡无光,干枯脱水。 “好吃吗?”楚楦问道,为了验证柚子好不好吃,他给自己剥开了一瓣。 入口水分充盈,汁液甜蜜。 “还不错吧,那你慢慢吃,我去做饭。” 楚楦把公鸡就地处理,给自己做了一锅人参公鸡汤,补补身体。 今天是阴天,外面的天黑得很快。 八点多的时候,晚来风急,吹得楚楦家里的窗帘呼呼直响。 “要下雨了吗?”楚楦放下碗,跑去关窗户。 手刚伸出去,低头看到一个东西挂在防盗网上。定睛仔细一看,那东西怎么像是一只干枯的手? 楚楦连忙啪地一声关上窗,却见玻璃上映出一张脸。 瘦长的脸庞上,有两只绿莹莹的眼珠,竟然比平常人的眼珠大了两倍。 就看了这么一眼,楚楦整个人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霍云深飘到他身边,往窗外看了一眼,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见到楚楦回去吃饭,似乎没有什么影响,霍云深顿了顿身形,再次匿藏起来。 晚上零点左右,楚楦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回到房间门口,他突然调转了方向,往家门口走去。 楚楦打开了门,竟然走了出去。 他不徐不急地进了楼梯口,一路往上爬。 霍云深不知道他想去干什么,远远缀在背后跟着。 他看着楚楦上了天台,爬上围栏……不对,他竟然想跳楼! 二十二楼的风,急如猛虎,吹向楚楦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终于清醒了一下,惊恐地发现周围的情景,怎会这样? 回头,看见一只厉鬼朝自己扑来。 “不要!” 楚楦大声喊叫,用尽力气推拒那只鬼的靠近,叫道:“滚!滚!” “楚楦……”粗粝的声音犹如地狱钟声,从厉鬼的喉咙发出,几乎听不清字眼。 却足够让楚楦脸色苍白,如临大敌,他再一次面对死亡的到来,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对象,竟然是霍云深。 他在哪里?他对付得了这样的厉鬼吗? “不……”楚楦摇摇头,他决定闭上眼睛向后倒去,用自己的死亡来结束这些所有的问题。 霍云深用力抱紧楚楦的腰,把他带回天台,每当楚楦挣扎一次,他就用力一分。 天台上,站着一只绿眼睛的厉鬼,阴森邪恶,面露贪婪。 霍云深当机立断,下重手把楚楦打晕过去。 …… 楚楦摸着疼痛的后颈,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风吹乱他的头发,挡住他的视线。 抬手扫开障碍,一幕骇人的画面映入眼帘。 楚楦瞪大眼睛看到,绿眼厉鬼抓住霍云深干瘦的身体,用力撕开……一瞬间肢体分离,破碎当场。 “云深!” 绿眼厉鬼听见楚楦的声音,回头看着楚楦。 “你去死!”明知道是去送死的楚楦,依然扑了上去,义无反顾。 绿眼厉鬼一把将手中的霍云深扔掉,楚楦的出现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人。 当楚楦来到面前,他果然毫不留情地掐住楚楦的脖子,用力一捏。 楚楦惨叫一声,痛苦中看到厉鬼背后的身形,他骇然失色,眼神中露出震惊,恐惧。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霍云深的脸,是一张极为丑陋的脸。 只见他面露凶光,张嘴一口咬向厉鬼的脖子。那厉鬼反应激烈,扭身抓住霍云深的头,二鬼再次厮打起来。 楚楦看到,霍云深手臂断了一只,左腿严重扭曲,似是使不上力。 后来被那厉鬼扭了一下头部,脖子更是歪了过去。 可是霍云深死死咬住厉鬼的脖子不放,还完好的那只手,趁机刺入厉鬼的腹部,凶狠地抓住他的脊梁骨,想要将厉鬼拦腰而断! 楚楦的心高高吊起,看得紧张不已。他四处张望,突然奋力抄起一个砖头,冲向那绿眼厉鬼,一板砖砸向他的后脑勺。 那鬼的长处是迷惑人心,见自己不敌,又想迷惑楚楦。 霍云深怎肯给他机会,自是狠狠地拆了那鬼,连皮带骨地吃了下去。 丑态和凶态一朝暴露,让楚楦大受惊吓,连连后退。因为对方恐怕可怕的模样,已经让人分不清楚,他是霍云深还是另一只厉鬼? “你……你还是,霍云深吗?”楚楦抖着声音,还在不住地后退,显然吓得不轻:“你是不是霍云深,你……” 霍云深刚吃完一只厉鬼,青黑丑陋的脸上诡异可怕,獠牙尖利。 身形破败扭曲,拖着无力的左腿,他一步一步走向楚楦。 楚楦倒吸一口凉气,快速地往后撤退,同时威胁道:“不要过来!你再……我就跳下去!” 他身后就是围栏。 这时候,霍云深停了下来,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 过了很久,楚楦终于冷静下来,饱受惊吓的神情苦闷不已,就像要哭了似的。 “霍云深,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你让我静一静,好不好?”楚楦抬手捂了下眼睛,不想再去看那鬼丑陋的模样,他宁愿欺骗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霍云深,依然是原来那个没有脸的霍云深。 可是对方青黑的皮肤,尖利的獠牙,无一不在脑海中反复播放,肆意刷屏。 楚楦突然想到,自己吻过那张吃鬼的獠牙利嘴,他的神情又是一阵崩溃,最后竟然受不了地蹲了下去,趴在地上干呕。 那鬼呆呆地站在远处,再也不敢靠近。 过了很久很久,楚楦终于缓了过来,而天台上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他一人。 抬头四处张望,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的存在。 他,已经走了? 楚楦竟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他现在十分不想面对霍云深。 可是同时,他的心异常难受,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充斥,撕裂,冲撞着他饱受惊吓的心,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楚楦明白,这些都跟霍云深有关,是因为他才会这样。 “你要我怎么办?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楚楦抱着膝盖,在天台上哭得稀里哗啦。 他愧疚,他却做不到! 眼前一会儿闪过霍云深丑陋的脸孔,一会儿闪过他被分尸的模样。 快要被逼疯了……疯了…… ☆、第24章 天台始终不是长久逗留的地方,楚楦心情复杂地站起来,两只眼睛竟是红通通地。回去看到之后,他大概又要鄙视自己好几天,怎么就哭了。 是因为被吓到的,还是因为心里那份愧疚……楚楦压根分不清楚。 他拖着虚软的两条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回到自己住的楼层。 家门没关,楚楦走了进去。经过霍云深的牌位,他飞快地看了一眼,便目光闪躲,神情忌讳,很快逃回了房间。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躺下床之后,楚楦怎么都睡不着觉。 他的脑海中,总想着霍云深的恐怖模样以及惨状。 那鬼确实很恐怖,但是也很惨。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万一再次遇到厉害的厉鬼,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楚楦坐起来叹了一口气,害怕和担心两股情绪在身体里撕扯,最后拧成一条麻花,将他缠得死死地。 “霍云深。”楚楦念叨道:“你又不出来,我给你精气你又不要,你究竟想怎么样?” 是不是依然想着那些乱七八糟,不符合实际的事。 楚楦心里门儿清,但不可能的啊,他不能那么做。 简直太荒唐,跟一只男鬼怎么做下去? 言下之意,当然不是说跟女鬼就可以,只是觉得男鬼的难度更大……楚楦连怎么做都不知道,他是个新手中的新手,连方向盘都没有摸过的那种。 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觉,还是心心念念着那只男鬼。 楚楦感觉自己有点贱,既害怕得要死,又总是担心霍云深。 这就是身体和心理上的不同步,每当恐怖的事情出现,身体先一步瑟瑟发抖,而心理居然担心他,居然想撸一发给他补补身体……真是贱到了姥姥家。 最后,天将亮,终于扛不住疲劳,楚楦这才睡了过去。 就睡了几个小时的样子,起来之后,他神情困顿地走到隔壁书房,打开门查看霍云深的尸体。 不在了,床上面是空的。 “……”楚楦紧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线,神情凝重。 如果他不在家,会是在哪里? 楚楦忍不住想,难道他会回霍家老宅,但是牌位已经不在那了呀。 走出来客厅,他给霍云深上了一炷香:“不管你在哪,我希望你注意安全,别逞强。”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不肯要精气,最后吃亏的都是你自己,你是这么傻的鬼吗……” 不管怎么样,楚楦希望霍云深没事,希望他早点回来。 +++++++++ 休假的白天外面下着小雨,倒是没有刮风。 楚楦撑着一把伞,出去买今天和明天的菜。在靠近市场的路边摊,他偶然看见一个背着大剑的老人家买包子,居然用的是铜板儿,人家摊主根本不肯收,还以为他是哪来的疯子。 “走走走,去去去,别在这儿闹事!”老板赶苍蝇一样驱赶那老者。 瞅着手里的铜板,老者满脸不知所措(疑惑不解)。 “老板,收多少钱,我帮他出。”楚楦看不过眼,走过去麻利地掏出钱包,帮人家把包子钱给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心地特别好,要不怎么会心疼一只厉鬼。 “年轻人,你心地真好,他一看就是骗子嘛。”摊主嘴里这么说,收钱的动作却不含糊,很快就给楚楦找了零钱,顺便把包子装好塞给老者:“喏,拿着吧,人家替你给钱了。” 接过包子的老者,默默看了楚楦几眼,然后从布兜里淘来淘去,掏出一枚古朴的令符,塞给楚楦。 “这……”楚楦愣愣地接着,想问个清楚,奈何那老者动作很快,转身就走。 “老先生请留步,请留步!”楚楦追上去道。 老者一边走一边吃包子,回头瞄了他一眼,含糊说:“一个问题收二百,收妖除魔另算,上不封顶。” 楚楦哭笑不得:“您这么精明,用得着拿铜板换包子吗?”总不能是故意的? “我说的是二百铜板。”老者咽了一口肉包子,委屈地道:“怎知世道变了,竟不收铜板。” “对……好几百年前就不用了吧,您究竟是活了多少岁?”楚楦就当老者开玩笑:“我想知道这符是个什么作用,回答一个我给您二十块可好?” “哼。”顾着吃肉包子。 “二十块钱能买二十个肉包子。”楚楦说。 “三个铜板能买一个。” 楚楦微笑:“那您刚才买到了吗?” 老者噎住,又哼:“驱鬼用的。”他说那个符。 “驱鬼?”楚楦笑了笑,把令符还给老者说:“您还是拿回去吧,我恐怕用不着。” “有鬼缠着你。”老者没收。 “……”楚楦沉默在那,捏着令符说道:“我跟鬼结了冥婚,如果我身上带着驱鬼符,他就靠近不了我,我不想这样。” 那老者又仔细看了看楚楦的面相,然后哦一声:“只能驱道行不够的鬼,不能驱厉鬼,和你结冥婚的是个厉鬼。” “那这符我倒是能收下。”楚楦笑着把符收了。 “你这人真奇怪。”老者对他侧目道,抹了一下嘴角:“唔……为什么跟厉鬼结冥婚,小子不要命了。” 楚楦一边走一边说:“这都是命,我的八字不好。老先生,您是阴阳师吧,懂玄术?” “略懂一二,八字?什么八字?我给你瞧瞧。”五个包子,老者一口气吃了三个,正在吃第四个。 “呵呵,您胃口真不错。我的八字,鼠年元月一日,零时零分。” “……”包子从老者的嘴里,掉回手里。 惊讶成这样? 楚楦奇怪道:“怎么了?” “我来迟了,可惜你现在已经有泄了初阳,可惜啊……”老者回过神来,一脸惋惜地摇头,然后抬起头:“你愿意跟鬼离婚不,我可以保你无忧。” “有办法可以解决我的八字问题?”连徐哥都说没办法,楚楦有点不太相信眼前这位老先生。 “有,而且一劳永逸。”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办法?”楚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替我师傅收你为徒,带你去……”去什么地方,老者打了马赛克,没说清楚:“到了那儿,你的身份就不同了,不会再有厉鬼敢招惹你。” “……”楚楦果然抽了抽嘴角,不靠谱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个用铜板买东西的奇怪老先生,可信程度太低,他哂笑一声说:“还是不了,我没有学阴阳术的念头,也不是那块料 。” “可你现在这样,迟早会被鬼害死。”老者嘟囔道,吃完最后一口包子,顺便打了个饱嗝:“嗝!” “他不会的,我们一开始就订了契约,他不能害我。”楚楦反驳道。 “鬼的话不可信,他们是邪恶的。”老者摇头晃脑,一直在说鬼怎么坏怎么坏,好像在鬼身上吃了很多亏。 楚楦静静听着,不由打断他:“老先生,你要去哪里?” “额。”老者停下来,四周张望了一下:“我走错了方向,应该走那边才对。”他囔囔说,马上调头,走了两步又倒了回来,从布兜里掏出一柄小剑:“小子,我和你有缘,这柄灼心送给你。灼心刺入厉鬼心脏,可令他魂飞魄散。额,你想跟那鬼离婚,就用灼心杀了他,然后……”老者再掏出一个纸鹤,交给楚楦:“把这个烧了,我就会来找你,接你入门。” 这剑,楚楦并不想收,但是想到别的厉鬼,他便道了声谢:“谢谢老先生。”他不会用来杀霍云深的,倒是可以用来杀其他的厉鬼。 “不客气,我走了。”老者闷头走了两步,摸摸头,然后又走了回来:“说好的二十块呢?” 楚楦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掏出钱包,从钱包里边拿出五张一百块:“老先生,您收着,在城市里喝杯水都要花钱,光靠铜板是不行的,您得赶紧赚钱。” 五百块撑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星期。 而这老者看起来,不喑世事,怪让人担心的。 “行,你小子厚道,不像个短命的人,记得尽快把那东西杀了,他不会信守承诺的,因为他是鬼!”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低。 目送他离开,楚楦站在路边发起了呆。 鬼,不会信守承诺? 他该相信老者的话,还是相信徐道人? 如果说楚楦心里没有一点怀疑,那是假的,首先他是个人,面对的是人人惧怕的鬼,多少要忌讳一点。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多少次楚楦不顾生死……当他想起那些种种,突然又觉得自己想错了,霍云深不会的。 “我们约定过……”楚楦摇摇头道,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好像做了某种决定。 他确实很怕鬼,但是也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害人的鬼。 比如霍云深,比如白雪医生的那位护身符,他们不害人。 夜幕降临,天色越来越暗。之前还下着小雨的天,到了晚上突然干爽起来,因为有风。 秋天,秋风。 吹过昏暗无人的楼道,偶尔有几只废弃的塑料袋,贴着地面而飞。 楚楦穿着一件短风衣,牛仔裤,短靴。怀里揣上老者给的灼心小剑,驱鬼令符,走到路边拦下的士。 “去西桥。” 霍云深还没回家,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西桥霍家老宅。 楚楦不顾遇见厉鬼的风险,决定冒着夜色前往西桥,跟霍云深好好道歉,然后劝他回来。 “先生,这么晚了还去西桥?那边已经没多少人住了。”开车的司机师傅说道,他好像对西桥比较熟悉。 “是啊,我去那里有事,要不是的话,我也不想去的。”想想自从招惹上霍云深之后,短短的一个月里头,楚楦已经去了三四次。 他心想,没准以后还要经常去。 一闹别扭就回娘家什么的……有得受。 想着自己的事情,楚楦就没去注意开车的司机师傅,自然也没看到倒后镜里边,那司机的脸色不对。 青白青白地,就好像……个死人一样。 车开了好久,楚楦忽然咦了一声:“师傅,这条路好像不对。” “嘿嘿,就是这条路没错,我拉人拉了这么久,都是走这条路。”司机的笑容诡异万分,这一次楚楦终于从倒后镜里边看清楚了他的脸,额头开了一个血洞,眼眶流出腐烂的烂肉,正笑得灿烂! 他是鬼! “啊!”楚楦惊叫一声,忽然……前面出现一堵墙,他们的车子直直撞到墙上! 就在楚楦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车子和墙面始终没有相撞,他定睛一看,有个影子挡在车头,竟然用双手稳住一部车。 “云深!”楚楦想也不用想,脱口喊出霍云深的名字。 恶鬼见撞车不成,迅速回头去抓楚楦。 腐烂的双手,从破旧的衣服中伸出,青黑的指甲足有一寸长。 他扑过来时,楚楦清楚地闻到一股腐尸的臭味,几欲令人作呕。 万分紧急的关头,一只手从窗外快速伸进来,猛地抓住恶鬼的头,用力往外一扯! 楚楦的眼前腐肉横飞,只看到恶鬼的整个头部竟然被揪掉,车内只留下一具无头的腐尸,散发着阵阵恶臭。 “呕……”楚楦捂住嘴巴,恶心的感觉再次涌起。可是他看到恶鬼虽然没了头,却还会动作,于是掏出怀中的灼心小剑,横握着刺入恶鬼的胸口:“去死!” 恶鬼的心脏被小剑刺穿,果然失去行动力,很快就魂飞魄散,只留下挥散不去的气味。 “呕……”楚楦跌跌撞撞地下车,在路边滔滔不绝地干呕起来。 一个影子远远站在他附近,不敢靠近一步。 楚楦好不容吐完,用口袋里的纸巾擦干净嘴巴,他虚脱一般往地上一坐:“老先生也没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厉鬼。”随便出个门就能撞到一个,真是倒霉透顶。 低头看着那把灼心小剑,默默在心里感激一下那老者。 说到感谢,楚楦慢慢抬起眼睛,看到远处的霍云深,在夜色中身影模糊不清。 好不容易看到他四肢健全,楚楦的稍微心放下来。 “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回家?”地上脏,楚楦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拍拍衣服,朝着霍云深走过去:“身体怎么样了?白天有没有遇到危险?”这只鬼白天藏在哪里?是楚楦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看着他走过来,霍云深没动,也不曾掩饰自己脸上的丑陋、恐怖。 不同于其他恶鬼的腐烂恶臭,霍云深是一只被烧死的鬼,他的尸体干瘦,焦黑,某种程度上比腐烂的恶鬼更可怕。 “我看看你的手,还有腿……”楚楦当然也害怕,他只看了一眼霍云深的脸,已经有点受不了。 于是赶紧低下头,伸手查看这鬼身上完好的地方。 不过,灰白的手臂上竟然出现一片焦黑,占据了手臂的三分之一。 “怎么回事??”楚楦记得自己以前看的时候,除了脸外,浑身上下都没有焦黑。 霍云深的手臂从楚楦的手掌中,挣脱了出去。 面目丑陋的厉鬼,转身带着楚楦去最近的站牌,等公交车,或者的士。 走到光线的地方,楚楦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回头远远望着出事地点,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果然是灵异事件。 “我知道你担心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以后,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楚楦周围没人,整个公交车站牌前面,只有他和霍云深两个。 而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只会看见楚楦自己。 恰好就有一辆公交车开了过来,楚楦看见上面并没有多少人,便侧头说了一声:“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楚楦找到两个连坐的座位,在后排。 他拍拍身边的座位小声跟霍云深说:“整天飘着累不累,要不坐一下。” 霍云深看着夜里的他,倒映在玻璃窗上的模样,清隽干净,很像自己记忆中晒过的深冬的太阳。 那时候自己身体不好,鲜少出门。 两进的小院落,承载了他二十年的记忆,他甚至弄不清楚,别处的阳光是否也跟小院的阳光一样,暖呢? 楚楦见他坐下了,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他努力憋住了等到回家再说。 一位女士经过他们旁边,发现楚楦身边有个靠窗的空位:“这位先生,你坐到里面去吧。”她想坐这里,或者里面。 “不好意思,请你坐到前面那些空位去好吗?我看还有位置。”楚楦抱歉地笑了笑,并不打算让人打扰霍云深,就算会被吐槽也无所谓。 那位女士只好耸耸肩,去了别的地方。 五站的路很快就到了,霍云深跟着楚楦下车,听见楚楦忽然说:“你需要坐公交车吗?”难道鬼不是会瞬移? 霍云深瞄了他一眼,带头走在前面。 “……”感觉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如果鬼能瞬移的话,自己早就被鬼杀死了……不对,也就是说,霍云深一直跟着自己? 就算不是贴身跟着,也是远远跟着,说到底还是跟着! 那么他只是不想出现,并不是离家出走。 楚楦突然挺无奈的,因为他娶了一只性格闷骚别扭的鬼。 人际关系本来就很难处理,楚楦连人都相处不好,叫他怎么应付一只鬼? 回到家,他憋着满心的郁闷,去厨房把准备好的鸡血端出来:“今天下午去买的,还很新鲜,你尽快喝了吧。” 眼看着鸡血变黑,楚楦给他烧了香,另外点了两支红宝烛,巴掌长的那种:“我知道你的身体受了损,需要补充力量。说实话,你想要精气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要,我也总不能逼你。现在我们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一进到屋,霍云深不知为何匿藏了身影。楚楦找不到他,便对着灵牌说话。 案上摆着笔记本和圆珠笔,期待他跟自己交流。 此时此刻,阴风阵阵,吹得香烟和烛火摇曳不已,整个室内倍显诡异。 若是有人踏进楚楦的家,准会吓得连爬带滚,有多远走多远。 “说吧,耗着不是事,我真的不是只关心我自己,我很担心你……可能你不相信,整个白天我都在想你的事情,要不今晚也不会冒险出门,想去西桥找你。”楚楦绷着脸,语气特别严肃:“我和你的处境很危险,今晚要不是别人送的小剑,我有可能会被鬼掐死。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我,总有疏漏的时候。或者,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 半晌没有动静。 楚楦抿着嘴:“那算我自作多情,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看来不是。” 笔记本上的圆珠笔,终于立起来。 霍云深写道:拜过天地,你迎了我进门,如何是合作关系。 他的笔迹似乎很凌乱,而且隐隐透着一层愤怒,隐藏得很深。 “是啊,我们结了冥婚,利益息息相关,为什么不是合作关系。” 却被霍云深反驳: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着那件事? 楚楦真受不了他:“你是白痴吗?你是鬼,我是人,结了冥婚,我就该像对伴侣一样对你?包括上床接吻?你是不是白痴?”他简直觉得霍云深不可理喻,谁家的冥婚是这样的:“各取所需,我给你精气,你帮我驱赶其他厉鬼,一开始不是这样约定的吗?” 冥婚也是婚,我嫁你娶,你敢欺我? 霍云深的笔尖,重重地划下一个问号,犹如一座大山,压得楚楦喘不过气来。 “我……我……”谁来收了这厉鬼,要疯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不接受男的,更不能接受鬼……”楚楦摇摇头,表示自己做不到,光是想象就恶寒!“如果你执意要逼迫我,那就解除约定,以后你想去找谁就去找谁,我的事情再与你无关。” 很快霍云深就在本子上写道:“除非你死,否则约定依旧。” 拜了堂,成了亲,也做了很多亲密羞耻的事情,他甘心就这样放走楚楦吗? ☆、第25章 霍云深的话,顿时让楚楦感到绝望不已,整个人陷入了崩溃中。 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在激烈的情绪驱使下,楚楦立刻拿出电话,打给徐道人:“徐哥,你得帮帮我……我真受不了了!” “楚楦,怎么了?”徐道人被他吓了一跳:“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我……”楚楦难以启齿,支吾道:“契约其实没有什么作用,根本就约束不了他对不对?”楚楦特别委屈地说:“跟他结了冥婚之后,我发现他想了如何就如何,根本不会听我的意见……徐哥,我受够了……他想做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我能跟他离婚吗?” 听完楚楦的倾诉,徐道人也是满脸黑线,这是哪来的这么不好对付的厉鬼,竟然要求主家跟他上床……也真是,怪不得楚楦抓狂。 还好楚楦脾气软,不暴躁,要是换了其他的客人遇上这种事,早就上门讨说法了。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你得先冷静下来,离婚不是说离就离的,要考虑利弊,后果,你现在的处境已经不能更坏了,还是说你为了离婚,连死都不顾了吗?”徐道人耐心劝道:“以我看,那鬼是喜欢你,不过你放心,过了这几年,你就是想他再找你,他也不会找的。” 正所谓红颜枯骨,鬼也是喜新厌旧,外貌协会。 现在楚楦年轻俊秀,血气方刚,鬼当然喜欢。 等楚楦年过三十,那方面的功能下降,那鬼自然就会消停了。 “你真的是在给我出主意吗?”听了他的话,楚楦越发崩溃,还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呀?“不行,我真的做不到,光是看到脸我就……我就不行……” “看到脸不行,那就关灯啊,关了灯都一样,这个道理你以后会明白的,不信?尽管试试。” 没开过荤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一惊一乍。 在徐道人看来,就是做个爱而已。区别在于,和人,还是和鬼。 “我真受不了你的建议,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重。” “遇到事情多了,不想口味重都不行。时势造英雄,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这么重口味。楚楦啊,人都是环境造就的,你熬过去了,你就是成功者。”徐道人最后劝他一句,说:“别让那双手推着你前进,你应该自己走快两步。” “徐哥……”什么意思? “总之,凡事冷静,别口急心快。人家还在旁边听着呢,心里保不准怎么想,到时候可就有你好受的。好吧,话就说到这,自己领会去吧。我最近忙,等会儿还要去给一个孤魂野鬼收尸。” “好……谢谢你。” 话说到这,就挂了。 楚楦也冷静了下来,他想,自己这几天三番两次地见鬼,被吓得不轻,可能情绪不太稳定,等想想再说。 不过刚才那些话,霍云深肯定都听见了吧。 “……”楚楦刚才气疯了,根本没想到这茬,因为都已经做好了和霍云深决裂的思想准备。 现在反而尴尬起来,不敢找霍云深说话。 于是屋里的气氛,就这么沉默地尴尬着。 最后楚楦迈开脚步,决定先去一趟洗手间。 刚刚站好解开裤头,无意中看了一眼镜子,就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人影。 惊鸿一瞥,画面依然恐怖丑陋,触目惊心。 楚楦咽下口水,直接干站着,忘记了撒尿。 “我……刚才……气疯了……你……别介意。” 僵硬断续说着,道歉的话,清凉的气息,从尾椎骨,袭上肩膀…… 跟丑陋的脸不同,霍云深的手不恐怖,只是灰白,蒙上一层死气,没有半点鲜活的味道。 而且触感很冷,贴在温热的脖子上,脉搏因它而变得迟缓,心脏却因它而加快跳动。 噗通……噗通…… 能吃下厉鬼的他,青面獠牙的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不愉? 楚楦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霍云深的威胁,是那样的,让人充满寒意,恐惧。 呼吸声音努力变轻,用来掩饰自己过度害怕的情绪。 紧张之下,楚楦竟然尿了出来,水声打破了沉静,也恰好解除了危机。 刚才的危险仿佛从不存在,镜子里的身影,也在一瞬间恢复无害的状态。 他刚才想干什么? 楚楦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膝盖虚软。 尿完以后,他提上裤子,想了想,从霍云深身边经过,回屋里拿睡衣过来洗澡。 也许,那鬼还停留在浴室,但是谁管得了那么多。 楚楦装作若无其事,脱下上衣和裤子,站在花洒之下,神情是麻木的。 看似没有希望,却其实在心里思考,徐道人劝他的话。 走快两步吗? 如何才能走快两步? 楚楦不知道,他其实算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对待自己的父亲不敬。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而结冥婚也是在别人的推动之下去进行的,一个无可奈何的举动。 “怎么走……”楚楦喃喃自问,无法想象这两步该怎么走。 当意识到,霍云深并不是无害的。楚楦说不出口,道歉和认错的话。 他犹如困兽般,和自己战斗,嘲笑过去的自己。 也失去了要和霍云深交流的欲望。 他终于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说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想通这点,灵魂都是颤抖的。 关了花洒,楚楦放弃了穿睡衣的想法,他直接裹上一条毛巾,形容颓废的走进房间。 往大床上一躺,等待那只鬼将自己拖入黑暗。 浴巾一点点地从身上撤离,楚楦蜷缩起脚趾,忍住一脚踹开那东西的念头,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腿……从脚踝一直到大腿内侧,不轻不重地巡逻。 到后来,他还是直奔主题了。 楚楦在他手上泄了一回……然后过了片刻,一直没有被光顾的嘴唇,终于被吮吻…… “你……唔……” 触感柔软,跟看到的不一样,难道……刚才的精气让他恢复了一点? 楚楦心里带着疑惑,被按在床上继续吻着。而鬼的冰凉的肌肤贴了上来,冷得他狠狠一抖。 好冷。 那鬼却还去牵楚楦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滑腻冰凉的手感简直,逼疯了楚楦,他显然不想握住鬼的腰,手掌一直握成拳头。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得过,结果那鬼却强势地掰开楚楦的手掌……这还算了,他竟然不是放在自己腰上,而是放在自己胸口…… 楚楦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鬼,瞬间满脸通红地收回手。动作间却无意中碰到霍云深胸前的硬粒,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挣扎起来,然而被一只手按住,动弹不得。 后来那鬼整个人贴近楚楦,两个抱在一起,滚进了被窝里。 “不……”楚楦缩手缩脚,不愿意抚摸那鬼的身体,那鬼却老是拉着他的手,在自个身上游走。 虽然皮肤很光滑,但是架不住冰冷,死气,一点欲望都没有呀。 这不是艳遇,这是惊吓! 特别是那鬼,竟然用屁股来蹭自己的小弟弟,意味不言而喻。 反正楚楦都快哭了:“你用手也行,用嘴我也接受,但是别这样……真的……我会被你吓软……” 当真正进入到那个,冰凉紧窄的地方,楚楦却是没软,他一路都硬着……还用手托着鬼的tun部,自己动了一阵子。 “你就是想要这样,对吗?这下满意了吗,是不是很舒服?”楚楦心情特别复杂地结束了自己的处男生涯,把第一次交给了一只鬼,还是一只无颜的男鬼。 那鬼紧紧攀在他身上,两tui环着腰,一声不吭。 “是了,你嗓子不好,不会说话……”楚楦存着恶意的羞辱说:“是不是我跟你多上几次床,你就会好了?那我直接……she你嘴里怎么样?” 他不是想要吗……那就给他好了? 说完这些,楚楦以为自己会很解气,但是并没有,他的心情越发难受。 对别人来说,可能说狠话是发泄的渠道,可是楚楦不是,搁狠话,首先伤害的是他自己。他并不愿意对别人口出脏言,哪怕是对霍云深。 “算了,我何必这样这么难看……”连自己都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正难受的时候,脸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摸来摸去。 “不要乱动……”楚楦抓住他的手腕,往背后一塞,继续努力耕耘,眷眷不息。 做了好几次,因为过了这个夜晚,楚楦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开始。 其实到了后面,他人都麻木了,根本不会去计较人还是鬼,男还是女。 欲望占了大部分意识,这是男人的通病。 而且关着灯,楚楦什么都看不见。只要不刻意去摸那张鬼脸,就可以当做自己在跟一个正常人做。 “哈……啊……” g上躺着一冷一热两具纠缠的shen体,却从来只有一个cu重的喘息……场面诡异而香yan,禁忌而理所当然。 两条灰白的手臂,紧紧勾住年轻人的脖子,跟随身上男人的节奏在空气中,摇荡,起伏。 乐章轻柔缓慢,时而激荡高昂,叫人沉溺堕落。 他的脸孔,总是躲在黑暗,不敢迎接从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温热的shen躯,ya在他冰凉的身体上,厚重而沉着,热烈而带着微微的汗意。 最后一次she出来,楚楦虚脱地ya在霍云深身上,ji烈息,回味yu韵。 他的激动,和身下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的冰冷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如同跟楚楦做ai的,仅仅是一具尸体。 楚楦从那鬼身上翻下来,不敢开灯,也不敢仔细去看,他只是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身体盖住。 面对着墙壁,身后是那具冰冷的尸体。 而自己刚刚抱着冰冷的尸体,做了无数次…… 楚楦的心冷犹如腊月溪水,拔凉拔凉……甚至感觉下面也凉飕飕…… 刚和霍云深云雨方歇,原本楚楦会以为自己睡不着,会心乱。结果却是累了,都没想清楚头头绪绪,就眼皮子沉重,困得不行。 也就没有看到,身边的那鬼贴近他,吸取着他的温暖,陪他静静待了一夜……毕竟,鬼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更不会睡觉。 他会躺在床上,只因为楚楦躺在床上。 这一夜楚楦睡得太沉,第二天醒来,天气仍是阴天。屋里拉上厚厚窗帘,看起来跟夜晚无甚差别。 “唔……”他动着一夜未动的身体,感到有些使不上力气,浑身懒洋洋地……就是不想动弹。 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惊讶地发现已经九点半了,连忙打电话给程主任,跟他请个假。 为了这事,楚楦内疚地连连道歉。 细数他进医院的这么久以来,迟到和请假都是很少的,而这短短的一个月内,竟然连续发生了好几次。 放下电话,楚楦扭过头,看见梳妆台前坐着霍云深。 他不是在梳头发,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连他的脸也看不见。 楚楦掀开被子,在旁边拿起一条浴巾裹着自己,走了过去。 这时候霍云深抬头,终于露出整张脸来。 “别玩这个。”楚楦一手拿掉他手中的灼心小剑,放进抽屉里:“很危险,我昨天就是用它杀了鬼……” 抬头,才看见一个白晃晃的饱满额头……他的脸…… “你……你的脸,好了?”仔细一看,却又没有全好。从左额际到脸颊中央,有一块焦黑的痕迹,恐怕那是最严重的地方,几乎见骨。 霍云深抬起手,用指腹轻触自己最丑的地方,然后掀开眼帘,直直凝视着镜子。 他看到的是一张端丽的脸庞,桃花眼,远山眉,挺直鼻梁,唇红齿白……唯有左脸,依然恐怖如斯,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楚楦也看见了这张脸,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因为明明是很好看的五官,却透着满满的死气和诡异。比如那双桃花眼,一点都不灿烂,反而黑沉沉地,里面放佛有只苍白的手,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似乎随时会冲出来,将人拉入深渊。 他秀逸的脸庞,灰白得过分,连同嘴唇也一样。 楚楦看着,被自己吻过多次的双唇,打从心里感到恐惧。他忽然垂下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屏息了很久,竟然憋得满头大汗。 “别看了,以后总会好的。”楚楦开口转移霍云深的注意力,他发现,这鬼似乎很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疤,就是看着那道疤痕才露出恐怖的眼神。 霍云深果然放下手,拿起梳子,表情平静地梳头。 他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不太长也不算短。梳理整齐之后,给人一种难以描述的浪漫气息。 仿佛他不是在梳头,而是在…… 是在…… 楚楦移不开自己的眼,他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只能看着镜子,一直看着镜子。 “霍……霍云深……我……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去……一下厕所……” 迈着僵硬的步伐,楚楦逃也似地离开卧室,冲进洗手间,把自己反锁起来。 “……”他坐在马桶上,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那鬼的脸已经恢复正常,楚楦却发现现在这张脸比丑陋的时候更让人恐惧……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太累了所以感官出了错误? 对,有可能就是这样,一张好看的脸,怎么可能比焦黑的毁容脸更恐怖? 楚楦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太紧张了,这样并不好,他得赶紧把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 于是他打起精神,快速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搭着毛巾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悄悄瞄了一眼还坐在那发呆的鬼,楚楦从他身后面经过,来到衣柜面前把衣柜打开。挑出一套暖色系的居家服,开始换衣服。 那鬼能从镜子里,看到楚楦的一举一动。 他不再是发呆,而是聚精会神看着镜子。 楚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扭头,发现这一幕,他不由想起徐道人的说法,这鬼,难道真的喜欢自己? 穿上裤子,楚楦走过去,若无其事的用手臂碰到霍云深的肩膀:“白天外面有光阳,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出去一趟市场。” 走到门边,楚楦隐晦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那男鬼的眼神,专心致志地放在自己身上。 经过客厅的供桌,习惯了顺手上一炷香,顺便把桌面上那些已经不新鲜的水果清理掉,回头买上新鲜的几样。 他提着黑色的垃圾袋下了楼,在路边等绿灯的时候,随便插了一下兜。 “……” 一把木梳躺在风衣的口袋里。 他还是跟了出来。 白天撞鬼的几率很小,楚楦不懂他跟出来是为了什么,不过还是很感激他的关心(护食)。 迈着大长腿,横穿过马路,到对面的早餐店吃了一份早餐。 楚楦拿着热腾腾的豆浆,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顺便等待店员妹子给自己找零。 “他是个医生,长得真好看……” “青年才俊,估计是有主的。” “说不定呢……” 接过妹子找的零钱:“谢谢。”楚楦把几个钢镚扔进装有木梳的口袋里,听到两声脆响,不知为什么想笑。 提着鲜果和食材回来的路上,云雨初晴,街上的一切温馨宁静。 走小巷的时候,一具满身是血的长发女尸吊在半空,把走到一半的楚楦阻挡下来。 “……”身边有个厉鬼跟着,这种情况根本不用自己动手:“那……你处理吧。” 楚楦直接从女尸脚下走了过去,身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也没有回头看的欲望。 回到家打开家门,却看到霍云深端正地坐在客厅里。 “……”做点习惯这样的日子,楚楦。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先去厨房把东西放好,然后洗了两盘水果,出来摆盘。 “今天出了太阳,你不怕……”他背对着那鬼,边摆边说。 “嗯。”一个音节传来。 楚楦的手,硬生生停在那儿,好容易才抓住苹果,没让它掉下去。 “嗓子也好了,那真好……”声音低得轻不可闻,而脸上又比刚才略白了一些:“我,我去拿点茶叶,泡茶喝吧。” 重新坐在霍云深对面,楚楦低着头,两手在茶具之间忙碌……他泡茶的手艺很好,动作行云流水,眉间沉静而包含忧虑。 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霍云深。 他不知道霍云深能不能喝,喝了没有,从头到尾,就端着自己的茶杯打发时间。 终于觉得够了,楚楦放下小小的杯子站起来:“我到书房看一会儿书,你自便。” 霍云深目送他离开,听见淡淡的反锁声音。 眼珠子散了散,一股厚重的腐朽气息,以他为中心点,在周围肆意地挥发,缭绕。让人仿佛闻到了墓土的味道,长年积累的落叶,在土里腐烂,被温温吞吞的阳光一照,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味道。 正午十二点,客厅空无一人。 楚楦从书房出来,动手给自己做饭。 他打开卧室的门,瞧见霍云深坐在里面,而窗帘一直未打起来。 “我做了饭,你要吃吗?” 退出卧室,楚楦走到客厅的窗户面前,将厚厚的窗帘放下来,遮住不算猛烈的阳光。 屋里头就变暗了,他伸手打开灯。 看见那鬼站在卧房门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稍苍白的薄唇第一次开启:“楚楦。” 这把清越的声音自然是第一次听,楚楦不会记得那天晚上,在天台上听过这只鬼喊自己的名字。他沉浸在幻觉中,以为扑向自己的是别的厉鬼。 后来厉鬼被霍云深斩杀掉,把自己救了上来。 “嗯。” 楚楦在自己家的餐桌上,摆上两副碗筷。 一副是空的,一副是自己的。 记得徐道人跟楚楦说过,如果去别人家做客,看到这样的情况,那么那家人一定是养了鬼。切记不要多问,只当自己没看见。 因为不知道他家的鬼性情如何,如果恰好遇到一只脾气不好的鬼,不小心犯了他的忌讳,那就坏了。 轻则小打小闹,重则会出人命。 想到这,楚楦抬眼瞥了一眼对面,他算是个好脾气的鬼吗? 一些米饭和菜,在那只碗里变成黑色。 楚楦眼观鼻鼻观心地收拾碗筷,故意没有倒进垃圾桶,而是倒入马桶,一水冲了。 “……”端着碗回过身,拿着手机站在面前的霍云深,把楚楦吓一跳。 但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他擦擦手接过正在响的电话,打来的人竟然是白医生……她之前说去外地迁坟,不知后事如何。 “楚楦!”女孩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说:“你听我说,我遇到了麻烦,快去帮我找徐道人,叫他尽快赶来石歧,两天之内不来我就会死在这里!” ☆、第26章 白雪的话让人很惊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种话? 楚楦说:“你别着急,先说清楚是什么地方?我马上去找徐哥,让他去帮你!” “好。”白雪给了他地址,语气匆忙急促,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去找徐哥吧,记得赶紧过来!还有,我的手机快没电了,到时候联系不上我,就去找村里的一个叫阿尤的姑娘!” 白雪说完,通话也就结束了,像是手机没电的样子。 楚楦毫不迟疑,马上打徐哥的电话……结果是关机的状态。 也对,如果徐哥电话能打通,白雪也就不用打电话给自己。 看来是白雪早已给徐道人打过电话,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联系的楚楦。 “我要出去一趟,你……是呆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楚楦不想他难受,说:“外面的太阳比较大,要不你就在家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去徐哥家里也不远,坐车来回只要二十分钟。楚楦还就不信,大白天的也能撞鬼。 不过……想到今天上午那只拦路的吊死鬼,楚生连忙在心里打住,面露纠结,说:“你自己决定吧,要是不怕阳光,就随你吧。” 话还没说完,他看到刚才还站在自己跟前的霍云深,一转眼竟然消失不见。 楚楦到处摸了摸,终于在大腿边的裤兜里面,摸到一把梳子。 他拿起钥匙和钱包,飞快下楼。 打了一辆的士,来到徐道人的铺子面前。 “这……”楚楦抬头一看就震惊了,门面上竟然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没有开店。 手机打不通,店铺也没开的情况下,上哪去找徐道人? 楚楦马上着急了起来,因为白雪那边还等着救命,那可怎么办? 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撞邪,没准自己还能帮上忙。 楚楦第一时间就想起霍云深,让他对付个把厉鬼,应该是成的。 只是他肯不肯?他会帮忙吗? 楚楦不太确定,他感觉自己跟霍云深,始终关系很陌生,就算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也并不熟悉。 他心事重重,回到家里,打开卧房的门。他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那半边烧焦的脸正是对着门口。 楚楦走进去,木梳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拉了张椅子,慢慢坐下来。 眼光有意无意,在尸体边上扫过,显得欲言又止。 一是担心白医生,二是担心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霍云深。”楚楦喊了他一下,说:“我想去一趟外地,那里可能会有危险,你跟我一起去吗?” 他看到尸体从床上慢慢坐起,扭过头,直勾勾看着人,让人倍感压力。 “其实是有个同事遇到了危险,我想去救她。”楚楦移开眼睛,干脆向霍云深坦白道,而且白雪对他们的婚事有间接助攻的功劳,就说道:“当初是这位同事让我去找徐哥,后来徐哥安排了我们结冥婚。如果没有她,我们可能没这么快结冥婚。” 他觉得霍云深应该懂他的意思,但是并不确定,一只鬼有没有感恩的心? 最后楚楦说了句:“不管你去不去,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拉开抽屉,拿上自己需要的东西,用一只背包装起来,准备出门。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去石岐那个地方也不需要提前订票。 坐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去到的时候天应该还没有黑。 虽然没有得到那鬼明确的答复,但是楚楦感觉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木梳是楚楦主动放在身上,装在背包,贴近背部的暗格里头。 他并不清楚这把木梳的真正含义,它只是霍云深随便找的附身物体,还是怎么样?也许以后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到达石岐之后,楚楦饿得饥肠辘辘,他在路边的小店解决了晚饭。 不知道霍云深会不会饿,他问店家多要了一副碗筷。 店家以为还有第二位客人,倒是没问什么,就给了楚楦第二副碗筷。 现在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楚楦坐在偏僻的角落,喊霍云深出来透透气,顺便确定他在不在。 喊了两声,那鬼果然出来,就坐在楚楦的对面。 楚楦很小声地道:“需要吃饭吗?” 自然亮光下,霍云深的皮肤显得很白,几乎呈透明状,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他的眼睛因为有光线的问题,好像也有了点光芒,对楚楦摇摇头。 饭菜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味觉享受,并不能饱腹。 阳气。 他抬起手,当着楚楦的面,把手指伸进茶水里,沾水写了两个字。 “嗓子还没好吗?”楚楦低声问道,脸色因阳气两个字变了变。 “是……不习惯。”霍云深发音困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眉头轻蹙。 “以后会好的。”楚楦很怕他皱眉,说:“阳气这事,等我吃完饭再说,不会不给你的。” 老板端上菜来,楚楦自己去盛了一碗饭,专心吃饭。 吃完饭便想喝口茶解解腻,楚楦端起茶杯放到嘴边,他突然想到,这杯茶被霍云深的手指污染过。 停下来瞄着对面,发现那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好像尧有兴致地在等待,自己到底会不会喝? 楚楦想来想去,大无畏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稍显落后的街上行走。 天越来越晚,走到阴暗的角落,楚楦背靠着墙,肩上挂着背包,说:“这里没人……” 他的话暗示性十足。 那鬼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慢慢向他贴近,把身体的重量,交给他。 但其实也不重。 一人一鬼站在一块,楚楦明显比他高出半个头,这时候需要把头低下来…… 霍云深抬头吻住他,温柔缱绻,气氛暧昧。二个俨然一对儿小情侣,躲在暗处互相抚慰。 “还有……小白菜的味道吗?”楚楦却很尴尬,故意说些破坏气氛的话,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 哧…… 那鬼好像笑了一下,贴近楚楦的嘴唇好像弯起来,灰白的手指爬上楚楦的脸庞,继续吻。 持续了没多久,楚楦不行了,他会脸红心跳,不能当做只是单纯在吸阳气。 真相是,那鬼也不是单纯在吸阳气,他在接吻。 “好了……”楚楦推开粘粘乎乎的嘴唇,感到口干舌燥,就找了一借口,说:“我口渴,出去买点水喝。” 来到巷口的小卖部,掏出两块钱,买了一瓶矿泉水,就站在那喝了几口,跟老板问说:“老板,现在还有车去棠下村吗?” 老板说:“公交车是没有的,坐三轮车吧。路边那些都是,棠下村的话……大概十三块钱,再多就是宰你。” “谢谢老板。”楚楦感激一笑说,这年头出门在外,会提醒外来客的好心人不多了。 天色将晚,楚楦搭着三轮车来到棠下村。 脚刚碰到土地,一阵不同寻常的阴风吹了过来,他说:“霍云深,等会儿要是有什么事,你兜着点,我得尽快去找白医生。” 楚楦说完话,一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棠下村,迎面遇到一个担着担子的大叔。 楚楦上前去,礼貌问说:“大叔,我是来找人的,你认识一个叫阿尤的姑娘吗?” 大叔抬起头来,竟然连忙摆手,说:“她早就死了,别来找了。”好像很忌讳的样子,说完转身就走。 “大叔,你说真的吗?会不会搞错了?”楚楦十分错愕,说:“会不会有两个阿尤,你搞错了?” 白医生不可能叫他来找一个鬼……不,也不是不可能。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在哪里?” 楚楦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大叔无可奈何,说:“三年前就死了,病死在她婆家。这孩子命是苦了点,但完全是自寻死路,自找的。” 楚楦一直追着大叔,说:“她婆家在哪?能告诉我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大叔摇摇头,说:“你还是别问了,这件事是她咎由自取,不关别人的事,你们这些大学生,别一天到晚关注这些事情……” 那大叔就这样快步离开了,楚楦没办法,就问霍云深:“这村子里面要是有鬼,你能不能找出来?还有他们的身份,能不能问出来?” “可以。”霍云深不卖关子,早在踏入棠下村,他就在寻找什么东西:“那……” 楚楦顺着霍云深的手指望去,发现,原本没有路的地方,隐藏着一条小路。 “那是什么?”难道又见了鬼?自己的体质真的有这么灵? 霍云深生前是个沉默的人,死后也是个沉默的鬼,他没有说话,推着楚楦的肩膀往前。 忽然,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墙角边走出来,对楚楦很不友好,说:“你是什么人?来我们村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做不三不四的事情?” 楚楦解释道:“我是来找人的,对贵村没有恶意。” “找人,找谁啊?”汉子语气不好,十分敷衍,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快走快走!” “找阿尤姑娘,刚才有个大叔告诉我,她已经死了,我想看看她死的地方。”楚楦赶紧说道。 “是啊,既然人都死了,你还来找她干什么?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从哪来回哪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汉子凶神恶煞,冲着楚楦挥拳头。 “……”楚楦立刻皱眉,这汉子的反应不太对,明显是在撵人,他为什么要撵人?跟阿尤的死有关? 楚楦想不明白的是,阿尤又跟白雪有什么关系? 想了片刻,还是想不通,楚楦小声吩咐霍云深:“这个村肯定有问题,你让这个人离开,别拦着我,我去看看。” “嗯……”霍云深很听楚楦的话,立刻从楚楦背后探出头,对汉子一笑。 此刻出现在汉子面前,是一张烧焦的脸孔,黑面獠牙。 “鬼……鬼啊……”那个人连爬带滚,在他们面前拼命逃走。 棠下村究竟隐瞒着什么事情? 白雪医生现在又在哪里? 楚楦掏出手机,拨打已关机的号码,仍然是关机状态,他说:“我们快去找,白医生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跟着霍云深来到一户人家,他们刚好在做饭,四周飘着饭菜的香味。 “就是这里?” “不是。” 霍云深带他继续走,绕到屋后面的小河边。 “不是病死,是溺死。” 那个阿尤不是病死,而是溺死的? 楚楦面露沉重,而现在已是傍晚,天已快黑。小河上泛起一层轻烟,轻烟下的河水绿油油。 忽然,一颗人头,从小河中央冒了出来,用两只怨毒的眼睛望着楚楦。 “你是谁,是阿尤姐姐的男朋友吗?” 楚楦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说:“我不是你阿尤姐姐的男朋友,我不认识她,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她。” “找不到了,阿尤姐姐死了,就在这河里。”男孩突然泪流满面,说:“都是她男朋友的错,如果他肯娶阿尤姐姐就好了!都是他的错,他该死!” 阿尤的男朋友?她不是嫁了人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尤姑娘是怎么死的?”楚楦问道。 男孩说:“阿尤姐姐是被那个畜生按在河里淹死的,你知不知道,阿尤姐姐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小孩了!” 楚楦头皮发麻,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呢?” 这么残忍的人,确实该死。 男孩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相信楚楦,他说:“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能阻止……阿尤姐姐告诉我,今晚要去杀那个畜生,还有他全家。” 如果这是真的,今晚就能见到阿尤,白医生的下落就有了。 至于那家人的事情,该不该插手去管? 想到一尸两命,楚楦心情沉重,皱着眉头:“那个人……他究竟为什么要溺死阿尤?他是阿尤的……老公?还是别的什么人?” “是阿尤姐姐的未婚夫……”忆起往事,男孩面露愤怒,说:“当时阿尤姐姐正在上高中,她有一个城里的男朋友,可是黄达的那个畜生喜欢阿尤姐姐,拿着十万块钱去阿尤姐姐家里说要娶阿尤姐姐。” 有了心爱的男朋友的阿尤,当然不答应这门亲事,她哭着求父母去拒绝了黄达的提亲。 尽管黄达家是村里的大户,没权没势的阿尤父母还是选择尊重女儿的意见。 于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有一天黄达在路上堵住放学回家的阿尤,警告阿尤,要是不答应提亲就弄死她在城里的男朋友。 阿尤是个倔强的姑娘,回到学校把这件事告诉男友。 男友当时信誓旦旦说,马上会让家里去阿尤家提亲。 阿尤带着惶恐和感动的心情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男友,但是男友回家之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惨遭抛弃的阿尤疯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时候,黄达再次用阿尤的父母威胁阿尤。心如死灰的阿尤,就这样答应嫁给黄达。 在新婚之夜前一天,阿尤告诉黄达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黄达愤怒出手,将阿尤拉倒家后面的小河边,说要淹死她。 当时好些人来围观,黄达大声说出阿尤坏了野孩子的事情,因此没人敢来拉架。 阿尤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未婚夫淹死了,等她父母赶到之后,两口子哭得肝肠寸断,后悔不已。 更说都是穷和苦闹的,这个世道没权没钱的人活着太难了! 可是最后,他们却没有报警,而是选择接受黄家的五十万赔偿。 原来阿尤有个弟弟,还在上小学。 楚楦听完这个故事,心里发凉。他怪黄达这种人竟还逍遥地活着,也怪阿尤不自爱,更怪周围的人情冷漠,其中包括阿尤的父母……令人无法释怀。 突然河里的男孩说了句:“阿尤姐姐来了。” 楚楦再去看他,发现他已经潜入水里。 “不好!快去黄达家里!”他拔腿就往黄达家跑,刚跑到门口,原来亮着的灯,忽然全灭掉。 黄达正在浴室中洗澡,哼着歌儿优哉游哉,忽然头顶上的灯一闪一闪:“妈的,二百块买的灯泡质量这么差,明儿个一定叫他给我换个新的。” 啪!浴室门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一个握着水果刀的女人站在门口。 “你……你是谁?你他妈的……你想干什么?”黄达的声音越来越惊慌。 那女人死死盯着他,怨毒地勾起嘴唇,说:“我是阿尤,来找你索命来了。”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阿尤……”黄达惊恐不已,他不相信,这怎么会是阿尤……“阿尤,阿尤没有你这么漂亮……” 握着水果刀的女人,忽然冲到黄达身前,举起水果刀,一刀一刀插下去,足足插了三十几刀。 整个浴室血色弥漫,黄达的血液不断被水冲刷进下水道,直到无血可流…… 楚楦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蹬蹬地跑上来,看见一把反光的刀尖,正在滴着血。 手机往上一照,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白医生!” 握着尖刀的女人,竟然是白雪的样子。那么她是真的白雪,还是假的白雪? “怎么回事?突然断电了?是不是电闸出了问题,死老头快去看看呀!”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说:“我先找根蜡烛,达仔还在洗澡呢!” “有人来了,你先躲一下!”楚楦经过一番思想挣扎,选择让白雪躲起来。 “她不是白雪,她是阿尤。”霍云深不急不慢的声音,传入楚楦耳里,对了,刚才那名男孩说过,阿尤要来杀黄达,可是……怎么会是白医生的样子……除非……附身? “达仔!达仔!”黄达的妈妈端着蜡烛走上来,她看到一张女人的脸,还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啊——你是谁?” “阿尤,不要杀她!”楚楦喝住阿尤,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已经杀了害你身死的人,何必再对无辜的人下手?” 阿尤不管,恶声道:“是她生了黄达,养而不教,他们都该死!” 手起刀落,一张椅子飞过去阻挡了阿尤的举动。 楚楦拜托霍云深,千万不能让阿尤将黄达妈妈杀害。而黄达的妈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楚楦喊白雪为阿尤,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哭嚎道:“阿尤,求求你放过我们,别杀我们,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去你家提亲,我们都错了!” “你以为她是无辜的吗?”阿尤用刀尖指着黄达的妈妈,说:“就是因为她有个派出所的亲戚,黄达才敢这么折磨我!哈哈哈哈,不过我已经杀了黄达,为自己报了仇!” 黄达的妈妈一听黄达的已经死了,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阿尤,有时候死并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我想经过这次,他们活着会比死更痛苦。”楚楦的脑袋飞快地转着,想着前因后果,利害关系,说:“你附身在白雪身上才来杀黄达,说明你的能力并不强,而我身边……你应该知道,他随时可以杀了你,让你魂飞魄散。” 不过那样一来,就会伤害到白雪,这就是楚楦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这具身体是你的朋友,你不敢杀我。”阿尤冷笑道。 “没错,但是最后你也逃不掉,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你不怕吗?”楚楦心里犹豫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你的男朋友吗?如果你答应不伤害白雪,我可以帮你。” 当时,阿尤的男朋友为什么抛弃阿尤,楚楦也很想知道。 如果阿尤的男朋友是个渣男,直接导致了阿尤的死,那么他死有余辜。 如果是误会,时隔三年,也到了把误会解开的时候。 “他……”阿尤面露回忆,一会儿怨恨,一会儿怀念:“找到他又如何,我已经死了。”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做?” “我……” “老伴!是电闸坏了,看来今晚只能点蜡烛。”一个脚步声靠近这里,在场唯一的人……楚楦,十分紧张地看着通道。 在黄达父亲出现的那一刻,霍云深站在他背后,将他弄晕了过去。 “阿尤姑娘,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我想帮你。”楚楦从霍云深身上移开视线,说:“你应该相信我,我对你们的存在没有恶意,他……是我的冥婚妻子,你也看到了。” 阿尤猛地盯着霍云沈,还有楚楦:“妻子……妻子?” “对。” 为了说服阿尤,楚楦握住回到自己身边的霍云深的手掌,努力做一对模范夫妻。 面对楚楦突然的动作,霍云深愣怔了片刻,握紧。 楚楦惊讶地侧头看他。 “无事。”霍云深神情缥缈,说:“和先生第一次牵手呢……”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有知识的人喜欢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是一种雅称。 楚楦想了一下,才弄清楚他的意思,于是脸就发烫……因为感觉很奇怪…… ☆、第27章 “你真的愿意帮我?”幽幽的鬼声,从阿尤的嘴里溢出来,她双眼呆滞,两部表情僵硬……与杀人时的怨恨有着极大区别。 望着那张被控制的,白医生的脸庞,楚楦点点头,承诺道:“是,我想帮你……我会帮你找到他,弄清楚他失约的原因。如果……如果他是故意欺骗你的感情,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止你,但是,如果他是无辜的就算了,他不应该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好,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会杀了你的朋友!”女鬼握着尖刀,忽然双目一瞪,面露狰狞,朝楚楦靠近。 霍云深戒备地看着她,将楚楦拉倒自己身后。 被握住双手的楚楦,既害怕又羞愧地躲在霍云深后面,“别动手,她应该不是想伤害我。” 听了他的话,霍云深放下手。 那女鬼被他幽幽睇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她面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敢再靠近楚楦。 “滚。”霍云深说了一个字。 “你说过……你会帮我……”那女鬼说道,狠狠瞪着楚楦,眼带不甘。 “你先离开白医生的身体,她身体不好,你这样会让她生病。”楚楦上前一步,和霍云深站在一起。 “好,别骗我。”阿尤露出一个恳求的眼神,对他们说道。白雪的身体失去依托,眼看着就摔在地板上。 楚楦跑过去,差一点没接住白雪,他见到白雪脸色青白,心里头很担心:“白医生?醒醒!”他空出一只手来,用力拍拍白医生的脸颊。 “谁打我……”白雪皱眉捂着脸,一睁开眼睛看见是楚楦,她似乎很惊讶,说道:“怎么你也来了?徐道人呢?” “徐哥有事没来,就我自己一个人过来了。”楚楦不好一直扶着她,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屋里边漆黑一片,旁边还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 白雪回头看了眼浴室的门,血腥味就是从哪儿传来的:“她……她杀了黄达对不对?” “是,她附在你身上杀了黄达。”楚楦看着地上那把尖刀,忽然很担心白医生:“不过你别自责,杀人的不是你!” “我杀了人……”白雪低头看着自己手,血淋淋的手,她在颤抖。 “不是的,白医生,不关你的事,是那只鬼做的。”楚楦看到白雪似乎要崩溃的样子,他立刻四处找水:“洗手,把手洗干净!” 桌面上就有一罐凉开水,楚楦拿起来测探了一下温度,然后握着白雪的手腕用水冲洗:“没事的,洗干净就好了。” “……”白医生哭了出来,洗完手之后,顺便把自己带血的外套脱下来扔掉。 楚楦的心里也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怎么安慰白医生,他低声说:“阿尤的事情还没完,我答应了她要去帮她找她的男朋友……把一些事情问清楚。” “去找那个抛弃她的男人吗?”白医生睁开通红的眼睛。 “原来她也告诉你了,那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楚楦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狼藉,心里不是滋味,可他不是圣母。 那一天,白雪来到这里没多久,就遇见了阿尤。 那个冤死的姑娘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白雪,并央求白雪让自己附身,去杀害黄达一家。 白雪虽然很同情阿尤的遭遇,但是她怎么可能同意让鬼附身。后来阿尤面露凶恶地威胁她,她才选择答应的。 楚楦想起一件事情,他皱着眉头说:“我记得你身边有只鬼,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没有出来帮你?”不是号称白医生的护身符吗? “没有。”白雪瞟了一眼楚楦身边,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感觉有道视线正在望着自己,阴冷阴冷地,让人不寒而栗。于是连忙移开视线:“楚医生,你就知足吧。”不是每只鬼都那么强,也不是每只鬼都会选择保护人类。 想想自己,八字不好,还养了只没用的鬼,白雪心里怄极了。 阿尤的鬼魂很弱,不能独自离开河边,所以,才需要附在白雪身上去害人。 她从白雪身上离开之后,一下子回到了河边。 楚楦和白雪过来找她,在河中央看到一个,长发蓝衣的女鬼,她的小腹果然微微隆起。 那是阿尤的孩子,死的时候才四个月。 “你说阿尤的前男友为什么抛弃阿尤?”楚楦和白雪在路上一直在想,其中是否有误会?但是没见到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在你身边?”坐在三轮车内的白雪,忽然问了一句。 “什么?”早上的阳光很灿烂,楚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有一个半透明的影子。他……穿着雪青色立领的长袍,坐在身边很安静。 只是下巴微抬,轻蹙眉头,似乎对阳光很不耐烦。 楚楦张了张嘴唇,一想到对方正在男受,心里的内疚便油然而生。 “对不起。”他忽然道歉,说道:“暂时先委屈你,等到了市区,我再给你买一把梳子。” 至于原来的那一把,因阿尤无法独自离开小河,给了阿尤栖身。 霍云深转头,瞅了楚楦的侧脸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光看表情,实在难以猜测他的想法。 楚楦这才注意到,这只鬼有某些地方好像特别强迫症。比如说衣服,他昨天穿的绝对不是今天这件,好像是……圆领小半袖? 难道今天比较冷吗? 不对……他一只鬼,怎么会冷……总之楚楦的意识已经发散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白雪开口打断他的神游。 “我看不是每把梳子都可以,你拿着的那把,明显就不是普通的梳子。”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拿一样东西都可以? “那倒也是。”楚楦略略回过神,看着霍云深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样的物件才能附身,等会儿一起去看看吧。” 这一回,霍云深轻点头,眉头仿佛松开了点点。 “谢先生。” “……”楚楦的心尖儿直直地一颤,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似的:“不用谢,原是我占了你的梳子。”他喃喃道。 最后,他们去了一趟城里的古董店,花大价钱,买了一只清朝木梳。 是绿檀木的质地,做工精美雅致,大小似楚楦的半个巴掌,竟雕琢着一朵半开的牡丹花。 霍云深瞧了一眼,随便指了那枚牡丹梳,说:“要这枚。” 老板一直吹牛,说楚楦的眼光好,这是宫里的娘娘用过,难得一见的珍品。 楚楦不在乎梳子的来历,只要能用、霍云深喜欢就行。出了门,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梳子交给霍云深:“你看看行不行,能用吗?” 那鬼接了过去,在毫无血色的掌心里把玩了会儿,说话越来越顺畅了道:“是块好木。” “那就好。”几大千块钱没白花。 “却是比不上原来那枚。” “……”楚楦抹了把汗,说道:“用完这次就还给你。” 却见霍云深摇摇头,然后将梳子交给楚楦,自己化作一道轻烟,在朗朗白日之下,袅袅消失了去。 阿尤的男朋友,家住在县城,名叫赵嘉桐。二十二岁,大学还未毕业,正在自己爸爸的厂里帮忙做事,负责财务一块。 楚楦和白雪找上门,赵嘉桐不在家,只有赵妈妈在家。 每天打打麻将的的清闲妇人,以为楚楦二人是赵嘉桐的同学,她边出牌边说:“嘉桐在厂里,你们去厂里找,鸿发家具厂,不远的。” 顺着地址,楚楦和白雪马上找到厂里去。 一个年轻斯文的小伙子,错愕地出来迎接他们:“你们是?” “你是赵嘉桐先生?”白雪上前一步,说:“你还记得棠下村的阿尤姑娘吗?” “阿尤……”赵嘉桐面露惊讶,然后神色复杂,眼带闪躲道:“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你们是她的朋友吗?来找我做什么?” 得到这样的答案,楚楦皱着眉头再问他一次:“阿尤只是你的高中同学?你确定?” “我……”过了很久,那个满脸复杂的小伙子,低头哽咽了起来:“我们是同学没错,不过她同时也是我的前女友。” 赵嘉桐的哭,让楚楦和白雪知道,阿尤的死讯早已传入他耳里。而他还能为阿尤哭出来,是否表示着他还爱着记忆中的那名姑娘? “我是喜欢阿尤的……但是我的父母不同意……他们把我关在屋里,连学校都没有让我去……” 三年前,赵嘉桐和阿尤年少热情,以为两个人最终会在一起。可是向父母坦白之后,赵嘉桐才知道,父母并看不起农村出身的阿尤,他们极力反对这门亲事。 年纪才不满二十的赵嘉桐,反抗不了父母的专横,他就这样和阿尤断了联系。 后来又过了一年,他在外地上学回来,听见昔日的同学传言,阿尤已经死了。 望着悲伤的赵嘉桐,楚楦满心惋惜,轻声地告诉他:“阿尤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害的,死的时候怀着你的孩子。” “什么?” 赵嘉桐瞪大眼睛,原本就通红的双眼,顷刻间仿佛要哭瞎一般,这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阿尤!阿尤!”他无论怎么喊,都喊不回已经逝去的女友。 生和死,是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最痛苦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才对。 可是仍然有那么多的人,不肯珍惜活着的时候,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任劳任怨了一辈子的爱人。 楚楦从背包里拿出两把木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朵欲拒还迎的牡丹,然后将阿尤的那一枚交给赵嘉桐。 “如果你还爱她,就告诉她,让她早日释怀。” 眼红红地接过梳子,赵嘉桐满眼不可置信:“难道……难道……” 这天晚上,躲在木梳中的阿尤,终于和赵嘉桐见了面。 他们说了什么,楚楦并不知道,他和白雪守在外面把风。顺便谈一谈白雪那只林妹妹一样病弱的鬼,现在怎么样? 白雪拍了拍身前的黑色背包:“骨灰装在里面,但是他人……我还没见过。” “你上次说他给你托了梦……”楚楦侧头看着白雪。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白雪抱着胳膊,眉头深锁:“哼,你评评理,我都差点死了,他居然袖手旁观,连出来打个招呼都不肯。” “也别太过武断,可能他有苦衷也说不定……”楚楦说,然后不由自主地瞄了眼自己身边那位……长身玉立,娴静美好。 “苦衷个屁,就是弱。”白雪撇嘴说。”要不这样,我帮你问一下。”想到什么,楚楦扭头悄悄地问:“霍云深,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 见楚楦去问自己的鬼,白雪竖起耳朵,好奇地追问:“怎么样,他说了吗?” 看着这两个一脸期待的活人,那鬼薄唇轻启,点点头:“有。” 楚楦的脸色变了变,原来真的存在,他满眼复杂地看着白雪:“他点头说有。”接着再去看那只鬼,对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那鬼好像笑了一下:“先生客气。” “嗯……”脑海中忽然出现‘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楚楦慌张地移开眼睛。他真不懂自己了,那是假象来着。 至今仍然记得霍云沈徒手撕鬼的画面,想起来直冒鸡皮疙瘩。 “好像有点冷……”摸了摸犯凉的手臂,楚楦选择往白医生那儿挪了两步,离霍云深远点。 “这么说来,他一直跟着我?可他却不出来帮我,呵呵呵!”白雪叉着腰,气呼呼地说:“我决定了,回去以后什么也不给他烧,让他自生自灭!” “这样会不会不好?”万一鬼生气了怎么办? 白雪说:“如果换做是你,你不会生气吗?” 楚楦想了想,假如换做是霍云深弃自己于危险中而不顾……那就……好像不可能…… 这么一对比的话,显得白医生挺可怜的。 “对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今晚连夜回去。” “好,等阿尤的事结束。” 三十分钟之后,赵嘉桐拿着梳子走出来,满目通红地对他们说道:“我要跟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结婚。” 楚楦惊讶地说:“你可想清楚了,她是鬼,你是人,不要因为一时愧疚而轻率决定,否则你会第二次辜负她。” “我……”赵嘉桐显然没有深想,说:“可是她需要我,她很爱我。” “那你呢?跟她在一起之后,是否肯定自己不会后悔?”楚楦指着外面的街道:“你看,外面那么多流浪猫,是谁造成的?它们跟不爱养猫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爱一个人也好,养一只宠物也好,如果做不到从一而终,就不要轻易承诺。 否则说出的承诺不叫承诺,而叫放屁。 “我知道了,但是我真的爱她,我觉得……我能坚持……”赵嘉桐想了想,露出坚毅的眼神说:“以前我没有能力反抗父母,但是现在不一样,至少我可以决定自己结不结婚。” 这毕竟是赵嘉桐和阿尤之间的事情,楚楦和白雪只能适当地提醒,而不能干涉太多。 “还有,谢谢你们,这把梳子还给你。”赵嘉桐回头看了看背后,眼神温柔,然后回过来投,将梳子递出去:“阿尤躲在屋里子,暂时在这里待上一晚,我明天就去给她物色可以附身的物件。” 显然这是阿尤姑娘的主意,她知道木梳是霍云深的东西,并不敢贪昧。 “不客气。”楚楦早盼着这枚梳子回到手里,于是连忙伸手去接……可是,一只灰白的手掌伸出来,压住楚楦的手,硬生生把梳子推了回去。 “这……”赵嘉桐很惊讶。 “额……恭贺……鸾盟……之喜……”楚楦额头微微冒汗,照着那鬼的吩咐,对赵嘉桐重复了这句话。 “楚先生真客气,不过……”赵嘉桐觉得,这把梳子必须还回去,因为阿尤吩咐了,而且自己也会给阿尤买。 “这把梳子是不同的,对阿尤有好处,你收着吧。”楚楦说道,再次把木梳推回去。 一番衡量之后,赵嘉桐收了梳子,并且连连道谢。 “我和白医生要跟着回去了,给你留个电话,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楚楦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实在是太谢谢了,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赵嘉桐诚恳道,可以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坏,和阿尤只是命运弄人。 他站在门口,目送楚楦的白雪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由感叹道:“真是两个好心的人。” 久久之后,赵嘉桐返回屋里,看见自己的女友站在角落,显得很沉默。 “阿尤,你还是很伤心吗?”赵嘉桐劝道:“别再去想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地。” 阿尤抬起头来,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当初赵嘉桐就是喜欢女友的那份清丽,现在也仍然喜欢着,说:“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以后我发誓,我会好好对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目光移到阿尤的腹部:“还有我们的孩子。” 提到孩子,阿尤抬手抚摸腹部,低头微笑。 忽然,屋里的窗户被风吹开,一只黑猫从窗口跳了进来:“喵……” “咦,是只夜猫。”赵嘉桐没有理会那只猫,他走过去关窗户。 身后的阿尤,突然看着那只黑猫,笑容变得异常诡异。 赵嘉桐关好窗户,一回头,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画面……自己的女友双手抓着黑猫,正在大口大口地撕咬黑猫的肚子,鲜血和肉块从她嘴里,一片一片地往下流淌。 “啊——”赵嘉桐大叫一声,马上拔腿就往外面逃窜。 他一拉门,发现门打不开,又去拉窗户,也打不开! 阿尤吃完黑猫,一步一步地走向赵嘉桐…… “不要……阿尤!不要啊!我是赵嘉桐,你不可以杀我……不可以杀我……”赵嘉桐恐惧万分,眼睁睁地看着阿尤,对自己伸出锋利的鬼爪…… 鲜活跳动的心脏,被阿尤摘出赵嘉桐的胸腔。 震惊恐惧的赵嘉桐,死后仍然瞪大着双眼,死不瞑目……阿尤……为什么要杀他? 同一时间,楚楦和白雪正在候车室等车,还有十分钟就可以登上回家的高铁。 “好困。”白雪打了个呵欠,打起精神四处张望。 “走,该验票上车了。”楚楦拿上背包,将发愣的白雪叫回神:“你怎么了?”她望着的地方,楚楦也看了一看,但是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没有……”白雪揉揉眼睛,再看那个地方却什么都没有:“也许是我看错了……”要不怎么会看到阿尤。 楚楦笑了笑说:“没有就走吧,时间就快了。” 两个人离开以后,原来等待的地方,站着一个长发飘飘,面目狰狞的女鬼。 ++++++ 经历一个多小时,列车到站。 楚楦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对身边哈欠连连的白雪说:“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叫你的家人来接你?” 一个女生晚上独自打车,很不安全。 “很不巧,我爸妈出去旅行了……”白雪抱着背包,可怜兮兮地看着楚楦,说:“平时我不是胆小的人,但是今晚特别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毛毛地。” 也是,一个女孩子遇到鬼附身,还杀了人…… 说到这里,楚楦忽然在想,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楚楦决定送白雪回家:“不过……我是动不动就见鬼的体质,恐怕会吓到你。” “啊?”白雪露出惊恐的眼神。 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鬼,连回程的路上也没有。 “奇了怪了,今天真安静……”楚楦看着车窗外面,喃喃自语。 “到了,一共80块钱。”司机师傅把车停下,说道。 “好。”楚楦给了钱,背着背包下了车。 站在路边的他,看着周围宁静的夜景,忽然说:“黄达会不会变成鬼?” 楚楦身边,出现一道修长影子,那鬼摇摇头,说:“凡化鬼者,怨、横、恶、邪。” 而黄达是惊恐中带着心虚死去的,他变不成鬼。 得到令人轻松的答案,楚楦揉揉眉心,一股疲倦之气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显得已经落幕,而且无后顾之忧。 棠下村的黄家本来就是做贼心虚,他们十分害怕阿尤的报复,因此不敢报警,也不敢打扰阿尤的父母。 至于赵嘉桐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赵嘉桐的不婚决定,那又是以后的事情…… 楚楦在家的浴缸里泡着,舒服地叹息,忽然听到自己的电话在响,估摸是白雪打来的电话。 他刚起身起到一半,突然猛地又坐了回去……因为门口有一个影子飘了进来,是霍云深,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机,正是楚楦的那只。 “谢,谢谢……”楚楦咽着口水接过,果然是白雪那个女人,他接通点开外音,只听娇俏的女声传来:“楚楦!你到家没有?” “到家了。”有只鬼在身边守着,他不方便跟女孩子多说话:“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还有,今天谢谢你!”白雪爽利地挂了电话。 “……”楚楦放好手机,无意中看到霍云深专注的眼睛,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白医生她只是一个同事,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为了保险起见,他皱着眉说:“你不能对她动手,否则我不会再容忍你。” 经过陆护士和林樊医生的事件,楚楦真的恐惧之极,他觉得霍云深这只鬼太不讲道理,霸占欲和嫉妒心很强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害。 如果他讲道理,有一点点人性的话,就不会随随便便地让人出车祸。 要知道当时楚楦也在车上……想想就觉得可怕。 眼下身体浸泡在热水中,却感觉心里凉飕飕……因为那鬼站在浴室里,阴森森地看着楚楦。 白蒙蒙的雾气,也遮掩不住,他那双阴冷潮湿的眼眸。 “我没有说错什么,你别这样看我……怪可怕的。”那种眼神,就好像随时会做出什么似的……楚楦头皮发麻,他干脆不洗了,起身匆匆裹着浴巾,从霍云深跟前心跳絮乱地走了过去。 回到房里他就反锁上门……因为今天太累了,不想给鬼吸阳气。 “你在隔壁待一晚,别过来找我,等过几天我精神好了……”楚楦抿着发白的嘴唇,说:“到时候再给你阳气。” 说罢躺在床上,催眠自己快点睡觉。 结果可好,躺下床没多久就想上厕所,楚楦又爬了起来。 坐在床边纠结一番,他还是决定去上。 “怕什么,总不能憋着……” 楚楦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一抬起头,看见一幅永生难忘的惊悚画面……自己娶回来的男鬼,此刻青面獠牙,十指尖利,嘴里塞着半个……淌着脑浆的鬼头。 准备……吃大餐…… 咚! 楚楦向后跌倒,露出一个受惊的表情,然后赶紧爬过去把门摁上…… “……”霍云深在楚楦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发现楚楦看到了自己,他手里的鬼趁机挣扎逃跑……霍云深心不在焉,也干脆放了他。 幽幽披回人皮的厉鬼,此刻的表情犹如被抓女干了一样复杂。 ☆、第28章 在自己的屋里,用额头抵着门板,深呼吸了两下,楚楦的心跳慢慢趋于平稳,不再是扑腾扑腾,乱跳得厉害。 他伸手抓住门板,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将门拉开一条缝隙。脸凑上去,眼睑不安地颤动着,并不敢马上睁大眼睛,去看那只站在客厅吃鬼的鬼…… 努力了很久,才猛地睁开眼睛,死就死吧。 一张端丽的脸,突然出现在楚楦面前,透过缝隙,只看到一抹黑白……黑色的是眼珠子,白色的是脸。 “!”楚楦的手指一紧,他用力把门关上。 “先生……”外面传来,那鬼用指甲挠门的刺耳声音,一声一声诡异地钻入楚楦的耳里,犹如来自噩梦深处的催命符。 楚楦抹了把脸,竟然出了一身汗,他整个人都向后退,远离门板。 “你……别这么恐怖,我真的很怕你……”声音都是颤抖的,是真的怕。 挠门的声音……忽然之间停顿了下来,楚楦听见那鬼幽幽道:“把门打开。” 咕咚。 这是楚楦咽口水声音:“打开,打开门……你想干什么?”他真想拒绝霍云深,可是他张着嘴,那一声‘不’仿佛重达千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习习而来的凉气,透过不足一寸的门缝,溢进楚楦的房间……钻进他贴在地面上的裤管,从他的脚底开始一路攀爬,到小腿,到腰胯……席卷他全身所有的地方,直上脆弱的脖颈。 “够了……霍云深,住手……”脖子仿佛被扼住一般,楚楦的声音模糊不清。 当他将房门打开之时,身上的压力骤然离开,他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呼吸,同时瞪着门外面,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动一下手指头。 霍云深就站在外面,平静的表情,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 他是一个冷漠的异生物,就如同他看着楚楦的阴冷眼神,犹如盯着一件死物般毫不在意。 这只鬼,他是不是打算让自己去死,或者……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遵守约定? 楚楦一瞬间感到手脚冰凉,心悸不已,他在霍云深的注视下,步步后退,试图把自己和对方隔绝起来。 “我很累,我想休息,我真的累了。”他拼命地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可惜表情和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霍云深,就算我真的说错了什么话,对不起,我道歉……” 对一只鬼满脸惶恐地道歉,楚楦羞愧难当,但是真到了这时候,他真的没有傲气的资本。 “就这样吧,我关门了……”他再也受不了地关上门。 一只苍白有力的手伸出来,霍云深摁住那扇即将闭合的门。 他不许关门。 “你……”楚楦惊慌失措,他后退那鬼就前进,他感觉霍云深的到来……俨然将整间屋子拖入深渊,包括自己。 “先生……为何?”包含戾气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屋里肆意狂放,令楚楦睁大眼睛:“你能接受别人和鬼在一起,却为什么……” 自己不愿意接受呢? 为什么……为什么…… 那鬼得不到答案,声音一声声循环反复,弄疯了楚楦。 “啊!”楚楦痛苦地捂住耳朵,靠着墙坐了下去,他就像一只被唐僧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痛不欲生:“霍云深,我回答你,你别说话了,别再说话了……求求你……我的头好痛!”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楚楦满头大汗,仅仅好受了些许。 等着他的,还有那道难以回答的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别人和自己,是不一样的,楚楦觉得,别人选择怎么样的生活与自己无关,可是自己…… 朝朝暮暮,人生几十年,岂不悲哀?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他抬头望着鬼,被欺负得眼睛闪闪地:“怎么能说接受就接受?你是个鬼还是个男的你知道吗?” 听见他的回答,霍云深居高临下地睇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而且你真的很奇怪,你自己难道不觉得?”楚楦爬起来,紧紧靠着墙,说道:“你作为一只鬼,而且还是男性,可却觉得跟我冥婚是正常的……还对我有过分的霸占欲和要求,希望我就跟真的夫妻一样和你相处,真的很惊悚你懂不懂?” 就比如今天晚上,这种事多发生几次楚楦就快完了。 大家物种都不同,生活习惯各种也不同,根本没办法好好地在一起。 再说,人和鬼做真正的夫妻,这是正常的吗? 楚楦觉得一点都不正常。 “说那许多有什么用,你我拜过堂。”那鬼冷艳高贵地来一句,就让楚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低头喘大气,那鬼的灵牌和尸体是自己亲手抱回来的,这件事不能否认:“那也,那也不能对我要求这么多。”看人家白雪的鬼:“我给你提供阳气不就够了?你这么执着强调我们拜过堂,究竟是什么心理,难道……你真的喜欢我?” 可能吗,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的吗? 霍云深伸手去执楚楦的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握了一下……楚楦只觉得浑身僵硬,连挣扎都忘记了,只顾着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你果然……果然……”就这么惦记着自己,就这么……这么……楚楦心想,我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我不会害你。”霍云深对他轻轻说了一句,等于承诺。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靠像楚楦,动作轻之又轻,好像害怕把这个胆小青年吓坏。 “呵!”楚楦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都完了。只要那鬼一天没有玩腻自己,自己就没有自由之身…… 也好,被鬼惦记,总比被鬼杀死好。 楚楦神情麻木,搂住投怀送抱的鬼,脑袋里边一片空白…… 他的手臂和身上的肌肉僵硬绷紧,明显十分勉强,霍云深却不言不语,紧紧地依偎着他。 “……”低头看见这样的他,楚楦的心情突然变得万分复杂,这鬼刚才还冷酷邪魅,现在却乖得像只绵羊,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楚楦和自己的男鬼媳妇清清白白地抱了一宿。 第二天醒来,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霍云深的脸。 他压着左半边,露出右半边完好的……没有吓着楚楦:“嗯?”看了两眼,楚楦微微惊讶,他感觉霍云深的左脸,有小程度的恢复,对比很明显。 楚楦想看清楚点,于是鬼使神差地用手指去触碰,抚摸……这个时候,原本沉睡的霍云深忽然睁开眼睛,他直勾勾看着楚楦的脸,然后视线慢慢转到那只手上面。 “我……我就看看……”感觉自己的手指要燃烧起来一般,楚楦尽快缩回手:“时间不早了,我要起床上班。”他掀开被子起床,赤着脚,飞快地逃出卧室。 独自躺在床上的霍云深,抬手摸摸自己被楚楦触碰过的左脸,上面似乎还留着指尖的温度…… 楚楦……他是一个活人。 鬼眼中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冷意十足,这其中的变化,藏得深不可测。 在浴室捣鼓好自己的个人卫生,楚楦一边打领带一边走了进来。 “我要去上班,你今天跟不跟着我?”楚楦看向桌面上的梳子,在白天的时候,他面对霍云深的恐惧似乎减弱了大半。 “嗯。”过了半晌,那鬼抬了抬下巴,身影消失了下。他再出现的时候,身上换了一套衣服。是以前穿过的,月白色的改良唐装。他好像故意在楚楦面前晃了一圈,才化成轻烟钻进木梳里。 楚楦瞥了两眼,又飞快低下头……长得再好看也是个鬼,而且是个男鬼。 今天出门时,他照例给霍云深上了一炷香,顺便看了一下日期,恰逢十五号,买鸡割血喂厉鬼的日子。 不由就想起徐道人,不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楚楦在上班的时候,利用空余时间给徐道人去了个电话。 等了片刻,那边接了起来。 “楚楦?这么巧啊,我刚想说给你回个电话,你就打来了。说吧,昨天找我有什么事?”徐道人问道,他刚看到了楚楦的未接电话,还有白雪的,他都没来得及回。 “没事了,昨天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就把事情解决了。”棠下村的事情,楚楦犹豫了下,没有在电话里面说,他觉得以后见面再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解决了就好。话说我昨天去外地帮人收尸,别提了,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顿了一下,徐道人便没有继续说那件事,他只是单纯发个牢骚:“最近怎么样,你和你那只鬼还好吗?” “额,挺好的……”突然提起家里面那只鬼,楚楦的声音不由降低两个度,然后摸了摸泛凉的手臂,说:“下班去我找你,给他买点东西,顺便说说昨天找你的事情。” 刚挂了电话,楚楦看到一个医生脸色苍白地走进来,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还没等楚楦询问怎么了,那位医生主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楚楦:“楚医生你还不知道吧,太平间那边出事了。”对上楚楦疑惑的眼神,他咽了下口水:“我的妈呀,尸体的心脏全被挖掉了,好吓人……” “什么?”楚楦惊讶地瞪大眼睛,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他心想,医院对太平间的看守一向是很严格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除非是医院内部的人监守自盗。 “院长肯定会及时封锁消息,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那医生说。 “依我看,不管别人知不知道,你千万别再告诉别人,也别讨论这件事情。”楚楦脑子飞快地转着,心里很不安,出了这样的事情,医院肯定会找出一两个替罪羔羊,否则没办法跟死者家属交代。 “嗯嗯……这我还是知道的。” 刚说完话,白雪就回来了,也是一副知道了大秘密的样子。 踏进门就喊楚楦:“你知不知道……” “嘘!”楚楦冲她摆摆手,叫她不要说。 白雪上道地捂住嘴巴,看来她也不是没心眼的人。 不过她心想,老子可是有关系的关系户,医院就算想找替罪羔羊也不会找上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谁知道呢。 到了下午五点半,楚楦出了医院,直接打车去徐道人的店铺。 他这次是来买霍云深的衣服,因为上次买的好像不够穿,有两三件那鬼拿去做了压箱底,显然是不喜欢。 “你对他也算是这样了,前前后后可花了不少钱。”徐道人一边裁剪衣服一边说道,他知道楚楦只是个小医生,家境并不算好。 而这日子,楚楦为了自己的鬼媳妇,花钱从来不手软,也没抱怨过钱方面的事情。 “钱还是次要的……”楚楦瞅了他一眼,内心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你呢,心态放平衡,这不是挺好的嘛?”徐道人说:“外面的鬼,比你那只恐怖的多了去了,我昨天就遇到一只喜欢吃人心脏的鬼。” “心脏?”楚楦对这两字尤其敏感。 “嗯,怎么了?” “没什么……”他突然在想,医院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灵异事件,于是犹豫地说:“我们医院的太平间出了事情,死者的心脏全被掏走了……” 徐道人裁衣服的手一顿,面露严肃:“什么时候的事?”那可是大事啊,泄露出去会轰动整个社会的。 “今天,也有可能是发生在昨天夜里,我不太清楚。”楚楦摇摇头,没有具体的时间。 徐道人点点头,心里正在琢磨,什么时候去案发现场看一看。他瞅着楚楦,这得楚楦帮忙才行。 “楚楦啊,这次的衣服,哥给你多做两套,都是最新的款式,不收你的钱。” “徐哥,这怎么行。”楚楦连忙摆手,不肯接受:“钱照算,你实在要给我添头的话,给我送把香什么的就行了。” 徐道人心想,这小子真难收买…… “要不这样,你叫他出来挑选,剩下的我卖给别人。”听楚楦说那鬼特别挑剔,好几件衣服都不穿呢。 也就遇到楚楦这么好欺负的老实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连买些东西去教训那鬼的念头都没有。 楚楦刚想着答应,但是一看周围的环境,他就拒绝了:“不行,你这样的环境,他出来肯定难受。” 说完,看见徐道人见鬼似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 “楚楦,你对那鬼……不会是,动了真心吧?”徐道人看得出来,楚楦已经跟鬼上过床。 “瞎说什么呢!”楚楦这个人脸皮子薄,稍微一提这方面的事情,他便脸红耳赤:“你别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我跟他是无可奈何,你自己最清楚。” 有的选择的话,谁能愿意?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徐道人不信他,心里开始有点担忧。 楚楦拿好东西,一分钱不少地付了账,然后左右瞧了瞧,拿起架子上的一小扎香:“送我做添头,走了。” 出了徐道人的店铺,他拐去市场买了一只公鸡,为了赶时间再次打车回家。 无聊的路上他粗略一算,这几天打的用的钱已经严重超支,是时候开始省钱了。 晚上单身公寓里面,霍云深在吃红宝蜡烛配鸡血,楚楦在沙发上吃菠萝蜜片看电影。 看着看着,忽然一阵阴风吹了过来。 “先生在吃什么……”那鬼的下巴,从楚楦的颈窝后面突地冒出来。 “……”楚楦吓得嘴里的菠萝蜜片都掉了,结巴道:“吃,吃菠萝蜜干……” “菠萝蜜……干?”歪头,疑惑。 “你没吃过吗?”楚楦恢复过来,继续咔嚓咔嚓地消灭零食,然后掏出一片黄橙橙的菠萝蜜干:“这是一种烘干的水果片,味道很好。”放进嘴里,咔嚓咔嚓。 “……”灰白的手指,顺着零食袋的口子伸进去。 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影,看的是今年新上映的鬼片。 “不恐怕……对不对?”这部影片,令楚楦特别尴尬,他竟然跟一只恐怖的真鬼,在看假兮兮的鬼片。 “有点恐怖。”那鬼朝楚楦怀里挤了挤。 “……”真……讨厌。 楚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最后的……那鬼看得津津有味,自己看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剧终,他开心地说:“看完了。”可以解放了。 “很好看。”很少接触电视的土包子鬼,十多岁的时候曾经看过黑白电视,节目多数都是打鬼子的,单调而乏味,他略感概地对楚楦说:“第一次看有鬼的片子呢。” 楚楦感到好笑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天天照镜子么?” 面对明显是挤兑的话,霍云深眨眨眼睛,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楚楦。 “我开玩笑的。”楚楦没那么害怕,只要这鬼不露出吓人的神情,或是原形毕露,他就不怕。 “是。”霍云深低下头,低眉顺眼。 然后慢慢伸出手,双手握住楚楦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领上。 指尖触到丝绸质地的衣料,楚楦的呼吸顿时慢了一拍。他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今晚的一切……好似蒙上了一层朦胧轻纱,有种莫名的美丽,于视觉中……感官上,忽然绽放。 他紧接着重重呼吸了一口,用手指解开霍云深颈间的一粒盘扣。 这是个无限暧昧的举动……带着浓浓的性暗示。 只看到楚楦的喉结,不由自主地轻轻活动,这是紧张的表现,同时也表示着期待。 不,不是的……楚楦试图找回理智,在心里强调自己,没有期待,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衣服,从霍云深身上剥落下来,灯光下他的皮肤灰白光滑,质地接近透明。他慢慢靠向楚楦,将这位替自己褪去衣物的男子,压在身下用身体厮磨,轻蹭。 “额……”楚楦感到小腹一下一麻,备受刺激的情况下,两个人向下一滚。 电光火石之间,楚楦抢占了地板,让浑身赤裸的霍云深免去落地之灾。 “唔!”背部直接啪在地板上,痛感十足,令楚楦的脸瞬间皱成包子。 趴在楚楦身上的霍云深,双手抵着那厚实的胸膛,脸上表情淡淡地,就这么看着楚楦。 等背上的阵痛过去以后,楚楦也看着他,眼神含着疑惑,还有不易察觉的尴尬。 “我……” 他刚想起身,霍云深用手把他摁了回去,继续看着他。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楦起又起不来,动又动不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待宰的肉。而压在自己身上的霍云深,既是大刀也是食客,他会把自己切成块状,再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先生不喜欢看我?”那鬼执拗地看着楚楦。 他有一张秀逸端丽的脸庞,即便是不笑,那份气质和五官也足以引人注目。 他是如画一般的存在,这是楚楦的幸运。 “这话怎么说呢……”楚楦当然不想直视他,那张好看得诡异的脸孔,每次对上他就习惯左右闪躲,用滑不溜丢的目光去对付那鬼。 霍云深笑着,伸手把楚楦的脸庞摆正,让他直直地对着自己:“我却是……很喜欢看着先生。” 紧缩的瞳孔死死锁住,说话的同时,微长的指甲自楚楦脸庞边划过,留下一道浅白的印痕。但凡他下手再重一些,楚楦马上就会脸上开花,血流成河。 “别玩了。”楚楦这时候很平静,顶多就是呼吸放慢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隐隐有点开窍……觉得霍云深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害怕? 回想以前,每次自己露出恐惧状态的时候,这只鬼是怎么做的? 他不但不会可怜楚楦,反而是变本加厉,狠狠地欺负一顿才会恢复正常。 所以楚楦斗胆地认为,霍云深并不希望自己害怕。 “先生说什么?”那鬼的指甲,还在楚楦的脖颈周围游走。 “我说,让你别这么玩我。”楚楦抓住那只露出利爪的手掌,然后摁道背后去,同时抱着那鬼的腰,翻了个身……让那鬼躺在地上,而自己在上面压着。 四只眼睛静静相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看似和谐安静,但其实一触即发。 躺在楚楦身下的鬼,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此时此刻的霍云深,不需要恐吓威胁,他需要楚楦不那么害怕的表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你这个鬼特别变态……”楚楦轻语一句,低下头吻上了霍云深冰冷的嘴唇。 ☆、第29章 有些东西永远也不能习惯,比如自己身底下压着的冰冷身躯,抱着他如同抱着一件大大的冰鲜;比如灰白滑腻的皮肤,手感诡异,颜色异常;又比如对方接wen从来不用呼吸换气,他胸腔内的心脏,不管怎么激动,也好像不可能重新跳动起来。 楚楦眼含怜悯,复杂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从他脸上掠过。 然后深呼吸了一下,抬手去摸那鬼的脸颊。他感到触感凉凉地,皮肤表面很柔滑,似乎皮肤很好的样子。 被楚楦这样抚摸着,霍云深的眼睑几不可见地颤动,给人一种他正在秉着呼吸的感觉……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呼吸。 “怎么,你也会紧张?”楚楦低声说了声。 霍云深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偶尔会抬眼睛看他。 “起来吧,地上凉。”楚楦慢慢从他身上起来,在旁边坐着,一会儿之后他发现,气氛有点诡异,背后又开始发凉。 他不由摸了摸手臂,恰好看见躺在地上的霍云深,眼神略幽冷。 也是,换做你被撩了之后,突然又被晾着,肯定会发飙。 在霍云深发飙之前,楚楦握了握拳头,在心里劝自己:不能任性,就算再不想做也要满足对方,等对方高兴了,说一定哪一天腻了,就会放自己离开。 楚楦想通之后,起来一把抱着地上的男鬼,进了房间里面。 顾不上开灯,直接把霍云深扔到床上,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上衣裤子、nei裤……那鬼应该看得见,因为楚楦感觉自己身上有一道视线,有点冷和灼热,矛盾得很诡异。 有时候楚楦根本分不出来,霍云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就算被承诺说不会伤害自己,也感觉随时都会丧命似的,这种惶恐在心头缭绕不去。 空气有点冷,luo露的皮肤慢慢冒出一粒一粒微小的粒子。楚楦踌躇片刻,走到床边坐下,那鬼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他在等楚楦主动。 楚楦不喜欢躺在接wen,无论是让霍云深压在自己身上还是自己压对方,都很耗费体力。他靠床头坐着,用手摸摸那鬼的肩头,叫他靠过来些。 然而霍云深不动弹,他抿了抿唇,双手伸过去把人抱上来……跨坐在自己tui上,tun部和大tui的皮肤两相接触,顿时感到一片冰凉,冷得他打寒颤。 得适应个几分钟才能习惯这种清凉的触感。 随着楚楦的举动,那鬼将双手搭在楚楦的肩膀上,仍然是像条冰鲜一样一动不动。 出身在家教严谨的豪门大家,再加上身体不好,霍云深在情yu方面仍是个雏儿。 那天晚上跟楚楦的第一次,他没有任何快感,当然也没有感到痛楚。 导致在楚楦眼中,zuo爱中的霍云深一直面无表情…… 鬼真的没有快感吗? 楚楦捏住那鬼的下巴,微微闭着眼睛wen上去……舔湿他的嘴唇,再用自己温热的舌尖挑开对方的唇缝,轻轻ding进去,在他清凉滑腻的嘴里温柔xi吮,彼此交换津液,以及独特的气息。 楚楦只觉得满鼻子都是霍云深的气息。 霍云深也觉得,满满都是楚楦的味道,在自己嘴里绽放,染指……那么炽热,那么温暖。 让自己想永远留住他的舌,然而那样的话,舌头就算断掉,就会失去诱人的温度。 想到这里,霍云深恋恋不舍,用力xi吮楚楦的舌尖,用力tian舐他的舌根。 “唔……”身为接wen的新手,楚楦犯了呼吸不均症,口水溢出唇角症,还有牙齿磕到嘴唇症。 他不得不推开一点霍云深,找机会呼吸:“痛吗?”他的手指摸着霍云深的嘴唇,刚才自己的牙齿重重磕了一下。 “不疼。”鬼的皮肤不会出血,霍云深向楚楦靠了靠,平时轻蹙的眉头轻松舒展,黯淡无光的眼眸,有点点小闪亮。 “嗯。”楚楦喘过气来,捧着霍云深的脸,重重地再吻了一下:“你喜欢我温柔点,还是像这样……用力一点……” 静默了片刻,霍云深声音低沉地说:“均可。” 楚楦点点头,用自己贫乏的技巧,极力地挑逗这只鬼,而且他很好奇,迟疑地问道:“我吻你的时候,其实你会不会舒服?” 霍云深瞅了他一眼,楚楦并未看到,他只听到那鬼嗯了一下。 “那做的时候……” “……”那鬼很快地摇头。 都说楚楦这个人脑筋有点一根筋,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做得不好,技术太烂。 “额……”脸上热热地,他半点都不敢再问下去,也不敢说,既然不舒服……要不然我们不做了。 如果这句话真说出来了,楚楦毫不怀疑,那鬼会剁了自个。 “那,我们继续吻?”他踌躇了下,继续吻住霍云深。 双手在对方背部上,小心翼翼地触碰,从上而下地抚摸,然后他又有了问题:“霍云深……摸会舒服吗?” 霍云深给他的答案是,双手放到他背上,把楚楦刚才摸自己的动作重现一次:“先生舒服吗?” 冰凉和微痒的感觉爬满了背脊,还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酥麻,在脊椎骨上来回游蹿,楚楦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然后一人一鬼,开始有默契地互相fu摸,互相允wen对方的舌。 “唔……”每一次被wen到缺氧的人,总是楚楦,他觉得跟一个不用呼吸的鬼接wen很不公平,但是他不敢抱怨。 wen了很久之后,他翻身把霍云深摁到g上去,把手指伸到霍云深嘴唇边,看着他一点点地濡湿自己的指尖…… 这动作令人呼吸急促,体温飙升。 连一直抗拒跟霍云深做的楚楦,都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他架起霍云深的双tui,把手伸下去…… ======翻云覆雨分割线===== 那鬼满足地躺下床,一只脚还搁在楚楦的身上,而楚楦跪在那儿,气喘吁吁地抹着额头的汗……出太多汗了,做得太激烈了。 “我去洗个澡。”楚楦说道,袒露的胸膛在那鬼眼前上下起伏,性感至极。 那鬼看着他,抬起修长的腿,脚掌摁在楚楦的肩膀上,轻轻地一推一放,一推一放。 “别玩了。”楚楦说道,抓住他的脚腕,胸膛压下去,在他大tui上吻了一下,起床去洗澡。 高挑结实的体魄,站在花洒下面享受着温热的水流,楚楦抹了把脸,将粘腻的头发扫上去。他拿起洗发露的瓶子,摁了一点在掌心,洗头。 男人洗头的姿势特别糙,性格细腻的楚楦也一样,花了三分钟,重新站到花洒下面冲水。 然后拿了一条毛巾,把头发草草擦一下,放好毛巾继续洗澡。 热水冲刷着被霍云深上上下下染指过的皮肤,之前那些寒意渐渐地消失了去,就像从来不复存在一般。 洗了十多分钟,楚楦才走出来,一路擦着头发走到客厅。用自己的马克杯倒了一杯凉开水,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性感的喉结上还滴着水珠……楚楦从玻璃窗的倒影上看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变了。 或许以后,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敛下眼帘,他默默再喝了好几口凉开水,暂时不想回到那个房间里去。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楚楦放下杯子,清清爽爽地走进去。 打开房间的灯,去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还没吹,那鬼就好奇地飘了过来,身上披着飘逸的衣服。 “先生在干什么?” 这孩子没见过风筒吧…… 楚楦晃晃手中的吹风机,跟他说:“这是风筒,用来吹干头发。” “吹?”那鬼将手掌送过去,眼睛好像在疑问,哪来的风? “污污污污污污……”楚楦摁下开关,马上就有风,还是热风。 霍云深快速收回手,似乎被风筒吓到了一般。 “呵呵。”楚楦低低地笑起来,拿起风筒给自己吹头发,还一边忍不住继续笑,厉鬼竟然被小小的风筒吓到了。 可能知道楚楦在笑自己,霍云深站着看了一会儿,扭头飘回床上去。 楚楦不理他,慢慢吹自己的头发。 吹干之后把风筒收起来,准备睡觉。 躺下床几秒钟的样子,背后一块冰山贴了上来,楚楦忍了忍,忍无可忍,说:“能不能穿上衣服,再粘我?” 自己一层薄薄的睡衣,根本挡不住那股寒意。 霍云深默默把衣服穿上,他向楚楦证明了,衣服是没用的。 “……”翻来覆去,楚楦爬起来,提前从柜子里拿出电热毯,把那鬼赶下床,然后铺上。 拿起开关,在三档之间来回犹豫……最后选了最热的那档。 睡到半夜,楚楦紧紧地抱着霍云深,用来中和太热的温度。 看来明天该选第二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这样想着。 ====== 自从医院的太平间出了事,医院的各位医生护士人人自危。因为犯案的嫌疑人一直没找到,院方的压力很大。 心脏失窃的数量太多,根本压都压不下去,迟早是要直接面对死者家属的质疑。 这时候徐道人联系了楚楦。 “徐哥,怎么了?”记得徐道人每次联系自己,都不是好事,因此一看到徐道人的电话,楚楦就禁不住紧张。 “你们医院那事,找到嫌疑人没有?”徐道人在电话那边问道。 “还没。”楚楦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自己和白雪在,就小声说:“徐哥,你猜有没有可能是灵异事件?” 他听到徐道人在电话里边哈哈一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看八成是灵异事件。你们医院找错了方向,应该找个行家去看一看。” “我觉得也是。”楚楦根本不知道徐道人在等他接茬,可他就是不接茬。 “这生意我倒是能做,可惜你们院长不请我去。”徐道人叹气道。 “……”楚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倒是很想把这单生意介绍给徐道人,可是自己跟医院高层不熟,没有资格介绍。他看了眼左后方的白雪,那姑娘正在玩手机。 “白医生。” “啊?”白雪愣愣地抬起头:“咋了,我正在换衣服,没事别打搅我。” “……”楚楦抽了抽嘴角,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么,她说她正在换衣服。 “什么表情,我在玩游戏,你别想太多了啊。”白雪没好气地扣了手机,不玩了:“说,什么事儿?” “网上聊。”楚楦把自己想说的话,打成一段文字发给白雪。 白雪的回复让他瞪大眼睛,他连忙回道:这样可行吗?被发现了会被院长骂死。 “怕什么,你身边有只厉害的大鬼,又有徐道人坐镇,再不济还有我家弱鬼呢。”白雪经历了一次灵异事件之后,突然觉得恐惧又刺激。 如果能替医院找出正在的盗窃者,何乐而不为? “那,那好吧。”楚楦勉强答应,可他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下午五点半一过,其他医生相继离开办公室。 楚楦和白雪留下来值晚班。 他们科室属于住院部,几个医生会轮流上夜班。这个月楚楦和白雪都是白班,等到下个月开始就要轮夜班。 趁着大家吃饭的点,楚楦出去接徐道人。 “怎么接近太平间?”徐道人穿着一身便服,跟普通人一般,并不引人注目。 “最近医院守得很严,不好接近。”楚楦穿着白大褂,两手插着兜,边走边说:“现在后勤员工几乎都吃完了饭,是换班的时候,我先过去那边,然后你和白医生再来。” 楚楦下去负一层刷脸,很快就掌握了看守太平间的大任。 因为他平时人好,也经常帮别人争取上洗手间和吃饭的时间。 所有员工都从来不会怀疑楚楦是那个偷窃者,因为根本不可能,就是这么信任他。 “楚楦……” 楚楦看见白雪和徐道人走过来,立刻向他们招招手:“没事,他去吃饭了,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回来,你们抓紧时间。” “好,二十分钟足够了。”徐道人说道,走进了太平间。 白雪又怕又想看,对楚楦说道:“你说里面有没有鬼?” 楚楦笑笑说:“不知道,但是这里肯定有。”身边就有一个。 “切……”白雪撇撇嘴,犹豫了片刻,跟了进去。 这时候,楚楦的背后慢慢出现了一道身影,把周围渲染得沁凉沁凉地。 楚楦以为是霍云深,头也不回地说:“他们在抓鬼,你别乱跑。” 过了几分钟左右,那道身影渐渐消失,连带着周围的气温也有所回升。 楚楦心想,今天真乖巧听话。 又过了几分钟,徐道人和白雪走了出来,两个人均皱着眉头,表情严肃。 “你们先离开这里,八点半我们在外面汇合。”楚楦看了看时间,那位去吃饭的员工也快回来了,白雪和徐道人继续留在这里会引起嫌疑。 “好,那你自己小心。”徐道人四周看了下,然后点点头,快步离开。 白雪走了两步,回来在楚楦耳边说了句:“是鬼干的。” 女孩的馨香还未远离,一双手臂凭空出现,抱住楚楦的腰。 “这种醋也吃,你就不能正常点。”楚楦笔直地站在那儿,好好地充当一个看守员,兼人形柱子。 那鬼咬了一下他耳朵,有点小性子:“先生……” “里面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楚楦心里想着那事,耳朵被咬了也没在意。 霍云深想了想,摇头,他没告诉楚楦,如真是鬼干的,那鬼比他厉害。 “那就奇怪了,连你也感觉不到,难道说它已经走了?”楚楦喃喃自语,并没察觉到,自己提起其他的鬼,语气很正常,居然一点都不惊恐。 “楚医生,我回来了,谢谢你啊。”去吃饭的那位员工,离开了二十分钟之后匆匆赶回来,带着笑脸向楚楦道谢。 “不客气,那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小心点。”楚楦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因为徐道人刚才叮嘱过自己。 害得那位员工惴惴不安,直咽口水。 本来一个人守在这里就要很大胆子,更何况最近还谣言四起。针对死者心脏失窃事件,一会儿说有变态,一会儿说有鬼…… 守在这里的员工狠狠抖了一下,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 楚楦走回办公室,发现白雪不在,他狐疑了一下,退出来门边,侧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这个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不太对劲。 “霍云深。”他喊了一下,然后看到那鬼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瞬间自己竟然放松下来:“你感觉到周围怪怪的吗?” “嗯。”那鬼围着他转了一圈,将他推进办公室里。 让楚楦待着的意味很浓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抬头看着霍云深,看起来很不安。 “无事。”霍云深不看他的眼睛,站在他身边守着。 “有事,只是你没有告诉我。”楚楦眯了眯眼睛,越发觉得这鬼隐瞒了很重要的东西。 “楚楦,别蹚浑水。”霍云深说,竟然连先生都不喊,直接喊起了楚楦的名字。 “怎么了?”楚楦握住他的手,眼含担忧。 那鬼低头看了一眼,也许是看在楚楦软的份上,不情不愿地告诉他:“附近来了只东西,不知是冲着谁来。我将你藏在这处,为防它冲撞。” “什么东西?”楚楦心想,连霍云深都忌讳的东西,会有多强?他脸色变了变,拿出手机立刻拨打徐道人的电话。 打通之后,过了很久也没人接。 楚楦沉着脸,再打白雪的电话。打通以后他默默祈祷,快接电话……快点…… 不可能两个人的电话都同时没人接的,除非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 楚楦霍地一下站起来。 “坐下。”霍云深睨了他一眼,出手摁住他的肩膀,不让起来。 “徐哥和白雪可能遇到了危险。”楚楦神色复杂地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推下去:“我想出去看看。”那手马上把楚楦的肩膀抓得更紧,楚楦摇摇头:“我不可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霍云深的手毫不放松,他冷声拒绝了楚楦:“你要知道,出了这道门,我就护不了你。” 楚楦不是不怕,可是犹豫片刻,依然坚持:“我想出去看看。”两手把霍云深的手指掰开,放了回去:“如果遇到不可挽回的危险,你先顾好你自己。” “你……”那鬼似乎很生气,面目忽然变得狰狞。 他就不懂,怎么会有楚楦这样的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楚楦眼带央求,希望霍云深别这么不近人情。 那鬼满脸冷酷,嘴里吐出无情的话道:“他们是你的朋友,但与我何干?”他只在乎楚楦的死活,却突然放了手,不再阻止:“你若是坚持要去,便去吧。” 或许楚楦死了也好。 “对不起。”他突然放了手,让楚楦莫名感到愧疚,是自己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他道了歉之后,拿着手机转手就走。 冲出办公室那道门的范围,楚楦发现外面的一切立刻恢复正常,医院该有的声音和走动的人群,让他回归踏实。 在走廊上一边寻找一边拨打白雪的电话,响了两下竟然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白雪惊悚的声音:“楚楦,快带你家厉鬼过来救场!我们发现盗窃心脏的鬼了,你绝对想不到……啊!靠!” “告诉我在哪?”楚楦的心一下子提上去。 “停车场!”白雪大喊说:“记得带上你家的鬼,徐道人不是对手……” 挂了电话,楚楦急得满头大汗,鬼鬼鬼,他刚刚跟鬼闹翻,怎么去求他过来? 可是为了救徐道人和白雪,楚楦管不了那么多,他迅速跑进无人的电梯,冲着空气求救:“霍云深,求你救救徐哥和白医生,他们现在很危险!” 霍云深的脸一下子出现在楚楦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眼冷若冰霜:“若那鬼我也对付不了,你可还叫我去送死?” 楚楦猛地摇头,咬牙说:“如果你对付不了,你现在就马上走吧!” “什么意思?”霍云深狠狠地皱着眉,身上的寒意几乎溢满了整个电梯,四面墙壁有结冰的嫌疑。 “那鬼不知道会不会对你出手……”楚楦可是见过鬼与鬼相残,互相吞吃,当然明白厉鬼对厉鬼的吸引力。 假如霍云深不敌,最后就会被对手吃掉。 楚楦这么一想,心慌得更厉害。 ☆、第30章 当楚楦说出自己的担心,电梯里的气氛一点一点回暖。 “你说,你真的希望我离开?”原本飘在半空的霍云深,突然站到地上,他满脸质疑地向楚楦逼近。 “嗯,这是我自己的事,本来就不应该连累你。”楚楦想也不想地点头,他真的希望霍云深离开。他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极其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所以徐道人和白雪对楚楦有恩,楚楦就对他们特别感激。 霍云深说:“就算你的朋友有危险?” 他看到楚楦的神情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我到了,你快走吧。” 电梯这时候已经到了负一层,楚楦冲出电梯口,向停车场奔去。 他一边跑一边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那枚灼心小剑竟然没带在身上,不过却摸出了一张符。 跑到徐道仁和鬼干仗的附近,楚楦被那只鬼的模样吓了一惊,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她是……阿尤!” 楚楦看到的女鬼,蓝衣长发,面容清丽,恰恰就是阿尤的模样。 他顿时被吓得不轻,同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 这时候听见白雪说:“楚楦,别愣着了,叫你家鬼出来帮忙!” “我……他……”楚楦握紧手里的符说:“我叫他离开了。” “什么?”白雪痛心疾首地睁大眼,同时还有绝望,那不是死定了吗? “等等,你有没有打火机?”楚楦突然问道。 “这时候你还问打火机,你这个人有没有心啊你!”白雪一把揪住他的衣服撒泼起来,脸上都快哭了。 楚楦赶紧把符亮在她面前,对她说:“这是高人给我的,我烧掉符他就会出现!” 白雪愣了愣,然后重新燃起希望:“打火机?我记得我车上面有!” 她快速地跑到自己车上,翻找出别人了落下的打火机,跑回来交给楚楦。 楚楦拿到打火机之后,马上点燃了符篆。 “啪!”徐道人看着手中的断剑,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这鬼实在是深不可测,自己一把桃木剑不但断在那历鬼的爪下,脸颊上也挨了一下,立刻鲜血横流。 他连连后退,回头对楚楦和白雪喊道:“快走!” 那鬼迅速扑过来,十指刺向徐道人的面门……徐道人往地上一滚,身形矫健,开溜大吉。 楚楦慢了一拍,发现那鬼转向自己的时,连忙拔腿就跑。 但是为时已晚,长得跟阿尤一模一样的女鬼,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等着他自投罗网。 “阿尤!”楚楦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那女鬼幽幽地一笑,眼珠子全是眼白,看不见一点黑色的瞳孔。 “楚楦快跑啊,她不是阿尤!”白雪回头看见楚楦被女鬼拦住,立即出声提醒楚楦。 没等楚楦反应过来,女鬼马上朝他扑过去。尖利乌黑的指甲足有三四寸长,十分吓人。 霍云深一直隐藏在暗处,这时候见女鬼打楚楦的主意,立刻冲上来挡住女鬼的鬼爪。 要说鬼爪,霍云深的鬼爪也不短,他冲上去一把抓住的女鬼的头发,痛殴对方。 楚楦第三次经历这种画面,他的心噗噗乱跳,紧张不已。而且他发现,自己竟然很担心霍云深再一次遇上强劲的对手,被咬断手脚……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心慌难受。 霍云深用力掐住那女鬼,两手一拧,一扯……女鬼的头歪了过去。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全身的皮肤裂开,从裂缝中冒出一阵阵难闻的腥臭。原本清秀的脸孔,在大家的眼皮底下,忽然变成了另外一张鬼脸。 新冒出来的鬼脸恐怖狰狞,体格强壮,手臂足有霍云深的两倍粗。他一手朝着霍云深挥过去,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霍云深的身体直线飞出去,撞在一根水泥柱上,软软落下。 “云深!”楚楦疯了似的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霍云深。 长得像极了怪物的大鬼,一步一步朝他们前进,伸出一只黑色的鬼爪刺向楚楦。 “楚楦!”徐道人和白雪骇声惊叫,他们都在想完了,这回楚楦是死定了。 眼看着了鬼爪就要落到楚楦背上,霍云深用尽力气抱着楚楦翻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只鬼爪的袭击。 “妖孽!吃我一剑!”说时迟那时快,一把乌黑的玄铁大剑忽然从天而降。 楚楦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把大剑势如破竹地砍下来,把那厉鬼的手臂齐腕砍断。 老者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满脸胡须,扎着道士髻,手持玄铁剑,一跃而上扑向那只大鬼。 白雪和徐道人赶紧跑过来,查看楚楦的情况。 他们看到楚楦怀里抱着一个并不强壮的男鬼,面容端丽,脸色灰白,就是刚才被大鬼一击打中的霍云深,还是第一次见呢。 白雪手足无措:“那个……你们都还好吧?” 楚楦小心翼翼地抱着霍云深,用手去摸他的背脊,发现骨头有移位的现象,他抬头说:“云深受了伤,我要带他回家。” 徐道人点点头,看向正在跟大鬼搏斗的老者:“楚楦,他是谁?” “是啊,这个人真厉害,就是你说的那个高手?”白雪也看着那个把大剑耍得虎虎生风的老者。 “是,他就是我说的那个高人,其实我也不认识他。”楚楦摇摇头说道,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过。看见老先生占尽上风,他抱着霍云深站起来,低声询问:“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霍云深眉头轻蹙,嘴唇苍白,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i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楚楦愧疚之极,内疚的情绪在心里源源不绝,要不是霍云深及时档下那一击,自己早就死了。 “你这个人真傻。”霍云深突然声音渺渺地说:“若非你对我有用,我岂会救你?” 楚楦摇摇头,依旧满脸难受,也深深地皱着眉头:“不管你为什么救我,救了我就是事实。” 说到这儿,霍云深闭上嘴巴,脑袋朝他的胸膛靠了靠。 那边的一人一鬼还在打,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持剑老者,一剑一剑地将厉鬼斩于剑下。 然后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东西,对着那鬼喊了一声,收! 老者给葫芦瓶塞住瓶口,忽然皱眉,嘟囔说:“一个二个三个,人间的鬼真多。” 他朝着楚楦走了过来,在楚楦紧张的表情之下,吹胡子瞪眼地说:“你小子真缺德,让我替你来抓鬼。” “对不起,老先生,我一时心急……”楚楦被这么一说,显得很不好意思,羞愧难当,他低着头跟老者道歉。 “罢了,这鬼乃是人间以外的妖孽,你们当然对付不了,说来也是老夫的责任,臭鬼!叫老夫好找。”老者扇了一巴掌那只葫芦瓶,好像很生气似的。 在场的人都奇怪起来,楚楦说:“这女鬼之前的模样我认识,她是三年前被杀死在棠下村的女孩,最后怎么会突然变成一只大鬼?” 老者撇撇嘴说:“你说的那只女鬼早就是那妖孽的腹中之物,老夫寻着它的气味一路好找,途中不知道被它吃了多少鬼。”又看了一眼楚楦怀中的霍云深:“若非我及时赶到,你这鬼也是被吃的命。” 楚楦听了一阵心有余悸,把怀中霍云深抱得更紧。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徐道人向老者拱手问道。 老者说自己叫李六。 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名,大家也没追究。有道行的高人不愿意泄露自己的姓名,自有他的原因。 殊不知李六就叫李六,他父母正经八百取的名字。 “这么说来,我在外地遇到的挖心事件,也是它所为?”徐道人想起自己的经历,觉得八成就是这样。 “它不但吃鬼的心脏,也吃活人的心脏,老夫追到前一个地方,就发现他杀了一个活人……”李六突然说:“对了,还有这样东西,闻着怪熟悉的,有你小子的味道。” 楚楦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木梳,一拿出来所有人都认识,正是霍云深送给赵嘉桐的那把。 “这把梳子是云深的,您是在哪里发现的?” “有个男子,被那妖孽吃了心脏,手里握着这么把梳子,老夫闻着熟悉就顺手捡了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你。”李六爽快地还给楚楦。 “谢谢……”楚楦接过来,心里很难受,也就是说,赵嘉桐死了? 白雪跟他一样,露出复杂的表情:“楚楦,要是我们没有多管闲事,那阿尤和她男朋友……是不是就不会死?” 徐道人立刻摸摸她的头发:“傻姑娘,看开一点,命运是天注定的。” 注定了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改不了。 “我们出去吧,刚才动静这么大,有可能会惊动别人。”徐道人低头一看时间,正是值班人员下班的时候,等会儿可能会有一批人来取车。 “嗯。”白雪自告奋勇:“我送楚楦回家,他抱着病号不方便走路。” “好,你们都小心点,我的剑断了,我要拿去找人修一修。”徐道人把自己被鬼弄断的桃木剑捡起来,露出心疼的表情。 “就这么把破剑。”李六晃过来,王之蔑视地扫了一眼徐道人和徐道人的桃木剑,然后去追楚楦:“小子,那我呢?” 楚楦错愕地回头看着他,说道:“老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李六理所当然地说:“你给我的五张钱,我早就用完了,能否去你家借住几天?” “不行。”开口拒绝的不是楚楦,而是霍云深。 楚楦眼巴巴地闭上嘴,低头看着霍云深,小声说:“老先生救了我们,住几天并不过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更何况看到老者风尘仆仆,他本来就于心不忍。 “你总是这么好骗。”霍云深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冷漠的双眼,他第一次不太喜欢楚楦的重情义。 “……”楚楦并不觉得自己好骗,这难道不是做人最基本的良心?他没管霍云深的抗拒,抬头跟老者说:“老先生您来吧,我家正好还有一间空房,您想住多久都行。” 李六说:“那正好,走走走。”他也跟着上了白雪的车。 在车上,楚楦将霍云深小心地放置好,不时低声询问他感觉如何,会不会很难受? 坐在前面的李六回头瞅了他们几眼,在那嘀咕:“你这傻小子,他是鬼,用不着你抱来抱去。” 霍云深的眼刀子,隔着空气招呼那多嘴的老头,这就是他不喜欢李六住在楚楦家的缘故。 “不管他难不难受,我看着他这样我就难受。”楚楦笑了笑,虽然知道霍云深可能不需要自己担心,但是霍云深被撞击得骨头移位是事实。 回到楚楦家,李六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而白雪也上来了,美名其曰参观楚楦和他媳妇的爱巢。 “你们先坐着,自己泡茶,我送他进去一下。”楚楦对他们说完,自己抱着霍云深进了屋里。 白雪目送他们进屋,小声问道:“李六先生,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李六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抹抹嘴说:“伤了,但是不严重。” “那如果您不来,他打得赢那只鬼吗?”白雪好奇道。 “打不赢,他只是一只普通的鬼。”李六说到这里,沉吟了片刻:“他以前应该是个大鬼,但是时光渐逝,鬼气耗尽,若是再没造化,就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鬼也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耗尽鬼气?”白雪瞪大眼睛,那么自己身边的那只鬼,是否也是因为鬼气耗尽才导致变弱? “当然。” 新死的厉鬼鬼气最盛,如果一直没有补充,鬼气就会越来越弱。 霍云深鬼气最盛的那几年,被霍家围困在霍家老宅中,消耗了二十几年。同时消耗的还有他对霍家的期待……他总以为,时间到了以后自己会有个好归宿。 或去投胎,或继续做个鬼。 后来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天真的幻想。自己变成厉鬼是亲人有意为之,甘愿为霍家镇祖宅,其实就是个笑话。 “那,他以后还能投胎吗?”白雪迟疑地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不能,他这种特意养成的鬼,与三界六道断了轮回,投不了胎了。” 房间里面。 楚楦小心翼翼地将霍云深放下床,然后走到窗帘边,把厚厚的窗帘拉上。 “我该怎么帮你?给你精气可以吗?”他站在窗帘旁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点不自在,可能因为现在是大白天缘故。 “好。”一个好字,从霍云深嘴唇里吐出来。 楚楦移步向他走了过去,心里有点想打开床头灯,但是光线也还好,互相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霍云深现在就看着楚楦,目不转睛地看着。 “……”楚楦跪在床上,手指摸上自己西裤上的皮带,慢慢解下来。 他的手指很长,皮肤也白皙,搭在银色的皮带扣上,画面和谐自然。 因为对方总是看着自己,楚楦转了个放下,略略用身体挡住前面。然后把手伸进去,慢慢动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霍云深的眼神燃起一撮火焰。 他飘起来,向楚楦的背上压了过去,同时两只手穿过楚楦的腰侧,来到前面私密的地带……握住楚楦正在动作的手掌,跟他一起…… “唔……”冰凉的掌心贴在手背上,楚楦整个人一抖,接着背上也凉凉地,他皱着眉说:“你这样会影响我,我自己来就好了……”其实自己会更快一点,而那鬼的手这么冷,楚楦感觉自己会萎的。 “好。”霍云深听话地收回手,下巴搁着楚楦的肩窝,说话的语气更是人畜无害。 楚楦发现他有两面,一面是温顺可人,一面是狰狞恐怖。 当他自己想温顺的时候,便能乖巧无害,当他心里不顺的时候,便可以马上翻脸吓人。 每一次霍云深露出令人恐惧的危险气息,楚楦都告诫自己,看,这就是厉鬼,他们不会因为你是谁,就对你特别,甚至对你产生感情。 楚楦怪自己心太软,每次只要霍云深表现得听话一点,无害一点,就会忘了他是只鬼。 产生感情?有可能吗? “唔……好了……”他粗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上的浊液没了,掌心变得很干净。以前楚楦偷偷闻过,连气味都闻不到。 “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楚楦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裤子,然后匆忙地说。 霍云深慢慢抬起眼帘,又垂了下去。 耳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便在屋里化成一具尸体,一动不动。 楚楦从房间走出来,看见李六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的脸颊立马发烫,不禁问道:“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你多久泄一次精?”李六走上前去,动作很快地扣住楚楦的手腕,做出把脉的动作。 “我……”楚楦说话打秃噜,怎么好意思回答,更何况屋里还有白雪这女人在看着。 “哼!”替楚楦诊了一会儿脉,李六没好气地扔开他的手腕,只听他嘀咕道:“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迟早被那鬼吸光。” 楚楦低着头不说话,就目前来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好。 “不是说有间空屋给我吗?在哪呢?”李六在楚楦家里东张西望,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在这儿呢。”楚楦把他带到那间没人住的书房。 李六走了进去,可怜兮兮地说:“天桥脚下又冷蚊子又多,还吃不饱饭。” 用完了楚楦给的那五百块钱,他的日子过得跟乞丐一样,风吹日晒。 现在楚楦给他房子住,给他饭吃,他还是很领情的,否则也不会管楚楦的闲事。 这会儿白雪还在客厅待着,楚楦面露疲倦地走出去:“白医生,今晚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你也赶紧回家,我怕晚了不安全。” 感觉现在到处都是鬼,他挺担心的。 “没事,我活了这么久,也就最近才开始见鬼。”说到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八字弱归八字弱,可还不至于出门就撞鬼。 白雪说:“说不定都是被你们拖累的呢。” 这女人真敢说。 楚楦没忍住,皱着眉回嘴道:“要不是你去棠下村迁坟,估计也没这事。” “你说的也对,所以说来说去都是那只鬼的锅,偏偏他还不肯出来见人。”白雪隔空骂了句鬼,站起来喝完杯子里的茶,说:“我走了。不用担心我。” 她踩着高跟鞋,就这么潇洒地走了。 收拾完桌面上的茶杯,楚楦拿去厨房洗干净。顺手打开冰箱,给李六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然后去喊李六起来吃面:“老先生,洗手间在那,你要是想洗澡,随时都可以去。” 李六吃着面说好好好。 楚楦笑了笑,自己先去洗澡。 进入房间,他瞄了一眼床上。越看越感觉霍云深的身体……有点奇怪,便轻轻地走过去,伸出手掌碰碰,只碰到僵硬的尸体。 “怎么了,你去疗伤了吗?”楚楦有点担心他,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过了好一会儿,霍云深没有回应,他犹豫片刻,拿起衣服走了出去。 公寓附近的小暗巷,一身米色毛衣的霍云深穿得很时尚,他靠着墙上面,冷冷盯着对面的鬼……一个有着赵嘉桐面容的鬼。 “说罢,你有什么筹码让我放过你?” 那只鬼说是赵嘉桐,但眼神邪恶,面目可憎,他只是一缕控制了赵嘉桐鬼魂的邪气。 和今天在停车场那只被李六收走的大鬼同出一脉。 那支被赠与赵嘉桐的木梳有些来历,这缕邪气运气好附在上面,没被李六发现。 霍云深是木梳的主人,很早就发现梳子的异样,他本来可以一把掐灭这缕脆弱的邪气。但是那鬼竟然说,自己怀揣着惊天大秘密,是整个人间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当然有筹码,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不会后悔的……”鬼露出诱惑的笑声,细语道:“你身边那个全灵之体,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了他?只要吃了他,你就可以逍遥自在。” 霍云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原本靠在墙上的身体忽地站直。 “不……我还没说完。”那鬼惊恐地说:“我要说的是三年后,鬼门打开,非地狱之路,而是不生不灭长生不老之路……” “哪个时间?” “七月十四。” “位置?” “无灯巷……” 霍云深勾起唇,配上一个残忍的眼神,在那鬼不可置信的惊恐之下,说:“你可以去死了。” ☆、第31章 他一手握着那鬼的脖颈,卡拉一声将鬼的颈骨用力折断,然后弃于脚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条暗巷。 第二天一早,楚楦来到办公室,发现时间还早,里面竟然只有白医生一个人,他抬手跟白雪打招呼道:“早,白医生。” “早啊。”白雪拿着杯子,正在冲咖啡,抬头看着他说:“昨晚还好吗?” 想起家里同时住着一个道士和一只鬼,楚楦揉了揉脸,有点心累地说:“没事,暂时还是挺好的。”因为他们俩好像互有默契,谁也不搭理谁。 这样也好,省得楚楦左右为难。 “要不要来一杯咖啡?”白雪举举杯子,热腾的香气从她的杯口溢出来,飘满了屋里。 “我不喝咖啡。”楚楦摇摇头,拿出自己在路上买的五谷豆浆。 “楚医生,白医生。”一个护士走过来敲敲门,对他们说道:“请你们现在去一趟院长办公室。” 楚楦和白雪狐疑地对视一眼,心里都在疑惑,院长办公室?然后对那名护士点头说:“好的,谢谢你,我们马上就过去。” “院长为什么突然找我们这些小虾米?”等那名护士离开以后,白雪放下杯子,两手撑在桌面上面露不解疑问道。 “我也不知道,先去看看再说。”楚楦放下还没来得及喝的饮品,心里头觉得不安,眉头不由地皱起来。 他和白雪去了院长办公室,进去以后发现,室内站着一批人,还包括他们的科室的程主任。 当他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这个架势就像在开批斗大会似的,让人没由来地紧张。 楚楦和白雪同时喊道:“院长好,各位主任好。”然后看着坐在正对面,表情严肃的院长。 “楚医生,白医生,你们都是新晋医生里面比较优秀的人才,但是为什么要做出对医院有损的事情?”坐在办工桌前的院长,将自己面前的电脑转过去,让大家看看屏幕上的画面。 楚楦和白雪心里一咯噔,紧张起来,看来是昨晚去太平间的事情被发现了。 “对不起,院长,但是我们进入太平间并没有恶意。”楚楦马上说道。 “没有恶意,那你们为什么要带外人进入太平间?”院长紧紧盯着他,连日来的压力似乎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脸色很不好。 “真的很对不起,院长。”楚楦迎上院长质疑的眼光,心里面倍感难受,他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他决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实话:“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怀疑死者心脏失窃并不是人为,而是灵异事件。” “什么?灵异事件?”在场的每个人,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好像,他们在听笑话一样看着楚楦。 亏这小子说得出来,还灵异事件。 也对,做医生的人都是无神论者,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异事件。 “楚医生,就算你想逃避责任,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荒唐的借口。什么灵异事件,医院建立这么久,就没有出现过你口中所谓的灵异事件。”院长面露不耐烦,他对这个一直战战兢兢工作的年轻人很失望,说道:“如果事情真是你们做的,院方希望你们去自首。” 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情,院长快愁白了头发。但是在没有找到嫌疑人之前,他并不敢报警。假如警方介入之后,嫌疑人仍然找不出来,他这个院长就不用做下去了。 “什么?院长,你认为心脏失窃案是我们做的?”白雪张大嘴巴,娘的,他们顶多就是违反了不许带外人进入太平间的规定,什么时候竟然成了犯案嫌疑人? 证据呢? “就凭我们昨晚去过一次太平间,就断定我们是犯案嫌疑人,这样似乎不妥。院长,假如我真的是犯案之人,我怎么会这么傻,在医院严格监控的情况下再去一次?”楚楦直直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院长,否认说:“并不是我和白医生做的,我们没有偷窃死者的心脏。” “对,我们可以对天发誓,我们没有做过任何对医院不利的事情。”白雪坦荡荡地说道。 “那你们私自带人潜入太平间怎么解释?别跟我说什么怀疑灵异事件,就算有所怀疑,也轮不到你们去调查。”院长沉着脸,语气趋于发火,一点都不客气。 “这件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愿意接受针对这件事的处罚。但是心脏失窃之事,还望院长不要扣在我们头上,我们都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担不起这个污点。”白雪绷着脸,望着前方一字一句地说。 “白医生,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对一个院长该有的态度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工作?”院长站了起来,满脸都是压抑。 周围其他的主任纷纷低下头,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院长请你别生气,昨晚的事情确实是我们错了,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这是应该的。”楚楦软著语气出来打圆场,顺便推推身边的白医生,这姑娘态度过于强硬了点,以后还要在医院混下去,得罪院长不是什么好选择:“白医生,快跟院长道个歉,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酌定。” 白雪正在犹豫,就听见院长说:“不用道歉了,我看白医生也无心经营好她的工作。” “不是的,院长……” “楚医生,别说了,你们最好老实交代犯案过程,否则警方介入,会罪加一等。”院长似乎认定,偷窃心脏的人就是他们。 楚楦心里着慌,这是什么意思?“不,院长……” “楚楦,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想找替罪羔羊而已。”白雪满脸的愤怒,看着院长说;“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帽子,证据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院长却不说话,只是拿看偷窃者的眼光看着他们二人。 这种眼光让楚楦和白雪感到心凉,但是他想屈打成招,有那么容易吗? 想了一下,白雪抬起下巴说:“好啊!尽管找警方介入调查,我们期待结果。在调查期间,我正式宣布退出这家医院。” 说罢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扔在院长办公室的地上。 “白医生,你说不是你做的,但是你能保证不是楚医生做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院长知道白雪家境不错,确实也没想让白雪担这个罪名。 但是楚楦出生平凡,毫无背景,而且在医院建树不深。 其他主任则是目瞪口呆,这姑娘也未免气性太大了点,她竟然…… “是不是他做的,你们报警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白雪冷笑两声,临走时用高跟鞋踩过那件白大褂:“我不会换号码,有了调查结果随时可以通知我。” 走的时候还拉着楚楦:“我们走,要做医生还不容易,姐跟你合伙开间医院,咱们自个做院长!” 楚楦被白雪拉回办公室,好长时间表情都是懵逼的,直到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缓过来,揉了揉眉心,这就失业了啊? 他看着那个女人说:“你刚才是挺帅的,很解气,不过后果也很可怕,咱们把工作丢了。” 通过白雪刚才一闹,楚楦心想,自己也不可能独自留下来,继续为这家医院工作。 “丢就丢吧,不稀罕。市中心医院只是名字好听,赚的这点钱,连我一个月的化妆品钱都够不上。”白雪拿了一个纸箱,拉开抽屉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我的人脉还是可以的,到时候推荐你去一家私立医院,福利比这更好。” “你看不上医院的工资,那是因为你家境好。”楚楦默默地坐着,自己不能跟白雪比,失业是大事。 “咦,你别忘了,你背景也不错的啊。”白雪忽然走到他旁边,戳戳他的肩膀说:“你媳妇可是豪门!只要他愿意,整个霍家都是你的。” “……”楚楦抬头看着白雪,满脸怪异的表情,她是认真的吗?不是在挖苦? “我家虽然号称富商,但是跟霍家比起来,毛都不是,你想想他家多有钱?除了有钱以外,还有特别矜贵。我老子想跟他们霍大少吃个饭,还得点头哈腰地去请,还不一定请得到。”白雪越说越活络,积极地催促楚楦:“你算是霍家的女婿,这身份,分分钟甩我一条街。我都不用看院长的脸色,你怕个球。” 楚楦面带疑惑,看着她:“你真的是千金小姐?” “我是啊。”白雪拍拍胸部。 “……”楚楦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霍家跟我没关系,他们有钱是他们的事,更何况有些事情你不懂,云深不一定希望跟霍家接触。”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穷。”白雪露出心疼的眼神,小伙伴日子过得太差了。 “再说吧。”楚楦认真收拾东西。 当天就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家,然后坐在客厅里发呆,很茫然,突然没工作心里挺惶恐的。 想想自己还有一只鬼要养活,另外还有个食量很大的客人……他今早上吃了十个包子还说只够塞牙缝,心累。 “小医生,这么早就回来了,回来做饭吗?”李六手里抓住一根青瓜,从厨房里面晃出来,看到楚楦,顿时眼睛一亮。 “现在还早。”楚楦抬手看看手表,才九点出头,他跟李六说:“你饿了吗?” 和李六相处了一段时间,楚楦感觉这人是个老顽童,索性就不再拘束,随意相称。 “饿了,早就饿了。明天你得给我买二十个包子。”李六吃青瓜吃得吧唧吧唧响。 “好吧,那我去做饭。”楚楦走进厨房,正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省得东想西想。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没这么多想法。 他淘着米,手指放在水流下冲刷,一双灰白修长的手指覆盖上来,跟他一起淘米……雪白晶莹的米粒在他们指间来回。 “昨晚到现在,上哪去了?”楚楦问道,完了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十分不对,怎么跟查岗的小媳妇似的? “出去转了一圈。”在他身后的霍云深说。 “出去打野食?”楚楦再一次咬到自己的舌尖,又说错话了,呸呸。 “嗯?”霍云深疑惑地想了想,然后贴着楚楦的耳朵根轻笑,语气缱绻旖旎:“打野食?先生倒是用词精准,形容精妙。” “……”楚楦狠狠地一抖,脑海中浮现出霍云深吃鬼的画面,又是一抖。 “先生失了工作?”霍云深不再逗他,语气恢复正常,偏冷的声线不故意亲切的时候,会显得很渗人。 “嗯,原来你知道?”楚楦还以为,他没跟着自己,更以为,他昨晚生气了。想到这儿连忙问道:“身体还好吗?” 霍云深颔首说:“托先生的福,全好了。”他像个背后灵一般,紧紧贴着楚楦背,楚楦洗菜的时候他贴着,楚楦切菜的时候他也贴着。 “有油烟,你怕不怕?”楚楦在炒菜之前,询问了一下。 “油烟倒是不怕,但是我怕火。”霍云深渐渐离开了楚楦的身边,消失了。 楚楦心里微酸,然后打开炉火,拿起花生油倒进去。 他以为霍云深走远了,炒菜之余偶然看了一眼门外,才发现那家伙站在门口看着这里……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霍云深及时对楚楦露出温顺的笑容。 楚楦转过头去嘀咕,装得也太像了,明明就不是习惯温顺的人……他为什么要装作自己温润如玉,明明是个凶残厉鬼来着。 一时间气氛安逸静谧,淡淡的温情在小小的厨房中流转。 李六看见桌面上摆着三副碗筷,撇了撇嘴,露出不苟同的表情:“小医生,你对那鬼太好了,用不着对他这么好。鬼这东西,可不是养条狗那么简单,养条狗还会护主人呢。” “老先生,你别这么说云深。”楚楦板着脸,第一次给李六甩脸色看,严词说道:“也许你对鬼有偏见,但是云深他救过我很多次,你也别说他是有企图才救我,总之救我是个事实,否则我已经死了。” 说得李六讪讪地,就像只灰溜溜的兔子,眼睛一眨一眨跟受了委屈似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否则也不会出言提醒。”楚楦给他夹了一大块肉,放到碗里,柔声说:“吃吧,今天煮了一大锅饭,我只吃一碗,剩下的都是你的。” 李六看着碗里的大块肉,说:“从来没有人给我夹肉,他们都紧着自己吃。”说完埋头大口大口地扒饭。 原本不太饿的楚楦,顿时也觉得很有胃口:“那么老先生老家是哪里的?” 李六忽然停下来,神情严肃地说:“是个很好的地方,如果你肯跟我一起走,你会在那里过得很好。” 像楚楦这样的人,李六活了这么久还没遇到过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这么舒服的人。 如果楚楦到了那里,喜欢他的人肯定特别多。 “为什么?”楚楦生出一点点的好奇,李六口中的那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唔……”李六上下打量了楚楦几眼,摸着自己长满胡须的下巴说:“你长得模样好,性格温柔,为人和善,还会做饭。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可惜啊,里头都是些脾气臭独食自私鬼,谁也瞧不上谁。” 楚楦沉默了下去,因为他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直觉地认为,这些东西并不适合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说:“老先生,快吃饭吧,这盘肉是专门做给你的。”油滋滋的红烧肉。 “好好好!”李六就喜欢吃大块肉,他边吃边苦思冥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个会做饭还对自己好的年轻人打包带走? …… 夜里,天上挂着一弯黯淡的月亮,秋风丝丝吹拂着路边的大树,使得落叶纷飞。 偏僻的路上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辆,在夜色中匆匆来去。 一个年轻人穿着严实,披着大风衣,头上戴着针织帽子,站在无人的路边东张西望。 这个人就是楚楦,他被霍云深拐出来觅食。 时间回到八点多钟的家里,楚楦打开电视准备看节目,一只鬼幽幽飘过来,用手扯扯他的袖子。 来回了好多次,楚楦侧头看他说:“你有什么事?” 时间还这么早,不可能是来找自己要精气……因为这鬼一向喜欢深夜偷袭。 好几次的半夜里,楚楦醒来,会看见一颗脑袋伏在自己胯间,要么就是用手握住。 “出去打野食。”霍云深睇他一眼,平静地要求道:“先生同去。” “什……什么?你让我去看着你吃……”楚楦捂住嘴巴,下意识地摇头,他做不到……好不容才把上次的画面给忘记,何必再去重温一次? “饿。”那鬼静静地看着自己,让楚楦尤其抓狂,饿也不能让我看着你表演徒手撕鬼,脑浆横飞的戏码:“你是为了折磨我吧?我今天应该没有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霍云深的眉头一皱,冷清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叫你看着我,而是我看着你。” “什么意思?”楚楦还反应不过来,他的注意力还放在霍云深吃鬼的画面上。 “将你独自放在这里,我不放心。”那鬼终于不再装温顺,他的语气透露出不难察觉的不容置疑,跟刚才的软声询问有着明显的反差。 反而这样的他楚楦还习惯一点,但是实在不想跟着去,便犹豫地说:“但是有老先生在,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 霍云深摇摇头,眼神冰冷地说:“我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楚楦正说着话,他的手臂直接被拽起来,被鬼推着出了门,他不禁皱着眉头,感到有点点生气:“你这样勉强我,我很反感。” 推他的动作顿了顿,停留了大概半秒钟之后,继续不容反抗地带他出门。 “外面很冷,你至少让我穿件衣服。”楚楦恳求地说,既然没办法拒绝,何必让自己受凉。 这一次,那鬼很快就让他回房间。 于是就有了街上的一幕……走到这里霍云深忽然消失,走之前让楚楦在原地别动,不准离开。 “真霸道……”楚楦咬着牙,靠在树干上无聊地等待。 他并不知道霍云深就在他背后十步以内,一边吃鬼一边听楚楦说自己坏话。 “一开始倒是很会装,低眉顺眼,装得跟小媳妇似的。呵,高兴的时候喊先生,不高兴就随便翻脸,直呼其名,什么臭脾气……”楚楦踢了一脚旁边的易拉罐,在地上发出哐哐的声音,继续小声骂道:“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再好看又怎么样,心黑手辣,还说什么……谁信你是傻子……” 楚楦略过喜欢这两个字眼,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霍云深心里有爱。 自己又不是傻瓜,虽然没恋爱过,但是爱是什么样的……难道会不知道? 说到底霍云深的喜欢,包含了太多其他的东西,信他是傻子。 每次想起这些问题,楚楦就想骂自己是傻子,究竟为什么还要被推着走?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炙热的小火花,在楚楦心里勇敢地冒出来。他放在风衣兜里的手握了握拳头,忽然站直了身体。 一个影子出现在他正前方,灰白色的脸庞在夜色中也很有辨识度,那鬼皱着一双眉头。 “霍,霍云深……”刚冒出小火花的楚楦,瞬间软了下去,而且很心虚,自己刚才说了这只鬼的坏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或者全部都听到了? “只是嫌弃我脾气不好,还有呢?”死气沉沉的黑眸,紧紧锁住眼前的年轻男子,恍若天罗地网。 “啊?不是,我只是……”楚楦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发现背后就是树干,无处可退。 “我可曾欺骗你、伤害你、辜负你?”那鬼走上前来,较真地看着楚楦,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回答。 “并没有……但是……”楚楦躲到树干后面去,只露出半个脸来,说:“你总是吓唬我,比如现在……就很恐怖。” 霍云深重重抿着嘴角,让他看起来更刻薄可怕。 过了一会儿,听见他语气认真地说道:“若我一直对你低眉顺眼,像个真正小媳妇,你便会喜欢我?” 楚楦只觉得头皮一炸,原来他听到了所有的坏话,大骗子,不是去吃鬼了吗? ☆、第32章 “回答我。” 霍云深向前一步,伸出手想去抓人,楚楦惊吓得连忙后退,离开树杆之后的他,越发觉得没有安全感,赶紧跑到另外一棵树后面去。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他的声音既愤怒又害怕,郁闷地说:“是我的表达得不够清楚,还是你的理解有问题?什么叫做真正低眉顺眼的小媳妇,你做得到吗?你本来就不是那种人,强行装出来没有任何意义,也不能让我信任你。” 对面的鬼不说话,也并不反驳楚楦的结论,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楚楦说:“我只希望你在我面前不要伪装自己,真实的你是怎么样的就怎么样。”装出来的假象只会让人心里不安,而不能蒙蔽人心。 简单一点不好吗? “但是你会害怕。”霍云深远远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在袖子里紧紧握起来。 “但其实,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才会更害怕。因为我搞不清楚,哪样才是你真正的面目?”楚楦从树杆后面站出来看着他,双眼里冒着勇敢的小火花,说:“以后不要再故意装温顺了,你是怎么样想的就怎么样做,我想听见看见你真实的想法。” 这样就不用疑神疑鬼,猜来猜去。 霍云深脸上露出犹豫,他想象了一下楚楦口中的那个画面,然后果断地摇摇头,说不:“你会受不了的。” 楚楦的脸色一白,追问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心甘情愿给他提供精气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苦苦相逼? 就算是人与鬼之间,也不一定要互相伤害,也不一定要弄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在楚楦惊恐的眼神下,霍云深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跨越三四米远的距离,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喂喂,别过来!” 楚楦根本来不及逃,那双冰凉的手来到眼前,快速捧着他的脸,用野兽般粗鲁的力道吸吮住他的嘴唇。 “唔……混蛋……” 霸道的舌尖,一下子撬开楚楦的双唇,闯进全无抵抗的嘴里,将藏在里头最柔软的那部份抓住,拼命地蹂躏,玩弄。 受尽惊吓的声音从楚楦的喉咙里溢出来,通过眼神和表情可以看到,他现在正在忍受着非人的掠夺。 楚楦感觉自己的嘴,此刻就如同正在被qiang奸的一名少女,很痛很痛……而且还流血了。 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随着唾液,从楚楦的嘴角溢出。 霍云深终于放开他的舌头,用自己的舌尖舔去他嘴角边带着血腥味的唾液,动作十分不含蓄。 当楚楦以为自己被放过的时候,又再次被狠狠地吻住,狠狠地蹂躏了一通。 “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霍云深掐住楚楦的下巴,用卸掉伪装的残忍眼神紧紧盯着他,冷声地说道:“你受得了吗?” 从他身上,楚楦感受到的只有掠夺、索取、毁灭,毫无温情,也毫无人性…… 推开他,楚楦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又回到了那棵树杆身上。 微张着破掉的嘴唇,他拼命地摇头,不,他再也不想挖掘真实的霍云深了。 那种要将人连皮带骨吃进肚子里贪婪和恶劣,是来自另一种生物对人类的欲望,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一种食物! 楚楦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崩溃地坐到地上。这一次他终于坚定了霍云深和自己不同的立场,也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正确的认知。 但真相无疑令人很绝望,自己一点浮出水面重获自由的希望都没有。 静静过了许久,那双脚来到楚楦面前。 霍云深居高临下,脸上已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表情稍冷却并不恐怖,毕竟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孔。 他静静地看着楚楦,眼神专注而复杂,然后对楚楦伸去一只手掌:“起来吧。” 事到如今,楚楦不敢碰他,摇摇头自己站起来,然而双腿还是虚软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表情害怕地不敢直视霍云深,有点逃避的意思。 霍云深皱着眉,好像对楚楦十分无奈:“我弄不懂你。” 对他好的时候,他不相信自己,嫌弃那是装出来的。而对他露出真实面目的时候,他却又害怕自己。 那究竟要怎么样? 霍云深想不明白,伸出去的手掌久久被楚楦无视,他便收回来,沉默地转身离开。轻飘的步伐走得不快也不慢,足够后面的楚楦跟上来。 看着他的背影,楚楦鼓起勇气说:“你还去不去……找鬼吃?”不是说饿吗?没吃饱就回去,怎么想都不安全。 前面那鬼摇摇头说:“不去了,回家。” “为什么不去?你吃饱了?”回头要是还饿着肚子,晚上又来折腾自己,楚楦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难受。 “没吃饱。”霍云深还饿着肚子。 “那……那为什么不去吃?”楚楦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他,不敢走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因为怕有鬼。 前面的霍云深突然停下来,害得楚楦也猛地刹住脚,不明情况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改变了注意,又要去找鬼吃? 那鬼说:“前面有只鬼。” 楚楦说:“那你上去吃了它。” “不。”那鬼干脆利落,继续往前走。 送上门来也不吃?楚楦脸色苍白地想,难道真的决定了留着肚子折腾自己? “霍云深,说饿的是你,硬拽着我出来,遇到鬼你又不吃,你怎么能这样?”重点不是他会不会饿肚子,而是…… 那鬼终于回头瞅了楚楦一眼,声音冷冷地对他说:“我心情不佳,没胃口。” “什么……”楚楦傻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心想就你这样的……你还有没胃口的时候? 你根本就是想玩我! 出来的时候和和谐谐,回去的时候别别扭扭,这就是楚楦和霍云深的情况。 回到家,李六早就在自己的房间睡觉,除非肚子饿,他才会出来摸厨房。 楚楦走进卧室,他抱着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出来,扔在沙发上今晚准备睡沙发。 他对霍云深说:“卧室给你,今晚我睡沙发。” 霍云深站在那儿,抬头狠狠瞪着他,眼神要吃人。 “看个屁?”楚楦说道:“是你自己不吃,关我屁事?没得晚上肚子饿又来找我,你当我是你的储备粮?有你这样的吗?” 被骂了一顿,霍云深的表情变了几个来回,但愣是没回嘴。 这天晚上,楚楦独自睡了一晚。半夜里,他小心注意,那鬼果然没有来打搅自己。 他早就知道,霍云深有自己的脾气,才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相处。 毕竟是一只死了二十多年的厉鬼,隐约还是被家里人冤死的,要说心里没落下点什么毛病,楚楦不信。 但是知道归知道,自己一介凡人,拿什么跟厉鬼对抗,能保留性命就不错了。 楚楦一边劝自己一边暗暗地决定,以后保命第一,节操第二,该妥协的时候还是要妥协。 但如果对方有一点松动,该得寸进尺的时候还是要得寸进尺,否则就是傻大瓜。 “哼……” 霍云深在夜里徘徊了好几次,看见楚楦的睡颜,想靠近又不想靠近。 楚楦是真的恐惧自己,他知道。 但凡有一丝能远离的可能,对方就会远走高飞,从自己身边消失无踪,这点毋庸置疑。 想到这里,霍云深收回自己的眼神,转身进了房间。 今天是楚楦失业的第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给霍云深的灵牌上了一炷香。 转身想收拾一下客厅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结果却看见上面干净溜溜,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 楚楦看向房间门,露出狐疑的眼神。然后他走过去打开门,看见自己床上堆着整齐的棉被和枕头,有棱有角,一丝不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兵人士给叠的。 再看一眼角落,那鬼站在厚厚的窗帘旁边,安安静静,肤质透明白皙,看起来娴静美好,端是气质过人的翩翩公子。 楚楦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没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觉得霍云深除了是鬼以外,其他都很美好……不了,其实他恐怖得要命。 “过来。”想了许久,楚楦向他招招手,白天的时候才觉得没那么恐怖,所以才敢这么做。 那边,霍云深听话地走过来,眼帘低垂,气质娴静,站在楚楦面前犹如一幅画。 “现在想不想吃我?”楚楦不免在想,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不是正在回味着自己的味道和口感? 或者正在计划,什么时候一口吞下去? “先生想听假话还是真话?”霍云深低低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把自己的下巴藏得更深。 “真话。”楚楦复杂着脸色,喉咙干涩地说:“你说吧,我……我受得了。” 霍云深笑着掀开眼帘,露出贪婪的欲望,他向楚楦靠去,细声说:“我想吃先生……” 刚刚被那双冰冷的鬼手抱住腰身,楚楦便感到呼吸急促,心脏停跳了好几秒。 还有各大血管的血液,似乎在逆流般难受。 他咽了下口水,抬手推开…… 碰到楚楦僵硬的身体,霍云深的神情冷了冷,又遇到楚楦推开自己……他只能直接把手掌伸到楚楦下面,摁住他的小腹。 “我不是要吃你的血肉。” 自己表达的意思,其实只是想跟他亲密,却被再一次地误会了。 楚楦看到,那只鬼脸色不好地瞪着自己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吃你的血肉?”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透露过这样的意思。 被按进房间里扒裤子的楚楦,表情十分受虐地坐在床上,指责地说道:“你嘴里说不是,但每次给人的感受就是,这能怪谁?” 谁叫他把吃说的那么邪恶? 他用手摁住霍云深的头,一手把自己的宝贝捂着,不让吃。 “大早上地做这种事,你不害臊我害臊,晚上再说吧。” 他想下床穿裤子,霍云深从背后抱住他,喊了一句先生,他不理。 又冷冷地喊了一句:“楚楦。” 这一次,楚楦僵在那里不敢动,姿势还保持着衣衫不整玉体横陈的模样。 霍云深探过头去,忽然用舌尖舔了舔楚楦的唇角,想撩起他接wen的yu望。 双手则是在温热的腰腹周围游走,引起对方的皮肤,冒出一粒粒细微的粒子,在掌心下异常明显,让人升起更用力去蹂躏的yu望。 而霍云深也确实这样做,用力抚摸楚楦腰腹周围的皮肤,让快速的摩擦使温度飙升。 通过几次的亲密接触,楚楦发现这只鬼特别喜欢摸自己的身体,无论是腰还是腿,他表现得爱不释手,流连忘返。 始终撩不起楚楦热wen的yu望,霍云深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拉起楚楦的双手,放在自己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服来回抚摸。 “你嫌我身子冷,那我便不tuo衣服。” 他是骗子,因为他立刻就把裤子tuo了。 自己躺下,让楚楦ya在自己身上。 被迫骑在上面的楚楦,居高临下地瞪着霍云深,脸上泛红而发烫,颜色十分好看,他说:“你真不害臊,我不来。” 大早上地滚床单,家里还有客人呢。 “先生……”霍云深黑沉沉的眸子紧紧锁着自己身上的男人,双手拉住他的手,好像看不够。 那眼神,就跟真的很需要自己似的……楚楦几乎以为自己和这东西是真正的一对儿。 呸。 “放手,我肚子饿,要出去买早餐。”楚楦横眉竖眼地说:“你要再不放手,我就对你冷暴力处理。” 不理会他,不跟他说话,当他是空气。 “白天的先生很凶。”霍云深躺在那儿,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得出这个结论。 “那是……晚上哪凶得过你……”楚楦从他身上七手八脚地挣扎起来。 “但是我喜欢这样的先生。”霍云深手脚并用地抱着他一滚,两个人再次滚进蓬松温暖的被窝。 “喂……”滚到最后就变成楚楦在下那鬼在上,楚楦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推又推不开,他生气地大喊:“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把你怎么样了!” “你来。”霍云深满怀期待,用自己光^裸的大tui去蹭蹭。 楚楦憋着一股气说:“你想我来,我就不来。” 霍云深低头wen他,蹭他,轻轻咬他的耳朵说:“喜欢和先生躺在一张床上,这样说话。”每当这时候,他就快活,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那颗早已死去的冰冷的心,也有了跳动的yu望。 这种感觉叫做什么? “但是我不喜欢。”楚楦一个用力,终于把地位找回来,骑在霍云深身上的他,头发凌乱,面带红晕,一双有神的眼睛炯炯发亮,对屁股底下的死男人说道:“若非你故意吓我,我害怕你,怎么会跟你上床?” 要不是害怕之极,哪会从了他。 “原是如此。”霍云深若有思地道,抬眼凝视着他,却忽然露出青面獠牙,还有尖利的指甲:“先生的眼睛真好看,不如挖出来给我吃了?” 一阵冷风来到眼前,楚楦立刻瞳孔紧缩,受尽惊吓的他看着眼前的指尖,还差一毫米就戳破自己眼球……何其惊险! “霍云深!” “先生怕不怕?”那鬼的脸凑过来看着楚楦。 明明已经看到楚楦已经快哭了,还不撤离自己的指甲,也不把丑陋的脸孔变回去。 还是吓坏的楚楦自己往后倒,远离那只骇人的鬼手。 在他瑟瑟发抖的情况下,霍云深慢慢变了回去,用暗藏紧张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先生?” 看着那张纯良无害的脸,楚楦真想糊他一脸,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东西存在,简直是个狗东西。 没心的,也没人性的。 “先生……”霍云深用恢复好看的手,推了推楚楦的肩膀,唤回其注意力,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你……”不就是想做那回事,用得着这样吓人吗?楚楦摸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吸了口气说:“躺好,别乱动。” 那鬼闻言,乖乖地躺好。头部下面枕着楚楦的枕头,眼睛依然向上看着楚楦。 楚楦一边内伤一边tuo下自己的衣服,他感觉自己被霍云深吃得死死的,没办法反抗了。 跟霍云深一样,楚楦只tuo了裤子,留下上衣御寒。 ++++以下省略一千字人鬼大战+++++李六站在楚楦的房间门外,等了又等,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忍不住抬手拍门吼道:“医生,包子!” 屋里战况浓烈,还没结束。 霍云深的眼神要杀人,楚楦心弦绷紧,一边做一边大声说:“老先生,玄关有个鞋柜你看见了吗?抽屉里有零钱,你自己下楼买包子吃。” 两句话就把李六解决了,继续保持节奏不乱。 “先生……”霍云深抓住两侧的被褥,忍不住露出的指甲把被褥戳得破破地。 瞧着那一个个的破窟窿,楚楦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败家的……我失业……你懂……” “嗯……”霍云深乖得像只拔了牙的老虎,低声细语地道:“霍家有钱……先……先生……啊……” 此刻什么恐怖,什么人鬼殊途,都是虚话,眼前的快活才要紧。 楚楦事后想起来,捂着眼睛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自己怎么那样? 难怪别人说男人开了荤就再也禁不回去,只要女人一撩拨就管不住裤腰带。 可那鬼不但不是女人,还是只鬼。 他斜眼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东西,此刻平躺着,上衣前襟的扣子全敞开,露出平坦的胸膛……是个实打实的男鬼,但倒是风情万种。 楚楦收回眼神,拉好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把坐起来穿裤子。 “先生去哪?” “肚子饿,吃早餐去。”已经到了去干什么都要回报和盯梢的地步了吗? “我也同去。”霍云深撑起上半身,收拢了一下自己散开的衣襟,忽然住了手。 等楚楦穿好衣服之后,他眼含期待地望着楚楦说:“先生帮我穿衣。” “自己的手怎么了?”残了还是瘸了?楚楦脸上的不友好一目了然,再明显不过。 霍云深的嘴角往下垂,眼神让人毛骨悚然,加倍威胁地盯着他。 “好好,你说了算。”楚楦受不了地妥协道,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快别这样看我了,快被你看死了。”然后收回手掌,弯腰在霍云深面前,帮他将改良唐装的扣子,一粒一粒地扣起来。 扣上最上面的一粒,霍云深高抬脖子,垂眼瞧着自己前方的脸孔,他专注认真,面容温柔。 明明是个胆小又毒舌的男子,为何会觉得他好? 第一次见了他,就想靠近,想亲近,所以亲自打开那扇紧闭二十多年的大门,迎他进来。 “裤子也要我穿?”楚楦的声音有点崩溃,最后还是软软地妥协。 拿起那鬼的nei裤,让他坐到床边来,自己在床前蹲着……这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近距离观摩这鬼的私密处,其实跟常人无异,只是不会变化。 不管做什么的时候,始终是软绵绵的。 这鬼很瘦,身上的肉不多,有些地方甚至会硌手,比如胯骨那部分……虽然腿很长,但是太瘦了。 当他乖乖地配合自己穿衣服的时候,楚楦真的想象不到他的恐怖。 只是一个普通的豪门公子哥,他心中藏有一段悲哀的豪宅往事而已。 死的时候才二十一岁。 “脾气怎么变成这样?”真的只是在压抑中爆发?以前也是这个性格吗? “……”突然被问话,霍云深反应不及地睁着眼,啊? “算了,等我吃饱再跟你啰嗦。”楚楦不爽地抬起手腕,看到时间竟然十点半过,难怪李六来拍门要吃的:“我说我很饿,鞋子你自己穿,我去换衣服。” 打开衣柜的门,随便取出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件长袖POlO衫套上,白天的气温还是比较高的,这样就行。 霍云深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楦换衣服的背影,说道:“你很显年轻,不像二十七岁。” 楚楦嘴巴很毒,头也不回地说:“你也不差,一点都不像五十岁。” 霍云深的脸一阵扭曲,阴测测地道:“你应该记住,是四十九,而不是五十,更何况我永远不会变老。”他摸着自己的脸,显得敏感而易怒。 ☆、第33章 原来霍云深这么介意自己的年龄,这是楚楦没想到的,他感到错愕又内疚,转过身去对他说道:“抱歉,如果你这么在意的话,我以后就不说了。” 看来年龄不是只有女人会在意,男人也会在意。 但其实霍云深在意的不是什么,只是自己和楚楦之间的差距,他几乎和楚楦的父亲一样大。 认真算起来,两个人隔着二十几岁。 “罢了。”他松开眉头,下床穿上鞋子…… “无心之言,别介意。”楚楦走到他身边,温暖的掌心握着他的左脚……将他最后一只鞋子穿上。这鬼的脚也长得秀气,不是男人常见的大脚板。 只是颜色骇人,灰白灰白地,越看越像尸体。 “走吧。”楚楦暗地里搓搓手,染上了寒气的手指凉凉地,因为对方本来就是尸体,他心轻轻道。 带着霍云深上街溜达了一趟,楚楦坐在早餐店的门口吃着早餐,霍云深坐在他身边看他吃。 吃到一半,口袋里电话响起来,楚楦放下筷子,接起来说:“白医生?” 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姐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别跟我提医生,想到那个傻逼院长我就心塞。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真的报警说是我们干的!” “报警了吗?但是我还没收到动静。”听见这消息,楚楦马上蹙着眉头,怀疑地说:“他敢报警,约莫是伪造了什么证据,否则他怎么敢?” “什么证据都是假的,呸!我先去找律师,你要是收到警方通知,不用慌,这件事我会兜着的。”白雪噼里啪啦地说完就挂了电话,可能是去部署什么去了。 楚楦赶紧把剩下的早餐吃完,就算进警察局也要先吃饱肚子。 “怎么了?”坐在身边的霍云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含期待。 期待?他期待个啥? “没事,工作上的事情。”楚楦摇摇头,低着头继续吃东西。白白胖胖的饺子,在他嘴里咬成两瓣,有点烫,是玉米马蒂馅儿的,楚楦一直爱吃这个。 他说没有,那鬼浑身的劲儿没处使,呆坐在那里放冷气。就不明白了,小小事情,为什么楚楦就不愿意跟自己说。 “老板,付钱。”楚楦吃完了,站起来付了钱,对那鬼侧目道:“怎么着,喜欢上了老板家的风水,不想回家了?” “没有。”霍云深站起来,跟了上去:“先生。”他慢慢地蹭过去,碰着楚楦的肩膀,说道:“先生为何事烦忧?” 楚楦还惦记着他晚上总是吓唬自己,白天就想怼他,说道:“没你事。” 那鬼黑着脸,不甘心地跟着走。 可是他居然喜欢先生对自己甩脸色的模样……霍云深听见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呐喊,脸色越发黑如锅底。 白天是战士,晚上是兔子的楚楦,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过了一会儿真的被警方找上了门,让他去警察局接受调查去。 来的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官,人高马大,杵在门口。 “楚楦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李六看见不认识的人来带走楚楦,走出来凶神恶煞地问道:“医生,他们是什么人?”说着就要拔剑,将这些歹人挡在门口不许欺负楚楦。 “老先生且慢,他们没有恶意。”楚楦连忙阻止他拔剑的动作,叮嘱说道:“你在家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 “赶得及回来做午饭吗?”李六特别认真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这个恐怕不能,中午你还是自己出去吃。”楚楦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给了他两百块钱:“如果我晚上不回来也别担心,第二天肯定回来。” “这……”李六像一只被抛弃的大宠物,拿着两百块钱眼睁睁地目送楚楦被带走。 跟着警察来到警察局,楚楦拿出身份证做了登记,然后坐在审讯室等着警察来审问他。 在警察没来之前,东张西望,看见霍云深站在自己后面,神色平静。 突然在想,这鬼知道什么叫做进局子吗? 楚楦胡思乱想的时候,警察走了过来,竟然是个女警,那警察在他面前拉开椅子坐下来,先看了他一号一会儿,说话:“楚楦先生是吗?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警官。” 楚楦抬起眼,点点头:“李警官好。” “你之前是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有权利自由出入太平间?”李警官一上来就问道。 “是的。”楚楦刚想解释就被打断,那女警说:“除了我问你的,其余的你不必说。我再问你,事发当时,你在哪里?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在外地,当时我和另一个医生白雪都在外地,我们不可能是作案人。” 李警官说:“你怎么知道案发时间就是你和那位白医生在外地的时间?” 楚楦噎住,其实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但是他皱着眉,觉得这个女警有意给自己下套。 “警官,我想申请律师,一切等律师到场我再继续回答你的问题。否则你这样问话,会出现很多误会。” “会有什么误会?你知道你的作案证据已经被警方掌握了吗?”李警官三十来岁的模样,办案经验丰富,面对嫌疑人态度很淡定,说话的语速一直是不快不慢,不带任何情绪。 她就这样看着楚楦,让楚楦莫名有种不快的感觉。 “是什么证据?你们说是证据就是证据?”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让楚楦的心有点焦躁不安,同时更加地对这个社会存在质疑。 他本来就是容易对别人失望的人,嫉恶如仇的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被冤枉? “但是你也拿不出自己不是嫌疑人的证据,毕竟有监控证明,你确实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有过出入……或者带外人出入太平间的记录。”李警官冷漠地看着楚楦。 “那件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不想再多解释。”楚楦让自己冷静下来,首先不开口谈论事情,先想想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不在场,绝对的证据。 “抱歉,打扰一下。”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敲开审讯室的门,他对屋里的俩人笑了笑,扬扬手里的文件包:“俩位好,我是楚先生的律师,我姓杨。” 楚楦自己以及李警官都很惊讶,这么快就来了律师。 不过很快李警官就皱着眉:“你不是白家的律师吗?为什么会成为嫌疑人的律师?”这个杨律师她上午见过了,是白家那位娇蛮小姐的护驾律师。 “白小姐和楚先生是好朋友,现在白小姐的好朋友被冤枉,我当然要挺身而出。”杨律师走进来,彬彬有礼地笑着说:“不介意我和我的当事人说几句话吧?” 李警官沉默了片刻,无可奈何起身:“给你十分钟。” 等她走后,杨律师马上对楚楦说了一件事:“这位李警官,是市中心医院院长拐弯抹角的亲戚,你要当心她。”顿了顿问道:“刚才没说什么吧?” 从杨律师的角落看去,楚楦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很符合他对男医生的所有幻想。干净温和,高挑白皙,有着一种高岭之花的禁欲感。 这样的人是白雪的朋友,真的看不出来,杨律师心想。 “杨律师好,我叫楚楦。”楚楦站起来,跟对方握了握手,说:“谢谢你提醒我,怪不得刚才我觉得她是故意给我下套。幸好我发现得及时,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就好。”杨律师瞧了瞧自己握住的手掌,修长温暖,勾起嘴角一笑:“看来你戒备心很强,这是好事。”他放开楚楦的手,坐下来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但是医院那边的情况还是不太明确,突然间接手这件事情,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查清楚案件始末。” “这是应该的。”对上杨律师诚恳的眼神,楚楦点点头。 “那你,今晚可能要委屈点,在这里待上一晚。明天我会尽量找到所有资料,争取一次解决。”杨律师笑了笑,很是自信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谢谢杨律师。”楚楦点点头,也很受杨律师的笑容感染,但是他总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温柔过头。 “不客气,虽然很想跟你多聊几句,但是时间不允许。”杨律师抬腕看看手表,十分钟即将过去:“为了让我们尽快摆脱嫌疑人的罪名,看来我要去干活了,我真不希望你在这里多呆一秒钟。”他站起来跟楚楦道别,再次握手:“你自己小心点,我明天再来。” “好的,谢谢你。”楚楦被他深深看了一眼,也回与一个笑容。 看着杨律师走了之后,那位李警官又走了进来,这次楚楦心里有了底儿,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顶多就一句:“等我的律师来了再说。” “你这样不配合审讯,警方只能拘留你。”李警官冷冷地说道。 “我有说不的余地吗?”楚楦侧过头去,面容很失望,但也并不说什么。 “你要知道,自首可以减刑,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后果有可能是终身监禁。”李警官向后一靠,说道:“你不是想知道警方掌握的证据吗?我可以告诉你,警方已经找到了你售卖器官的对象,必要的时候,他愿意出庭指证……” “嗤。”给那位警官的,是楚楦的一声嗤笑。 当天晚上,他就被拘留了。 关着楚楦的拘留室,面积不大,只有一个马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秋天的夜里很冷,如果没有被子和衣服,等到了晚上楚楦会很难熬。 白雪得知楚楦被拘留,马上买了一堆吃的和衣服被子过来,给他过夜御寒,免得他在拘留室里被冻感冒了。 东西是警察拿进去的,白雪没有机会见到楚楦,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收到吃的和穿的,楚楦很意外,然后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白雪给自己送来的。他内心感动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上心。 虽说最近和白雪的关系渐渐变近,但是楚楦依旧没有把白雪当成自己的朋友。 在他眼里,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应该是条件相当,大家的家境背景差不多的人。如果差距太大,根本就不适合做朋友。 更何况一开始,楚楦对白雪的印象并不好。 可能白雪就是那种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性格,在她的世界里,她活得快乐就行。 偶尔楚楦挺羡慕这种人的…… 心绪变化之间,难免会露出一些感性的表情,这样的楚楦也很让人移不开眼。他的感性,看在霍云深的眼里,就成了他对白雪的感动和思念。 忽然之间,四周的温度急速下降。 楚楦正在吃东西,突然看见霍云深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差点被呛到:“咳咳,你有毛病?欺负我很快乐吗?” 总是冷不丁地就吓唬人,混蛋。 “女人送的食物,好吃吗?”霍云深的声音,幽幽传入楚楦耳里。 “……”楚楦狠狠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不吃她送的食物,我吃谁送的,有谁给我送?你送吗?”然后没好气地绷着脸皮,转过身去默默地吃饭。 一句话将霍云深迅速打入深渊。 张了张苍白的嘴唇,他自动消失在飘满食物香气的拘留室里。 楚楦吃了一阵子,放下手里的饭盒,喝了点热饮,发现背后那鬼没动静,不闹…… 狐疑地转身,到处看了看,没有看见霍云深的身影。仔细感受一下,连那股熟悉的沁凉,也不见了。 楚楦又喝了两口,迟疑看着某个角落,在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点。 “霍云深?”他唤道。 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就说:“是不是生气了?说你两句而已,别放在心上。” “没有生气。”又过了一会儿,清冷冷的声音从角落边传来:“你吃吧,别饿肚子。” “……”他突然正常起来,楚楦竟然觉得不习惯,但是不可否认,这样霍云深挺好的,比什么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正常多了:“我吃饱了,要不你出来,我们聊一下。” 他看了看四周,就一个不锈钢的马桶和洗手盘,整间屋子连个活的生物都找不到……突然庆幸,至少还有霍云深陪着自己。 每次让那鬼出来的时候,那鬼还是很听话的。咻地一声,就出现在面前,有时候楚楦还嫌弃他出来得太迅速,迅速到吓人。 楚楦捧着一杯热可可,对他不着地的脚尖呆怔了两秒,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吗?” 窗口的阳光从自己左边照进来,楚楦让霍云深坐在自己右边,帮他挡住那束不算灼眼的光线。 和楚楦肩并肩坐在一起,寒冷如霍云深,也感觉到一点属于阳光的温暖,在灰白的皮肤上挥发着热度。 “谢谢你陪我。”楚楦安静了一下,从嘴唇里溢出还带着热气的字眼,望着这个寂寞牢笼的眼神也变暖了许多。 尽管院长的事件,让他心里很烦。 “……”霍云深愕地侧首看着他,因为被道谢了,但是自己什么都没做。 “虽然你挺讨厌的,经常让我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动手掐死你……” “先生……”霍云深忽然觉得自己有话要说。 “你不用提醒我按照我的武力值根本掐不死你,我很清楚。”楚楦撇了撇嘴,同时有种奇怪的感知,就是自己和霍云深,互相对对方来说都很特别,这种特别体现在有危险的时候,绝对是奋不顾身担心对方。 反之平时屁事没有的时候,各种不顺眼。 “不是,我是想说,我已经死了。”那鬼的双眼特别无辜。 楚楦看着他,都不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 “二十八年前,被火烧死的。”他又说了一句。 楚楦干巴巴地回:“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 “嗯。”他眼神忽然说变就变,冷冷地盯着楚楦问:“你知道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感受吗?” “……”楚楦头皮开始发麻。 “灼热的火舌,将你的皮肤烧焦,而你却一时半刻咽不了气……鼻间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焦味,直到那火将你活活烧熟……那时候你已经遍体灼伤,就似熔炉里……” “好了,别说了!”楚楦喊停,被他逼得不停地往后退。 而霍云深越说越向他逼近,眼神荒芜枯寂:“你不后退,我就不会逼你,换而言之,你不害怕,我就不会吓你。” “你这叫强词夺理。”楚楦也不是多害怕,大抵是不忍心多于害怕,他用手掌将霍云深的脑袋抵回去:“你不逼我,我就不会后退,你不吓唬我,我就不会害怕。” 被动式的自己,怎么会是错的一方,明明错的是步步逼近的他。 霍云深慢慢退回去,距离他一臂之遥,语气平静地说:“你的心跳得很快。”是恐惧到极点的速度。 楚楦捂住自己的心脏,确实跳得很快,咚咚咚地,仿佛看到了有一名青年在大火中挣扎的画面,他拼命地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不应该这样的……总在误会中错误地认识对方,他们就会陷入越来越坏的死循环。 在今天,或者明天,一步步地加重,在不知不觉中形成根深蒂固的印象。 后果不堪彻想。 “你这样对我……有意思吗?”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了解他的想法和过往,楚楦忽然这么想。 “有。”霍云深幽幽地说:“这时候的先生,脑海里和心里想的都是我。” 楚楦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呼出一口白气……日落西山,天气越来越来冷了。 他搓搓手站起来,打开那只庞大的袋子,发现里面是两张被子,一张毯子,可惜没有枕头。 将被子拿出来,其中一床颜色深点的,铺在地上,做褥子。毛毯叠起来一条,当枕头。 “有句老话叫做,强掰的瓜不甜。”楚楦抖了抖手中的被子,斜眼看着他:“你想吃甜的瓜,还是苦的瓜?” 霍云深微抬下巴,直勾勾地和他对视着,有一种气势:“吃瓜的人是我,而不是先生。” 突然间楚楦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觉得,这样的霍云深有人气多了。 矜贵优雅,气质翩翩,这些形容词犹如一块枷锁。 这块枷锁,从前锁着一个叫做霍云深的活人,后来他死了。 “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问题隐约特别重要:“你是因为我是男人才喜欢我,还是因为我的八字才喜欢我?” “八字。” “诚实。”楚楦对他竖起大拇指。 然后拉开被子躺下,手臂垫着后脑勺,垫高枕头好好想一想,有几个瞬间自己猪油蒙了心,真的被那狗东西感动了去。 停车场那算一次,刚才算一次。 “先生动气了,是否说明自己不是一只苦瓜?”霍云深的嘴角弯了弯,整张脸如沐春风,眉开眼笑。 可惜背对着他的楚楦,看不到那张春暖花开的脸庞,“我就是一只苦瓜。” “让云深尝尝。”他飘到楚楦的耳侧,在旁边跪坐下来,一手撑着地面……腰弯下去,一亲芳泽。 “滚。”楚楦当他是苍蝇一般,挥手驱赶。 “先生的手,是我所见过最入眼的手。”霍云深撮住那那只手掌,视线从指尖游走到手腕,用拇指细细摩挲,触手生温。 “你见过多少人?”楚楦问道。 霍云深欲言又止了半天,神情恍惚,竟然回答不出来。 他见过的人很少,有记忆以来就被养在人迹稀少的深宅大院。偶尔能见一次自己病弱的母亲,其余时间照顾他的人,是个性格内向的奶妈子。 所有的见识来自书本,见过最多的人竟然是医生。 与人相处需要技巧,更需要熟能生巧。 生疏如霍云深,他想明明白白地表达一份心思太难,想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更难。 “那我换个问题,之前喜欢过什么人吗?”提到过去的封建豪门公子,楚楦的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幅丫鬟环绕的画面,美婢俊主,嬉戏笑闹,诸如贾宝玉之流。 “先生在乎吗?”霍云深保持跪坐姿态,静静看着躺在被窝里的人。 “现在不在乎,以后不知道。”楚楦有一点好,他不铁齿,不会对未知的事情随便下定论,这样才客观。 “先生真狡猾。”说到这里,霍云深重新弯起嘴角,弯腰枕着楚楦的胸膛…… 鲜活有力的心跳声,在他死去多时的耳朵里绽放。 不快不慢,莫名安稳。 ☆、第34章 晚上的拘留室很冷,楚楦卷掉了所有的被子,严令禁止霍云深靠近自己。 那只鬼是一台自动冷气机,夏天的时候还好,现在天渐渐冷了,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楚楦晚上抱着他睡觉,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警告你,晚上别来偷袭我。我这体质要是感冒了,没有大半个月好不了。也就是说……你得素半个月,你自己衡量。” “……” 屋里没暖气,也没有电热毯,霍云深衡量了一番,离楚楦远远地,不曾靠近。 这天晚上一人一鬼,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昨天杨律师说他今天会来,楚楦等了一个上午,果然等到了他。 两人一见面,楚楦心里就一咯噔,因为杨律师的脸色很不好,显得很忧愁。 在单独相处的情况下,杨律师跟楚楦说:“这件案子很棘手,对方是铁了心要让你背黑锅,这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 “什么?” “对方有背景。”杨律师的意思就是,连白家也没办法跟他抗衡。 “你的意思是,没有争取的余地吗?”楚楦还算冷静地问。 杨律师遗憾地看着他,摇摇头:“至少我无能为力,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样也还是谢谢你。”楚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白雪她知道了吧?” “是的,她让我告诉你,利用你自己的优势……保命要紧。”杨律师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楚楦还有别的优势? “好的,谢谢你,你回去告诉她……我会打算的。”楚楦点点头,然后被带回了拘留室,等待审判的那一天。 “霍云深,你能帮我对不对?”他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不是傻子,他早就知道霍云深在等自己开口。但是这种帮助是要付出代价,而自己早已经是对方的囊中之物,还有什么代价不能付出呢?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颗心而已。 “只要先生需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可以。”那鬼来到楚楦面前,慢慢地弯腰,用双手按住楚楦的肩膀。 两张脸孔面对面,一张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是死气的灰白色。 一个人面露认命,一只鬼笑意盈盈。 “说吧,你怎么帮我?想要什么报酬?”楚楦用手撑着地面,肩膀往后一靠。 霍云深的手指被压,也似乎毫不在乎,他只是在笑:“我要帮你很简单,至于报酬……先生亲我一下如何?” 说着把脸凑上去,微微闭着眼睛。 这么简单? 楚楦狐疑,却并不迟疑,万一是真的呢? 他飞快地就在霍云深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以防止他反悔,换个位置,又亲了一口。 双重保险,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霍云深捂着被亲过的地方,说道:“先生真是厚道人。” 买一送一什么的,连楚楦自己都感到尴尬得不得了。 “但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或者要求添加报酬……” “不会的。”握在楚楦肩上的手慢慢收紧,带着一种禁锢的力量:“先生,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地在这里待,等我回来。” “好……”还未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屋里那股凉气就不见了踪影。 楚楦站起来,走到有光传来的那面墙壁,抬头望着窄小的窗口。 …… “爸,你怎么了?”霍云龙跟着自己的父亲走进书房,忽然看见父亲失态跌倒,他惊慌地上前搀扶,怎么会突然跌倒了呢?他爸的身体一向还很好,就在昨天还去过爬山的。 “云龙,他他……”霍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用发抖的手指指着前面,他的书桌背后,那儿站着一抹诡异的身影。 “大,大哥?”霍云龙随着父亲的手指看去,瞬间脸色大变,并不比他的父亲好多少。 他们都在想,霍云深不是鬼吗?为什么能够在大白天里出现? “父亲,二弟。”霍云深转过来,对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人畜无害地一笑:“好久不见了。” 自从烧死以后,自己从未在人前现过身,父亲和弟弟惊讶也是情有可原。 “是,是的……”看见霍云深手上的书本,这房间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跨院,住在里头那个苍白的青年,他终日与书本为伍。 因为他身体不好,没有朋友,也没有关心爱护他的亲人。 “大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霍云龙快速地冷静下来,先扶自己受到惊吓的父亲坐下,然后和霍云深磕磕巴巴地交谈。 “自是有事才来。”霍云深的目光,从自己父亲的脸上,移到弟弟霍云龙的身上,认真说起来,他和霍云龙只是同父异母,感情并不深厚:“楚楦有难,他要是出了事情,我怕是要重新回到霍家,给你们添麻烦。” 楚楦是他的夫,楚楦出事了,他回霍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怎么了?”霍云龙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要是霍云深是来寻仇的,他们挡也挡不了,但是幸好,他只是有事相求。 这是最好的结果。 弟弟和父亲他们在想些什么,霍云深心里一清二楚,他说:“有人诬陷先生使他进了局子,我要你去调查清楚,还楚楦一个清白。” 霍云龙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马上去办。是哪个局子?现在人还在里面吗?我马上去把人接出来。” 楚楦是霍云深结冥婚的对象,说起来也是霍家的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被人欺负的道理。 “在中心医院的附近,我也不知道。”霍云深扔下手里的书本,瞅了一眼这个弟弟,说:“先生还失了业,就算澄清以后,也不可能回到岗位工作。你手下的子公司那么多,给先生做个总经理也使得。” 霍云龙的额头开始直冒冷汗,也不敢反驳说一个学医的做什么总经理,既然霍云深都开口了,那么当成菩萨供着也要供着。 “好,等见了楚先生,我会亲自跟他商量,看看是去什么公司就职。” “公司绩效要好,能干的员工要多,别累坏了先生。”霍云深得寸进尺,谅他们也不敢说不。 “是是,大哥放心,我会筛选的……” 瞧着点头哈腰的二儿子,霍老爷子的心如鲠在喉,曾几何时……他们都没有把霍云深当回事,临了却变了天,整天活得提心吊胆!这算是报应吗? “走吧,先生正在等我。”经过霍老爷子的旁边,霍云深幽幽睇了他一眼,白发丛生的老人,他是毁了他这辈子的凶手,却总假装自己是个慈爱的父亲:“虚伪。” “爸,爸!”接到消息的霍云龙匆匆赶到,看顾自己受到刺激的父亲。 而霍云深和霍云龙,已经出了霍家的大门。 黑色的轿车上,一抹月白色的衣摆,映入霍云龙的眼帘,使得他脸色煞白,坐如针毡。 “大哥……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是……” “是他,不是你。” 听见霍云深的回答,霍云龙失态地捂住双眼,声音几乎哽咽…… “他是个谎言,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那时候嫦姨已经死了,而你也……” 也被霍老爷子换了药物,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制造出已经无药可救的假象。 就在这时候,霍云深听信了霍老爷子的话,心甘情愿为霍家做最后的贡献。 可他原本以为,大火只是一场意外,在自己临死之前发生的一场意外。 车内的气温一降再降,坐在霍云深旁边的霍云龙惊恐不已,无数次想喊司机停车。 “大哥……大哥!” 直到无法承受的临界点,霍云深艰难地找回意识,控制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先生……”他迫切地想回到楚楦的身边,去平静自己狂暴的心。 在楚楦出现之前那一段漫长黑暗的日子里,他想过很多次血淋淋的画面,用来人命来祭祀自己承受过的痛苦。 而霍云龙早已感受到那股喷薄而出的恶意,所以他才会惊恐,才会瑟瑟发抖。 想到霍老爷子曾经做过的那些残忍沦丧的事情,无论霍云深现在做出什么事情来,霍云龙都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怪自己……成为了这里面的一员。 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只要一想到整件事是有预谋的,他便痛苦不已。 也许不是在可怜霍云深,只是因为那个凶手竟然会是自己无比敬重的父亲,霍云龙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但是他还是要帮自己的父亲求情。 “大哥,爸已经这么老了,就算你不杀他,他也没几年命好活,你就看在这几年的份上……别杀他!” “你放心,我怎么会杀他?”霍云深缥缈的声音,在车厢里面回荡道:“先生他很胆小,若是让他知道我杀了人,他会害怕。” “……”霍云龙瞪大眼睛,不敢再说一个字。 楚楦待在拘留室,无聊地等待着,偶尔吃点东西……都是白雪捎过来的零食和饮品,只怕她在外面等得也很心急。 得知对方有来头更大的后台,只怕手机都摔烂了几个。 “楚楦,有人来保释你。” 一个警员打开拘留室的门,喊楚楦出来。 在地上坐得太久的楚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谁来保释我。” “一位姓霍的先生,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警员跟李警官的态度不一样,他很年轻,还带着点笑容。 “好,谢谢。”楚楦有段时间没走出这个屋子,走出去看见正常的景物,竟然觉得恍惚。 一阵清凉袭上来,围着自己的身体打了个转儿,他呐呐地念叨:“回来了。” 身边的警员没有听到,该听到的却听到了。 一只手掌贴着楚楦的背部中央,跟着楚楦一起走了出去“楚先生,又见面了,我是霍云龙,你还记得吗?”霍云龙一见到楚楦,热情地迎了上来。不管霍云深那句话是不是真的,他都愿意搏一搏,为自己的父亲寻找一线生机。 反之楚楦就显得受宠若惊,他心想,这位霍家的大少爷,因何事对自己一介小市民这么热情? “霍先生好,我记得你。”他脸色淡定地走过去,反之无论是什么缘故,都应该与霍云深有关。 不知道那只鬼,没有因此而不舒服? “你好,我想我们都不用客气,毕竟……”霍云龙笑了笑,他知道楚楦懂自己的意思,继续说:“我是来保释你的,医院的那件事你放心,出了局子的门就不用再管了。” 霍家大少来做保释人,警局当然会给这个面子。 “谢谢。”楚楦十分谢谢他,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 “对了,还有件事。”签了名以后,霍云龙凑到楚楦身边,语气诚恳:“大哥说你现在是闲着,想找份清闲的工作,我那儿有个灯具设计公司,目前公司的情况清闲稳定,你要不要去做个总经理?” 楚楦吓一跳,听开头他还以为要介绍自己去做职员:“总经理?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不?我之前拿的是手术刀,而不是画笔,也不会管理公司。” “那没问题,公司有能干的部门经理,然后专门给你请个高级助理,有什么事情交给助理去做就可以了。”霍云龙说道:“大公司的总经理都是这么干的,他不会用太多,会两条就行了。” “那两条?”楚楦的态度仍然不在意,当他在开玩笑。 霍云龙说:“会用人,会花钱。” “……” “你刚从局子里出来,想必也累得很,我就不拉你去吃饭了。”四十几岁,比楚楦大十几二十岁的霍云龙拍拍楚楦的肩膀,并不敢拿他当晚辈看待,说到底这可是自己大哥的对象:“你先回去休息几天,调整调整状态,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这是我的私人名片。” 收下那张黑白两色的名片,楚楦目送霍云龙的轿车呼啸而去。 “霍云深,你找你弟弟给我弄了一个总经理……”声音可飘忽了。 “嗯。”霍云深站在楚楦后方,紧张的神色在他脸上慢慢堆积,最后变成浓浓的后悔……他就知道按照楚楦的性格会…… “很惊讶,没想到我也有做总经理的一天。”楚楦拿着那张名片,侧头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机会是别人给的,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看自己。” “嗯……”霍云深愣愣点头,跟想象中不一样,但是自己为什么也想跟着傻笑。 也就是说,他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并且没有反感? “啧,一副邀功的嘴脸……”楚楦左右看看没有人,飞快地亲了一下那只鬼的嘴角:“回家。” 霍云深连忙抬起手,捂着被亲的左边嘴角,但是为什么只是嘴角? “先生?”他飘着追上去。 在回家的计程车上,楚楦装作车里只有自己一个乘客,目不斜视,安静等待。 “先生。” 旁边那只鬼用手掌在他面前乱晃,他也不理会。 “今天见了我父亲……”霍云深说道,他放在楚楦手臂上的手指忽然收紧:“先生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楚楦终于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指甲都快陷进我肉里头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霍云深立刻放开他的手臂,用手摸了摸有掐痕的地方,笑得像个姑娘一样:“先生终于看我了。” 偏执中带着神经质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还有两站路,你安安静静地待着,回去再说。”楚楦揽着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带了带,顿时有股寒气袭来。 他伸手拉拢衣服,却发现霍云深已早他一步……帮自己将衣服拉好了。 有些时候,也不能怪楚楦猪油蒙了心。 人是感性的动物,心情会受到各种外界的影响,连自己都无法坚定地说服自己,什么东西是一定不能受他影响的。 “刚才只是在吓唬你。”靠在肩上的那狗东西突然说。 “不是叫你安静吗?”楚楦风轻云淡,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实在是打不过,否则就揍他一顿。 “先生真好骗,我若是想对他如何,怎么会等到今天?” 枕在自己肩上的男鬼,抿唇微笑,低低沉沉的声音跟大提琴似的,钻进近在咫尺的耳朵,引起一阵颤栗瘙痒。 到了家门口,司机收钱的时候,眼神特别怪异地道:“年轻人,你的蓝牙耳机在哪搁着呢?” 没见到他耳朵上有,也没拿手机,却结结实实说了一路。 “大叔,那个……其实我的蓝牙耳机是最新款的,不用搁耳朵上。”楚楦收了找回的零钱,极其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 都怪那只男鬼,害得自己变成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白雪?”回到家掏出没电的手机,楚楦立刻给白雪打了一个电话,那边激动得很,楚楦告诉她:“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刚到家……对……有人管着,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医院的事有霍云龙插手,基本不用再担心。 白雪却惦记着一件事:“楚楦,给你介绍一份工作,福利特别好,离你家也不远,真是没有更合适的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一起去面试,走个过场。” “对了,正想跟你说,过几天我要出任霍氏一家子公司的总经理。” “什么?”对面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传来。 “这么惊讶?”楚楦语带笑意。 然而白雪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楦,你这么容易就接受了霍家给你的工作,是不是代表,你已经接受了你的鬼媳妇?” 而且还是个男的。 楚楦拿着电话愣在那里,过了很久,就当这个问题自动略过去:“你的工作有着落吗?” “本来有的,但是又泡汤了。”白雪蔫蔫地说道。 “怎么了?”千金大小姐的工作还泡汤?楚楦半开玩笑地说:“那要不来做助理?” “呵呵,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你媳妇的冷气,我敢吗我?好啦,你刚回家,去洗洗休息一下,有时间我们再出来聚聚,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也好。” 两人挂了电话,楚楦放着手机在那充电,收拾衣服准备去洗澡。 经过房门紧闭的书房,他敲敲门:“老先生,你在不在?” 下午三四点,难道还在睡觉? 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动静,楚楦好奇地拧开门把,发现屋里是空的。 “他走了。”霍云深的身影出现在书桌面前,手里拿着一张从笔记本上面撕下来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 医生,后会有期。李六留。 除了这张纸外,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隔了一天没洗澡,楚楦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他站在热水下面,迫不及待地洗了一把脸。 李六的离开,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有缘分的话,以后总会相见的。 “哗啦哗啦啦啦啦……”水流从楚楦的额头上流下来,打湿了所有头发,他弯腰挤出一些洗发露,抹在自己头上。 双手举高的姿势,显得身材更修长,性感。 看楚楦洗澡,是霍云深每天必须到场的节目。 在楚楦讨厌他的那段时间里,只敢偷偷地看,从来不敢现身。因为楚楦很反感在他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每次亲密都很勉强。 今天气温偏低,一旦水蒸气多起来,浴室中浓雾缭绕,几乎看不清东西。 楚楦的视线好几次从霍云深的身上路过,但他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知道有只鬼正在偷窥自己洗澡。 感情观从小就扭曲的霍云深,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情爱。 小时候他曾经在院子里养过一只猫,从那只猫两个月大就开始饲养。一直养了三个月,那只猫天天陪着他一直晒太阳,吃饭,做各种事,他也很喜欢那只猫。 可是有一天晚上,猫不见了。 照顾他的人说,猫不是被人抓了,而是自己跑了,因为它到了发情的时候,要去找母猫生小猫崽。有可能以后都不回来呢。 果然,那只小公猫出走了好几天,未见踪影。 可是后来有一天,它忽然又回来了,发情期过后,继续陪伴在霍云深身边。 照顾霍云深的人笑着说:“这猫儿还算是有良心,只是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跟母猫跑掉。” 隔了一天,院子里就再也未见过那只猫的身影。 ☆、第35章 大家都以为那只猫死了,但其实猫没有死。它受到霍云深的喜爱,当时还没有病重的霍云深怎么可能杀死一只无辜的猫。 只是他太喜欢这只猫了,他问自己,假如有一天这只猫离开之后就不再回来,自己会痛苦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会很痛苦。 与其彷徨不安地等待猫咪离开,霍云深决定提前把猫咪送走。 奶妈子劝说:“少爷啊,如果怕猫走了不回家,可以用笼子关起来,何必要送走呢?” “猫关在笼子里会不开心的。”小时候的霍云深,摸摸小公猫的头说,再不舍也把猫送走了。 在当时,身边的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 浴室中的雾气越来越多,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真笨……”楚楦突然发现自己忘了打开抽风机,他朝着记忆中的位置,把手伸过去按了一下按钮。 随着抽风机的呜呜作响,霍云深的身影也渐渐散去。 “我就知道你回来找我。” 天桥底下,一个老者坐在那里,他的背上背着两把重剑,手里拿着一颗馒头,大口大口地吃着。 站在他背后的,就是刚刚从楚楦浴室里出来的霍云深。 一袭白衣,无风自动。 漆黑的夜色下,跟身上的衣裳一样白的脸孔,眉间轻蹙,面沉如水。 “你接近楚楦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医生可是我的恩人,我李六有恩必报,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厉鬼吸食而死。你可别说什么你不会害他,只有医生才会信你的话。”李六说道,他三两口吃干净手里的馒头,总觉得还是楚楦的饭菜合胃口:“小子,就算你不害他,跟他在一起混久了,他迟早也会因你而死。” 初冬的寒风轻轻地吹,李六叹了口气:“人和鬼厮混在一起的我看多了,但是能有几个善始善终?多是鬼没有耐心了,一口将人吃了……因为,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喜欢的人变老变丑吗?你喜欢的他,只是年轻俊俏时候的他,但是他是凡人,会变老的。” 到了那时候,霍云深还愿意守着楚楦,钟爱不变吗? 而楚楦今年已经快三十了,等再过几年,青春不再,那时候霍云深却还是容颜未改,而且可以维持几十年不变。 “你运气不好,生成了厉鬼,你别以为厉鬼是好事,等你鬼气耗尽的时候,你投不了胎,也转不了世。到时候想去找医生的转世都不可能,所以老夫劝你,趁早离开了医生,去找你的造化。否则这一天天地过去,最后你什么都捞不着。” 李六心里边顾着的,也不全是楚楦,他看这鬼也是挺可怜的。 总之不管怎么样,分开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在风中站立了久久,霍云深终于开口回了李六的话,他说:“先生的八字不好,我这时候离开他怎可……” “那当然了,如果你答应离开他,我有的是办法保他性命,让他不受厉鬼打扰。”李六是那边来的人,这点看家本事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霍云深问道。 “凭什么告诉你?”李六戒备地望着他:“你说,你到底肯不肯放过医生?” 霍云深深深望了他一眼:“你刚才说,等我鬼气耗尽……具体是何时?”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在人间行走。 “时间没多少了,十年八年吧,要是没有大造化,你就会魂飞魄散……”说到这儿,李六有点好奇:“说来奇怪,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究竟是谁抓了你去,竟然做了转运鬼?” 是谁这么邪恶,用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术。 明知道做了转运鬼,就失了投胎转世的机会,最后的下场历来都是魂飞魄散。 “还有十年之久……”霍云深喃喃自语,自动忽略了李六的后半句。 难道要告诉李六,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我现在马上就跟你回去找医生,帮他解决后顾之忧。”李六看着他道,一脸期待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我不答应离开,你就不帮先生解决八字的弊端?”霍云深冷笑了一下:“枉费先生对你这么好,真是……”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李六不干了,他从来都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霍云深不离开的话,他这个举动就没法做。 人和鬼结冥婚的时候,做的仪式不是白做的。如果霍云深和楚楦依旧还是有契约在,这事就做不成。 “给我三年的时间。”霍云深突然说道:“三年后你回来这里找我,我……把他交给你,你看顾好他。” “三年?”李六说:“这也行,不过你得说话算数,这三年可别把医生吸食得太狠!悠着点!” “这我比你清楚。”霍云深转身要走。 “喂!死鬼!奉劝你一句,光吸食人类的精气是不够的,你要另找门路。找到了门路,你就不会魂飞魄散,找不到门路,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十年吧!”李六大喊的声音,在霍云深的背后越来越轻。 天桥附近的游人,纷纷探头看着他,一看又是邋里邋遢的乞丐在扰民。 …… 披着浴袍从浴室里面出来,楚楦的视线下意识地在客厅扫过,每个角落都不见那鬼的身影。 那肯定是在卧室。 楚楦打开卧室的门,也没看见霍云深。他走进来,疑惑地挑了挑眉,也没喊那鬼的名字。直接走到放风筒的地方,打开柜子…… 一只灰白的手比楚楦更快速,将风筒拿了出来。 “我帮先生。” 楚楦抬头看着他,突然嗅了嗅鼻子:“去哪了?身上一身寒气。” 霍云深说:“我身上,什么时候没有寒气?” “那不一样。”楚楦又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的寒气跟外面的寒气有差别,外面的秋风是刺骨的寒冷,你的是……” 他轻轻蹙着眉头,看得霍云深的心跟着一紧一紧。 这只是一种错觉,他根本就已经没有了心跳,又怎么会紧张。 “你的是阴冷,森冷……” 好比封尘在几百米的地底下,不见天日的阴暗森冷。 楚楦抱了抱自己起鸡皮疙瘩的胳膊,甩甩脑袋不去想……鬼这东西天生就是用来吓人的,不管多熟悉也还是会令人发抖。 “冷。”他抢过霍云深手里的风筒,开了暖风,给自己吹干扔在滴水的头发。 那鬼的双手从背后抱过来,冷飕飕地,楚楦立刻躲着他说:“真的冷,以后会越来越来冷,你这样碰我我会生病的。” 霍云深的手落空在那,动作是凝滞的。 他只是想抱抱楚楦,隔着衣服也不行么? 思绪急转,霍云深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公猫。它有一身温暖柔软的绒毛,手感特别好,霍云深曾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它晒太阳。 “我只是,太喜欢先生了。”他垂眸看着自己收回身边的手,静静地说道。 模样怪可怜的,过了好一会儿,楚楦不是滋味地放下风筒,摸了摸半干的头发。 站在原地大概犹豫了两分钟,他转过来对霍云深开口:“跟我去浴室。” 楚楦转身就走,霍云深抬起头,毫不迟疑地跟上他。 来到浴室里面,楚楦拧开浴缸的热水水龙头,一边放水一边说:“把你的身体泡暖,那样就不会冷到我了。”说话的同时,牵着霍云深的手腕过去,手指放到出水口前面,让热水淋了好一会儿,拿起来一摸。 “暖和很多。”他弯唇笑起来,说明这个办法是可行的。 看见他毫无芥蒂的笑,霍云深漆黑的眼眸呈现出呆滞状态……泡暖自己的身体?他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傻站着干什么,快脱衣服。”楚楦拍拍那鬼的脸颊,这是什么表情,是傻了么? 但是发呆的鬼,第一次见,也挺有趣的。 “还有你的左脸……”楚楦用手指触碰了一下,那里只有一块拇指大的灰黑,他惊讶道:“才几天不见就好了这么多,那是不是再给你一次精气,这伤疤就能痊愈?” 他想的是,假如霍云深的伤疤好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做那些事。 “这块疤难好。”霍云深看着眼巴巴的楚楦,忽然低头不敢直视他,因为自己撒了谎。 “都是这样的,应该是这里伤得最深,我看到很多病人的伤口都是这样。”楚楦收回自己的手说,并没有发现霍云深的异样,他说:“我把抽风机打开,你自己慢慢泡,至少要泡半个小时才能出来,有意见吗?” 霍云深摇摇头,神情平静地接受了半个小时的强制性要求。 “那我出去了。”楚楦也很淡定地点点头。 出了这个浴室的门,他却气喘呼呼地靠在门上,一边深呼吸一边拍拍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疯了,要不然怎么会提出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提议! “我一定是疯了……” 那种事难道不是最好能避免就避免吗?自己倒好,还出谋划策…… “先生……”一会儿屋里传来霍云深的喊声。 因为担心他在浴室出了事,楚楦立刻打开门,走了进去:“什么事?” 他看到霍云深一身灰白的皮肤,坐着泡在热水里,修长的身条几乎呈透明状态。 “水满了,如何关水?” 楚楦走过去一看,才知道霍云深是盘腿坐在浴缸里,腿间那从黑色的毛团异常显眼,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伸手关掉水龙头:“在这里关。” 霍云深看了一眼关水处,颔首说:“我知道了。” “你这样坐不累了吗?”楚楦皱着眉头,蹲下来指挥他的姿势:“躺下。”忽然想到这鬼好像从来没有洗过澡,楚楦二话不说就拿了一条毛巾过来,还有沐浴露,浴球。 毛巾递给霍云深,让他自己洗脸。 拿着毛巾的霍云深,直接僵硬在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淡定下来:“先生要帮我沐浴?” “嗯,你多久没洗澡了?”楚楦真心开始计较这个问题,之前根本没想到鬼还能洗澡。 “不记得,二十几年了。”霍云深说一句话,偷看一下楚楦,那青年掌心挤满乳白色的沐浴露,在自己身上涂抹。 “是不是变成了鬼,就没有洗澡的欲望了?”楚楦边洗边问道,心想霍云深出身优渥,本身也有气质素养,生前不会是个邋遢的人。 那么就是死后造成的差距。 果真霍云深幽幽说:“死都死了,还惦记着洗澡?” “哦,也是的。”楚楦笑了笑,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自从跟霍云深狭路相逢,他的生活除了恐惧就是恐惧。整天想着,自己从此被一个厉鬼缠上,肯定一辈子活在绝望中。 后来慢慢地发现,鬼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管自己怕还是不怕,他就在那里,始终缠着自己。 “给你自己洗,我出去了。”楚楦帮他涂好沐浴露,惊觉自己又干了蠢事。于是把浴球塞给霍云深,自己站起来离开。 “谢谢先生。”霍云深目送楚楦的身影离去,然后低头捏了捏手中的粉蓝色浴球,他酸涩又开心地笑了。 越来越好的先生……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在浴缸里足足泡满了半个小时的霍云深,穿上衣服,从浴室中走出来,去卧室找楚楦。 “先生。”他站在门口轻轻喊道,没有走进来。 “进来。”楚楦的视线从书本上离开,看到他之后,眼神平静温和,把书放回桌面上。 其实楚楦很紧张,他刚才想了又想,越发觉得自己做了很蠢的决定。 可是看到霍云深走向大床,眼睛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扫过……那一种显而易见的期待,真的让人不忍心去破灭。 更何况他为了这一刻……还乖乖地跑去泡了半个小时的热水。 凶残的霍云深,只会在自己面前露出温顺的一面。 “嗯……那你先躺着,我出去喝杯水,一会儿回来。”事到临头,楚楦还是下意识地躲了出去。 在客厅里喝了一杯热热的温开水,平复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 这种紧张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单纯的抗拒和恐惧,而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楚楦感觉自己有点害羞。 脸颊都是红的。 当楚楦红着脸颊走进来,霍云深看到他这样,内心深处的寒意自动融化……原来,先生是……害羞么? 楚楦慢慢走到霍云深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咳,有没有用,暖了吗?”以拳抵唇,很小声地询问道。 一点一点的笑意,爬上霍云深的唇角,略有红润的双唇微启,说:“暖了。” 接下来的画面不宜有光,楚楦伸手把灯摁灭了,屋里什么都看不到。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二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楚楦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进霍云深的衣服底下,用掌心探探看,他的体温是高还是低。 一摸之下,是一种淡淡的温暖,跟自己滚烫的程度隔着十万八千里,却已经十分难得。 不忍心苛刻他……楚楦心里冒出了这样的一种想法。 而霍云深一摸就朝他贴近,脸庞凑过来寻找楚楦的嘴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先上前去碰了碰,抛砖引玉,欲拒还迎。 跟他做了好几次,楚楦发现这鬼也不是放得开的,而且技巧贫乏,不会讨好人。 “……”楚楦知道霍云喜欢自己吻他,便逮住他的唇,细细允吻,反复辗转纠缠。 这份温柔在今晚特别明显,吻得在下面的那鬼骨头酥麻,飘飘欲仙。 “先生……”他在愉快中喊道,忽然有种不可预测的心慌,使他更用力地抱紧楚楦。 “怎么了?”楚楦第一次抱有体温的霍云深,那感觉跟以前是不一样的,与之相比有种缠绵的感觉,肌肤相贴和摩擦会产生愉悦,并且希望得到更多。 这是渴望,对一个人身体的渴望。 楚楦捧住霍云深的脸,再次低头吸吮他的双唇,然后进去里面寻找他柔软的舌尖。 “……”霍云深吻得好好地,却突然撇开头,他轻声说:“嘴还是冷的。” 刚一触碰到舌尖,楚楦就知道了,他踌躇了一下:“没关系,嘴不怕。” 霍云深见他不介意,便转过头来继续吻……但是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冷的,当楚楦进去的时候……冷得倒抽凉气,恨不得把霍云深重新带去浴缸离里,再泡多半个小时。 天冷和天热做这个事差别巨大,没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很多次楚楦都想推开,但是看见霍云深绷紧身体,手臂想抱紧自己又不敢太用力的样子……他选择继续做下去。 后来渐渐就适应了那种冷,也做得挺尽兴的。 霍云深不再害怕楚楦中途扔下自己,他大胆地放开手抓住被褥和其他地方,飘飘然地享受着楚楦心甘情愿的亲近。 真的很快乐。 他这一生中,终于明白了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是什么滋味。 是一种难以割舍的喜悦,喜到让他心慌。 …… 日上三竿,楚楦在床上翻了个身,裸露的皮肤在被窝里裹着,一直是温热的。他身边的霍云深默默地躲着他,一过来就躲……怕把他冷醒了。 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楚楦睁开眼睛,伸手揉了揉:“今天天气真好。”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 “是的。”霍云深坐在床边,一粒一粒系着自己的盘扣。 楚楦给他买的衣服也不少,他还是喜欢穿复古典雅的长袍。 “你穿这种衣服好看。”躺在他背后的青年,望着他笔直的背影说。 “先生夸我一句,我会高兴很久。”霍云深语带笑意说。 “高兴就好。”楚楦回过神,在床上怔了一会儿,起身说:“今天出一趟门,我很久……没有去看爷爷奶奶了。” 乡下的房子,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去,屋里大概积满了灰尘。 “霍云深,回去帮我大扫除。”他口吻略带俏皮地奴役那只鬼。 然而久久得不到回答,楚楦回头好奇地看着那鬼,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吗? “先生。”但其实霍云深一直凝望着他:“你对我变了吗?” 系到最后一粒扣子,他紧张得手指都不能动。 “嗯?什么变了?”楚楦声音慵懒,身上散发的气息感觉很舒适,就像初冬的朝阳般温暖,却并不刺眼。 “没什么……”忽然想起对李六的承诺,霍云深眼眸一黯,低下头,平静地将扣子塞进扣眼里。 如果自己注定要离开,何必去招惹对方。 一动楚楦动心了,自己还能若无其事地离开吗? 霍云深自问,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燃烧自己的理智。到时候无非是……亲手杀了楚楦。 “你还没见过我爷爷奶奶,我带你去给他们上炷香……嗯,但是这样会不会很奇怪,你一个鬼给过世的老人家上香,画面好滑稽……”楚楦在那里自言自语,穿着拖鞋走出房间。 并不知道,在他走出房间的那一刹那,屋里天昏地暗。 只是觉得今天有点懒洋洋地,走路的时候双腿发飘……楚楦顿脸热热地想起来,他和霍云深昨晚不知不觉就胡闹了三次。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 看着镜子里,眼下有点青黑的自己,楚楦抬手揉揉脸,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云深悄悄躲在门边,看着里面的青年,满脸都是挣扎的神情。 后悔了吗? 他是人,始终会觉得和鬼厮混在一起是不好的事情。 出门,途中。 “先生想娶妻生子吗?” 巴士开往楚楦乡下的路上,会经过一段崎岖的路程,叫做百段石,是盘旋在石头山上的路,只要司机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翻滚下去。 每到春季和冬季这两个季节,这里具是烟雨蒙蒙,云雾缭绕,能见度很低。 虽然危险,但是景色真的很好,许多坐车经过的人都会拿出手机拍摄几张照片。 楚楦难道见到这么多雾气,拿出手机正在拍摄,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 “你还好说,我本来要交女朋友,一个多月前却被你一场车祸给搅了局。”他脸对着窗外,微润的烟雾飞扑在脸上,眉头轻锁:“后来跟你结了冥婚,我就认命了,这辈子应该不会再结婚。” 那鬼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当如何?” 楚楦想了一下,摇摇头:“如果的事很难说,谁说得准?我对家庭……没有太多的期望,如果一辈子不结婚没有孩子,顶多会觉得对不起我爷爷和奶奶,我自己无所谓。” “无所谓吗……”那鬼飘飘渺渺的声音从身边远去,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心魔。 ☆、第36章 巴士在崎岖的路上稳稳行驶,三十分钟之后,来到楚楦家乡的小镇。 “到了吗?”那只鬼站在路边,一看到楚楦下车,便飘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接楚楦的呢。 但是他为什么,不跟楚楦待在车里面,巴士车上也并不是没有座位。 “还没到呢。”楚楦提着自己的背包走下来,眼睛在附近东张西望,说:“我老家在村里,离这里还有十多公里远,得坐摩托车。” 因为村子里面太偏僻,公交车都不到那的。 “这里很落后吧?”想到那鬼的出身,他笑道:“你大概一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 “先生又在笑我,我一辈子也总共没去过多少地方。”霍云深佯装不开心地说。 “我没笑你,你一共去过多少地方,我怎么知道,你又有没告诉我。”楚楦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寻找附近的摩托车司机。 看到一个之后向人家招招手,然后司机很快就开车过来拉客。 “先生想知道吗?” 霍云深的问题被司机的到来搅和了去,楚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暂时停止交流。 在路上耗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楚楦家的门口。 他们家住在村头,距离小镇比较近。村子的中心点,还要往里面再走三四公里。基本上都是山都是水,以前没修好路的时候,交通非常不便。 最近几年把路修好了,村子也比以前富裕了不少。 不过楚楦家一直是比较有钱的人家,因为楚楦的爷爷是当时国企的技术工,八几年的时候就是大城市的户口,和楚楦的奶奶也是。现在楚楦他爸住的房子,就是楚楦爷爷那时候买的。临老退休了才和楚楦奶奶搬回老家养老。 那时候城市户口吃香,现在可不了,多少人想转回农村户口还转不了。 楚楦为了继承乡下这个房子,因为户口问题还走了不少手续,特别麻烦。 “到家了。”来到大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的一切还是走时的模样,楚楦回身关上门,笑着说:“这儿你已经来过了,那次还吓唬我,把吓得往床底下躲。” 霍云深跟在他身后,听见他翻旧账,便低着头装不懂。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我那么凶?”楚楦问道,进了家门,到玄关的鞋柜里找出拖鞋换上。 现在是初冬了,他选择了一双棉拖鞋,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有股霉味,等天气好的时候要拿出去晒一晒。 穿好鞋子,楚楦说:“怎么着,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出答案? 还是答案太丧心病狂,不适合回答? “先生……一定要回答……”那鬼抬头,看见楚楦肯定的眼神,他了然:“因为,我知道先生不会接受我,就……破罐子破摔。” “以恐吓威胁来达到目的。”楚楦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身进屋里放东西,顺便给爷爷奶奶上炷香。 “爷爷,奶奶,我带了只鬼回来,希望您二位别生气……媳妇这辈子我是没有的……孩子也……以后……”唠唠嗑嗑说了好些,无非是努力现在,展望未来。 霍云深站在门外,将里面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脸色倒还算平静。 外面的太阳很大,楚楦说完了就回到自己屋里,一会儿之后,抱着一张棉被走了出来,拿到外面去晒。 倒回来的时候,看见霍云深抱着两个枕头,从自己身边飘过…… 一人一鬼来回了七八趟,把屋里需要晒的东西搬了出去。 然后楚楦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开始扫地,并吩咐无事可干的霍云深:“去厨房端盆水来,擦桌子和窗子。” “是。”那鬼积极飘去了。 楚楦亲自示范了一下怎么擦桌子和窗户,对他说:“这两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当楚楦扫地之余,偶尔看了一眼自家的窗子,差点惊吓又想笑。 因为霍云深整个飘在上面,十分卖力地擦玻璃……有时候还是头朝下的…… “先生,擦完了。” “换一盆清水,再擦一次。” “好。” 他听话地去了,楚楦继续扫地,二百多平的房子,扫一次也要十多分钟。 “先生,又擦好了。” “我看一下。”楚楦放下扫把拍拍手,过去检查霍云深的劳动成果。 伸出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一道,指尖很干净。又到玻璃上擦了擦,明亮干净。 他笑道:“做得真不错。” 一回头,那鬼拿着自己刚刚放下的扫把,在那扫地。 动作很笨拙,就跟第一次拿扫把似的…… 楚楦笑容淡了淡,眼睛升起一层薄薄的雾,走了过去,握住他拿扫把的那只手说:“扫把是这样抓的。”一本正经地教他扫地。 霍云深的手一翻,将楚楦的手指收拢,在自己的掌心之下,一起抓住扫把…… “别玩了,我来扫,还有两间屋子赶紧地。”楚楦抖抖手,把那只鬼的手抖下去。 “先生许我再玩一会儿。”那鬼说。 “这是做家务,不是玩。”楚楦的动作很娴熟,神情很认真。 他知道,霍云深生前肯定没有握过扫把,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少爷……虽然命很苦。 楚楦忽然一怔,自己怎么会觉得霍云深命苦呢? 虽然早死确实命不好,虽然从霍云深的字里行间……有些事情已经摆在眼前,那是真的吗? “霍云深。”他轻轻喊了一声,却说:“扫地的活儿交给你,我去拿拖把来拖地。” “好。”那鬼得了楚楦手中的扫把,认真地干活去。 客厅的地板是瓷砖地板,房间的地板一律是木质地板。等客厅的地板拖干净以后,出现端着水盆和毛巾进了房间。 毛巾拧得很干才敢擦地。 “我来吧。”霍云深抢过毛巾,一下子把水拧干,就跟用了甩干机似的。 “谢谢……”楚楦接过那条半干的毛巾,眼神类似崇拜。 霍云深抿嘴笑了笑,拿了另一条毛巾跟对方一起擦地。 “知道怎么擦吗?这样,把屁股撅起来……走一个……”楚楦示范完毕,自己笑了。 “好。”霍云深听话地把屁股撅得高高地,灰白的手臂露出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二个在屋里推来推去,终于撞了路线,把脑袋撞在了一起。 “啊。”楚楦停下来,捂着额头痛叫,脸皱得像个包子一样,指责霍云深道:“你开车不看路。” “我……我是新手司机。”霍云深怔怔望着他,眼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然亮晶晶,水盈盈,扩大的瞳孔里头,只映着一个人的脸庞。 “那又怎么样?”楚楦看到,这鬼呆呆地看着自己,嘴唇微张,瞳孔大开,一副很蠢很蠢的样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说:“给你开罚单。” “啊?”霍云深继续呆滞着,直到楚楦的手指爬上他的下巴……“先生……” “……”楚楦睡下眼睑,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捏着对方的下巴,身体向前倾。 一枚温柔的亲吻如期而至,惊动了霍云深小心翼翼的猜测,他真的…… 吻了过来。 “先生。”这是不一样的,霍云深放开手里的抹布,两只手齐齐伸向楚楦,紧紧地抱着他的背。 如胶似漆的一个吻在无声中越演越烈,最后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谁不肯放开谁。 楚楦的心脏因缺氧而痛得似乎要炸裂开来,他率先做出了推开的动作。却有一瞬间看到,和自己亲吻的霍云深表情狰狞。 “先生。”他抓得太紧。 “我……”恐惧爬上楚楦的脸孔,在眼中一闪而逝。 不,也许他只是太喜欢自己了。 楚楦喘着气,用手摸着胸口站起来。霍云深也站了起来,脸上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楚楦的眼花所致。 “水脏了,我去换水。”他小声地说,端着水盆轻轻地出了屋子。 望着他婷婷袅袅的背影,楚楦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跌坐在水汽未干的地板上,呐呐自问,这份毛骨悚然的爱,如何承受得起。 +++++ 通过一番努力,家里焕然一新。站在干净的客厅中转了一圈,楚楦心情还不错地说:“我去做饭了,今天带了番茄和鸡蛋,你喜欢吃炒的,还是喜欢喝汤?” 霍云深飘在自己擦好的窗户面前,总想把窗帘给拉上。 听见楚楦跟自己说话,他转过身来,眼中带着浓浓的好奇:“先生喜欢怎么吃?” “我喜欢吃炒的。” 那鬼幽幽说:“那就做汤吧。” “……”楚楦心想,这家伙不是号称喜欢我吗?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鬼吃不下人间饭菜,只能闻闻味道。最后把一盆西红柿蛋花汤吃下肚的,仍是楚楦自己。 他把碗筷一撂,让那鬼去洗碗。 回头就听见碗打碎的声音,他走进厨房,看见一地的碎片,念叨道:“碎碎平安,落地开花。” 然后把扫把来,将碎掉的瓷片收拾好,倒进垃圾桶里。 那鬼挽着袖子,手里拿着洗碗布,站在那儿垂着眼睛,瞄着洗手盘里还剩下的幸存者……跃跃欲试。 “我来洗,你去旁边待着去。”楚楦拿过他手里的洗碗布,站在洗碗盆面前娴熟地洗碗。 一个大的两个小的,几分钟完事。 “先生的老家有浴缸吗?”那只鬼突然问道。 “有,怎么了?”楚楦洗好手,用干爽的毛巾擦干水迹。 “晚上在这里过夜吗?”那鬼又问道。 几个词在嘴里打了个转,始终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他究竟在问什么? 终于想明白了霍云深的小心思,楚楦的脸红得就像今天中午的西红柿,甜中带酸,好吃开胃。 “明天上午回市里。”他说道,也就是在这里过夜的意思,他早就是这么想的。 “好。”在屋里擦地板的时候,自己露出丑态把人吓到了……之后便一直不敢靠近,总是害怕一抬眼,就看见楚楦眼里的恐惧。 其实,他也在极力控制,对吗? 一整个下午,楚楦显得心不在焉,全身精力都在想一件事情。他想着怎么分散霍云深的注意力,好让他不惦记着自己老家的浴缸。 要不,就说浴缸坏了? “楚楦!是不是你回来了?”窗口忽然传来一道大妈的声音,顺便还有敲窗子的声音。 她姓何,是村里的村委干部。家住在村里深处,今天开着小绵羊去镇里,回家时经过楚楦家门口,看见他家晒被子,猜测是楚楦回来了。 “何婶,这是从外面刚回来?”楚楦打开窗子,笑眯眯说道。 “对,买东西去呢,你咋回来了?”何婶跟楚楦唠嗑了一阵子,得知楚楦还没女友,当即挤眉弄眼地说:“晚上村里的文化室放露天电影,你要不要来看看?” 到时候姑娘小伙们凑一块儿,说不定就对眼了呢? “露天电影?”一放就俩钟头那种,回来不就可以睡觉了吗,楚楦若有所思地点头:“好,我晚上去看。” “哎,不过路上要小心。” 去村里的文化室还有三四公里的路,没有水泥地,路旁杂草丛生,不时还有坑,晚上走起来得特别小心。 楚楦跟人交谈的时候,那鬼会躲起来。 在巴士车上人多的时候也是,他不喜欢楚楦跟人在一起,但又无法阻止。 要怎么样才能实现心里的想法,要等多久……或者说,还有等下去的时间吗? “霍云深,晚上我带你去看电影。”楚楦推开门,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找到那只鬼。 自己坐在桌子边,那只鬼自动飘过来:“电影?”他带着疑惑不解,这么落后的地方可以看电影吗? 当然,楚楦家里也有放映设备,只是没有拉网线。 “走路去的,晚上再说。”楚楦拉开抽屉,动手整理自己的书桌,将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存放起来。比如爷爷留下的那套文房四宝。 “先生这里有文房四宝。”霍云深看见笔墨纸砚,多瞧了几眼。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我不会写。”楚楦说道,突然想到:“你会写吗?” 抬头看着那只鬼,那只鬼矜持地颔首:“略懂一二。”并准备大显身手。 “可惜这是我爷爷留下的,很久没用过,也没墨水了。”楚楦其实并不打算让霍云深动爷爷的遗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心虚吧,不婚无后还和个男鬼混在一起,始终对不起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爷爷。 “哦。”霍云深垂着眸,虽然他闻到了墨水的味道。 一个是先生的爷爷,一个是不怎么受待见自己的,孰轻孰重自己心里有杆秤。 “回到市里,我给你买一套好的文房四宝。”楚楦看见他好像不高兴,连忙补偿道。 “好,谢谢先生。”霍云深道着谢,神情始终淡淡地。 互相之间,就好像有一根绳子,虽然连在一起,却始终亲近不了。你在那一头,我在这一头,当我走向你的时候,你害怕地往后退。当你走向我的时候,我高兴得露出凶态,生怕自己吃了你。 不管远一点,还是近一点,都生生折磨人。 就这样不安地熬到了晚上,气氛一如既往地诡异着,楚楦终于受不了了,拿出手电筒准备出门。 电影是八点半钟开始播放的,天早就黑了。 外面有些许冷,但是不吹风。楚楦穿着一件短外套,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走到门边对那鬼说:“你还想去看吗?” 那鬼现身出来,从暗里伸出自己的手。闹了一下午的别扭,终于忍不住主动亲近。 楚楦握住那只灰白的手掌,把自己冷得一哆嗦,他说:“我应该穿个手套才牵你。” 闻声的霍云深握得更紧了一些。 走出家门,结伴走在路上,四周围静悄悄地,只有偶尔传来狗吠的声音。 村里的人家喜欢养狗,一般用来看门。 他们经过一家养了条大黑狗的人家,那只黑狗朝楚楦用力吠了几声。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不是看着楚楦,而是楚楦身边。 “不用管它。”楚楦把霍云深拉到自己另一边,用身体阻隔着那只黑狗的视线,那只黑狗果然就不吠了。 可能没想到楚楦会这样做,霍云深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心一悸一悸地,连忙不敢看他。 在路上走了十多分钟,来到村里的文化室,他们看到热热闹闹的男女老少,都在等电影开播。 因为是晚上,光线暗淡。楚楦走进人群中并不显眼,他还去了一趟文化室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瓶矿泉水。 “小伙子,电影快开始了,快去抢位置啊。” 结果楚楦去抢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连后排都没得到。他倒是不遗憾,随便找了个最外围的地方站着,跟霍云深聊天。 不过对方好像脸臭臭地,十问九不答。 “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嗯。” “为什么?” 楚楦看一眼电影,看一眼他,忽然有种荒谬的觉悟,感觉彩色的电影画面,也不如这张黑白两色,清汤寡水的脸庞吸引人。 这发现让心酥酥地,也让心沉沉地,有点慌。 那鬼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索性楚楦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站着看电影。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一道美好的风景,尽入了那双死水无波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 其实站在他身边就很开心了,拉着手看电影……以前都没有敢想过。 “先生,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影片的最后,有一个男主角死亡,而另一个男主角选择永远地纪念他。 所以霍云深才会这么问? “他们是兄弟情,你别多想。”楚楦哭笑不得地回答他,不知道这只鬼的脑子里究竟在关注什么。明明是一部热血战斗片,孩子们都看得很热闹。 他倒好,在琢磨人家直不直。 “好了,电影看完,回去睡觉。” 楚楦不清楚的是,那俩个演员疑似是同性恋,拍摄电影的期间传出过绯闻,被说是一对儿。最后有没有在一起就不得而知。 霍云深他这么敏感,隔着屏幕都嗅到了不寻常,不能说不是慧极必伤。 “额……”楚楦走在前面,没发现身后那鬼的心不在焉,他一不小心踩了个坑,咔擦一声崴了脚。 “先生怎么了?”听见楚楦的呼声,霍云深很有速度地赶上来查看。 “把脚扭到了,嘶……疼……”楚楦用手去碰了碰,发现又是原来崴过的地方,有习惯性崴脚的趋势。 “我看看。”霍云一听皱着眉头,他马上深蹲下来用自己冰凉的手掌捂了上去,让楚楦受伤的脚踝舒服了一下。 “嘶……好疼,别用力……你直接给我治好行么?”上次的脚崴了就是霍云深给治好的,楚楦印象深刻,因为特别快。 “回去再治。”霍云深给拒绝了,转过身背对着楚楦,说道:“先生上来,我背你回家。” 用手电筒照在他的背上,楚楦一脸不自在:“怎么能让你背我……” “先生,快上来。”霍云深催促道。 是怎么上了他的背的,楚楦也不太记得,只知道一不留神就趴上去了。回过神来,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怎么能是霍云深背自己,要背也是自己背他。 “先生也背过我,还记得吗?”走在黑暗的村庄小路上,霍云深反手抱着楚楦的身体,一句一句地说:“你背着我拜了堂,那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 那天一直在等,不确定他会不会如约而来,把自己娶回家。 霍云深还想过,如果楚楦不来,就去他家杀了他,用他的血来安慰自己那颗,在小院里待到日渐扭曲的心。 那颗早已死去的腐烂的心,二十多年后挣扎在潮湿阴冷的泥土里,想看见阳光,想重新跳动。想为一个男人重拾美好的自己,努力去诱惑他,奢望拥有他。 好似做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肯要这具腐朽的身体。 “可是霍云深,你知道那是我最难过的一天吗?”在他背上眺望着黑暗的远方,曾经的楚楦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像这黑夜,无边无际,无星无月。 直到有一天忽然觉得,其实不是夜太黑暗,而是自己选择闭上眼,什么都不去看。 “我知道,先生不喜欢我。”那鬼说:“但我很喜欢先生呢。”所以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靠近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丑陋的身体和面孔,明明就让自己很自卑,却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 每次被嫌弃到呕吐,就难受得不得了。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是因为八字才喜欢我的。”楚楦皱着眉说道,他发觉自己和霍云深之间最大的问题,原来不是物种不同,而是三观不同。 ☆、第37章 在楚楦的印象里,爱情是美好的,温暖的。它是两个互相受到对方吸引的人,彼此爱护相依,甜蜜微笑着绘制而成的两个珍贵的字眼。 而自己认识到的霍云深,不温暖、不温情,更不懂得什么叫做爱护相依。 他的爱情观是扭曲血腥的典型,更信奉想要就去夺取,不择手段地夺取。 就像这样,他夺取了楚楦,不管楚楦愿不愿意,他得到了不是吗。 那鬼说:“原来先生,很在意我喜欢上你的动机,那是不是说明,先生心里也有我。” “怎么是这个逻辑呢?现在我们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你企图模糊中心,转移重点,说明你的喜欢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得不到我任何的尊重。”楚楦趴在他背上,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软绵,他要让这只鬼知道,自己的脑子很清醒,并没有因为与生俱来的心软而忽略了某些致命的问题。 “转移问题是因为我有所顾忌,我不想欺骗先生,也不想失去先生。”那只鬼驮着受伤的楚楦,在黑暗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地行走。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脚踏实体的滋味。 如果可以的话,宁愿一辈子背着一个人,走一条不归路,不回头,不放弃,不后悔。 “反正你说什么在我心里都是辩解,我说什么于你而言都无谓,我们还是这样,像一条不同方向的双头鱼,只能原地打转。”楚楦轻叹了一口气。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是一体的。”霍云深的关注点歪到了西伯利亚,他因楚楦的这句话而泛起甜蜜的笑容。 楚楦已不再试图弄清楚,他的脑壳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同时觉得,试图跟鬼掰扯清楚的自己,才是最傻乎的那个人。 走着走着,霍云深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方向偏离了道路,走向一丛半人多高的草丛。 “是萤火虫。”楚楦忽然看到飞舞的萤火虫,眼睛露出缅怀和喜悦来,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用玻璃瓶抓萤火虫。” 带回家玩上一夜,然后到了白天就把它们放走。 如果有一只死了,楚楦会郁闷上好久。后来为了避免死伤事件的出现,渐渐地他就不再抓萤火虫来玩。 “很漂亮。”霍云深背着自己心爱的先生,空出一只手来想去抓一只给楚楦。 “不要!”楚楦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举动,说道:“别抓它们,它们很快会死的。” “好。”霍云深的手调转方向,反手握住楚楦的手指,正好是十指紧扣。 “我……”楚楦像只惊弓之鸟,敏感地挣扎……想结束这种手指和手指之间暧昧的纠缠。 “先生。”那鬼握得更紧,更用力,几只萤火虫在他脸庞边飞舞,灰白和浅绿荧光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光辉:“我心悦先生。” 忘了挣扎的双手,停留在半空。 一只调皮的小灯笼,它站在楚楦的指甲上,打转,打转。 转了足足七八圈,楚楦凑上去轻轻一吹,将它吹离他们的手,然后叹息说:“回去吧,我怎么觉得天气更冷了呢。” “是吗?”霍云深担心他受凉,立刻回到路边。 两张神色相近的脸孔,回头望了一眼飞舞的萤火虫,各自心安。 虽然这条路不远,总有走完的一天,但它就在这里,记载着一些美好的回忆,无论何时都不会再忘记的了。 “霍云深。” “嗯?” “其实不是气温降了。”楚楦在他背上缩缩脖子说:“是你身上太冷。”气温表示不背这个锅。 “那我回去泡热水。”那只鬼立刻说。 “不,不用了。”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好不容易才让他忘了浴缸,自己嘴贱了一下又让他记了起来,楚楦满脸懊恼。 “嗯,好吧,先生在想什么我知道。” 楚楦脸辣辣地说:“你知道个屁。”满脑子浆糊的臭鬼。 “一点都不想走完这条路呢,但是已经到家了。”霍云深怔怔看着楚大门口的小灯泡,还有五六米路的距离,他慢下了脚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的心情,楚楦现在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赞同那些过于偏执的情感。 极端的东西,总是令人害怕的不是吗。 推开大门,跨过门槛。 他抱了一下他的脖子,温暖的手指在下巴上碰到了一些些,喃喃地说:“就是这个动作,好像似曾相识。” 楚楦说的是,霍云深背着自己跨过门槛的动作。 但是他能肯定,这个场景是第一次发生。 “也许前世,先生是我的新娘。”那只鬼径自喜滋滋地幻想,被楚楦敲了一下后脑勺:“你想说我上辈子是女人?”他敢。 霍云深笑着说:“我不是女人,可我做了先生的新娘。” 进了屋,楚楦从他背上下来,坐在小板凳上面,给自己把鞋子换下来。脱那只伤脚的鞋子特别难,楚楦皱着脸说:“快给我治一治,痛死了我。” “嗯。”那鬼在他面前蹲下来,神情认真眉眼温柔,万分仔细地对待楚楦的脚踝。 没一会儿楚楦就感觉好了,动一动也不会疼了。 “你的鬼气比喷雾还好使,总算没白供着你。”他开玩笑地说道。 却见霍云深低着头不说话,只留着一根手指,在他脚踝上徘徊不去。 “怎么了,还惦记着泡热水?”他不是吧他?趁机邀功? 那鬼摇摇头,不是,而是说:“先生抱一抱我吗?” “嗯?好啊。”楚楦倾身向前,张开双手抱他一下,不带犹豫地。 这一夜相安无事,各自躺在床上隔着一个不会让楚楦冻感冒的距离,熟睡到天明。 回到市区,楚楦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对霍云深的承诺,去给他买文房四宝。 对这个一窍不通的楚楦,找到一家专门卖笔墨纸砚的店铺,让霍云深自己挑一套。 看店的居然是个小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很休闲飘逸的改良汉服。 看惯了都市女郎的楚楦,第一眼看到这位清新雅致的小姑娘,不由多看了两眼。 “买毛笔吗?还是要宣纸?”看店的小姑娘笑容爽利地迎上来:“最近店里进了一批上等的熟宣,先生可以看看。” “我想买文房四宝,当然宣纸也要。”楚楦完全外行,一看就是新手。那姑娘就说:“是刚入门的话,我给你推荐一套吧。”她立刻把楚楦带到一个木架面前,指着陈列架上面的其中一套说:“新手入门用这套很适合,性价比高。” 楚楦瞄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霍云深,他什么提示都不给,自己怎么知道该买哪种? “额,不是新手入门,我是买来送人的。”他只好这样说。 “送人的话……这里,请问先生送给平辈还是长辈?如果送长辈,这套很适合。”姑娘给楚楦介绍了一套外形看起来很古朴的套装,砚台墨条,感觉很好。 “送给……”长辈是不行的,霍云深很介意这个,但是平辈也不太对,他们各自出生在不同的年代,隔着二十年呢,楚楦为难地想来想去,说道:“是送给媳妇的。” 站在他旁边的霍云深,微微地一怔。 “妻子,那送这套吧。” 趁着小姑娘不注意的情况下,楚楦小声问那只男鬼:“你觉得呢?这套能用吗?” 霍云深点点头说:“能,就要这套。” 笔墨纸砚加在一起,价钱不低。更何况楚楦还挑选了镇纸、笔筒、笔架、笔洗。能用上的东西,都买了一份。 霍云深之前那点不愉快,进了这店以后就烟消云散了。 他开心地跟着楚楦回了家,立刻将新买的文房四宝取出来,独自一只鬼在书桌面前摆弄大半天。 偶尔楚楦会来过看看,见他玩的认真忘我,竟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先生不许看。”霍云深遮住自己写好的一幅字,不让楚楦看见。 “为什么?”不给看可真奇怪,不是应该显摆吗? “手生了,字还没练回来,写得很丑。”那只鬼说道:“等我练好了你再看。” 过了一宿,楚楦第二天醒来,在客厅的桌子上面看到一幅字,是自己的名字。斗大的两个字,写得苍劲有力,筋骨分明。 楚楦看得直摇头,这就是霍云深练了一宿的成果,他执着得令人害怕。 “先生为何摇头,我写得字入不了先生的眼吗?”霍云深不知何时,站在楚楦的背后,用一双沉如水,黑若夜的眸子,凝视着楚楦。 这两个渗透纸背的字,入不了他的眼吗? “怎么这样问?我是个外行,肯定不知道你写得好不好,但是我觉得写得很好看。”楚楦过去把宣纸拿起来,小心翼翼地道:“拿去裱画店买个画框裱起来,放在书房怎么样?” 霍云深闻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垂眸说:“好,听先生的。” “那我今天就去。”楚楦换好衣服,带着字匆匆地出了门,先去吃早餐,然后去找裱画的店铺。 视若珍宝,把霍云深写的两个字精心装裱,然后拿回来挂在书房的墙壁上面。 “……”他仰头叹息,还是第一看见有人将自己的名字挂在家里的呢。 而自己就是这个第一人,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了吗? 在家休息了两天,这天的一大早,楚楦拿出霍云龙的私人名片,照着上面的手机号码给他拨通电话。 霍云龙说:“这两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怎么样,决定什么时候过来上班?” 楚楦说:“明天就可以,需要准备什么吗?” 霍云龙说不用:“准备入职的东西就好了,或者可以慢慢来不着急,人到了就好。” 对方迁就成这样,楚楦知道,他当然不是为了招揽一个难得可贵的人才,自己也不是什么人才,全都是看在霍云深的面子上罢了。 “好,我会准备的,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你发一个地址给我。” “不用不用。”霍云龙说:“怎么能让你自己过来,我明天一早上班,顺便过去把你接到公司,安排你入了职再说。” 对方这么给面子,楚楦心里头挺有些感激,说:“好,那就谢谢了。” 挂了电话,他若有所思,对身边那不现身的鬼说:“你这个弟弟,为人还挺好的,没有架子,也不高冷。”跟印象中的豪门贵族很不一样。 “他要的就是你这样的评价。”霍云深出来之后,轻轻哼了一句。内心对霍云龙的那点小心思,十分清楚。 但其实他放过霍老爷子,并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 假如自己真的有杀念的话,霍云龙的这些手段就显得可笑了。 “你们豪门的套路太深,我当然不懂。”楚楦撑着下巴,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先生喝茶的样子真好看。”霍云深的心思,前一秒还在便宜弟弟霍云龙身上,下一秒就被喝茶姿势撩人的楚楦勾引了全部心神。 他对楚楦的一举一动总是这么关注,稍有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 “噗……”楚楦险些被呛到,他是个对自己的颜值没有多大概念的宅男,被人夸赞的次数用一只手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为数不多的几次,好像尽是这只鬼的杰作。 “先生这个动作是何意?”他挑眉写着不解。 “就是你再说就喷你一脸的意思。”楚楦放下杯子,抽出一张纸巾擦擦自己的嘴巴,把溢出唇边的茶水擦干净。 “如果我说我求之不得呢?”霍云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是真的在期待楚楦喷他一脸茶水。 那毕竟是先生嘴里含过的。 “你真是个变态。”楚楦低下头继续喝茶,再也不接那鬼的茬。 +++++++++ 第二天一早,楚楦穿着正装出门。 霍云龙的豪车在楼下等候,当楚楦走出来的时候,他亲自打开车门下车来,招呼楚楦道:“早,吃了早饭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吃?” “霍先生早,可是现在时间会不会不够?”楚楦确实没吃早餐,他今天算是起晚了,抬手看看腕表已经九点钟,对方没有给自己甩脸色都算幸运,哪里还敢要求去吃早餐。 “没事没事,身体要紧。”霍云龙说道,忙不迭让楚楦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去某某茶楼。 他见识过霍云深对楚楦的紧张,当然不敢对楚楦掉以轻心。 这个被自己那位鬼大哥选中的年轻人,本来就是打算将其供起来。 霍云龙之所以对楚楦这么客气,一方面是用来安抚霍云深,一方面是为了补偿楚楦。毕竟楚楦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生活,不幸被鬼选中实乃倒了八辈子的霉。 二人在茶楼吃了一顿早餐,去到公司。 里面的员工早已收到消息,公司换了新的总经理,名字是没听说的,好像是空降兵。 关于楚楦的身份,这两天在公司里边已经被传得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人在公司内部论坛发帖开盘,赌一赌新来的总经理究竟是什么来头。 有人压楚楦是霍家某位少爷的朋友,有人压楚楦是霍家少爷的女人的哥哥或者弟弟。这个女人……当然不是正牌那位,毕竟霍家兄弟俩的年纪摆在那,他们的正牌夫人年纪都不小了。 霍家兄弟也不可能把妻子娘家边的人安排进霍氏。 猜来猜去,就没有人猜楚楦是霍家某位少爷的对象。 这样也情有可原,因为没有人知道霍家还有霍云深这么一位少爷存在。就算知道也不敢往这方面猜,所以无论怎么猜,楚楦的身份注定不会曝光。 “咱们到了公司,先把上下的员工都召集起来,开个小会,让他们认识认识你。”霍云龙提前跟楚楦打了招呼,然后一进公司就吩咐原来那位总经理留下的秘书,召集员工,开会。 这里说的员工是全体员工。 设计公司只负责出设计稿子,在这里上班的职员都是设计师,精英。人不多,却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总裁好。” “总裁好。” 职员们陆续赶到会议室,他们看见霍云龙身边跟着一个生面孔,心有狐疑,却不敢确认。 难道这会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新总经理? 每个人都是一副保留意见的表情,因为楚楦看起来太年轻,他不像一个总经理,身上的气质反而更像一个……医生或者老师。 “各位好。”霍云龙开门见山,直接对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楚楦,说:“这位是楚楦先生,即日起正式担任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一职,大家欢迎他。” 真的是总经理…… 大家赶紧地跟着鼓掌,不管心里服气与否,均带着微笑表示欢迎。 楚楦连声道谢,用平缓真诚的声音说道:“各位同仁们好,我是楚楦,今日有幸加入霍氏,很高兴以后能跟大家一起工作。而我初来乍到,会有很多东西可能做得不够到位,以后的日子里,请大家多多包涵。” 霍云龙带头鼓掌:“楚楦可以的,你不必谦虚。” 底下的公司成员们看到他满脸笑容,就知道楚楦不是好惹的角色。一个个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霍先生的信任。”楚楦说道,不管霍云龙是不是因为霍云深的关系才这么特地关照自己,都应该谢谢他。 “好了。”霍云龙点点头,说:“接下来你们自我介绍一下,让楚经理认识认识你们。” 从楚楦右手边第一位起,在场的员工们逐个自我介绍。 他们有设计师、设计师助理、后勤员工、实习学徒,等等,每一个人都有自我介绍的机会,关系很平等。 给楚楦的感受很深刻,他习惯了制度分明的医院,突然接触这种艺术氛围很浓厚的公司,就很不习惯。 或者说,突然间面对一个陌生的领域,以及一群这个领域中的精英们,他心里没有底气。 因为自己一无所知,站在这里很无措。 “先生。”霍云深轻轻握着楚楦微微出汗的手掌,站在他左后方小声说:“不必紧张,你还有我呢。” 沁凉的触感慢慢化解掉手心的闷热,楚楦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拾从容,目光平和地微笑着,不惧来自四面八方的探视。 偶尔和个别设计师们眼神相汇,他微笑地颔首,显得温和而自信。 “楚楦,你是从今天开始上班,还是熟悉一下公司环境,明天再来?”霍云龙亲自领着楚楦在公司内部逛了一圈。 “明天吧,我好好准备一下。”楚楦说。 公司并不大,是这栋写字楼的二分之一层,隔壁还有个广告公司。 这是对一些小公司而言,在楚楦眼里这家公司挺好的,工作氛围很不错,员工福利也很好。在应届毕业生眼里,应该是本行业中比较热门的公司。 “明天也好,那就中午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顺便把助理叫出来陪着,让你们认识认识。”霍云龙说罢就去张罗,今天一天就耗在了楚楦身上。 这份态度每个人都看在眼里,那是震惊又疑惑,他们这位总经理究竟是什么来头? 几个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我怎么看着……连总裁都要看总经理的脸色?快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他们总裁是整个霍氏的总裁,将来是霍氏继承人,董事长,可说是一人独大,他需要看谁的脸色? 一位名不经传的年轻人,在各位员工的心里,已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可能这也是霍云龙想要的效果。 楚楦是他想供着的人,连自己都不敢招惹,没得让底下这些不长眼的给得罪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助理是个三十岁出头,穿着时尚,面容出色的男子,据说他以前也是设计师,设计的作品在比赛上拿过奖,最后怎么做了助理不得而知。 他穿着灰蓝色的上衣,风度翩翩地走到楚楦面前,吊儿郎当地笑道:“楚先生好,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叫陈潇。” 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的霍云龙,立刻皱着眉说:“这位是你的总经理,刚才在公司不是介绍过了吗?” “没关系,现在是下班时间。”楚楦认真地看了看手表,然后跟陈潇的手一触即离道:“你好,陈潇,以后请多指教。” 就那么稍微触碰了一下,陈潇收回手来暗暗握住指尖,他感觉刚才碰到的不是楚楦的手,而是一块冰。 ☆、第38章 当陈潇还在想,人的手指怎么可能有那么冷?就跟冰箱里拿出来的冻鸡爪似的,不但冷还刺疼。这不科学,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他瞄着楚楦的手,明明是一只那么好看的…… “陈潇。”霍云龙沉声叫道,阴差阳错地救了陈潇一命。 楚楦松了一口气,同时用眼神暗暗地警告霍云深,别搞事情。 刚才擅自替自己跟陈潇握手,已经有点过分了。 是不是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他都要这样?这会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懂不懂? “都坐下吧。”服务员过来倒茶,霍云龙拿起两本菜单,给他们说道:“看看自己想吃什么,别客气。” “谢谢。”两个年轻人,从霍云龙手里接过菜单,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待遇。 楚楦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荣辱不惊。 陈潇只是一个背景普通的青年,他是真的受宠若惊……同时把眼光移向自己对面的楚楦,是因为他吧?所以自己才有这份待遇。 “总裁,没想到我也有跟你一起吃饭的机会。”陈潇说道,他这个人性格放浪不羁惯了,就算真的受宠若惊,也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霍云龙平时还是比较严肃的,只是今天当着楚楦的面,跟平时比起来简直亲民,他说:“今天叫你出来,是有正事的。楚楦初来乍到,对公司上下的事务暂时还不熟悉。你是前任总经理的助理,能力我看在眼里,以后就好好协助楚楦,尽快让他把公司掌握起来。” 这么说的意思陈潇就明白了,楚楦是真正有实权管理这家公司,而不是来做花瓶的。 “总裁说的哪里话,我是楚经理的助理,协助他是我的分内工作,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做好的。”他说道,眼光在楚楦身上转了一圈,带着明显的善意。 楚楦接到他投过来的目光,便微笑地对他点点头。 “好,希望你们以后工作愉快。” 今天霍云龙破例礼贤下士,可全是为了楚楦,希望对方能领这份情吧。 “楚经理,来,喝茶。”陈潇会看人脸色,短短几句话下来,已经知道楚楦动不得。 公司里的那些人想在楚楦面前找面子,那是不可能的了,回去得给他们提个醒儿。 “谢谢。”楚楦也学霍云龙的样子,四平八稳地坐着,温和微笑,并不推脱。 “楚楦。”霍云龙用真心实意的口吻,说道:“以后在公司放宽心地干,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底下的人要是不老实,你尽管做主,不用看我的面子。” “好。”楚楦点点头。 “虽说是上班,但其实也用不着天天来公司守着,这个你自己安排,得看你生活上的需要,尽量……和谐着来,上班倒是不要紧的。”霍云龙可害怕,要工作太多把楚楦累到了,惊动了霍云深。 “好。”楚楦继续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期间霍云龙还交代了一些事情,无非意思就是,公司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就算亏了也没关系,我有的是人力物力给你挥霍。 楚楦一概接受。 这时候对面的陈潇已经明白,自己其实就是来当听众的。然后把这些听到的看到的,回去公司里往外一说,间接性帮楚楦给公司的各位一个下马威。 好叫他们知道,这新来的总经理,碰不得。 酒过三巡,霍云龙觉得自己该说的也说完了,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心痒痒的问题。 他靠了过去,小声地问楚楦:“大哥……他在吗?” 楚楦嘴里吃着一块肉,连忙咽了下去,看看身边坐着的鬼,向霍云龙点点头:“在。” “在……在哪?”霍云龙咽口水的声音,咕咚了一下。 “在我身边坐着。”楚楦笑笑地说:“平时没什么事,都是跟着我的,不超过十步远。” 这回,霍云龙擦擦额头的汗,点点头不再问了。 对面的陈潇,看见他们窃窃私语,当即很有眼色地起身说道:“二位慢慢吃着,我出去抽支烟。” 就算陈潇出去了,霍云龙也沉默着,脸色略青的样子。 楚楦吃着嘴里的食物,眼神慢慢地涌起一层薄雾,说道:“要不是今天有外人在,我就让服务员摆多一副碗筷。你们兄弟俩,没在一块儿吃过饭吧?” 据霍云深自己透露,他生前在家过得并不好,最后还落得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是谁的错?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呢?楚楦不明白,他感到愤慨,感到不值,有一股气在心里梗着下不来。 霍云深有才有貌,有良好的出身,年纪轻轻的他凭什么这样死去? “是……”霍云龙抹了一把脸,跟着他叹气:“楚楦你知道吗,我其实是很后悔的,我当时年纪还小,如果一切能够倒回从前,我怎么也不会,不会……绝不会让大哥变成这样。” “哪怕是送走他,也比那样强。” “世界上哪有如果的事情,你没尝到今天的滋味,就不会有这种后悔,人都是这样的。”楚楦瞅了一眼隔壁,回过来头来继续吃,继续说:“有些事情我们掌控不了,因为我们也是局中的棋子。” “你说得对,我们也是局中的棋子。”霍云龙颤颤巍巍地端起一碗汤,却喝不下去。 霍老爷子老了,但是他不服老,他不想死。 既然年轻的时候能虎毒食子,那么现在又何妨牺牲一两个儿子? 霍云深事件的事情真相,他始终瞒着上上下下,连霍云龙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 那位成师傅,是霍云龙见过最诡异的道士。此人一点都不简单,却天天和霍老爷子形影不离,也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酝酿也说不准。 “霍先生是我见过最孝顺的人。”楚楦一想,既然霍云龙不是害死霍云深的凶手,他根本就不用怕霍云深报复他。 那么他对自己这么好,通过自己努力讨好霍云深,又是为什么? 无非是为了自己年迈的父亲,霍老爷子。 楚楦社会阅历浅,不会交际也不懂看人。但是他觉得,霍云龙是性情中人,虽然身上有豪门的城府和计算,但不失血性。 “人活着,孝顺是应该的,兄友弟恭,和睦家庭,求的也不过是这样。”霍云龙拍拍楚楦搁在桌面上的手背:“找个时间,跟大哥吃顿饭,没有外人,就我们三个。” 楚楦望着那只手,眼中凝着一抹怀疑的色彩。 “好。”他答应了下来。 ++++++ 夜晚,霍云龙刚刚结束一个应酬,拖着缓慢的脚步,疲惫地回到家。 他走上楼来,望着长廊的尽头,忽然停下继续上楼的脚步,向长廊深处走了过去。 “成师傅,难道没有更快的法子,让他尽快消失?”从门缝中传来的声音,竟然是霍老爷子。 “霍家气运已到鼎盛时期,吸他气运的方式已经不可取。剩下的唯有等他自己耗尽鬼气。”成师傅胸有成竹地说:“哈哈,他以为找了个全灵之体就无忧矣,却不知灵气在厉鬼的身上只是昙花一现,一旦时候到了,该消失的还是会消失。” “还要等多久?” “多则十年,少则五年。” “那太久了。”在书房中,霍老爷子摇头叹气道:“我今年已经七十了,他要是三天两次来找我,我恐怕会被他吓死。” “老爷子身体还好,等得起。”成师傅说:“至于这五年十年,有楚楦拖着他,他满心都是男人,哪有空来找人麻烦?” “嗯……也不知道云龙那边安排得怎么样。”霍老爷子心事重重,他不是担心霍云龙安排不好楚楦,是担心自己的年纪。 “老爷子何必担心,只要您每天坚持喝童子酒,活到一百岁简直易如反掌。” 听到这里,霍云龙小心翼翼地后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二楼。 什么鬼气,什么童子酒,这霍家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而这些东西,霍云深和楚楦他们又知道吗? 整件事情知道最少的人,恐怕就是楚楦。一开始是自己不想了解,现在是还没来得及去了解。 当天和霍云龙吃过饭之后,楚楦发现到,自己对霍云深的事情知之甚少。 有些事情甚至刻意避开,不想去知道。 固然是因为,不想倾听一个注定是悲剧的故事。楚楦是个心软的人,他害怕听了会让自己放不下。同时也是因为,心里对霍云深的隔阂始终无形地存在着,梗在心里头不上不下,偶尔就会出来刺痛一下。 今晚忍着这种痛,他握着一杯滚烫的开水站在无风的阳台上,问道:“杀你的人是霍老爷子吗?他为什么要杀你?” “先生终于问了。”霍云深不知道站在哪里,他的声音低低沉沉,从某个方向陆续传来:“是他杀了我,因为我身体不好。” 更因为,霍云深的母亲并不是霍老爷子真正的妻子。 在霍云深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没名没分,住在那座宅子里,被喊着莲夫人。但其实她根本不是霍老爷子明媒正娶的夫人。 自己出生后不久,约莫一年还是两年的样子,霍老爷子忽然结了婚。 娶的妻子就是霍云龙的母亲,她才是霍家的正牌豪门夫人。霍老爷子之前和莲夫人那一段是没有结婚证书的,俩人不算夫妻,只算同居。 “他们住在市里的霍家,老宅没有多少人,都是些快要腐朽的人……比如我,比如我母亲,我们都是将死之人。”霍云深到现在还认为,是自己身体不好,出身不好,才最终被放弃,被利用。 “你不恨霍老爷子吗?他这样做真的……很让人不齿,你是他亲生儿子,不是阿猫阿狗。”楚楦现在还不知道,像霍云深这样的厉鬼是不可以投胎的,甚至到了时候就会魂飞魄散。 知情的李六和白雪都没有告诉他,而徐道人恐是经验不足,对此并不了解。 如果楚楦知道的话,知道的话……除了更愤慨之外,又能怎么样?他也不能把命分一半给霍云深。 “恨过。”霍云深在暗处的眼光柔和下来,他喜欢这样注视着楚楦,将他的一举一动囊括在眼底,说:“但是我有了先生,为什么要去恨?” 楚楦说:“你恨不恨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好吗? “有的。”霍云深出现在他身边,说:“我害怕他们伤害到先生,我只是一只鬼,当我拥有了帮先生撕鬼的能力,却失去了很多……只有做人的时候才能帮到先生的事情。” 莫名地,这句话让楚楦说不出话来。 活了一会儿才说:“你已经很好了,相比起那些一见面就要我性命的鬼,我……其实很庆幸遇到的是你。” 这是实话,当见识过那些更无人性的鬼,就会觉得其实霍云深很温和。 “然而,先生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鬼。”那只鬼笑笑地说,迎着晚风的脸上,是那么平静安然。 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就像活着一样。 “……”楚楦太清楚他的性格了,这些都是表面功夫。就算他在自己身边笑得春暖花开,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凶残。 “好了,我们立场不同,认真去计较的话就不能愉快地在一起玩耍。我还是……想跟先生好好地。”霍云深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虚虚扣着,怕冷到了他。 “哦。”楚楦另一只手,端着热水杯子,默默地喝了一口。 “很喜欢看先生喝水的样子。” “咳咳咳咳……” 第二天要上班,楚楦言辞拒绝那只鬼要去泡热水的提议。不过即使要泡也可以,但是不做爱。 被拒绝的鬼呐呐地说:“先生已经很久没有翻我牌子了。” “但是……我也没翻谁的。”整个后宫就一只鬼而已,楚楦辛酸地转过身去,好好睡觉。 第二天楚楦西装革履,想来想去竟然只能搭公交车去上班……他这个总经理做得实在是名不符实。 今天心事重重的霍云龙,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是什么呢? 想了很久才一拍大腿,立刻把自己的助理喊过来:“江城,去我的车库选一辆公务车,找人开去设计公司,给新来的总经理,楚楦。” 吩咐完毕,突然补充道:“顺便把司机留下,给他开车。” 楚楦应该是不会开车的,他觉得。 收到车和司机的时候,楚楦正在跟陈潇说话,他心想来得正好:“把司机师傅喊上来,我跟他交代几句。” 吩咐完了司机,楚楦继续和陈潇讨论公司各种事务,先从大方向开始了解。 “总经理,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晚上是不是安排员工去吃个饭,唱歌什么的?”陈潇利用中午吃饭的空当,跟楚楦提了这件事情。 新总经理上任,应该的嘛。 “这是惯例?”全体员工,都请? 楚楦牙痛,那得花不少钱,不是自己小气,是最近手头不宽裕。 “是惯例,上一任总经理也请了,回头挂在账上,算公司的。”陈潇说道,他知道楚楦来头不小,话里话外都向着楚楦,不敢有半点隐瞒。 “这么好?”楚楦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这么干吧,你去通知一下大家。”暂时自己没钱,先花着公司的钱,以后想怎么再说。 “行,这件事我会办,那总经理下午,是待公司呢还是出去呢?”陈潇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霍云龙可是说了的,这位可以不坐班。 “出去?去哪?既然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当然是待公司。”楚楦笑了笑,不理会陈潇的试探,他要是想拿捏公司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自己还没站稳脚呢。 更何况大家都是同仁,而不是敌人。能相安无事就相安无事,敌不动我不动,呸呸,人不动我不动。 “嗯……总经理是个踏实的实干家。”陈潇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发现楚楦油盐不进,怎么都试探不了。 谈了这么多,他还没搞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 “我都还没干你就知道我是实干家,陈助理你眼光真不错。”楚楦吃饱了,拍拍陈潇的肩膀,回办公室里喝杯茶去。 “晚上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唱歌,人会很多的,你要是嫌弃的话,就躲得远远地吧……你会唱歌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楚楦才跟霍云深说话。 今天把他晾了一上午,也不知道生气了没。 “不会唱。”那鬼基本是随叫随到的,楚楦跟他一说话他就现出形来,站在阳光灿烂的落地窗前,向楚楦招招手:“先生来这儿。” 楚楦站在那里不动,双手插着西裤的裤兜说:“为什么不是你过来呢?” “这里暖和。”他笑道,背着光的眉眼,温温柔柔,看不太清楚。 “你一只鬼还怕冷?”楚楦感觉好笑,向他走了过去,立刻被阳光晒得暖洋洋……那鬼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身:“这样先生就不怕冷,我就能……抱住先生。” “其实……”一样还是很冷,只是阳光太灿烂,把心照暖了……楚楦从兜里抽出双手,也抱住他,平静地说:“不喜欢晒太阳,又何必勉强自己。” 在霍云深发呆的时候,楚楦用公主抱的姿势,一把将他抱起来,带到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放下来。 霍云深的双腿是飘的,仿佛站不稳,往楚楦身上靠了一下。 这不是他故意装柔弱,而是真的没回过神来。 楚楦他……竟然对主动抱了自己,还明确地表示心疼? “有这么惊讶吗?”不就是被抱一下,这只鬼却表现得跟被表白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楚楦简直受不了他,说道:“站好,没有太阳特别冷。” “可是,想跟先生挨一起。”霍云深怔怔地说话,却自动站直身体,与楚楦拉开一臂的距离。 “那……这样吧。”楚楦退后两步,站在阳光之下,面前是没有阳光的阴影。 霍云深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地走过去,踩住他面前阴影部分,整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之下,不受阳光的侵扰。 “先生……” “虽然挺傻的,但是这样还不错。”楚楦抬起头来,总不能一直躲着霍云深的脸,更何况霍云深的脸也不难看,端丽俊逸,要是还活着……还活着的话,那就好了。 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阴阳两隔,连牵个手都怕冷。 “先生说什么?”霍云深突然问道。 楚楦一怔,难道自己把想法说出来了吗?他摇头说:“没说什么,我说,你每天会无聊吗?” 成为鬼的话,既不能吃喝玩乐,也不能享受人生,光是想象中就觉得很无聊寂寞。 霍云深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地:“怎么会无聊?并不无聊。”因为那些无聊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每一天都不无聊。 他可以时时刻刻地看着一个人,听这个人说话笑闹,参与这个人的生活……所以怎么会无聊,他只恨日子不够长,若干年后,他再也不能看着这个人。 “如果你还没死。” “什么?” “我刚才说的话是,如果你还没死。”楚楦看着别处,脸庞背向阳光,匿藏于黑暗的投影中,说道:“那你应该会比现在更快乐。” “可是那样的话,我儿孙满堂,与先生形同陌路,不会有交集的机会呢。”那只鬼自说自话道:“没准有一天,跟先生街头相遇,先生年纪轻轻,而我步入中年,届时先生再喊我一声叔叔,才叫锥心刺骨……” 见楚楦不接腔,那鬼低声轻喃:“我已经死了。”然后过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下午五点半钟,公司准时下班。 楚楦和助理陈潇一起走出办公室,虽然陈潇自己有车,却跟随楚楦同坐在一辆车上。 他要来楚楦也不阻止,只是对方一上车,车内的空气就冷了很多。 连司机都以为自己开错了空调,不然怎么会这么冷? “咳咳,陈助理,把你的车子也开去,今晚不喝酒,一律喝茶和汽水。”楚楦说道。 刚坐下来的陈潇愣在那:“可是,吃饭唱歌不喝酒……恐怕大家不会同意。” “我是不喝酒的人,他们想喝我不阻止,当然,你想被灌酒我也不拦着。好了,去吧。”楚楦麻利地将陈潇赶下车,然后一把将车门拉上:“赵哥,开车。” 霍云深不喜欢车里有别人,他就不让车里有别人。 这些力所能及的,能够纵着他的,自己又何妨纵着他点。 ☆、第39章 车门拉上的那一刻,车内的气温迅速回暖。 被楚楦称作赵哥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性格老实的退伍老兵,他奇怪地嘀咕道:“这天气真怪,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既然不是空调坏了,他也就不去捣鼓了。 坐在后排听见他嘀咕的楚楦,抿嘴笑了一下,然后瞄着身边的那位罪魁祸首,自动冷气机。 “先生笑我。” “我为什么笑你。”楚楦噙着淡笑,眼尾斜斜地看着他。 霍云深:“……” “不吃醋会死吗?”余光顺便注意着开车司机,楚楦的声音压得很低。 “已经死了。”那鬼抬头看着楚楦的侧脸,想瞪他的,但是最后发现自己只能直勾勾地望着,眼光呆滞,额:“先生使坏的模样……” “打住。”楚楦的手指放在他唇上,接下来的后半句他绝对不想听。 “……”霍云深眼观鼻鼻观心,满脑子只有自己嘴唇上的那根手指。 张嘴咬一口,咬一口…… “前面红灯,不跟你说了。”楚楦收回手指,等车子停下来,车厢里静悄悄地,不适合跟那只鬼说悄悄话。 看着楚楦的手指从自己嘴唇上离开,霍云深的视线一直追过去。 “对了。”重新开车的时候楚楦说:“你弟弟约我们吃饭,你是怎么想的?答应还是拒绝?” 霍云深勉强收回心神,说:“先生已经答应了不是吗?”这种事情楚楦做主就行了,一般他都不会反对。 楚楦说:“那是你弟弟,决定权在你手上,不在我手上。如果你不想去大可以直接拒绝,对我没什么影响。” “嗯,那就去吧。”他无所谓地点点头,比起自己的便宜弟弟,楚楦的那根手指更令他惦记。 到了吃饭的地方,稍微等了五六分钟,其他人尽数到齐。 “陈助理,位子一早订好了吧?” “是的,一早就订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入餐厅,各自找了座位坐下来。菜色之前陈助理给餐厅说过来,人一到就上菜,效率麻利。 “今晚不喝酒,你们要喝随意,但是我只能以茶代酒。”楚楦站起来说道,满脸的笑容,说自己不能喝酒。 “不是吧,总经理,不喝酒怎么行?”底下马上就有人抗议道,他们早就准备好今晚灌醉楚楦,不喝酒不是没意思嘛。 惊得陈潇赶紧打眼色,出来打圆场:“喝不喝酒的又有什么打紧,不就是图个气氛和开心吗?想喝的就敞开了喝,不想喝的可以喝茶喝汽水。” “那多没意思?总经理,你新官上任,不跟我们喝一杯怎么说得过去?”一个员工马上就把桌面的酒水打开,倒了两杯,端过来敬酒楚楦:“来来来,敬总经理一杯。” “我真的不喝酒。”楚楦微笑地看着他。 “这怎么……”那人说到一半儿,眼睛突然发直,就像见了鬼似的……手指也开始发起了抖,眼看着酒杯就要从他手中掉下去。 陈潇人精地过来把杯子接住:“来来来,这杯就当我帮总经理喝了。不过仅此一杯,你们可别再来了,否则总经理不生气我也要生气了,因为我也是不会喝酒的,硬是灌我我能不生气吗?” 端着酒杯一口气喝下去,却看到那个敬酒的员工,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怎么了?”楚楦心里开始怀疑…… “刚,刚才,眼花了……”他抬手抹抹自己额头的汗水,心有余悸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又是你的杰作?”各自都散了以后,坐下来吃着东西,楚楦悄悄地问道。 霍云深点点头:“见不得先生被人欺负。”那鬼站在楚楦后方,一手扶着他的肩头,那儿也不去:“先生生气了吗?” “没有。”边吃边摇头的楚楦,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异样:“我不喜欢应酬。” 陈潇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连忙附和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应酬喝酒,不过还好,公司应酬并不多。” “那就好。” 感觉那只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楚楦不经意,抬手摸上肩膀,跟他冰凉的指尖相汇,安抚性地摸了摸。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餐厅里面的人越来越多,周围都是人声吵杂,人来人往。 楚楦抹了抹嘴,放下纸巾,跟陈潇交代了声:“我去洗手间,走的时候叫我。” 他站起来,提前离席。 不是真的去了洗手间,只是去了外面,在人少的树下面站着。 霍云深默默跟着楚楦,在想,先生故意出来,是为了自己吗? 没有问,也不敢猜测,只是觉得心里一甜,无端地愉悦起来。 可是外面冷,楚楦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和马甲。 “先生回去吧,外面冷。”霍云深皱着眉心道。 “不冷,我穿了保暖内衣。”那鬼好像不知道保暖内衣是什么,楚楦干脆牵着他的手过来摸摸:“明白了吧?” “……”霍云深摸了一下,再摸一下。 楚楦握住他的手,放回去:“别趁机吃我豆腐。” 可惜霍云深不知吃豆腐是什么梗,他跟不上楚楦的节奏,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多摸两下。 出来这里傻傻地站着,楚楦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 为了霍云深,最近抽风了好几次……感觉有点危险。 他不说话,霍云深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于是一人一鬼沉默着,直到里面的一群人把饭吃完。 从餐厅里撤退,又浩浩荡荡地赶往下一摊,KTV。 公司总共三十人,开了两个比邻的大大的包间。楚楦不爱唱歌,他看着公司里的人,都是老油条,熟门熟路地点歌抢麦,玩得挺开心的模样。 包间里边灯光黯淡,音乐声音震耳欲聋,楚楦坐在最里面,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周围都是人,拉着他喝酒玩骰子。 “让让让,我上个洗手间。”他干脆使出尿遁术,从人堆里逃了出来。 就没有再进去过了。 发了个讯息给陈潇,叫他看着场子。 “总经理,你就走了!!!”陈潇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其实楚楦这份上的人,给不给公司那帮人的面子都一样,没人敢说他不是。走了也就走了。 可能直觉地认为,楚楦不是这样的人。 “我没走,在外面透气,里面乌烟瘴气的,我受不了。”楚楦回他。 “那行,你隔一会儿进来露个脸,其实就差不多可以走了……”陈潇发信息过去,心想这总经理是真的不爱应酬。 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人想一探究竟。 收起手机,楚楦走到一个楼梯转台,有个设计别致的小阳台,看来看去只有这里没人。 虽然上楼下楼的客人都可以看见这里,但是一般客人都选择坐电梯,这条楼梯再好看也是摆设。 “……” 一群人呼啦啦地从楼梯下去。 楚楦背靠着栏杆,摸摸脸说:“不如你现形吧,否则别人看见我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会骂我神经病。” 他说完,霍云深马上现了出来。 穿着裸色毛衣和中灰色的裤子,气质有点暖有点冷,很符合他外冷内热的矛盾性格。 虽然脸色稍显苍白,但是并不唐突,只要不碰到他的皮肤,没人会觉得他有异样。 “这样他们就能看见你?”楚楦的眼光子在他身上打量,因为很少看见他穿这么现代时尚,其实也很好看,是个气质型男。 “嗯。”霍云深的目光,从四周围转回楚楦脸上,身体轻松地依着栏杆。 一阵晚风吹来,拂开他额前的头发,露出整张脸庞。 从侧面看去,鼻子和嘴巴特别好看,可惜太冷……楚楦犹豫着不敢下手。 “以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呢。”那只鬼说,可见刚才也在包间里跟着。 “你那个年代,当然没有这种娱乐,那时候流行的是歌舞厅。”楚楦点头说。 那鬼目光悠远:“可是,连歌舞厅也没去过。” 想到霍云深那等于被圈禁起来的生活,楚楦快速转移了话题,说:“我这个人很贫乏,平时也没有什么娱乐,是个很没有趣味的人。” 霍云深点点头,望着他说:“先生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额……”是啊,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我不介意先生是个没趣的男人。”霍云深淡淡说着,朝楚楦靠近了一些,让两个人的身体在逼仄的阳台中几乎贴在一起。 他误会了楚楦的意思,以为楚楦在怀疑他嫌弃楚楦无趣。 “额,说就说,干嘛要靠过来……”楚楦嫌冷,但是发现也不是那么冷,毕竟自己是穿了秋裤和保暖内衣的男人。 “……”好,往后挪了一小半步,眼巴巴地看着楚楦。 “既然都靠过来了,又没有叫你退后……”楚楦呐呐地说,因为霍云深的眼光让他觉得自己正在欺负人,有一种罪恶感在心里滋生。 “……”霍云深马上挪过来,比之前更近,问道:“会冷吗?” “是有一点点,但也不是十分冷。”那副小媳妇的模样,令楚楦舍不得说他,因为每天都感觉得出来,这只鬼每时每刻都想靠近自己。 也许,他真的只是因为喜欢,因为太喜欢了。 “嗯。”霍云深就保持着这个被接受的距离,静静地站着。 还差一厘米就能跟楚楦贴在一起,比晚上睡觉的距离还要近。 自从天气转凉以后,楚楦就不肯挨着霍云深睡觉。而唯一的一次抱着他,是开着电热毯的情况下。 楚楦因为害怕妥协了一次,后来渐渐没那么畏惧霍云深,就没有再抱过他。 “老实说,你喜欢我真的是因为八字?就没有点别的原因?”后来想想,这只鬼不可能是这么肤浅的鬼,因为一个八字就喜欢上一个人,这不太符合逻辑。 楚楦侧头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却发现那只鬼微微蹙眉,三番几次地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深深地困惑着他。 “算了,我不想听你绞尽脑汁地说谎,就当是因为八字吧,对我而言也确实没差别,反正都……” “不是。”霍云深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脸上带着着急的神色,还有明显的困惑。 “那到底是什么?”他倒是说啊。 霍云深摇摇头:“我不知道,待在先生身边……很舒服。”不是每个人都会让他感到舒服,起初也以为是八字的缘故,但是楚楦似乎不想听到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我八字不同。”所以说到底,终究是八字的锅。 “不。”明知道这个答案会让楚楦不高兴,霍云深打死也不敢点头。 “好了,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楚楦抬腕看了看时间,说:“我进去露个脸,让司机送我们回家。” “先生。”霍云深拉住他的袖子,脸上担心。 “为什么这副表情,我没生气。”楚楦温和下来,看起来确实不介意。 霍云深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心里边难受。 那半截雪白的袖子被楚楦抽了回去,然后又被霍云深握住手腕,他好像很惊慌的样子,是怕自己生气? “我真的没生气。”楚楦哭笑不得,看着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霍云深呐呐地,不是不相信,而是太紧张。 “傻鬼。”楚楦第一次生出怜惜这只鬼的心情,他将霍云深轻轻摁在栏杆上,扣着后脑勺亲了一下。 “别离开……”霍云深阻止了他想一触即离的动作,为了自己多争取了两个吻。 楚楦干脆抱着他,跟他玩起了长吻。 四瓣唇片分分合合,始终保持亲密的距离,不断变换着角度挑逗对方。从安抚性质的吻,一下子变成撩人万分的吻,这是楚楦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不过感觉并不坏,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吻霍云深的嘴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种冰冷的吻。 “知道跟你接吻是什么感觉吗?”热吻结束之后,楚楦在霍云深耳边轻笑。 “嗯?”霍云深依偎着他,被那男性略高的体温弄得熏熏然,表情沉迷。 “像在吃冰淇淋。”楚楦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冷冷QQ地。 “……”霍云深猛地垂下眼帘,突然庆幸自己不会脸红,但是也依然有种皮肤发烫的错觉包围全身。 “好了。”楚楦推开他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一下马上就下来找你。” “好。”那只鬼虽然嘴里答应,但是楚楦一走,他马上跟了上去,真正是形影不离。 楚楦也看到了他,但是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挺无奈……遇上了一只很粘人的鬼,而且有越来越黏糊的趋势。 “陈潇,先走了。”在包间里边,好不容找到陈潇,楚楦对他说。 “啊?什么?”房间里音乐声音盖过一切,陈潇什么都听不见。 “我说我走了!”楚楦连带着手势,很快陈潇就看懂了,点头说:“好好好,我会跟他们说。” 司机赵哥也在包间里玩儿着,楚楦从人堆里把他扯出来:“赵哥,送我回家吧。” “好。”老实巴交的赵司机,赶紧把玩心丢一边,送楚楦回家。 到家的时候十点半,时间不早也不晚,洗个澡正好睡觉。 “给你上炷香先。”楚楦放下外套,先到供桌前给霍云深上一炷香,说:“回家了就出来吧,自己待着,我去洗个澡……”打了个哈欠,他走进屋里拿衣服。 站在浴室,突然想起,那只鬼这么粘自己,真的忍得住不来偷看自己洗澡? 温热的水流洒在脸上,楚楦突然就试探道:“霍云深,帮我拿条毛巾。” 灰蓝色的毛巾很快就送到手边,同时出现在楚楦眼皮底下的,还有霍云深的双脚。 穿着一双布鞋,却脚不着地……不受水流的影响。 原来他一直都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楚楦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排斥?不是的,那是以前才会出现的情绪。心情复杂?有,从反感到无所谓,这个过程快得让楚楦措手不及。 然而他却不想掩饰,自己明显的改变。 “站着干什么,过来这里。”楚楦没有伸手去接那条毛巾,他一把将霍云深拉倒自己身前,任由水花打湿他身上的衣服。 “先生……”那只鬼被禁锢在墙上,楚楦的手臂从他脸颊旁边穿过,这动作使他表情错愕,不知所措。 “可能今天吻你……吻上瘾了,我再吻一次好吗?”楚楦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这样看着他,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性感,就像毒药一样见血封喉。 “好……”他说,带着颤音。 “嗯。”楚楦掐起他的下巴,一手将他带进怀里,在热气腾腾的热水下尽情地吻他。 这一刻的霍云深,睫毛就像一只受惊的蝴蝶,毫无章法地闪动着,他不再是凶残恐怖的厉鬼,也不是豪门深院的大少爷,他只是楚楦怀里的一个……一个…… “额……先生……” 楚楦第一次主动脱他的衣服,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么呆,不想跟我做吗?”脸上的表情就像企鹅似的,好像十分惊讶,没见过主动求欢的男人吗? “嗯,不是……我……”霍云深确实没见过主动求欢的楚楦,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现在的心情,因为语言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动作……在几秒钟之内,硬生生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脱光了。 这是最大方的回应。 楚楦好笑地说:“你居然也会结巴,真可爱。” “先生,是说真的吗?”霍云深直勾勾地望着楚楦,眼睛带一把火焰:“真的觉得我可爱?” 不是恐怖,也不是丑陋,而是可爱? 这个男人,他确定吗? “是……”霍云深又露出这种偏执到诡异的眼神,楚楦头皮发麻了一下,然后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别怕他,也许他没有这么可怕,对的:“人是感情动物,我是,而你是吗?” “我当然是……”霍云深用小心翼翼的目光,复杂万分地看着他。 到了这里,楚楦什么都不想说,他给了霍云深一个笑容,然后再次拥抱在一起,热烈亲吻。 心甘情愿的性感嘴唇,沿着那男鬼的脖子,一路往下吮吻,留下了许多本该出现却没有出现的印记。 这时候的霍云深,双手紧紧扣住楚楦的肩膀,不想再放手。 ======= 胡闹了一夜,因霍云深一整夜缠着楚楦,险些让他错过上班时间。 早上楚楦带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公司。 “总经理,你昨晚那么早回去,也没休息好吗?”陈潇看见他的黑眼圈,眼带疑惑。 “嗯,是啊。”楚楦含糊地回答,然后看看自己周围的员工,虽然他们玩得很晚,但是每个人都精神奕奕,没有哪个像自己一样萎靡。 接下来跟陈潇一起看资料的时候,楚楦频频发困,喝了两杯浓浓的咖啡也不凑效。 陈潇赶紧把资料收起来,说:“总经理还是休息一下吧,这些东西可以以后再看。”他识趣地不再打扰楚楦,说去做事。 “……”楚楦撑在桌子上,叹息地捂了一下眼睛。 “对不起,先生……”霍云深看见他这个样子,懊恼懊悔,昨晚不该这样缠着楚楦。 可惜一旦上了楚楦的床,他根本就没有理智,只想一直拥有,一直不停地索要。 “没事,不怪你。”楚楦摇摇头,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觉。 就这样睡到中午,霍云龙一个电话打过来吵醒他:“楚楦,中午我过去找你一起吃饭。” “行,好的。”楚楦迟钝地记起来,自己跟霍云龙还有约,可是要这么急吗?“霍云深,中午去见你弟弟,真的没关系吗?” “嗯,他已经见过我。”上次的事情,霍云深到现在也没有跟楚楦说。 中午,霍云龙乍一见到楚楦,走过来满脸凝重地看着他:“怎么弄成这样?”才一天不见,楚楦就好像老了几岁似的,憔悴不堪。 “……”楚楦尴尬着脸,正在想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被你大哥榨过了头。 “是不是……”霍云龙心里一旦有所怀疑,他脸色顿时变了起来,赶紧将楚楦拉进包间里,看四下无人,说:“这次这么急着出来找你,是有件大事要跟你们说。” ☆、第40章 那天晚上在自己父亲的书房外面,听到的东西总是让霍云龙放不下。什么鬼气耗尽,魂飞魄散,什么童子酒……他心里边疑云翻滚。 无非魂飞魄散说的就是霍云深,却原来他们一直打着这个主意。 到最后霍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霍云深,在利用完霍云深之后,竟是让他完全消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也未免太狠毒了些。 但凡一个有人性的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来啊。 难道荣华富贵就这么重要吗? 霍云龙知道的真相远不止这些,他还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一开始就在计划这件事情。 莲夫人是霍老爷子选中的女子,专门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而莲夫人的八字也不简单,她是成大师为霍老爷子仔细挑选的母体。因此,在霍云深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注定是这个被人利用的命运。 他的到来替霍老爷子得到了霍家,也使霍家更上一层楼,却因此而耗尽了自己的气运和鬼气,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烟消云散。 霍云龙想到这些,他的心好似浸在冬雪里一样凉……自己的父亲,为何这么狠,这还是一个人吗? 想来想去,他第二天趁着霍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入霍老爷子的房间,拿了一点霍老爷子平时喝的药酒。 这点黄褐色的药酒,霍云龙马上送到一位相熟的医生那里化验,他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结果还没出来,霍云龙却不想多等,他认为有必要将一些事情告诉霍云深……假如一直瞒着霍云深,他只有消散的下场,那未免太凄惨。 “楚楦,你对大哥现在的情况究竟了解多少?”他问道。 楚楦说:“怎么了?” 霍云龙摇摇头,低声讲道:“他现在好还是不好?他知道自己的鬼气正在慢慢耗尽吗?等鬼气耗尽以后,就是他烟消云散的时候。” “什么?”楚楦惊讶地瞪大眼睛,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烟消云散,鬼气耗尽?”是在说霍云深吗?“他是鬼,已经死了二三十年,怎么会消失?” 他笑了一下,鬼不是一直都存在的吗? 在楚楦的印象中,鬼除非被有意消灭,否则是不会消失的。 “我也不清楚,但这是真的,你千万要相信我,我劝你还是……给大哥找个道士,好好看看。”霍云龙心想,现在霍家不知是不是还在吸取霍云深的气运,如果能找到一个高人,是否能把霍云深和霍家气运分开,按理来说,分开之后就不会继续消耗他的鬼气。 可惜这些东西都是霍老爷子和成大师一手操作,霍云龙知道的并不多。 “道士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个,但是他没跟我说,什么鬼气之类的……”楚楦半信半疑,到底霍云龙是不是真心帮霍云深,他搞不清楚。 “我是从高人嘴里听说的,你说的那个道士可能不清楚。”霍云龙一直强调,要楚楦相信自己。 楚楦拿不定主意,心事重重,皱紧眉头,他对空气喊道:“霍云深,你出来吧。” 过了会会,霍云深的身影出现在楚楦身边,喊了声先生,便坐在他隔壁。 “大哥……”对面的霍云龙,从霍云深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人便开始紧张不已。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也感到手心冒汗,而且冒的具是冷汗。 他们两兄弟,一个年近五十,两鬓斑白。一个面容青涩,保持着死时年龄。现在面对面地坐着,只觉得恍若隔世……然而又觉得,一切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孤独幽怨的年代,大宅深处的院子里,梧桐树,正少年。 霍云深恍惚的目光,透过弟弟衰老的容颜,渐渐地变深,变冷,变得妖异狰狞。 那二十几年是他心里永远的伤口,无法抚平。 有所感觉的楚楦,用力握住他的手,不放开。 “云深?” 听见楚楦的呼唤,那鬼身上的气息骤变,恢复了平时安静的模样。 他的眼神一移开,霍云龙屏住的呼吸终于得到解放,他此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好像刚才有一只无形的鬼手,正在掐住他的脖子一样……完全无法呼吸。 回过神来,冷汗淋淋。 “你刚才说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霍云深冷冷地看着霍云龙。 “我在……别处听到的。”霍云龙垂下眼睛,不敢直视霍云深的双眼,因为那样会让他无法撒谎。 “是那位成师傅罢?他们在算我什么会消失对吗?”霍云深暗了下眸子,他不高兴霍云龙的这番自作主张,是谁让他来楚楦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是的……”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霍云龙硬着头皮,感觉霍云深好像不太愉悦。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早就知道了?”楚楦在旁边听,越听越皱着眉头,这只鬼对自己瞒了好多事情,“什么叫做鬼气耗尽,是不是说你会消失?”他用力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关心不言而喻。 “先生多虑了,你听说过鬼会消失吗?”霍云深平静着脸色,否认了这个说法。 “没听说过。”楚楦嘴里说着,眼神却依然带着疑惑,真的是这样吗? 霍云龙马上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其实霍云深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似乎不想告诉楚楦。 “大哥,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可能听错了也不一定。”他说道。 既然霍云龙都承认自己听错了,就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的意义。 饭后,楚楦回公司上班,霍云龙被其司机送回霍氏总公司。 突然,他让司机找个位置停车,然后把司机叫了下去,说道:“你到附近转一转,我打电话你再回来。” “好的,霍先生。”那名司机马上下了车,车厢里面只剩下霍云龙自己。 只见他战战兢兢地坐在车里面,小声说道:“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待在这辆车里的霍云深,现出形来,就坐在霍云龙的附近,没看见他的嘴巴怎么动,却有声音传来:“你知道的事情有多少?” “这……”霍云龙说:“我……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鬼气的事,我以为你不知道。今天贸然在楚楦面前提起,是我考虑不周,如果大哥要怪的话,小弟也不敢喊冤。”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试图掩饰心中的紧张。 “到了现在,你还是护着他。”幽幽的声音在车厢里缭绕,回荡,带着无尽的叹息:“告诉我,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全然不爱她的男人?” 在霍云深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霍老爷子和母亲同时出现,他总是不来看她,而她也不曾吐露过他的名字。 这是一对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的男女吗?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才让一个孩子到来? 或者自己根本只是个意外……想起母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霍云深的眼眸哀伤地暗了下去。 “莲姨她是病死的。”这是真的,她从年轻时身体就不好,生了霍云深以后身体被掏空了,只得缠绵病榻。就算霍老爷子不动手,也活不过多少年。 “是吗?”霍云深凝视着他,忽然地一笑。 “大哥!”诡异的笑容让霍云龙惊恐万分,他想做什么? =========== 天空突然雷鸣闪电,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风大雨,好像天空穿了一个洞,无尽的海水从破洞中倾泻而下。 楚楦走到窗子面前,快速地把窗户关上。 “霍云深?”他喊了一遍,屋里仍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那只鬼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是以前没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楚楦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关上办公室里的所有窗口,一边眉头紧锁地担心着,楚楦突然感到屋里有点异样……好像有股寒气……水汽? “霍云深?”他转过身来,四处张望寻找,却没有看到那只鬼的身影。 他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会不在? 可是阴冷的感觉明明就有,而且还有浓浓的一股水汽……忽然,楚楦在地上看见一滩水迹,形状越看越像一个人的脚印。 自从下雨之后,办公室就没人进入过,按理说是不是有水迹的。 这滩水迹是怎么来的呢? 楚楦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滩水迹,然后慢慢地往后退,退到办公桌的旁边,拉开抽屉,握起那把灼心小剑。 洁净的地板上,刚才只有两只脚印大的水迹,突然向着楚楦的方向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带着一股浓浓的尸臭味道! “去死!”楚楦挥动小剑,在前方的空气中乱扎。 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抓住楚楦的手腕,楚楦大叫着用脚踢过去,却被脚下的水迹导致滑到。 他整个人摔在地上,看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水包围了自己,就像千千万万只手,爬上自己的皮肤…… “啊!” 楚楦惊悚地大叫,他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被那诡异的水侵蚀着,从脚到手,快速地爬上来,钻进自己的口鼻眼耳,那种滋味十分痛苦! “先生!” 突然那种痛苦,从身上快速的褪去。身体仿佛被放过一样,一下子躺在地上。 恢复干爽的楚楦,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霍……霍云深……”他终于来了吗?抓住自己痛苦的胸口,楚楦惊慌万分地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还差一秒钟,他感觉刚才只要慢一秒钟自己就活不成了。 “抱歉,先生。”霍云深居高临下的脸庞,隐藏在背光处,他眼带歉意与心疼,弯腰抱起楚楦。力道之大,也是心有余悸。 “我很难受,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坐在皮椅上,楚楦心有余悸地握紧霍云深的手臂,好像这样就会安全一点。 霍云深摇摇头,低声对他说:“不知道是什么,总归就是死人一类的,已经不会再出来害先生了。” “你把他杀了吗?”楚楦问道,刚才他被吓怕了,仍然不敢放开霍云深的手。 “嗯,别害怕。”那鬼安慰着他,脸上有歉意,也有点心不在焉,幽幽道:“先生这样,叫我怎么……” 以后怎么离开他? 那李六的话可信么? 即便是可信,交给谁都不会安心。 “你还没告诉我,你刚才去了哪?我叫你很多声你都没出来。”楚楦越想越害怕,到现在还直冒冷汗,说道:“要是你再回来晚一些,我就被那鬼吃了。” 提起刚才那只袭击楚楦的鬼,霍云深眼底的狰狞,一闪而逝,说:“刚才外出了一会会,没想到那该死的东西趁虚而入。” 一口气灭撕了他是便宜了他。 楚楦点了点,却仍然狐疑,继续问道:“外出去哪里?还有,今天你弟弟说的事情,其实是真的对吧?”他直勾勾地看着霍云深,不允许他说谎。 “我……”霍云深躲着他的视线,怎么能告诉他。 “你要对我说实话,别骗我,霍云深。”楚楦冷下脸来,事关重要,他不希望霍云深欺骗自己。 “假使是真的,先生又会怎样?”霍云深站在他面前,无悲无喜地看着他,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脸上却无一丝开心的情绪。 “我带你去找徐哥。”楚楦怔了一下,马上站起来。 “没用的,他帮不了我。”霍云深摇摇头。 “老先生呢?我们可以去找老先生,他那么厉害!”楚楦不信,难道就没有法子可以让霍云深一直存在? “没人帮得了我。”霍云深走上前抱住楚楦的腰:“先生若真的怜惜我,就对我好一些,那样我也瞑目了。” 走的时候至少不遗憾,可是却会更痛苦。 “说什么丧气话,你骗我的是不是?我给你那么多阳气,你怎么会消失呢?”楚楦反而开始不相信了,他觉得不可能,霍云深这么厉害,怎么会消失呢? 他无法把这个消息当成真的,内心还是拒绝的,不可置信的。 “嗯,你就当我骗你。”霍云深靠着他,既满足,又充满不舍。 明明楚楦才开始接受自己,剩下的时间却不多了…… “你!我们在说正事,关乎生死存亡!”楚楦把他的脸,从自己胸前挖出来,这只鬼他……到底有没有心的? 都这时候了还这样。 “有些事情没得回旋,先生就别再去想了,何不珍惜现在?”霍云深露出笑容,短短几分钟已经冷静了下来。 “……”楚楦怔怔地望着他,这只鬼不是喜欢自己吗?难道就这么不在乎,不留恋?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又何必伤神。 等霍云深消失了以后,岂不是可以过回正常人的日子?那是好事情,可是为什么心里边沉甸甸地,并不开心。 “先生?”霍云深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眼底深处的哀伤掩藏得很好。 “没事,既然你都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替你瞎操心。”楚楦低低地说,收回自己的手,跟霍云深保持半臂的距离。 “嗯……不必为我的事伤神。”霍云深嘴里这么说着,看见楚楦不看自己了,却难受得低下了头。 雨还在继续下,风也不停地刮。 办公室内很安静,楚楦的心情跟外面的风雨一样乱。各种的念头占据了他所有心神,一会儿想着霍云深消失以后,自己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一会儿想着心里那股莫名的闷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有些同情和怜惜霍云深,但是也还没到喜欢的份上。 在得知只能跟他过一辈子的时候,楚楦曾经认命地接受过,并且适应得很好……现在又突然告诉自己,他会消失? 这场雨持续下到夜晚,没有停止的迹象。 初冬的雨夜冷得人直发抖,平时人来人往的商场也因此少了一批顾客。而马路上的车辆依旧很多,不时呼啸而过溅起一滩雨水。 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在路上缓速行驶,霍老爷子安安稳稳地坐在车上,旁边是跟他一起去孤儿院的成大师。 忽然,霍老爷子看见前面有一个可疑的影子。 他皱着眉头,对成师傅说:“你看到了前面的影子吗?是我眼花了吗?” 成师傅看过去,确实看见了东西,他顿时瞪大眼睛,连忙说道:“司机,快停车!” “好!”那司机一会儿却说:“糟了!车子停不下来,刹车也失灵了……” 他惊恐地看到,车速表盘里面的指针左右乱晃,最后停留在180码上面,而方向盘在自己手中不听指挥地乱转……就好像有人,有人抓住自己的手在开车! “坏了,老爷子,快跳车!”成师傅当机立断,按下车窗的玻璃跳了下去。 “什么?”霍老爷子看着成师傅跳了下去,立刻吓得脸色发白,也慌张地连忙钻窗口,却为时已晚。 一道雪白的影子在车头一晃而已,他们的车子直直地撞翻了出去,在马路上转了好几个圈才停下来。 卡在窗口一半的霍老爷子瞬间被甩出马路,白发苍苍的头部先落地,头破血流,当场死亡。 在180码车速的情况下跳车的成师傅,全身多处擦伤,小腿和肩膀骨折,在救护车来临之际陷入昏迷。 司机系了安全带,在车祸的一瞬间被安全气囊护着,三个人之中数他伤得最轻。 霍家兄弟得到消息,连忙赶往医院,两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在尸体面前哭得肝肠寸断。 “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霍云刚是霍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儿子,他对霍老爷子是真感情,真的哭得不能自己。 “司机就快醒了,想知道什么的话,等会儿问司机才清楚。”霍云龙也满脸悲伤,他和弟弟不同,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即便是悲伤也……不能全心全意了。 那些酒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里面含有众多名贵的药材,还有……类似胎儿的物质。 现在霍老爷子已死,继续追查下去也没有意思,只不过成师傅是个大患。 霍云龙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若不是成师傅,霍老爷子又怎么会做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 “听说成师傅也伤的不轻,我去看看他。” 用纸巾擦了擦眼泪,霍云龙离开了霍老爷子的尸体旁边。 成师傅就在隔壁,五分钟之前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在医院,立刻挣扎着要回去:“老爷子,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死了。”霍云龙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成师傅,老爷子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你现在很害怕对不对?” “你,你这个逆子!难道你串通那孽障,祸害自己的父亲?”成师傅破口骂道,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到现在你还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难道你不知道,恶有恶报?父亲为什么会死,最大缘故不是他自己,而是因为你!”霍云龙愤恨地指着病床上的成师傅:“如果没有你,父亲就不会死!”就不会变成那副泯灭人性的模样。 “我……”成师傅还想反驳,却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地用力。 衰老的脸上神情大骇,两只眼珠子一瞬间充满血丝,几乎瞪出眼眶。 随着脸色慢慢变成紫红色,他就这样被自己掐死过去。 “报应。”看着倒下去的成师傅,霍云龙慢慢退后,退出这间怨气缭绕的屋子。 第二天上午,霍氏所有员工收到一个消息,霍家老爷子因车祸而过世了。同时出事的还有霍老爷子身边的大师成师傅。 楚楦惊闻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悸的感觉。 他抬手安抚了下自己的心口,却止不住东想西想……会是,他做的吗? “霍云深……” “先生。” 除了昨天找不到影子,他随时都在的。现在待在窗帘前面,面向着楚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安静静地看着楚楦。 楚楦也看着他,一人一鬼的目光互相纠缠,气氛往下急转。 “昨天消失的那段时间,你去做了什么?”他的口吻略生硬。 霍云深平静地望着他,无法拒绝那双眼睛,便如他所愿地回答道:“我去杀了人,霍逍,成利明,都是我杀的。” ☆、第41章 昨天下午,在霍云龙的车上,他始终不肯对霍云深说出真相。最后霍云深不得已露出凶态威胁他,他终于肯把真相一一说出来。 得知自己和母亲完全就是霍老爷子的牺牲品,霍云深疯了,满脑子都是杀了那个畜生,为自己母子二人报仇。 在临近动手的前一刻,霍云深的心忽然紧揪了起来,他在想,假如自己杀了人,楚楦还会接受自己吗? 他本来就很害怕身为厉鬼自己,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凶残的模样……霍云深已经可以预见到,楚楦听见自己杀人时候的表情,无非是恐惧,厌恶,或许还有失望。 但是,霍云深不想欺骗楚楦,所以只要他一问,就把杀人的事实告诉他。 “是你杀了他们?”喃喃着这句话,楚楦的眼光变得呆滞,身体没由来地开始颤栗,那是两条人命啊,说杀就杀了吗? 可是楚楦,霍云深会随便杀人吗?你相信……他真的没有一丝人性可言? 这样询问着自己,楚楦的脸色变了好几个来回,他试图努力地保持清醒,让自己别偏颇,别因为霍云深是鬼,就把他放在人类的对立面。 冷静下来,楚楦。 别对他露出恐惧的目光,也许他承受不起。 “先生。”霍云深轻轻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还有难以察觉的哀求,他究竟在想什么,心里正在审判自己的罪行吗? “告诉我。”楚楦抖着自己失去血色的嘴唇说:“为什么杀了他们?” 一个是霍云深的亲生父亲,一个是与霍云深没有交集的老道士,他们确实是该死的吗? 楚楦迫切地想知道,他们是该死的吗? “先生认为呢?”霍云深远远地看着他,脸上很平静,显得无动于衷,似乎两条人命对他来说只是寻常。只有眼睛能看到一点点属于他自己的情绪,他在紧张。 这份紧张楚楦能看到吗? 能的。 “过来我这里。”楚楦向他招招手说道,目光既悲哀又温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他。 至少在真相来临的前一刻,还是想要对他好。 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而难过,而受伤,心已经完全偏向了他。 楚楦……你完蛋了。 “好……”霍云深拒绝不了来自楚楦的召唤,他即便是断了腿,爬着也要向他爬过去。 他没有敢走得太近,就在楚楦跟前一点点的地方,他乖乖巧巧地站着,接受质疑和审视的目光。 其实并没有,楚楦没审视他,也没有质疑他,只是疑问地看着他而已。 “我知道,只要是我问你,你都会实话回答我,对不对?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人啊?”楚楦握紧他的双手问道,将他往自己的身边拉近了一点。楚楦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正在对待一个小孩,害怕他叛逆,又害怕他受到惊吓,所以连声音都不敢太大:“求你了,告诉我吧。” 面对这样的楚楦,霍云深的心绪乱得毫无章法,他摇摇头,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这么好的人? “你别这样,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跟我坦白……” “你都会接受吗?”霍云深仍然看着他,声音轻不可闻地从他两瓣苍白的嘴唇中传来。 他想听到什么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都没有跟我说,叫我怎么接受?”楚楦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些,如果这样都不行……干脆将他拉到自己腿上,抱着他腰:“我让你知道,我对你很偏心,一点都没有怀疑你……这样你会不会更坦诚一些?” 霍云深还是摇头:“先生这样会让我……” “说!”楚楦用力地勒紧他,突然高声喝道,哪里还有半分温柔的影子。 “……”坐在他腿上的霍云深,整个身体一僵。 “快说!”楚楦凶着脸,用力扣紧他的腰,动作中带着几分粗暴……霍云深第一次被这样,竟然情不自禁,呐呐地开口:“他杀了我母亲,还有我。” 得到这个答案,楚楦的心一下子松下来。 “先生可知道我有多恨他?”霍云深用穿透空气的,怨恨的眼神看着前方:“原来我母亲是他用钱买来的,我是他刻意生下……用来替他转运,他在我身上施展邪术,助他得到霍家,后来更成为一方富甲。” “他真是个畜生……”楚楦怔怔地听着,感到头皮发麻,这种人死得其所,早应该横死才对。 “我还没出生就注定……” “别说那些,忘了吧。”楚楦更用力地抱紧他,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前,用手抚摸他的发丝:“那些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好吗?” 霍云深被抱着,低头凝望着自己的脚尖,有一股浓浓的哀伤从他身上透露出来。他被冤死的怨气无法释怀,被烧死的灵魂无处安放。 他是一只厉鬼,更是一只冤鬼,怨鬼。 注定在这个世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因为这个世上容不下他,他是不应该存在的。 “我不甘心,先生。”霍云深小声地喃喃道。 他一直靠着楚楦,不愿意起身离开。因为离开楚楦身边就会难受,只有挨着他才会感到舒适。 鬼气耗尽的说法是真的,昨天霍云深动用了太多力量,今天的他肤色越发灰白透明。 “你怎么了?”楚楦抬手摸着他的脸,发现这鬼的脸颊比以前更透明了点,跟自己的手指一对比,显得分外吓人。 那皮肤摸上去,没有多少实感,就像摸到了虚拟的东西一样。 “……”霍云深不说话,他静静地凝视着楚楦,好像不舍得移开眼睛。 楚楦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无形的阳气,从温热的嘴唇间过渡到冰凉透明的嘴唇,令霍云深舍不得吻着自己的男人离开,他环着楚楦的脖子,半请求半强迫地,让楚楦在自己唇上多逗留几分钟。 “是不是阳气不够了?”楚楦疑惑地道,继续温柔怜惜地吻他,一边注意到他的眉间渐渐松开,最后肤色也恢复了正常。 霍云深按住自己的心,那里好像活了一样,砰砰地跳动。 “先生听一听?”他站起来,将自己胸口送到楚楦耳边,轻轻按住楚楦的头部:“先生听到了吗?” 楚楦的耳朵,贴着冰冷的胸膛,他什么都听不到。死寂的胸腔,里面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 “嗯……”心地善良温柔的男人,却抱着这只鬼说:“我听到了。” 站在他腿间的霍云深,闻言的刹那间,绽放出羞涩又灿烂的笑容。 他的爱情,像一朵花儿般,一夜盛开。 …… 十一月的初一,那一天是霍家老爷子出殡的一天。 与霍家算是非亲非故的楚楦,却接到霍云龙的邀请,让他去参加丧礼。 得到的消息的当下,楚楦的心情复杂得不行。自己和霍云深是这种关系,而霍老爷子的死正是霍云深下的手,他却要去参加丧礼? 他坐在那里出了神,在想怎么回复霍云龙。 丧礼什么的,楚楦觉得自己还是不去参加比较好。 “霍逍是怎么死的,他很清楚。”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屋里头响起。 楚楦举目四望,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那只鬼……他穿着宽松舒适的长衫,拿着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在看。 “他知道是你做的?”想明白这句话之后,楚楦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一个偌大的霍家,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豪门,每个人都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霍云龙他真的只是纯粹帮你?”那天来找自己,告诉自己一些消息,真的只是纯粹关心霍云深? 楚楦问霍云深,他却说:“那些肮脏的事情,有辱先生的视听。” “呵。”楚楦说:“你是不想告诉我吧,其实我不介意,要介意的话早介意了。”有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这只鬼有点莫名其妙的自卑,可是为什么要自卑? 出身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悲惨的命运也只会让人怜惜他,而不会看不起他。 霍云深低下了头,假装看杂志。 “明天要参加丧礼,我出门买一套黑西装,嗯……初一,顺便买只公鸡回来。”楚楦在心里一一计划着,进屋里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拿起钱包和钥匙准备出门。 那鬼幽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道:“一只鸡,还不如先生一个吻。”所以,买了也是白买。 “哦?我想吃鸡肉不行吗?你就知道是买给你的?”楚楦翻了翻白眼,自己的精气都给了那鬼,自己补一补怎么了? 霍云深捕捉到楚楦孩子气的模样,他嘴角上翘,微微地一笑。 含着蜜意。 “我走了,你要来吗?”楚楦站在门口,有点犹犹豫豫地踌躇着,没有动作。 “嗯,我跟着呢。”霍云深感到奇怪,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样问。 楚楦要出门,他当然要跟着的。 “要不……你去换一套衣服,一起出门。”楚楦晃了晃自己空荡荡的手掌,略带羞涩,提议:“跟你一起逛街。” 霍云深呆呆地望着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乱跳了。 “好……”他干涩的嗓子眼冒出一个字儿,迫不及待地答应道。 他仔细观察楚楦身上的穿着,然后换上一套跟他搭配的冬装,戴上大大的冒兜,围巾,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灰白的手藏在袖子里面,楚楦的手掌从袖口钻进来,握住他的手指。 霍云深挣扎了一下,急急地吐出两个字:“会冷。” “不怕。”楚楦牵着他出门。 这样一起走在路上,别人是可以看见的。 “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你还没有去逛过吧?”楚楦带着他,在楼下截了一辆计程车,目的地是商城。 商城附近有一条美食街,楚楦无聊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吃东西。他的胃口其实不小,可以从街头吃到街尾,但是作为单身狗,这样招摇过市毕竟有碍观瞻,所以他也很少来。 今天就不是单身了,楚楦带着媳妇来的。 握着霍云深的手,十指紧扣,穿越大街小巷。 “你闻过的东西味道特别难吃。”楚楦吃着那只鬼闻过的烤串,发现一点味道都没有,本来还热乎乎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冷了。 幸好老板没有关注这边,否则肯定会被吓死。 “……”霍云深沉默不语,发现楚楦拿第二串烤串,又凑过去闻了闻。 “你找揍啊你?”楚楦哭笑不得地躲着他,三两下把烤串吃完。 然后就不撸串了,他问霍云深:“你想去哪里玩?” 霍云深歪着头想了想:“先生,我想去鬼屋。” “……”楚楦对他是服气的。 带着一只鬼去玩鬼屋,里面的其他游客会不会杀了自己? 楚楦心怀忐忑,把霍云深带到最近的游乐园,直奔鬼屋而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点刺激。 “说好了啊,进去以后不可以吓唬其他游客。”在进去之前,楚楦小声地警告身边的鬼。 “那可以吓唬你吗?”霍云深淡淡地浅笑。 “不可以。”楚楦说:“你要是敢吓唬我,下一次我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这里的鬼屋号称本市最恐怖的鬼屋,能全部走完的人少之又少。楚楦今天是第一次来,他进去以后,在四周东张西望,发现这里是一个破旧的医院,光线很黯淡,荒凉的效果做得很到位,而且不时有寒风吹来,真的挺恐怖的。 “好恐怖啊,不如我们不要玩了,出去吧?”身边的一对小情侣在那里瑟瑟发抖,在商量着打退堂鼓。 “来都来了,跟大家一起走嘛。”女孩身边的男生说道,一般男的带女友来玩鬼屋,那点小心思大家都懂,他就劝女友继续玩。 楚楦和霍云深站在他们附近,就成了那对小情侣靠拢的对象。 这让楚楦哭笑不得,这里可是有一只真真正正的鬼,被吓到了可不负责任的啊。 “我们走。”他拉着霍云深快步离开。 走了一条没有人去的路线,因为这条路很暗,其他人都不选择这里。 小情侣看见他们消失在黑暗中,也很踌躇要不要跟上去:“那里很暗啊,好像很危险的样子……不然就别去了?” 女孩怯怯弱弱的声音渐行渐远,楚楦笑了笑,却突然觉得手里一空。 他的笑容凝固在黑暗里:“霍云深?” 周围没有回应,那只鬼就像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霍云深!”楚楦在四周围找了找,还是没有见到霍云深的身影,他突然害怕起来,慌得脸色都白了:“不会的,不会这么快的……” 就算鬼气耗尽也没这么快。 “霍云深!你别吓我,你快出来啊!” 瞬间想要崩溃的他,背后突然碰到一个冰凉的胸膛。 “霍云深?” 但是很快地他又不见了。 “你!靠!你在耍我!”楚楦转悲为喜,又转喜为咬牙切齿,骂道:“混蛋霍云深!你个大混蛋!” “先生。”一张极其丑陋的鬼脸,忽然出现在楚楦面前。 “啊!滚!”受到惊吓的楚楦,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他。 那鬼又消失了,不知道躲在哪里,气得楚楦牙痒痒地。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你有种别出来,否则我会狠狠地报复你!” 一阵阴风吹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鬼屋里面本身带有的效果,还是那只鬼的杰作。 楚楦站在原地,一会儿觉得背后有人,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他紧张的精神都快要疯掉了。 “霍云深,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家扔了你的牌位……唔……”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捂住楚楦的嘴巴,有力的手臂在他腰间一勒,快速将他拖进死角里。 “扔我的牌位?”霍云深低沉的声音响在楚楦耳边,带着一点点认真的威胁,像是恼了一样:“你永远别这么做,我会发疯的。” 他说道,借着黑暗的掩饰,在暗处明明白白地释放自己的占有欲。 “我只是开玩笑的……”楚楦的嘴巴一旦被放开,连忙出声解释道。 霍云深仿佛不想多说一个字,马上掰过他的下巴,双唇压下去,紧紧地吸吮住那两瓣温热的嘴唇……躲在黑夜的霍云深出来掠夺属于他的猎物。 “唔……” 粗暴的吻,就像那天在外面吃鬼的时候一样,偏执霸道得令人害怕。 楚楦心想,我又哪里惹了他? 只是因为一句扔了牌位的话,他未免也太小气了? “你温柔点……温柔点行吗?”他一边接受着粗暴的吻,一边抗议道。 那鬼在他唇间流连说:“温柔的是先生,不是我。” “平时好好地,怎么突然就犯病了?”楚楦知道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就慢慢地放松下来。 不放松也不行,那鬼的力道大得很。 “因为这里很慌。”霍云深拉着楚楦的手指,按在自己胸膛上,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楚楦的脸颊,低低地笑道:“先生好会哄我。” 他在说昨天的事情,楚楦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里根本就不会跳动了。 “我……” “我好不甘心啊,先生,我想活着。”霍云深突然抱紧他,将脸孔紧紧地埋在他颈窝里面,如果鬼有眼泪的话,那么他的泪水已经流下来了。 只有活着,才可以跟他享尽一切恋人该有的东西。 “云深……”楚楦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绪不停地起伏,像海浪一样一浪一浪地在翻涌。 他想活着,但是有什么办法? 死去的人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嗯……是我……”霍云深抱着楚楦跪下来,撑着后面的墙壁,低声地说:“是我太贪心了,能够遇见先生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不是在陪着你吗?”楚楦绞尽脑汁,安慰道:“你看,我们结了冥婚,是合法的俩口子。你的牌位肯定永远供在我家,我不可能扔掉的,那是玩笑话,谁叫你无端端地吓唬我。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你消失的时候我都吓傻了。” “先生舍不得我吗?”霍云深重新抬起头来,脸孔靠近楚楦。 “嗯……嗯……”楚楦提前捂住嘴巴,说:“别再那样吻我了,嘴疼。”舌头都快被他吸吮得发麻了,说话大舌头。 “好。”霍云深答应他,目标从嘴唇转移到脖子,撕开他的围巾用力啃咬。 “喂……”楚楦的声音颤抖,喉结被咬住,说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混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接近初一了吗? 不对,不是月圆才会这样吗? “额……你在干什么?不要这样……”楚楦手忙脚乱地阻止那只手,按压自己的敏感处,当时无法阻止,对方的力道很大,一下子就掌握了整个私密区域。弄得楚楦又气又窘,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这里这么冷,我会感冒的。” “……”霍云深的动作有所停顿,他很艰难地从楚楦的锁骨上抬起头来。 好像忍耐得很辛苦,但是他没有呼吸也不会喘息,就算激动也无从表现。 “回去吧。”楚楦轻轻推开面前的鬼,一边整理自己被撕开的围巾和领口,一边站了起来。 在他抬脚走的那一刻,霍云深突然抱住他的小腿,隔着裤子咬了他一口:“想吃了先生。” 拆骨入腹,跟他永远在一起。 “别这么恐怖……”楚楦感到腿肚子一麻,连忙咽了咽口水说:“我们还要继续玩耍的。” “先生说的是。”凝视了他很久,霍云深突然低低地笑出声音来,然后对他伸出手,让他拉自己起身。 楚楦把霍云深从地上拉起来,走路的时候仍然觉得自己被咬过的腿肚子很麻,甚至还有点疼。 等他回到家洗澡的时候看到,腿肚子那里有一枚青黑色的牙印,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过几天就会消失吧?” ☆、第42章 双十一的今天,大家剁了多少? 我想哭,因为前两天着急买了,回头一看都降价了第二天是霍老爷子的丧礼,已经决定要去参加的楚楦,拿出自己买好的黑西装,一件一件地套上,然后在颈间打上一个黑色的领结。 镜子里的他,身材挺拔,神情肃穆。 这不是他第一次参加长辈的丧礼,却是第一次参加不是自己血缘长辈的丧礼。 “先生这番模样……也让人,情不自禁。”霍云深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到来,他的胸膛服帖着楚楦的背脊,手臂从楚楦的腰侧两边穿透而过。 他冷清的眸子,在镜子中直勾勾看着二人交叠的身影,舌尖,在楚楦耳尖舔舐。 “好了。”楚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施以力道地警告道:“现在是白天,请你尊重点。” 那鬼和他僵持了片刻,收回手来,垂下眼眸,自动后退了半步。 “走吧。”楚楦转身出了卧室,司机赵哥在楼下等他。 霍云深仍然是一身米白色搭配浅蓝色的暖色系,坐在他旁边的楚楦瞥了一眼,张了张嘴唇,想说,你爸的丧礼你就穿个暖男装? 但是想了想,就咽了回去。 毕竟如果不是这只鬼的话,这丧礼也不会发生,所以……还是算了吧。 来到霍老爷子举行丧礼的会场,门口外面摆着无数花圈和挽联,可见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楚楦送上自己的花圈,前往登记,然后跟前来参加丧礼的客人们一起在偏厅等候。 这里来往的都是官商,楚楦混在其中显得很唐突。 他的身份认真算起来本应该是亲属,但是霍云龙却没办法将他安排在亲属行列。 又过了十多分钟左右,追悼会终于开始。主持丧礼的主持人,让大家前往灵前,对遗像默哀。然后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出来致词,紧接着长子霍云龙致词。 到了瞻仰遗体的环节,楚楦默默走在人堆里,跟随着前面的队伍走了上去。 霍老爷子是出车祸死的,遗容经过化妆师的处理之后勉强还能看。 楚楦却不敢多看,他的心情甚至很紧张,担心霍老爷子会突然变成厉鬼。 “他身前坏事做尽,有损阴德,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霍云深仿佛知道楚楦的想法,他一直跟在楚楦的身边。 “不会就好……” 丧礼结束后,楚楦才见到有空理会自己的霍云龙。 “节哀。”他走上前,心情复杂地说了句。 才刚才的哀悼会上,看得出来霍云龙很伤心,掉的眼泪不是假的。可是霍云深却说,他知道霍老爷子是怎么死的,那他……难道心里真的不会有芥蒂?可能吗? “楚楦,谢谢你能来,大哥他……也来了吗?”霍云龙的眼睛,悄悄在四周观察,无论多少次见霍云深,他还是很紧张。 有时候真的佩服楚楦,究竟是怎么适应跟一只鬼长期在一起的。 “来了。”楚楦瞄了瞄身边,抿嘴一笑。 霍云龙点点头,指指外面:“走,跟你说件事情。” “好。”楚楦答应下来,在后面跟着他,两人边走边说话。 “最近,云刚在调查我父亲的死因,他不相信我父亲是单纯的车祸死亡。”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那天的司机师傅亲眼目睹了一些事情,他透露给大家的一个消息就是,有鬼作祟。霍云龙说:“他有可能会去请人,继续追究这件事,我不敢保证他不会怀疑你。” 说到这里,霍云龙回头看着他:“反正最近,你自己小心点。云刚的事情,我这边会尽快处理。” “好,谢谢霍先生提醒。”楚楦脸色沉重地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一天不落幕,他的心就一天不能安。 “不必客气,我也希望这件事情快点过去,不要再起波澜。”霍云龙叹息。 “会的。”楚楦说道,是说给霍云龙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一切都会过去,只是心里那个沉甸甸的未来,是否是自己期待的未来,他不清楚。 “我这边也很忙,就不多留你了,有空在找你……一起吃饭。”霍云龙将他送到路边,司机开着车就在路边等待。 “没关系,你忙,我们先回去。”楚楦和霍云深上了车。 避开不算强烈的太阳,回到车上,霍云深现出形来,脸上的肤色如同透明。 “等等。”楚楦喊住即将开车的司机,让他稍等一下,然后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下车之前他对车里的霍云深说:“在这里等我。” “……”霍云深望着他下了车的背影,听话地没有跟上去。 不一会儿,楚楦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发现霍云深疑惑的目光,他坐下来笑道:“我没有打伞的习惯,不过看来以后要把这个习惯培养起来。” 霍云深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一甜。 他都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 “先生对我很好。” 到了小区楼下下车的时候,楚楦率先下来把伞打开,遮着自己和霍云深,一路走进小区。 霍云深就说了这句话。 “替你打打伞就叫做好了?那你也未免太容易满足了。”楚楦闻言就笑道。 大概这只鬼没有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男孩追女孩的各种招式,否则就不会觉得这样叫好了。 要知道现在追个女朋友比登天还能,像霍云深这样主动倒贴的还真不多。 不过霍云深这样的……估计倒贴也没几人受得起……楚楦心想。 “我容易满足?”霍云深幽深地笑了笑,很气人地道:“先生什么时候满足过我?” “……”楚楦一个趔趄,几乎整个人摔下去。 “家里不是买了公鸡吗?放多点补肾益气的药材,好好补补。”霍云深还在继续说。 “你够了……”楚楦的脸早已爆红。 什么跟什么,这是他一只鬼能抱怨的事情吗,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无底洞…… 霍云深跟他肩并肩地走着,目光紧随,就果真像一个无底洞般,要将人连皮带骨地吞下去。 每次面对这样的眼神,楚楦都是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家里有药材吗?”那鬼不依不饶。 “用不着你操心。”楚楦就差恼羞成怒。 “喜欢先生羞恼的样子。” “闭嘴。” 霍云深侧头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看不够他心爱的先生。 假如一个人一生只能得到一件奢望的东西,那么霍云深觉得,自己要的肯定是这个人。 即便是拖他下地狱,也要他陪着自己。 “先生……” 楚楦赶紧说:“如果是讨论药材问题,请你闭嘴。” “呵呵。” 走进室内,楚楦把头上的伞收起来,伸手按了一下电梯。 这个时间点,外出和回来的人都很少,四周围静悄悄,连下来的电梯也没有人。 楚楦走了进去,按下八楼。 突然想到一个念头,就问道:“经常在电梯里发生的灵异事件,是真的吗?” 那鬼幽幽说:“你想试试?” “不不,我不想。”楚楦连忙摆手,同时后悔自己多嘴,问这么多干嘛。 “但是,我突然想试试呢。” 随着那鬼的声音,电梯上到八楼,不动了。两扇门就像封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楚楦走过去按了按开门按键,没反应,他说:“霍云深,又是你在搞鬼?别玩了行吗?” 回头看见,那鬼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干嘛,楚楦头皮都发麻了,连忙贴着电梯门说:“电梯里面有监控的,你别乱来。” “扫兴。”霍云深轻蹙着眉头,想了想,唇角又弯了起来:“先生亲我一下,我给先生开门。” 少见的孩子气的动作,令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趁火打劫。” “火也是我放的。” 那鬼拽得跟什么似的,楚楦没办法,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亲了他一下:“可以开门了吗?” 霍云深眼神一暗,捧着楚楦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黑色的伞,从楚楦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他被摁住往后退,背脊再次靠上了电梯门,而那只鬼紧紧地压在自己身前,索取掠夺。 楚楦感到嘴很痛,还有肺部里的空气被吸干的感觉,整个人呈缺氧的状态。 “不行……放了我……唔……” 霍云深还在继续吻,虽然他知道自己该放手了,但是仍在继续。 受不了的楚楦,用力地推开他,靠在电梯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唇红眼也红,看起来可怜兮兮地。 “站稳,我要开门了。”霍云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最近是不是有病?”以前不是这样的。 楚楦抹着自己麻木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被用力吸吮的感觉。 “嗯,得了先生给我的病。”霍云深笑了笑,伸手把楚楦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打开电梯的门。 他们步出电梯不久,一个住户便从家里走出来搭电梯。 “……”楚楦心里面暗暗地庆幸,还好自己脱离魔掌得快。 “看什么?”那住户是个年轻女子,霍云深瞥了一眼,伸手将楚楦的脑袋掰回来:“先生不要看她,我会嫉妒。” 楚楦特别无奈:“我跟别人毫无交集,真不知道你嫉妒什么。” 霍云深说:“我嫉妒她活着。” 楚楦无话可说,赶紧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随手把黑伞放到玄关旁边的桶里,里面已经有好几把各式各样的伞具。都是在外面下大雨,楚楦临时买回来的。 “先生,我去泡浴缸。”那只鬼进来屋里,直接飘往浴室。 “你要泡就泡,我先去炖只鸡……”楚楦脸上一热,挺恼火地去开冰箱,把昨天晚上买好的鸡肉拿出来,至于血已经给那只鬼喝了。 大白天地,泡什么浴缸……楚楦一边嘀咕,一边洗锅子炖鸡。 拿了好几种药材,传说中的补肾益气的。 等他忙完这些,时间接近中午。 想了想,楚楦挽起袖子,顺便淘米煮饭。 半个小时之后,那只鬼披着衣服飘过来,在门口探头。 “干什么?”楚楦没好气地瞄了瞄他。 “楚楦,先吃我还是先吃饭?”霍云深噙着笑,端丽的脸庞在汽水的作用下,竟然有一份水灵的感觉。 楚楦按下心里头那股欣赏,觉得自己看错了,鬼怎么可能水灵,死得透透地了,就差没化成灰。 “在做饭呢,你有点时间概念行吗?大中午地搭讪我,就是长得跟天仙样,我也没感觉。”他一手打着蛋,一手拿筷子,快速搅拌。 今天中午吃洋葱肉沫荷包蛋。 霍云深飘过来,往他背上贴,暖暖地,说:“搁着,等会儿再做。” 楚楦也回他一句:“搁着,等会儿再做。” “好。”那鬼眼睛都不眨,一下子就答应了。 认真做饭的男人,半天没回过味儿来。等他明白过来,拎起筷子,用筷头敲打了一下那鬼的脑袋:“算计我,你行啊你?” 挨打的霍云深,甘之如饴。 唇边淡淡地笑着,好似不痛不痒,巴不得楚楦多敲两下。 “滚边去。”楚楦才不敲他,就算筷子敲断了,他不会感觉到疼。 “这样多好。”那鬼叹息着,突然说。 “小老头似的。”楚楦心里一滞,把第三个蛋的蛋壳,不小心弄了一点下去。 还得用勺子捞起来,操作难度特别大。 霍云深说:“我确实是老头,如果我还没死,就是你的长辈。” 比楚楦年长二十二岁,这段时光的距离,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 如果不是霍云深死了,他跟楚楦,当真是没有交集。 就算真的有交集,双方见到了面,也不可能萌生在一起的想法。 “想当我长辈啊,下辈子吧。”楚楦靠着过硬的技术,顺利把蛋壳捞了出来,拿起筷子继续搅拌。 “不,下辈子,我不要做你的长辈。”霍云深抱着楚楦的腰,眼神平静温柔,跟偏执疯狂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那你做我的同辈,比我小几岁。”楚楦的口吻很温柔浪漫,很有心:“我住在你隔壁,看着你有一双疼爱你的父母,最好上头还有个大哥。你学习成绩可以不好,但是身体健康……” “那先生自己呢?”霍云深微笑地瞧着他。 “我?我肯定是个学霸,这个几辈子都不会变的,智商高嘛。”楚楦自己笑道:“你父母担心你的成绩,让我给你做课外辅导。” 霍云深点头说:“先生肯定是个好老师。” “不,我对孩子没耐心,特别是熊孩子。”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我不熊。” “呵呵呵……” 初冬的中午,暖日融融,小厨房,温声并着笑语。 那些幻想中的光景,是很美好,但是难以实现,或者说永远无法实现。 它只是一份……用来聊以慰藉的幻想。 在人伤痛的时候,拿出来悄悄地安慰一下自己,那些求而不得,要而不到的苦痛。 最大的无奈莫过于……身体泡暖了对象却说要先吃饭。而吃完饭之后,身体已经凉了。 楚楦实在受不了霍云深那种‘怪你’的眼神,他撇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的荷包蛋真不错。” “看来先生喜欢荷包蛋多于我。”霍云深撑着下巴,眼定定地望着他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楚楦小声地嘀咕:“真不害臊。” “是啊,先生从未说过喜欢我,而我却说了无数次喜欢先生,这不公平……”那鬼歪头看着他,眼中含着委屈。 就好像楚楦欺负了他一样。 开玩笑,两个在一起,到底是谁欺负谁? 知道对方惯会装可怜扮温顺,楚楦嗤笑了一下,继续吃自己喜欢的荷包蛋。 “……”被彻底无视了。 “去吧,半个小时后见。”他低着头,头也不抬地说。 霍云深的笑容一下子溢出来,喃喃道了句先生,对方却并不理会他,这让霍云深的笑容更灿烂好看。 半个小时后,又一个小时后,云雨方歇。 楚楦抱着尚有余温的身体,在怀里亲了亲,然后放开他,闭着眼睛对他说:“我睡个午觉,你自便。” 做完之后又困又累,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霍云深凝视着枕边人的睡颜,眼里头聚拢了一层,越来越浓的悲哀之色。 ====== 在家休息了一个白天,楚楦第二天仍然要上班。 葬礼过后的第二天是个阴天,而且还刮着风。到了下午五点半,天上阴云不散,有下雨的迹象。 楚楦匆匆出了公司的门。 他抬头看到,平时在路边等候的司机赵哥和车子都不在。 “楚先生走得那么急,是心虚吗?”霍云刚的身影从一旁的柱子边走了出来,他的身后有一辆开着车门的轿车,显然是在等楚楦:“请上车吧。” 楚楦看见是他,心里立刻想起霍云龙的提醒,心里一咯噔,说:“霍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有事,请上车再说。”霍云刚再一次对他说请。 “……”楚楦下意识地往后了两步,回头看了看。 霍云刚以为他在找帮手,冷笑着说:“这是霍家的公司,人都是霍家的,他们没空管你,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跟我上车吧。” “我跟霍先生无冤无仇。”而对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楚楦再傻也不可能乖乖地跟他上车:“有什么事何妨在这里说。” “既然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害怕?我再最后请你一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霍云刚面露凶态,楚楦马上调头拔腿就跑。 “站住!”霍云刚马上追上去,他伸出手想去抓楚楦的衣领。 一阵阴冷的风向他扑面而去,是护在楚楦身边的霍云深。 “你找死!”霍云刚突然从手掌心里翻出一张金符,向前打去。 这张金符是成师傅叫他去找出来的,无论是恶鬼还是厉鬼,只要见了这张金符就不敢近身。假如被金符打中,那鬼肯定是元气大伤。 现在是白天,加上霍云深早已外强中干,对付这种压迫性的符咒毫无办法。 “先生,快走!”他在消失之前,只来得及对楚楦大喊。 “看见了吗?”霍云刚冷笑了出来,对楚楦说道:“你别以为身边有只鬼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你再不跟我走,我就让那只鬼魂飞魄散。” “你!”听见他拿霍云深来威胁自己,楚楦顿时有点束手束脚。 “跟我走!”霍云刚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身边带着两个黑衣保镖,在楚楦还没走出公司之前,那些保镖分散在两处守着,以防楚楦逃跑。 “你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我?”楚楦被两个保镖押着,反抗不能。 “是又如何?”霍云刚说:“把他带走。” 几个人上了车,用胶带把楚楦的双手反绑起来,嘴巴也用胶带捂住。 口袋中的钱包电话也都被搜掉了。 远远跟着附近的霍云深心急如焚,却靠近不了有霍云刚的车子。 这辆车不一会儿就开出了城,去到郊外地区。 最终车子开进一个植物园的里边,道路两旁树木郁郁葱葱,越往里面光线越暗。 楚楦冷静下来,不但记住了路线,更是仔细留意周围,他还是想逃出去的。 同时心里很担心霍云深,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到了,把他带下车。”霍云刚坐在前面,率先下去。 楚楦被两个保镖推搡着下了车,他立刻东张西望观察四周的环境…… “别看了,再看你也没机会逃出去。”霍云刚冷哼着对他说道,回头往树林深处的屋子走去。 里面的光线更黯淡,而且还有一种让楚楦感到很熟悉的味道。 然后他睁大眼睛地看到,前面放着一具类似尸体……没错,就是尸体,现在自己嗅到的就是尸臭的味道。 站在楚楦的身边的霍云刚,说出了一句让楚楦很惊悚的话:“成师傅,我将人带来了,你尽情享用吧。” 楚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具尸体是成利明的? 他怎么会变成鬼?霍云深不是说过……不会的吗? “跪下!”楚楦被两名保镖强制性地按住,迫使他跪在成利明的尸体面前。 一种刺骨的阴冷,顿时从楚楦的膝盖开始爬上他的身体,这时候他几乎要绝望了,只希望自己死了以后也能变成鬼…… 如果能的话也很好。 “霍云深……那样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 赶过来听见这句话的霍云深,他即便是现在就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第43章 这个房间光线阴暗,尸臭缭绕。中间的台上摆着一个模样诡异的阵法,这个阵法叫做聚灵阵。 成利明是一只老狐狸,最怕死。 生前一直在为自己死后做打算。他根本就不想投胎做人,那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区别? 如果真的死了,成利明希望自己变成厉鬼,去往传说中的鬼域,从此不生不灭,灵魂永固长存。 所以他耗尽心思,生前用自己的心头血,温养了一张金符,以及这个专门为自己打造的聚灵阵。 那天在医院被霍云深掐死,他的灵魂受到聚灵阵的吸引,来到这里温养。 几天之后,成利明的鬼魂略有气色,便去找霍云刚,蛊惑他为自己做事。 他吩咐霍云刚用金符把霍云深灭掉,但是霍云刚很自负,认为有金符在手,那只鬼根本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成利明的鬼魂却气得发抖:“蠢货!你把他带到聚灵阵前,他还会怕你的金符吗?” “大师快吃了楚楦,就不用怕他了!”霍云刚不理解,成利明何不把楚楦吃了,再对付霍云深,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想吃先生,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门口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随之而来,一阵强烈的大风,狂肆地冲击进来,两扇木门瞬间应声而倒。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楚楦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开,谢天谢地,他还是好好地。 但是马上又担心起来,因为霍云深的力量越来越虚弱,他不能对付得了有金符的霍云刚。 “唔唔唔!”楚楦拼命地摇头,一双眼睛瞪得快要流出眼泪,他想要霍云深快点走啊。 自己死了没关系,大不了变成鬼和他双宿双飞。但是霍云深如果出事了,就会魂飞魄散,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 “先生……”那张感情真挚的脸,让霍云深失神了一下。 “受死!”霍云刚看见他来,马上冲过去用金符打他。 在聚灵阵前,最适合鬼魂活动,霍云深根本就不怕他的金符。 成利明知道霍云刚不是霍云深的对手,他马上对楚楦动手。 假如霍云刚可以拖住霍云深三五分钟,他就可以将楚楦的阳气全部吸光。 被反绑着双手的楚楦,一瞬间面如纸色,他加快手指的动作,握住灼心小剑用力割破胶带。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内遇到鬼之后,楚楦一直把灼心小剑带在身上。 终于把胶带隔开,他跃身而起,握着银色的小剑向成利明刺去。 成利明一直在注意霍云深和霍云刚的战况,不曾想到楚楦会挣开胶带,而且身上竟然有一枚厉害的法器,是专门用来对付厉鬼的。 他一个退后,转身在阵法内拿起一个铃铛模样的东西,和楚楦的灼心小剑撞在一起。 场面顿时火花四溅,两件东西烧成黑炭色。 “……”楚楦脸色都变了,没有了这把剑自己如何对付成利明? “呵,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成利明凶态尽露,冷笑着向楚楦再次出手。 他那双青灰色的手臂拉得长长的,拦住向外逃跑的楚楦,然后往回一扣,勒住楚楦的腰抓了回来。 “先生!”霍云深一把推开晕过去的霍云刚,朝着楚楦被抓走的方向追去。 那鬼的双臂力道之大,勒得楚楦鼻涕眼泪一起流,但是嘴巴被胶带黏住还没来得及撕开,楚楦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他看到了霍云深,在自己和这只鬼的后面穷追不舍。 外面烈日炎炎,成利明的速度受到阻碍。他不是霍云深,本不该成鬼,乃是勉强而为之,因此鬼气消耗迅速。 霍云深终于追了上去,用青黑的鬼爪抓住成利明的手臂,强力地掰断。 “先生……”他的脸色仿似受尽惊吓,再不把楚楦追回来就要疯了。 成利明见自己不敌,想逃。 他十分懊恼,自己的法宝武器竟然被楚楦的一把破匕首毁掉,如果不是的话,霍云深如何是自己的对手? “你伤了我的先生,还想逃?”霍云深阴测测地望着他,鬼手迅速如电,跟成利明缠斗不休。 成利明说道:“你何苦为了一个人类跟我作对?” “哼!”霍云深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用最快最狠的力量抵死攻击成利明:“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又何止这么简单!” 今天,是时候做一个了结。 等成利明一死,这个世界上欠他们母子俩的,就都死了。 楚楦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路打了出去,也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心里头十分担心霍云深,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唯一的一枚有用处的小剑,也都毁掉了。 “你执意要跟我过不去,那就同归于尽吧!”成利明突然发狂地反击,一路把霍云深逼到烈日下。 让他们都是鬼,都怕阳光。 虽然成利明自己也不好过,但是谁也别想好过。 “我不怕阳光,先魂飞魄散的一定会是你。”霍云深冷冷地笑了起来,那阴狠的笑声让成利明绝望疯狂,他不想死,他想长生不老! “哈哈哈!”成利明疯狂地笑道:“我魂飞魄散了你也不会好过的,你知不知道……你……” 他要说的秘密,注定永远说不出口,霍云深不会让他说出来。 “啊!” 成利明低头看着,一只锋利的鬼爪从自己破败的身体穿透而过,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摇摇晃晃地跪地…… 捏住那颗已死去的心脏,握成粉碎,扬散于风中。 霍云深喃喃了一声自己母亲的名字,也跪了下去。 “云深!”楚楦跑上来,一边跑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快速遮在霍云深的头顶上,气喘吁吁的他,满脸的担心快要溢出眼睛:“进去吧,去有阴影的地方。” “先生,我报仇了。”霍云深抬头望着他,向他倒了过去,紧紧地依靠着自己的爱人。 “嗯!”楚楦实在太担心他,索性将他抱起来,挪到有树荫的地方。 一进入树荫底下,楚楦发现自己怀里的这只鬼,皮肤越发透明得不像样,一看就是鬼气消耗过度,伤了元气。 他二话不说,低头捧着霍云深的脸颊,对着嘴唇吻了下去。 “先生……”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楚楦酌定温柔的声音,令人安心舒适。 “……”霍云深微微闭上眼睛,神情缱绻,就好像失去鬼气是件小事,能安稳地躺在楚楦怀里才是大事。 其实他不害怕魂飞魄散,他只是放不下好不容易才抓在手里的人,他怎么甘心魂飞魄散。 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左右,楚楦贴着他的唇,偶尔深入吮吻,而且在唇边流连喘息,断断续续,总算让霍云深的肤色看起来有实质了一些些。 “你好点了吗?” “我……”霍云深眨了眨眼,想睁开眼睛看清楚楚楦,却做不到:“先生,我困,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等天黑了我带你回家。”楚楦不疑有他,坐在地上仔细地抱着他,让他睡。 霍云深枕着楚楦的手臂,真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连李六的出现,也不曾惊动他。 “老先生?”突然看到李六,楚楦惊讶得不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灰褐色短打,脚穿布鞋,背上背着两把大剑的老者,可不就是李六。 老者气呼呼地说:”谁这么大胆,把我李六的剑毁了?” 原来他是为了灼心小剑而来的,楚楦面露歉意,那把剑确实毁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霍云深,说话的声音自然压低:“老先生,对不起,刚才跟一只厉鬼搏斗,把你给我的小剑给毁了。” “厉鬼,在哪?”李六四处寻找,他看到地上的那具死尸,捏着鼻子说:“死得透透地了,这哪是厉鬼,分明是活死人,死而不甘,不愿意离开尸体。” 走过去踢了踢那具尸体,他回头说:“你家的那只厉鬼怎么了?”他是指楚楦怀里的霍云深。 “刚才跟厉鬼搏斗,云深太累了。”楚楦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声音也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自欺欺人:“他想休息一会儿,等他休息好了,我带他回家。” “什么?你被他骗了,鬼是不用休息的。”李六走过来,掰开楚楦挡住霍云深的手,一看那张透明的脸,眉头马上皱了起来:“这鬼快不行了,没想到这么快。” 之前走的时候,他还以为霍云深还有十年八年的时间,照这样看来,三年都撑不过去。 “快不行了?”楚楦喃喃道:“什么意思?” 李六道:“快不行了就是快不行了,你别装傻,这只鬼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应该心中有数。” 楚楦被人捅破了那层纸,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很伤心:“老先生,你帮帮我……我不能让他消失,我……” 只要一想到霍云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楚楦就无法接受……霍云深的命运已经够悲惨了,为什么还要剥夺他存在的权利? “人各有命,这个也不想死,那个也不想死,那这个世界岂不是拥挤成灾?”李六对于霍云深消失与否,实在没有太大的感想,他这辈子见过的厉鬼太多了。 身世被霍云深更惨的也不是没有,但是,命这玩意儿真的不好说。 “老先生,我真的……很希望他没事,如果你有办法的话,求你救救他,求你了。”楚楦抬头看着李六,眼睛早就跟兔子没什么两样。 模样看在李六眼里,着实怪可怜的。 “要救他只有一个法子,但是这法子本来是留给你的,如果我救了他,你就失去了一个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可想清楚?”李六害怕他不清楚那个机会有多难得,重复强调说:“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你会后悔的。” 楚楦马上说:“不,我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他,老先生,你救他吧,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求你救救他!” “也不是不行。”李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显得犹豫:“只不过……我一向只带人回去,还没带过鬼回去,也不知道行不行。” 听见这话,楚楦也担心了起来,可是,如果李六不救霍云深,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愿意试试,请你帮我。”楚楦坚定地说。 李六的神情又变来变去,搔搔脑袋:“就算我肯带他走,他也未必肯离开,你们这些情情爱爱地,就是麻烦……” 楚楦心里一涩,抱着霍云深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我会让他跟你走。” “唔……要不你现在把他交给我,我直接带走不就好了?”李六看了眼正在睡觉的霍云深,现在半死不活地,正好可以带走。 “这……”楚楦的心又是一滞,这么快就要……分道扬镳。 “他现在这副模样,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你不把他交给我,你带回去了也没用,我得尽快把他带走,只有去了那里,他才有恢复的可能。”李六说道。 “……”楚楦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躯体,他也感觉得到,霍云深越来越轻了,就像李六说的,再不走的话……情况只会越坏。 “给我吧。”李六见不得他磨磨蹭蹭的样子,弯腰上前去抢。 楚楦硬抱着不放手,虽然是为了霍云深好,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身体的反应远远强于任何情感,他不想放开这只鬼。 “如果你还想见到他,也不是不行,三年后去一个地方等我,我破例再接你一次。”李六跟他说了详细的时间和地址,然后双手一用力,硬是把霍云深抢了过来:“不过,这三年之内你要小心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有了这厉鬼在你身边保护,你恐怕会遭遇很多危险。” “我知道……”身边没了霍云深的保护,会有许许多多的厉鬼来犯,楚楦早已尝试过那种滋味。可他不怕,只要霍云深没事,自己在人间过得怎么样都无所谓。 “说句实话,这鬼离开了你身边,也是好事,你始终是个人,理应娶妻生子才对。”李六嘀咕了一声,接着叹气了起来。 “……”楚楦显得魂不守舍,心里头诸多复杂的情绪,让他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应该何如。 没错……人鬼殊途,跟霍云深分开也未必是件坏事。 想来,自己心里一直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楚楦站起来,说:“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我跟他始终不会有好结果。我不怕因他而死,但是我害怕我死了他会很难过。以后他有他的生活,希望他在那里过得开心快乐。我若是死了变成鬼,我就去找他。” 说罢,最后看了一眼在李六手里的霍云深,毅然移步从他们身边离开。 “喂,三年后,记得!你仔细考虑清楚要不要来!”李六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其实……其实……在那个地方人鬼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历来反对人鬼恋的李六,狠下心没有告诉楚楦。 如果楚楦能过会正常人的日子,也是好事,只不过八字坏了点,容易出事…… “哎哎!别走得那么快,有样东西给你!”李六想到楚楦的八字,连忙解下腰间的锦囊,用力地扔给了他。 这东西是李六这段时间去找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希望能帮楚楦一把。 “谢谢老先生!谢谢你,请你照顾好他!”楚楦接着锦囊,满面的感激之色,他想,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拿铜板买包子的李六。 以后,后会有期。 霍云深,后会有期。 楚楦走得很快,他怕自己后悔,怕自己回去求李六,让李六带自己一起走。 可是他不能。 “对不起……”他对着阳光明媚的天,喃喃地说道,因为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鬼屋对霍云深的承诺。 他说他们以后会在一起,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扔了霍云深的牌位。 “对不起。” 楚楦在路边等到一辆计程车,神情恍惚地回了市区。 回到自己的家,那张熟悉的供桌,令他心里面闷闷地,堵堵地。以后霍云深走了,他供着霍云深的牌位,还有用处吗? 楚楦心想,就算没有用处,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走上前,娴熟地抽出几支香,点香插炉。 做完这一切,楚楦又回到了那个恍惚的状态,全身力气好像抽空了一下,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好像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没了,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不,别这样,楚楦。 楚楦撑着自己的额头,内心分成了两半,一个是理智的他,一个是感性的他。 理智上他很清楚,和霍云深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感性上他很疯狂,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和霍云深永远在一起? 就像陷入了魔怔一样,楚楦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坐到夜幕降临。 “霍云深……”一阵凉凉的风从阳台边吹进来,终于让楚楦抬起头,他才发现夜色已经来临,而自己已经静坐了一个下午。 他站起来,抬手把屋子里的灯打开。 啪地一声,回头看到窗帘随风飘扬。 楚楦总觉得,这股风不同寻常,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霍云深回来了。 他走过去,向外面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有点失落地站了一会儿,他把窗子关上。 失望地转身,却看到霍云深站在自己的面前。 “霍云深!”楚楦面露惊讶,或者说大惊失色,他不是跟着李六走了吗?为什么没走?李六呢? 很多的问题,在他喉咙里出不来……他只能怔怔地望着,双眼漆黑没有情感的霍云深。 “先生,你说带我回家的,我醒来却看不见你。”那只鬼眼里,含着被欺骗的委屈和怒意。 “我……我……”楚楦后退两步,强迫自己冷下脸来,说道:“你跟老先生走吧,他会救你。在我这里,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跟他走,然后与先生从此天各一方?” “你不跟他走,你就会魂飞魄散,你自己的情况,你到底知不知道?”楚楦咬着牙,狠下心说:“你走吧,去了那边好好休养身体,老先生说了,那里才是你待的地方。” “我不想走。”霍云深向他走近两步,想要亲近他。 “别过来。”楚楦听他不肯走,心急而又无可奈何,但是霍云深跟着自己在这里继续生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他不懂?“霍云深,你是鬼,我是人,你何苦跟着我?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难道没有看见,我跟你上一次床就老几岁,我还有多少个十年给你消耗?” “……”霍云深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楚楦说的都是事实,戳痛了他的心。他恨自己是个鬼,他多么希望自己活着,如果活着就好了。 “走吧,你走吧!”楚楦撇开脸,不去看他。 “先生。” “你是不是要撕破脸你才肯离开,啊?”楚楦重新望着他,眼睛里头已经没了温柔,只有让他离开的迫切。 “我知你是为了我好。”那鬼粲然一笑,说道:“你是喜欢我的,让我陪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会离开。” “三年?”楚楦嗤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让你陪我三年?”他还可以支撑三年吗?“你滚!我早就想摆脱你了,你知不知道?” “……”霍云深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难道忘了,我是为什么才跟你在一起的?是你强迫我,想起来了吗?你以为我愿意跟一只鬼在一起吗?如果不是你强迫我,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楚楦冷冷地对他说道:“别奢望三年,现在马上就走,立刻给我滚出这道门!” 霍云深喃喃地道:“先生叫我滚?”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楦,两道轻蹙的眉头,让人不忍心再继续说下去。 他以为自己跟楚楦,是两厢情悦的,就算一开始楚楦并不接受自己。 ☆、第44章 那鬼的脸上,带着复杂的情绪,静静地凝视着楚楦。 “是,我并不想这么说,但你显然很留恋人间的生活。”楚楦回视着他,低声地说:“就当我求你,你离开吧。” “我以为,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们是两厢情悦。” “有这么容易吗?”楚楦反问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接受霍云深,因为对方是个鬼,楚楦怕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接受他? 即使是到了现在,楚楦对霍云深还是保持着,能远离就远离的想法。 跟他在一起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楚楦理智的那一面一直就很清楚,自己应该过回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跟一个男鬼结冥婚过一辈子。 可以说,楚楦对霍云深没有恶意,甚至同情怜惜,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喜欢,跟霍云深对他的感情不一样。 不过,面对着霍云深苍白如透明的脸庞,楚楦心里边很难受,叫他滚的时候自己也很堵心。 想的时候是理所当然,真正到了要做的这一刻才知道,人的感情很难说的。 然而即使是说了让他滚,他仿佛也还是不愿意走。 楚楦语带哀求地说:“霍云深,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过回正常人的生活。” “是吗?”霍云深噙着受伤的笑容,轻声地戳穿他:“你明明就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对自己倾注温柔? 霍云深对他伸出手说:“你只是为了我好,对吗?告诉我……”他想对楚楦说,别这样践踏这份情谊,会让人很受伤,也会让人很生气。 “拜托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楚楦摇摇头,也不想说些狠话去伤害谁。 最终,霍云深还是不肯离开他,偏执地上前去亲近:“先生抱抱我,我很生气,也很难受。” “不……”楚楦拼命地摇头,躲开:“不要过来,我不会再抱你,你该走了,霍云深,你看看你自己……脸苍白得像张纸,我看到你这张鬼脸就害怕,真的。” “先生别说了。”霍云深薄唇轻喃,他的手离楚楦越来越近。 那些伤人的话,令他冰冷的心脏似要炸开,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因此而发疯,所以他让楚楦不要再说了。 “……”楚楦靠着墙壁,一路躲着他的手,突然他跑到供桌面前,一把拿起霍云深的灵牌,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这样做:“霍云深,你别再过来了,别再逼我。” “你想怎么呢?”霍云深眼神危险,轻轻地对他道:“如果我逼你,你又想怎么样呢?” 楚楦咬着牙,神情无比挣扎,他捏着灵牌的两只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因为捏得太用力,他内心挣扎不已,真的…… “就当我骗了你,霍云深,是我说话不算数,负了你。”他说着,把手中灵牌扔到霍云深脚下:“你去吧,从此以后,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人间日子,互不相干!” 哐当地一声,灵牌掉在脚下……霍云深怔怔地低头看着,又缓缓地抬头看着楚楦,偏执情深的眼神,也慢慢地变了。 那是一种刺骨的冷意。 就这样笼罩着楚楦,让楚楦经受着两重痛苦,直接向后一倒,腰部重重地撞在供桌上面,很痛,但是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腰,此刻也不觉得身体疼痛。 因为所有的感官都失去控制了,他只在乎一件事情。 说出了这句话,从此以后,就和霍云深一刀两断了。 “……”霍云深的腰弯了下去,伸手把自己那块灵牌,捡起来。 上头的朱红色字,是楚楦之前一笔一笔地重新上了颜色;自己的衣服,也是楚楦一件一件地挑选回来;还有那些亲密无间的鱼水之欢。 往事历历在目,却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 它不属于霍云深,它只是楚楦的一个噩梦。 “你说你骗了我,你还说你负了我。”霍云深抱着灵牌,目光阴鸷而愤怒:“那你可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性的,我会杀了你!” 楚楦窒息地呆在那,无法说出一个字,他被霍云深的气势所震慑,毫无动弹的余力。 “楚楦,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霍云深暂时冷静下来,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楚楦摇摇头,很艰难地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不……”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霍云深掐在手里:“那你就去死吧!”那鬼疯狂而愤怒地掐他,是真的打算让他去死。 “……”楚楦的脸顿时露出难受的表情,一瞬间涨红,呼吸极度困难。 再这样下去不用两分钟,他必死无疑。 反射性地想挣扎的楚楦,几秒钟之后,放弃了挣扎和抵抗,他接受被霍云深掐死这个报复。 “哼!”霍云深一把将楚楦甩了出去,冷若冰霜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喘息的男人,仿佛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终于,放弃了所有的念想,放弃了所有的不甘心,以及所有美好的幻想。 或许他心里面很清楚,楚楦不是那么讨厌自己,只是也没那么喜欢。 “愿你我,不再见。”扔下这句话,霍云深迈步从楚楦眼前经过,离开的脚步不曾停留,因为死心了。 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跳动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复苏,只是一时的错觉。 霍云深离开以后,楚楦躺在地板上待了很久很久,他感觉自己就像死了一般。虽然霍云深没有完成最后一刻的扼杀,但其实已经让他,如同死亡。 涣散的瞳孔,瞪着天花板两眼无神,不知过了多久,才伸手捂住发红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抖着肩膀,崩溃不已地痛哭。 这份沉重不知道从哪里来,只是觉得控制不住,需要一些发泄。 楚楦一边吸着鼻涕,一边不停地告诫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别再去想其他的了,你会毁掉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说不想就能够不想,越是强迫自己,心里面的难受就越汹涌。 心情很难过。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难过成这样,这大概是楚楦这辈子最失态的一次。 更难过的是,楚楦抱住肩膀偷偷地难受,不敢表现,也不敢大声。他害怕霍云深去而复返,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会不愿离去。 这一宿,楚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想去想明天该怎么办,什么三餐一宿,什么上班房贷,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很重要吗? 是,当然很重要,只要活着的人就要在乎那些。 一个成年人,无论你遭受到了什么打击,你的生活仍然需要继续,需要你振作起来去维持正常的运转。 就是这么操蛋。 有时候会想,我这么辛苦究竟是为什么? 整个晚上,楚楦情绪波动很大地持续着,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以后,平静地闭上眼睛让自己休息。 “陈潇,我今天不去上班,公司的事情你先安排,有什么再打电话给我。” “行,总经理,我知道了。”陈潇没能管住自己的嘴,问道:“总经理,你是不是病了?听声音有气无力地。” 说有气无力都是高估了楚楦,真实情况是气若游丝。 “没,只是忘了吃饭,胃有点疼。”他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醒来终于有点意识,想到给陈潇打个电话。 “哦哦,胃疼赶紧吃点胃药,这毛病我以前也有……你家有胃药吗?要不我给你送去?” 楚楦静默了片刻,说:“要送也不用你送来,我会叫赵哥给我买。你吧,好好看住公司,我就谢你了。” “哎哟,那怎么敢,工作是本分。那好吧,你记得一定要叫赵哥买,我呢,好好看住公司去,免得总经理操心。” 楚楦听到这儿,直接挂了电话。 他怔怔地出神,没一会儿手里的手机又响了,拿起一看是霍云龙。 看见是他,楚楦心里头马上有些莫名心虚。 “楚楦,你没事吧?”霍云龙昨天下午,在楚楦他们离开后不久,追踪弟弟的行踪,找到了那个植物园。 他去到以后,在木屋里发现了晕过去的霍云刚,也看到了成利明散落在外面的尸体。 去之前已经获知消息,霍云刚抓走了楚楦,但是现场并没有看到楚楦。后来霍云龙一直拨打楚楦的电话,也没人接,要不就是被按掉。 楚楦才记起来,他的手机之前进了几个电话,但是被自己掐了。 因为当时心正乱着,什么人的电话都不想接。 “我没事,谢谢霍先生关心,对了,霍云刚没事吧?”楚楦首先问道。 “他没事,只是晕倒了,昨天就醒过来了。”霍云龙内疚道:“我担心的是你,你没事就好。云刚他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只是受了成利明的蛊惑才会这样,现在他已经清醒了,不会再对你做不利的事情。至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先代他给你道个歉,希望你别放在心里。” “嗯,没关系。”楚楦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然后踌躇了几秒钟,他说:“霍先生,我想我还是辞职吧,我觉得继续留在霍氏并不适合我。”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霍云龙有点着急,说道:“是不是对公司不满意?你说出来,我给你处理。” “不是,不是公司的问题,是我个人的原因。”楚楦说道。 “个人原因?能告诉我吗?”霍云龙疑惑,能是什么原因让楚楦放弃这份工作。 不是他自负,霍氏子公司的总经理,是人人都想得到的职位,没理由楚楦会不在乎。 “难道你想做回医生?如果是的话,我也可以把你介绍给一些大医院,虽然医院不是我开的,但是霍氏也有投资医院。” “不不,我也不会再做医生。”楚楦的打算,当然不会再做医生。 他知道自己八字差,容易招鬼,继续做医生就是死路一条。 医院是阴气重的地方,每天都几乎有人在医院里头过世。楚楦的身边已经没有谁能保护他。为了以后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他产生了一个念头。 跟霍云龙确定辞职之后,楚楦第二天去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同一天下午,他打车去了徐道人的铺面。 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这边还是老样子。 “什么?你要来跟我学习阴阳术?”这个惊讶之极的声音来自徐道人。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楚楦来求助了,想必这家伙最近过得不错。 然而过了没多久,这家伙却跑来告诉自己,他要学抓鬼? “是的,徐哥,请你收我做徒弟吧。”楚楦对着徐道人,深深地一鞠躬:“我以后肯定吃苦劳累,任劳任怨,还给交学费。绝对不偷懒也不占徐哥的便宜。” “我说,你连工作都没了,哪来的钱给我交学费?”徐道人呵呵了两声,他怎么觉得楚楦很不靠谱?“半路出家,可不是谁都能修成正果。”他劝楚楦:“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回去,做回你的医生。” 楚楦愁眉苦脸地说:“医院是什么地方,徐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继续待医院里不是找死吗?总之我想跟着徐哥,就算是打杂也好。我想……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鬼的事情。” “为了你家那只鬼?”徐道人抱着胳膊,眉头轻蹙地看着他,是啊,这人家里还有只厉鬼。 带着厉鬼学抓鬼,亏他想得出来。 “他已经离开了。”楚楦闷头说:“以后都不会再出现,我也从有家室变成了单身汉。” “什么?”徐道人震惊脸,离开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上次那位老先生吗?”楚楦坐下来,慢慢对徐道人说:“云深为了救我和别的鬼动了手,伤了元气,身体变得很虚弱。老先生说可以救他,我就求老先生把他带走。” “带去哪里?”徐道人眼皮子一跳,已经开始有些怀疑。 李六的来历,他一直在猜测,但是始终不敢确认。 “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相信老先生。”楚楦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枚锦囊:“对了,这是老先生临走前给我的,不知道是什么作用?” 他估摸着是辟邪之类的,左右不过跟鬼有关。 “这……”徐道人立刻取了过来,拿在手里一看,表面是一只棕褐色的缎面锦囊,绣着简单的云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块……黑色的木头? 当然不是木头,徐道人凑近用鼻子闻了一下,跟他说:“很浓的戾气,这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他的物品或者肢体。经过特殊的制造,可以用来辟邪。” “但是……云深好像并不怕。”楚楦回想起昨天晚上,霍云深来到自己身边,并没有因为锦囊而发生异样。 “你忘了,他跟你有冥婚之约。”徐道人把锦囊还给他,叫他好好收着:“这枚锦囊肯定是老先生专门为你制造的,说不定里面有你的东西,血液,或者头发。” “也有可能。”楚楦点头,那李六在自己家住了几天,拿自己几根头发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说的那个地方,我想我应该猜到了。”徐道人露出向往的神色,叹息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域,但是,我从没听说过有活人进去。” 而李六是个人,不可能是鬼也不可能是妖,他却从鬼域来去自如? “我不知道。”楚楦又觉得特别难受,他对这些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很多东西不清楚,所以有所顾忌。 “你舍不得那只鬼?”连徐道人都一眼看出来,霍云深离开了,楚楦并不开心。 “他陪了我这么久,多少会有点吧。”楚楦云淡风轻,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真的?”徐道人面露怀疑之色。 “假的,我是不是很不知所谓?”也就只有徐道人可以倾诉,楚楦憋不住地道:“他没走的时候,天天都在想怎么摆脱他。现在他走了,我很不习惯,感觉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原本有规律的生活,一下子就乱了。 “你只是还没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徐道人不忍心告诉他,他现在的状况跟失恋似的。 一个人跟一只鬼恋上了,自己还不自知,作为旁人徐道人并不想提醒他,毕竟他也说了,霍云深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那又何必去深究。 “应该是吧。”楚楦垂着眼睛,强迫自己收起情绪,不想在徐道人面前失态。 “老先生给的锦囊应该有用,你以后也不用担心会有鬼缠着你,那么……你还想跟着我打杂吗?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收留你,正好我缺个跑腿的,以后你就帮我跑跑腿,拉拉业务,干得好徐哥给你发工资。” 楚楦被拍了拍肩膀,算是工作有了着落。 “好,谢谢徐哥。”他说道。 就算霍云深不在了,楚楦也还是想多了解这行。他说不出自己抵死坚持的具体原因,也许只是不甘心,也许只是还没接受这个事情。 楚楦的性格就是这样,在感情上他永远慢了那么半拍。恋爱比别人慢热,等他进入状态的时候,别人已经过了最狂热的那段热恋期,等他遭遇失恋的时候,别人已经从失恋中走了出来。 这算不算差时症? 也许不算,只是单纯的慢热而已。 很久不见的白雪,听说楚楦辞掉了霍氏子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跑去给徐道人当伙计,下巴都快掉了。 就囔囔着要楚楦请客吃饭。 楚楦有点搞不懂她:“我出任总经理的时候你都没叫我请客,突然当了小伙计,你却囔囔着要请客?这是什么道理?” 白雪说:“因为我会掐算啊,总觉得你在霍氏呆不久,不踏实。但是徐哥这里就不一样了,少说你也会做个三五年。” 三五年…… 楚楦喃喃着这几个字眼,然后甩甩脑袋:“好,请你们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白雪才知道,这家伙的媳妇走了。她以为楚楦会开心才对,但是看情况,似乎跟自己想象中的有出入。 开了一个小玩笑,而楚楦根本就不笑。 徐道人也冲她摆摆手,用楚楦难以听清的声音说:“别闹,失恋加婚变,打击不小。” 又瞅了瞅神情恍惚的楚楦,白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点点头。 或许白雪有言灵,楚楦在徐道人的铺子里,一做近三年。 经常还是会想起霍云深,但是生活已上正轨,他那些不理智的叛逆想法,已经慢慢被时间磨灭。 “楚楦,把那个封着聚灵符的坛子拿出来。”徐道人教了楚楦近三年,最近使唤他越来越顺手。 “好。”三年后的楚楦,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是外貌上没有什么改变,还是那副有点闷的模样。 他走进专门放置坛子的屋里,找出徐道人要的那个坛子。 这里的每一个坛子里面,都住着一只鬼。 而这只贴着聚灵符的,有点特殊,他就是白雪的那只鬼。 一年前白雪遭遇危险,这只从来没现过身的鬼,出来救了白雪。但是他已经很虚弱,救了白雪之后面临魂飞魄散。 徐道人及时赶到,用聚灵符和坛子收回那只鬼的三魂六魄。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始终有一天他还是会消失。”徐道人心里有个念头,他看着楚楦说:“一年后鬼门开,我想送他进鬼域。” 熬不过徐道人的目光,楚楦只好把时间地址告诉了他。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他嘀咕道,这个世界才是自己的世界。 “把你媳妇完全忘了?怪不得女人总说我们男人是负心汉,唉,连你这样的男人都……” 当然只是开玩笑,徐道人完全没有希望楚楦去的意思。 “我没忘记他。”楚楦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远逝的风景。 吵架挣扎的场面仿佛就在昨天,停留在楚楦心里面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霍云深愤怒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说着愿你我不再见的话。 徐道人接过楚楦手中的坛子,确认了一下里面的魂魄还是好好地,就说道:“时间快到了,我得提前一天赶到无灯巷。你既然不去的话,铺子就交给你了。” ☆、第45章 楚楦想应好,但是张了张嘴,改口对徐道人说:“不是说三十年一遇吗,我也……去看看传说中的无灯巷。”他瞄着徐道人,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嗯?你也去?不是信誓旦旦说不去的吗?”这小子昨天还强调过。 “我只是说不去鬼域,没说不去无灯巷……”楚楦迎上徐道人戏谑的眼神,感到脸热热的,还有点心虚。 “你这心思这么不坚定,我劝你还是别去。”徐道人说:“万一那鬼就在那等你,你说该怎么办?” 楚楦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说道:“他不会来的,他恨我还来不及。” 当初为了让霍云深走,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楚楦可不认为他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这话也挺奇怪的,你好心求人带他去鬼域,他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恨你?”徐道人放好坛子,继续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同时问道。 据他所知,那鬼域也不是说去就去的。 白雪这只鬼能不能顺利进去,到现在还是两说。 “……”楚楦像只闷葫芦,摇摇头不说话。 恰好背着背包的白雪走了进来,接茬说道:“他的鬼媳妇跟他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恨他?肯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呗。” 见过楚楦和霍云深相处的模样,白雪知道霍云深喜欢楚楦。 “你别乱说话,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为了不让他们俩人误会,楚楦解释说:“真的没有,那时候他不肯跟老先生走,我给他搁了不少狠话,把他气走了。” 徐道人听了,侧目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招人恨吗?” 楚楦脸色难看,低着头支吾道:“恨我好过爱我,那时候叫他走就没打算跟他一起……” 就没想过以后还会再见面。 “结果就是,你这三年还惦记着那一段。”徐道人摇头叹气,对白雪说:“你可别学他,这鬼好歹跟你一场,你怎么着也得亲自送人家一程。” “我知道,这是必须的。”白雪点头说,她就是特意来送行的。 说得楚楦很难受,自己真有那么渣么? 他静默了一会儿,嘀咕说:“如果我对他好,继续跟他在一起,你们又会说我了吧?” 徐道人和白雪异口同声:“没人会说你。” “……”楚楦讪讪地,帮忙把东西搬上车。 现在是初夏,身上穿着短袖,搬完出了一身汗。徐道人叫他去洗澡,他不肯去,坐上车来着不动。 因为楚楦深知,人是矛盾的生物,有可能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总的来说,就是怕他们丢下自己肚子上路。 去无灯巷的路程不算近,自驾得需要六七个小时左右。楚楦和徐道人轮流开,一个人开上半程,一个人开下半程。 楚楦负责开下半程,经历六七个小时,到达无灯巷的附近时间来到晚上七点整。 三个人,风尘仆仆地找地方停车吃饭,顺便订了酒店。 十点钟之前,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聚精会神地守在无灯巷,等待凌晨的到来。 夜晚十点过后,这条古香古色的巷子渐渐安静下来。 白雪背着双肩包,那里装着那只鬼的骨灰,她也给带了过来。 “骨灰倒是不要紧。”徐道人说:“留在你手里,给你做个念想。”他站在暗处,脚边是那只封着聚灵符的大肚坛子。 “十一点十分了,还差五十分钟。”楚楦靠着墙,站在最外围。 他们后面是入口,从这里走出去一路有商铺和住宅。前面是死巷子,几十年前是通的,后来因故被当时的军阀封闭,就一直没有打通过。 关于无灯巷的传说很多,每一次的故事都怪诞荒唐,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他们站在这里,吹着夏日并不凉快的风,心头微微压抑。 人来到这里,仿佛会无端地被一些东西影响,变得皱眉不展,心情沉重。 “徐哥?”楚楦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徐道人,挑了挑眉。 对方点了下头,表示认同他的猜测。 这里边阴气浓重,怨气冲天,大约死过不少人。他们站在这里,心情会被影响也是因为这些怨魂,可能是战乱年代所产生,弥久不消。 “你们在对什么暗号?”白雪沉着脸,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声音阴森森地。 “注意自己的心情,不要被影响。”徐道人弯腰,把坛子抱起来。他害怕里面的鬼魂受不了,会被其他的怨魂影响。 白雪心头一震,连忙收敛情绪。 这里三个人数她心理素质最差,最先被影响的就是她。 至于楚楦,经过三年的锻炼,鬼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他靠在墙上,频频看表。 指针一下一下地走动,他的心脏也跟随者跳动起来,加快速度……紧张,说不出的紧张。 明知道霍云深不会来,楦依然期待又害怕,到了凌晨自己该怎么办? 他选择跟来无灯巷,是潜意识之下的决定。 人到了这里,心反而乱了。 坚持了三年的信念,正在被蚕食,被内心深处的欲望一一瓦解。 以前每到深夜,就会自己跟自己战斗,拉锯。没有输赢,所以才更煎熬,更需要用语言去坚定自己的立场,但是好像并没有用。 想着这些,楚楦脸上很扭曲。 乱透了的心在到达了一个沸点之后,炸开,然后突然停止了跳动,画面定格,三四秒钟之后,楚楦呼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在恢复正常,最后趋于平静。 “楚楦?”徐道人又问了一次:“现在几点了?” 楚楦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十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 “你没事吧?”徐道人眼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觉得担心。 “我没事。”楚楦扯了一下嘴唇,说:“徐哥怎么突然这样问?” 徐道人也不太清楚,皱着眉头随意找了个理由说:“还不是怕你心理素质不够硬,被怨魂侵蚀了意识。” “我是那么弱的人吗?”楚楦靠在那儿笑道,露出的手臂结实修长,比三年前更添了几分男人味儿。 “说真的,想什么呢?”徐道人今年快奔四了,走过去跟楚楦并排站着,等那最后十分钟。 楚楦侧头,瞅了他一眼:“想了很多,发现一个道理。” 徐道人顿时笑眯眼:“啊,什么道理?”这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 “就是,有时候绞尽脑汁地思考分析衡量,不如什么都不想。”楚楦淡淡地道:“想太多累人,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 徐道人顺着他脸庞,往鬓角边看了一眼。 就叹了口气,“那你是什么打算?” 楚楦突然垂着眼睛,对着他怀里的坛子,伸出手来说:“坛子给我。” “你……”徐道人脸上布满惊讶,复杂,欲言又止。 努力在保持清醒的白雪,对徐道人说:“我们说过,不会说他的。”然后她看着楚楦,勉强地咧嘴一笑:“你这样顺眼多了。” 楚楦恍惚地想起,这是白雪第二次对自己说这句话,怪不得听起来这么耳熟。 他也一笑,抱着坛子,抬起手腕最后一次看表,走得很平淡:“大家后会有期。” 灰白的光在楚楦身后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跑了过来,轮廓越来越近,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喊一个名字。 是李六,他真的来了。 “楚楦!”背着大剑赶来的李六,见到楚楦异常开心,开心得有点诡异过头,他手舞足蹈地说道:“终于等到你了,你快进来!” “老先生……”看到那只迫不及待抓自己进去的手,楚楦用手里坛子挡了一下,征求道:“我想带这个坛子进去,可以吗?” 李六的目光粘着他,顾不上他手里的坛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道:“走走走,我们快走。” “额,好。”李六不在意,楚楦也不问了,他连忙回头冲俩位同伴挥挥手,后会有期。 前路茫茫,走进去什么都看不见,那些灰白的光只能让楚楦看清楚方圆十米的范围。其他好像黑雾蒙蒙,并不知道尽头。 楚楦不知道,这里不算鬼域,只是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如果没有李六带路,他永远也走不出去。 所以每年进入通道的鬼很多,但是能到达鬼域的鬼,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而人更不可能进入,他们连入口都进不来。 “老先生,如果人不能进来,那你……”楚楦知道自己不能乱怀疑,可是李六的讲解本来就很让人怀疑。 “我?我也是被人带进来的。”李六知道他想问什么,毫不在意地说道:“第一个生存在这个空间的人,不是外面的人,他是原住民。” “那这个原住民还在吗?”楚楦可好奇。 “在啊,这里的人除非被杀,否则是不老不死的。比如你,你现在进来是什么模样,以后一直就是什么模样。”说着李六特别委屈,嘟囔道:“我进来得太迟了,要是早几十年就好了。” 楚楦一脸懵懵然,长生不老,唾手可得? 他突然想起来,以前李六就跟自己说过,这是一个很难得很难得的机会,让出去一定会后悔那种。 确实,对一般人来说,这个机会足以胜过一切。 但是仔细想想,楚楦并不后悔。 如果只有一次进入鬼域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让给霍云深。 想到他,楚楦的眼眸暗了暗,迟疑地问道:“老先生,他还好吗?” 李六的思路被打断,搔搔头:“你说的他,是指霍云深?他很好,不过……” 三年前带霍云深回到鬼域,按照鬼域的规矩,新来的鬼一律从底层开始熬起。 第一个三十年,是鬼域里面最底层的鬼奴,他们负责鬼域的工务,以此获得居住权。第二个三十年,升为鬼侍,做一些比较有体面的工作,每个月可以领取额外的利益,住的地方也会好一点。第三个三十年,升为鬼君,是鬼域的管理层,对鬼奴和鬼侍有一定的支配权,可以在鬼域的大部分范围内自由走动。 第四个三十年,升为鬼王,可以决定鬼奴和鬼侍的生死,相当于自己管辖区的土皇帝。不过鬼王上面还有鬼神,才是鬼域的霸者。那不是熬时间可以上去的,如果没有能力,再熬个三百年也做不成鬼神。 人在鬼域里面,是独特的存在。他们活动的区域禁止鬼们踏足,除非自己召见,否则擅闯者死。就是说人在鬼域里面,是比鬼还上层的存在。即便是在鬼神面前,人也不必低头。 这空间掌握在人的手里,鬼住在人家屋檐下,肯定要尊重人。 最好的结果就是,人鬼两者相安无事,各自发挥自己的长处,共同维护这个空间的正常秩序。 “不过什么?”楚楦的心提了起来。 “他刚来鬼域,按照规矩,过得肯定没有那些老鬼好,但是因为是我带进来的,比今年的新鬼又老了三年,唔……所以还是很不错的。”李六回答完他的问题,邀功地道:“都是因为我,那小子才过得这么潇洒,你该怎么感谢我?” 楚楦感激地说:“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能做到的我绝不会推辞。”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李六说的竟然是:“哎,以后到了鬼域,天天给我做饭。” 自从吃过楚楦做的红烧肉,李六回到鬼域里天天惦记着,恨不得马上出去把楚楦带进来。 但是鬼域有鬼域的规矩,李六不能做得太出格。 这次带回来霍云深,时隔三年又带回来楚楦,此间的域主看在李六以前没有随便带人回来的情况下,才没有追究。 走过一条黑雾蒙蒙的通道,前方有白光,再进去,楚楦一抬头,看到满天星子。 “这里也有星星。” “当然有,你当这里就不是正常的世界?” 正常吗?楚楦甩甩头,抱紧手中的坛子,紧跟着李六的脚步,并不敢放松精神。 “过了这条河,就是鬼域的地界。”李六站在岸边,朝前面招了招手,波光粼粼的夜河上,一只小船摆了过来。 船上是个带着斗笠的年轻人,李六叫他摆渡人。 “来,楚楦,小心别掉进了河里,会死无全尸的。”李六的话忒么可怕,害得楚楦战战兢兢,站在船上不敢动作,他听李六说:“这就是鬼奴,虽然叫他摆渡人,但其实是只鬼,是上一个三十年进来的,今天是他最后一次干摆渡的工作,等新鬼来了就会交接给新鬼。” “嗯。”楚楦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着。 虽然思绪一路飘远,被这个陌生的环境勾去了大部分心神。 “能到鬼域的鬼,大部分都是年轻的鬼。啧啧,其中不乏漂亮俊俏的,有些人就爱好这口,你可别学那些风流人士,跟鬼胡搞瞎混。”李六警告道。 “老先生多虑了。”楚楦回神说:“我是有媳妇的人,他就在这里边待着,你忘了?” 他说着这话,那摆渡人朝他看了一眼,都是好奇。 李六说:“你还惦记着他,难为你这么长情。”说罢叹了口气:“看来你来鬼域,也全是为了他,不是为了自己。” 楚楦笑道:“来之前,我对鬼域一无所知。”更不知道鬼域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我特地没告诉你,哎,我希望你不要来,又希望你来,算了,反正来都来了。”李六嘀嘀咕咕地,终于看了一眼楚楦手中的坛子,对他说道:“给我吧,等会儿经过浮生洞,把他摆在洞里,日夜吸收灵气温养灵魂,三五十年后,说不准可以做个鬼侍。” “谢谢老先生。”把坛子交给他,算是替白雪了却了一桩心事。 下了船,一路疾走,经过李六口中的浮生洞。可见洞壁上摆着模样各异的坛子,李六解释道:“这些都是域里的鬼,不小心受了伤的,才有机会在这里温养。那些该消失的,用不着把他收回来养着,当场就魂飞魄散了。” “鬼在这里面也会有危险?” “你不用担心,你那鬼媳妇没危险。我带他回来,找了一个鬼君的关系,把他安排在清闲的岗位上,一边工作一边温养灵魂,现在应该好了不少吧。”李六搔搔头,不太确定。自从三年前见过一两次,之后就没有再见到。 他们做人的,很少到鬼的区域去活动。 整个鬼域的人加起来,只有百来多个人,而鬼有千千万万,数也数不清。 过了浮生洞,李六在树下找到自己的马匹,见楚楦两眼茫然,他说道:“鬼域里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你要是不会骑,以后得好好学,靠两条腿的话是不行的。” 李六翻身上马,然后向楚楦伸出手,把他拉上马背。 “这么说来,鬼域的科技发展很落后?” “你说跟外面比吗?那岂止是落后……”李六自己心里嘀咕,简直就是原始:“怎么着,你后悔了?” “没后悔。” 楚楦两手空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临时决定,眼下也不去想后不后悔,那是自寻烦恼。 “那就好,这里除了生活落后点,其他还是可以的。”李六自我欺骗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里面那帮人也不会整天喊无聊。 “嗯……”楚楦未曾多想,以为就是乡村一点。 “今天天色已晚,我先把你带到我的洞府,第二天再去给你找块好地……其实我觉得,我家隔壁就不错,左右邻居,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额……”洞府? 马匹在路上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李六的洞府所在地的,山脚下。 夜里看不真切,给楚楦的感觉就是一个森林公园,地广物博,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有。 动物、景观、石仔铺好的路、建筑物、湖泊溪流。 据李六说,一百多个人,全居住在这个小区里。 “小区背后,那山腰上面有一片温泉,漂亮是漂亮,泡着也很舒服,但是忒可恶,鬼也能去那里。咱们洗个澡,动辄就有百来号鬼在那守着你。” 楚楦一脸的困惑:“为什么要守着,他们想吃人?” “不吃,哪敢啊。”李六摆摆手说:“人在这里太稀罕了,他们很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靠近人。 在鬼域能跟人走在一起,是鬼的殊荣。 百来个人里面,有几个风流的,喜欢跟鬼在一起胡混。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经常引得众鬼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在李六眼里简直有伤风化。 “真可怕。”楚楦脑补了一下那场景,抱着胳膊抖了抖。 至于山上面那处温泉,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去的。 “到了。”李六的家,是一个石头垒成的房子,有三间。一间客厅一间卧室一间厕所,没有厨房,因为手残不会做饭,他是唐朝年间进来的,古代男人会做饭才是奇怪。 回到家门前,不用钥匙开门,李六就把门推开。 进到屋里面,把油灯点亮。 “我屋里很简陋,你将就一晚上……”李六回头,看见楚楦在自己屋里目瞪口呆。 他自己看了看四下里,也尴尬地搔搔头:“家里没婆娘,乱是乱了点。” “嗯……”何止是乱,这些家具什么的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董吗?楚楦怀疑还能不能使用,他还是打地铺好了:“老先生,给我一张凉席有吗?” 李六连忙点头,凉席还是有的,上次有个鬼送过来的,他还没拆开使用,现在正好给了楚楦。 他从自己房里找出来,送到楚楦手里:“给,是芦苇编的,那些鬼里不乏手工好的女鬼,最喜欢做这些什物。” “谢谢。”楚楦抱着芦苇席子,四周看了看,找出一个能摆下凉席的地方。 然后又让李六带去洗手间,那是一间比客厅还简陋的存在,只有一个大木桶和一个恭桶。 楚楦打了点冷水,草草地洗了个澡,然后出来睡觉。 李六端着油灯过来说:“你且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域主那儿见个面。然后去找个包工头,把你的房子做起来。” 第二天一早,楚楦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鸟叫声中醒来。 几束阳光照进李六简陋的屋里,让乱糟糟的屋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看。 他从凉席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感觉昨晚睡得很好,心也很平静。 这里一切,有一种安详宁静的感觉,它像一幅有生命的画。 楚楦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有任何异味,这并不对……他记得自己来之前出了不少汗,不可能一点味道都没有。 只能归功于鬼域的不同,造成了现在的变化。 在楚楦发呆的片刻,李六也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超市常见的洗漱套装,上面还贴着买一送二的标签还没撕下来。 “给,三年前我在外面买的,估摸着还能用。”李六塞到楚楦手里。 “……”楚楦接了过去,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花了十分钟收拾好自己,他听见外面有动静,就走了出来。 一个穿着宽袍广袖的年轻男人站在李六面前,衣冠胜雪,眉目清冽,钉住楚楦的那一刹那,楚楦站在那里无法呼吸。 不过两秒之后,楚楦移开眼睛,就没有了那种窒息的感觉。 “他是谁?” “我带回来的人,叫做楚楦。”李六用身体挡住男人的目光:“拂绡兄,他有媳妇,你别乱瞅。” 秦拂绡看见李六那张老脸,移开眼睛。 “你好。”楚楦再回过头来,带上温和的微笑,有点怕生地打了个招呼。 ☆、第46章 “好?”秦拂绡的眼睛,在楚楦身上从上到下地打量,视线走了一圈,最后回到楚楦的脸上。 他看到的是一个年轻鲜活,朝气蓬勃,全身都在散发新鲜感的年轻人。 跟他们这群在鬼域生活了几百年的老什物,有着天囊之别。 “确实挺好的。”鬼域很久不进新鲜的血液,秦拂绡整天对着那几张老脸孔,险些都快看吐了,他拂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李六,来到楚楦面前站定,说道:“鬼域有鬼域的规矩,你想在鬼域安身,就跟我来吧。” 楚楦看了看秦拂绡走出门的背影,对李六打打眼色,这货是什么来头? “走走,跟上。”李六压低声音,拉着楚楦的手腕在后面跟着,一边小声解释道:“这是域主的义弟,平日里域主并不关事。鬼域里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拂绡大人在管。” “原来如此。”是个执行总裁,楚楦点点头,心里有了概念。 “他带我们去见域主,意思意思走个形式。其实见他就好了。” 秦拂绡,鬼域里边的二把手,性格冷峻,俗称高冷,但是也有人说他闷骚……这些消息对楚楦没有实际意义,他来这边只是做个安分守己的小市民罢了。 三个人前后走出李六那间石头垒的屋子,穿过鸟语花香的林园,满目绿苍苍的植物以及怪石,让人仿佛置身于原始奇幻森林。 楚楦留意了一下,自己脚下走着的是用青石板铺好的路,干净而精致。每一块青石板的长宽大小,几乎相同,却又看不出是工艺品,只觉得浑然天成,巧夺天工。 一块青石板而已,这些细节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 秦拂绡带他们去的目的地,也没有让楚楦失望,他看到了一群古朴大方,堪称艺术的建筑物。 不用想这里就是鬼域的政府大楼。 没有大门,直接走进去,穿过露天的一个园区,走进第二个区域,里面才有人走动。 楚楦很好奇,悄悄用眼角注意他们。发现那些人比自己更好奇,他们围观得明目张胆,简直就是直勾勾地看着楚楦。 鬼域很多年不进一个新人,身为人类也跟鬼一样,对新来者充满好奇。 每次出现一个新人,就足够让鬼域骚动一整个月。 “别怕,他们只是看看而已,不会贸然对你动手的。”李六怕楚楦脸皮薄,特地开口安抚他,说道:“这是鬼域的特色,你习惯就好,反正你已经有媳妇了,这些对你来说也没用。” 他说着胡子一翘,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些人要失望咯,知道你有媳妇肯定会捶胸顿足,半夜睡不着觉。” “……”楚楦机智地选择微笑。 秦拂绡回头,看到目光温润的年轻人,顿了顿,然后说:“到了。”他前面是一道门,当着楚楦和李六的面,郑重地把门推开。 里边古香古色,格局精致,有一个人躺在一张贵妃椅上,手持竹简。 看见人来,往这边望了一眼,眸光潋滟。 黑成那样的双瞳,楚楦与他对视了一秒钟之后,选择低下头。 “域主。”秦拂绡上前两步,距离那张椅子大约两米的距离,停了下来,然后侧身看着自己身后。 他身后一米开外,就是楚楦和李六。 李六不是第一次见域主,他为人一向大大咧咧,爽快地抬手作揖称呼:“域主。” 躺在椅上的人,目光从李六身上划过,最终在楚楦身上停留:“什么样的人,入了李叔的眼?” 楚楦头皮一紧,略略抬起头来,走上前称呼:“域主好,我叫楚楦,今天刚才鬼域,以后请多指教。” 他说完以后,习惯性地低着眉眼,耳朵听到域主轻笑,很温润的感觉。 “行了,有拂绡指教你便可,去吧。” 只是见一面,后来秦拂绡把他们带出这个园区,去了隔壁的楼。那时楚楦才知道,刚才那里是董事长的住宅区,这边才是正牌政府大楼。 “过来。”在一个很有意境的待客厅里,东张西望的楚楦突然听到秦拂绡冷冽的声音,他迅速地收起自己的好奇,走了过去。 秦拂绡面前,有一个白雾四溢的水潭,呈古方形,有脸盆那么大,里面不停翻滚着烟雾,却看不清烟雾之下的面貌。 他冷不丁地拉着楚楦的手,用指甲在楚楦的左手中指腹上面划了一道,血珠子顿时流出。 “……”楚楦微微蹙眉,因为刺痛。 “这点苦都吃不了?”秦拂绡冷道,一边用手指挤压伤口,直到看见血珠滴下去,一滴两滴三滴,然后放了他。 楚楦挺无奈的,自己只是皱了下眉,这很正常好吗? “哎呀,拂绡兄弟,你太久没出去外面了,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命可金贵了。老子打儿子,都会被告官的!叫做什么什么权。” “人权。” “唔,没错,人权。”李六点点头,继续跟秦拂绡说话:“拂绡兄弟,我这小兄弟初来乍到,你给他安排一块好地,给他以后做房子用。最好是离我近一些,好有个照应。” 秦拂绡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又瞅了一眼楚楦,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李六附近的能用地。 最后说道:“离得很近的没有,在你三公里外有一块,面积一百二十平左右,好处是两面环水,一面靠山,幽静舒适。坏处是,与苘山相接。” “额,苘山不太好,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李六赶紧说。 “没有,别的离你很远,最短的距离九公里,如能接受的话也可。”秦拂绡说道。 “这样?”李六搔搔头陷入了纠结,楚楦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举手疑问道:“苘山,不好吗?为什么?” 秦拂绡和李六同时看着他,俩个人的表情如出一辙,板着脸说:“因为,那里狂蜂浪蝶多。” 苘山过去有千万只鬼活动,假如楚楦住过去那里,一块幽静的地方很快就会变成闹市。 虽然鬼不敢涉足,但是可以在附近徘徊观望,数量多了难免会造成影响。 “我建议他住在园区中央。”秦拂绡一脸冷清地提醒。 “但是跟我距离太远。”李六央求秦拂绡;“要不给我换个住址?我也住在园区中央。” 秦拂绡冷冷地拒绝了他:“不,你的脸不合格。” 这个看脸的世界,让李六这个老肉干绝望了,他表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最后他一咬牙,跟楚楦商量道:“那你就住在苘山脚下吧,那里环境很好,至于鬼不用担心,他们过不来,不会影响你的。” 楚楦想了想,点头说:“听老先生的。” 秦拂绡皱着眉,再问他一次:“你确定?如无意外的话,住址只能安排一次,不得改动。” “嗯,我确定。”楚楦很清楚李六的心思,他也是抱着报答的心态,当然不想让李六失望,就答应了。 “楚楦你别怕,那些鬼不敢越雷池一步,如果有鬼敢硬闯,我老李绝不放过他们!”李六拍拍胸部保证,为的就是让楚楦别担心,他选的那块地是好地。 “嗯。”楚楦微笑,整个人显得温温和和。 自从进来鬼域以后,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心情变得特别平静安宁,不再有煎熬和烦躁的情绪。 “这是令牌,拿去找任意一个鬼君,让他帮你调动鬼奴,开地建房。”秦拂绡的视线,在楚楦上一扫而过。 把令牌交给楚楦之后,他的工作到此完成。 “好的,谢谢你,拂绡大人。”楚楦看着秦拂绡的眼睛,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没人不喜欢礼貌又温柔的家伙,特别是皮相好,长得顺眼的那种。 “哼。”秦拂绡轻哼,然后很不委婉地送客:“我有事要忙,你们自去吧。” “好,不打扰,以后有空,再来拜访拂绡大人。”楚楦与他道了别,跟李六一起走出政府大楼,他好奇地说:“流程走完了吗?” 李六点点头:“完了。”不然他还想要怎么样? “额,没有迎新会什么的?”楚楦还以为,人这么少这么难得,大家会给新来的开个迎新会什么的。 “迎新会?你说的是接风洗尘吧?没有,鬼域没有这种规矩,大家都是各过各的,没有大事基本不会凑在一起。”李六折折着手指算了算说:“鬼域已经上百年没有发生过大事了。” “人这么少,还各过各的?难道平时不凑在一起吃个饭,喝点酒,或者打打牌?”楚楦对他们之间的社交很不解,日子那么长,又那么无聊,不凑在一起打发时间怎么过? “你想太多了,那些人大多是百十年前进来的,都是些自负的家伙。脾气不相投,凑在一起谁也不服谁,干脆住得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园区那么大,百来号人一人占领一个地方,也还有很多余地。 “好吧,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楚楦还以为,大家平时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玩耍。 “像你这么随和迁就的人,百来个里边统共也找不出五个,剩下的都是老怪物,你也甭理会那些人,记得给我做饭就好了。” “这简单,等我的房子建好,弄一套厨具,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楚楦突然皱着眉说:“话又说回来,这里边有人开酒店吗?” 李六冷笑:“呵,酒店?小炒店都没有。” 楚楦松开眉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起来说:“以后会有的。” 他拿着令牌,和李六一起去找了一位鬼君,说明来意。那位鬼君喜欢穿马褂,性格很大方,直接给楚楦拨了三十名鬼奴,给他开地做房子。 要了鬼奴之后,楚楦的眼光在他们之中扫了一遍,回头跟鬼君说:“这位鬼君,请问你手下有没有一个叫做霍云深的鬼?” 刚才问李六,他居然说忘了,不曾记得是找的哪位鬼君。 “我手下没有,你想找的话,不防去找鬼王,他们熟知鬼域的所有鬼,一问就知道了。”那位鬼君好心地提议道。 “好的,谢谢你。” 楚楦和李六转战附近一位鬼王的住处,出来的,竟然是个穿明朝衣服的鬼。男性,看模样二十出头,一身宝蓝色官服,腰间系着玉带,五官俊美,眉宇带煞。 见了楚楦,煞气稍减,好声问道:“公子找某何事?” “额……”怎么越看越像电视剧里边的反派什么的……楚楦赶紧低头收敛心神,问道:“请问你能帮我找一位叫做霍云深的鬼吗?” “找鬼?这倒是简单。”跟反派神似的年轻鬼王,默默想了片刻,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他在造纸厂,岗位是晾纸,你去找里面的鬼使一问即知。” “好的,谢谢你。”得到答案之后,楚楦的神情一阵恍惚。 李六在他身边轻声:“楚楦老弟,可是要去找他?” “我……”该不该去找?楚楦张了张嘴,内心纠结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对鬼王请求:“请问,能不能把霍云深拨给我?” 假如他就在身边,多一点相处的机会,这样也许会更好。 “也可。”鬼王唤来身边的一个鬼使,奉他的口谕,去造纸厂寻找负责厂区内务的鬼君,把霍云深给楚楦提出来。 造纸厂,这里一直使用着古老的造纸技术,每一步都需要手工完成。 霍云深来到鬼域三年,在晾纸的岗位上也待了三年。 他喜欢笔墨纸砚,喜欢写字,当鬼君问他这份工作可行的时候,没二话就答应了。 反正对霍云深来说,做什么都一样。 他刚一进来就向周围的鬼打听,进了鬼域,还有没有出去的可能? 在这里待了五十多年的一个鬼使告诉霍云深,有出去的可能,成为鬼王就可以出去。但是他很讶异,出去干什么呢?外面的世界没有灵气,还有诸多危险。 鬼域才是鬼们待的地方,在这里待着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值得放弃在鬼域安身的机会。 “放弃?” “对啊,出去就不能再回来了,除非是鬼神,但是鬼神那等人物,我们这些小喽啰不曾见过,不知真假。” 三十年升一级,何时到鬼神?霍云深的眼睛里头,升起了一层绝望。 因为那个人等不到多少个三十年,他是个人,转眼一算,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 三年前问清楚这些规矩,霍云深什么也没说,从此以后终日埋头工作。 他是个沉默的性子,鲜少与周围攀谈交际。更因为他是李六突然带回来的,不符合鬼们一惯的认知。众鬼把他当成异类,看他的时候多少会带上有色眼光。 排挤倒是不至于,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众鬼的交际圈子很简单,气氛算和缓。 “霍云深!”一个鬼君昂首阔步地走进来,直径找到在晾纸场上穿着围裙和袖筒,正在晾纸的霍云深。 他和同伴各站一边,手拿一张巨大的纸,试图往架子上放。 此刻的霍云深表情沉静,眉宇轻锁,外貌上没有任何变化,跟三年前如出一辙,变说完是身上的气质。 没了楚楦,也没了期待,霍云深把自己柔软的一面332深藏心底,外露出棱角,一身气息冰冻冷冽,十分刺人。 他和同伴把纸张晾上架子,仔细完成自己的工作,回身看着那个鬼君:“什么事?” “鬼王叫我提你去他府上,快跟我走吧。”鬼君言简意赅,说完转身就走。 霍云深把袖套和围裙摘掉,离开岗位,跟随鬼君去往某位鬼王的住处。 跟人类不同,两只鬼看似在走路,但其实速度比匹马还要快。 不出片刻就到达鬼王府上,而楚楦和李六在这里才等了五分钟左右。 “鬼王,带到了。”鬼君来到鬼王面前,亲自复命。 “你下去吧。”鬼王一挥手,眼光在霍云深身上不作停留,直接看着楚楦,问他:“这是你要的鬼?” “是。”楚楦温温地凝视了他一眼,点头确认。 三年未见,他低着头,浑身上下都是漠然,但是熟悉的身姿不会叫人认错。 “那好。”鬼王唤了一声霍云深的名字,说道:“他是你的故友,你跟着他去吧。” “是。”霍云深的头压低些许,然后略略抬头,但眼帘依旧向下,瞳孔没有焦点。 “谢谢鬼王。”楚楦上前来诚心道谢,诚恳地说:“届时寒舍建好,再宴请鬼王到寒舍小酌两杯。” 鬼王太久没有接到这样的邀请,当场有些恍惚,然后看着楚楦,点头答应道:“可。” 霍云深站在楚楦背后,眼皮子挑了挑,不说话。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楚楦跟鬼王道完别,转身压低声音,对霍云深说:“走。” 他让霍云深走在第二位,最前方是李六,自己身后跟着一群鬼奴。 霍云深脸色微变,抿了抿无血色的嘴唇,移步就走。 望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楚楦内心堵得慌,他那点子侥幸,一一破灭。原来霍云深临走的时候那番话,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是真的死了心,不想再见面。 楚楦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不远不近地跟着霍云深。 两者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约莫三米左右。 他走得快,楚楦加快速度去追赶,他会更快。反复三两次,楚楦就识趣了,自动和霍云深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情况让楚楦很尴尬,以前都是霍云深追自己追得死紧,现在他不追了,自己回来倒追,剥开来一看就觉得自己很极品。 网上说的渣男不就是自己吗? “……”脸颊哄地一下迅速发烫,他缀在后面不敢再上前。 霍云深用余光去看,发现自己走慢点,对方也走慢点……他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掌,握了握拳头,略长的指甲直接刺进了掌心里头。 他感觉不到痛,也流不出血。 “楚楦,走快点啊。”李六唠唠叨叨地道:“一会儿还要去领工具,领房屋设计图,而且早饭和午饭还没吃呢,饿死我了。” “好。” 听见楚楦的声音,霍云深数着楚楦的脚步,一步两步,三步,走了上来,跟自己并肩而行。 “云深,我是来找你的,三年前对不起。”楚楦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不想请求你原谅还是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我让你走的最大原因是担心你的魂魄,其次才是别的顾虑。” 他当然不会隐瞒自己有过的思想斗争,曾经想过和霍云深永不相见是事实,无法抹除。 漠然的霍云深,听着隔壁男子的歉意,步伐不徐不疾,他跟楚楦说了第一句话:“都言覆水难收,我是你泼出去的水,是你捣碎的圆镜,你想我如何?” “……”楚楦哑口无言,羞愧,又窘然:“是我唐突了,抱歉。我其实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只是给你道歉,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暂时就这样吧,我不勉强你。”他笨嘴拙舌,思路又不清晰,心急就会把事情定论:“你可能已经把我们的事看淡了,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想法,不会拿过去的事情来烦你。” “……”霍云深掐了一把手心,然后闭上眼睛,不去关注楚楦的一举一动。 “我今天凌晨到达鬼域,老先生今天带我来这里要人手,是为了建房子。”楚楦问道:“你住在哪里?” “与你何干?”霍云深轻问道。 问得楚楦低下头,望着自己正在走路的脚尖,心里边没有主意。 “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是应该的。”他顿了顿,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在这鬼域里头,没什么念想,本来就是来找你的。”他的言辞真挚,又豁达:“长生不老,非我所求。” 那鬼的心情,起伏跌宕,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如同被封印的恶魔。要么就让他深藏一辈子,要么就出来噬人。 世上没有两全法,随了自己的心愿,又让他心甘情愿。 “好,谢谢。”霍云深点头,甚至还对楚楦道了声谢。 在自己面前,楚楦很少见到他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记忆中霍云深总是目光专注,对自己很在意,稍一不注意就会被他用目光吞噬。 想起那种灼热,楚楦仍是心跳加速,头皮发紧。 “那好。”既然对方都释然了,那就尊重他的意思吧,只是大概会难受得久一些:“我到前面去,跟老先生商量点事。”他低下头,快步走开。 霍云深一哂,暗地里把手伸出来,撩起衣袖,摊开自己烂掉的掌心,一片青黑,无血肉的新鲜感,只有浓浓的腐朽的味道。 ☆、第47章 漂浮着脚步,走到李六的身边,楚楦双目茫然,没有焦点。他就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方向,无措的样子令人很担忧他。 “老先生……”他喃喃说:“我进来这里是不是错了?” “啊?”李六面露茫然,他理解不来楚楦的种种感受。在他心里头,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了?这有何难?”不喜欢便好聚好散,他扬手一指,刚才出来的那座府邸:“鬼王貌美年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跟你前头媳妇不相上下。” “不是那么回事,老先生慎言。”楚楦摇摇头,他不是缺一个媳妇:“算了,我自己静一静。” 回眸,望了一眼霍云深,那鬼神情冷漠,跟他四目相对也不笑一下。 楚楦收回眼神,心里边略略难受。 抿着唇说:“去哪儿吃饭?” “拂绡大人的住处附近,有个食堂,里边有八个厨子。咱们平时就去那儿打饭。”李六咂咂嘴,嫌弃的表情不要太明显:“但是很难吃。” “怎么会难吃?”能选出来做厨子,说明有一定的手艺。 “我细细与你道来,那厨子进鬼域之前,一个是做老鸨的,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乱世女侠,一个是魔门妖女,一个是……反正都他娘的不会做饭。” “……”楚楦没有语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哟,对了!”李六突然说:“拂绡兄弟倒是有一个私厨,饭做得还行,他家有做饭的什物,我们走一趟去!” 楚楦连忙拉着他,指指后面那些人高马大的一群男鬼:“他们怎么安置?” “先去领工具。”李六说道,带着一群鬼,呼啦啦地去了建设局。 鬼域里边的建设局,头儿是个鬼王,局里边有几百个鬼在工作。有些负责画图,有些负责规划土地,有些负责管理已有住房。整个鬼域的房屋管理,在这里一目了然。 人类房屋管理部,是为独立部门,有专员管理。 李六和楚楦这两个罕见的人类过来咨询,一个身穿西装的鬼君出来招待。 他大约三十岁出头,身材高挑挺拔,气质温润和煦,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二位午安。”声音也很醇厚动听。 可能见到楚楦穿着时尚,那名鬼君眼睛微亮,对他伸出手掌,表达握手的意思。 “午好。”楚楦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果然是鬼,跟霍云深的手一样凉。不过从他身上,楚楦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民国绅士气息。 “我叫黎旭,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楚楦。” “我们是来要建房设计图和材料,给我们拨一套出来,这是令牌。”他身后李六挤上来,说道。 这时候那三十名鬼奴,包括霍云深在内,全部站在建设局外面等候。 鬼君黎旭从李六的手中接过令牌,确认无误之后笑了笑,眼睛依然粘着楚楦:“你想要多大的房子?我这里有很多设计图。” 楚楦浑然不觉,认真思考说:“可用面积是一百二十平,一两个人住的话,实际建筑面积有九十平方就够了,我想要个三层复式小洋楼,有这样的设计图吗?” “有的,终于见到想住小洋楼的人了,我甚是开心。”黎旭欢喜地去拿出一沓设计图,笑言:“黎某不才,这些都是黎某的作品。你要是看上哪个,我给你做建筑监工。” “如果不麻烦的话。”楚楦接过图纸,一张张仔细地筛选。 果然都是复古小洋楼,很有民国时代的韵味。 等楚楦选好图纸,领到材料之后,鬼君黎旭兑现诺言,亲自带领三十个鬼奴去给楚楦开地建房。 以后房子的事情楚楦可以完全不插手,到做好的那一天去收房即可。 到了工地,李六拍拍手说:“有黎鬼君看着,他们自会干活,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楚楦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对他说:“我过去跟云深说几句话。” 他走到霍云深身边,霍云深手里拿着洋铲,准备挖土……被楚楦握住了木柄:“你跟我来一下行吗?” “有什么事?”霍云深低着眉,并不松手。 “有事。”楚楦语气执拗,眼神也一样,好像不达到目的就不会罢休。 “有事就说。” “这里不方便说。” 霍云深抬眉,黑沉沉的双瞳看着他,无血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不是在逼迫你,当然,你可能会觉得我这样令你很不舒服……”楚楦眼睛溢满情绪,移开视线轻声说:“不管我说什么都觉得是在强迫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对你视而不见,除非我不在这里。” “你刚才却说,你来错了。”霍云深平静道,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抓紧木柄。 “被你拒绝了我也会很难受,你能包容一下这些小情绪吗?”楚楦扯了扯嘴唇,想笑又不懂怎么笑,才能让对方不反感。所以只能木着脸,毫无表情。 “那你呢?”霍云深的声音很轻很轻,楚楦却听在耳里,他应该是质问,我包容你,那你可曾包容我? 反问得让人哑口无言。 俩个就这样僵持了片刻,霍云深松开了木柄。 楚楦愕然,然后把洋铲交给其他的鬼奴,回头对霍云深说:“你跟我来。”他壮起胆子,去牵霍云深的手腕。 还是那样熟悉的冰凉,让他想起三年前在霍家老宅,和霍云深成亲的那一天,他们也是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只不过时过境迁,牵与被牵调了个个,今天换成了楚楦牵着霍云深。 没有被甩开,楚楦默默欣喜,转身慢慢地往前走。 李六嫌弃他们墨迹,早就在前面等得不耐烦,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老夫老妻还这么折腾,有媳妇就是麻烦。” “老先生,你在嘀咕什么?”楚楦走上来笑了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没什么。”李六连忙摇头,他总觉得霍云深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冷,怪渗人的:“走吧走吧,去借厨房,老夫饿死了。”他带头就走。 楚楦牵着霍云深跟上,手指握住对方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而霍云深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虽然你不能吃饭,但是我记得你喜欢闻我做得饭菜……我们,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也许你并不怀念。”楚楦一直认定霍云深已经释怀了过去,不再喜欢自己了,他这颗慢半拍又迟钝的心躺在热恋里,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很怀念呢,以前只道是寻常,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很珍贵。” 霍云深被他握住手腕的手,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但其实并没有。而楚楦总是会让他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这些错觉曾经是他快乐和痛苦的源头。 每一次以为自己能得到些什么,最后都是失去的。 那只被喜爱的小公猫是,楚楦也是。 午夜梦回,他假装自己有梦,昼出夜伏,他假装自己活着。 霍云深敢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一切,只是不敢在独处的时候,想念他最想要的人。 “到了,这里就是拂绡大人的家。等我去敲门,看他在不在。”站在秦拂绡府邸的门口,李六抬手拍门,不一会儿有个模样周正的鬼奴来开门,他是秦拂绡蓄养在家的鬼奴,仅凭个人喜好,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使用。 见了秦拂绡,说明来意,他摆摆手,让鬼奴带他们去厨房。 “老先生你也真是的,家里连厨房都没有。”楚楦走在路上,逮着他抱怨。 “我一个大老爷们,要厨房何用?”李六理直气壮地囔囔,不过他说:“大不了……马上弄一个。”以后楚楦在家就可以做饭。 “不,你那的房子太小。等我的房子做好,弄个大厨房,欢迎你随时来蹭饭。”楚楦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对他透露道:“我以后想开个饭馆,积累人缘。” 李六嗤笑道:“白费力气,鬼域里有的是鬼帮你做事,要人缘有何用?” 好像也是个道理。 “那就以后再说吧。” 他们俩人你来我往,互相攀谈,霍云深行走在身边,一言不发。很快地楚楦就闭上嘴巴,也成了闷葫芦。 “我真搞不懂你们……”李六给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等楚楦做饭。 就在外头的抱厦,和厨房隔着五六米远。 前面有个小池塘,锦鲤成群,水面上飘着漂亮的荷花,含苞待放。 霍云深一身浅褐色的袍子,临水而站。过往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露出雪色的裤管,和黑色的布鞋。 浅褐色这种颜色并不适合他,衬得他越发沉郁。 李六以前见过他,被楚楦养在身边的那时候,总穿白色和米色的衣服,显得年轻鲜亮,也怪不得楚楦会喜欢,因为模样确实好看。 “你不喜欢楚楦了?”老者逗着池塘边的锦鲤,无聊地跟霍云深攀谈。 “喜不喜欢,重要吗?”那男鬼的声音清冷冷地,好像带着冰渣子,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难怪楚楦会误会,觉得霍云深已经忘了自己。 “这不重要,什么才重要?他是为了你才来的,我要是你,肯定高兴得手舞足蹈。”李六努努嘴,冲着苘山那边说:“出了园区,不知道有多少鬼盯着他,受欢迎着呢。可那小子看不上,他心里惦记着你。” 否则的话,分分钟有一大堆狂蜂浪蝶愿意自荐枕席,其中也不乏鬼君鬼王等高资历的鬼。 “你是在鬼域里面待了三年的人,那些鬼君鬼王喜欢跟人在一起,你是知道的。楚楦要是喜欢他们,轮也轮不到你。就是因为楚楦不喜欢他们……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其实人跟鬼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冷冰冰地,抱着也不舒服……”图啥呀真是的,偏偏区里的人,真有那么几个喜欢跟鬼厮混的风流浪子。 拉上床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却从来不惦记着谁,来来往往都是过客。 霍云深知道的,他不想听也总会听见,因为周围的鬼会议论。他们总是羡慕被人类喜欢的鬼,觉得能跟园区里的人类一夜风流,是件荣幸的事情。 成为了鬼,那地方就是摆设,他们只能是做下面的一个。 却也心甘情愿,被风流花心的人类睡上一晚,尝一尝那种鱼水之欢的滋味。 过后虽然满足,可是大多数鬼会放不下,他们眷恋人类的体温,奢望两夜三夜,更奢望隔三差五地被召见。 这些鬼霍云深见得多了,从园区回来之后无一不是炫耀又自怜,今后就会多一份念想。 看见那些鬼谈起人类的表情,他偶尔也会想念某家的温暖。 并不想告诉那些鬼们,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 想得多了,他低垂的脸上蒙起了一层浓雾,跟池塘中泛起的涟漪如出一辙,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那天,我赶到去,看见他哭哭啼啼地抱着你,求我救你……”李六叹着气说:“他真不喜欢你的话,带回家一炷香把你打发了,三五年后你消失人间,他自去结他婚,过他的人间日子,与你何干?” 一句句,戳到霍云深心里面去,又酸又痛。 只是他性子,没那么容易越过去。 楚楦站在附近,拿毛巾擦了擦手,等他们回头发现自己,便笑着说道:“饭做好了,你俩快进来。” 李六一个翻身从栏杆上翻下来,笑道:“可以吃饭了?”听见有饭吃他就倍儿精神,赶紧麻溜地进厨房。 就剩下楚楦和霍云深两两相望,最终楚楦脸热热地垂下眼睑,说了句你也进来,然后转身留了一个背影。 那模样令霍云深胸口一悸。 他抬步走了过去,步入香味缭绕的厨房,桌面上摆着楚楦的拿手菜,而李六在那边大吃特吃。 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头。 楚楦以为他不喜油烟味,马上说:“这边靠窗,你到这边来吧。”最好的位置,默默地让给他,还怕他不肯接受。 “……”霍云深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向来都是自己追着对方跑,以前楚楦对自己温柔一点,可以开心一整天。 他木然地坐过去,鼻子里其实什么都闻不到,只闻到身边人熟悉的味道,使他咽了咽喉结,不由自主地努力吸气。 “这碗给你的。”楚楦放碗的时候靠近他,手臂在他眼前横过去。顺便拿起筷子给他夹菜:“……闻闻也好,我记得这些都是你说过味道好的。” “够了。”霍云深阻止他继续夹菜的动作,手指无意间触碰在一起,温暖的触感立刻在指尖蔓延,而他收回手,没有留恋的意思。 “对不起。”楚楦还以为自己又让对方反感,连忙道歉,跟他保持距离:“那你自己来,我吃饭了。”他抬起屁股往外面挪,然后端起碗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自己的饭。 他在想,霍云深可能已经不怨恨自己,但是绝对讨厌,甚至厌恶。 “对了,你们先吃着,我给去拂绡大人送个食盒。”楚楦做多了一份,用食盒装着,打算给秦拂绡送去。 “嗯嗯,去吧……”李六含糊不清地点头,嘴里咬着一块猪脚,等楚楦走了之后,挤眉弄眼地对霍云深说:“如果我是你,就不许楚楦给拂绡大人送饭吃,如果我是拂绡大人,吃了楚楦做的饭,我就……” 啪地一声,精致的竹筷在霍云深手里断成两截。 李六就不敢说下去了,不是说他害怕霍云深,他怕的是霍云深有个男人叫做楚楦,人家会做饭。 “你好,请问拂绡大人在吗?”楚楦提着食盒,站在门口,跟守门的鬼奴问道。 鬼奴是个年轻男子,说来奇怪,楚楦在鬼域看到的总是男性居多,女性很少见到。 不过女性当然是有的,李六对他说过,食堂里边的厨子全是女性。 “在,先生请稍等。”鬼奴是上一个三十年来的,即将升为鬼使,看见楚楦的他眼前一亮,却快速地低下头。 一只鬼长得相貌平凡,等级也不高,在人类面前得到青睐的几率很小。 “这样,我其实只是来送食盒,你帮我转交给他,行吗?”楚楦把食盒递过去。 那鬼奴接过,替主人道了声谢。 楚楦原路返回,走得有些急。 那边李六管不住嘴皮子,嘴碎道:“这么久还没回来,莫不是正在陪拂绡兄弟喝酒?”咂咂嘴说:“他可是个小气的,等闲不会把珍藏的好酒拿出来,我至今为止才喝过两次呢。” 霍云深默然不语。 不一会儿,楚楦走了进来,在霍云深身边坐下。 “见到拂绡兄弟了?” “没见到,交给门口的人送进去。”楚楦说。 “不是人,是鬼。”李六提醒他。 “……”楚楦斜着眼,然后说:“只是称呼的问题,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在鬼域里面待得越久,人和鬼的区别就越小。 鬼神的厉害,几乎和人没什么区别,他甚至可以让自己有体温。他们伪装成人类,可以到达以假乱真的程度,连园区里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所幸能成为鬼神的变态家伙就那么两三个,否则鬼域就乱套了。 饭刚吃完,那个守门的鬼奴出现在厨房,眼睛一下一下地看着楚楦:“先生,拂绡大人叫我传话,说请先生在客院小住,直至先生的房屋建好为止。” 楚楦略显惊讶,那样性格的人会邀请自己小住,他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没有拒绝。 连李六也说:“这样也好,省得你跟我挤那两间破屋子,拂绡兄弟这里环境幽雅,什么都有,住着舒服。” 霍云深瞥着那名鬼奴,不悦十分明显。 坐在他身边的楚楦感受尤其深刻,连忙让鬼奴回去告诉秦拂绡:“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是。”鬼奴瞅着能够坐在楚楦身边的鬼,也同样是个鬼奴,只不过皮相好看些。他瞅了两眼,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但是走了没多久,那个鬼奴又来了,说是带楚楦去客房休息。 李六坐在桌边剔牙,摆摆手不跟他们同去,“我一会儿离开。” 一路上,这个鬼奴的话有点多,他主动告诉楚楦自己的情况,竟然是一九六几年出生的人。 楚楦笑吟吟地跟他说:“真巧,我媳妇也是那几年出生的人。” “媳妇?你娶妻了?”鬼奴以为,楚楦在外头有妻室。这不妨事,现在进了鬼域,外头的一切跟这里无关。 “嗯。”楚楦看了看身边,不知道霍云深会不会反感自己这么说。 然后他发现,那鬼也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是灼热的。 “说句实话,先生既然进了鬼域,外面的一切就成陌路了。”那鬼奴小声叹道。 眼前就是客院,他面露惋惜的神色,嫌这条路太短。 楚楦不懂他的心思,人到了客房就对他道谢,顺便让他再次替自己给秦拂绡道谢,同时也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鬼奴瞅了他一眼,再瞅了霍云深一眼,内心就升起了希望,因为觉得楚楦是个风流的,也许不避讳自荐枕席。 楚楦把门关上,还没转身,背后就有一个冰冷的胸膛贴了上来。 那只鬼目露凶光,张嘴就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 顿时鲜血横流,痛得楚楦脸色发白。 “痛吗?” 他张着嘴,嘶嘶地吸气,不敢说自己痛:“如果……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接受……” “就算我把你杀了,也难以释怀,所以我没有杀你。”霍云深用力勒紧他,在背光处蛰伏不动,假如当初真的下了手,就抱不到这个温暖的身体,也再没有任何念想和执着。 肩膀那一片麻木了一片,楚楦额上冷汗淋漓,扶着门板跪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楚楦还想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忙,可是,按照霍云深的性格,怎么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他痛得眼眶发红,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 回答他的,是霍云深偏执到疯魔的声音:“想摆脱我,你休想……”青黑的鬼爪从后面,用力抓住楚楦的后颈:“你永远也别想。” ☆、第48章 他的力道又重又狠,如同一匹被刺激至发狂的狼,心中翻滚的怒意蒙蔽了他的意识。 痛到无法呼吸的楚楦,紧紧地握住拳头,他在咬牙承受,可是这种非人的对待,真的无法忍耐。 他仰起脖子,流着冷汗说:“你要么干脆就杀了我……” “楚楦,别激将我,我会真的杀了你。”霍云深抬起他的下巴,从后面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有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心情很不平静,再接受不了一点的刺激。 “那你这样算什么?”楚楦也特别委屈,他吃不了这种来自肉体的痛苦,吸气道:“看见我狼狈的模样,你就开心了吗?” “……”紧抱着他的霍云深,不说话,只是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加重了两分。 “很痛,我很痛……这样你满意了吗?”他轻声说道,额头上的冷汗流个不停,肩膀被血染红了一片:“要我怎么跟你说对不起?废掉一条胳膊行不行?那你尽管要去,我忍得住。” “住嘴!”霍云深喝道,一把掐住他的下颚,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楚楦眼尾潮红,胸膛不停起伏,眼睛盈盈地望着他,在等着。 最终霍云深会拿自己如何呢,他不知道,只希望从此以后,这件事就算了了,谁都不用再去负担。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霍云深和他对视半晌,眼中的他还是那样胆怯又倔强,可偏偏是这个人入了自己的眼……霍云深自言自语地呢喃:“那你确实来错了,我不会放了你的。” 他握住楚楦的肩膀,迅速输入鬼气。 鲜血淋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冷汗流不停的楚楦,一下子从剧痛中解脱了出来,他跪在地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也迅速恢复正常。 缓过来之后,才有心思去思考关于霍云深的问题、楚楦觉得自己好像理解错误了,他又懊恼又错愕地领悟到,也许霍云深根本就没有忘记自己。 “霍云深……”他回过头来,红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狼狈的模样,令人不忍心拒绝,霍云深定定望着他,薄唇吐出一个字:“说。” “你还喜欢我吗?”楚楦直接地问道。 “……”霍云深瞳孔长大,他在意外。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喜欢你。”楚楦说出来之后,伸手捧着霍云深的脸,吻上他的嘴唇,温暖湿润的唇瓣在他唇上重重地吸吮片刻,放开:“是我太笨,看不懂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霍云深仍是平静,只是瞳孔一直保持放大的状态。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我,只是觉得被我赶走很生气,现在我又追来找你,你并不信任我。”楚楦向后靠着,扯着嘴唇说:“可我一开始却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虽然你也没反驳……” 霍云深便垂着眸,不说话。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却对我用刑加恐吓……”楚楦闭了闭眼睛,刚才的痛苦还没完全褪去,然仍使他记忆犹新:“你次次都这样对我,我并不是毫无怨言,我每次都想对你说适可而止,你知道吗?” 睁开眼睛,楚楦用手掌扫开自己汗湿的刘海,捋了上去……然后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疲倦地走向客房中的大床。 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躺上去,睡觉。 因为太累了,不管是身体亦或者是心。 “……”霍云深被留在原地,默默地消化楚楦的每一句话,他转过身来,目光带着一种少见的茫然。 望着床上的人,张开嘴巴,又闭上嘴巴。 他情绪纷乱地沉默着,坐在一旁,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这一觉楚楦睡到日落时分,醒来之后望着陌生的帐顶,有那么一瞬间很茫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扭头看着室内的摆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桌子旁边,像根木头一样的霍云深。 他坐着一动不动很像根木头,穿着也很像根木头,跟过去总爱穿鲜亮衣服的他有了些改变。 楚楦记得清清楚楚,这只鬼很爱美,自恋又自卑,不好看的时候干脆用空白的脸招呼自己。 当年没被他吓死,纯粹是心理素质过硬。 “我口渴。”躺在床上的楚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霍云深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在桌上翻开一个杯子,提壶倒茶……然后瞄了瞄楚楦,见他不起床,自己端起来送过去。 这么一来,楚楦反而紧张,连忙坐起来靠在床头:“谢谢。”他接了霍云深手中的杯子。 低头喝了几口,那只灰白的手过来拿走他的杯子,又倒了一杯。 连续喝了三杯,楚楦开口说不要了。 霍云深把空杯子放回原地,站在床边看着楚楦,是那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看得楚楦浑身不自在,心里边发毛。 他就低下头,无所事事,也不想说话。 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鬼奴在外面说:“楚楦先生,你起来了吗?” 楚楦闻言,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起来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拂绡大人问你,还做晚饭吗?”鬼奴在门外踌躇,不敢推门,但是里面的人总不出来。 跟那鬼在里面一待就五个小时,真是好眠,鬼奴一边想一边心里边泛着酸。 “做,我一会儿就去厨房。”楚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怪不得人家来催做饭。他对霍云深说,“我出去做饭。”就站起来出了客房。 霍云深施施然跟上,离他七八步远,不走快也不走慢。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楦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边没着落,只觉得老先生说得对,恋爱是件磨磨唧唧的事情。 来到厨房,发现厨房里边添了很多新鲜的食材,而且还有鬼奴打下手。 楚楦伸了个懒腰,笑着对那名洗菜的鬼奴说:“你们拂绡大人喜欢吃什么菜?” 鬼奴去瞄门口正在走进来的霍云深,也对楚楦回以笑容:“大人他不挑食,中午做的那些就不错。” “嗯,那几道都是我的拿手菜。”楚楦看了眼走进门的霍云深,不咸不淡地说:“我媳妇以前最爱吃的。” 他看见那鬼抬脚跨过门槛,差点儿没走稳。 “今日里听先生说过两次自己的媳妇,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鬼奴洗菜的动作慢了下来,满心里正在猜测,楚楦是否很爱自己的妻子。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说不清楚,也许他自己才知道。”楚楦挽起袖子,转过身背着霍云深,开始忙活。 对于他的视而不见,霍云深表情平静,坐在今天吃饭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鬼奴看见楚楦对霍云深爱理不理,心里活络起来。他端着一盆蘑菇和一把剪刀,拿过去放到霍云深面前:“闲着也是闲着,你也帮帮先生的忙。” “先生是你叫的吗?”一直没有发作这个鬼奴,眼下撞到自己跟前来,霍云深冷冷地一瞥,眼光像要吃人。 “你……”鬼奴猝不及防,一时非常错愕。 他知道有些鬼自命不凡,以为搭上人类就高高在上了。可是鬼奴也自命跟别的鬼不同,自己可是拂绡府上的,跟别的鬼能一样吗? 霍云深来这么一句,倒叫他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怎么了?”楚楦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询问。 对峙的两只鬼,一只满脸委屈,一只冷若冰霜,谁欺负谁似乎一目了然。 “楚楦先生,我只是叫他帮忙剪香菇,他却对我说,我不配叫先生二字……这是什么道理……”鬼奴满眼无奈地看着楚楦,这次是完全自己着理。 楚楦听了脸色凝滞,他去看霍云深,而对方依旧那副模样,不解释也不理会。楚楦深知霍云深对自己有种变态的占有欲,并不敢安慰鬼奴,他对鬼奴说:“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同时拿走桌面的香菇:“这个我来做就好了,厨房的事很简单,其实一个人就可以。” “先生……”鬼奴不甘心,就这样完了? “对了,请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媳妇喜欢喊我先生,旁的人这么喊他会生气。”楚楦解释完,回头剪香菇去了。 鬼奴仔细想了想,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云深,他的嘴巴张了又合。 就跟大白天照了镜子似的,惊讶得不得了。 “先生一个人即可,你出去吧。”霍云深端坐在那,有一股正室之风,愣是让鬼奴不敢质疑。 回头看了看楚楦,他正在忙碌,鬼奴又低头想了想,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霍云深从一开始就憋着的一股气,因鬼奴而来,也因鬼奴而去。但其实真正发挥效果的,还是楚楦的那一句喜欢,如同定海神针。 “你把人家赶走了?”楚楦一边做菜,一边说道:“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他又不是故意的。” 先生在现代社会,属于烂大街的称呼。 不懂霍云深执着什么。 “先生。” 久违的称呼,令楚楦切菜的菜刀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切下去,剁剁剁:“给你做一道剁椒鱼头,你没吃过的。” “我不吃辣。”霍云深抿唇,从这时候开始,柔柔的光芒自眼眸深处重新绽放。 “又不是叫你真正吃。”楚楦还是挺气他的,在略吵杂的声音里唠叨:“霍云深,我挺不容易的,你应该体谅一下我。” “……”霍云深垂着眼帘倾听。 楚楦说:“大多数人天生就怕鬼,怕死尸,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那点别扭的自卑感和鬼畜心理,可以收拾收拾,能扔掉的扔掉,不能扔就放着锁着压着,随你怎么样,但不能时不时就跑出来虐待我,人跟鬼的不同,是你需要正视的问题,希望你明白。” 听了这一长串,霍云深抬头看着他,几分动容。 那正在做菜的男人说:“如果你明白了,我们就和好如初。” “假如我想不明白,执意要求你,你又当如何?”霍云深问道。 “那要看你怎么要求,超出范围就会反弹。”楚楦很了解自己地说:“在一定的范围内,我应该会忍你,但这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 “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谁吃定谁,连当事人也分不清楚。 因为互相在意,才能互相牵制,如果霍云深能想通这点,大概就不会对楚楦逼得那么紧。 闻着楚楦给自己做的剁椒鱼头,霍云深呛了两下。 “又在装娇弱……”楚楦拿起筷子,自己吃了一块,果然没了味道,他就不吃了:“我去给拂绡大人送菜,你在这里等我。” 霍云深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楚楦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李六,他是闻着味道来的,直囔囔好香:“我在大门外都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是剁椒鱼头,吃吧,我做了很多。”楚楦自己却不太饿。 “……”霍云深往他身边挪,坐近了一点点,起筷为他布菜。 神色之间,少了偏执,多了温柔。 楚楦最欣赏他娴静的状态,犹记得初见时候的惊艳,可能也是从这样的一面开始喜欢他。 “和好了?”李六无意中抬头,愕然,老光棍不经意就被虐了一把。 +++ 吃过饭后,李六拍拍肚子,离开秦拂绡的府邸,回他那破屋子里去休息。走的时候,手里提着楚楦送他的一只焖猪脚,留着晚上饿了吃。 这把他高兴得不行,越发庆幸自己把楚楦拐了进来。 虽然楚楦是为了媳妇进来的,现在媳妇也哄好了,以后日子就美了吧? 恋爱的事情,老人家真的不懂。不过他觉得,楚楦不吃亏,那霍云深明显是爱他得很。 否则也不会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不愿意离开。 那天是李六放霍云深回去的,见着他满心思念地回去,却失魂落魄地回来,挺可怜的。 时隔三年楚楦到了鬼域,其实他应该很开心,却不知为什么有那份别扭,喜欢不就好了吗。 所以说老人家不懂,他想不明白便摇头晃脑地哼着曲儿回家,去睡他的懒觉。 收拾完桌面和碗筷等琐碎东西,楚楦把厨房的油灯吹灭……同时在心里吐槽,既然采购懂得买煤气罐,为什么不能买太阳能发电机,或者太阳能灯。 “你把灯吹灭了,怎么走?” 通过霍云深的提醒,楚楦才醒悟这边的环境是没有路灯什么的……他掏了掏,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没电了。 “没关系,有月亮,我慢慢走。”他试着探出脚步。 一只冰凉的手,过来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跟着我。” “……”楚楦默默地跟着他,发现他走得很慢,像是为了照顾自己。 走过一条抄手游廊,前面那鬼的脚步突然停下,楚楦一个不注意几乎撞上他的背部,还好及时刹住脚。 “你说的那些我想清楚了,我会听你的,你让我收拾起来,放着锁着压着,我都能做到。” 楚楦收紧和他相握的手,催他向前走:“我知道了,回屋吧。” “嗯。”霍云深带着他继续走:“这是我第二次带你走一条黑漆漆的路,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 有心缓解气氛的楚楦,开玩笑说:“难道在想趁黑劫色?” 霍云深说不是,不过他说:“谢谢你提醒了我。”当即就牵起楚楦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窃喜。 “那是什么?”楚楦看不见他的那些表情,只感到一抹凉意,在自己的手背上一触即离。他错过了一幅很美的画面,但是不着急,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有机会再跟你细说。” 他的话让楚楦抽了抽嘴角,难道现在不是机会? 绕过抄手游廊,西客院就到了。 霍云深推开门,找到火柴,点亮屋里的油灯。 楚楦东张西望,对他说:“这里有浴室,我进去洗澡。” 走进去看到,里面有一缸凉水,架子上挂着一套净色的里衣。楚楦动手翻了翻,放了回去,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用葫芦瓢取水洗澡。 “这里有香皂。”清凉的气息扑过来,那鬼拿着一枚香皂,在自己背上涂抹。 楚楦动作僵了僵,继续取水,从头上倒下来。然后转身从霍云深的手里,将香皂拿过来,在头发上抹了一把:“我自己来。” “冷吗?”两个字从霍云深的嘴里,低低地溢出。 “你想多了,现在是夏天。”楚楦放下香皂,继续取水漂洗,他弯着的腰线十分好看。站在背后的鬼,眼神灼人,有许多偏执而疯狂的念头藏于心底。 但是喜欢的人接受不了,让他藏起来,他便藏起来。 “我出去等你。”霍云深走了出去。 十五分钟之后,楚楦擦干净身上的水迹,穿上那套给客人准备的里衣,敞开着衣襟从里面走了出来。 油灯下,那鬼端正地坐在床沿,如同等待丈夫临幸的小媳妇。 身上的冷和刺,都敛藏了起来。 见不到楚楦的时候,霍云深跟一般的鬼无异,都是一样地死气沉沉和冰冷。见到楚楦的瞬间,他是活的,眼神气息,胸腔里的心脏,刹那复苏。 “你在等我?”他是那个意思吗? “是……”那鬼有点紧张。 瞧见楚楦没有拒绝,直直地向他走去,他弯起眼睛笑了。 如此容易满足的他,有一瞬间让楚楦心里风起云涌,五味陈杂。即使自己身为当事人,他都觉得霍云深太好哄了。 一句喜欢足以,仿佛叫他做任何妥协都答应。 内心涌起一种冲动,想过去好好地抱抱他。 楚楦遵从自己的内心,走到床边,弯腰将他纳入怀里,从亲吻脸颊开始,然后将他压倒在床上……整个过程,对方逆来顺受。 激动的瞬间,霍云深用力抱紧身上的人,吸取久违的温暖。 “以后待在我身边吧。”楚楦将半边脸埋在枕头间,身体有一半还压着霍云深的身体。 “嗯。”床笫间的事已经完了,霍云深鼻音里还带着缠绵。 “你的灵牌带了吗,记得还给我。”楚楦从他身上下来,躺到另一边摊平身体,闭着眼睛想休息。 “带了。”听着枕边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霍云深狭长的眼眸微光闪闪,到最趋于平静。 楚楦接受怎么样的他,他就给楚楦什么样的他……其余的,能藏着就藏着,藏不了的,小心仔细地掩起来,也别让他看见。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楚楦没有浑身不得劲的感觉。他记得以前每次跟霍云深做过以后,第二天轻则精神萎靡,重则腰酸背疼。 这一次反常,楚楦起来之后感觉自己精神奕奕,身体很轻松。 霍云深偷偷瞄了眼他朝气蓬勃的脸庞,安心地跟着起来,捡起床头柜子上的衣服。 “怎么穿得这么老气?”楚楦说他衣服的颜色,竟然是浅褐色的,很难看的一个颜色。 “……”霍云深拿衣服的手,继续穿也不是,扔了也不是……他当然知道这件衣服不好看,以前楚楦又不在这里,他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 “等会儿去找老先生,让他带我们去买几件衣服,我没衣服穿。”楚楦套上昨晚的里衣,不太适应地说;“这是怎么穿的?” “我来。”霍云深马上放弃自己的衣服,去帮楚楦穿衣。 他赤裸着身体,跪在床沿,眼神专注一心一意,那个结打得一丝不苟,仔细到无可挑剔。 楚楦笑着说:“你这件粑粑色的衣服还穿吗?”他捡起来,看见霍云深脸都绿了,粑粑色?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人借两件衣服回来。” “鬼和人穿的衣服是不同的。”霍云深摇摇头,从楚楦手里拿过衣服,平静地穿上:“想来,我更难看的样子你也见过,这点又算什么?” 楚楦忍着笑,明明是他自己很介意:“你说得对,确实是的。” “先生笑我。” “我为什么笑你?” 那人噙着笑,眼神温暖,一如昨天俊朗戏谑的模样,很招人爱他。 他起来说:“走吧,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要着手去办理。以后不光要养活我自己,还要养活你。霍云深,我会让你过上让所有鬼都羡慕的生活,你相信我。” 楚楦笑吟吟地伸出手,到霍云深面前。 ☆、第49章 躲在酒吧的洗手间里面接了一个电话,傅闻轩神情恍惚地走出来。心不在焉的他,出来就撞到了一个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长得一脸煞气,很不好惹的样子。 “对不起。”在男人发飙骂粗的前一秒,傅闻轩抬起头对他道歉。 “你他妈……靠……”男人的嘴里的粗话瞬间变成吹口哨:“好正,出不出台?多少钱?”他看傅闻轩身上穿着酒吧服务员的制服,而这边的服务员多半就是MB。 “我不出台。”傅闻轩撞了人,说话态度比平时客气多了,就算被人当成MB也没生气。 “那真可惜,留个电话行吗?有空一起出来玩?我请你喝酒啊?”男人的眼睛粘着傅闻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睛越看越直。 “不了,我家出了事,我现在要赶着回家。”傅闻轩摇摇头,然后大步地离开。 在他后面的男人恋恋不舍,突然抓着旁边的人就问:“那是谁?长得太他妈勾人了也!老子被他看一眼就硬了你知道吗?” “你是说傅闻轩吧?”那个人嗤笑道:“他就别想了,人家还是学生,良家子弟,多少钱都不出台。” 男人心里边抓心挠肺:“我想泡他。” “嗯,我也想泡他,但是每个这么说的人,连他的手都没摸过。”因为人家是真的不混这个圈子,想了也是白想。 自身条件不错的年轻男子,百无聊赖地进了洗手间,单手撑在洗手台上,吸着烟,感到没趣。 “轩仔,你回来了?”一头白发的老奶奶,从猫眼中看到是傅闻轩,连忙把家门打开。她脸上双目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奶奶。”傅闻轩见到奶奶,胸腔里的愤怒隐约要爆炸,不过还是很无奈:“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轩仔。”老人家抹着眼泪,悲伤不已,可是那好歹是自己的儿子:“那现在怎么办?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欠别人的债总归要还,他躲起来也是迫不得已,不然会被砍死的。” 傅闻轩沉默着不说话,也不想走进这个乌烟瘴气的家:“你先别哭,我打电话给二叔,让他来接你回乡下住。” “那你怎么办?你爸说那些人可能会来找你,你也跟奶奶一起回乡下吧?” “我还在读书,不能回去。”傅闻轩站在门口想了想,拿起手机给乡下的二叔打电话,让傅二叔明天一早来城里接自己的奶奶回乡下。 傅二叔性格老实,家境不富裕,跟油滑世故的傅闻轩他爸不能比。 也算是个孝顺的人,但是家里有个厉害的媳妇,听说老大逃债去了,城里的房子也抵押出去了,就剩下个独子和老妈没处安置。 “傅明强!你想把你老妈接回来住不是不行,但是生活费得让你大哥出,他想甩手不管,呵!那是不可能是的事情!” “大哥不是逃债去了吗?家里房子都抵押了,哪来的钱?” “不是还有你侄子吗?叫你侄子给!” “你乱说什么啊,闻轩还在读书!” 听见电话那头的争吵,傅闻轩深呼吸了一口气,跟他二叔说道:“生活费我可以给,每个月两千够了没?” 又说了几句,傅二叔表示明天一早过来接老妈。 傅闻轩挂了电话,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塞给他奶奶:“拿着,明天二叔来了你就跟他回家,有事给我打电话,二婶欺负你你就跟二叔说,二叔要是不管就闹给他看。不用给谁面子,自己过得好才是要紧事。”顿了顿,黑黑的瞳孔再看他奶奶一眼:“我走了,找钱去。” “轩仔。”他奶奶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对着孙子的背影喊道:“你自己小心点!” 走在楼梯里的傅闻轩充耳不闻,要不是奶奶太宠爱儿子,从小就把他爸娇惯坏了,哪会有今天的日子。 作为傅明城的独子,傅闻轩过得特别自由,但是也过得特别辛苦。 从小到大,世界里就没有父母,只有一个三观一言难尽的奶奶把他拉扯大。 长大后的傅闻轩自己争气,学习成绩特别好。以前傅明城还没倒台的时候,手里有钱,给傅闻轩花钱不限制,他也过了十多年富裕的生活。 前年傅闻轩考上大学之后,傅明城的运气开始走下坡路,以前攒下的钱很快就被他败完了。 没钱出去花用,还跑到傅闻轩跟前要他的积蓄。 面对这样的爸,傅闻轩把身上所有钱,包括几枚硬币,也都全给了他。从此以后自己打工赚钱,交学费和生活费等开支,自己一力承担。 过了一年多不到两年,傅明城终于到了这个地步,连市中心最后的一套房子也被他玩完了。 “自己作死。”傅闻轩说道,走到马路边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爸欠了别人七百五十万,除掉房子抵押的钱,也还差一百三十多万,一个月不还就多两万的利钱。 虽然一百多万不算很多,但是傅闻轩上哪去赚这么多钱。 指望逃债在外的傅明城自己赚钱还债,那就不用想了,他不死在外面到处欠钱就阿弥陀佛了。 “儿子。”正在想还钱,傅明城的电话就打进来傅闻轩的手机里。 “你在那里?”傅闻轩忍着一肚子的火气,问道。 “我被人抓起来了,你快去找钱来救我,只要一百三十万,他们就会放了我!”傅明城在电话那边苦苦哀求道:“儿子,这回你真的要救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否则他们会砍了我的手,儿子……” “这么快就被抓了,你是属乌龟的吗?”半个小时之前,奶奶才打电话来说傅明城在逃债。 “你不相信我?我真的被抓了,不信你看看!”傅明城见他不相信自己,马上打开视频让他看看,自己身边站在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傅闻轩马上用手指将摄像头盖住,不想让那边的人看见自己。 “我知道了,给我三天的时间。” 挂了那边的电话,傅闻轩站在路口,眼中慢慢聚拢了一些沉重的神色。 “我想去参加恶魔盛宴。”他拨了个电话,对电话那边的男人说。 这个男人是傅闻轩在酒吧偶然认识的人,三十岁上下,总是穿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对方私底下找过他很多次,努力游说他参加什么恶魔盛宴。 关于恶魔盛宴的传闻,其实傅闻轩早有耳闻。 无非是富人消遣的乐子。 最早听说是在大一的时候,同寝室有一个舍友去过……回来之后没憋住,跟傅闻轩说:“那是我最难忘的一次经历,可惜一个人只能去一次……” 看见他脸上惋惜又向往的神色,以为是遇到了一个美女金主。 后来他才告诉傅闻轩,金主不是什么美女……其实是个男人,很帅的男人,点了他但是没有碰,钱却照收。 “我听别人叫他濮曦。” “你这个电话打得真及时。”眼镜男在那边兴奋地道,马上问傅闻轩:“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过去接你。” “及时?什么意思?”傅闻轩问道。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不瞒你说,我是专门替盛宴筛选邀请对象的人,但是最近符合条件的人越来越少了,像你这种水平的就更少。” “能给我多少钱?”傅闻轩开门见山,不绕弯子。 “钱不是问题,跟里面的人接触过你会发现……钱真的不算事,好了,快说你的地址,我迫不及待地要见你。” 傅闻轩的眼睛暗了暗,给他说了地址。 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一辆白色的轿车开过来,停在傅闻轩身边。里面的开门下来,一脸的笑容:“没想到你会主动找我,这是我今天最大的惊喜。”他把车门关上,看着傅闻轩。 “能保证人身安全吗?”傅闻轩低声问道,抬手把头上的棒球帽压了压,这是他的习惯。 眼镜男点点头:“能。”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或者只能称之为青年,高挑硕长的身体很年轻很朝气,一看就是有跑步运动的习惯,下身肌肉爆发力强,宽肩窄腰,长腿…… 视线最后停留在脸上,犹记得第一见的惊为天人,后来无论见过多少次,仍然受到诱惑。 “走吧。”傅闻轩掀起眼帘,形状狭长偏向凤眼的眼睛,是他脸上最性感的地方,其次就是嘴唇,不同于一般男生的薄寡,他天生是邀吻唇,颜色比一般男的要鲜艳。 被他这样看一眼,眼镜男的喉结动了动,有种想接吻的冲动。 “嗯?” 他回过神来,连忙给傅闻轩打开后座的车门:“请上车。” 傅闻轩淡淡道了声谢,弯腰坐进车里。 眼镜男载着他,在路上疾驰了很久,傅闻轩注意了一下时间,路程不少于一个小时。 把车子开进半山腰的一处豪园,停入车库,眼镜男对后面的傅闻轩说:“到了,下车吧。” 傅闻轩睁开眼睛,开门下车。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换衣服。”眼镜男走在前面,跟豪宅里的工作人员表现熟悉,一路带着傅闻轩进入豪宅深处。 并没有看见多少人,有种冷清的感觉。 “现在还早,他们都是凌晨才来。”眼镜男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十一点零几分:“现在来的,都是你们这些……” “卖肉的。” “别这么说,那样会少了很多乐趣,你应该笑一笑。”眼镜男对他释放善意。 可惜傅闻轩一如既往地冷淡,他忍不住问:“你天生就是这样吗?明明长得那么热情,却总是像冰一样。” 傅闻轩皮笑肉不笑地道:“也不是天生的,我小时候很活泼,后来有个算命的跟我说……” “说什么?”眼镜男很感兴趣。 傅闻轩睨了眼镜男一眼,没告诉他,因为算命的叫自己禁欲,从青春期开始锻炼心静如水的状态,否则自己活不长。 所以长这么大,热情火辣的脸白长了,他还是魔法师。 眼镜男把傅闻轩带到二楼,给他找了一间房,吩咐道:“你先进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准备一下,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 “嗯。”傅闻轩等他离开,自己转身进了门,把门关上。 是间豪华的客房,床上摆着一套衣服,傅闻轩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几乎合身。 他扔下衣服,走进浴室去洗澡。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临近零点,傅闻轩听到外面有了些动静,他从床上起来,走到窗口面前,看着下面来往的车辆。 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在心里徘徊不去。 “傅闻轩?”眼镜男敲开傅闻轩的门,见他穿戴整齐,眼前又是一亮:“看来我选的房间没错,这套衣服很合身。” 看来每个房间都不一样,傅闻轩无心探究,他问:“都来了?” “嗯,你想问什么?”眼镜男笑得温文儒雅,很上道。 傅闻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说:“想问一个叫做濮曦的人。” “他?”眼镜男睁大眼睛,表现很惊讶,然后笑了出来:“你在哪里打听到的,他是我老板,这座豪园就是他的产业。” “他点人吗?”傅闻轩抱着碰运气的态度。 “并不。”眼镜男的回答很干脆。 傅闻轩隔了几秒钟,点点头,他不想去问两年前濮曦为什么点了人,那不是自己该研究的事情。 “可以走了。” 眼镜男带着他穿过长廊,去到一条很豪华的通道,让他自己找个位置站着。 “一般来说,站在第三四五位最好,但是你的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难以保持心静若水的状态:“你站在哪里都无所谓,别人总能看见你。” 傅闻轩哂然,眼睛在四处扫了扫,已经站了七八个俊男美女。 他们对傅闻轩的出现,表现得很忌讳,各自带上了警惕的神色。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争抢的心理,傅闻轩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身体放松地靠着墙,旁边就是尽头,有一面花纹精致的刺绣窗帘。 他百般无聊,用手去玩弄一把垂下的流苏……直到听见动静,才回头。 第一个走进来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其实面容很年轻,让人觉得他有三十岁是因为气势,很强大很摄人。 傅闻轩一回头,就撞进对方眼里,深褐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自己错愕的脸。 会错愕是因为,他也觉得这个男人很帅,不同于自己的美色,那是一种表现在气质上的帅,已经超过了五官,虽然五官也无可挑剔。 如果傅闻轩是让人冲动的类型,那这个男人就是让人摁灭冲动的类型。 在他面前绝对想不起那档子事,只想到夹紧尾巴做人,千万别出岔子。 傅闻轩也是的,在对视的一瞬间,他心悸如擂鼓,连忙收回眼神,假装望着别处。 第一个走进来的男人,就是这座豪园的老板,濮曦。 这条通道他走过无数次,只停下过两次,第一次是两年前的某个夜晚,因为一个年轻的男学生;第二次是今天晚上。 随着低垂的视线之内,有一双皮鞋闯入,傅闻轩望着那垂感很好的西裤库管,紧张得不得了。 他被犹如实质的眼光,逼迫得无所遁形。 “把头抬起来。”一声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很年轻的感觉,意外地好听。 傅闻轩想着有的没的,在他面前慢慢地抬起头,再一次和这个男人平视,发现对方几乎和自己一样高。 微张的唇忘了收敛,直到看见对方紧皱的眉头,傅闻轩连忙摆出冰山脸。 “请问,有事吗?”他臭着脸偏向一边,虽然决定要来,可是还是习惯性地抗拒。 “什么时候出生的?”濮曦看不清对方的正脸,蹙眉忍了片刻,抬起手指捏住傅闻轩的下巴摆正过来,让他正对着自己。 “……”傅闻轩先是微愣,狭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这里也要查身份证,那还挺良心的。然后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他看。 濮曦确认了一眼,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带走。 “……”傅闻轩有点小小的抗拒,伸手抓住窗帘……难道就这样被拖走,想到未知的未来,他突然害怕。 发现有阻力,濮曦不悦地回头,看着傅闻轩那只抓住窗帘的手,他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放手。” 突然变得鬼畜的人,使得傅闻轩抓得更紧,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傅闻轩有点害怕这个男人,待在他身边有一种全身被压制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不放,濮曦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撬开。 傅闻轩说:“你带我去哪里?” 前面的濮曦没有说话,他把傅闻轩扯进一部电梯里面,摁了一个没有字数的键。 傅闻轩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在几楼,被带出电梯就直接被推进了一道门,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对他说:“在这里等我,我忙完就上来。” “……”他目送那个男人离开,然后茫然无措地待着。 一会儿揉揉眉心,恢复平时心如止水的模样。 傅闻轩侧头打量这间房间,发现是一个套房,有客厅厨房卧室,面积很宽敞,好像独占了一整层。 心情纷乱地等着时间过去,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左右,那个男人就回来了。 傅闻轩看到他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一进门也没有看自己,而是直接松开领带进了浴室。 接着又等了十多分钟,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赤着脚,头发湿润,有一部分贴着脸颊,使他气质柔和了一些。 偷偷观察他的傅闻轩,站在安全的位置贴着墙问道:“你是不是点我?” 濮曦侧着头,眼神射过来,好像在说,不点你我带你上来干嘛? “你会给我钱吗?”傅闻轩微抬着下巴,略感紧张地看着他。 “要多少?”濮曦坐下来,从桌子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和一只钢笔。 “一百三十万。”这个数字,傅闻轩害怕他觉得太多,不想给,所以说出来的时候有点犹豫。 但是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对方很快速地在支票上签了名,然后放在桌面上:“过来。” 了结了一桩心事的傅闻轩轻呼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眼睛瞟了一眼那张支票 ,金额那一栏是空白的,难道他的意思是? 还有,眼光接触到支票上的签名,傅闻轩愕然睁大眼睛,濮曦? “……”傅闻轩正在想着,他的肩膀突然就被人按住,推向身边的三人沙发。 对方湿润的脸庞贴了上来,首先采撷他那张邀吻了一个晚上的嘴唇。 傅闻轩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嘴唇吸吮着嘴唇,一个隔阂都没有,完全搅拌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太直接的亲密,让他承受不来,他太青涩了。 以至于接吻的情况下,傅闻轩一只没办法正常地好好呼吸。等到时间一长,他的气息开始粗重,絮乱,心口很闷,呼吸不上来。 “张嘴。”濮曦拍拍傅闻轩的脸颊,不接受对方抗拒。 “唔……”眼中的雾气快要溢出眼眶,变成一滴生理泪水。 濮曦的接吻技术并不好,弄得傅闻轩嘴唇和舌头很痛,没多久就红肿起来。 接受过第一次洗礼的唇,鲜艳欲滴,比平时更或人。 濮曦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用深褐色的眸子锁定了他片刻,然后侧着头凑上去,再一次吻住那张不停诱惑人的嘴唇。 “唔……”说好的不会碰人的呢? 舍友跟自己说,那天晚上濮曦连他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接吻。 可是现在的情况,对方明显食欲旺盛,光是被吻着,傅闻轩就感到自己有种被拆骨入腹的危险。 “叫什么名字?”濮曦结束了一个很长的吻,暂时停下来询问自己身下的猎物。 “傅闻轩,你是濮曦吗?”傅闻轩麻木着钝痛的嘴唇,躺在沙发上喘着气,穿着轻薄衣服的胸膛在濮曦的眼皮底下,一起一伏。 “我是。”濮曦的脸和傅闻轩相距不足十公分,他的指腹在傅闻轩的眉毛上,轻划而过。 ☆、第50章 睁眼望着豪华的天花板,傅闻轩张着嘴唇轻轻呼吸,快要平稳下来的气息因濮曦的触碰,突然急促了起来。 他并不想将舍友说出来,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自己意料之中。 抱着对方不碰自己也有钱拿的心态,是不可能的,就比如现在,肯定会被碰的吧…… 想到这里,傅闻轩闭着眼睛咽了一下口水,xing感的喉结在他颈间滑动,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开得很深,濮曦的视线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低下头,在xing感无比的部位留下几枚深红。 “啊……”傅闻轩的喘息声起伏不止,好像很容易敏感。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抓住濮曦的头发,但是那只捂嘴的手,很快就被濮曦握住,不容反抗地从他嘴边拿开,强硬地摁在一旁。 没有手掌掩饰的傅闻轩,声声喘息从嘴唇边溢出来,声音xing感好听,引人遐想。 濮曦被他喘得得脊椎骨发麻,用力按住他继续在他颈间制造出一朵朵深红。 “疼……”傅闻轩紧紧地皱着眉,身体又痛又悸动不已,说话的声音可以媲美小电影的声优。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种体质,这种喘息别说对方听了会怎么样,连自己都觉得很撩,很骚气…… 身为被傅闻轩娇喘的对象,濮曦眸色渐深,甚至用上了牙齿。 傅闻轩喘得更厉害,短促的痛呼,及时挽回身上那个男人的理智,该咬为xi吮,安抚。 “你……”傅闻轩紧锁着眉头,神色很不满,他不是来受虐待的,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推拒着濮曦,说:“你注意一点,我不是抖M,不喜欢被你咬。” 濮曦被推了一把,他ya在傅闻轩身上的身体纹丝不动。 “你会喜欢的。” 他咬傅闻轩的时候,傅闻轩喘xi不止,声音xing感到令人耳朵爆炸。一声一声,很规律地跟着濮曦的频率跌宕起伏。 “……”濮曦把他伺候出来之后,在某处咬一口,然后上来吻他的唇。 看过这么多活春宫,傅文轩叫的声音是濮曦听过最勾人的。 接完吻过后,傅闻轩浑身脱力地往后靠,然后不停地喘息,吞咽口水……然而喉咙干涩,他现在想喝水。 “能给我一杯水吗?”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如果对方不肯的话,他准备自己起来倒。 濮曦看了他一眼,起身在桌面上拿了一杯水,一脸高冷地递给他。 “谢谢。”傅闻轩接过水杯,单手撑着沙发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喝了一半……他烧红着脸颊,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口渴都是因为濮曦吸光了自己的口水,真的。 衣衫不整的他,躶着一半身体,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 “你还要做什么吗?”眼睛不可控制的瞄向濮曦的双腿间,傅闻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方好像没有反应,刚才贴近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是不应该的,男人很容易冲动,别说接吻,不小心蹭个大腿就会硬。 除非对方,是有难言之隐,那就说得过去了。 傅闻轩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因为那位舍友也说了,对方没有碰他……什么样的情况下才点了人又不碰? 除非他不行。 这个念头在傅闻轩心里快速扎根,他的眼光一触即离,从濮曦的裤裆上移开,有点高兴自己不用牺牲。 意料之中,濮曦果然说:“不用做什么。” 傅闻轩暗地里弯了一下嘴角,他以为没人看见,点头说:“嗯,谢谢你给的钱,帮了我很大的忙。” 一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为什么要出来卖身。 濮曦没兴趣知道,他说:“你可以走了。” 傅闻轩浑身轻松,脸上不由多了一点笑容,他是真心感激濮曦:“好,再次谢谢你。”走之前,他非常大方地吻了一下濮曦的嘴唇:“这算是额外的谢礼,我会记得你的。” 挥挥手,不说再见,因为傅闻轩知道自己不会再见到濮曦,也没有想再见。 高挑的年轻人从自己身边开,濮曦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最后垂着双眼,望着自己的双腿间。 认真算起来,他死了五百多年,早就是五百多岁的老怪物。 二十出头那年死后,身体处于冰封状态,没有情欲,没有冲动,心若止水。 前尘往事早就忘了,只记得自己是个将士,赴死沙场,没有娶妻。 傅闻轩走出那道门,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他走进电梯里,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把前面敞开的扣子全部扣上,遮住里面刺痛的皮肤,不用看也知道,濮曦给他留下不少痕迹。 还有大腿内侧的那个牙印,现在走路都觉得疼。 下了楼,眼镜男好像正在等人。 傅闻轩出现后,他马上过来打招呼:“你出来了?”其实眼镜男是接到老板的指示,让他送傅闻轩离开。 “嗯。”傅闻轩不知道眼镜男叫什么名字,也不想问,他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再跟这个人联系,于是就笑了笑。 “老板让我送你回家,你家的住址是哪里?”眼镜男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还帮他开门。 “现在这么晚了,我不想回家。”傅闻轩说了一个地方,让眼镜男送自己过去。 家里的房子抵押了,学校那边也过了门禁的时间,傅闻轩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人。 “好。”眼镜男跟他简单聊了几句,发现他好像不怎么想说话,就没有继续攀谈。 傅闻轩和来时一样,坐在后排沉默地靠着,似乎跟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上多了几枚吻痕,和一枚牙印。 但是又多少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具体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明白。 到了目的地,傅闻轩开门下车,跟眼镜男挥手道谢,然后转身就走。 他准备在一个朋友家里过了一夜,这个朋友是他的高中同学,对方没有读大学,高中毕业以后宅在家做技术宅,是个少女漫画家。 名字也很少女化,叫做萧如。 因为是宅男,他的头发长得可以扎辫子,来门口迎接傅闻轩的时候,扎着一丸子头,嘴里叼着烟,半袖睡衣加拖鞋,很精神。 “你这个月在我这里睡了三晚,加上这一次就是四晚……怎么着,想泡我?”萧如痞痞地笑道,白色的烟雾从他嘴里飘出来,很仙气。 “回家照照镜子。”傅闻轩推开他的脸,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进了屋里。 萧如独居两室一厅,有间卧室做工作室,傅闻轩每次来都和他睡一张床,因为没有多余的铺盖。 也因为都是男的,这么熟悉了,不避讳睡在一起。 要出事早出事了不是吗。 “我颜值很达标,读者们都叫我美女作家。”萧如狠抽了两口烟,将烟屁股往外面一扔,然后进屋关上门:“你吃了没?我准备做宵夜,吃完开工。” 傅闻轩摸摸肚子:“我不饿。”他站在桌子边倒了点水喝。 想起来萧如是个漫画家,作息昼夜颠倒,这个点才是他刚起床准备吃东西开工的点,真是人类不敢苟同的蛋疼作息。 “那你去睡吧,我刚从床上起来,哼哼,被窝里应该还有我的体温,便宜你了。”萧如手里拿着个苹果,咔擦咔擦地进了厨房。 傅闻轩不置可否,眼睛在四周打量,跟前几天来的时候一样整齐。 是暖色调的,如果不脱了萧如的裤子做性别鉴定,不会有人相信他是个臭男人。 房间是那种随时可以开直播的房间,也很少女系。 躺在糖果色的被窝里,傅闻轩开始回想,自己怎么会跟萧如成了朋友……可惜还没想清楚,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看见萧如趴在桌子上睡觉,傅闻轩拿了一条毛毯扔过去盖住他的肩膀……自己睡眼惺忪地转进浴室刷牙洗脸,淋浴。 低头朝腿内侧看了一眼,伤口深红深红,个畜生。 洗完澡走出浴室门,看见萧如裹着毛毯,倚在对面守着他,应该是想笑的,但是笑容凝滞在嘴边…… 傅闻轩低头,神色平静地系上扣子。 “你……”萧如抚抚自己受到惊吓的胸口,说道:“你瞒得我好苦。” 傅闻轩一直挺平淡的,没当回事,捂紧领口道:“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你就是一只深柜。”萧如半开玩笑地说:“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一只,我就追你了。” 现在傅闻轩胸口上都有了那样的痕迹,看着不可能是炮友留下的,没准是交了男朋友。 “我真不是,这是个意外。”傅闻轩绷着脸不承认,眼睛不怕被质疑地直视萧如。 “什么意外?艳遇?”萧如身体向前倾,眼定定地看着他。 “没有。”傅闻轩不想继续说这个问题,他戳了戳萧如的脑袋说:“你别脑补一些有的没的,我是现实中的平凡人,不是你漫画里的男主角。” “啧啧,我漫画里的男主角没有你帅。”萧如站直身体,重新靠着。努力了一个晚上,他现在有点困。 “你去睡吧,我出门办点事。”傅闻轩摸了摸裤兜里的支票,穿鞋子出门:“如果顺利的话,回来给你带吃的。如果不顺利……我会帮你叫个外卖。” “那就谢了。”萧如目送他离开,蔫蔫地走进屋里补眠。 傅闻轩出了门,打电话给傅明城,问他现在在哪里? 得到地址之后,他在路边截了一辆计程车,去找他爸。 傅明城欠债的对象是放高利贷的老板,背后的势力跟黑沾边,在市里小有名气,总之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惹不起的。 对方让去哪里赎人,就去哪里赎人。 到达地点之后,傅闻轩付钱下了车,站在门口观望,很快就有两名小马仔模样的年轻人走出来。 “喂,鬼鬼祟祟地,在这干什么?”看到傅闻轩长得端端正正,他们上下打量的眼神充满质疑,还有不屑。 这年头不止有仇富的,还有仇帅的。 “你们好,我来找程老板。”傅闻轩不想跟他们起冲突,表现得很淡然。 “找程总,什么事?” “我叫傅闻轩,来还钱。麻烦通报一声。” 傅闻轩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孩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惊艳,还有点疑惑:“你是傅闻轩吗?” “……”傅闻轩是茫然的,因为不认识对方。 面对傅闻轩茫然的表情,女孩笑容灿烂,向他自我介绍说:“我是叫程薇,比你大一届,你可能不认识我。” 傅闻轩很错愕,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遇到校友:“程学姐,请问程老板是你的亲戚吗?” “他是我爸。”程薇说:“你是不是找他有事,我带你去找他。” 很巧合,遇到程薇之后,一路就像开挂一样,傅闻轩顺利地见到了程老板,又顺利地交了钱,把傅明城赎了出来。 并且程老板听见傅闻轩是自己女儿的校友之后,对他很客气,还说要请他吃饭。 “……”这发展,隐约有点不对劲。 “你跟我女儿不是校友吗?年轻人嘛,一起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傅老弟你说是不是?”程老板大力地拍着傅明城的肩膀。 傅明城欲哭无泪,哪敢说不是,他被抓的这一夜,早就被吓得有心理阴影。 “对对,是这个道理,闻轩,快约程小姐出去吃个晚饭,当做谢谢人家。”他推推在身边傻站的傅闻轩。 单纯谢谢程薇也不是不行,这种情况傅闻轩自己私下会搞定。 “嗯,晚上一起吃饭?”他对程薇说 对面的女孩绽放笑颜:“好啊。” 跟她交换了电话号码,傅闻轩带着傅明城走出程老板的地方,在门口随便招了一辆车,父子二人上了车。 傅闻轩背靠椅子说:“钱帮你还了,你也应该实现自己的诺言,以后别再去赌。否则我不会再管你第二次。 “我知道了,承诺过你的事情我又不是骗你。不过……”傅明城靠近他,声音低了些许;“你哪来的钱?还有没有,借我一点做生意。” “没了。”傅闻轩侧头睨着他,说得很实在:“钱,不是没有,但是不值得这样去拿,我去了一次不想再去第二次,你别让我后悔。” 黑沉沉的眼珠子,让傅明城头皮发紧,瘆得慌:“你……”是不是……后面的话,傅明城问不出口,也不敢问。 他沉默着,终于有了点会思考的模样。 “今天二叔应该把奶奶接走了,你立刻给我滚去打工,以后每个月给二叔汇钱,奶奶的生活费,两千。”傅闻轩竖起两根手指,也不管傅明城答不答应。 “那你现在住哪?”傅明城问道,他们家市中心的房子,住不了人,以后也不是他家的。 “住学校。”傅闻轩不想跟他说话,跟司机说:“前面路口停,我要下车。” 付了自己这一程的车钱,傅闻轩下了车,也不管傅明城的去向。 他顺便在路边打包了两份午饭,步行走回萧如的家。 把萧如从床上挖起来,他吃了饭又倒回去继续睡觉。傅闻轩提着一袋垃圾,离开了他的家,下午去学校上了一节课,现在大三上学期,课程不是很多。 下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机,联系程薇。 “学姐,去哪里等你?” 电话那头的程薇说:“我开车到你校门口吧?”她是大四的学生,实习很早,现在帮她爸爸经营公司,到哪里都会被叫一声女总裁。 跟她比起来,傅闻轩的背景显得寒碜多了,是个没车没房没存款,只有外貌能拿出手的穷小子。 上了程薇的豪车,对方很体贴傅闻轩,提议了一个价格亲民的餐厅。 “怎么样?” “好,听你的。” 程薇笑得一脸灿烂,她的五官偏向小家碧玉类型,气质看着很温和,真难想象有个煞气满满的爸爸:“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也偶遇了好几次,不过你比较酷,走在路上从来都不看别人。” “是吗?”傅闻轩看了看她,微笑着提醒她专心开车。 “但是跟你认识之后,发现也不是那么酷。”程薇专心看着前面,笑容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后面说的话挺知性的:“我知道你约我吃饭只是出于礼貌,而我呢,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想着也许你接触过我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说到这,就停止了所有谈话。 到了餐厅,坐好之后重新展开话题,从一些周边的有趣话题开始。 傅闻轩的感受是,这个妹子确实挺好的,但是自己不适合。 在吃晚饭的最后一刻,喝完杯子里的红酒之前,他直接说:“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暂时还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程薇学姐,我对你的印象挺好,但是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念头,我觉得直接告诉你比较好。” 坐在对面的程薇,眨着眼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端起酒杯跟傅闻轩碰杯:“谢谢你陪我吃晚餐,今晚很开心。”然后笑着说:“被这么直接地拒绝了有点失落,等会儿还有时间,你愿意陪我到江边走走吗?” “好。”傅闻轩答应道,喝完杯中酒。 餐厅在沿江路附近,吃完饭步行过去,走在人行道上跟其他市民一起享受江风的清凉。 现在是四月天,不太冷也不太热,不下雨的时候应该是最舒服的天气。 “你说你现在不打算交女朋友,我也能理解,毕竟是男孩子,大学还没有毕业,心里想着事业吧?”程薇笑着说:“我刚毕业出来那会儿,其实并不想回家帮我爸爸打理公司。我也有我的事业梦想,不过最后发现,做起来比说起来难多了,所以就选择了回家帮忙。你会不会觉得我在啃老,不够努力?” “这个……”傅闻轩想了想说:“大多数人都不会舍近求远,起步高不代表自己不努力。” “你说的对。”程薇点点头,她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走在一米八七的傅闻轩身边显得小鸟依人。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上慢速行驶。坐在车内后排的男人,透着挡风玻璃直视着前面那双年轻男女。 “老板?”司机咽着口水询问,还要不要继续慢速? 车厢内静默了几秒钟,后排的男人开口说:“你下去,把车给我。” “是。”司机马上在路边找位置停车,然后自己下车,过去打开后座的门,弯腰恭敬:“老板。” 濮曦从车上下来,接过司机手里的车钥匙。 来到驾驶室,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他开车出去的起步速度,让路边的司机心惊胆战,这是去干啥? 傅闻轩和程薇打算穿过一条马路,刚走了几步,傅闻轩发现异样,他连忙把程薇往身边拉了拉,因为有一辆车从后面窜了出来。 濮曦的车跟拦路虎似的,霸道地横插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傅闻轩和程薇都一脸的无语,准备跟这个要上天的司机讲讲道理。 濮曦打开车窗,漠然地看着他们,双手还搁着方向盘。 “是你?”傅闻轩发现开车的是濮曦,他眼睛撑得圆圆地,一个认为不会再见面的人,第二天就遇到,这算什么? “上车。”濮曦伸手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 “什么?”傅闻轩感到不可思议,他皱着眉说:“你的车挡在这里很不好,快点把车开走吧。” 因为他的逗留,两边都有车辆在抗议了。 起伏不止的喇叭声和噪音,令濮曦升起一丝厌恶,他说话的语气更坏了点:“傅闻轩,上车。” 他不悦的眼神,让傅闻轩头皮发麻,胳膊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的人自己招惹不起,只能顺着。 顾及程薇的安全,傅闻轩低头跟程薇说:“学姐,我去处理点事情,你自己回家行吗?对不起,今晚出了这种事,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程薇迫于情势,勉强笑着说:“好吧,没关系。” 傅闻轩点点头,矮身上了濮曦的车。 ☆、第51章 车里边很安静,傅闻轩一个人坐在后排,感觉气氛朝着诡异的方向正在发展,不知道怎么打破。 想了很久,他说:“濮曦先生,你带我去哪里?找我有什么事?” 等着前面的男人回答,一分钟,两分钟,过了三分钟对方依然没有搭理傅闻轩。 “濮曦先生?”他再叫一声。 “什么?”开车的男人微微测了下头。 “我问你……”傅闻轩倾身凑上去,手臂靠着驾驶座的背部,嘴唇跟濮曦的耳朵离的很近,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带我去哪里?” 温热的气息,吐露进耳廓,还有他性感的声音。 濮曦腿上的肌肉处于绷紧状态,从耳朵直接传递到大腿的速度,是够快的。 “还要不要钱?”他问道。 “啊?”傅闻轩愕然,想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脸色窘然,摇头说:“我不要钱了。” 同时很好奇,对方是那个意思吧? 但是不是说,盛宴每个人只能去一次吗? 濮曦却还来找我自己,傅闻轩很惊讶。 濮曦面无表情,沉默了三四秒钟的样子,对他说:“那你要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傅闻轩立刻回答,这个坑他只跳一次,过了就不再去想。 “钱和权,选一样。”濮曦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我说了我不要。”傅闻轩开始有点急,拉开距离对濮曦说:“如果是谈这件事,我并不想谈。” “……” 车内从现在开始,沉默了一段时间。 濮曦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来说道:“在车上等我。”他打开车门走下去,走的时候没有反锁车门。 傅闻轩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濮曦进去的是一个药妆店,他去买什么? 脑海里突然飞过避孕套的字眼,傅闻轩的脸一下子变青……有种手脚冰凉的趋势。假如濮曦真的去买套套,那么他要做什么好像昭然若揭。 “靠……” 傅闻轩当机立断地打开车门,下车胡乱找了个方向,他拔腿就跑。 从药妆店走出来的男人,鹰凖一样的眼睛在四周快速扫了一圈,眼神最后盯着傅闻轩的背影,大步追了上去。 濮曦走得快,在前面慢跑的傅闻轩偶尔一回头,就被身后的男人吓得半死……他连忙加快逃跑的速度,但是以对方那种难以企及的变态速度,根本就逃不了。 傅闻轩看见前面有个酒吧,一闪身躲了进去。 光线昏暗的酒吧内部,人潮拥挤,傅闻轩从人群中挤进入深处。害怕的他不时回头观望,发现濮曦也跟了进来,一八几的个头和黑西装十分显眼,还有那双可怕的眼睛。 好像有一团冷火在里面,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煞气。 傅闻轩只敢看了一眼,连忙矮下身体。他沿着吧台,心急如焚地在找能躲的地方,却发现这里都不能躲人,只要濮曦走过来迟早会找到他。 “帅哥,躲人啊?”旁边有个好心的美女指了指洗手间,提醒他说:“去厕所啊。” “好的,谢谢。”傅闻轩如找到了救命稻草,马上跟着别人去了洗手间。 只是他刚进去,还没找到小隔间,一声巨响从门口转来。 傅闻轩转过身,看见一身黑色的濮曦站在门口,把大门关上了。 “……”这时候他只想到后退。 濮曦放松自己颈间的领带,解开两颗扣子,透了透气,眼睛一直盯着傅闻轩,“我叫你跑了吗?” 浑身上下的气势,无端让人腿软。 “我不想跟你走。”傅闻轩往后瞄了一眼,没有退路,他身后是黑色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 看着濮曦大步地走过来,他突然向前冲,想跟濮曦错身而过,离开这间洗手间。 一条手臂横在傅闻轩的胸前,阻止了他的所有动作。 濮曦将他拦回洗手台面前,用身体将他摁了下去。 傅闻轩的视觉瞬间天翻地覆,整个身体向后仰,背部紧贴着洗手台,上身和下身几乎呈直角形。 “额……”来得太突然的改变,令他难以承受。 睁开眼睛,濮曦的脸庞出现在傅闻轩上方,他说道:“安分点。”然后用手指贴着傅闻轩的脸颊处,低头吻他。 手指直接掐开上下颚,舌头伸进去,激烈吮吻。 傅闻轩一下子闭紧眼睛,有一种眼前一黑的感觉,瞬间是痛苦和刺激齐飞,全身皮肤的毛孔和感官都活跃了起来,这种感觉无法形容,文字表达不来傅闻轩十分之一的感受。 他抬手握住濮曦的手腕,断断续续用语言阻止他:“别……掐着我……疼……”两颊都酸了。 以为濮曦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结果他真的放了手。 手腕一翻跟傅闻轩五指相扣,放在身边,嘴唇继续黏在一起,时而吮吻时而舌吻,偶尔退出来给对方喘口气。 “额……”喘息的期间,两人的嘴角贴在一起,画面很暧昧激情。 嘴唇的酥麻渐渐带给傅闻轩不一样的享受,他的舌尖不再抗拒濮曦的纠缠,甚至有时候会回应。 “唔……额……”他的喘息从鼻间和喉咙深处溢出来,性感迷人。 濮曦的指尖插入傅闻轩的发根,指腹贴近头皮,用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磨蹭……一切正在向着美好的气氛发展。 几个年轻小伙踢开洗手间的门,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打断这场好戏。 愕然看到洗手间里身体交叠的俩人,他们先是一愣,然后一边咒骂一边吹起口哨。 “靠,俩个男人在洗手间搞基,长得很骚嘛……” 被干扰的吻中途停止下来,濮曦从傅闻轩身上直起腰身,他的侧脸冷漠得可怕,对着门口的那一面瞬间腐坏了一片,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和下颚。 会说话的骷颅,诡异恐怖,毛骨悚然。 “滚。” 傅闻轩看不到那几个混混看见的画面,他撑起身来,只看到几个混混被吓得屁滚尿流,一个个地争先恐后抢着离开。 有点惊讶于濮曦的气场,虽然很强大没错,但是也没有到达这种地步? 怎么会怕成这样? 难道濮曦是这边很有名的恶人? 不可能,自己没听说过…… 赶跑了那些人,濮曦转过脸来,继续压着傅闻轩想吻他。 “够了,你很喜欢在洗手间玩吗?”傅闻轩伸手摁住他的下巴,双眼乏潮,嘴唇嫣红微肿,像夏日的玫瑰。 濮曦还是吻了他一下,在他嘴唇上留下一层光泽。 “我要出去。”傅闻轩站起来,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想走。 濮曦从后面勾着他的腰,往身边带了一下。 “喂?”傅闻轩有点受不了地回头说:“交易已经结束了,我没有义务被你调戏。”然后用手去掰他的手指,然而并没有掰开。 “你要多少钱?”接过吻的濮曦,声音有点漫不经心。他搂着傅闻轩的腰往外走,外面慵懒性感的音乐声恰如其分,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在紧致的腰间摩挲。 傅闻轩无奈地一哂,两手插着裤兜低头继续走,阻隔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 “不要钱,我不喜欢玩这个,你可以找别人。” 他们穿过人潮,出了天昏地暗的酒吧。 一站到外面来,空气清新,傅闻轩马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弥补自己刚才在洗手间被榨干的空气。 听他说不喜欢,濮曦嗤笑了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摸了一把。 据他所知,这具身体比谁都敏感,一碰就荡。 “你想证明什么?嗯?”傅闻轩大方地哼唧了一声,这样摸谁都会有反应,他说:“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又不是死人,死人才没有反应。” 不知戳中了对方哪根筋,腰间连续被掐了好几下,带着一种惩罚的意思。 “让我离开吧,我们学校有门禁。”傅闻轩覆上腰间的手,硬的不行软的来,开始改用哄的:“我跟你又不熟,就算感激你帮了忙,也不可能这么快跟你上床……而且我不喜欢男的。” 贴在他身边的濮曦,抱着他的腰继续沉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想抽烟。”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 傅闻轩摸摸口袋,他身上没烟,因为很少抽,不上瘾。眼睛瞟着身边的男人,两个裤兜自己感受过了,没有。 薄薄的西装外套,口袋扁平,也不可能有烟。 “后面有家便利店,买一包。”东张西望看到的,傅闻轩懒洋洋地走过去,心里在盘算着事情。 买到烟,他抽出一支在自己嘴里点燃,递给濮曦:“抽吧。” 没一会儿,傅闻轩听见一阵咳嗽声,呛得挺厉害的,他哂然,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算我对不起你,我走了。” 带着新买的烟,他在人行道上缓缓而行。 濮曦折了手里的烟,扔进垃圾桶。 *** 这事过了一周左右,那个不会抽烟的男人,傅闻轩渐渐淡忘了他的影子。 如果俩人不会再见面的话,那些事情就会在记忆中远去,不会再出来影响他平凡的生活。 “闻轩,肚子好饿,你出去买夜宵吃好不好?”一道可怜兮兮的声音,打断傅闻轩看书的思路。 大学寝室里面,他的三个舍友正在组队刷游戏,还没到九点就囔囔着饿。 因为傅闻轩不玩游戏,所以跑腿的总是他。 “五点多才吃完饭,你们这些饭桶。”打开抽屉拿了钱,他穿上鞋和外套出了门。 傅闻轩就读的大学,校区很大。从寝室楼走到校门口,距离一点都不短,少说也要二十分钟来回。 他身上穿着一套薄睡衣,小黄人图案的,外面搭着一件牛仔薄外套,很酸爽的组合,但是人高挑脸帅,穿这么挫也不难看。 遇到路人还会对他多看两眼。 傅闻轩穿过半个校区,出了校门,抄小巷去找他们喜欢吃的那家麻辣烫。 因为是熟客,老板白送了他两串大白菜,一串香菜。 傅闻轩不吃香菜,他决定占有两串白白嫩嫩的大白菜,把香菜留给舍友吃。 打包好四份麻辣烫,他给了钱,提着东西往回走。 走到光线昏暗的小巷口时,冷风从那边灌进来,吹开傅闻轩的衣襟,让他觉得有点冷。 刚抬步走进去,一抹白色的影子在对面的那个出咱这,长裙黑发,看不清脸。 傅闻轩的视线在她下半身停留了片刻,那里是空荡荡的,裙子下面什么都没有,风一吹衣服飘起来,飞扬的发丝在风中越来越长,越飘越远。 提着手中的麻辣烫,傅闻轩转身就走,向有光线的地方走。 走了两三步,一缕头发缠住傅闻轩的脚踝,他顿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些头发的源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面前,类似头部的圆球全都被头发覆盖,看不到除了头发以外的东西,那还是一颗人头吗? 傅闻轩脸色发白,心跳如擂鼓,冷汗也在一瞬间全冒了出来。 下一刻,他的瞳孔迅速紧缩,因为无数的头发朝自己的头缠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把傅闻轩从头发的禁锢中拉了出去,惊慌的傅闻轩立刻撞进一个不算陌生的怀抱里。 “快走。” 惊魂未定的他,尚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又被一把拉着向前跑。 “是你?”抬头看见熟悉的黑西装,傅闻轩多少有点惊讶,一个人真的可以偶遇这么多次吗? 拉着傅闻轩跑的人就是濮曦,他略过对方的惊讶,将人拉到暗处。 傅闻轩本来以为,这里就安全了,结果那些头发丝很快又冒了出来,沿着墙壁,朝他们站立的方向蔓延。 “它来了。”傅闻轩咽了咽口水,抬脚想往外面走。 “别动,它不会把你怎么样。”濮曦警告了他一声。 “你在开玩笑吗?”头发都到了跟前,怎么可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傅闻轩决定踏出脚步,左脚暴露在月光下面。 那一瞬间他的脚踝立刻被无数的头发丝缠紧。 “啊……”他拼命地收回脚,被吓得不轻。 因傅闻轩的轻叫,濮曦的动作慢了半拍,他伸手将傅闻轩拉了回来,重新站在黑暗里。 “我在这里,它就不会过来。” 傅闻轩已经不敢再去试探,心慌慌捂住心口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也太诡异了。 “是鬼。”濮曦笔直地站在那,眼睛盯着一缕想偷袭的头发,那缕头发瞬间忐忑地缩了缩,离傅闻轩远点。 “啊?世界上真的有鬼?”身为无神论者,傅闻轩显得很惊讶。 濮曦勾唇笑了笑:“有的。” 瞪退了那些头发丝,他走了出去。挺拔高挑的身躯,沐浴着月光,染上一层梦幻光晕。 其实他的出现就已经够梦幻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着那些恐怖诡异的头发丝退散,傅闻轩松了一口气。 “路过。”濮曦说完就走,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只是路过。 “喂……”傅闻轩追上他:“既然都遇到了,怎么说走就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抽说这句话,回头想想是不对的。 “那不然呢?”濮曦回头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傅闻轩看见他眼底的逼迫,脚步迟疑不前,甚至后退:“OK,夜深人静,是时候回学校睡觉了。” 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濮曦的声音在他后面响起:“小心点。” 这三个字立刻会让傅闻轩想起刚才的遭遇,那些诡异的头发丝……如果真的有鬼的话,回去的路上他都不会安心。 “为什么……”他停下来,往后转:“刚才那个东西,它为什么会怕你?” 濮曦还没走,他出乎意料地回答傅闻轩的问题:“你的八字有问题。” 傅闻轩心里一震,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就被批过命,八字不好,要清心寡欲才能养活。 而自己上周跟濮曦鬼混了一次,已经不算清心寡欲,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见效,马上就见鬼了。 “要怎么避免?”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是干涩的,说出来的话干巴巴。 “不知道。”濮曦掀起眼皮子,说:“夜深人静,再见。” “喂!”傅闻轩咬着牙,但是没有追上去,他是很害怕鬼没错,但是濮曦比鬼更危险。 趁着现在还有勇气,傅闻轩转头一口气跑回了寝室。 看他气喘吁吁的,三位舍友说:“闻轩你也太拼了,是怕我们饿着吗?明天给你颁发一个国民好室友的锦旗,哈哈哈。” 他们在笑,傅闻轩却脸色苍白。 刚才在楼下里面,好像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如果连学校也有鬼,他还怎么放心地住在这里? “你怎么了,脸色差成这样,刚才出去见鬼了?不会是个女鬼吧?叫你长这么帅,连女鬼都不放过你,活该!” “就是,天天都有人告白,嘿嘿,女鬼也追着跟你告白,漂亮的话就收了吧!” 他们嘲笑的言语,傅闻轩没放在心上,而且越听越害怕好吗,他是真的担心鬼来找自己。 “淮桢,你上次说的那个濮曦,是什么来头?”一周之前回来,傅闻轩没有跟舍友提起这个人,因为他觉得不会再有交集,就没有必要提起。 这个舍友司淮桢,就是两年前被濮曦点过的那个。 那一次的经历司淮桢自己说永生难忘,所以傅闻轩一提起这个名字他就回答:“只知道是个老板,其他的我不知道。身份好像很神秘,我搜索了一下本市比较出名的上市公司,没有他这号人物。” 顿了顿,他自己继续说:“但是支票是他本人签名,不可能是用假名,所以才说他神秘。” “公共场所也没见过。”任何一家报纸和杂志,都没有出现过濮曦这个人。 “对的,我从来没有在公共平台上看到过他,长得这么帅,连街拍都没有,太可惜了。”司淮桢道。 “嗯。”傅闻轩进入了心不在焉的状态,一方面在担心自己的批命,一方面对濮曦产生了好奇。 “怎么会突然问他呢?”司淮桢瞬间抓住了傅闻轩话里的破绽,他皱着眉说:“你见过他?”如果傅闻轩没有见过濮曦,又怎么知道濮曦没有在公共场所出现过。 迎上舍友质问的眼神,傅闻轩暗骂自己大意,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偶然见过一面,觉得他很神秘。”他一语带过地说。 “在哪里见过?”司淮桢不相信。 “刚才,在麻辣烫附近。”傅闻轩对着司淮桢的眼睛,坦荡荡地说,确实说的是实话,所以他不心虚。 “我还以为……”司淮桢张了张嘴,觉得不可能,在他的印象中傅闻轩并不缺钱:“抱歉,对他的事情我有点敏感,不是故意搞得这么严肃。” “嗯……我理解。”说到这里,傅闻轩低着头,才有点心虚的感觉。 他明知道司淮桢对濮曦有点不同,当初却还去打听濮曦。虽然后面是阴差阳错才见到面的,但是认真计较起来,不地道的人是自己。 沉默了一下,有个吃着麻辣烫的舍友说:“对了,下周有招聘会,你们想过要去实习吗?” “实习?”大家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寝室没人想考研吗?” 问话的人是司淮桢,大家都看着他:“你想?” “你们都不考的话,我一个人多孤独。”司淮桢看着傅闻轩,满脸期待:“你跟我一起考吧?” 傅闻轩本来就没有这个想法,而且疑似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他摇头说不考:“有招聘会?到时候去看看,有适合的公司我会考虑实习。” “好啊,我们大家一起去实习。考研的人士,你自己去努力吧,我们三不奉陪。” “闻轩,你真的不考?”司淮桢还没放弃傅闻轩。 “不考,我老头的生意倒闭很多年了,我要养家。”傅闻轩坦然地说出来,这些年他并不是不缺钱,只能说是能凑合而已。 ☆、第52章 跟舍友们聊着天,傅闻轩无意中望了一眼阳台,那里很安静,开着一个小灯泡,暗黄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四月天的晚风,吹拂着他们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影子倒映在窗户上若隐若现。 “我们吃完了。”舍友们擦着嘴巴说,把吃剩的残骸快速收拾干净,继续打游戏:“闻轩你要睡觉吗?我们继续会不会吵到你?” 傅闻轩回过神说:“没事,你们玩吧,我上个洗手间。” 他起身走进了洗手间,打开灯,厕所里那只十瓦的灯泡并不是很亮,但是可以看到,小小的玻璃窗上有一个圆圆的黑影。 看到那个形状,傅闻轩首先想到的就是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鬼。 他是被吓了一跳的,握着门把手,不知道是继续走进去还是后退。 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傅闻轩壮着胆子走过去,认真地看清楚,才发现其实没有什么东西。 “……”他呼了一口气,感觉是自己吓自己。 转身关上门,拉下裤头,傅闻轩一边尿还一边注意那个小窗口,虽然确定了没什么,但是还是会紧张。 导致过了很久才顺利尿出来,有一种紧张过度的感觉。 完事后,傅闻轩赶紧冲水洗手,低头走了出去,就像背后有鬼追着一样。 他默默上了床,听着舍友们打游戏的声音,觉得安心了不少。 一觉睡到天亮,司淮桢把熟睡的傅闻轩叫了起床,四个人一起去吃早餐,上课。 今天真的有公司来招聘,他们寝室里三人都去了。 傅闻轩的专业是行政管理,今天来的公司只有两间公司招聘行政助理,其余的职位都不适合他。 两间公司给的条件不相伯仲,都是差不多的,傅闻轩选择了一间距离自己学校近的公司,虽然那家公司有职工宿舍。 “对了。”那位负责招聘的人事专员说:“这个职位我们一共招进了四个人,但实际上我们只需要两个。一个月后会根据你们各自的表现裁掉两个,如果你不接受的话,现在先考虑清楚。” 傅闻轩听了之后一阵牙疼,论社会经验和职场经验,自己是新手,不知道这次去了会怎么样。 另外一家公司没有说,但是可能也是这种模式。 他想了想,没有意见。 “那好,下周一来上班,入职后给你们安排宿舍,或者你们愿意继续住在学校也行。”也就五站路,坐公交车上班很方便,但肯定没有住公司宿舍那么方便。 傅闻轩人懒,他宁愿住在公司宿舍。 “周一上班?”回到寝室,司淮桢问他们应聘的情况。 “嗯。”傅闻轩酷酷地嗯了一声,拿出自己的行李包,开始收拾行李。 “闻轩,你不考研的原因只是因为要养家?”以前司淮桢一直以为傅闻轩是富二代,因为他吃穿用度都不差,昨天才知道他家的情况,司淮桢说:“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啊,你知道,我还有一点钱……” 说出这种话,他自己好像很不自在。 “不用,也不全是。”傅闻轩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是钱的问题吧,只是想早点在社会上立足。 “没关系的啊,还说是……你介意我的钱来源不光鲜。”司淮桢只跟傅闻轩透露过自己的事情,寝室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 “怎么会,你想到哪去了?”傅闻轩不可能这么想,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司淮桢的钱来源不光鲜,这话只会让自己心虚。 他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我知道你有钱。” “笑得真贼。”司淮桢不错眼地看着傅闻轩,自己这个舍友真的是男女通杀,长得太得天独厚了。 “……”有自知之明的傅闻轩,立刻恢复性冷淡的样子,不笑的时候魅力至少下降了五十个百分点。 “明天周末,出去玩吗?”司淮桢转着手中的圆珠笔,撑头看着他。 “不玩,打工。”傅闻轩低下头,用背部挡住舍友的目光,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六,晚上九点,傅闻轩在酒吧上班,有一批熟客专门过来捧他的场,从他上班开始就一直很忙。 “小梁,过来帮我一下。”他对后面来的客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有事离开一下。” 离开吧台,傅闻轩去了酒吧后门。 “忙坏了?”一个同事靠在墙上抽烟,看样子也是出来透气。 他是吧里另一个很受欢迎的调酒师,是正式工,不是兼职。 “嗯。”傅闻轩刚进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向他讨教两手,两个人关系挺好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闷?”那个人叼着烟,侧头看着隔壁的帅哥,认识他有一两年了,却始终不怎么熟悉。他很无奈地说:“我一直都想跟你聊天,但是聊不起来。” 傅闻轩笑道:“聊什么?”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懒洋洋说:“聊聊感情咯。”掏出口袋的烟,给他一支。 “没有感情。”接过烟抽着,傅闻轩看他扔了烟屁股,还想继续浪,就说:“你出来挺久了,该回去了吧。” 老板发现两个人都不在,会抓狂的。 “那好吧,这里留给你。”那个人走过傅闻轩的身边,指尖划过他的手臂:“傅闻轩,明天请我吃饭怎么样?” “不怎么样。”傅闻轩拒绝得直接了当。 人走了以后,他木着脸心想,最近桃花是不是有点多?难道是自己面瘫得不够彻底? 正想着,巷子里边的风突然变得古古怪怪,有点渗人。 “靠。”傅闻轩有心理阴影,他连忙扔了烟头,转身进了酒吧。 回到吧台,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那里,他愣了很久……瞳孔里面映着一张冷峻的脸庞,同时对方看到自己,好像也没有心理准备的样子。 看到他表情变了变,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样。 身穿酒吧裁剪得很合身的制服,让傅闻轩看起来很性感,腰是腰,屁股是屁股,那双腿看过的人都惦记。 “濮曦先生,有这么巧吗?”傅闻轩撑着吧台,眨了眨眼睛,很不要脸地说:“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 如果不是的话,半个月之内偶遇三次,是不是有点多? “你认为我故意来找你?”濮曦的眉头轻蹙起来,表情说明了一切。 “看来是我误会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傅闻轩收回视线,带上职业微笑:“你想喝点什么?” “橙汁。” “……”傅闻轩的微笑僵硬在那里,来酒吧找橙汁喝,濮老板你好有个性。 不过客人的要求就要无条件满足,橙汁就橙汁。 他干净利落地转身,给濮曦榨了一杯新鲜的橙汁,加冰调配过后,送到面前。 “你的橙汁,老板。” 濮曦喝了一口,眼睛向上看着,那位弯腰撑着吧台的年轻人,从肩线往后面看,一路线条顺畅直到屁股,再到腿……并不能看到完整的一双腿。 视线移回脸上,这个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傅闻轩有一种错觉,自己就是濮曦嘴里的那口橙汁,真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他想找借口帮其他客人调酒,结果发现,周围一米以内都没有人过来,这个现象再次令人惊讶。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诚然濮曦的气场很强大,但是傅闻轩觉得,也没有强大到那种地步。 “你是做什么的?房地产?外贸?”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这么年轻就拥有这种浑厚的气势和财富。傅闻轩开始好奇了。 “你想了解我?”濮曦勾起嘴角,眼含期待的意思。 但是傅闻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期待自己去了解?怎么想想有种危险的感觉,他说:“也不能这么说,只是随便问问,你也可以随便答答。” “我不是随便的人。”濮曦把脸上的微笑收敛起来,好像不想表露过多,他说:“我认为你很缺钱。” 傅闻轩说:“所以呢?” “所以……”濮曦的手指挑起年轻人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我给你钱,你陪我。” 傅闻轩笑了笑,握住那只轻佻的手,说:“我一早就说过了,我不想玩这个,濮曦先生,这是最后一次。” 第三次被同一个人拒绝,濮曦眼神冷了下去,收回手说:“我明白了。” 那杯橙汁没有喝完,他走得毫不犹豫。 瞥了一眼还有大半杯的橙汁,傅闻轩端去倒掉,他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洗干净,仔细晾起来。 在酒吧上了两天班,周一,傅闻轩和舍友们早早起床,分头行动。就数他签的公司最近,坐公交车四五站左右,提前二十分钟去坐车就可以。 入职很顺利,同期有四个新人,大家跟着之前的助理学习。 原来的助理是个女士,现在正在怀孕,她很开心带新人,对傅闻轩还额外照顾一些……这就是颜值高的好处。 “咳咳,听说要裁两个人,我觉得你肯定会留下。”另一个同期的新人,在午休的空当来到傅闻轩身边攀谈。 “你怎么知道?”傅闻轩反问回去,不做其他表示。 “啊?因为你看起来很优秀的样子,被刷掉的机会不大。”那个新人说。 傅闻轩失笑,接着自嘲:“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其他同学也不错。”他说完,找了个理由走开了。 虽然说没有经验,但是在酒吧打工两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他知道每件事情都不会是毫无缘故,背后总有理由的。 这一个月过得很平静,一个月后公司给出了通知,傅闻轩和另外一个姓肖的新人被留了下来,其余两个被刷了。 他们领了当月的工资就离开了公司,傅闻轩和那个被留下的同学搬到了一间宿舍。并不是当初跟傅闻轩搭讪的那个,这位肖同学比较沉默寡言,跟傅闻轩的性冷淡脸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也没有因为被留下而欣喜若狂,只是搭伙出去吃了顿饭,聊了一下各自的计划。 这间公司之前没有什么名气,新上市才五个月,能在这里待多久仍是个未知数。 可能只是毕业之前的一个跳板,也可能是长期奋斗的一个平台,那要以后才知道。 第二天早上,又是崭新的一天,傅闻轩穿着公司的制服,在各处来回穿梭,就像一道风景线,每次都会惹来众多的目光。 公司没有同事不能谈恋爱的规矩,憋了一个月,应该有很多人憋不住了。 不过傅闻轩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怎么撩都撩不出火花来,让人不由气馁。 忙了一个早晨,傅闻轩想在茶水间偷个懒,那边又说:“老板来了,大家精神点!”经理拍着手掌引起大家的注意,说:“小妮,你去准备招待,小宋把办公室收拾一下,快去快去!” 来这里一个月,傅闻轩才知道这间公司的老板不是经理。他端着水杯准备围观,不过一杯茶喝完,那位神秘的老板还是没有来。 傅闻轩的好奇心不重,他放下杯子走回自己的工作区域。 这么巧,刚走出去就看见,对面有一个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还是那身熟悉的黑西装,冷俊脸,气场强大无比,走路的时候仿佛自带寒流,不好惹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傅闻轩在第一次在白天见到濮曦,感觉跟晚上很不一样……他头一次觉得濮曦的脸色很苍白,白得有点过分。 相遇的这一瞬间,两个人都停在原地,惊讶。 在傅闻轩以为濮曦会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也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对方突然收回眼神,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一刻都不停留。 要不是刚才明显惊讶了一下,傅闻轩还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了。 “……”话到嘴边就这么咽了下去,他尴尬地走回自己的工作区。 “刚才那个就是老板,他好年轻啊。”在傅闻轩的周围,第一次见到老板的员工们都在说这件事:“长得这么帅这么年轻,还这么有钱,活脱脱的人生赢家嘛。” “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傅闻轩心不在焉地想,就算没结婚,对方好像也不喜欢女性…… 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就是,算上这次他们偶遇了四次,而且是两个月之内。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合了点。如果说不是巧合,对方上次已经明显表示死心了。 “……”脑补了一些有的没有的,傅闻轩开始期待第二次碰面,然后根据对方的反应做出正确判断。 但是,今天一整天就见了一次。 濮曦是什么时候离开公司的,傅闻轩并不知道,他下班的时候听别人说濮曦已经走了。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有点蛋疼。 不过第二天却见到了,刚上班不久,大家的情绪还没调动起来,就看见老板带着秘书和经理等等一群人呼啦啦地走进去,然后……当然是开会。 全体会议,傅闻轩也参与其中。他只是个行政助理,待在会议室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偶尔抬起眼皮看一下正在上面讲话的老板,他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反正濮曦的眼光一次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看来是真的死心了,傅闻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在心里滋生。 他发现之后黑了黑脸,觉得很羞耻。 在傅闻轩走神的时候,濮曦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发现他在走神,就停留了几秒钟。 “散会。” 听见熟悉的声音,傅闻轩掀起眼帘,只看到濮曦走出会议室的背影。 他离开之后会议室里就炸开了锅,都是在讨论他。 傅闻轩听了几句,都是在说濮曦帅,气场强大,等等之类的。 “你们说以后老板会不会经常来公司?” “我觉得应该会,老板名下好像没有其他公司吧?” “我希望他会来耶。” 但是大部分职员的希望是落空的,第二天濮曦并没有来,而且是连续好几天都没来。 不过据他们经理透露说,每天都有送文件过去给老板签名。 送文件去濮曦家里的,是尽力身边的秘书和一个助理。 助理负责开车,秘书负责拿到濮曦的签名……她是个女孩子,连续送了三天之后就跟经理抗议,她不想再去了,如果还硬要她去的话就辞职。 “经理!你不知道老板的脾气有多奇葩!简直是更年期发作好吗?我要个签名都快被他吓死了!” “有这么严重吗?”经理不以为然说:“是不是你小题大做了,当老板的有点小脾气很正常。” 秘书说不是,反正就是不肯去。 经理教训了她一顿,第四天自己带着助理去了,回来之后就把这个活交给其他人。 “这是分内的工作,不要哭诉,要记住你们拿的工资是老板发的!” 原来的秘书一听,马上递辞职书,坦言自己打死都不去,大不了换一家公司做。 “吴助理,既然你都开车到了门口,不如就顺手拿进去,让老板签个名。”经理想着吴助理天天开车去,其实顺手拿上去也不费事。 “经理,我只负责开车的,你别逼我。” 身边没人使唤,经理就把主意打在新人头上,他们是刚出校园的热血年轻人,应该比较愿意吃苦耐劳。 工作分配下来,傅闻轩和肖同事大眼瞪小眼。 如果可以的话,傅闻轩并不想去,但是把活扔给同事似乎不厚道,他就说:“一人一次?” 那位同事点点头:“可以,明天我去,后天你去。” 俩人商量好,把工作答应下来,经理过来表扬了一番,让他们之后不好意思反悔。 第二天肖同事去了回来之后,脸色不怎么好,他看着傅闻轩欲言又止,有点担心的意思。 “有这么恐怖吗?”傅闻轩不太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濮曦很可怕。 那位同事没有多言:“你去了就知道了。” 轮到傅闻轩去的那天,他来到办公室,把需要签名的文件拿到。是一个牛皮袋,里面的东西他是不能打开看的。 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坐上助理的车,他显得很安静。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大声叫我。”在下车之前,开车的吴助理说。 傅闻轩便开了个玩笑:“然后你就上来救我?” “不不不。”吴助理连忙摇头:“你喊一声我就知道有危险,赶紧开车逃走。” “……” 走进濮曦的半岛豪宅,穿过绿葱葱的花园。傅闻轩四处观察,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不过四周围很安静,居然连鸟叫声都没有,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就像一块死地,这里的东西是静止的,而且毫无人气。 沿着豪华却荒凉的大厅,走入深处,上了楼梯……据说他住在二楼左手边最后一间房间。 这里四处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光线严重不足,有些东西根本看不清楚,比如,挂在四周墙壁上的画像。 傅闻轩手贱,在墙上摸索了一个开关,把大灯点亮。 他终于看清楚了墙壁上的画像,上面画着人很熟悉,就是濮曦自己。但是内容比较诡异,不同的时代背景,不同的年代服饰,同一个人,同一个姿势。 “靠,恶趣味。”傅闻轩只是觉得画像诡异,没有往深处想。 他继续拐入长廊,一步一步地走到尽头,在最后一间房间面前停下来。 抬手敲门:“老板,我是傅闻轩,请问你在吗?” 反复敲了两遍,傅闻轩停下来等。 大约两分钟之后,这扇豪华的房间门被粗鲁地打开,一张表情恐怕的脸孔出现在傅闻轩面前。 苍白的皮肤,血红的眼睛,气场暴戾,凶残,好像一只被打扰了进食的狮子。 “……”傅闻轩几乎认不出来,这个像怪物一样的人是濮曦……他瞪大眼睛,毛骨悚然地往后退。 但是濮曦的手比他更快,一瞬间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地把他扯了进去,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第53章 身体的背部碰到门板的时候,傅闻轩的脑子里一瞬间炸开了花,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而这个时候跟濮曦讲道理明显不可能。 果然,肩膀刚一触到门板,对方的嘴唇就吻了上来。 嘴唇被用力地吸吮住,接受一个狂肆粗暴的深吻,直接让傅闻轩崩溃……他嘴唇和舌头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痛得他快受不了。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更别说是人。 而且傅闻轩的脾气真的不算特别好,他是个容易不耐烦的人。 抬手推了推摁在自己身上的濮曦,推不动,最后傅闻轩直接推他的脸,捧住他的脸庞用力往后推,不要命地推。 嘴唇终于得到一点自由的时候,他骂道:“濮曦,你他妈有毛病?” 一上来就强吻,要是换成别人,傅闻轩早就动粗了。 “……”被骂的濮曦眼定定地看着他,两眼明显是不清醒的,过了几秒钟,才看到他目光聚焦,然后从傅闻轩的脸上,嗅了嗅鼻子说:“一股子骚味。” 他放开傅闻轩,转身回了床上 。那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香槟色,很豪华,跟濮曦闷骚的风格明显有出入。 傅闻轩吐出一口气,拿起掉在地上的牛皮袋,没好气地说:“有文件要你签名,能给我两分钟吗?” 床上的人并没有回答,他赤裸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一条黑色四角裤,俯卧在床上,后脑勺对着傅闻轩。 “老板,我的话你听见了吗?如果听见了麻烦吱个声。”他向床边走近,眉头皱紧地站在那里,等濮曦给自己答案。 濮曦从那边转过脸来,一副很困的模样。 傅闻轩满脸期待地等待他说点什么,或者直接做点什么,但是并没有,对方的眼睛眯了眯又闭上了。 “……”他站了一会儿,把牛皮袋递过去,放在床头柜上面:“起来签名。” 顺便把床头灯打开,因为屋里有点昏暗。 灯打开之后,濮曦的眼睑动了动,两片薄唇吐出吓死人不偿命的话,他漫不经心地对傅闻轩说:“你白天来打扰我,我刚才想杀了你。” 每次都想杀人,但是濮曦都忍住了。 “那你可以跟经理说,晚上再来给你送文件。或者你每天去公司走一趟。”身为老板,每天到公司逗留一会儿,并不过分。 如果濮曦真的不想被打扰,完全可以放权给经理,所以傅闻轩不懂他。 “晚上来这里,你来?”濮曦冷笑了一下,眼睛眯开一条缝隙。 虽然现在不是晚上,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但是见到傅闻轩站在自己的地盘,仍然,随时都一种想吃掉他的念头。 “抱歉,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并不想加班。”傅闻轩觉得其他同事也是这么想的,除非有优厚的加班金额。 但是根据公司里面其他同事的反应来看,就算有钱他们也未必肯来。 濮曦躺在那里,俩人之间的谈话因他的沉默而结束,傅闻轩听抓狂的。 他没有多少时间跟濮曦耗着,还要回去上班。 于是又叫了一声:“老板,起来签名。” 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反应,发现他只是闭目养神,其实不算睡觉。他听到了,只是不愿意理会自己。 傅闻轩抿了抿嘴,干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后悔来之前没有仔细问清楚同事,要到老板的签名有什么特殊技巧?难道就是干等着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傅闻轩抬起手腕看表,算了一下自己在这里一共耗了半个小时,再耗下去不行。 他拿起被自己放在床头柜的牛皮袋,解开袋子把文件拿出来。还有钢笔,拧开笔盖,直接塞到濮曦放在床边的手里。 “老板,麻烦你签个名。” 肌肤和肌肤触碰在一起,手指的温度从指尖传来,这种触碰让傅闻轩莫名紧张,他慌张地放了手,钢笔在濮曦的手指里面滑出来,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 但是没有,濮曦一手抓住了,眼睛看着傅闻轩,慢慢抬手把钢笔放回床头柜,这期间傅闻轩大气都不敢出,就像被定身了一样。 我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心虚的……他在想。 濮曦的手腕一翻,突然将床边的傅闻轩一扯,拽到自己的被窝里面,用被子一盖,两个人立刻藏于宽大的被子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被子里面,傅闻轩被濮曦毫不费力地压在身下,这个位置令他大力挣扎,不接受这种暧昧的压制! “……”濮曦抱着他滚了一圈,改成自己在下傅闻轩在上。 双手获得自由的傅闻轩,首先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让自己的头部解放出来,微微喘着气。 “你在搞什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濮曦,眼带怒火。 任谁被这么弄法,都会火好吗? 难道其他人也是这样,被濮曦抓住调戏个不停,所以才会受不了想辞职?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傅闻轩心里很不舒服,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虽然这想法也很可耻。 “我想搞你。”濮曦拉下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 “你还没死心?”傅闻轩向他白了一眼,然后想下床,毕竟脚上穿着鞋子,就这么踩着老板的床很不礼貌。 “……”这个问题濮曦回答不来,他放在两边的手,抓住傅闻轩的脚踝,撸了他的鞋子,随意扔下床。 “喂……”傅闻轩很困扰地说:“敢情我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真的不接受,我不喜欢男性,更不喜欢被上。” “你上我。”濮曦说,声音不大,但是存在感很强。 “……”傅闻轩的脖子就像卡了壳,慢慢转过来看着濮曦,像看怪物一样看他,声音干涩地说:“你是零号?” 这个问题濮曦没有回答是与否,他本人好像不在意。 在意的只有傅闻轩自己而已,他说道:“就算你是零号,我也不是一号,你可以去找个符合你要求的GAY。” 他继续想要下床,濮曦将他的脚踝握得更紧,将他禁锢在自己身上。 “傅闻轩……”他的手指从傅闻轩的裤管里进入,缓缓往上抚摸。 体质敏感的傅闻轩,马上感觉鸡皮疙瘩长满了大腿,而且正在向深处蔓延。随着濮曦继续挑逗,触电般酥麻的快感越过胯骨,沿着脊柱骨一路往上爬。 他性感的声音就这么溢了出来,羞耻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没脸见人。 “别这样。”声音马上变得跟平时完全不同,说话更像是在诱惑,就如同濮曦刚才说的,一股子骚味。 “何不遵从自己的想法。”濮曦坐起来,嘴唇叼着傅闻轩的耳朵,轻轻吮了吮,发出yin靡细微的响声。 “对你没想法。”傅闻轩压抑着说。 “我想要你很简单,你知道的。”濮曦的手指在他颈间滑动,说出的话令傅闻轩心头沉重:“我只要你十年,十年之后,你在我眼中只是一个老男人,不值一提。” “……”这话也说得让人很火大。 “怎么样?”濮曦等得不耐烦,眼眸在暗中轻微闪烁,如果傅闻轩再不答应,他就用强的,用铁链把人锁起来也是个办法。 “十年,你确定?”傅闻轩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到,对方有钱有势,要把自己弄到手很容易,只是十年这个说法,让傅闻轩觉得自己就跟男妓似的,他本以为濮曦是真心喜欢自己,呵呵。 “嗯。”濮曦抱着他的腰,不由自主收紧些。 等了许久,还没有传来傅闻轩的回应,一向自认为有耐心的濮曦,濒临爆发的边缘。 “我觉得,这样可以。”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傅闻轩很不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濮曦一下子就勒紧了他的腰,嘴唇印着脖颈,留下几枚深红的印子……这一刻,傅闻轩的心中有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滋生,从濮曦说出十年的那个时候开始。 他的想法说出来很幼稚,他想让濮曦真正爱上自己,并且死心塌地。 十年,傅闻轩要让濮曦知道,人不是交易的物品,不是用来这么轻贱的,就算你有钱有权又怎么样? 想着这些,傅闻轩轻抬下巴,露出修长的脖子,让濮曦更好地亲吻自己。 几秒钟之后,他捏住濮曦的下巴,主动亲了亲濮曦的嘴角,然后是嘴唇,给对方一个极致缠绵的吻。 “……”第一次尝试被傅闻轩主动亲密的男人,微张着嘴唇,没有任何动作。 他似享受,似等待,表情很微妙。 傅闻轩接着将他推下了床,如他所愿……尽管自己确实没有实践经验,但是搞定一只同样是新手的魔法师,傅闻轩游刃有余。 他让濮曦体验了一次登峰造极的快感。 吻着他干净白皙的脸庞,傅闻轩自己却早已气息絮乱,脸红心跳,额头上和背脊都是汗水。 摸着濮曦的身体,却毫无汗意,甚至对方连气息都只是稍微有点急促。 所以傅闻轩并不知道,他带给濮曦的是什么感受。 凝视着身上性感喘息的男人,濮曦用手指在他腰线周围流连不去。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却看着手表说:“时间很晚了,我回公司。” 傅闻轩从床头柜上面把钢笔拿过来,还有那几份文件。拿到濮曦面前,自己从他身上下来,让他签名。 “……”濮曦瞥了一眼,沉默地握着钢笔,一张一张给他签完。 “谢谢。”把文件和钢笔接过来,傅闻轩习惯性地说谢谢。 濮曦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睛里疑似凝聚了一些不满。 他不满什么傅闻轩并不知道,只是想赶紧把他恢复正常,否则这样看着恐怖死了。 握着对方的下巴亲了下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傅闻轩心里承认,和濮曦上床不是一件很勉强的事情。刚才自己也有快感,甚至喘得比濮曦更热辣…… 他不知道他的喘息在濮曦眼里是怎么样的一种诱惑。 只感觉到濮曦很喜欢跟自己接吻,每次嘴唇黏在一起,没有几分钟就分不开,吻得脑袋都要缺氧了,他才肯放手。 “我走了。”结束一个吻之后,傅闻轩拿着文件和裤子下床。 坐在床边,把衣服穿上,还有被濮曦乱扔的鞋子。 他穿好鞋子刚起身,濮曦的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环得死死地,根本就动弹不得,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松一松手。”刚结束了激情,傅闻轩的声音还带着余韵,比平时稍显低哑。 “……”濮曦跟他僵持了几分钟,松开手放他走。 自己平躺在床中央,闭目养神。 傅闻轩回头看了他一眼,拿着东西轻手轻脚地离开。 开车的吴助理,在下面等了很久。久到他开始怀疑,傅闻轩不会被老板干掉了吧?那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快点开车回公司汇报? 还差几分钟他就能做好决定,不过傅闻轩就出现了。 吴助理谢天谢地地说:“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牺牲了呢!” “什么话,有你这么说的吗?”傅闻轩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里面。 “文件签好了?”吴助理关心地说。 “签好了。”傅闻轩扬了扬手中的牛皮袋:“虽然很辛苦……” “是啊,我等了那么久,还以为你被老板怎么了。”吴助理启动车子,离开这座显得很冷清的半岛豪宅:“说真的,你在上面干什么,待了这么久。” 他粗略注意了一下时间,傅闻轩进去少说也有一个小时。 “嗯,等老板睡醒。”傅闻轩随便扯了个谎说,然后就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吴助理就不问了,专心开车回公司。 文件安全到达,公司经理笑吟吟地对傅闻轩说:“做的不错,以后送文件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什么?”他瞪着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 “刚才老板下达了指示,他说以后送文件的工作可以交给你。”经理说:“难道这不是你跟老板说好的吗?” “……”傅闻轩心想,说好个屁,表面上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去送。” 转身走出办公室,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心里琢磨着怎么收拾濮曦。 有钱?有权?那他有心吗? 刚刚离开的时候忘记了要濮曦的电话号码,傅闻轩想着明天上午去了一定要问他。 结果下午下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车牌,那个戴着一副墨镜,坐在车子里面好像在等谁。 傅闻轩想来想去,都觉得濮曦等待的对象,除了自己不会再有谁。 他在门口顿了顿,然后走了过去,弯腰敲敲对方的车窗。 眼睛看着里面,很快就对上一副大大的墨镜,让傅闻轩疑惑了一下,现在太阳很大吗?需要戴墨镜吗? 难道是纯粹为了耍酷? 但是在傅闻轩印象中,濮曦不需要耍酷,他已经够酷了。 “上车。”把车窗摁下来,瞥了一眼车门外的男人,濮曦替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去哪?”傅闻轩没有行动,他漫不经心地站在车门边问道。 “接你去吃饭。”濮曦说。 傅闻轩马上笑了笑,笑得特别好看:“你是不是在泡我?” 濮曦的视线在他身体上晃了一圈:“需要吗?”很露骨的意思,人都吃到嘴里了,还需要泡吗? 态度有点让人不爽。 “你得到我的肉体也得不到我的心。”傅闻轩半开玩笑地说,同时绕过车头,坐进车里。 “嗤……”濮曦这么一笑,给傅闻轩的感觉就是,对方根本不想要什么心,他要的就是身体。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会说出十年这种约定。 “好吧,去哪里吃饭?”傅闻轩岔开话题。 “你喜欢。”濮曦被截了后半句,就咽了下去没有继续说。 傅闻轩不想跟他卿卿我我地讨论这些小情侣应该烦恼的问题,干净利落地说出一个地址:“就去那吧。” “嗯。”察觉出他跟自己在一起不是很情愿,濮曦也很沉默。 多少年没有出入过酒楼,这次为了一个人类,濮曦堂而皇之地走进他不需要的场所,还一本正经地看菜单,给傅闻轩点菜。 “这个可能会好吃,你要吃吗?” 对他意外的热心,傅闻轩凑过去看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接受说:“那就听你的。” “……” “如果不好吃,你负责吃完。” 濮曦疑似笑了一下,叫服务员过来点餐,他自己只要了一小份沙拉。 “你不饿吗?”傅闻轩挺吃惊的,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餐只吃一份沙拉?当然也不排除他吃过饭才来找自己。 “晚餐吃很少。”其实根本不用吃。 傅闻轩知道,很多女生会选择晚上吃很少,但是人家是为了减肥。而濮曦的身材那么标准,严格来说是偏瘦的,而且脸色那么苍白,一看就是生活作息不好,吃饭不规律的人。 不过这些东西,傅闻轩没有立场去管束。 所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如果两人是真正的恋人关系,傅闻轩肯定会管,可惜不是。 所以他点点头,没说话。 俩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互相都还很矜持,没有表露太多自己的想法。 虽然床都上过了,但是认真说起来还是陌生人。 把平常一些周边的事情聊完,就好像没有话题了。 傅闻轩沉默了一阵子,说道:“一周一次的恶魔盛宴,是你发起的吗?” 濮曦看着他,点点头承认。 “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这跟拉皮条是一样的道理,濮曦做皮条客好像有损他的形象。 “有人有需要,就有人供应。”濮曦的目光,在傅闻轩脸上扫了一圈,难道地问道:“你不喜欢?” 傅闻轩愕然地笑笑:“怎么会呢,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对。”从唇瓣里吐出一个字,濮曦垂下眼帘。 手边的饮品,已经被傅闻轩喝了四分之一,而他看见濮曦的杯子还是满的。 从进来到现在,没见过他喝水,不由有点奇怪。 “你要喝橙汁吗?” 突然而来的询问,令濮曦有点讶异地抬头,他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庞,对方指了指他的杯子:“不喜欢白开水,可以喝点其他的。” 濮曦动了动嘴唇,说:“暂时不需要。” 喝东西还要吐出来,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他不喝。 “那好吧。”傅闻轩自己喝了一口有柠檬味道的纯净水,继续跟他交谈。 其实傅闻轩平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别人找他聊天他都要顾忌,更别说去撩拨谁,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只要他想行动,可以做得很好,就像一个开朗大方的甜蜜情人。 “吃完饭,你想跟我去哪里?”他用银勺子,吃下一口鲜美的食物,眼睛像带着钩子一样凝视对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对着一碟沙拉,手中的叉子没有怎么动,更多是看着情人吃。 酱汁晕染了情人的嘴唇,酱汁被情人粉色的舌尖舔掉……喉结就这样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做出咽口水的动作。 “濮曦?”傅闻轩微微挑着眉,玩味地说:“你更喜欢我叫你老板吗?” 这个不纯良的微笑,彻底让濮曦放下手中的叉子,他见鬼地感到喉咙干涩,想喝点水润润冒火的嗓子眼。 “你叫什么都行。”他拿起手边透明的杯子,凑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 ☆、第54章 傅闻轩想了想,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那以后上班时间就喊老板,下班时间喊名字。乐+文+小说 Www.しwXs520.Com”然后又在那自言自语:“床上喊什么呢?” “……”濮曦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掐了一下大腿才严肃起来,没让自己的表情过于外露。 这个问题他是回答不了的,就让傅闻轩自己纠结。 “算了,时候到了不用去想,因为……”他咬了咬嘴里的银色叉子,要笑不笑地说:“情不自禁就会喊出来,可能是名字,也可能是老板,也可能是……” 还有后半句,一直滞留在唇间,没有吐露出来。 濮曦的眼神,慢慢定格在傅闻轩的脸上,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无论移道哪里,最后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 “今晚的鳗鱼很不错,我挺喜欢这个口感的。”傅闻轩叉起一片鳗鱼,送进嘴里,笑得一脸满足。 就这样没有下文? 看到濮曦的脸有变黑的预兆,傅闻轩赶紧低着头专心吃东西,偶尔感谢了一下为自己点了这些餐的对方。 一顿饭吃下来,濮曦想知道的东西他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吃好了。”他端正地坐在那,询问濮曦接下来有什么活动,如果没有的话,自己就准备回家洗澡休息。 濮曦什么都没说,当着傅闻轩的面结了账单,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叫他跟上。 傅闻轩犹豫了一下,跟上前面那个气势逼人的背影……他在想刚才是不是耍过头了?不会是生气了吧? 怀着这样的担心,傅闻轩沉默地上了濮曦的车。 在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突然侧过脸去说了一声:“宝贝。”然后观察那个男人的反应。 “……”濮曦直直看着前面,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怎么?” “就是刚才没说完的话。”傅闻轩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白牙,然后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他没有问濮曦会带自己去哪里,因为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上,去哪里都一样。 濮曦没有开车去哪里,他直接回到自己在半岛上的豪宅。 傅闻轩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而且不知道停了多久。身边的男人一声不吭,坐在驾驶室上扮木头人,如果不是睫毛偶尔会眨一下,真看不出来他是个活人。 这些都是傅闻轩自己的想法,他单手揉揉眼睛说:“到了怎么不叫我?” “公司上班很辛苦?”濮曦侧头问道,线条精致的侧脸轮廓,在黑暗中也出色。 他长得很有味道,这是傅闻轩一早就知道的事实。现在这样看着他,并不排斥亲吻那张薄薄的嘴唇。 “不会,还算轻松。”傅闻轩移开眼神,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关上车门却没有走,他靠在车门上,听见背后传来濮曦下车的声音。 他咬了咬牙,说:“为什么要约定十年?” 过了一会儿,背后传来濮曦的回答,那个男人理所当然地说:“你只能陪我十年。” “因为我到时候会变成老男人,你会去找更年轻的?” “对。” 傅闻轩摸摸心口,感觉自己对濮曦的期待到此为止,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回事。还是本着花钱买货物的想法,难道有钱人都是这幅德行吗? 陪他站了一会儿,濮曦转身离开:“跟上来。” 有点郁闷的傅闻轩,心里好像受了刺激。 “你会后悔的。”他回头瞪了一眼濮曦的背影,然后跟了上去。 再一次来到这座豪宅,傅闻轩没有心思去观赏里面的华丽,他被濮曦带到房间,是濮曦一直休息的那一间。 “浴室在哪?”进了房间里,傅闻轩恢复平常的模样,主动问道。 濮曦把他带到自己的浴室,基本是个摆设,他不出汗也不制造垃圾,并不需要洗澡。 但是里面各式各样的洗浴用具齐全,没有异样。 至少傅闻轩看不出来这是一间没有主人使用的浴室,他当着濮曦的面,剥了自己的衣服,站在花洒下面淋雨。 高挑结实的体魄,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吸引着他的目光。 傅闻轩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较劲,但是他忍不住,想摆濮曦一道。 “光站着看怎么能过瘾?”傅闻轩下巴滴着水珠,侧头看着他说:“过来摸摸我。” 指尖在自己的大腿上划过,性感的模样,不会让人想到尊重二字,只想给他安上放浪的名头,再好好地品尝他。 濮曦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眼光盯着那些滑落的水珠,从脖子到小腿,是个美妙浪漫的旅程。 他站在原地,像只狩猎的狮子,审视得足够久以后,才终于移动自己的脚步。 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傅闻轩突然对他竖起手掌,表示禁止过来:“把你的衣服脱了,否则别靠近我。” 自己一身光溜溜,而对方一身整齐,怎么看都不顺眼。 濮曦被挡了回去,他和傅闻轩的视线在空中交战了几个来回,最终选择退让。低下头脱了鞋子,上衣,裤子…… 跟傅闻轩一样全身光溜的时候,傅闻轩睨着他的下面。 跟自己的一样,沉睡的时候是一坨,然而昨天亲热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它的硬度。 就好像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傅闻轩赶紧移开视线,同时有些幸灾乐祸。 假如濮曦下面没有障碍的话,世界上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他糟蹋。 当傅闻轩还在胡思乱想,濮曦走到他身边,贴近他,俩个人在水花下面拥吻在一起。 四只手互相触摸着,很快就欲火难耐,而傅闻轩始终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去触碰濮曦的两腿间。 倒是濮曦似乎很喜欢摸傅闻轩的下面,从他第一次就上嘴可以看得出来,他喜欢这根朝气蓬勃的大家伙。 而他越是喜欢,越是爱不释手,傅闻轩的心情就越复杂。 果然是个只看肉体的渣人,该死…… “你想要吗?给你好不好?”傅闻轩掐着他的下巴,重重吻了一下,最后还咬了一口。 “嗯。”明明就很浪的人,却表现得很矜持,虽然他手里握着,但是脸上看不出来他有多爱。 傅闻轩摁住他,在浴室里边做了一次。 完事后在床上又做了一次,来来回回总共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真正结束的时候,傅闻轩抱着濮曦躺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床头边,突然想抽烟。 “有烟吗?”傅闻轩扫着汗湿的头发,问完就后悔了。濮曦连烟都不会抽,家里有烟才怪:“算了。”他坦露着胸膛,靠在床头上休息。 “有。”濮曦转了转头:“抽屉,第二格。” “还真有?”傅闻轩惊讶地拉开第二格抽屉,看见里面有包烟,还有打火机。 很常见的牌子,跟傅闻轩偶尔抽的是一样的。他熟练地开封,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把烟雾很舒适地吐了出来。 然后挥挥手把白雾挥散,准备灭了烟。 “怎么不抽了?”濮曦一直看着他,用眼睛在录制他抽烟的画面。 “一口就够了,抽多了没有好处。”傅闻轩说着,又抽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濮曦,然后吐了一个烟圈,是圆形的。等它放大些许,又吐了一个小圈,从大圈中间穿过去。 濮曦很快笑了出来,这个笑容跟以往不一样,是个带着惊喜的笑。 因为傅闻轩在讨他开心。 当初傅闻轩苦练这招,并不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只是纯粹地想学会而已。他没想到今天会用上,更没想到对方是个男的。 “有些人会吐心形圈,我还没学会。”傅闻轩说罢,把烟头摁灭了,扔进垃圾桶。 濮曦没说什么,不过特地眨了下眼睛,他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 而傅闻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摸摸肚子说:“我有点饿,你家有吃的东西吗?” “……”不是才吃过饭吗?太久没有体验过肚子饿的滋味,濮曦已经忘了年轻人的消耗能力:“没有。” 傅闻轩略微失望:“你家这么大,连吃的东西都没有?零食也可以,我不介意。” “没有。”濮曦脸色变了变,垂下眼帘,沉默着。 “那我忍忍。”傅闻轩突然感觉有点口渴,他抱着怀疑地语气说:“纯净水总有吧?” 这回濮曦是转过去装死。 “喂?”傅闻轩简直有些受不了,连纯净水都没有,他还是人吗?“你好歹是个老板,住着这么豪华的房子,就算平时不会有客人来,你自己也要喝水吧?”看不出来濮曦是这么吝啬的人,只能说是心大? 无论怎么说,濮曦都继续装死,就是不转过来面对问题。 “算了,睡觉。”现在也不早了,傅闻轩躺了下来,他明天还要上班。 想起明天去到公司还要拿文件返回来给濮曦签名,他一阵头疼。 就对濮曦说:“你赶紧休息。”然后他伸手关了床头灯,让整间豪华的卧室陷入黑暗。他认为,只要人休息好了,起床气就会降低吧。 “……”其实根本不需要睡觉的濮曦,夜晚才是他精神最活跃的时候。自从变成鬼以来,濮曦每天都是白天蛰伏,夜晚出行,五百多年从未改变。 今天夜里,却老老实实地COS人类,睡觉。 第二天一早,傅闻轩睡到自然醒,因为屋里太昏暗,他简直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拿起手机一看才知道已经快要迟到了。 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有个人压住自己的肩膀,根本动弹不得。 扭头一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男性脸庞。傅闻轩才记起来,自己昨晚跟老板鬼混了,一夜风流,还在他家过夜。 “老板,我要起床。”傅闻轩推了推濮曦的脸,让他离开自己的身体。 濮曦一夜没睡,到了白天反而开始烦躁。现在被傅闻轩推开,就转了个身,向着另外一边。 他身后的年轻人,默默地下了床,不敢吵他……进浴室洗漱完毕,蹑手蹑脚出来说:“我去上班,一会儿再过来。” 经过濮曦的床边,傅闻轩突然又倒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想到,这里这么偏僻,不会有公交车也不会有出租车吧,那自己怎么上班? 他过去,想了想,低头亲了一下濮曦的脸,连哄带骗地说:“你昨晚睡得不错吧?那不如起床上班?” 濮曦睁开眼睛,然后又被傅闻轩吻了一下:“老板,你不想跟我一起上班吗?” 不管怎么样,能够追着自己不放,濮曦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尽管只是不同意义上的喜欢,但是仍然期待他会答应。 然而并没有,濮曦指了指桌面,那儿有一串车钥匙。 “好吧。”傅闻轩也不是一定要他起来,有车钥匙就够了。他走过去拿起车钥匙说:“拜拜,等会儿见。” 自己还是无法影响对方的决定。 傅闻轩沉默地走出濮曦的豪车,开着老板的豪车去上班。 当这辆车开入公司的停车场,有几个认识车牌的公司职员,立刻通知大家,老板来了!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员工们一听老板来了,场面鸡飞狗跳。有些女职员甚至还没化好妆,急死了,老板怎么会这么早过来。 然后各位左等右等,并没有看见老板进来。 傅闻轩在公司走动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妈的,是哪个混蛋造谣老板来了?说出来我不杀了他!” 拿着文件袋的傅闻轩眉毛一挑,随即想到,可能是自己开的车被同事看见,然后引起了误会。 他埋着头继续走,一点都不想解释,只是跟吴助理说:“今天不用你去了,我自己去就可以。” “真的?那我把车钥匙给你!”吴助理求之不得,连忙掏出车钥匙给他。 “不用,老板借了他的车给我开。” 吴助理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说:“难道刚才开着老板的车来公司的人就是你,然后被人看见了,以为是老板?” “可能是。”傅闻轩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走了。 “靠!你小子上位得真快啊!”回过神来,吴助理朝着他的背影说道。 上位快吗? 傅闻轩站在公司门口,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濮曦穷追不舍,他这辈子都不会做男人的情人。 一夜情是一回事,陪一个男人十年又是另一回事。 开车上了路,傅闻轩在路边买了两份早餐,回到濮曦的半岛豪宅。 左右手拎着东西,上去之后敲敲门:“老板,我回来了。” 等了十多秒钟左右,濮曦过来给他看了门,身上还是光溜溜的,往回走的时候从地上捡起一件睡袍,随意披着,露出修长的腿。 傅闻轩把文件和早餐放在桌上说:“去洗漱,吃早餐。” 闻到食物的清香,濮曦的脸一阵发绿。他并不想拒绝自己的小情人,但是吃东西太可怕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默默地走进浴室装模作样地洗漱。 然后系着睡袍的腰带走了出来,到傅闻轩身边,没忍住,一本正经地在嘴边偷了个吻。 傅闻轩自然地回吻他:“坐下吃东西。”他记得濮曦昨晚吃得很少,今天早上肯定会饿。虽说看不上濮曦的感情观,但是也忍不住照顾他。 “傅闻轩,去楼下帮我拿一件东西。”濮曦随口说了个物品。 “哦。”傅闻轩不疑有他,转身就去了。 目送他出门以后,濮曦拿起其中一份早餐,端进洗手间里,打开马桶盖,冷漠地倒了下去。 回来之后在那坐着,假装自己刚刚吃完早餐。 没多久傅闻轩走了上来,看见早餐少了一份,只剩下个空饭盒…… 疑惑的眼光对上濮曦的眼睛,对方说:“早餐不错,我吃完了。” “你有这么饿吗?”一大份早餐,三分钟吃完,这是多饿才做得出来?傅闻轩把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了他:“要不你吃吧,我一会儿再出去吃。” 他没看到濮曦对早餐避如蛇蝎的心理活动,只看到濮曦说不用:“你自己吃。” 傅闻轩有点好笑,坐下来打开饭盒自己吃:“一大早就这么严肃,昨晚还是没睡好吗?” 不应该啊,明明睡得挺早的。 “我不喜欢白天。”濮曦特意看了一眼傅闻轩,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这癖好虽然奇怪,但是可以接受,只能说你是夜生活动物。”傅闻轩一边吃一边说,同时在心里想,这么喜欢夜生活的濮曦,以前交过多少个男朋友? 心里面隐隐好奇,却始终没有问出来。 “签名吧。”傅闻轩直指那些文件,等他签完,自己就可以撤了:“如果真的没睡好的话,就继续睡吧,我不打扰你。” 濮曦给他签了名,看着他收拾好桌面上的残骸,然后离开。 独自坐在卧室里的他,虽然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但是好像并没有预期中的开心…… 傅闻轩离开之后,上了一天班。第二天是周末,他本来想着约濮曦出来玩,但是对方好像说不喜欢白天,那就算了。 走出公司宿舍,同学司淮桢的电话打了进来:“闻轩,网球约不约?” “哦。”傅闻轩答应下来,他以前每个周末都习惯了跟司淮桢打网球,场地一般就在学校。 但是这次并不是。 司淮桢开着一辆很不错的车过来接傅闻轩,并且炫耀道:“我的新车,好看吗?” 坐进副驾驶,把车厢内部看了一圈,傅闻轩点点头:“还是可以的。”男人对车的狂热,就如同爱女人一般狂热,都是自己的老婆。 “别人送的。”司淮桢开着车,沉默了片刻,自己说:“我交了男朋友。” “……”傅闻轩没说话,就瞅了他一眼。 “喂,不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我跟他在一起之前还是处男好吗?”司淮桢笑着说,脸上带着点小灿烂,看得出来谈的是感情,不是钱。 “你高兴就好。”这种的比自己的情况好多了,司淮桢的情况不同,对方一开始就是GAY。现在找了个男朋友,还疑似富豪,应该是如愿以偿吧。 司淮桢带傅闻轩去的球场,是他男朋友投资的体育馆,够气派的。 两个人打了一上午,便服和手机钱包等等放在休息室内,一时没有注意。 傅闻轩回到休息室,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五六个未接电话,全是陌生号码打来的。 时间最近的就是三分钟之前。 他心头一跳,觉得这个陌生电话不简单,可能是自己的老板濮曦。 但是犹豫了一下,傅闻轩没有回拨过去。 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铃声又响了。望着那串陌生的号码,傅闻轩很有心理准备地接起来。 “你好。” 那边沉默了一下,声音果然是熟悉的:“你在哪里?” “老板,濮曦?”傅闻轩说:“我在体育馆打球,刚才在场内,没有注意电话。”所以他打了这么久,不会抓狂吧? “为什么今天不来找我?”电话里传来一句这么理所当然的质问。 傅闻轩笑了下:“但是,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去找你?”就算是热恋中的两人,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天天见面,更何况他们是这种纯粹的肉体关系。 “……” “嗯,我刚运动完,想去洗个澡,有什么事我们稍后再聊。”傅闻轩说罢想挂电话。 “你对我很不满。”濮曦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傅闻轩自问,对他很不满吗,那确实是的,所以直接断了线,去洗澡。 至于那头听到嘟嘟嘟的忙音之后会怎么样,他不管。 ☆、第55章 被撂电话这种事情,自从科技时代来临之后,濮曦就很少遇到。他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有一瞬间回不过神来。 潜意识中总以为傅闻轩应该很顾忌自己才对,他连拒绝都不敢,现在却干这样做……濮曦皱着眉头心想,傅闻轩算不算持宠而娇? 就算是又如何? 濮曦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是没有,心里很平静,同时有点郁闷。 大白天地他一点都不想出门,但是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根本就没有想过濮曦会来堵自己,当傅闻轩打开门看见外面的男人,他第一反应就是退回洗澡间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那模样就跟受惊的动物似的。 濮曦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就这么不喜欢看到自己吗? 他走过去,抬手敲了敲洗澡间的门板,冷声说道:“傅闻轩,开门。” 里头顶着毛巾的傅闻轩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但他就是不开门,心里有一股气堵着,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濮曦好过。 “找你。”濮曦有点不耐烦,连续敲了几下:“你要是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让人讨厌? 去你的后果自责……傅闻轩撇了撇嘴,都不想跟他说话。 就在他想着怎么打发濮曦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洗澡间的门被一只脚踹出了一个窟窿,马上那个窟窿就有一只手伸了进来,向上拧开门把。 傅闻轩早就惊呆了,回过神来感觉自己要疯了! 遇到的这位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对濮曦说道:“你一定要这么样吗?那是别人的私有财产,你考虑一下后果再做这些事行不行?” 一进来就被人劈头盖脸地教训,濮曦满脸压抑地说:“一扇门而已,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傅闻轩对他摇摇头:“濮曦,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态度,你觉得你有钱有权,就可以肆意妄为。恕我很难认同你,虽然我只是你床上的一件货品。” 濮曦被教训得很烦躁,声音很低沉:“我只是踢坏一扇门。” 为什么到了傅闻轩的眼里,就成了这么大的罪名? “如你所言,一扇门而已,那不是重点。我抨击的只是你的态度,当然,我这个身份地位也没有资格抨击你。”傅闻轩用毛巾擦擦头发,然后从濮曦身边经过。 濮曦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抓得紧紧地:“你去哪里?” 才刚一见面就走,是避着自己的意思? “去吃饭,跟朋友约好了。”在濮曦说不能去之前,傅闻轩看着他:“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你有。” 傅闻轩瞥着两人纠缠的手腕:“那就放手。”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濮曦绷着脸,疑惑地问:“难道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那你要怎么样,你可以提出来。” “没有,你很好,至少没有给我一张空白支票。”傅闻轩说道,然后觉得自己有毛病,在跟濮曦接触之前,他能够接受等价交换。然而面对着濮曦,却总觉得他的态度让人闹心。 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或许他内心隐隐渴望的是一场没有交易的接触。 可是怎么可能……傅闻轩撇开脑袋清醒了一下脑子,跟着继续让濮曦放开自己:“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 濮曦很直接地说:“你应该在我视线范围内,而不是在这里打网球。”冷漠强势的宣言,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傅闻轩心头的火热。 他就笑了,倒回来一手撑着墙,将濮曦笼罩在自己跟前:“我争取一顿饭的时间,去跟朋友吃饭不过分吧?你连这个也要剥夺?” 如果他敢说是的话,傅闻轩会在这里剥了他。 “吃饭可以。”濮曦说道,发现傅闻轩态度强硬,他适度退让了一点。 “很好。”傅闻轩挣脱开他的手,摸摸他的脸颊,然后笑得春风化雨,转身走了。 只不过走了几步,却发现濮曦跟在自己后面,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他无奈地回头,软声道:“你可以去忙自己事情,我接下来没有时间陪你。”因为司淮桢说要介绍男朋友给自己认识,所以没有时间陪濮曦是真的。 “我说你可以出席饭局,没说让你一个人去。”濮曦心底有个小小的回音,傅闻轩的朋友,有点想认识一下。 “那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谢谢你。”傅闻轩翻了个白眼,转头继续走。 就算发现濮曦仍然跟着自己,他也没办法。 出来休息室拿好自己的东西,傅闻轩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有一条司淮桢的新语音。 “闻轩,你洗完澡了吗,我过来找你。” 看时间是一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也就是说现在正在走进来。 “靠……”傅闻轩的脸色突然变了,因为他想起来司淮桢和濮曦是见过面的,而且印象深刻。 他不能让两个人见面,否则场面会很崩溃。 “濮曦,你快躲一下。”他转身拉着濮曦的手臂,出门想带他去洗澡间躲起来。 刚走到门口,抬头看到司淮桢和一个男的有说有笑地走来。 傅闻轩迅速把濮曦藏在身后,挡住司淮桢和他男人好奇的目光。 “闻轩,你朋友?” “嗯,你们可以在外面等吗?我跟他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三分钟就好。”傅闻轩的声音还算平静,不过掌心冒汗,很容易让濮曦察觉到他的不妥。 “我不能见人吗?”濮曦饱含冷意的声音在傅闻轩耳边响起,几乎让傅闻轩崩溃,更崩溃地是他竟然把头探出来,傅闻轩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你的朋友是他?”濮曦看了一眼司淮桢就认了出来,这个年轻人他见过。 那边的司淮桢瞪大眼睛,说不出的惊讶,嘴巴张得老大说:“濮……濮曦?”他跟傅闻轩的反应差不多,也很慌张好么,因为和濮曦那段是艳遇没错,但是也是黑历史!不能让现任男友知道的! 在场唯一反应正常的人,是司淮桢的男朋友,他疑惑地说:“你们都认识,那一起吃饭吧。” 傅闻轩和司淮桢都实力拒绝,但是濮曦一口答应:“好啊,我请客。” 司淮桢的男朋友说:“还是我请吧,之前说好了的。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再轮到你。”他看到濮曦那种态度,就知道面前的两个人是那种关系,所以对濮曦这么强势的人并没有反感。 “也好。” 然后一路上濮曦和司淮桢的男朋友相谈甚欢,而傅闻轩和司淮桢就有点心情复杂。 两个人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对方说,却碍于场面不好交流。 最后司淮桢掏出手机,用讯息轰炸傅闻轩的聊天软件。 “他怎么会在这里!!!i你快告诉我!!!”和男朋友一起遇到以前的金主,还要一起吃饭,他要疯了! 现在男朋友和以前的金主相谈甚欢,已经疯了! “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你没看见我根本不想让你们碰面吗?”傅闻轩一个劲地扯谎。 “瞎编!你跟他勾搭上了对不对?”司淮桢发了一个怒火滔天的表情。 “你哪来的结论?他是我实习公司的老板,我是个小员工。” “别狡辩了,你现在抬头看一下你老板!” 傅闻轩不明所以,他听司淮桢的抬头看了一眼隔壁。 本来濮曦正在跟司淮桢的男朋友说话,发现傅傅闻轩的视线,他立刻停下来回视:“嗯?” “呵呵。”对面传来司淮桢的冷笑。 傅闻轩知道自己穿帮了,很淡定地回复一条讯息:“你知道的,他不碰人。” 看见这条讯息,司淮桢的脸色又变了,原来濮曦还是两年前那个濮曦。 瞬间他看傅闻轩的眼神就有点怜悯,因为他以为傅闻轩喜欢濮曦。 “难道你们谈的是帕拉图恋爱?” 就算傅闻轩没有回讯息,司淮桢也不生气,甚至有点内疚的感觉。 “那你帮忙跟濮曦说一下,让他别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拜托了,我很怕被男朋友知道。”如果现任男友知道自己曾经出去卖,后果不敢想象。 两年前是第一次去,司淮桢拿到濮曦给的支票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海。他说自己是处男是真的,会下海也是因为生活所迫。 “好。”傅闻轩回了一个字,不过他很确定,濮曦不是那种嘴碎的人。 “谢谢你。”司淮桢稍微安心,把手机放入口袋里,抬头对傅闻轩点了下头。 傅闻轩回他一个微笑,也不再玩手机。 俩人之间的互动,逃不过濮曦的眼睛。他不是没办法得知他们在交流什么,只是突然间有所顾忌,知道自己窥探的话,傅闻轩肯定会抓狂。 饭局散了之后,司淮桢和他的男朋友想离开。 包间里剩下傅闻轩和濮曦俩人,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准备谈判的气氛。 傅闻轩刚才喝了点酒,现在两脸颊有点红润,他坐在椅子上舒适地待着,两条长腿懒洋洋地伸直。坐姿并不雅观,但是在他做来有种慵懒迷人的味道。 “认识司淮桢的事情,希望你替他保密。”他说道,虽然知道濮曦可能不会透露,但是以防万一,跟他说了总归会安心一点。 “你知道他见过我?”濮曦脱了西装外套,领带和纽扣解得很宽松,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无论怎么看都是大总裁的风格。 “他跟我说过。”傅闻轩好像不怎么想谈这个话题,他岔开了对方的关注点,说:“等会儿我想回去休息,喝了点酒有点晕。” “也就是说你一早就知道我?”濮曦好像不想就这么放过他,继续追问道。 傅闻轩含含糊糊地说:“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有差别吗?”他想证明什么?或者表达什么?追问这种问题好像没有意义吧? “那我可不可以认为,那次的盛宴,你是冲着我来的。”濮曦勾起一抹笑容,不邪肆,也不狂霸拽,是很纯的笑。 “这个嘛,如果你是在找补自己的魅力,我很乐意告诉你,我确实是冲着你去的。”傅闻轩非常罕见地诚实,这也很直接讨好了对面的男人。 不过对方的问题是一茬接着一茬,还没高兴完又问道:“那为什么拒绝我?”想到他几次的拒绝,濮曦的眉头又聚拢在一起。 傅闻轩笑了笑,随意道:“欲拒还迎啊,让你对我加深印象。你看,你现在不是追着我不放吗?”连放个周末的自由都没有,说实话有点意外地……粘人。 “原来如此。”濮曦当真了,他以为这是傅闻轩最真实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对自己欲拒还迎,自然是为了让自己更在意他。 因此深深看了傅闻轩一眼,心情莫名美妙。之前被激怒的那些郁闷,也随之一扫而空。 这副被狠狠愉悦了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傅闻轩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他想知道的是,濮曦开心的原因是什么,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自恋? 其实可以测试一下。 傅闻轩掀起眼帘,向对面的男人露出腻人的笑容,说道:“你刚才说,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来,说话还算数吗?” “你可以提。”濮曦回答得很爽快。 “好,我没什么别的要求,我要你手下最值钱的产业……比如举行盛宴的那处会所。”傅闻轩说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但是濮曦让他失望了,对方回答得还是很干脆:“你想要那里?可以。”不过虽然答应,却听得出来他有点犹疑。 盛宴是会所的重头戏,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露骨的交易。平时也蓄养了一堆俊男美女,供来客赏玩。 濮曦不想傅闻轩接触这些东西。 而他自己看了五百年,早已阅尽红尘,这些画面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啊?”傅闻轩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刚才走神没听清楚,他再次说道:“我要的是你举行盛宴的那座豪华会所,管理权,以及所有收益……你听清楚了吗?” 濮曦好像直到他在想什么,点头说:“可以给你。” 傅闻轩试图在他脸上找到心痛或者是犹豫的痕迹,但是没有,他只看到一张微微疑惑的脸,我已经说了给你了,这样还不满吗? “好吧。”傅闻轩收回视线,用拳头抵着嘴唇轻咳了一下,他觉得濮曦应该是钱太多不在乎,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似乎不正确。 “……”看对方也没有太开心,濮曦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他本来想说把会所移到傅闻轩的名下即可,不需要自己亲自去管理,毕竟那边风花雪月,诱惑很多。 “有点困。”傅闻轩扶扶额头,用眼尾偷睨对方的人,说:“你送我回去休息?” 濮曦说:“回哪里?” “公司宿舍……当然……”傅闻轩摸着略微发烫的脸,声音轻轻地;“你希望我去你家也可以。” “好。”濮曦很少笑,日常对话偏向严肃,让傅闻轩感到挫败。 看着他起来,穿上西装外套,自己也跟着起来。 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对方停了下来,傅闻轩没有注意就撞了上去。胸膛撞着后背,一瞬间的接触让两个人打破严肃的气氛。 一个低头一个抬头,不约而寻找对方的嘴唇,吻了一下。 虽然很短暂也很沉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满足得不要不要地。 “咳,电梯来了,走快点。”傅闻轩拉着濮曦的手,快步走到电梯面前摁了下,门一开就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两个客人,他们一进来便让人很有压迫感,自动退到角落。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站在中间,距离不超过一个拳头,贴得很近。 “你刚才东西吃得很好,是这家酒店不合胃口,还是怎样?”一起走出酒店,傅闻轩提议道:“要不要去买什么东西给你吃?” “不用。”濮曦干脆地拒绝,他的车停在酒店门口,和傅闻轩很快就上了车。 回去的路线不是学校也不是公司宿舍,这个男人是直奔着自己的豪宅去的。 傅闻轩皱着眉,他对濮曦的家没有什么好感,冷清清的,而且透着一股子荒凉腐坏的味道。 人站在里面,感到被吞噬的恐惧。 “你家什么都没有,去我宿舍吧。”他说,公司的福利还不错的,他和同事的宿舍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一人住一间房。 周末的时候同事会回家,不会待在宿舍里面。 濮曦握着方向盘,在前面的路口改变路线,绕去傅闻轩的宿舍。 “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傅闻轩说道,他想下去买盒套。之前跟濮曦发生关系太突然,好几次没戴。 看着他买了两盒那种东西回来,濮曦瞥了一眼,没说什么。 到了傅闻轩的宿舍,打开门,同事当然不在,傅闻轩说:“你要去洗手间吗,不去就进我房间等我,我去洗个澡醒醒酒。” 把装套的小袋子,塞到濮曦的西装口袋里面。 濮曦低头看了看,眉头轻蹙。 进了洗手间之后傅闻轩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濮曦哪间是自己的房间,于是他围着浴巾赶紧了跑了出来。 “濮曦……” 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看,那个男人吓了一跳,好像偷东西的贼被抓到一样。他的手还放在傅闻轩的照片上面,不知道是正在拿起,还是放下。 “我的房间里没有秘密,你随便看。”傅闻轩和他对视一眼,尴尬的情绪莫名而来,他连忙关上门回到浴室。 收回手指,濮曦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点奇怪,类似懊恼。 在傅闻轩洗澡的期间,他也没有再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这间房间傅闻轩住了一个多月,里面充斥着他的气息。特别是床上,那里的气息最浓郁。但并不是指异味,一般人的嗅觉闻不出来。 濮曦的脚步,不由自主走向傅闻轩的床。 是张普通的双人床,甚至有点窄小,目测只有一米五左右,睡下两个男人有点勉强。 再次打开房间门,神情慵懒的傅闻轩倚在门边,对立面的男人说:“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不用。”濮曦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满身水汽的男人说好,走进房间关上门,落锁。然后拉上窗帘,让屋里陷入黑暗:“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白天,是讨厌阳光吗?” “嗯。”在昏暗的掩饰下,濮曦目光外露地看着他。 手指在自己的领带上松放,解下来,扔在浅色的床铺上,有种莫名的性感。 “跟你相反,我喜欢阳光,讨厌下雨天。”傅闻轩笑了笑,向后退两步,望着站在自己房间的老板:“到我身边来。” 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的男人,拒绝不了情人的召唤,他向他走了过去。 用几百年没有过的低姿态,虔诚地凝望。 “你这样看我,我会误会的……”傅闻轩搂住濮曦的腰,用手指触碰他的脸,到嘴唇的时候捏了一下,很柔软。跟这个男人强势的气场和性格,一点都不符合。 他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嘴角,又用舌尖舔了一下,轻笑:“喜欢我这样抱着你吗?” 甜腻的语气,好像情人之间的呢喃。 自古有谁给过这样的情话,即便是有,也得看他要不要。 濮曦不缺男人和女人的投怀送抱,而他在今天之前仍然认为,傅闻轩只是自己寂寞的永生中一个消遣的对象。 “不喜欢?”得不到回答,傅闻轩面露失望,做出要放手的预兆。 被抱住的男人比他快一步,狠狠地抱紧他,让两人的身体继续紧贴在一起。 ☆、第56章 对方那双有力的手臂,传来的束缚感,令傅闻轩几乎胸口一闷。如果不是知道濮曦不是那种人,他还以为对方故意惩罚自己来着。 “抱得这么紧……”傅闻轩反手扒开濮曦的手,拿到自己嘴边啃咬了一下:“去床上还是在这里。”他看了眼自己身后那张单人沙发。 濮曦的视线随之而去,看到那张沙发的时候,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而且没有穿鞋的脚底板有种发麻的感觉传来。 “就在这里吧。”他说,将傅闻轩推上去。 “好吧……”傅闻轩背后靠着沙发,调整自己的位置,然后把一条腿抬起来,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面。浴袍因他的动作,而春光乍泄,里面什么都没穿。 濮曦在他面前跪着,将他另一条腿也搭上沙发,就变成了更放浪的姿势。 画面无疑是很火辣的,会让人脸红心跳,包括傅闻轩自己。 他垂眼看着自己跟前的男人,想从男人脸上看到羞赧和激动。不过让他失望了,濮曦的表情很少变化,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千零一号表情。 酷酷地。 手掌搭着傅闻轩的大腿,将嘴唇凑了上去。 “额……”傅闻轩两只手抓住沙发扶手,后来使不上力气,他又把手放到为自己做口交的濮曦头上面。 这次不是傅闻轩第一次被濮曦咬了,但是却是第一次全副身心地去享受,去体会。他现在觉得,其实被男人咬很爽。在床上征服濮曦这样的男人更爽,很有成就感。 濮曦并没有帮傅闻轩咬出来,弄到一定的程度,他退了出来,站起身想跨坐上去。 “等一下……”傅闻轩握住他的胯部说:“我买的套套呢?” 濮曦只停顿了一下,还以为傅闻轩有什么事要说。听见是这个,他眉毛都不抬,继续跨坐上去。 “喂……”傅闻轩抗议道:“让我先把套套戴上。” “不必了。”濮曦的动作跟他的态度一样强硬,搞得傅闻轩很无奈,怎么像自己才是被上的那个人,他说:“以防万一,戴一下又不是很麻烦。” “我说不必了。”濮曦的声音降低了几度,看着傅闻轩的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有点让人可怕。 只是要求戴个套而已,作为受方的他其实不会被影响快感。 傅闻轩张了张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反感戴套,难道他以为自己嫌弃他,或者质疑他? 赶紧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在嫌弃你,戴套是为了我们各自好,唔……” 话还没说完,濮曦捏着傅闻轩的下巴,堵着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结束一个火药味十足的吻之后,傅闻轩怕了他,“好,随便你,不戴就不戴,你高兴就好。”白费了两盒套的钱,早知道就不买了。 俩人说好了之后,才继续进行亲密的动作。濮曦扶着傅闻轩下面,慢慢坐了下去。触感非常紧致,让傅闻轩感到有一点点窒息感。 濮曦扶着傅闻轩的肩膀,在对方的帮助下缓缓起落,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慢慢升温,变得热辣而浪漫。 每次和傅闻轩上床,濮曦最期待一样东西。 他紧盯着傅闻轩的表情,或者说嘴唇更直接一点。很快就能看到,那张嘴巴微微张了开来,开始发出让人激动的声音。 傅闻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喜欢听自己叫床,等他知道已经很久以后的事情。 “啊……” 汗水从傅闻轩的额头上流下来,划过轮廓精致的脸庞,跟他嘴里的声音一样性感。 濮曦从头到尾都看着他,视线一秒钟都不离开他的脸庞,除非有时候转去看其他部位,反正他全部心神都是这个人。 身体连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很亲近很亲近的感觉,让人心都融化了。 “你好猛啊,快被你上死了……”身上的人越来越放浪,傅闻轩被他摇晃得不堪负重,时时有想登顶的冲动。 他的话引来一声笑,很清晰的笑声。 掀开眼皮子,才看到酷酷的大总裁变了表情。真的长得很帅,很有味道。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傅闻轩觉得,濮曦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厚重感。 他也一笑说:“怎么,我说错了吗?”这个姿势还有这架势:“看起来就是你在上我。” 如果濮曦不是不举的,真的谁上谁还不一定。 “别担心。”濮曦低头,张嘴舔了舔傅闻轩的耳廓,低声说:“我上不了你。”他就这么直接承认,自己不行。 傅闻轩很淡定,毕竟上过这么多次床,对方行不行他自己心里有数。 假装不知道才是最笨的做法。 “我们去床上。”傅闻轩抱着濮曦的腰身,艰难地站起来,俩人一起往床上扑了过去。 变成傅闻轩在上的姿势,继续亲热。 躺上了床,濮曦放松身体,专心享受傅闻轩的热情如火。让他第一次觉得,白天也不错的,很愉快。 “不知道能不能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傅闻轩突然问道。 他感觉这个问题濮曦很在意,因为马上被夹了一下……反应超大的。 “额,如果不方便告诉我,你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恶意,别介意。”傅闻轩害怕对方生气,连忙在他嘴边亲了一口,赔礼道歉。 “没事。”濮曦恢复得很快,表示自己不介意。 没有得到答案,傅闻轩心里反而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缘故让濮曦反应这么大? 都说好奇心会杀死猫,人好奇起来也很容易作死。 傅闻轩沉默了一阵子,竟然再次开口:“是不是以前交往的人太多……”说完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很佩服自己,怎么如此大胆。 “不是。”濮曦说道,为了不让傅闻轩继续问,他伸手勾着傅闻轩的脖子,和他接吻。 在这场缠绵缱绻的激吻中,俩个人结束了第一次激情,躺在那里喘气。 “不要来第二次了,我好困。”傅闻轩气喘吁吁地说道,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和濮曦,喝了酒的他今天比较快。 “嗯。”濮曦眯着眼眸,时间这么短,对他来说没有尽兴。 他抱着隔壁的年轻人,却异常满足地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也很困。 察觉到濮曦靠过来,傅闻轩伸出手掌搁在他颈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 这寻常的动作,令濮曦微微愣怔,然后出了神。 周六的午后十分好眠,傅闻轩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醒来后神清气爽,心情很妩媚。 他眨眨眼睛,用脚踢了踢身边男人的小腿:“濮曦。” 其实濮曦早就知道他醒了,此刻睁开眼睛,假装自己刚刚醒来。如果傅闻轩能够再仔细点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人的眼中根本毫无睡意。 “五点了,留下吃饭吗?我去做饭。”傅闻轩拿过手机看时间,坐起来准备下床。 “……”听见这句话的濮曦又陷入了沉默,他变成鬼五百多年,君子远庖厨的观念根深蒂固,很难想象男人做饭的画面。 虽然现在的社会,做厨子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 而濮曦不是反对傅闻轩下厨,只是……对方说给自己做饭的时候,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在滋长。 不像难受,也不像纯粹的开心。 总之酸酸涨涨,道不清楚。 出神的几秒钟之间,傅闻轩已经下了床,披上浴袍进了厨房。 冰箱有食材,他一一拿出来处理。 濮曦也披着衬衫,跟上去看看。 “我厨艺不好,做饭做得很难吃。”傅闻轩动作笨拙地剁着一块肉说:“不过有荣幸吃到我做饭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他自恋的笑,倒映在濮曦黑漆漆的瞳孔中。 看到那家伙还是光着两条腿的,傅闻轩一脸冷漠地说:“把衣服穿起来,我想先吃饭。” “……”濮曦默默后退,回到傅闻轩的房间,把自己的衣服穿上。 来到客厅里,闻见厨房里传来阵阵饭菜的清香,濮曦幽幽叹了口气。 五分之后,傅闻轩关了火,把最后一道菜装盘。然后用托盘把装好的两碗饭和两碟菜一起端了出去。 “濮曦……”他抬头,没看到客厅有人。 放下手里的饭菜,傅闻轩走到卧室前面打开门,发现里面也没有濮曦的身影。 他立刻转身,又去洗手间找人:“濮曦?你在洗手间吗?” 不过洗手间的门是打开的,探头望了一眼,里面也没人。 “濮曦,濮曦!”傅闻轩转遍了整套房子,还是找不见濮曦的身影。他站在客厅沉默了一下,看着桌面上的两碗饭,表情有点复杂。 楼下的过道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靠在那里,一动不动。藏于阴暗中的眼眸,望着外面即将来临的夜色。 *** 除了周六的碰面,整个周末没有再碰到濮曦,因为傅闻轩离开了这个城市,他带着酒吧刚给结算的工资,坐车回乡下看奶奶。 偶尔拿出兜里的手机看一看,并没有濮曦的电话和讯息。 傅闻轩老家住在小镇上,二叔傅明强在街口开杂货铺。二楼是是住宅,有一半属于傅闻轩的爸爸。 后来傅明城发迹,就变得不在乎乡下这点房产。傅明强的媳妇就把房子当成自己家的了。看见傅闻轩两手空空地回来,给他倒了杯茶就伸手向他要二千块钱生活费。 傅闻轩很少回乡下,他三四岁大的时候就在一线城市里长大。站在狭窄凌乱的杂货铺里面,高挑的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薄款运动服,登山鞋,背上背着一个背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旅行的外地人。 那茶水,傅闻轩也没碰,他给了二婶两千块钱,上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奶奶,连午饭都没留下吃。 “回市区太远,我要赶紧回去。” “哎,行吧,那你下个月也这个时候来,别忘了。”他二婶说道。 走在前面的傅闻轩感到一阵无力,上次跟傅明城说好,让他找工作,每个月给二千生活费回来。结果就是人不知道在哪里,连电话都打不通。 虽说还是个家,只是少了个妈也不算遗憾,可是这样的家总归让人没办法产生归属感。 回到市区里的宿舍,傅闻轩简单冲了澡,没吃晚饭,往床上一趟就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是被饿醒的,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两点钟。 他揉了揉自己饱受虐待的胃部,脸上表情有点怅然若失,可能是饿过了头,恍惚了吧。 “大半夜地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有毛病?” 电话一接通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濮曦握着电话,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是人类沉睡的时间。 “抱歉。”他无机质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知悔改的味道。 “算了,懒得跟你讲道理。”因为了讲了也没用,大总裁不会听小员工的。傅闻轩摸摸又在抽搐的胃部,蜷缩起来:“好饿,你买点吃的东西过来找我,我想吃热腾腾的食物。” “好。”那边挂了电话。 傅闻轩难捱地起来喝了杯热水,又在冰箱找到一个西红柿,可是吃完之后他觉得更饿了。毕竟西红柿是酸性的,消化速度堪比一杯热水。 大约过了十分钟,门口传来敲门声。 傅闻轩喃喃道:“这么快?”有点不太相信地出去开门,门口确实是自己等的人。 这个男人大晚上带着一副墨镜,黑西装,手里提着两份外卖。 “进来吧。”傅闻轩把他手中的外卖接过去,自己拿进客厅。因为是两份,他以为濮曦也会一起吃。 看见被打开放到面前的食盒,濮曦伸出手指推了回去,“给你的。” 两份外卖分量并不小:“你当我是猪吗?”傅闻轩小小抱怨了一声,实在是饿,拿起筷子先吃为敬。 最后还是一个半的外卖,傅闻轩有点感激濮曦的先见之明。 平时不会吃这么多,这次是意外。 他将垃圾收拾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歪在沙发上休息,眼睛看着那个酷毙了的男人的侧脸:“谢谢你给我送外卖。” 傅闻轩觉得,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可以随叫随到。 “你想睡觉了吗?”濮曦今天的模样虽然很酷,但是莫名让傅闻轩觉得,他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不再咄咄逼人。 “嗯,吃饱了有点困。”傅闻轩往沙发上又歪了一点儿,不想动弹,也不想跟濮曦做亲密的事情,他祈祷对方别提出要求。 “那睡吧。”濮曦坐在离傅闻轩俩米远的附近,看着对面即将睡熟的人,自己渐渐放松身体,往后靠着沙发。 无所事事地在这里消磨了一个夜晚,他哪儿都没去。 第一束阳光照进屋里,傅闻轩颤动了一下眼帘,然后彻底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 墙上的挂钟在宁静的清晨滴答滴答地走动,客厅空旷,没有昨天晚上自己见过的男人。 傅闻轩摸着左右乱翘的头发,重新躺会沙发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临近上班时间,他起来收拾好自己,精精神神地出门。 正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期,外面车水马龙,每个人神色匆匆,为自己各自的人生努力着。 傅闻轩在路上的一家早餐店点了一份水晶蒸饺,马蹄馅的,因为感觉不太饿,就买了十个的分量。而且个头很小,适合女生的小嘴。 男人吃的话,一口一个。 去到公司,人事部主管表情怪异,喊了声傅闻轩,走到他面前说:“你的事情老板给经理说了,实习期到了会给你优评。以后你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 “……”傅闻轩站在那愣了愣神,想了半天,他转身走到洗手间掏出电话。 这个时间给濮曦打电话,无疑是找死,但是傅闻轩最喜欢做这种摸老虎屁股的事情,隐隐有种挑衅的意思。 “公司是怎么回事?不上班我去哪里?” 濮曦在这个白天的早晨没有躺下,他在昏暗的卧室内,皱着眉跟傅闻轩说话:“你不是要会所的管理权吗?” 如果继续在公司上班,他会很忙。 “……”傅闻轩没了语言,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开玩笑。 就算是真的,也没那么快。 “把你的证件给我,我去办。” “现在吗? “嗯。” 傅闻轩靠着墙:“现在是白天……” “你没常识吗,晚上机构不开门。” “……”被说没常识的傅闻轩,他只是关心某些人不喜欢白天:“那随便你。” 挂了电话,手心冒着汗。 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要接受,一个跟自己非亲非故的男人的馈赠。自己有什么资格得到,而且得到以后,彼此之间的纠缠就会加深。 考虑了很久,心里没有答案,傅闻轩走出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如果真的不来上班,这边就会缺一个人手,公司肯定会再招,那么位置就不应该自己霸占着。 捧着小半箱的东西,傅闻轩站在公司门口的路边等人。 黑色的轿车远远地走近,把路边那个年轻人身上的不确定,迷茫,所有的情绪全都看在眼里。 一个还没有完全跨出学校的青年,他会迷茫,只是因为太年轻。 跟这样的他享受时光是段美好的邂逅,但是很短暂。因为青年会成长,再过几年,他的眼睛里就不会再有纯真和迷茫。 打开车门,傅闻轩坐进副驾驶,跟濮曦打了个招呼:“来得好快,你今天没睡觉?” “嗯。”濮曦挂着一副大墨镜,望着前方。 傅闻轩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然后才坐好,系好安全带。 “你突然这样,让我很惊讶……”想了想,傅闻轩犹豫地说:“转移到我名下的决定还算了,我只要管理权,你给我发工资。” 濮曦瞥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又变卦。 “约好了。” 他的意思是,跟过户的机构约好了,有专员在等。 “哦……”傅闻轩销声匿迹,闭着嘴巴像个闷葫芦。 开车到了门口,两个人一起下车,并肩走在路上。濮曦伸手揽了一下傅闻轩的腰,力道不轻不重。 “光天化日,不好吧?”傅闻轩被调戏了一把,勾着唇角斜视旁边的人。 濮曦只是揽了一下,很快就放手,恢复保持距离的模样。 走进一间VIP室,里面已经有人在了。证件和手续齐全,办起来很快。 傅闻轩提起笔,眼睛扫了一下张纸的价值,只要他签个名,马上就可以从穷小子变成千万富豪。 或许几千万对濮曦和真正的富豪来说只是微不足道,但是…… 果断签名,不要白不要,以后濮曦敢甩人就带着他的财产去钓凯子。 傅闻轩想着,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几千万抛出手,濮曦的表情很平静,他拿起文件交给傅闻轩,让傅闻轩自己好好收着。 “什么时候有盛宴,我去转转。”得了管理权,总要做事的。 但其实濮曦根本不怎么管理会所的事,他只是每半个月去露一次脸。 “晚上。” “那好。”傅闻轩拉着濮曦的手往外走:“老板,有没有兴趣陪我去血拼,我还缺个提款机。” 濮曦望着二人交握的手掌,往外走的步伐稳健如常,他先抬起另外一只手腕看手表:“你饿了吗?” 傅闻轩说:“没有,我刚吃了早餐。”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很不对路。 “那就好。”在濮曦心里面,傅闻轩已经被贴上了容易饿死的标签。 一开始只是想养个情人,后来发现自己关注得有点多,会在乎他受凉,挨饿,所以给他很多钱就不会了吧。 ☆、第57章 “为什么只要一百三十万。” 上次那张支票,对方填了多少钱,濮曦一清二楚。当初给他空白的,就是觉得一百三十万太少。 但后来,傅闻轩填的还是一百三十万。 “嗯?”傅闻轩窝在副驾驶,看着外面的景物,闻言他说:“对啊,我怎么那么傻,不知道填多点。”说得跟真的似的,表情也很懊恼。 濮曦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你想去买什么?” 刚才听到他说血拼,在濮曦的想象中,就是要买很多东西。 “买几套衣服。”傅闻轩抬起自己的手臂,指指身上的廉价正装:“我总不能穿两百一套的衣服去做CEO,别人会笑我。” 濮曦点点头,他认为傅闻轩该购置的东西不止衣服那么简单。 “难受吗?”外面的太阳有点大,傅闻轩靠在窗边能感受到很明显的热度,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濮曦讨厌太阳这一点记得很清楚。 导致每次看到太阳就会想起他。 “不会。”脸上带着墨镜,看到阳光濮曦蹙了蹙。他单纯只是讨厌阳光,实际上行走在太阳底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只是以前心情会烦躁。 瞥一眼在身边身心放松的青年,濮曦有种莫名被取悦的感觉。 记得傅闻轩之前很抗拒,上过几次床,对方就好像……有亲近的迹象。 然后开着车,又想起前天的晚饭。 “……”不告而别,他为什么不问。 隔壁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东西,傅闻轩察觉不到,他专心看着路边,得知濮曦要带自己去奢饰品区。 想问有必要吗,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提出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家境和消费观无法统一的时候,势必是你迁就我,或者我迁就你。 傅闻轩从来没想过,在这方面要求濮曦配合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俩人到了目的地,濮曦对傅闻轩说:“我带你去我平时购置衣服的地方。” “哎?”傅闻轩不要命地吐槽:“你这种大叔风格我能适合吗?” “大叔?”濮曦的脚步停下来,斜眼看着隔壁的青年,眼神有点危险,挺吓人的总之。 “那……你究竟几岁?”傅闻轩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这么久,发现自己连对方是什么年龄,哪里人,怎么起家的,家庭背景是什么,一律不知道。 对上傅闻轩疑惑的眼神,濮曦一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他说出一个数字:“二十有五。”他战死在沙场的年纪。 “比我大两岁,但是你不说我看不出来……以为大十岁……”傅闻轩越说越小声,最后干脆闭嘴。主要是两个人之间气场相差太大,濮曦显成熟。 不是说脸,只是说气场。 “……”死后变成鬼,容颜并不会老,十岁的差距从何而来? 濮曦掩饰在墨镜下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诚然傅闻轩现在青春无敌,朝气鲜活,很容易获得别人的青睐。 即便是走在路上,也从来不缺注目。 “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我没有嫌你老的意思。只是说你气场很强大,跟脸没关系。”傅闻轩挺会看人脸色的,发现濮曦神情不对,抬手搭着他的肩膀,和他贴得更近一些。 这个解释倒是还能让濮曦接受,上过战场的他,气势确实跟别人不同。 俩个人揽着肩膀走进一家店里,进去以后,傅闻轩的手还搁了一会儿,才放下来挑衣服。 “要不要帮我挑一下,你看我适合穿什么?”他侧头问濮曦。 马上惹来一道注视的目光,把自己从头看到脚。好看,但是濮曦摇摇头:“你自己看。”他是很不会挑衣服的人。 “我理解。”傅闻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毕竟一个天天都是黑西装配同款领带的人,你指望他挑衣服? “……”濮曦抿住了薄唇,假装自己没听懂。 “这套应该可以,我进去试试。”他对身边严肃的男人说:“你可以去坐一下,等我。” 根据导购小姐的推荐,再衡量自己的需求,傅闻轩选了一套,进了试衣间。 “先生……请到这边坐一下吧?” 傅闻轩走后,一位导购小姐来到濮曦身边,微笑着说。 但是她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起来,因为对方根本不理会,连个眼神都没有。还有,大白天地进了店里,也还带着副墨镜,配上一身黑西装,真的有点混黑的即视感。 不过仔细一看,对方身上的黑西装好像也是出自店里,价值不菲。 濮曦绕到一排西装面前,仔细认真审视这些衣服,偶尔伸手去触摸一下,感受这些衣料之间的差异。 从试衣间出来的傅闻轩,静静看着在那边挑衣服挑得很专注的男人,甚至连自己出来都没发觉。 “濮曦。”他走了过去。 濮曦猛地回头,顺便把手收回来,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看着他,傅闻轩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不自在的表情,整个人也被带节奏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我试好了,你看看,怎么样?”看不出来异样,傅闻轩扔到一边不管,他在原地转过身躯,又转过来,方便濮曦看清楚效果:“行吗? 这套衣服选得很好,尺码简直就是为傅闻轩量身定做的一样,宽一分太松,窄一分太紧。现在这样刚刚好,把身材勾勒得显露无遗。 濮曦走上前去,他手指痒痒地,但是傅闻身上到处都很整齐,没有下手的地方。 最后抬起手,落在头发上:“乱了。” 傅闻轩微微惊讶,低头说:“哦,刚才换衣服弄乱了,忘了整理。”低头是为了更方便让对方整理。 “嗯。”扫了几下,濮曦收回手:“穿这套很好看。” 傅闻轩点头:“再看一套。” 他转身想去继续挑,后面的男人拉住他,把他拉到身边,然后默默地把两套西服塞给他。 “……”看着手里的衣服,傅闻轩慢慢笑起来,好吧,就算有毒他也要去试试。 高档奢侈的衣服当然没毒,穿出来的效果比想象中的好。就看了一眼,傅闻轩就决定要了,等他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濮曦已经付了款。 手里提着三个纸袋。 “我来吧。”傅闻轩走过去,想自己提,然而被拒绝了,对方拉着他的手出了店门,去逛第二家店。 看着濮曦给自己买的东西越来越多,傅闻轩一开始还觉得不太需要,后来就淡定了,他高兴就好。 只是被当成洋娃娃一样打扮,有点别扭就是了。 “濮曦。”两人在西餐厅吃饭,对方又在吃分量极少的沙拉,傅闻轩撑着下巴说:“你把我打扮得这么好,不是明智的选择啊,你懂不懂?” 对面的男人抬起眼,唇边沾着一点沙拉酱。 傅闻轩在他的注视下伸出手,用指尖抹去那点沙拉酱,然后笑了笑,指尖放到自己嘴边,舔掉指腹上的沙拉酱。 “……”银色叉子,从手里不小心掉下去,跟玻璃质地的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噗……”傅闻轩马上笑了出来,几乎趴着桌子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身为被取笑的对象,濮曦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捡起叉子继续吃…… 很久之后,傅闻轩渐渐地缓过来,抬起头说:“你要不要这么可爱?”在床上也是,表现得跟新手似的,很容易受诱惑。 然而他是新手才怪,傅闻轩不信他是新手。 “你笑是因为什么,觉得我很可笑。” “当然不是,是因为觉得你可爱。”傅闻轩快速地举起双手,表示没有那样想。 “……”濮曦轻哼了一声,咬着一根菜…… “你咬着那根菜已经很久了。”傅闻轩在他对面说,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位老板,但是又莫名地觉得,有点诡异的可爱,遭到来自对面的吐槽,濮曦把那根菜放下,不吃它了。 “这就不吃了?你天天吃这么少,真的没问题吗?”傅闻轩皱着眉,他开始回忆自己和濮曦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什么时候见他吃过饭? “我很健康,你知道。”濮曦的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不仔细观察无从发觉。 “总是在饭点以外的时间吃东西吧?”傅闻轩想到他魔鬼般的生活作息,觉得应该是这样。 “嗯。”濮曦厚颜无耻地承认了,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 要说傅闻轩也有点心大,他没有往什么其他方向想。之前见鬼的事情,也因为最近风平浪静,而抛诸脑后。 “真不吃了?不吃就回去吧。”傅闻轩说,然后让濮曦送自己会宿舍。 回到宿舍楼下,侧头看着那个男人:“你要不要上我房间休息?” 濮曦眼神定了一下,最后摇头:“有点事,晚上再来接你。” “那好吧。”傅闻轩答应得爽快不已,好像他不上来还更开心似的,这是濮曦的感受:“怎么了?”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傅闻轩回头说:“晚上见。” 他从后尾箱提出自己的东西,上了宿舍楼。 整理的时候发现,濮曦买的东西确实很多,这间小房间都有点放不下。而且都是奢侈品,出了出息重要场合,日常根本用不上。 在房间里宅了一下午,晚上六点钟吃了饭以后,傅闻轩起来洗澡。围着一条浴巾站在柜子面前,选衣服的时候有点犹豫,是选濮曦给自己挑的,还是选自己挑的。 心里犹豫着,傅闻轩走到床边拿起手机,里面一整个下午,没有濮曦的电话和讯息。 他又有点疑惑了,难道濮曦对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否则临近夜晚,怎么会没有电话? 想了想,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只是出卖肉体的花瓶,皮相的诱惑……堵心得很,傅闻轩打通濮曦的电话。 正在和自己的属下开小会,濮曦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弄得眉头紧蹙。然后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迅速又变了。 拿出手机看到打电话过来的人,臭脸就彻底消失:“有什么事?”他一接通就说。 却看到有画面跳出来,除了脸之外,肩膀竟然是裸着的。 濮曦马上将手机拿好,隔绝身边所有人的视线,想关掉视频又下不了手,他纠结了片刻,挥手让管理们先出去:“散会。” 然而管理们面面相窥,他们不是才刚进来吗? 但是老板说了算,让出去就乖乖地出去。 “干什么?”会议室里所有人出去以后,濮曦压着声音问道,有点被突袭的恼意。 “没干什么。”视频里的傅闻轩,对着摄像头说:“我刚洗完澡,你几点钟过来?” 濮曦沉默了下,缓和了一点点:“吃饭了没?” “吃了,你呢?” “嗯……”继续好不心虚地说谎。 “问问你的意见,我穿那套衣服好?”傅闻轩把摄像头对着衣柜:“你选的还是我选的?” “……”这个也要问,濮曦不是反感傅闻轩的墨迹,只是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把自己当成伴侣。 “很难选?”傅闻轩以为,选择困难症只有自己有。 “你选的。”濮曦随口说。 “要不要这么敷衍……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那,你先忙,打电话给你,只是想见见你而已。”傅闻轩在视频里笑了笑:“挂了,晚上见。” “傅……” 说挂就挂,濮曦来不及说出一个字,手机画面就变了。 他对着屏幕,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没有敷衍的意思,只是对这些事情,他比较不擅长而已。 会议室的门打开,管理们看到老板匆匆出了门。 傅闻轩在家,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爽快地随便拿了一套衣服穿上。就如他所说,只是找个借口打电话给濮曦而已,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起到效果。 正想着,门口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傅闻轩心头一跳,心想不会这么快吧?濮曦这么不经撩? 他狐疑着走了出去,身上只穿了衬衫,两条腿还是光着的,领带也还没有系。 打开门,对上一张万年不变的酷脸,他笑出来:“这么快?”刚才看视频还在室内呢。 对方摘下墨镜双眼不苟同地看着他,就好像他有伤风化似的。 傅闻轩低头一看,自己这样穿很性感好吗? “进去。”濮曦冷冷地说,自己进屋关上门。 傅闻轩不太在意地解释说:“我刚才正在换衣服,听见敲门声,知道肯定是你来了。” 濮曦没接茬,眼光从青年身体上扫了一圈,找地方坐下来……也就是傅闻轩的床,等他换衣服。 “刚才在哪里?过来得这么快?”傅闻轩问道。 “会所。”濮曦想起来,自己是提前过去开会的,想警告一下他们傅闻轩是什么身份,但是没来得及说。 “你开车的速度真要命。”傅闻轩穿衣服的手顿了顿,突然感到心脏被捏了一下,那种感觉。 濮曦没说什么,他不可能告诉傅闻轩,关于自己的很多事情。 一件一件地仔细把衣服穿上身,傅闻轩站在镜子面前,系上两边的袖扣。 第一次穿这么隆重,自己看起来都有点不习惯,这样出去肯定会逃不过被围观的命运。 他撇着嘴说:“老板,要是我被人套麻袋的话,你会怎么做?” 濮曦抬眼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对一双长腿;“套麻袋,为什么?”他皱着眉,为什么会被套麻袋。 “因为我长得太帅,你不觉得吗?”傅闻轩笑着说,回头看着坐在床边的人,他突然走过去,弯腰挑起这个男人的下巴,让他近距离好好看清楚自己,是不是帅到惨绝人寰。 眼睛朝他眨了眨:“老板,你给我买的衣服好不好看?” “……”濮曦对着他的脸,瞳孔渐渐放大,直到傅闻轩的嘴唇印下来,在自己的嘴角落户。 “老实说,今天有没有打扰你?”傅闻轩用指腹轻挲濮曦的下巴。 “没有。”濮曦抬手握住那只胆大包天的手腕,将它撤下来。 “那就好。”傅闻轩挣脱那只手,若即若离地退后两步。刚才暧昧的气氛,在他淡定的微笑中,显得已经远去。 “下去吧。”濮曦看了他一会儿,站起来,率先出了房门。 傅闻轩跟了上去,数不清第几次坐濮曦开的车,他轻声说:“每次都是你开车,弄得好像我的司机似的,不如让我来开?” 濮曦说:“不必。”他没有傅闻轩想得那么深,为对方开车也没有不妥的感觉。 “……”傅闻轩靠在椅子上,暗暗地叹气。 面对一个从头酷到尾的男人,浑身解数都用光了,还是没有成效的样子。只能说自己套路太浅,功力不够。 一路上很少再交谈,主要是傅闻轩在思考,有没有可能换一种方式,打破这种无力的状态。 车厢里他不说话,另一个人肯定也不会说话。 “到了。”没错,就算主动开口也是说这种。 傅闻轩下了车,站在旁边等濮曦,结果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还是怎么样,下了车直接往目的地走,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人。 哭笑不得,他可以照顾一下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情人吗?情商在哪里? 走出好大一截,濮曦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 傅闻轩走上去,主动请教:“等会儿我应该怎么做?这边的事情跟谁了解?” 濮曦微愣,然后说:“不必,有人会管。”又说:“我半个月来一次,你可以这样。” “哦……”所以老板就是个吉祥物。 “你今天怎么了?”濮曦终于主动问了一句。 “走上人生巅峰,有点紧张,还有点胡思乱想。”傅闻轩诚恳地看着他,人生事业爱情,感觉再过几年,自己才有能力去处理好。 “年轻人。”濮曦抬起手,貌似想要摸傅闻轩的头发,但是对方跟自己一样甚至更高,不好下手。 “……”察觉到他想干什么,傅闻轩的嘴角略抽搐。一开始说他是大叔还不承认,看现在,都已长辈自居了。 但是总不能让对方抬着手继续尴尬,傅闻轩把脸凑上去,让他摸脸:“大叔,你暴露了自己。” 没看到身份证,就不能相信濮曦真的二十五。 他们站在门口逗留,没有注意周围环境。会所的员工和管理在里面往外看,只看到自己的老板跟一个青年在调情。 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傅闻轩来过这里,当过一次的货物…… 眼镜男却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傅闻轩是唯二被老板点过的人,唯一被老板吩咐亲自送回去的人。 他推了推眼镜,连忙出来给两位打开玻璃门:“老板,傅先生。” 看到对方标志性的金边眼镜,傅闻轩也一下子认出了他,笑着说:“谢谢,一直没问你贵姓?” “我姓李,单名李林。”眼镜男文质彬彬,笑容儒雅。 “李哥。”傅闻轩对他心存感激,点点头叫了一声。 “不敢当,傅先生……”李林还想继续介绍一下,结果傅闻轩被老板打断。 “走。”濮曦扔下一句话,步伐生风地往前走。 傅闻轩只好跟上去,走之前对李林说:“有空再聊。”只见他追上走得很快的男人,俩个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 众人的目光慢慢起了变化,居然有人敢和老板并驾齐驱? 只有李林明白,傅闻轩这是上位了,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而接下来的小会议,也充分证明了李林的猜想,只是结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出乎意料。 傅闻轩可能不是上位那么简单,而是上头…… 就是已经爬到了那个男人的头上,的意思…… ☆、第58章 “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当过兵一样,雷厉风行。”傅闻轩好不容易才跟去,他的话成功地让濮曦放慢了一点点速度,同时点点头,确实当过兵。 对方竟然看得出来,他挺开心的。 “还真是?”自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傅闻轩笑了出来。 今天一整天,已经看到他笑了很多次。 “老板。”迎面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停在侧面点头问好,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 “开会。”濮曦说了一声,脚步未停。 “好的,老板。” 发现那位大叔离开之前的审视,傅闻轩回以礼貌的笑容,并未说话。 他讨厌别人带着有色眼光看自己,就算真相确实是他们想的那样。 俩个人先后走进无人的会议室,濮曦走到上首,拉开自己常坐的椅子,坐下的动作顿了顿,他把身边的椅子也拉开:“坐。” “谢谢。”傅闻轩挺惊讶的,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说好的情商低呢? “开个会就回去。”濮曦坐在椅子上说。 “啊?”傅闻轩坐在他旁边,侧目地说:“不是说今晚有盛宴吗?” 濮曦皱着眉说:“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闻轩抽了抽嘴角,轻咳了一下,他说:“我可以到处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和运作模式,或者认识一下身份比较特别的客人。” 既然得了管理权,难道不应该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吗? “都不用,你不需要做这些,有人会做。”濮曦立刻说。 “那我该做什么?”傅闻轩说。 “你不用做什么。” 很久很久,傅闻轩都是沉默的,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所以你才会过得这么堕落。”他指的是濮曦的生活作息。 “……” 俩个人的交谈,被陆续走进来的管理们打断。之前已经开过一次无疾而终的会议,这次时隔一个小时左右再来,大家心中有所感应,接下来会发生大事件。 走进来的人,脸色严肃,不敢露出半分敷衍和不正经。 “人都到齐了?”濮曦的视线,在会议室里边转了一圈。 “都到齐了,老板。”坐在他右下角的,就是刚才外面见过的中年男人,他是这家会所的负责人。 眼神再一次偷偷打量濮曦身边的青年,见他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乎不受濮曦的气场影响。 傅闻轩知道很多人看自己,这时候已经没了惊艳,而是疑惑,猜测,有些人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因此难免流露出挪移的神色。 这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傅闻轩不管,他微微低垂的眼睑,平静等待。 “向你们介绍一下。”濮曦开口道:“我身边这位是傅闻轩先生,从今天开始,会所的持有人是他。以后,他才是各位的老板,而不是我。” 爆炸性的消息,让在座的管理层们脸色骤变。他们关心的是,换了新老板以后,会所的模式和未来会不会走下坡路,自己的职位和薪资会不会减少? 不,新老板上任后,他会替换管理层吗? “你们不用想太多,会所以后一切如常,不会改变。”濮曦说道,让很多人安下了心。 但是在新老板还没发话之前,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傅闻轩这时候站起来,笑意盈盈,先向濮曦道个谢:“首先谢谢濮曦先生。”眨眨眼睛,伸出手等他回应。 “……”濮曦握上去,对方却没有一触即离,他居然继续握着说话:“濮曦先生说得没错,会所以后还是按照以前的模式经营,各位的岗位和薪资也不会变动。以后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太常过来,如果有事就会像今天晚上一样,提前过来跟大家开个会议。最后呢,很高兴跟各位聚在一起,找个时间我会跟大家再聚一聚,具体看各位的时间安排。” 得知自己只是个吉祥物老板,傅闻轩没打算说太多,说罢就笑笑坐下来,问身边的濮曦:“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会所里面就有餐厅。”濮曦望了一眼右下角的负责人:“傅闻轩先生不认识你们,你们介绍一下自己。” “好的。”从负责人开始,轮流向傅闻轩自我介绍。 一溜儿下来,傅闻轩就记住几个比较重要的,还有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士。她姓万,三十来岁左右,酒红色的长发,笑起来很迷人,是这家会所负责拓展客户的主要人物。 “傅先生,欢迎加入恶魔猎场。”自我介绍完毕后,她说了这一句。 傅闻轩才知道,这家会所叫做恶魔猎场。 因为万女士是最后一位自我介绍的人,傅闻轩笑着想说点什么,却被濮曦硬生生地打断,一如既往地没有人情味地说出两个字:“散会。” 那位万女士,在前任老板的警告下,把迷人的微笑收敛了起来。 他们一瞬间呼啦啦地走出会议室,独留傅闻轩和濮曦。 “做你的属下真不容易。”傅闻轩用手肘撑在椅背上说:“还有,为什么叫做恶魔猎场,不太符合你的作风。”听起来像是一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给取的名字。 “不知道。”濮曦对他的问题很有耐心,仔细回答:“会所的创始人不是我,它很古老。”在很久以前,这里是鬼怪的聚集地,甚至吸血鬼。 濮曦从一个妖魔的手中得到的这间会所,没有管过这里怎么经营。几十年下来,风格维持不变,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其实大多数都不是人。 也不全是鬼,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存在。 他们喜欢干净新鲜的处子,却并不残忍。只要一次享受,然后继续等待下一个猎物。 傅闻轩知道这里没有第二次交易,那是从李林的口中得知的,但是他很疑惑,如果没有第二次交易,自己和濮曦算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这里只能交易一次,事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交易。” “是。” “那我和你呢?”傅闻轩睨着身边的男人,向他靠近了一点点:“我和你好像不止一次?” “我不是这里的客人,我是老板。”濮曦的回答很简单,也很霸气。 “那确实……”傅闻轩失笑,然后眯起眼睛看着他,“但是老板,现在的老板是我,不是你。” 发现他看过来,移不开眼睛,就勾起嘴角笑一下:“想不想亲我?” 濮曦没回答他,直接凑上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亲。有别于平时的粗糙,这次吻得很纯情。 纯情得傅闻轩都不敢相信,这是濮曦在亲吻自己,毕竟他一向喜欢缠绵有力的吻。 “感觉你有点喜欢我。”没忍住,总嘴里漏了出来。 换来一声轻哼,对方没有说什么,却陪他在这里傻坐。 “那要不要跟我同居?”傅闻轩表面起漫不经心,好像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提议,要就要,不要就拉倒。 “不。”濮曦只犹豫了两秒钟,拒绝了。 “……”鉴于两秒钟可以直接约等于毫不犹豫,傅闻轩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拒绝得也太爽快了点,他笑得就有些勉强了:“我随便说说。” 然后重新淡定起来,走下一步。 “现在客人还没来,我到处去看看。” 气氛有点尴尬,傅闻轩站起来说道,然后往外走。他没有邀请濮曦陪自己同去,就是想一个人独自冷静一下,缓解被拒绝的尴尬。 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任何感情经验,傅闻轩在感情上有着很强的自尊心,而且很容易受挫。 就比如现在被拒绝,他一瞬间想了很多,甚至想甩了濮曦算了。 “我带你去。”濮曦不会让他随便乱走,这里的员工和管理层,不少也是异类。万一遇上控制不住自己的低等异类,可能会发生危险。 傅闻轩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又因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庞而咽下去。 他的沉默,濮曦看在眼里,但是没有理会。 在会所的到处都走了走,傅闻轩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最后和濮曦逗留在一个吧台,落座于花园里,半露天式,隔壁是个餐厅。 濮曦帮他点了一杯果酒,默默地仔细推过去。 “谢谢。”是紫红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水果做主料,傅闻轩端起来喝了一口,觉得很香浓。 “这叫什么酒,味道很好。” 调酒的那位调酒师向他眨眨眼,笑着说:“紫色爱人。” “很浪漫。”关键是好喝,傅闻轩连续喝了几口,一边品尝一边跟调酒师请教这种酒的调法。 目前酒吧的工作还在持续,也有想过辞职的念头,但是这边用不着自己经常来,如果把酒吧也辞了,傅闻轩觉得自己就真的可以和濮曦一样堕落了。 请教自己的是个帅哥,“其实调法很简单……”调酒师冲他笑了一笑,温声细语,知无不言。 “谢谢,我以为这是独门秘技。”傅闻轩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原原本本地告诉自己,他感觉这位调酒师人不错。 两个人相谈甚欢,偶尔传来欢声笑语。在自己的主场,被忽略到这个份上,濮曦第一次经历。 在傅闻轩再一次端起酒杯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制止了他:“别喝了。” 杯子里的酒还有一半,而且度数也不高,为什么不能喝完?傅闻轩转头看着他,端起酒笑了笑:“我喝完这杯?”这是对调酒师最基本的尊重。 濮曦和他对视了片刻,没说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 姿势很性感,眼睛一直望着濮曦的脸。放下酒杯,傅闻轩用指腹抹了抹嘴角,“谢谢。”调酒师递过来一张纸巾。 “虽然这种酒的度数不高,但是你喝得太急了。”调酒师说。 “没关系。”傅闻轩站起来,果真觉得头有点晕晕地,他对濮曦说:“走吧。”既然不享受,又何必留在这里。 “……”望着独自向前的青年,濮曦起身跟上去,跟在他后面,一路走到花园。 在喷泉边坐下来,傅闻轩扶着额头,感觉脑袋有点晕。 “濮曦,送我回去吧。” 对方在距离自己一臂之遥静静站着,没有立刻行动,傅闻轩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是等了几分钟,也没有听到他说点什么。 所以静坐了一下,傅闻轩自己率先站起来,继续往外走。 被濮曦送回家之后,他道了一声谢谢:“你也早点回去吧,现在不早了。”想来想去,好像没有什么好说的:“晚安。” 他下了车,回宿舍去。 脱下华丽的衣服,变回原来的样子,躺在床上莫名失落……眼光看向那堆奢侈品,傅闻轩拿起手机想做点什么,但是内心的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 说好的让对方喜欢上自己,没道理自己先动心的啊。 放下手机,傅闻轩决定把这件事放几天,冷静冷静。 第二天不用上班,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十点多钟接到一个朋友萧如的电话,傅闻轩脱口而出说:“你多久没有出门了,我们出去旅行吧?” 那边朋友毫不犹豫:“好啊,去X本看看,激发一下我创作的灵感。” 傅闻轩感到很无力:“你去过很多次了,还没有腻味吗?”萧如每次遇到瓶颈就去X本,从来没有变过。傅闻轩也跟着去过两次。 “X本这么多地方,还有你没去过的,走吧,订机票。” 收拾好出门的行李,傅闻轩给濮曦发了一条短信:“老板,我出去放假,这周不再,别找我……”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看,按照他魔鬼般的作息,大概晚上吧。 濮曦看到信息的时候,傅闻轩已经飞到了目的地,跟萧如前往酒店的路上。 下了车,口袋的电话就响了。 看见是濮曦的电话,傅闻轩一边把行李提好,一边让萧如自己去拿房卡:“我接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电话接起来,声音朝气满满:“老板,你睡醒了?” “为什么去日本?”濮曦一接通就问道。 “是朋友决定的,不是我。”傅闻轩说:“只是突然想旅行而已,庆祝一下我身家飞跃,哈哈……” “笑得真难听。” “那我不笑了。”肩膀被萧如拍了拍,傅闻轩说:“我要上去找房间,不跟你聊了,而且还没吃晚饭。” “你是不是在生气?” “说句实话是的。” “……” “嗤,我挂了。” 做了一回诚实的情人,傅闻轩挂了电话也没让自己露出勉强的笑容,出来玩还带着情绪,那太折腾自己了。 “跟谁打电话?”萧如随口问道。 “跟老板。”傅闻轩说。 “哦。”这种身份的通电话对象,萧如没有兴趣八卦。 所以说先入为主是很可怕的事情,通常会让人错失很多。 X本的景点非常多,想去看现代都市也可以,想去看自然风光也可以,总有适合去的地方。 萧如最近在画一部古代题材的漫画,他带着傅闻轩尽往原始的地方走。没有太多现代化建筑,只有自然,和历史遗迹。 “穿和服的妹子,每次都让我灵感爆增!” “我看你每次来就是为了看穿和服的妹子。” “有问题吗,我也是妹子,走吧,去拍两张照片。” 傅闻轩以为他说的照片,只是单纯的风景合照,被拉到照相馆才知道,这货要穿和服拍照。 而且萧如换上的是一套粉红色的女性和服,靠…… 依偎在高大的傅闻轩身边,男的俊,女的俏,画面很美好,说是情侣也没有人会怀疑。 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是好基友。 “我要找个妹子百合,你看我像攻还是受?”萧如拿到照片,一双眼睛黏在自己的美颜上面。 “受吧。”傅闻轩把一沓照片拿过来,翻了几张,然后还给他,自己只留了一张。 “这个答案我心服口服。” “啧!” 站在骤雨初晴的木质高桥上,下面是哗啦啦的溪水,眺望远方全是树木,林间偶尔隐藏着几座优雅的建筑物,一般都是旅游景点,可以提供观赏。 萧如举起相机,拍摄那些银杏叶。 “你是不是有心事?” “何以见得?” “一副我被辜负了的样子,不要太明显。”萧如停下来捣鼓相机,一边说:“喜欢就上啊,以你的条件,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你。” “刚被拒绝。”傅闻轩插着兜,可怜兮兮地睇他一眼。 “啊?”萧如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情他,而是好笑,太幸灾乐祸了:“你也有今天?” “很难想象,他那种人会喜欢上某人,在我心里他跟一块石头差不多,只要不捂着就会冷掉。可是我很慌啊,谁能捂着他一辈子,我捂着他,谁来捂着我?”傅闻轩说道。 萧如说:“三人行?找个捂着你的?” “呸……”这个傅闻轩从来没想过。 “要是真的不珍惜你,趁早止损。万一你真的爱他爱到不行,这辈子就毁了。我要是你,我会找一个很爱我的人,自己爱不爱倒是其次。”萧如说:“主要是爱别人太辛苦,就算很喜欢,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鸟他。” “嗯。”萧如他确实是这种性格的人,很骄傲。 “我觉得你很好了啊,他是不是眼瞎?”有傅闻轩这样的朋友,萧如也很自豪。 傅闻轩被夸得有点心虚,不好意思跟萧如说,濮曦身材样貌全都在线,而且身家至少两百个亿,最难得的是年轻……一般身家这么丰厚的男人,哪些不是四五十岁? 除非富二代,用父辈的钱自己创业。 所以对上这样的对象,傅闻轩哪来的底气,根本没有好吗。 濮曦想游戏人间,是分分钟的事情,这么一想的话,前途渺茫。 “不说他了,找个地方吃饭吧,好饿。”在萧如开口之前,他提前声明:“我不想再吃寿司,拉面也不要。” 在X本逗留了三天,因行程安排得很松散的缘故,去的地方并不多。 大多数时候在闲逛,吃东西,看妹子。 第三天晚上,萧如一拍脑门,说去逛好地方,就拽着傅闻轩进了牛郎店。 傅闻轩知道他来找灵感,并不是来找乐子:“你随意逛吧,我坐这里等你。” “行,注意安全,别被人调戏了。”萧如叮嘱了他一句,不是很放心地离开。 刚想翻白眼,身边就有一个年轻x本男人过来搭讪,可惜傅闻轩听不懂X本语,只是笑着摇头,崩出几个短句。 “不必,谢谢。”他把对方当成是来推销自己的。 之后被摸了手才惊觉,这货可能是piao客,靠…… 傅闻轩赶紧站起来,去别的地方等萧如,或者干脆在附近寻找萧如的身影。 没多久,手腕被人握住,彻底地惹火了傅闻轩,他回头用中文很凶地说:“滚!” 濮曦站在他面前,瞳孔紧缩了一下,可能没想到傅闻轩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会说这个字。 “……”看清楚前面的人是谁,傅闻轩整个人愣在那里,为什么会是濮曦,他怎么来了? 因为太过于惊讶,反而忘了解释自己刚才的凶态,导致濮曦仍然误会,那个滚字是对自己说的。 他慢慢放开傅闻轩的手腕,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过了片刻,他居然道歉, “为什么道歉?”傅闻轩被这声道歉惊醒,然后说:“你怎么来了?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碰到面,假如是刻意的话,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来找你。” 傅闻轩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濮曦说:“很难吗?” 他是什么意思?细细想了一下,傅闻轩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自己身上有定位器?他什么时候放的? ☆、第59章 有了这层怀疑,傅闻轩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也马上变得冷峻起来,皱着眉反问濮曦:“在没有联系我的情况下,要在国外找一个人,确实很难吧?除非你用特殊的手段。《乐〈文《小说 www.lwXs520.coM” 傅闻轩想知道的就是,濮曦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面对这个问题,无论濮曦怎么回答,都注定会被傅闻轩怀疑,除非他另辟奇径。 “我找了你很久,两天前就到了日本。”濮曦的回答。 “什么?”傅闻轩很惊讶,两天的话,也就是给自己打电话之后就来了吗?“那你为什么不电话联系我?” 傻的吗,自己到处找? “你在生气。”濮曦望了望他,还记得刚才被说滚的事,或者说他很在意。 “对啊,我在生气,所以呢?”傅闻轩皱皱眉,觉得对他很无奈:“并不说你不打电话给我,我就会消气,你脑回路究竟是怎么转法的,濮曦?” “……”这个问题,濮曦回答不了。 显然现在去关注这些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傅闻轩沉默了一下就说:“好,现在你找到我了……” “刚才你对我说滚。” “什么?”把刚才的场景回想了一下,傅闻轩就事论事地解释清楚:“抱歉,刚才并不是有意的,我以为是那个骚扰我的人。” “谁骚扰你?”濮曦立刻问道,眉头紧蹙起来。 “那不重要,已经过去了。”傅闻轩站了一下,说:“你住在哪里?准备逗留几天?” 两个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反正看不出亲密感,濮曦也没有贸然靠近他:“你的打算呢?” 眼光扫了扫在附近的萧如,傅闻轩说:“我们约好,再过三天回去。” 他看到濮曦点头:“可以。” “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倒是对方的问题比较多,到底是谁在掌控? “我跟你一起。”似乎知道傅闻轩还在生气,濮曦语气不强硬,有点罕见的软。 冷了这么久,傅闻轩被这一句话弄得心又有点热起来,不太忍心地说:“那好吧,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好。”再次面对类似的问题,濮曦回答超级爽快。 爽快得让傅闻轩比较头疼,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如果濮曦过来住,就要重新开房,自己不太可能继续和萧如住在一间。 “那我帮你订房。”他没说什么,立刻在网上订房间。 弄完之后,发现濮曦已经悄无声息走到了身边,把他吓一跳。 濮曦在他抬头的时候,凑上去碰了下嘴唇:“四天。” “什么?”傅闻轩处于恍惚的状态,感觉有点飘。 “没有靠近你。”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顶着那张酷脸。 忽然让傅闻轩很感性,要怎么样的感情,才能说出这句话……一个大男人呢,还是冷酷的那款。 “几天而已,很正常。”傅闻轩看了下他,再亲了一下嘴唇,算是回应。 看到他微笑的脸,濮曦暗地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奇妙感觉,连战胜十万大军都没有这种轻松感。 “这里很多人,我们出去等萧如。”傅闻轩主动牵起濮曦的手,边走边发信息给萧如,告诉他自己在门口等。 现在这边是舒适的季节,不太冷也不太热,外面的柔风很舒缓。 傅闻轩拉着濮曦,找到一个人不多,比较清静的地方。旁边就是咖啡厅,门口的景色很好,有长椅和遮阳伞,还有一些花草。 而咖啡厅隔壁,居然是一家花店。 傅闻轩看了一眼,突然对濮曦说:“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闻言,濮曦潜意识地不想执行这个要求,他抬脚要跟上去,却看到傅闻轩小跑进了一家花店,他的脚步因此而停驻。 买了一小束淡紫色的小花,叫做玛格丽特,又名少女花,花语是,不可言说的爱恋。含有暗恋和羞涩的意味。 一个偶然的机会,傅闻轩知道了这种花,现在买来送给冷酷的濮曦。 那个只要自己十年的男人。 一小束花送到面前,濮曦垂眸看着那些脆弱娇小的花朵,解不开自己的眉结。 但是仍然伸手接了过来,而且小心翼翼,怕弄坏了小娇花们。 “是不是很漂亮。”傅闻轩送了出去,舒了一口气。他刚才很紧张,觉得自己脑抽了。而且很庆幸濮曦没有不给脸。 “还好。”濮曦诚实地说。 跟玫瑰和其他娇艳的花朵比起来,这种拇指大的小花朵太不起眼了。 “是吧,没有玫瑰漂亮,它叫玛格丽特。”傅闻轩不说多余的,送完花就跟他一起聊别的:“这几天你真的找了很多地方?” 其实今天才过来的濮曦,抓住那束小花,回答得有些心虚感:“嗯。” 他不想骗人,但是如果不骗人的话,傅闻轩势必还要继续生气。 而对方生气的缘由,濮曦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你……很想跟我住在一起?” “谈不上很想,只是随口提一下。”傅闻轩对这个问题,算是已经过去了。毕竟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习惯,可能濮曦更喜欢一个人住。 而且对方那种要上天的作息,自己也跟不上吧。 “为什么会很想?”濮曦继续问。 “啊?我说了,没有很想。”傅闻轩挺无奈地说。 “那为什么生气?”他还问。 “濮曦。”傅闻轩语重心长地说:“两个人在一起,刨根问题不是明智的做法,否则很容易失去对方的。”他很大度地说:“就比如你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但是我也不会问。无关能不能说的问题,反正我不刨根问底的话,会让你轻松很多,对不对?” “……”直接戳中了很要命的地方,所以濮曦说不出话来。 “你在酒店那边的行李多吗?” “不多。”濮曦又在一本正经说谎,其实根本没有酒店,一下飞机就直接奔过来找人。 “我把地址发到你的手机上,等会儿你自己去酒店拿行李。我……就不陪你过去了。”经过这次的事情,傅闻轩明白到,有时候保持一定的距离感比较好。 太近了不但伤害自己,也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他眉宇间的那种变化,突然成长的感觉,让濮曦有一瞬间感到莫名失落。 就好像无意中,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等回头的时候,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已经消失了,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曾经存在过。 “好。” 其实濮曦很期待,如果傅闻轩再说一次要不要一起住,他肯定会答应。 “突然飘小雨点,你进屋檐躲一下,我去买把伞。”傅闻轩对他说完,急匆匆地跑去买伞。 趁着大雨来临之前,买了两把伞回来,是透明的那种,随便拿了两把最便宜的。 “下雨了?”萧如的身影突然冒出来,顺便去拿傅闻轩手里的伞。 这个举动让站在旁边的濮曦,眉心跳了一下。因为傅闻轩只买了两把,他以为其中有一把是属于自己的…… “是啊,说下就下,等会儿还说要去购物,下雨天去好吗?”傅闻轩撑着伞,伸手把濮曦拉到自己身边:“对了,这是我朋友,濮曦。刚才遇到的……想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等萧如吐槽,他尽快说:“濮曦,这是我朋友萧如,很好的朋友。” “你好。”濮曦向对方伸出手,然他一身可以出席国际会议的黑色西装加冷色调的领带,真的让萧如很怀疑,傅闻轩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不过身材和颜值,包括浑身的气场……那是没得说的。 “你好,很高兴遇到你。”萧如跟濮曦握了手,说:“我们的行程还要继续三天,不知道闻轩有没有跟你说?你确定要一起回去吗?” “嗯。” “我说过了,没关系,他跟着我们走。”傅闻轩撑着伞走前面:“走吧,再去一站就回酒店。” “好吧。”萧如狐疑的眼光,在他们身后审视。 两个一般高大的男人紧靠在一起,总觉得不对劲?但是下雨不是么,一起撑伞不是么,这么一想又很正常。 X本是名牌的天堂,这里不会卖仿品,几乎连摆地摊的都是正品…… 傅闻轩和萧如不是来血拼的,只是购买自己刚需的物品。 两个人还在计划付款,那边濮曦已经递了卡过去。 萧如:“……”难道无意中被做了土豪的朋友。 傅闻轩有点尴尬,跟朋友说:“没关系,我会付给他。” “那我把钱转你。” “不了吧,你今年的生日礼物我还没送。”傅闻轩说道。 “心机boy,生日礼物就拿这抵,我不依。”萧如坚持给他转了钱,顺便告诉他什么生日礼物是自己需要的。 “贵好几倍,你才是心机boy。”傅闻轩吐槽道,要萧如懂得什么叫做意思意思,实在太难。所以他对萧如也客气不起来,那是要自己的命。 出了门口,傅闻轩问濮曦:“你怎么来的?打车还是开车?” “开车。”雨势持续着小雨的状态,濮曦领他们去自己停车的地方:“我先送你们回酒店。” 下雨难打车。 “那也好。”傅闻轩打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和萧如坐在一起。 “不太好吧?”萧如压低声音说:“把你朋友当成司机。”他想让傅闻轩去做副驾驶。 “没关系……”傅闻轩迟疑了片刻,没有动,还是坐着。 这个问题,上次问过濮曦了,他似乎不介意。 到了酒店门口,傅闻轩和萧如下车,跟濮曦道别:“来了给我电话,我下来接你。” 濮曦没说什么,开着车走了。 “什么意思,他等会还要来?跟我们住一起吗?”萧如问道,但是这并不是他最关注的问题:“老实说,他究竟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朋友?” “哪样的?”傅闻轩边走边说。 “高富帅啊,你认识的应该都是我这种穷矮锉才对……” “有你这么损人不利己的吗?”傅闻轩哭笑不得,自己虽然穷,但是也富贵过好吗。 而且萧如也不穷,家庭背景挺神秘的,一起玩到大还没弄清楚他家是干什么的。 “别转移话题,你俩有猫腻。”萧如肯定地说。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们有猫腻,他那种人,像吗?”傅闻轩还真不信,有人看得出来。至于上次遇到的司淮桢看出来了,那是意外。 当时濮曦情绪比较激动,外露。 “又轮到我问你了,他是哪种人?”萧如笑得贱兮兮地。 “我还真不知道。”傅闻轩脱口而出,事实就是这样,他一切都不了解:“好了,我……”想说我搬行李过去住,当时话到嘴边,他先压下来,等濮曦来了再说。 在房间待了片刻,在想要不要去洗澡,手机就响了起来。 忆起对方开车的速度,傅闻轩一阵头皮发麻,难道下雨天在繁华的X京他也是这样? “他到了,我下去接他。”没有接电话,傅闻轩站起来对萧如说了一声,转身出门。 下楼下,大门口看到濮曦的车,傅闻轩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开到停车场吧。” 把车停放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濮曦没有急着下车,甚至按住傅闻轩要下车的动作。 “怎么?”傅闻轩略回头,眼睛睨着他。 “送给我一束花,是什么意思?” “送花有赞美的意思,也有示爱的意思,你接受哪个?” “……”濮曦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刚才,他询问了一下玛格丽特这种小花朵,它虽然没有玫瑰的娇艳,却跟玫瑰一样,有着真挚的花语。 来自一个年轻人类的喜爱,濮曦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也不是得意,他会衡量。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傅闻轩面容平静地说道:“那很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扰。” 他只要十年,想要青春年轻的陪伴,并不要多余的情感。 “好了,下车吧,你的意思我很明白。”傅闻轩笑了笑,挣开他的手开门下车。 “并不是困扰,但是也算困扰。”濮曦在他身后的话,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对事情本身没有意义。 傅闻轩继续走,在电梯面前站着,整个人有点恍惚的样子。 濮曦走了过来,看到他那副神情,愁眉不展。 “其实,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傅闻轩扭过头来,吻了一下濮曦的嘴角:“这样会困扰吗?” “不会。” “就是咯……”傅闻轩心想,说有什么用,做就好了。反正又不是不给做。 看到青年一秒钟鲜活起来的面容,濮曦是不能理解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不过这样很好。 “给你,你的房卡。”傅闻轩从口袋拿出来,递给他。 “你住在哪?”濮曦拿着房卡,没有去找自己的房间,反而询问傅闻轩。 “我住在你隔壁第七间。”傅闻轩说,准备回去。 就看到濮曦把房卡收起来,跟着自己一起走。傅闻轩脚步顿了顿,只好亲自带他过去:“你的房间,在这一边。” 濮曦跟着他过去,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打开房门的时候,一把握住傅闻轩的手,不许他离开。 “进去吧。”他的动作虽然很霸道,但是声音里包含着……请求的意思。 “……”傅闻轩心里面一酸,就没有挣扎,进去了。 同时觉得自己很失败,只是被人说一句棱模两可的话,就心软得不行。 他也没有往房间深处走,而是靠在过道的墙壁上:“你让我进来,想跟我说什么?” 濮曦直径往前走,闻言停下来,连解开领带的动作也停了,回头看着他:“做爱。” “……”傅闻轩抿着嘴唇,然后点点头:“嗯。”表示知道了。 开始脱衣服,鞋子…… 光溜溜地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一下澡。当濮曦靠近的时候,傅闻轩揽着濮曦的腰,亲他一下,然后继续洗。 刚才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一些,顺便也洗个头。 擦着头发走出来,他坐在床边等待。 这场亲热是濮曦先喊停止的,他看着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神色微冷地叫他下去。 “抱歉……”傅闻轩脸色尴尬地说:“可能这两天比较累。” 无论怎么挑逗都没有兴致,他起床穿上衣服,想回隔壁去睡觉,走之前说:“明天早上过来找你。” 濮曦躺在床上,习惯了空荡荡没有人气的房间,这时候却觉得那样不习惯。 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他仔细一算,最近总在做不符合自己平日作风的事情。 白天出行晚上睡觉,是疯了吗…… 就是再怎么假装,也是跟对方不一样的。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傅闻轩害怕惊醒隔壁正在睡觉的萧如,他小心翼翼地起床,在浴室洗漱后出了房门。 给濮曦打电话:“现在过来找你,给我开门吧。” 碰面之后,傅闻轩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脸上带着昨天没有的灿烂微笑。好像过了一夜,他的元气又恢复了过来。 濮曦觉得自己就跟被操控了一样,情绪跟着对方的表情在变化。 “昨晚睡得好吗?”将濮曦推到在床上,傅闻轩一边脱对方的衣服,一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问。 “还好。”濮曦放松身体,任由身上的青年对自己为所欲为。 傅闻轩很快就将他剥光,俩个人滚进被窝里翻云覆雨。一个激情四射的早晨,持续到上去九点钟才结束。 “这样抱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跟你很近,有种荒唐又异想天开的感觉。”傅闻轩抱着他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地低喃。 “什么感觉?”濮曦趴着,下面是青年修长结实的身体,他的脸孔就在对方的脸上,差一厘米的距离就能亲吻对方的唇。 “感觉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傅闻轩呢喃,然后一笑,双手在濮曦的背上游走:“你需要我的爱吗?濮曦先生?” “……”濮曦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去,来回反复几次,也说不出需要两个字。 “不管你需要不需要,我都给你好不好?”傅闻轩牵起他的手指,在嘴唇边吻了一下。 经过对比之后他发现,还是这样抱着濮曦,好好过日子比较快乐。 三天后,三个人走完了在X本的行程,一起乘坐飞机回国。 到达机场天色已晚,在机场和萧如告别之后,傅闻轩牵着濮曦的手,走出机场:“怎么回去,打车还是叫人来接?” “你认为呢?”濮曦反问道。 “那就打车好了。”傅闻轩侧头亲了一下濮曦的脸颊,自从那天早晨说开以后,他对濮曦都是这么热情。 萧如已经知道,濮曦是傅闻轩的老板,而且他们在一起。 “只听说过上司泡秘书,没听说过员工泡老板……你要小心点,别太笨。” 但是什么叫做笨,喜欢上一个优秀的人,傅闻轩不觉得自己笨,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很天真,执着的东西总是会被人嗤笑的那种。 但是活着,谁还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进行。 十年就十年,大不了后半生用来惦记他。 “要说,你这个人真是冷心冷肺……”傅闻轩抱怨道,在出租上。 冷酷的情人一如既往地少话,可能没得解释,也可能不想解释。 回到他那在半岛上的豪宅,想吃东西的傅闻轩懊恼地说:“忘了你家是样板房,这里叫外卖会有人送来吗?” “厨房有食物。”濮曦说道,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慢慢地。 “谁买的?”傅闻轩跟着进来看了看,不止发现了食物,厨房角落还堆着纯净水。 “助理。” 他点点头:“那我做点东西吃,你要吗?” “我不要。”濮曦在他身后,走出了厨房,独自上楼。 没办法跟他分享生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60章 冰箱里的食材很多,有蔬菜鲜果,也有肉类。傅闻轩逐一拿出来看看,发现很新鲜,就像今天才买回来的。 不由觉得濮曦足够细心,上次自己提了一下,他就记住了。 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谁,都挺好的。 拿出番茄和牛肉,做了两碗番茄牛肉面。虽然濮曦说不要,傅闻轩还是做了他的份。他心想,如果对方不吃的话,大不了自己全吃了。 “面来了,你真的不吃吗?”端着两碗面进了房间,傅闻轩问道,然后快点把碗放下来,因为很烫。 摸摸耳朵,发现屋里没有人回答自己。傅闻轩四周围一看,看到濮曦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睡着了? “濮曦?”他喊了一声,走过去,用手掀开一点被子,果然看到一张双眼紧闭的睡颜,而且呼吸平稳,近似于无。 “真不容易,终于把你的作息倒过来了。”傅闻轩看见他在睡觉,心里挺舒坦的,也笑得很开心,转身坐过去吃自己的面,真的饿了。 两碗牛肉面全被他一个人扫光,然后收拾了碗筷,去洗澡。 濮曦这里没有自己的欢喜衣服,傅闻轩打开他的衣柜,好的,全是一路货色……日常一种款,睡衣一种款,而且睡衣是薄款,不分季节。 傅闻轩找了一套出来,还有内裤。 俩个人的身材区别不大,衣服裤子都可以混着穿。 洗完澡出来之后,傅闻轩也很累了,躺上床就睡觉。 濮曦转身,过来抱着他,然后闻到他身上满满都是自己的气息。 “这么快醒……”傅闻轩放在枕边的手,摸摸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睛也看着他,笑眯眯地说:“穿了你的睡衣,不介意吧?” 濮曦的手掌,在他手臂上来回游走,喜欢这种流畅结实的线条,介于青年的朝气和男人味之间,他们扔然保留于心底的纯真,很让人着迷。 “你都穿了,总不会叫你脱下来。” “怎么不能,我很愿意为你脱的……”凝望着很少开玩笑的男人,傅闻轩笑得春暖花开,有种幸福的味道。 “算了,你睡觉吧。”濮曦以为他说真的,手移上来摸了摸头发。 傅闻轩扭头躲开那只手,抗议地说:“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有压力,我没有比你小很多,只是两岁而已。” “嗯。”濮曦默默地想,其实真的很多……但是这个不能说吧,肯定不能。 “这几天在日本玩得开心吗?”把濮曦的手拉过来,放在手里把玩,傅闻轩发现这个男人的手指很长,皮肤也很白。 白到连盖肉的指甲都没有血色……大部分人是粉红色的吧。 “开心。”濮曦说着开心的时候,仍旧一本正经。 傅闻轩想象不出来,对方说情话会是怎么样?或者害羞地笑起来会是怎么样? 他想到就做,用手摸着濮曦的脸:“给我笑一个?” “……”为了满足傅闻轩的要求,濮曦勾了一下嘴角。 “噗嗤!”刚才还是敷衍性质的,看到傅闻轩好笑的笑容,才是真的露出微笑,连眼睛都在笑。 “我这样陪着你好不好?是不是很幸福?”看得出来他在开心,傅闻轩自己也很开心,他问问现在的枕边人,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幸福。 “是。”濮曦受不了他调侃的眼神,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睡觉吧。”人类。 “嗯……”压着对方的半边肩膀,傅闻轩的手搁在他胸口上…… 濮曦默默拿起来,换了一个位置,移到自己小腹上面。 “噗嗤……”没有睁眼,傅闻轩又笑了,笑完继续酝酿睡意。 这是漫长又短暂的一夜,对于濮曦来说,他的时间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已经很久没有在意时间流逝。 在记忆的洪流中,只有几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场景,仍刻在脑海中,偶尔会回忆起来。除了承认那是过去,几乎无法引起一丝情绪。 却总是会回想起,第一次和傅闻轩见面的那个晚上,对方的一举一动,包括表情变化,每个眼神的流露。 越来越清晰。 如同情景回放般,濮曦犹如看电影的人,看着一幕幕重新演绎。现在的他身为局外人,无法对里面的傅闻轩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只能搂紧身边的人,去释放一些惶恐。 甚至很想闹醒他,让他继续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日出之后,饱睡了一夜的傅闻轩踢开身上的毯子,转了个身,很享受地伸懒腰:“濮曦,你醒了吗?” 也是很能装的男人,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嗯字,愣是带着浓浓的睡意。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腰,而不用担心他没睡够会生病。 被人从后面抱着,傅闻轩反手摸着他的脸,好奇地说:“怎么你不会长胡子?”灵光一闪,想到太监好像也不会长胡子,跟什么雄激素有关。 濮曦不会长胡子,百分之九十跟他不举是有关系的…… 于是傅闻轩结结巴巴,连忙转移话题:“今天天气好好,想户外踏青,你说怎么样?” “好。”濮曦也是迷之从善如流,根本不想跟他讨论自己的胡子。 “不过,你好像很讨厌阳光,要不还是算了。”傅闻轩打了个哈欠,有睡个回笼觉的念头。 “没关系,可以去。” “嗯,有自行车吗?不用出去哪里,这边的景色应该就很好。”骑着自行车沿海岸走一圈,多好。不过自行车这种东西,傅闻轩已经做好了这边没有的心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濮曦说有。 在床上躺了一下,俩个人起床,在浴室里一起洗漱。迎着五月天的朝阳,觉得心情也跟飞起来一样轻松飞扬。 “看来我们又要吃面了。”傅闻轩打定主要做两个人的分量,要看着濮曦吃下去。 “……”对着一大碗的牛肉面,濮曦瞳孔扩散,放在人类的身上,这种现象就是要晕倒的状态。 这碗牛肉面,他确实是吃了。 等傅闻轩收走碗筷去厨房洗碗,他淡定地进洗手间,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这是技术活,不是那么简单。 吐不好,会把内脏也吐出来…… “濮曦?你在哪里?”傅闻轩从厨房出来,看见客厅里没人,他在附近转了转,突然看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有点惊悚:“刚才去了哪里?” 想说突然出现有点吓人,配上这个诡异的大客厅,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不敢多待。 “洗手间。”濮曦的手指上还滴着水,可见出来得很急。 “你先擦一擦手。”傅闻轩把桌面的纸巾抽两张递给他。 “谢谢。”濮曦垂下眼帘,默默地擦干净手指。 “为什么,要在大厅挂自己的画面?”傅闻轩站在屋子中央,抬起头很容易看到外面八方的肖像画。 有些是素描,有些是水粉,还有国画和油画,各种类型和大小,唯一不变的就是画中人。 说句实话,在自家客厅挂肖像画,一般都是挂逝去的长辈…… “太多,没地方挂。” 濮曦抬眼瞧了瞧,回答很彪悍。他记录时间流逝的方式,就是每年花钱画一幅肖像画。 五百多年间,画了三百多幅。 客厅里面挂的画面,时代变化比较明显,一眼看过去可以知道当时是什么社会背景。 “挺诡异的,你的爱好。”傅闻轩甩甩脑袋,说:“准备出门,你想继续穿这套黑西装出门,还是怎么样?” 明知道对方的衣柜里全是黑西装,傅闻轩还是要挪移他。 青年那贱贱的笑容,让人心情开朗。 濮曦说:“不换。” “嗯,毕竟条件不允许。”总不能穿睡衣去游海岸,他说道:“我们走吧,自行车在哪?” “我需要想想。”毕竟是几十年前使用过的交通工具,濮曦想了好一会儿,移步走向豪宅三楼。 打开其中一道门,一股灰尘味道扑面而来。 “咳咳……”傅闻轩站在门口,捏着鼻子挥挥手掌,在猜测这道门有多久没有开启过??“平时没人打扫?” “没有。”谁敢来。 濮曦打开屋里的灯,里面全是些古旧的老东西,大约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旧物。 有柜台、老木箱、算盘,等等…… 一辆自行车也在其中,是七十年代的经典款,凤凰二八…… “你说的有自行车,就是它?”出生在九十年代的傅闻轩,没有见过这么挫的自行车,他并不知道当时这辆车意味着什么。 站在自行车面前,他一副深深困扰的模样:“请问干瘪的轮胎,还能打气么?就算打上了,能骑不能?”想来想去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这辆车是多久以前的?”他指着自行车问道。 “四十年前。”濮曦一看也知道,这辆车不行,所以皱着眉头。 “这很可以,跟你一样酷。”傅闻轩点头说,调头准备出去:“你们家留下的老古董就算了,我们步行游海岸线。” 封尘了四十年再打开的门,差不多也等于濮曦的态度。他愿意为傅闻轩打开过去的自己,不过对方能不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又是另外一码事。 不解释的话,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一直没有问过,关于你的家人,能说说吗?”傅闻轩两手插着裤兜,脸上虽然悠闲,却不乏诚恳。 “不在了。” 傅闻轩满脸惊讶,露出歉意的神态,“抱歉。”濮曦还这么年轻,他从来没想过对方的亲人已经全部过世了,那肯定是死于意外:“对不起,无意提起这件事。” “没关系。”濮曦显得不介意,亲人的记忆太久远,双亲长什么样,经过五百多年的流逝,差不多已经淡忘了。 傅闻轩抽出手掌,握着他的手,“上次管你要的一百三十万,是为了给我爸还债。我没妈,只有一个爸,还有个奶奶住在乡下。” 走在清晨的海岸线上,濮曦眯着双眼,静静倾听身边的讲述。 “不说这些了,你应该不爱听。”傅闻轩踢着脚边的石仔,海风吹着他的头发。对濮曦的印象还停留在冷酷大总裁,而不是可以分享生活的居家爱人。 有时候因为这些差异,心情会很难受。 “说吧。”濮曦扣住他的手腕,接受这种手牵手散步的模式。 “已经说完了。”傅闻轩笑了笑,感觉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走在一起,没有旁人干扰,有机会跟他纠结和生气,其实已经很不错的了。 “你家多长时间没人打扫了?”想起那件灰尘滚天的房间,傅闻轩突然问道。 “很久。”濮曦默默算了算,四十多年。 “有空帮你打扫一下,反正我这么闲。”傅闻轩举起另一只手,伸了个懒腰,露出消瘦的腰线。 濮曦手疾眼快,帮忙把衣摆扯下去盖好。 “怎么?”傅闻轩被扯得一愣。 “会着凉。”着凉了会生病。 “……”傅闻轩有感动一下,但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真的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没有走完一整条海岸线,应为太大了。走到差不多的地方,他们原路返回。 “这么漂亮的海岸,为什么没人来欣赏?”走了那么久,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这是私人岛屿。”濮曦的回答让人心服口服。 “你比我想象中有钱。”所以给情人赠送一家会所,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应该是的。”濮曦点点头,感觉握在手里的手掌不如刚出来的时候那么暖和,他加快脚步,回家。 海风还是有点冷的,两三年没生过病的人,回去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濮曦眉头一皱。 “没事,只是打个喷嚏。”傅闻轩说,抽了一张纸巾抹抹鼻子。 下一秒却被人拉着,上了二楼的浴室。 濮曦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叫傅闻轩躺进去泡着。然后自己下了厨房,拿了很多拍好的生姜上来,扔进水里。 在他的概念中,风寒是要命的一种疾病。 “我真的没事,你有点太紧张了。”傅闻轩躺在浴缸里,心情酸酸甜甜地,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对方心里很重要? “谨慎一点。” “哈嘁!” 话刚说完,傅闻轩的喷嚏接二连三,真的有种要感冒的迹象,他自己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濮曦在旁边,严肃地看了他一会儿:“我去叫医生。” “但是,只是感冒而已。”傅闻轩抽着纸巾,声音含糊不清地嘀咕:“没听过感冒叫医生上门的。” 这次突然感冒,傅闻轩觉得应该是自己太久没有生过病。他在浴缸泡了十多分钟,起来穿上睡衣。 水里有姜,所以浑身发烫,起来之后钻进被窝出点汗,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估计就会好。 他躺了约莫半个小时,濮曦带着一位医生上来。 “你真的……”傅闻轩觉得脑仁儿疼,揉揉额头对人家医生笑了笑,真是辛苦了。 看过之后,确实是感冒的迹象,只不过是初期。如果及时吃药的话,有可能可以把感冒的苗子按下去。 医生开了药,还给打了一针屁股针。 “……”傅闻轩埋着自己的脸,长这么大打屁股针的次数屈指可数。 医生打好针之后,他连忙拉上自己的裤子。 濮曦瞧了一眼,转身将医生送出门。 傅闻轩隐约听到,那个男人向医生请教问题,怎么照顾病人之类的…… 等他回到自己床边,那看自己的眼神就跟自己要死了似的。 傅闻轩对他说:“濮曦,我真的只是感冒,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吃药。”他拿着一手的药丸,以及一杯温开水,等傅闻轩起来吃药。 “谢谢。”傅闻轩坐起来靠在床头,接过杯子和药丸,仰头一口吃下去。 刚才在被窝里出了一身汗,他现在额头都是湿漉漉的,而且身上很臭,都是生姜的味道。 “睡吧。”看着他把药吃完,濮曦动手将他按下床,让他睡觉。 “……”傅闻轩不是太想睡,不过睡觉可以修复身体,他没有拒绝濮曦的好意。 迷迷糊糊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他也真的睡着了。 濮曦把手伸进傅闻轩的被窝,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腕,一会儿之后又放了回去。 下午醒来,傅闻轩在床上滚了两圈,感觉自己浑身轻松,神清气爽。 他连忙起来洗澡换衣服,把浑身的姜味儿去掉。 “濮曦?”那个男人不在房间,不知道在哪里。 傅闻轩走出长廊,站在楼梯口,想下楼吃东西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突然迟疑,最后上了三楼。 其他的屋子,他没有打开,只是推开自己上午进去的那间。 打开灯,濮曦并不在里面。 宽敞的屋子,东西摆得很随意,最里面有两排书架。傅闻轩直径走到窗户旁边,把厚厚的窗帘打开。顿时阳光照进来,把屋里的黑暗驱散。 “咳咳咳……”不过也扬起一阵灰尘,弄得傅闻轩灰头土脸。 他面前是一个老式的玻璃柜子,排着一排书。书脊上没有字眼,说明这些是笔记本。 虽然觉得拿出来翻看不好,但是傅闻轩的好奇心全冒了出来,伸手抽出一本墨绿色的笔记本。 才打开第一页,一张东西掉了出来,掉在傅闻轩的脚下。 傅闻轩弯腰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张黑白老照片,而照片里的人跟濮曦很像,或者说就是濮曦本人。只是发型和服饰不同。 照片中的人,穿着老式的衣服,梳着老式的头发,坐得端端正正,一脸冷漠。 看着他的眼睛,傅闻轩呼吸变得急促,这是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没错。 如果不是濮曦,就不会有让人心悸的感觉。 反过照片的反面,那里写着一九六二年,XX摄于北平,冬季。 把照片收起来,傅闻轩看了一眼被自己忽略的笔记本,他在扉页上看到了濮曦的名字。 随性的前面,跟给自己的支票签名没有多大区别,都是一样个性。 傅闻轩的心脏,噗通噗通地急促跳着,高温缺氧的脑袋,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 他把照片放进自己口袋,笔记本镶回去。 退出三楼的房间,傅闻轩保持平静的步伐,走下一楼,进入厨房做饭。 差不多晚饭时分,濮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吓了傅闻轩一跳。 他试了一口汤说:“现在才回来,干什么去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对方身上到处打量,傅闻轩才发现濮曦手里提着东西。 濮曦手上提着名贵的食材和药材,一股脑地交给傅闻轩,让他自己看着办。 “靠,哪弄的……”傅闻轩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参,粗得跟什么什么似的。 “买的。”濮曦把东西交给他,自己上了楼。 望着他的背影,傅闻轩的脸色渐渐沉重。他这次做好了两碗汤,放下东西端起来跟上去。 “濮曦,喝汤。” 等傅闻轩端进房间,濮曦从洗手间出来,瞥了一眼桌面上热气腾腾的东西。 “下面还炒着菜,我先下去,你慢慢喝。” 走到门口,关上门待了两分钟。傅闻轩打开门再次走了进去,他看到桌面上的汤碗已经空了,而濮曦坐在一角翻开书籍。 发现傅闻轩去而复返,他仅是掀了掀眼皮。 “饿成这样?”傅闻轩一边收拾一边说:“那你赶紧下来,可以吃饭了。” “嗯。” 端着碗出了门,傅闻轩膝盖一软,几乎是拖着两条腿走下楼的。 他不信一碗滚烫的汤,濮曦在两分钟之内就能喝下去,除非他拿去倒掉。可是为什么要倒掉,为什么不能经常看到他吃东西? 在自己来之前,这座豪宅为何死气沉沉,连喝的水都没有?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濮曦他不需要。 ☆、第61章 下了楼,傅闻轩把自己关在厨房里,靠在门板上冷汗淋漓。乐文小说 www.lwxs520.com主要是想到濮曦的真实身份,就有一种浑身发软的冲动……他不得不坐下来,从桌面上把整合纸巾拿下来,抽出大量的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汗,顺便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心里边很乱,不能思考任何东西,只能听见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声。 “……”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铎铎铎……”响起敲门的声音,把门内的傅闻轩吓了一跳,从地上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门。 这时候敲门的只有濮曦而已,在中午之前,自己看到他还是欣喜,现在却变成这样……傅闻轩白着脸孔,觉得脑子快炸掉了。 他扶着额头,把微湿透的头发捋了一下,然后快速收拾心情。 过去把门打开,但是冷汗还在持续,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 他的异样濮曦看在眼里,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庞,皱着眉问道:“身体还没好?” “嗯,还有点不舒服……”傅闻轩勉强地笑着说,同时很庆幸还有这个借口,他不着痕迹地退进厨房:“你可以出去等我,我还没有盛饭。” “我来帮忙。”濮曦走了进来,抢着活干。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傅闻轩回绝道,下意识地躲着濮曦的手。 “给我。”濮曦很强势,去夺他手中的碗。 两个人的手指相撞的刹那,傅闻轩整个人一抖,碗在他手里掉了下去……濮曦一手接住,然后若无其事地帮忙盛饭。 他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只是以为傅闻轩生病了,反应慢很正常。 却不知道身后的人,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靠…… 这顿饭,是傅闻轩和濮曦吃得最难受的一顿饭,他全程要么不敢看濮曦的脸,要么就盯着对方的嘴,他真的在吃。 傅闻轩又开始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照片和日记本,又怎么说? 总不能是濮曦自己有妄想症,伪造了那些东西出来吓人。 经过这些毛骨悚然的猜测,傅闻轩再看大厅里的画面,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一层一层怎么消都消不下去! “你很冷吗?”濮曦看见他颤抖,问道。 “不……不冷,可能是感冒的后遗症。”傅闻轩装作虚弱地说,一碗饭才吃了一半。 他没有胃口,濮曦见状也没吃多少,他放下碗筷,不容置疑地提议道:“你可以上楼去休息。” “好。”傅闻轩低声答应,也把碗筷放下来。 他看到濮曦笨拙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动作雷厉风行,不像是在做家务活,更像在收割…… “咳咳……”傅闻轩被自己恐怖的想法,给呛到不行。 发现濮曦盯着自己看,他逃也似地上了楼。 睡上那张现在看来异常恐怖的大床,傅闻轩只觉得手脚冰凉,仿佛全身置身于冰库中,透心凉。 耳边一直听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还有濮曦的脚步声,他上来了…… 打开房间门,那个男人的脚步来到床边,然后坐下……身边的席梦思深陷下去,傅闻轩的心却提了上来。 他无法预测,濮曦的下一步是什么,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真的只要自己的十年? 坐到傅闻轩的身边,濮曦把青年的脸,从枕头里挖出来,看到一张不太舒服的脸。他立刻皱着眉头,怎么会这样。 “太阳很大,要一起午睡吗……”说出太阳两个字,傅闻轩又是浑身一抖,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濮曦会讨厌太阳。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自己粗心大意,一直都没有注意。 “想,但是你在生病。”濮曦挑起青年的下巴,凑上去亲吻一口,一向冷酷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等你病好再说。” “你……”傅闻轩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一把,脸上又白又红,一边发冷一边发热,有生之年终于体会了一次冰火两重天,原来是这样的。 “休息。”濮曦只温情了一下下,立刻恢复平时酷酷的模样,替傅闻轩拉上被子,把他盖好。 “好。”傅闻轩垂下眼帘,把情绪藏起来,不敢让他看见。 躺在床上,想了一个下午,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又被摁下去,在否认掉无数方案之后,傅闻轩只想到了一个字,逃。 逃离濮曦的身边。 他绝对,不是一个值得自己全副身心去爱的男人。 傅闻轩告诫自己,快逃,逃得远远地,否则小心到最后连骨头都要不回来。 他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穿裤子的时候,濮曦打开门,出现在他背后。看见傅闻轩在穿衣服,眯着眼睛问:“去哪里?” 傅闻轩没有回头,一边穿一边说:“我想回一趟宿舍。”扣上扣子,拉好衣摆,他转过身来表情自然:“拿几套换洗的衣服过来。” 濮曦闻言说:“你可以搬进来,跟我一起住。” “嗯。”傅闻轩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经过他身边,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腰:“那我去了,可能晚上吃完饭才回来,你自己解决晚饭。” “去吧。”濮曦握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干燥无汗,是温暖的。 傅闻轩把自己的手从濮曦掌心中抽出来,步伐不快不慢地下楼,到车库把车开出来,他顺利离开了这座让人恐惧的半岛豪宅。 他开在路上的车,越开越快,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回到宿舍收拾了一点行李。 怀疑自己身上有濮曦放置的定位器,傅闻轩把手机手表都检查了一遍。虽然没发现可疑的地方,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舍弃了旧手机和手表。 傅闻轩在下楼在附近的银行取了大量现金,然后去车站,坐上一辆长途汽车。 在车上,他考虑很久,最后拨通濮曦的电话:“濮曦。” 听见傅闻轩的声音,濮曦以为他回来了,“不会开门吗?”坐在黑暗中等待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打开灯准备去替傅闻轩开门。 “不,不是。”傅闻轩很艰难地开口:“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想,我想跟你分开。” “……”用最快的速度站在门口的濮曦,停在那里,没了声音。他前面是一道华丽的铁门,对面黑暗无比,没有车辆,也没有说好要回来的年轻人。 “对不起,不能继续再跟你在一起。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动,你可以收回去……至于我们,我喜欢过你,请你在我要走的时候,尊重一下我的意愿。”说完这些,傅闻轩饿得指关节已握得发白,他是真的喜欢过濮曦。 曾经想过只要对方不分手,自己就一辈子赖着他。 但是,有些事情太出乎意料,傅闻轩真的没办法接受……异类总是让人害怕的,谁能有把握去爱一个跟自己不一样的存在? “你知道了?”久久之后,濮曦缥缈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傅闻轩接近崩溃地抖着嘴唇,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和手机:“知道什么?我不知道。” “你知道了。”濮曦这次用的肯定句,他的下一句话才是真正让傅闻轩害怕:“回来我身边,现在。” “不……不……濮曦……”傅闻轩摇头说:“不要这样对我,你放过我吧。” 他的哀求无法令濮曦动容,站在黑暗的男人,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温暖,只有让人可怕的执着:“马上回来我身边,否则你会后悔。” 像魔鬼一样的声音,不停回荡在傅闻轩的耳边,“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怎么样对我?”傅闻轩压抑着清朗的声线,万分复杂:“濮曦,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情?你只是想得到一具年轻的躯体,还是怎么样?” “傅闻轩,立刻回来我身边。”濮曦再一次说道,他一次比一次更令人恐惧的声音,就像一道催命符。 面对这样的他,只会让傅闻轩感到无法沟通,而自己的离开是对的。对方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爱和情感,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想给予……傅闻轩明明白白,所以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然后把旧的手机卡,从手机里取出来,从窗口扔了出去。 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跟濮曦一刀两断。 长途巴士,在公路上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一个遥远的城市。 傅闻轩背着自己的行李包,住进自己提前订好的酒店。他选择的这个城市并不发达,是个物价很低的旅游城市,很适合用来躲人。 为了怕濮曦通过朋友找到自己,傅闻轩把自己出门的消息瞒得死死地,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到下榻的酒店,傅闻轩马上到浴室里洗澡。之前在车上邋遢了一天一夜,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变成了咸鱼。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在浴缸里泡了一下,傅闻轩差点儿睡着。 躲到这里来,心里仍然不安稳,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他起来穿上衣服,出去找吃的。 发现这边的夜晚,很多店铺关门关得很早,路过一些黑暗的街道,让人无端端感到心里毛毛地。 傅闻轩不敢在外面多逗留,随便吃了一个饭,就快速走回酒店。 打开房间门,还没将房卡插上,黑暗的屋里有种危险的气氛,让傅闻轩的动作迟疑了片刻,他停在那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把房卡插上的前一秒,傅闻轩转头就走。 一股冷冽的气息迅速靠近他,那只无情的手从后面抓住他脖子。就一个动作,使得傅闻轩不敢动弹,而且心如死灰。 他举起手来,放弃所有挣扎,“你想怎么样?” 濮曦从他手中,抽出房卡,在门边插上。屋里的灯,立刻亮起来,照着傅闻轩倍受惊吓的脸庞。 房间门被关上,他也被弄进房间深处,被不太温柔地推到床上。 坐在那里,傅闻轩神情恍惚,已经做了好各种心理准备……只是觉得,这样的下场有点可悲,回想起来好像根本什么都不是,从头到尾自己都很可笑,而且可怜。 “为什么要离开?”濮曦在他面前踱步,好像有点烦躁,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自己的暴躁。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傅闻轩苦笑地坐在那里,不由自主向后挪动:“你自己很清楚,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 “为什么?你害怕我会杀了你?”濮曦眯着眼眸,居高临下,侧身而视,身上那种不一样的气息,此刻毫不掩饰,明明白白地散发出来。 傅闻轩冷静不下来,他害怕跟自己不一样的濮曦。 同时心里不停地猜测,管不住地猜测,濮曦他究竟是什么? 鬼?但是怎么会有体温和心跳? 吸血鬼?可他不害怕阳光。 妖魔?很有可能,他就跟妖魔一样,无所不能。 想到自己对上的是个怎么样的家伙,傅闻轩浑身都软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哪来的底气跟这样的存在对抗? “就算……你不会杀我,我也害怕你……”傅闻轩被他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是故意的,就像惩罚一样,又或者他想看到傅闻轩臣服的姿态。 “你可以害怕,没关系。”濮曦走过来,捏起他的下巴,让他对着自己的眼睛:“我确实值得你害怕,因此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他是指,傅闻轩擅自逃离自己的事情。 把青年再次推回床上,气息强大的男人说:“允许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回去。” 傅闻轩躺在床上面,呆呆望着天花板的他,两眼无神,四肢无力。 而那个男人还好心帮他拉上被子,以免脆弱的人类再次感冒发烧。 傅闻轩被守着睡了一夜,整个夜晚他在做一下恐怖离奇的梦,每次醒来都会把自己吓得闷头汗水。而天还没亮,每次看都还是黑暗的。 屋里依然有那个男人的存在,他像一座雕塑,无法撼动。 终于熬到了早上,看见阳光,傅闻轩反而睡得好一点,将近十点钟他才从床上起来洗漱。 经过那个男人的身边,他的心平静了一点点,至少不再扑腾乱跳,也不会稀里哗啦地出冷汗。 “我想去吃个早餐。”傅闻轩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趋向于沙哑,只能说濮曦对自己的影响太深刻。 到达了早餐店,他点了自己的一份早餐,再也不会觉得对方也需要像自己一样,一日三餐。 虽然很害怕,但是傅闻轩仍然止不住好奇,对方也曾经陪自己吃过东西,那些东西吃下去会怎么样? 因此就出了神。 发现他的出神,濮曦奇怪地盯着他,这种时候对方还能有心思神游天外? 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不是那么害怕? 稀里糊涂对付了一顿,傅闻轩自己付了早餐前,背着双肩包走去车站。 他之前订好的酒店就在车站附近,走路过去并不远。 偶尔用眼尾睨了一下,发现那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紧紧跟着自己,寸步不离。 傅闻轩握了下拳头,继续往前走。 在濮曦的监视下,他买了回去的车票。 “两张。”濮曦对售票员说,从自己口袋掏出钱付钱。 拿到车票,两个人在候车室无聊地坐着。傅闻轩买了一支果汁,喝了几口,缓解了一下心里的紧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濮曦侧头看着他,一会儿回答:“无论你在哪里,我要找你很简单。” “……”傅闻轩心口一涩,也就是说,无论自己躲到哪里,对方很快就能找到。 靠,他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又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坐车?” “你觉得呢?”濮曦反问他。 “我知道还用问你?”傅闻轩语气充满负能量,他对濮曦的态度犹如三百六十度的转变,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以前只觉得是个可以攻略的情人,现在,呵,小石头和花岗岩山的对抗。 即便自己是金刚钻,也瓦解不了对方分毫。 “不是坐车。”濮曦终于好好地回答问题。 但是仍然没有实际的答案,只是让傅闻轩菜刀,肯定不是正常的方式,他不问也罢。 “非我不可吗?”傅闻轩抱着胳膊,望着来来回回的人群。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比自己条件好的就更多,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好像是。”濮曦端正地坐在那里,眼睛偶尔看着隔壁,更多时候也是漫无目的。 “操蛋答案,什么叫做好像是……”傅闻轩生无可恋地抱着头,示弱地说:“我真的怕你……但是话又说回来,你究竟是什么?鬼?还是妖怪?” 濮曦说:“你更怕什么?” 傅闻轩说:“我怕鬼。” “……”话到嘴边,想换个词语,给自己改变种族,不过没用吧,濮曦冷酷着脸说:“我就是鬼。” “……”傅闻轩不信,以为濮曦是为了让自己更害怕,在心里已经认定他是妖怪。 “车来了。”濮曦挂着冷漠脸,把青年从椅子上扯起来,一路带进高铁。 这次回去坐的是高铁,速度回快很多。 得知濮曦是妖怪,傅闻轩心里轻松一点点,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消退了很多。 “行了,我自己会走。” 两个还是坐在一起,傅闻轩靠在椅子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心绪。 “你说话还算数吗?” “什么?” 高铁开了十几分钟,傅闻轩第一次开口跟自己说话,濮曦很快问他,是指什么东西? “十年,你说过只要我十年,现在还算数吗?”傅闻轩望着窗外,不敢看濮曦的冷脸。 “算。” “嗯。”傅闻轩抿着嘴,应了一声,算就好。 至少目前来看,对方并不想伤害自己,那么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多了。 等他坐在椅子上睡着,濮曦的手掌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仍然是一脸冷酷,但是他很小心,没有弄醒正在沉睡的青年。 回到市内,傅闻轩几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除了做饭不会做濮曦的那一份,其余跟原来没有什么区别。 他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有时候沉默和坦然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最近很闷,我想出去走走。”跟濮曦说一声自己要出去,对方一般不会阻拦。 看着傅闻轩从自己眼前离开,濮曦掀了掀眼帘,不太在意。他确实有恃无恐,这一次把傅闻轩抓回来,就不相信傅闻轩还敢再逃走。 傅闻轩也没这么傻,他清楚濮曦有找人的本事,所以要先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找人的? “萧如,帮我留意一下会灵媒方面的高手,我有事情需要帮忙。” 打电话叫自己的好朋友帮忙寻找,一方面傅闻轩自己也多方打听。 得到消息,他马上就从濮曦身边出来,去见萧如帮自己约好的师傅。 开车到目的地,是一个村落。 标志性的建筑物面前,站在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长得可爱却气质稳重。 “你好,请问这里是刘仙姑家里吗?”傅闻轩下了车,走过去问道。 “你找我奶奶有什么事?”小姑娘的眼珠子很黑,眼定定看着人的时候,没由来让人瘆得慌。 “我找她帮我点忙。”傅闻轩微微一笑,想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躲开了,回头指了指自己家门口:“奶奶在屋里。” “好的,谢谢你。”傅闻轩冲她点点头,已经看到了在门口的一位老者。 他走过去之后,那位刘仙姑问道:“你刚才跟谁说话?” 傅闻轩回头一看,疑惑地说:“是您的孙女,她这么快就跑哪里去了?” ☆、第62章 “我孙女,两年前就去世了。” 走进刘仙姑的家里,傅闻轩吓出了一身冷汗。天还没全黑就见到鬼,是运气差到什么样的程度。再者自己可不是第一次见鬼,他愈发觉得以前那位给自己算命的师傅是懂行的,他说得很对。 可是只有一直清心寡欲,保持处男身才能避免这种惊悚的事发生。已经失去处男身的傅闻轩,现在后悔已都不及了,身边的鬼怪陆续出现,连濮曦也是…… “把你的姓名,生辰八字,写在这里。”刘仙姑请傅闻轩走进一间屋子,里面香火缭绕,摆着许多神位,都是傅闻轩不认识的面相。 “好的。”他听了刘仙姑的话,连忙在纸张红纸上面,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刘仙姑拿起来,念念有词地排算了片刻,漠然说:“你想问什么?” “我最近遇到了麻烦。”傅闻轩把自己最近的遭遇说了出来,包括遇到其他鬼的那两次,他说:“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找不到?” “你说他是妖怪?”刘仙姑皱着眉头。 “只是猜测,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他有体温也有心跳……应该,不可能是鬼。”傅闻轩说。 “不可能是鬼?”刘仙姑说:“你这样的命格,只招鬼,他只能是个鬼。” “……”傅闻轩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潜意识地不想相信刘仙姑的话。如果刘仙姑说的是真的,那么濮曦就是只鬼。 他抖着嘴唇说:“他有体温,也有心跳。”这两点很确定,不可能骗人的。 “那就有可能是你弄错了,如你所言,鬼不可能有体温和心跳。”刘仙姑斜眼打量了他几眼,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你鬼气缠身。如果按照你所说,你跟他有性关系,那么你应该多少有损精气。”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傅闻轩说,他知道人和鬼在一起,鬼会影响人的精气。以前和濮曦在一起,没有试过虚弱和累的情况。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帮不了你。”刘仙姑想了想,脸色有点难看。 “我说的是真的,他自己亲口承认。”傅闻轩有点着急,这位刘仙姑的口碑很好,是萧如好不容易才帮自己打听到的,“您就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他找到我,其余的我自己会想办法。” 刘仙姑说:“他能找到你,无非是熟悉你的气味。你不想被他找到,就把他熟悉的气味掩饰好。” 傅闻轩连忙追问道:“怎么掩饰?用什么来掩饰?” “可以用尸气。”刘仙姑满脸皱纹的脸庞,充满严肃,二十年前,她帮助一位被鬼缠上的姑娘,躲过了一劫,就是使用尸气:“这个办法,是我试验过很多次才成功的。但是并不能肯定,对缠着你的那只鬼也有用处。” “不管有没有用处,我都愿意试试。”傅闻轩马上看了看时间,距离自己回去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在这两三个小时之内濮曦不会生疑。 “你在这里等我。”刘仙姑沉默了片刻,走出屋子,去了其他地方。 傅闻轩在原地等候,约莫等了十分钟左右,刘仙姑拿着一条骨链,走了进来。 “这是……”傅闻轩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心有所感。 “能帮你的东西,你要还是不要?”刘仙姑把骨链放在手掌心,由得傅闻轩自己选择。 “当然……”傅闻轩点点头,双手一起伸出去把链子接过来:“十分感谢您,这条链子不能白收……” 他的意思很明确,想知道该收多少钱。 “不必了,你收了它也算帮了我。”刘仙姑向着门口,往那儿复杂地望了一眼。 傅闻轩也跟着望了过去,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握住链子的手掌,不由有点冒汗。一定要与鬼为伍吗,明明自己最怕鬼来着…… “谢谢您,那我告辞了。”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傅闻轩赶紧告别刘仙姑,开车离开这个偏远的小乡村。 开回市区,车子停在一个停车场。傅闻轩打车去车站,再一次说走就走,踏上了去其他城市的旅途。 他在车上不停地祈祷,濮曦千万别找到自己。 时间超过晚上十点,濮曦的电话打了进来,傅闻轩没有接,等电话响完之后,直接关了手机。 知道濮曦不是靠定位器找的自己,傅闻轩就不用担心手机又定位器。 否则逃一次扔一部手机,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坐在座位上胡思乱想,心始终安静不下来,傅闻轩很紧张,他感觉这次如果不成功…… “……”白着脸色不敢想,肯定会很惨。 因为打从心里惧怕濮曦的追捕,傅闻轩哆嗦着手把手机开机。他抱着自己打寒颤的身体想了想,怎么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眼睛盯着濮曦的电话号码,傅闻轩深呼吸一口气,回拨过去。 接通得很快,还没响完两声就通了。 “濮曦?” “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犹如无机质的电子合成声,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股诡异的电流声。 “你感觉不到我在哪里吗?”傅闻轩屏住呼吸,坐立不安地等待。 “你该回来了。”濮曦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他只是关心傅闻轩什么时候回来。 “我暂时回不来……”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傅闻轩很怂地说:“如果我逃跑失败了,你别对我怎么样,这又不是我的错。” 他感觉自己一辈子没有这么厚脸皮过,但是能怎么办,事关生死,都是被逼的。 “那是谁的错?”濮曦在自己的豪宅黑着脸说:“是我的错?” “……”傅闻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点点头,但是不敢出声。 濮曦冷声说:“回来,我不想去抓你。” “不回,除非你来抓我。”傅闻轩壮着胆子,祈祷骨链有作用,能让濮曦找不到自己的行踪。 “你故意惹我生气?”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钟,往常这个时间他们都在床上滚床单。 “不是,不敢,但是我怕你……”傅闻轩压低声音,避免自己跟濮曦的对话被人听见。 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这副怂样被人嘲笑。 “我没对你怎么样。”沉默了片刻,濮曦放软了声音,即使只有一点点。 “种族不同,怎么谈恋爱……我喜欢的是人,更何况我一开始喜欢的是女人,是你强制性地掰弯我。”那也就算了,后来也喜欢上了优秀的对方,但是谁知道,他根本是个非人类。 光看豪宅里面那几十张各种年代的画像,就够惊悚的了,简直不敢细想。 “你现在想跟我讲道理?”濮曦语带冷笑。 “你除了恐吓我,还会做点别的不?”傅闻轩给自己装了两个胆,说道:“有本事以你自己的魅力征服我,别用强的,强扭的瓜不甜。” 对面久久没有声音,傅闻轩还以为对方这么快就被自己说服,心情略有期待。 而过了十秒钟濮曦却说:“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三个小时不回来,以后休想有出门的机会。” “你这样做很让人反感,我对你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傅闻轩试图想走感情路线,毕竟这只鬼有可能在乎自己喜不喜欢他,就说道:“如果你把我关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三小时倒计时开始。”濮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漠然加冷酷,傅闻轩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喜欢上他的,简直就是人生最大错觉。 濮曦除了有钱,长得好看,还有什么有点? 缺点倒是一大堆,霸道冷酷没有人情味,还是只鬼! “你不在乎是吧,那好,我也不在乎你,你尽管来抓我。”傅闻轩说完就挂了电话,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郁闷。 他害怕濮曦说到做到,到时候被关起来的日子会过得很惨。 手机又在手里震动,濮曦的手机号码映入眼帘。傅闻轩不太想接,但是因为怕死,还是接了起来:“怎么样,想通了吗?还关不关我?” “因你擅自挂我电话,时间缩短至两小时,傅闻轩先生。”濮曦无机质的声音把傅闻轩惹得抓狂,整个人都要爆炸了,然而有没有发泄的渠道,他连叫濮曦去死都不能够,因为对方已经死了。 “你怎么不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死都死了还出来祸害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埋?”濮曦跟他吵吵。 “埋了你还跑出来?我欠你了?”傅闻轩也跟他吵吵,怕影响到其他的乘客,就埋头压低声音。 “一个小时零五十五分。”濮曦仔细算着时间来,有点后悔自己订太长,当初应该说一个小时,顺便说:“我十二岁从军,征战十三年,你跟我讲道理?” “靠……”傅闻轩几乎是眼前一黑,这是濮曦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却是这么让人狂暴的一句话,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兵痞子一个,信奉强者无敌,没有那么多的善良和风度,也没有所谓的感情,“你很好。”傅闻轩说:“也不枉我喜欢你一场,现在才知道你是这种人。” 濮曦说:“哪种人?” “你说呢,野蛮人!”傅闻轩火起来,再一次把电话挂了,这样才能发泄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过这阻止不了濮曦继续打过来,而他也会马上接起:“你打来也是找骂!” “你继续。”濮曦换了个手接听电话,他不生气,他喜欢傅闻轩这种鲜活的样子。 “我不想骂你,浪费口水……”现在更重要的,让他自己想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恶劣,但是目前看来一点卵用都没有,对方是块又硬又臭的顽石,傅闻轩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挂了,你想怎么我管不了,随你。” 第三次挂掉濮曦的电话,对方没有再打过来。 傅闻轩的神经绷紧了好一会儿,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到站下车的时候,天蒙蒙亮,他临时找了个酒店,在酒店里天昏地暗地睡了大半天。 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宾馆,身边并没有出现那个恐怖的男人,傅闻轩直接有点恍惚。他内心默默地翻来覆去,难道凑效了?濮曦真的找不到自己? 笑容慢慢从角边爬上来,他甚至在床上滚了几圈,因为太高兴了。 但是高兴过后,又沉寂下来。 这种背井离乡的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难道濮曦还存在的一天,自己就要过着逃亡的日子吗? 凝滞着笑容,傅闻轩从床上爬起来,先收拾一下自己出去吃点东西。在小饭店等待的时候,有点犹豫地打开手机,并没有未接电话。 这种情况让人忐忑。 “先生,你的石锅饭。” “谢谢。” 饭到了,傅闻轩暂时把纷乱的情绪收起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才刚吃了两口,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传来,把傅闻轩吓了一跳。他看了眼自己桌面上的手机,还好不是自己的。 隔壁的一位大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咦……你是谁?”过了一会儿,大叔突然望着隔壁的傅闻轩,然后点点头。 被注视的傅闻轩,感到奇怪地回视他,顺便笑了笑。谁料大叔突然站起来,把手机替给他说:“有位先生找你,你接听一下电话。” “什么?”傅闻轩满脸疑惑,找自己的人,怎么会打一位陌生大叔的电话。 “接听一下。”大叔又把手机递了递。 “好,好的。”傅闻轩皱着眉头,把电话拿过来,放在耳朵边:“你好……”还没说请问你是谁,电话里就传来让自己做恶梦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来?”冷冷地问话,不是濮曦又是谁。 “……”傅闻轩扯着嘴角,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对这个男人是一个大写的服字,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濮曦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只是让你知道,你逃不了。” “是吗?”傅闻轩心累地扶着额头,决定把手机还给大叔:“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别殃及他人。”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 “但也造成了影响,你懂吗,没人喜欢见到鬼,或者接到鬼的电话。”傅闻轩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隔壁的大叔,并一直道歉,道谢。 “什么时候回来?”桌面上的手机,不用接听就自动发出声音。 “你这样真的让人接受无能……”傅闻轩捏着叉子,又被吓了一遭,连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觉得如鲠在喉,不上不下,说俗气点就是消化不良。 “我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说来抓我?”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傅闻轩努力保持淡定,优哉游哉地吃饭。 “我希望你自己回来。 “那很抱歉,自投罗网的事情很难做。”傅闻轩戳了一瓣卤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吃东西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濮曦的耳朵里。 “好,我去找你。”他注意改变得这么快。 “咳咳咳!”傅闻轩被一块蛋白呛得满脸通红:“不要,别来找我,你还是等我自己回去吧。” “什么时候?”在家的濮曦,松了松领带,感觉自己等不及。 “等我吃完饭再说。”傅闻轩用拖字诀,拖着不回答。 濮曦在那边,静静地陪他吃完饭,还好心地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 “谢谢你关心,我回酒店了,然后订票。” “回来?” “嗯……”有可能吗。 傅闻轩关了手机,马上提着行李去了其他地方。 不是市区,而是小乡镇,住在镇子上,几乎与世隔绝,在这里要寻找一个人,难度不亚于海底捞针。 当然,这是傅闻轩的想法。 在乡镇落脚,时间来到晚上九点二十多分。这时候傅闻轩累了一天,随便在宾馆楼下吃了一碗面,就上来洗澡睡觉。 睡得很沉。 半梦半醒之间,觉得身上很重,好像有人压着自己,压得心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傅闻轩就这样被压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到近在迟迟有一种脸庞…… “靠!”突然间看见那双让自己恐惧的眼睛,他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但是对方的压制太强势,他想起身的动作被完全制止,只能气喘吁吁地被继续压着。 “你骗我。”濮曦捏住傅闻轩的下颌,手指很用力,神情很阴沉。 “额……”傅闻轩想开口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濮曦靠近自己,张嘴狠狠地在自己嘴唇上咬了一口,瞬间就流血了:“这是你欺骗的代价。” “……”被咬伤了的那一刻,傅闻轩疼得浑身发抖,很快就露出难受的表情。 他看上去可怜兮兮地,让濮曦放松了一点对他下颌的钳制。 被放过之后,傅闻轩无力地躺在床上喘气,闭着眼睛不想面对他,也不想理会。 完全被无视的濮曦,脸上堆积的阴云越来越多。 “我说过,如果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让你自由。”他握住傅闻轩的手腕,仔细感受着青年温热的皮肤,以及皮下的血管和脉搏,一跳一跳:“而你总是忽略我的话。” “我顺从与否,对你来说有区别吗?”傅闻轩开合着流血的嘴唇,声音很轻。 “对我来说没有,对你来说有。”濮曦把他的手腕放回去,然后很生气般下了床,顺手拉起滑落的被子,粗鲁地覆盖住傅闻轩。 他自己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面,一动不动。 跟上一次一样的画面,心情却天差地别。 “是不是我逃到天涯海角,你都能找到我?”傅闻轩说:“怎么找到的?你是属狗的吗?” 濮曦掀了掀眼帘,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屋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傅闻轩在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明天让我去一个地方,把一样东西还给人家。” 过了很久,濮曦嗯了一声。 那时候傅闻轩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在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奇怪地发现自己的嘴唇好了,之前被咬伤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要不是昨晚真真切切地尝到了血腥味,他还以为只是个梦。 回头看了看屋里冷峻的男人,傅闻轩叹了口气,这不是个梦,这是真实。 只不过真实比噩梦还可怕,至少在梦里不会感觉到痛。他抚摸着自己痛过的嘴唇,昨晚那种被压迫的恐惧记忆犹新。 今天和上一次一样,两个人一起坐车回去。 经过刘仙姑的家附近,傅闻轩想去一趟,把骨链还给刘仙姑。但是仔细一想,他侧头谨慎地看着濮曦,觉得还是不要带他去比较好。 “怎么不说话了?”全程身边的青年像个闷葫芦,不说也不笑,全无往日的活泼。 “嗯。”傅闻轩抱着胳膊,打定主意用嗯啊哦来敷衍濮曦,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很委屈?”濮曦斜眼加冷笑,很是嘲讽。 “……”嗯啊哦都不适合用,傅闻轩抿了抿嘴,用摇头表示回答。 “哑巴了?”濮曦透露了点凶残的眼神,他似乎不喜欢傅闻轩这个状态:“如果不说话,要你的舌头何用?” 一句话把傅闻轩吓得赶紧怼他:“有你这样的人吗?动不动就恐吓,你简直是在找骂!” “继续。”濮曦恢复平静,等着他继续说。 “你怎么不去买只八哥,让它唠嗑给你听?”傅闻轩没好气地望着窗外,有点崩溃。 偏偏身边那男人还说:“八哥唠的嗑,不如你唠的好听。” “那你确实是有毛病。我不唠,我唠不出你爱听的嗑。”傅闻轩把自己一米八几的大个头,缩成一块,离濮曦远远地。 “……”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对方显然还是不明白,这事有点难。 ☆、第63章 从玻璃窗口,看着身边男人的倒影,不得不承认他活得跟人没有什么两人。只是,他算活着吗? 傅闻轩不能确定,濮曦还算不算是一个人,也许不算吧。 他不会老去,也不用进食,但是说实话。 除了这两样东西,傅闻轩没有从濮曦身上看到太多的异样。他所有的恐惧,也只是来源于,濮曦不是人,这个概念。 两人之间,沉默得有些久,傅闻轩抱了抱自己微凉的胳膊,小声问说:“回去之后,你真的要关着我?” 他以为会听到濮曦斩钉截铁地说是,或者被对方冷笑加嘲讽地瞥一眼。 但是没有,濮曦突然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算温柔地往傅闻轩身上覆盖。 车里边开了冷气,有点冷。傅闻轩身上穿着宽松的薄毛衣,很薄很薄的那种,坐下来没多久就感觉冷。 “……”但是他真的没想到,濮曦会这么有风度地照顾自己。 因为太惊讶所以忘了说谢谢,很久之后才回神,道了一声谢。 “只是怕你生病,要花我的钱。”濮曦迟来的冷笑,奉送给一脸懵逼的傅闻轩。 “你……”印象中的土豪,怎么会变成这样?果然这个才是真面目,之前的大方都是装的吗?傅闻轩皱着眉控诉道:“你至不至于,我花你的钱很多吗?那之前还装大方把会所送给我?结果真面目一暴露就变脸?” “指责我变脸之前,你先审视一下自己本身,是谁先变?”说起这个,濮曦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我变也是情有可原,是谁一开始隐瞒身份?”傅闻轩有忍不住跟他吵起来。 “事实摆在眼前,你自己没发现怪我?”濮曦反问道。 “不怪你,怪我眼瞎。”傅闻轩看他一眼:“当初瞎了眼只看到你又高又帅,还有钱……” “现在也是。”濮曦漂亮地插了一嘴。 “呸。”傅闻轩背着他翻白眼,想起一件事来:“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濮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有义务回答吗?” 傅闻轩跟他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你存心跟我过不去?” “难道过不去的不是你?”那个男人一改讽刺针对的语气,十分严肃地说:“我跟你过得去。” 他想表达什么东西?为什么听起来有点暧昧的含义? 傅闻轩愣了会儿,突然有点脑袋发昏,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回过头来,紧紧盯着自己身边的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还是当初喜欢的样子,他一直没变过。 额头到鼻尖的线条帅得不像话,稍显刻薄的嘴唇也性感得一塌糊涂。 跟傅闻轩的年轻比起来,濮曦更像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微微颔首,用他独特的声线跟小自己几百年的小情人交流:“如果没有一点点喜欢,我折腾什么?” 傅闻轩无言以对,可能有点惊讶,还有点复杂,同时又有点新的希望。 “那一点点,是多少?” 濮曦眼神向他移去,伸出一只手指,比了个一厘米的宽度:“这么多。” “……”傅闻轩的表情足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那叫一个五颜六色,回过神来立刻给濮曦的手指一巴掌:“我不稀罕,谢谢你!” “嫌少,那你要多少?”濮曦一本正经地问道。 “全部。”傅闻轩赌气般脱口而出。 濮曦一笑,斜眼看着身边的青年:“你要得起吗?” 话说到这里,傅闻轩反而无法接下去,他讪讪地闭着嘴,状似在思考。 看在濮曦眼里,就是在逃避现实。 “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脑海里,一闪而过傅闻轩给自己送的紫色小花,他冷笑道:“因此我一开始要的,就不是你的喜欢。” “能怪我吗?”傅闻轩跟他心有灵犀,第一个想起的场景,也是自己站在街头隐晦表白的那个情景,他当时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只是谁都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突然间变成这样,最难过的人是傅闻轩,他的初恋就这么从纯纯的变成重口味…… “……”突然间觉得鼻子发酸,他连忙撇开脸用手指掩饰住自己的眼睛。 看到这样,濮曦闭上了嘴。 但是傅闻轩反而不想闭嘴,就是想发泄一下,说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想玩弄我,对比起没有付出过感情的你,我算渣吗?” 话说的有点清晰,周围的人立刻望过来。 一开始是看傅闻轩,都被这皮肤白五官好的年轻人惊艳了一下。但是想想他的遭遇,就不由同情起来,究竟是那个眼瞎的女人,连这样的男朋友都辜负? “等价交换,你情我愿。”濮曦的回答也很是要命。 “渣男。”傅闻轩二话不说给他贴上标签,也不再愧疚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跟濮曦去比起来,那些又算什么。 众人朝着濮曦看去,终于明白到这俩位就是事件的主人公。 眼光和表情一瞬间碎裂是肯定的,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对好有颜值,就这么分手可惜了。 “那就让我走。”傅闻轩的话让大家揪心,要分手了吗?不过遇到渣男,分手是肯定的吧,不分才怪。 “有可能吗?”旁边那位一看就是小攻,冷酷着个大帅脸,气场两米八,连说出的话也自带大总裁BGM。 “我心里这么讨厌你,你留着我有意思?”小受发飙了,那一眼的斜视,写满了对小攻的不满。 “我说过,不在乎你怎么想。”小攻算是渣到了极点,他的意思仿佛就是只要肉体,不要爱情。 大家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渣,这样一想小受就很可怜。 “对,你不要感情,你只缺个人跟你上床。”傅闻轩说:“那你究竟看上我哪点?你完全可以找个更加高大威猛的男人满足你。” “你认为是个人就可以上我?” 俩个人还在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周围的乘客们已经阵亡,他们表示参与了一场心累的感情撕逼,即使不是当事人更似当事人,伤得头破血流。 这对男男下车之后,车厢内的人都好像松了一口气。 傅闻轩和濮曦还没到站就下车,在路边截了一辆计程车,坐车去附件的停车场取车。 “我要去吃午饭,你不想去就自己回家。”傅闻轩开的车,黑着脸,不太乐意濮曦跟着自己。 “开回去。”濮曦迎上他投过来的视线,回以冷笑:“谁说过你可以自由行动?” “你还能更讨厌一点。”傅闻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要为自己争取出去吃午饭的权利。 “比如这样?”濮曦凑过来,雷厉风行地掐住傅闻轩的下巴,嘴巴压向他的嘴唇。 自从身份暴露之后,对方就没有好好吻过自己。 濮曦怀念那种被挑逗的体验,但是很可惜,好像不会再有。 当熟悉的唇和气息凑近,傅闻轩就像被定住一样,他才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其实自己根本就排斥濮曦的吻。甚至很想念,跟他亲密的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心里装着一个秘密和宝贝的感觉,傅闻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嘴唇贴近的一瞬间,傅闻轩就张嘴回应了濮曦,舌头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到深处用力探索。 被回吻的濮曦,双眼狠狠地眯起来,单手扣住傅闻轩的后脑勺,越发用力地加深这个吻。 都太久没有好好地吻过对方,其实都记得很清楚,谁都没忘记他们最亲密的时光。 只是暂时有点矛盾,有点让人不知所措的矛盾。 长达好几分钟的热吻结束后,两人互相推开对方,靠着自己背后的座椅默不作声。 傅闻轩一声不吭地启动车子,往濮曦那座豪宅开去。 “路边有餐馆。”濮曦毫无预兆,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哦。”傅闻轩瓮声瓮气,不做表示。 “你不吃午饭?”又路过了好几家餐馆,车子还是一直在开。濮曦轻蹙着眉头,直接点出来。 “被你气饱了。”傅闻轩说。 又沉默了半晌,濮曦突然强硬地要求:“前面路口停车。” 傅闻轩一看,路口有家XX川菜馆,他嘴一撇:“谢谢你,我不吃辣。” 濮曦闭上嘴,继续留意路边可吃饭的地方。接下来他连续提议了几个,都被傅闻轩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否决。要么是餐馆太次,要么是口味不适合,要么是不喜欢人家的门面装潢。 “那你别吃了,等着饿死吧。”濮曦说到最后,对他失去了耐心。 “我回家煮面吃。”傅闻轩淡淡道,满脸对着干。 回去的路程依旧你一句我一句地刺着对方,谁都别让谁舒坦。 到家后下了车,傅闻轩饿得饥肠辘辘,第一时间去厨房做面给自己吃。 他在厨房外面的小饭厅吃着面,濮曦晃下来,拉开椅子在他斜对面坐着。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吃东西。 傅闻轩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是自己口中的面条,而濮曦是那个吃面的人。 抽出一张纸巾抹抹嘴,傅闻轩睨着他说:“看够了吗?有什么观后感?” “面煮得太烂。” “……”被气哭了要。 “你说,你十二岁从军,征战十三年,也就是说死在战场上。”傅闻轩戳着自己碗里糊掉的面,问道:“那你死了多少年?” 濮曦向他确定:“不会被吓到?” “你说吧,我没那么……” “五百多年。” “……”还想说自己没那么胆小的傅闻轩,浑身还是抖了一下。不是五年,也不是五十年,而是五百多年。 这么算起来,濮曦应该是明末的人。 难怪他看起来面容年轻,身上的气息却稳重强势。经过五百多年的沉淀,傅闻轩不敢认为,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濮曦的全部。 也许自己对他的了解,只是九牛一毛。 所以之前所谓的喜欢,才会在对方眼里看起来很可笑。 现在想起来,连傅闻轩都觉得自己确实可笑。拿什么去喜欢这样的一个人,他根本就不需要好吗。 因为人类的生命,太短暂,所以他只要十年。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濮曦的角色,恐怕也会这样做。 但是作为被索要十年的当事人,傅闻轩还是会感到不公平,心里有股气存在着。他特别想改变这种状态,要么让濮曦放自己离开,要么就让濮曦爱上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当成漫长生命中的消遣。 但是很难吧,他根本不会爱人。 一边想,一边吃面,一不小心傅闻轩就把自己吃撑了。 “嗝!” 看见他脸色难受地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濮曦皱着眉,以为他又生病了。 “哪里不好,我叫医生。”他说道,同时拿出手机打电话。 “不用……”傅闻轩捂着肚子很无奈:“我只是吃得太饱而已,上去洗个澡就好了。”但是刚吃饱,并不敢立刻去洗澡。 他起来出去花园散步。 “这就是我讨厌养人类的原因。”濮曦跟在后面,语气诸多嫌弃。现在的人类动不动就生病,动不动就病死。 “我求你养了吗?”傅闻轩也神烦,一边不放人走,一边又说这种话,不是找抽吗? 濮曦安静了一下,然后又说:“我以为你看起来身体很健康。” 靠…… “那我现在究竟是哪里不健康?我感个冒很正常,吃撑了肚子难受也很正常。”傅闻轩觉得他就是故意来吵架的:“不正常的人是你,你已经太久不没有尝过做人的滋味,但这并不等于你可以秀优越,懂?” “不会那么快病死就好。” “我第一次知道你嘴这么贱。” 无论他说什么,濮曦就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哪怕他围着一个花坛转了两三圈。 “你是不是智障,花园那么大……” “你才智障!”傅闻轩忍无可忍,回头向他咆哮:“别跟着我,也别对我做的事情指手画脚,行吗?” 濮曦闭上嘴巴,消停了几分钟。 对方只顾着自己散步,看不到身边的人,也不想说话。 “肚子怎么样?” 傅闻轩叹了口气,天上的太阳有些猛烈,他走了一会儿就回了室内:“我上去洗澡休息,希望你别来打扰我。”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濮曦停留在原地,表情有点严肃。 这一觉,傅闻轩直接睡到晚上,起来吃点了东西,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换好意思,拿起车钥匙,下楼的时候整座宅子黑灯瞎火。 一个人影坐在大厅中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像。 傅闻轩并不知道,大多数时候,濮曦的状态就是如此。他生命太过于漫长,有很多时间来挥霍。而时间太多,生活太无趣,就会变成无所事事,宁愿发呆。 “我去一趟会所。”傅闻轩把灯打开,对着坐在沙发的男人说。 跟他报备一声,他应该不会反对。 濮曦被惊动,扭头看着穿戴整齐的青年,眼眸暗了暗。点头说:“我跟你一起。” 他要来,傅闻轩也没权利反对,“那走吧。” 今晚的路途中,气氛异常平和,濮曦再也没有嘴贱地刺激傅闻轩。 “说点什么吧。”他只是这样请求。 “说什么?”傅闻轩开着车,一直沉默。本身他就不是话唠的人,不过刚和濮曦感情升温那段时间,他的话比较多,经常想逗濮曦笑。 “前面有家花店。”濮曦突然说。 傅闻轩看了一眼,果然有,他嗤笑说:“花店跟你无缘。” “……”濮曦看着花店跟自己擦肩而过,薄唇微抿:“我是在说,你的计量很蹩脚,而且很廉价。” 才说今晚怎么这么和平,原来只是在找痛脚下手。 而那件事固然是傅闻轩的痛脚,何尝不是对方的? “过去的事情一再拿出来说,是不是说明你还停留在过去,走不出来?”傅闻轩挤出笑容:“怎么样,其实心里很想被追求对吧?很享受别人的真心对吧?想想也是,你寂寞了五百多年,有多空虚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否则也不会找人上床。” “真心?一束廉价的野花?”濮曦掀了掀唇角,表情有多讽刺。 “你这样人,才会眼中只有一束廉价的野花。”傅闻轩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住笑脸,他最讨厌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 “不然呢?你还给了什么?”濮曦说:“肉体?甜言蜜语?” “那你给了我什么?金钱?权利?”傅闻轩越说越难看的脸色,他是个容易认真的人,所以也容易受伤。 “那你要什么?” “你给不起。” 青年斩钉截铁地肯定,让对话进行不下去。 “你只是不满足于现状,还想索要更多,但我不会再上当受骗。”什么都可以被骗去,但是感情不可以,没有什么比失去自我更可怕。 傅闻轩自认,不是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男人的对手。 他深不可测,喜怒不定,而且永世长存。 自己生命短暂,青春就那么短短几年,何必要浪费给他。 “这句话也给你。”濮曦冷着脸,严肃地看着窗外,有一种被气到的感觉。 “呵。”傅闻轩笑了一声,再也不跟他说话。 车子到达会所,管理层闻风而来。今夜又是恶魔之夜,很多客人到了,问傅闻轩要不要去认识一下客人。 “不了,你们招呼着,我只是来散散心。”傅闻轩不在意那些客人,现在什么东西都是濮曦在掌握,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反之就是,哪怕自己做得再多,也无用处。 “好的,老板。”大家从善如流,回到自己的岗位。 若非身边有濮曦跟着,万女士就会问他,要不要点个知情识趣的小甜心陪一陪。可惜了,她最终只是笑一笑,送给他们一个暧昧的眼神。 “两位先生玩得愉快。” 目送万女士曼妙的身影离开,傅闻轩端起一杯酒,穿过灯红酒绿的闹区,来到安静一点的吧台。 “喜欢热闹。” “不喜欢。” 因为走进人群,会被关注,会迎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当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拥有一副出色的外表,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你不开心。” 又听到问题,怎么有这么多的问题? 傅闻轩抿了一口酒,说:“你也很廉价,很蹩脚。” “……”濮曦的目光含着危险,还有不悦。 “不承认?”傅闻轩笑了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抬起头来说:“要不要去开房,好几天没跟你做了?” 他问得一本正经。 濮曦仿佛很意外,一时没有回答。 “去不去?”傅闻轩侧头凑过去,啄了一口他的嘴角:“嗯?”笑容期待。 “可以。”看到久违的笑容,濮曦稍微失神。 傅闻轩见状,贴近他的脸,连连亲了好几下,让肌肤在摩擦中产生暧昧的快感。 他感觉得出来,对方喜欢自己的靠近,或者说惊喜。 结束这个吻,傅闻轩笑吟吟地撑着头,嘴唇吐出气死人的话:“你看,随随便便就可以上你,你不廉价吗?” “……”濮曦的眸子眯了眯,冷意在一瞬间闪过,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应该跟傅闻轩生气,而是应该装傻:“那就走吧。” “……”傅闻轩斯巴达,说好的甩袖而去呢? 被男人拖着走出去,他后悔了:“喂喂……濮曦……”刚才只是个玩笑,不是真的要开房,啊啊啊啊。 知道濮曦是鬼之后,傅闻轩一次都没有跟他做过,折指一算已经半个月没做了。 ☆、第64章 一路被濮曦拉着穿越人群,最开始傅闻轩挣扎得比较激烈。后来就默认了他的做法,停止了挣扎和抗拒。 他突然之间的顺从,反倒是令濮曦有点不适应,狐疑地回头看他。 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了?喜欢我三贞九烈的样子,不喜欢我配合?”傅闻轩逮住机会就讽刺他,虽然跟着他进了电梯。 “确实,这样很无趣。”濮曦说道,但是他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那你笑个屁?”傅闻轩看到了他隐晦的笑容,心里一涩,然后假装没事的样子,在电梯里东张西望。 四面都是镜子,无论怎么看都还是看到自己和濮曦两人,想不看到对方的身影很难。 濮曦抿着双唇,若有似无的笑容,一下从他脸上完全消失。 “非要如此?” “那你呢?” 看见濮曦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傅闻轩并没有很高兴。他双手插着裤兜,站在那儿发呆。 电梯打开之后,眼前的场景有点熟悉,傅闻轩隐约觉得自己来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濮曦带自己来过,这里是顶楼。 “你以前住在这里?”走进来过一次的套房,视线移到那张沙发。 很巧,濮曦的视线也在那里,他说道:“休息室,不常住。” 傅闻轩的脸颊微微一热,这里毕竟是自己丢失处男身的故地,而且当事人还在身边。 明明是经历过无数人事的男人,却还会因为这个而脸红,让濮曦的眼眸不禁眯了眯。 “我去洗澡。”傅闻轩没注意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径自走向浴室。 濮曦犹豫了片刻,移步跟了进去。 在花洒下发生了久违的热吻,傅闻轩抱着身上衣服全齐的濮曦,一边吻他,一边撕扯他的衣服。 濮曦突然将他摁在墙上,制止他的动作,很用力。 “怎么了?”傅闻轩感到意外,被摁在墙上错愕地看着对方。 源源不断的水珠,从濮曦额前的头发上滴下来,仍然掩饰不住他阴鸷的眼神。 内心无名的烦躁正在躁动,是激烈的热吻也没办法按压下去的。 “傅闻轩。”他的声音跟浑身的气场一样可怕,突然间究竟发现了什么事。 “什么……”傅闻轩隐隐有些恐惧,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入侵自己的身体一样。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上位者。 他稳了稳心神,站直身体说:“你就是这样,总让我觉得跟不上你……” 无法掌控,所以才无法安心地给他所有。 说着双手被抓紧,那男人薄寡的唇凑近他:“那你要我如何?”对面的男人,第一次向自己露出类似妥协的意思。 傅闻轩不太敢相信,瞳孔在男人的注视下微微放大,然后又紧缩起来:“你怎么了,突然这样?”有点害怕去了解真相,他痞气地笑了一下:“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濮曦还那样看着他,没有语言。 “都这样了还废什么话?还做不做了?”傅闻轩向上吻了一下他,然后继续勾住他的脖子,带他走进万丈深渊。 抱住阴翳的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有了去爱的冲动和勇气。 傅闻轩解开濮曦的裤子,反转两个人的位置,在浴室里做了很久的前戏。他刻意地不去想,和自己亲密的男人其实是个异类。 如果一直不知道的话,谁会猜到濮曦是个异类呢? 温暖的手掌,摸着濮曦有温度的皮肤,傅闻轩粗重地呼吸着,低头用嘴唇细密亲吻被自己的指尖游走过的地方。 不管两个人的气氛曾经紧张成什么样子,抱在一起的时候,那些都是虚的。 “我喜欢你……的身体。”傅闻轩的低语在濮曦耳边呢喃,引来身下男人的抗议,给了他小腹一拳,没有怎么用力的。 “喔……”短促的痛叫声从傅闻轩嘴里传出来,同时可以看到他龇牙咧嘴,好不痛苦:“你……真暴力……”他捂住自己还有余痛的小腹说,另一只手撑着墙面,用来支撑身体。 “下次嘴还这么贱,我一样会打你。”濮曦面无表情地说。 “有你嘴贱?”傅闻轩抬头看着他,额头还是皱皱地,说:“你不但嘴贱,连行动都一样贱。” 身体力行地在做一个渣男。 渣男轻哼一声,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之后,站直身体出了浴室。 傅闻轩扯了一块毛巾把自己身上的水珠擦干净,也走了出去。 看见那个男人躺在大床中央等待自己,他草草擦了两下,扔下毛巾走了过去。 说来奇怪,虽然彼此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但是在床上却出奇地默契配合。甚至食髓知味地做了一次再一次,索要得很激烈。 傅闻轩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兴奋剂,一碰到濮曦的身体就停不下来。 或者说,根本就还爱着他,无论他是不是异类,身体也好心也好,对他根本就放不下。 脸色很难看地坐在床头,点了支烟…… “怎么会有烟?带谁上来过?”傅闻轩记得濮曦不抽烟,怀疑他带别人上来过,心情就更差了。 “给你准备的。”濮曦一句话缓解了紧张的气氛,让傅闻轩咳咳了两声,好像是的,在他家那栋豪宅也是一样,有准备烟。 “我也不常抽,特别烦才抽。”望着手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傅闻轩把它扔掉,心情突然又好了很多。 恋爱就是这么操蛋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人的心情。 “特别烦?” 傅闻轩接口说:“烦你啊,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告诉我,你不是……” “怪我?” “那不然?” 两个人的脚,在被子底下走了几个回合,以濮曦大获全胜为结束。 傅闻轩气喘吁吁地给他压在大腿下面,哀嚎道:“我要抗议,痛痛痛……” “打断你的腿,这个主意怎么样?”濮曦的手指,来到傅闻轩的膝盖骨上。 暧昧危险的触摸,顿时让傅闻轩觉得全身发寒,心脏快爆炸了,“不怎么样!垃圾主意!”他喊道:“有本事放了我,用魅力征服我!” 暴力,不服! “什么叫做魅力,我需要吗?”濮曦想留住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你打断我的腿,以后跟一个断腿的男人做爱?不嫌瘆得慌么?”傅闻轩问道,干脆放松身体,他爱压着就压着,喘着气说:“如果我的腿断了,我也生无可恋了。” 一个没有生存意志玩具,是濮曦想要的么? 濮曦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自己身下喘息的青年,他的脸庞和薄汗让人着迷。 情不自禁,柔软了眼神,低头用嘴唇去触碰对方。 在濮曦的眼里,这只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后辈,他的叛逆和抗拒,都可以理解。 “只要你不再逃,就留着你这双腿。”他抚摸着青年笔直的双腿,神情缱绻,有什么东西在眼中呼之欲出。 “那取决于你。”傅闻轩微微垂着眼眸,接受了他的轻吻,也不再浑身带刺:“如果你没那么欠……我还是喜欢你的……” 濮曦掐开青年的上下颌,用力地吮吻他的嘴唇,似乎在回应他的话。 “唔……欠揍……”傅闻轩皱着眉,七手八脚地推开他,还狠狠地踹了一脚,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又把嘴巴弄破了。 被踹到一旁的濮曦,伸出舌尖,舔去自己嘴边淡红的血迹。 “……”这一幕被傅闻轩看到,只觉得可怕,于是赶紧翻身背对着他,不想去细想濮曦的身份,以及更多的东西。 清晰地知道,自己是魔鬼嘴里叼着的一块肉,这种感受之操蛋,让人狂躁不安。 青年线条流畅的背部,大喇喇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濮曦伸出指尖贴上去,用指腹去勾勒那线条,最后握住那修长的脖颈,轻轻揉按捏弄。 “……”傅闻轩一开始还担惊受怕,最后渐渐眯着眼睛,变成享受,毕竟濮曦按得很舒服,让人很快就有了睡意。 不过,傅闻轩怎么也不敢稀里糊涂地睡着。 濮曦这是……在讨好自己吗?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身为征战沙场十多年的铁血将军,濮曦从来不懂温柔为何物,他最柔和最柔和的几次,一次是接花的时候,一次是现在。 “濮曦……”撑到最后,傅闻轩还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 第二天醒来,大床上的俩男人,手手脚脚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只看到白花花地扭成一片,十分辣眼睛。 不幸垫底的傅闻轩,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马上就要断气。 他睁开眼睛,把自己胸前的脑袋费力地移开,这才大大地喘息了几口新鲜空气,又活了过来。 “你是不是想谋杀我,让我变成鬼下去陪你?”他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模糊。 “是个办法。”濮曦一本正经地说,顺便挪来自己的身体,让青年喘口气。 “靠……我全身都麻了……”青年翻了个身,在那嘟囔,努力在活动自己的手脚。 那些笨拙的动作,敢怒不敢言的嘀咕,让坐在旁边的男人陷入发呆,或者说惬意。 享受这个清晨。 “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好不好,总是恐吓我,会折寿的。”傅闻轩摸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肝,最害怕濮曦一脸正经地说着吓人的话。 因为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真正在考虑。 “哦。”濮曦靠在床头,露出一身结实匀称的肌肉,既有看头,又不会过分夸张,变成健美先生。 那腹部的两排腹肌,傅闻轩感受过,比自己的还有型…… 看了两眼,他撇撇嘴收回眼神,把头埋在被子里继续赖床。 但是已经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明晃晃的两排腹肌,诱惑着傅闻轩的手指,在被子中纠结的片刻,终于是伸过去,摸了一把。 手感一如既往地好。 掀开眼帘,看见濮曦幽深的眼眸,斜斜向下看着自己。 那只想缩回来的手,被摁在小腹上不许离开……既然这样,傅闻轩放开自己,光明正大地摸,把周围想摸的地方摸了个遍。 而那块不敢触碰的禁区,他始终没有越雷池半步。 是濮曦自己,牵着他的手往下移,并不避讳自己不能人道这件事。 如想象中一样,摸到的是一团柔软,安静而温顺。 傅闻轩突然想到,这个男人死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在古代来说这个岁数真的不小了,他的脸色突然复杂无比。 当濮曦还行的时候,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时候没人能压制他吧? 忍不住心里冒酸水,憋来憋去,傅闻轩还是问道:“你生前,有没有妻子?” 也许有吧,可能连孩子都有了? 就算没有,每次放假是不是也会跟同营的将士们一起去寻花问柳? “没有。”濮曦的回答,拯救了快要被酸醋淹死的某青年。 “哦,那相好呢?”傅闻轩轻轻玩弄着掌心的那团,若是濮曦敢回答有,他就捏死丫的。 “嗤……”濮曦没回答,反而嗤笑了声。 仿佛在笑青年的天真和幼稚。 “厉害了我的哥。”傅闻轩假笑说了句,收回手装作不受任何影响。 在床上眯了小半个钟,他沉默地起来穿衣服洗漱,对那个陪着自己耗日子的男人,视而不见。 “车我开走了,去个地方,晚上回来。” 傅闻轩走的时候,说了一句。 濮曦没拦着他,看着他走了。 其实也不是去哪,是去刘仙姑家,把骨链还给人家。 事实证明,这个东西可能没用,活了五百多年的濮曦,本事大着呢。 刘仙姑再次看见傅闻轩,不必问结果,接过自己的骨链,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或许他能够帮你。” 已经没有怀着希望的傅闻轩,可有可无地接过来,他并不觉得这些对濮曦有用。不过还是看了一眼,点头说:“谢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去找他的。” 转身出了刘仙姑的家,时间还很早。 出来之前他跟濮曦说,自己晚上才回去,对方也没有反对。 想到这里,傅闻轩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这是不是证明,濮曦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并不如他自己说的话那么铁血执行? 离开他身边,傅闻轩反而更愿意去想起他,有关于他的很多细节在心里一遍遍地回放。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傅闻轩收敛起笑容。 眼睛瞄着抓在手里的名片,坐在车上反正无聊,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这个电话。 接电话的声音是个很年轻的男音,对方不徐不疾,说话很和缓:“你好,这里是城隍事务所,我是冯晓。” “冯先生你好,我是刘仙姑介绍的,我姓傅。” “原来是傅先生,你的名字我听仙姑提过。能到店内详谈吗?” “可以。” 想着也是无聊,傅闻轩挂了电话,照着对方发过来的资质,开车回了市区。 一来一回,去到的时候接近中午。 招待傅闻轩的是冯晓本人,这家事务所是他开的,除了他之外,店里只有一个打杂的小哥。 看他这么年轻,傅闻轩觉得自己多半是白跑了一趟。 “你说他有体温,也有心跳?”冯晓眯了眯眼睛,好像并没有被这种情况惊讶到,反而说:“介意带我去见他一面吗?” 傅闻轩下意识地皱眉,说道:“我是为了躲着他,并没有对付他的意思。”而且贸然把冯晓带到濮曦面前,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想对付他,只是想确认,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然后才能找到让你隔离的办法。”似乎看出傅闻轩的抗拒,冯晓笑着说:“不见面也行,你收集一点他的物品给我,比如头发,指甲,都可以。” “这个倒是简单。”傅闻轩脱口而出说,毕竟他和那男人每天同床共枕。 “那就好。”冯晓点点头:“等你的消息。” 回到自己车上,傅闻轩才生出犹豫的心理,他不由地思考,自己拿了濮曦的头发和指甲给别人,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然后就觉得自己疯了,都被软禁了,还在替别人着想。 开车提前回去,走进室内影影绰绰,到处都拉上窗帘,光线一点都照射不进来。 那个男人坐在他往常习惯坐的地方,发现傅闻轩,全身才有所复苏,刚才就像个雕像而已。 “这么早?”外面天还没黑,青年似乎说过要天黑才回来。 “嗯。”经过他身边,傅闻轩停顿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他那一头浓密的黑发。 算了,他收回眼神,继续往上面走。 上去洗了个澡,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衣下楼来,打开屋里的所有灯光,在厨房做了点吃的,然后端出来,坐在对面享受自己的美食。 傅闻轩吃得津津有味,濮曦看得津津有味。 他不想傅闻轩变成鬼的最大缘故,就是不希望青年和自己一样,在时间的流逝中,失去了活着的乐趣。 “想吃吗?” “并不。” 傅闻轩咬着叉子顿了顿,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清水。 “我是问你,想不想吃我?” 濮曦一笑,在灯光下皮肤异常白皙,他凝视了对面的青年很久:“等你吃好了,我再吃你。” 翻云覆雨过后的房间内,只有一道激烈喘息。 傅闻轩低头凝视着自己身下的男人,脸庞很平静,呼吸若有似无。以前从没发现这个异常,只觉得对方太过冷静罢了。 其实对方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频率,甚至连体温,都永远保持一个度,从没变化过。 濮曦抱着在自己身上,貌似出神的青年,轻轻抚摸他的背部。 这份温柔不是不动人,傅闻轩苦笑地伏在他颈窝中,在这场角逐中,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从来只有自己而已。 晚上濮曦没有继续陪傅闻轩睡觉,他似乎出去了。 傅闻轩睡着了他才走的,所以床上的青年并不知道。当自己一个人在大床上醒来,才知道濮曦走了很久。 不过,枕头上有他遗留下的几根发丝…… 傅闻轩转头就看见,甚至有些不确定那是自己的还是濮曦的。 他小心地捡起来,起床用纸巾抱起来放好。 没有确定要交给谁,只是留着而已。 濮曦中午才回来,提着一份外卖,酷帅狂霸拽地放到傅闻轩面前。 惹来傅闻轩的白眼,一边解开塑料袋一边吐槽:“会点外卖了不起?” 居然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色,味道很不错,吃进嘴里眉头都舒展开了。 “嗯。”濮曦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观看自己圈养的人类,体会到了一点点投喂的快感。 “每天这样你烦不烦?”傅闻轩问得很认真,不是吐槽的意思。 他是在问,每天过着一样的日子,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会不会很烦闷。 此前没有人关心过这个问题,也无从跟旁人讨论。 当事人笑而不语,让傅闻轩莫名恼火,也跟着假笑起来:“昨晚去哪里了?” 濮曦点点他的饭菜:“快吃。” 就是不要废话那么多的意思。 “……”傅闻轩夹起一块肉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越吃越慢,说:“我在计划第三次越狱,如果这次失败了,我以后就这不走了。” 濮曦挑着眉,说了一句让傅闻轩喷饭的话:“那你吃完饭就逃吧。” 满满地都是别浪费时间的口吻,很伤人。 “或许你可以放放水,让我在外面多溜达几天?”傅闻轩试探道。 濮曦还是皮笑肉不笑,模样怪恐怖的,然则眼里头有着青年无法察觉的纵容。 ☆、第65章 因为对方的不表态,傅闻轩暂时心里没底,头发丝的事情,他犹犹豫豫就这么搁置下来。 三天后接到一个冯晓的电话。 “抱歉,这几天有点忙。”傅闻轩向他解释自己失约的缘故。 “傅先生,你在犹豫什么?”冯晓轻声说了一句:“人鬼殊途,就算你现在犹豫,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这话像刺刀一样,直接刺进傅闻轩的心里,他想到了自己寿命,还有濮曦的要求。 自己为了十年,真的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一切?十年后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冯晓先生,让我再想一想。”傅闻轩冷静下来之后,并没有盲目信任冯晓。 “好,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 挂了电话,冯晓身边的人全部脸色凝重,点头说:“基本可以确定,他接触的那位,就是我们一直追查的,他肯定有问题。” “傅闻轩是他的情人,既然连情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当然是有问题。”冯晓沉吟地片刻,对在座的各位说:“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要行动起来。小邵,第一战看你。” “OK。”一个高挑纤细的男子笑了笑,脸庞俊逸非凡。 “傅闻轩我见过,虽然生得好,但是跟目标一样高挑结实,不如你有诱惑力。三天以后的恶魔盛宴,就看你的了。”冯晓说。 “你们真的这样认为。”小邵摸着下巴说:“或许……目标就是喜欢高挑结实一点的?” “这要试试才知道。” 他们从三年前开始追踪目标,从未发现目标身边有什么人。突然出现了一个,没办法完全肯定这就是目标的喜好。 傅闻轩已经养成了偶尔去会所坐一下的习惯,有盛宴的时候当然会在。 每一次濮曦都会陪着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前几次,每次过来傅闻轩会认真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后来就随便了,怎么舒服怎么穿。 一身休闲的他,站在濮曦身边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个是过分放松,一个是过分正经,几乎绷着个脸。 两个人一起走过那条有无数俊男美女迎接的通道,傅闻轩的眼光一直在两边欣赏。偶尔注意一下身边的男人,才知道他看着自己。 “怎么了,别说你不看,你不看的话,那天就不会发现我。”傅闻轩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然停留在一排长腿上面。 “你不一样。”濮曦的眼神没有在两旁的男男女女身上停留,尽管有很多眼带希望地看着他。 “哪里不一样?”就快走到尽头,傅闻轩突然咦了一声,用手肘捅捅濮曦说:“白色衣服那个长得很好看。” 濮曦跟随他的视线,瞥了一眼,眉头挑起来:“你喜欢这样的?” 那是跟他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类型,不过却是众人欣赏的小受类型。 “谈不上,就是觉得好看。”对上那个被他们关注的青年,傅闻轩笑了笑,脚步没有停止,所以只是擦肩而过。 濮曦不由伸手揽住青年的腰,加快脚步离开有莺莺燕燕的地方。 “怕我被勾引了?”他的举动让傅闻轩心情有点酸甜。 “是。”濮曦的大方承认,更让他陷入粉红的气泡里,虽然这不是他想的。 “那你放心好了。”傅闻轩说:“我本来就不是GAY,对同性没有幻想。” 濮曦捏紧他的腰:“幻想女性?” 傅闻轩连忙投降:“没有,我是说,暂时来说男女在我心里都是南瓜。” “暂时?” “十年。” 说出十年这个数字,腰又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傅闻轩虽然疼,却笑出来:“怎么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又怪我?” 濮曦的做法是,直接讲青年拉进有床帘覆盖的角落,壁咚。 眼睛和眼睛对视在一起,务必让他清楚现在很严肃,不是开玩笑。 “听着。”男人的唇在距离他一公分不到的位置,说:“以后不要再提十年,否则……”他轻轻咬一口青年的鼻尖,当然后果不是这么轻拿轻放。 “总是恐吓我……”傅闻轩闪了闪眼睑,流露出受伤和难受:“你说了算。” “……”濮曦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被控诉的他,罕见地有点慌。 傅闻轩推开他,独自前行。 后面的男人,沉默过后,静静地跟上去。还是那么强势,握住身边的手腕。 “我很讨厌你这样牵着我。”就跟牵着他的所有物,而不是一个人。 “……”又被控诉的濮曦,手指一翻,把单方面的禁锢变成十指相扣。 “这也改变不了你强迫我,顺便经常恐吓我的事实。”傅闻轩瞥了一眼二人的手说,有那么点奴隶翻身的快感。 “适可而止。”濮曦可不是对情人百依百顺的款式,逼急了他会冷笑。 “这里的自助餐好吃,我要去吃东西。”傅闻轩也笑了笑,他恶心濮曦的武器就是一个人去吃东西。 通常那个濮曦会以为傅闻轩饿了,不吃肯定不行,所以再怎么不悦,也会放他去找吃的。 眼睁睁看着傅闻轩走进用餐区,濮曦远远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他希望傅闻轩端过来这里吃,但是对方肯定不愿意。 情人的脾气变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位先生。”腿长腰细,五官秀逸的小邵,站在桌旁冲着座位上的男人微笑:“我可以坐下来吗?”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 “……”濮曦皱着眉,即将开口。 “可以坐,没关系。”傅闻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他自己手里端着一盘吃的,脸上笑意盈盈。 “谢谢。”小邵看见他,微有惊讶,然后从善如流地坐下。 傅闻轩也坐下,濮曦看见,他盘子里全是虾蟹,内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帮我剥蟹脚。”那盘子吃的,移到他面前去。 四目相对,一双笑盈盈,一双黑沉沉…… 多番考虑下,濮曦挽起袖子,一声不吭地剥蟹脚。 “怎么样,今晚有收获吗?” 听见傅闻轩的话,小邵才回过神来,瞬间佩服傅闻轩的社交能力,居然这样问。 “怎么了?我没有恶意。”傅闻轩笑着说:“你站的那个地方我也站过。” 这一点,他们早就调查过了,小邵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看起来很青涩:“抱歉,我还以为你嘲笑我。” “怎么会,只要自己不嘲笑自己,那都无所谓。”傅闻轩喝了一口手边的香槟,伸手把濮曦剥好的蟹脚拿过来:“要不要吃?”他想问一下身边的青年。 “不不,你吃吧。”小邵暗地里擦汗,让疑似千年老怪物的对象给自己剥蟹脚,这个也是厉害了。 “哦,那我吃了。”傅闻轩没有客气,吃得津津有味。 又说没有酱料不好吃,眼睛盯着那个剥虾的男人,意味不言而喻。 濮曦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只得放下那尾虾,起身去拿酱料给青年蘸。 “那位先生对你真好。”小邵望着濮曦离开的背影。 “你去找别人会好点,他不适合你。”不管会不会成功,傅闻轩还是提醒了旁边的年轻人。 “为什么?”小邵有双桃花眼,疑惑地看着他,眼底深处隐藏着期待和兴奋。 他以为傅闻轩会说出点什么东西,结果…… “你身板太小,他喜欢壮一点的。”傅闻轩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是受吧?两个受怎么在一起。” “噗……咳咳……”小邵嘴里的香槟,呛到了他自己。 “还好……我的虾没喷到。”那个罪魁祸首的青年,只关心自己的虾。 “怎么会……”小邵抽出纸巾捂住嘴,咬牙切齿,难道他们都算错了,那也错得太离谱。 这时候,濮曦端着酱汁回来,放到傅闻轩面前,然后坐下继续捡起那尾虾,剥好就扔给他的空碟子。 几百年没有吃过东西,现在倒是要伺候自己的小情人进食。 “谢谢。”傅闻轩并不在意他态度不好,他只看重结果。 小邵看这一幕的心情已经变了,刚才是觉得濮曦很照顾自己的情人,现在……倒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越看越恨不得自戳双目……怪不得傅闻轩会停止找他们帮助,如果自己有这么好的待遇,估计也会犹豫吧? 比较濮曦有钱有地位,皮相还不差。 年轻人受不住诱惑,也不出奇。 “能认识你吗?”小邵知道,自己不可能引起濮曦的注意了,只能从傅闻轩开始下手。 “萍水相逢,何必认识?”傅闻轩也拿了一尾虾过来自己剥着玩,心里对小邵也许有点看曾经的自己,态度不错:“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如果着急的话。” “如果不着急呢?” “那就,劝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之后,小邵远远地继续观察那一桌的两个男人,自己走后他们似乎有说有笑。 真实的情况是,第三个人一走,濮曦就冷笑:“想认识他?” 傅闻轩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认识他?明明是他想认识你。”说到这儿,青年也冷笑:“你好大的魅力,专门吸引漂亮男人。” “包括你?” “想象力真丰富。” 濮曦黑着脸,对青年说:“说实话会怎么样?” 青年咬着蟹脚说:“会死掉。” 这天晚上,濮曦给情人剥了一晚上的虾。他就算不吃,摆着好看,也要濮曦继续剥。 ☆、第66章 “怎么样?” 小邵接到冯晓的电话,躲在洗手间里小声接听:“我们都想错了,错得离谱,目标是个零号。” “什么?”远在工作室的冯晓,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没搞错吧,濮曦是零号? “真的,目标的对象亲口说的。”小邵压低声音,时刻注意洗手间有没有人进来。 “你确定他没骗你?”冯晓皱着眉头。 “他骗我干嘛?而且,他跟目标感情好像很好,暂时不可能配合我们。” “怎么个好法?你确定这不是装的?”毕竟傅闻轩知道濮曦的身份,有可能是恐惧才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看不出来是装的,我总觉得……目标已经知道,他的情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看到傅闻轩从来不问濮曦要不要吃的喝的,小邵就开始怀疑。 “不太可能,这样吧,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注意安全,全身而退。” 第二天上午,傅闻轩还压着濮曦的肩膀在睡觉,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面嗡嗡地叫着。 睡眼惺忪的他,从被子里面伸出胳膊,手指摸到正在震动的手机。拿到面前一看,是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很熟悉。 抿了抿嘴唇,傅闻轩从濮曦身上下来,赤条条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才开始接电话。 “你好,有什么事吗?” “傅先生,能不能见你一面?”对面是冯晓的声音,充满诚恳。 “见我?你想我做什么?”傅闻轩提起警惕,觉得对方找自己无非是跟濮曦有关。 “不,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冯晓顿了顿说:“我这里也有一些线索,也许是你想知道的。” “……”傅闻轩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其实想知道什么,他完全可以去问濮曦:“我……” 刚要拒绝,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内,影响了傅闻轩继续往下说的思绪。 那个男人轻声说:“答应他。” 傅闻轩整个人有点恍惚,来不及思考,就按照濮曦的交待,转口说:“在哪里见面?” “事务所。” “好。” 挂了电话,傅闻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濮曦上前几步,关掉他前面哗啦呼啦响的水龙头。 “刷牙了吗?”他问道。 “没……” 回答完之后,傅闻轩看到对方拿出牙膏和牙刷,在牙刷上面挤好牙膏,自然地递过来。 反正傅闻轩恍恍惚惚,最后怎么刷完牙洗完脸都不太有印象。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去过那里,做过什么?” 他走出来,倚在玻璃门上,就不肯再跟着濮曦往前走。 那个男人回过头来,在室内他穿着一套和傅闻轩身上穿的一样的长袖睡衣,显得比平时柔和,却还是气场满满,眼神充满威慑性。 “你认为呢?” 答案简直让傅闻轩抓狂,他说:“现在是我问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爽快点。” “是。” “……”对方爽快了,不痛快的人轮到自己,所以说,他根本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掌握在手里,这很让人受不了:“那是不是说,我在三楼发现你的日记本,也是在你计划之中?” 没有濮曦的允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是。”濮曦承认道,眼睛一直盯着傅闻轩脸上的变化。 “你故意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永远瞒下去不是更好吗? “因为……” 傅闻轩屏住呼吸,期待答案:“因为什么?” 濮曦把自己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因为比较有趣。” “……”傅闻轩立刻张着嘴,然后又紧紧闭上,他的脸色跟新鲜出炉的狗屎一样难看。 似乎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濮曦快速移步离开。 傅闻轩喊了声站住,扑上去对他使用暴力,并且抓狂地说:“濮曦,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 “你也不遑多让。”濮曦任由他砸了几个拳头,然后转身将背上的人摔到床上。 看他这么老神在在,傅闻轩失去了跟他计较的力气,只剩下浑身的无力感。 喘着气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濮曦先生,能透露一点吗?” “他们在追查我。”濮曦坐在床沿,背对着躺在床上的青年,说道:“从三年前开始。” 傅闻轩想了想:“也对,你存在了五百多年,有些异样会被别人发现。见过你的人不少,而且你的名字也不是秘密。”这么一想的话,濮曦简直是活靶子,不可能只有冯晓他们发现了濮曦的不对劲。 “想追查我的人太多,我向来不管。”濮曦显得不在意。 “那为什么让我去见他?”傅闻轩枕着后脑勺问。 濮曦回头看着青年,眉头轻蹙:“你希望他们一直打扰你?” “当然不希望……”傅闻轩呐呐道,不清楚濮曦知不知道自己收集他头发的事情。这么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着濮曦的头发。 却发现那个男人一笑,好像很有趣。 “你笑什么?” “笑你,我并不会掉头发,那你是自己的。” 傅闻轩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的。 “活在你眼皮底下,还能有点隐私吗?”他恼羞成怒地说。 “你没有。”濮曦很负责任地告诉他。 “……”傅闻轩独自气闷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坐起来,说:“我要出门了,你自己玩吧。” “我送你。” 当两个人穿戴整齐,驱车到事务所的路上,傅闻轩一边吃东西一边说:“你这叫做自投罗网,你知道不?” 他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早餐,吃得一本满足。 濮曦除了看路,就是看他的嘴巴不停动来动去,食物嗖嗖嗖地被他吃完。 “什么样的网,网得住我?” 傅闻轩无语,拿起纸巾抹了抹嘴说:“什么网都网不住你,情网可以吗?” 他就这么随口一说,隔壁的男人却点头:“你试试。” 吃完手里的东西,同时事务所近在眼前。 傅闻轩坐在车里待了一下,然后下车扔垃圾,顺便在楼下买了杯热咖啡,喝完才上去。 他一个人上去,濮曦留在车里。 二楼的窗口,冯晓拉开一点点窗帘,看到下面的车子,苦笑着对身边的人说:“目标在楼下,我们已经暴露了。” “没想到傅闻轩会被他发现。”在事务所打杂的男人,坚毅的眼神一闪而逝,马上恢复成普通的模样:“他来了,我去开门。” 傅闻轩对给自己开门的大叔说了声谢谢,然后走进来。 “你向他暴露了我们?”冯晓没脾气,只是陈述事实。 “不是,他什么都知道。”傅闻轩自己拉开椅子坐下,觉得更抓狂的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冯晓吧:“你以后不用联系我了,也不要再追查他,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他摊着双手,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奈的气息。 “你不想离开他?或者说,你跟他的感情很好?”冯晓感到不可思议:“他是什么身份,你很清楚的,怎么会……” 傅闻轩说:“现在做主的不是我,也不是你,是他。” “请喝水。”大叔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谢谢。”刚喝完咖啡,嘴里有点苦味,傅闻轩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放下杯子,他马上有点晕眩的感觉,然后看着自己对面的冯晓,眼前一黑趴在桌子上面。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冯晓担心地看着桌面上的傅闻轩。 “机会难得,就算冒险也值得。”大叔对傅闻轩动手:“来帮一下忙。” 冯晓帮忙把傅闻轩送上大叔的背,让大叔将傅闻轩背进一间休息室内,讲人放下来。 “吴老就快到了,希望他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人出了门,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上。 这间屋子一早就做了布置,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下面那个男人。 他们走后,屋里的傅闻轩悄悄睁开眼睛。刚才的晕眩是真的,不过只有一下下,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伸手摸了摸手机,还在口袋你。 外面那两人也是心大,居然没有拿走手机,可能是对自己的迷药很自信? 打开手机屏幕,傅闻轩给楼下的濮曦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两分钟,没人接,他皱着眉头,有点担心。据冯晓他们之间的对话,是要对付濮曦? 不知道为什么,傅闻轩完全没感觉到担心。 他坐在窄窄的床上,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粉碎了一样,发出骇人的声音。 “濮曦?”傅闻轩站起来,走到门边拧了拧门把,被反锁了,打不开。 他用耳朵贴着门板,马上听见一阵吵杂…… “吴老!”是冯晓的惊呼,然后他对说:“快,去找傅闻轩。” 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很快被打开,傅闻轩连连往后退。那个大叔看见他居然醒来,露出惊骇的神情:“你……难道你……” 还没听见他想说什么,就看到他举起手中的铜钱剑,向傅闻轩刺了过来。 “……”傅闻轩整个人是懵的,眼睁睁地看着铜钱剑势如破竹,目标是自己的眉心! ☆、第67章 那把铜钱剑太快,想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傅闻轩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会被吓傻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在他吓出冷汗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出来,抓住那把铜钱剑,向旁边一掰,整把剑瞬间弯了过去。 “濮曦!”傅闻轩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连忙喊濮曦的名字。 “滚。” 对上濮曦冷冽的眼神,持剑的男人露出惊骇的神情,然后下一秒,他就被一把甩了出去,身体硬生生地撞在门框上,发出惨烈的声音。 “妖孽!”门外面倒下去的吴老,撑着桃木剑再次站起来,从身后的背囊里拿出一把小回魂幡,向这边走了过来。 傅闻轩从缝隙里中看去,看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嘴角流着血,他顿时感到害怕。 “濮曦!”他又叫了濮曦一声,但是那个男人并不理会自己,反而向着那名老者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而看起来几乎是一面倒,这样下去会出事的人绝对是那位老人。 “不要这样!”傅闻轩叫他不听,便跟上去,拉住濮曦的手臂:“濮曦,别杀人!”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害怕濮曦杀人。 不断前行的男人,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面色发白的青年,说道:“我不杀他,则他会杀我,你怎么选?” “你开玩笑吗?他怎么杀得了你?”傅闻轩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的手臂,反而抱得更紧:“走,我们离开这里!” 说话的时候,吴老举着回魂幡已经走了进来,冲着濮曦喝道:“妖孽,休想逃!” 傅闻轩不禁想骂粗,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赶来送死。 “走!”他拉着濮曦的手臂,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到从窗户离开,就一把撞了过去。 但是很可惜,撞得他的肩膀整个麻掉,玻璃窗还是纹丝不动。 濮曦见状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也顾不上跟人类比斗,连忙把窗子弄开,带着傅闻轩从窗户跳了下去。 下面就是人行道,两人突然从天而降吓坏了路边的人。 “靠……”落地之后傅闻轩才回过神来,觉得肩膀真他妈疼,疼毙了…… 疼得他双腿发软,简直走不了路。 濮曦搀着娇弱的青年,一路带回车上,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好痛……”傅闻轩在副驾驶上抱着自己的胳膊,飚出了眼泪,一边叫痛一边臭骂自己,刚才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傻逼逼地去撞…… “我看看。”濮曦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伸过去,揪着青年的衣领,撕拉一下就弄开。 “别碰,好痛……”傅闻轩还在流眼泪。 “青黑了。”濮曦瞥了一眼,陈述事实。 “……”傅闻轩直接哭出来,不全是因为痛,因为很丢脸。 “你有点傻。”濮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自己想出的话。 “不需要你说出来,谢谢你。”傅闻轩咬了咬牙,扭头看着自己青黑的肩膀,用手指去按了按:“去医院,让医生给我擦点药。” “不必。”濮曦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然后半个身体探过去。 “你干什么?”傅闻轩反射性地抗拒。 濮曦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掌不容拒绝地捂上青黑的地方,用力揉搓了两下。 “啊……”悬挂在睫毛下的生理泪水,这回是真的掉下来了,他骂骂咧咧道:“操你,很痛啊,靠!” 濮曦的动作持续了十几秒钟,然后慢慢停止。 刚才叫痛的傅闻轩,后来歇了声音,觉得没那么痛了,他奇怪道:“你做了什么?” “没。”濮曦把手拿开,回到驾驶室开车。 “靠……”傅闻轩扭头查看,发现刚才青黑的皮肤恢复如此,痛感完全消失。用手指掐了掐,也没感觉到痛,这就好了? 仔细反复查看,确实是好了。 确定之后,傅闻轩对自己的肩膀没了兴趣,他的视线投向濮曦的握住方向盘的双手。 “你究竟做了什么?”他问道。 过了很久,濮曦才回答他:“给你输了鬼气。” “哦。”这边也过了很久,傅闻轩故作玩笑地说:“那我会不会变成鬼?” “你想吗?”开车的男人,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完美。 “怎么变成鬼,像吸血鬼一样,初拥?”傅闻轩像个好奇宝宝,脸上也带着笑,突然对上濮曦的注视,他僵硬了一下,因为对方笑得很危险:“也可以。” 傅闻轩连忙笑笑:“我开玩笑,我还是更喜欢做人。” “做人只有几十年。” “那我也高兴……” “假如你有很喜欢的人,你甘心和他只有几十年?” “前提是有很喜欢的人……” “……”濮曦勾起嘴角冷笑,嘴硬,又在嘴硬:“想吃什么。”每顿都要准时投喂,濮曦开始留意路边的餐厅。 “都可以。”傅闻轩坐着,偶尔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人追上来。 话又说回来,濮曦的真正实力究竟在哪里?是不是天下无敌? “不要再去找这种人,没用。”想到傅闻轩背着自己去做的事情,濮曦连冷笑都不想保持,而是面无表情。 “……”傅闻轩讪讪地坐回来,看着前面。 “这家餐厅看起来还行,下去吃吧。”濮曦把车子停靠在旁边,赶人下去觅食。 傅闻轩听话地下了车,自己进去吃。 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弯腰看着里面:“没带钱。” 坐在里面的濮曦,掏了掏口袋,把整个钱包递给他。 拿着钱包,突然觉得这一幕有点让人触动,对方不再是让人恐惧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的对象,除了不吃饭。 “你在车里干等?”傅闻轩站在那。 “我看着你吃很奇怪。” “哦。” 青年转身就走。 其实濮曦根本不想在意奇不奇怪,只是他觉得傅闻轩会在意,不想被注目。 守在门口,濮曦第二次有了想抽烟的欲望。 二十分钟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他打开车门,下去寻找在餐厅里面吃饭的青年。 走进人有点多的餐厅,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濮曦皱着眉头,冷冷地站在过道的他,一时间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意,全因为他身上的气场太强烈。 一身黑色的西装,也分外让人恐惧,这个人是混黑的吧…… 凝神站了一会儿,濮曦往餐厅的后门方向走去。 刚才在事务所唯一没有受伤的冯晓,指挥着两个壮汉,把裹住傅闻轩的麻袋搬运出去。 这次傅闻轩是被打晕的,结结实实的晕过去,醒不过来。 他们在巷口有辆车接应,把麻袋弄上车之后,立刻开车离开。 “冯哥,他追上来了。”汉子看到后面,有两黑色的轿车穷追不舍。 “真快!”冯晓负责开车,闻言压力很大,因为现在还没离开市区,飞车的时速有限。 “冯哥,开快点!”眼看着黑色的轿车跟了上来,汉子着急得不行。 “开不快,靠,红灯!” “冲过去啊!” “前面有人,冲个屁!”冯晓不得不把车停下来,这一刻手心手背都是汗水,额头上就更不用说了。 黑色的轿车,一个急刹在他们车辆旁边停下,然后车里的男人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他就这样拉开被反锁的车门,声音冷漠地道:“把他还给我。” 车里的两名汉子早已吓傻。 “……”冯晓一踩油门,从斑马线上穿了过去! 望着离开的车子,濮曦眼中快速升起了一层杀气,如果不是有所顾忌,那车上的人早已经死了。 红灯过去之后,身后的车辆不停的按喇叭。濮曦重新回到车上,跟着冯晓的车再度追上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到吴老的家里。”看到濮曦又追了上来,冯晓自言自语地说,身上早已经冷汗淋漓。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刚才的车门明明是锁住的,却被他拉开了,而且车门毫发无损。 “是只老鬼,存在了几百年,确实很厉害。”冯晓咽着口水说。 一开始他们追查的是恶魔盛宴,发现里面有妖魔的痕迹。那些‘货品’多数是卖给妖魔,虽然当时没事,但是后面会陆续死亡,大约十七八年左右,就衰竭而死。 他们追查到盛宴发起人的身上,发现老板才是最大的恶魔。 虽然老板从来不碰盛宴上的货品,疑似手上没有沾人命。但他是老板,发起了恶魔盛宴就有罪。 “这样的话,吴老能对付得了他吗?” 冯晓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信心满满,咽着口水说道:“赤手空拳是不可能的,不过吴老家有阵法,再加上有傅闻轩做人质,应该可以制服他。” 这只是他们的畅想,但愿如此才好。 车子拐入一个老社区,直接开进吴老家的小院子里。 刚回到家的吴老,嘴角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但是走起路来仍然虎虎生风。 “把他弄醒,让我来跟他说。” 几百年来,多少人命丧于恶魔手中,他们就不相信,傅闻轩会泯灭人性,继续盲目下去! ☆、第68章 冯晓端来一盆水,毫不犹豫地朝着傅闻轩的脸上泼过去。 “咳咳咳咳……”傅闻轩被呛醒来,甩了甩满是水迹的头发,稀里糊涂地张开眼睛。看到冯晓的脸,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咳了两声,说道:“你们这样锲而不舍,有意思吗?” 明知道不是濮曦的对手,却还是穷追不舍。 傅闻轩心里很恐惧,他不想发现流血的场面。无论是谁输谁赢,他都不会好受。 “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是个恶魔吗?”冯晓扔了手里的塑料盆,站在他面前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看清他的真面目,然后将他灭除。” 傅闻轩坐起来说:“但你不是我。”抬手抹了把脸,他声音压抑:“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害死很多无辜的人,在他心里人命根本无足轻重。”冯晓方大声音说。 “年轻人。”吴老走过来,拂开前面的冯晓,目光炯炯:“你是人类,要记住人类跟妖魔鬼怪永远是对立的。而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类在受到妖魔鬼怪的迫害。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除魔卫道,不放弃不屈服。假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个世界就会沦陷。” “……”傅闻轩抬起头,表情复杂难受,最后还是摇摇头:“我帮不了你们。” 冯晓着急地说:“你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不能站在你们的位置上去做任何事情。”傅闻轩扶着旁边的桌子站起来,低声地说:“你们快走吧,他来了。” 吴老和冯晓的目光一凛,两个人往身后看。 刚才守门的两名壮汉,身躯直直飞了进来,摔在地上灰头土脸,形容惨烈。 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子,大步地走进来,目光直勾勾地锁紧上身湿透的年轻人,眉头狠狠地皱了皱,然后冷声开口:“过来。” “傅先生!” 傅闻轩一动,冯晓便喊住他,表情近乎哀求。 “没用的。”他微微抖着嘴唇,告诉这两名除魔卫道者:“快走。” 冯晓是个识时务的人,犹豫了片刻,立刻跟吴老说:“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先走?” “再争取……”吴老紧紧盯了一眼傅闻轩,然后点头答应离开。 看见他们有所动作,濮曦走了上来。 “濮曦。”傅闻轩迎面走上去,有意拦着他,用拥抱的方式。 知道自己面前的青年,不愿意看到有人类死亡,濮曦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十分冷硬。 “不要为难他们。” “他们还会再来找你。” “不会的。”傅闻轩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往他身上靠,声音虚弱道:“今天很累。” 濮曦皱着眉头推开他:“那就回去休息。” 高大的男人转身就走,没有好脸色,也没有好语气,貌似生气了一样。 “对不起。”傅闻轩在后面默默地道歉,却没有办法否认,如果濮曦和人类对立起来,他确实更偏向人类。 可是自己本身就是个人,如何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脱下自己身上湿透的外套,傅闻轩拉耸着眉毛跟了上去。 坐进副驾驶里面,虽然很害怕再谈今天的事情会引起矛盾,但是仍然开口:“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对吗?” 濮曦握着方向盘说:“你想说什么?” 傅闻轩顿了顿:“只是想弄清楚,我有没有担心你的必要。” “没有。”濮曦很干脆利落地告诉他。 “那就好……”已经强悍到这种程度了吗……傅闻轩头疼地在祈祷,希望冯晓他们不会再有除掉濮曦的想法。 都说事不过三,傅闻轩没有底气一次又一次地要求濮曦把他们放走。 “你在想什么?” “没有。” 从墨镜中望了一眼青年的侧脸,濮曦突然把车子停在路边,对他说:“第三次逃走的机会,现在给你。” “什么?”坐在座椅上打盹的傅闻轩,完全反应不过来,现在又累又没有精神,对方叫他逃“你有没有搞错?不要玩了,快点开回去。”他说道。 “下车。”濮曦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傅闻轩听在耳朵里,顿时有种火大的冲动:“你在闹什么?不高兴就直说?想要我怎么样?” “下车。”濮曦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些,令人无法拒绝。 “……” 傅闻轩最后点了点头,好,下车就下车。 他拉开车门下去之后,狠狠地甩上车门,然后站在路边看着他,嘴里的狠话还没说出来,那男人就开着车扬长而去,只剩下一股尾气,像是在嘲笑他。 “我靠……”傅闻轩咒骂了句,既无奈又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 路边毫无头绪地待了一会儿,他拦截了一辆计程车,报了萧如家的地址。 除了去他家,暂时也想不到去哪里。 对于他的到来,萧如讽刺地说:“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有空来找我?” “被甩了。”傅闻轩满脸困顿地进门,脱鞋子去洗澡换衣服。 “那恭喜你。”身为白天休息的夜猫子,萧如才从床上爬起来,打了哈欠去找吃的东西:“你他妈真没良心,来也不懂得买点吃的给我。” “冰箱没有?” “冷的,要做。” “叫外卖。” 他转身进了浴室,萧如在他后面做了个呕吐的东西,显然是吃外卖吃吐了。 洗完澡出来,傅闻轩故意掏出手机拍了张睡衣照片,发给那个男人:“我在朋友家。”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家里只有一张床,我跟他睡在一起你不介意吧?” 想来以濮曦的脾气和醋劲,肯定会马上杀过来。 但是这次很显然跟以前不一样,别说杀过来,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生这么大气?”他坐在床边无精打采地嘀咕,皱眉有个解不开的结。 没有以往想逃走的兴奋和紧张,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霸占了一样,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划逃跑。 只是一直在猜,濮曦到底在想什么? “真的被甩了?”萧如做了两个三明治,嘴里咬着一个,另外一个拿进来递给床上坐着的人。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三明治。”傅闻轩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刚才在餐厅,还没吃好就被打晕了。吃了两口才说:“嗯,被甩了。” “呵呵呵,为什么我这么高兴。” “因为你欠抽。” 在朋友家,被讽刺着,傅闻轩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有了笑容:“跟你讲个鬼故事。” “不要。”萧如马上拒绝,他怕鬼,不听鬼故事。 “上次叫你帮忙找会抓鬼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不想听,傅闻轩却想倾诉,除了对萧如说,也找不到能够倾诉的第二个人:“因为我遇到鬼了。” “你在蒙我,呵呵,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萧如根本就不信。 “你听我说下去,我遇到一个很帅的男人,一开始并不知道他是鬼。”傅闻轩勾着嘴角,用有点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很罗曼蒂克的故事:“第一次他脱了我的衣服,但是没有发生关系。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他,没想到第二天就遇到了。然后接二连三,我总是遇到他,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故事是真的,那么就是故意的,看上你了。”萧如也笑得贼兮兮地,顺着故事内容发散思维。 “现在想想还真是,一早就看上了我。然后他强迫我,跟他在一起。”傅闻轩咬着一片青菜,眉头皱了皱继续说:“他不吃东西,但也可以吃。” “什么意思?”萧如笑眯眯地,在听故事。 “就是不吃东西,他是鬼。”傅闻轩也在笑:“你不要怀疑,我问过他了,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哦,那现在在哪里,叫出来给我看看。”萧如说:“不会就是上次那个吧?穿黑西装的土豪帅哥?” “嗯,就是他。” “哈哈哈,他是鬼?叫出来给我看看,他会不会变成骷颅?” “把我甩了,怎么叫出来。”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傅闻轩抽出一张纸巾擦嘴擦手,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说完之后,胸腔里的一股闷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虽然没有人会相信。 “你这样好让人担心。”萧如也收敛了笑容,他害怕傅闻轩受了情伤,会疯掉。 “没事,逗你的。”傅闻轩扔了纸巾,起身出去倒水喝。 他觉得明天一觉醒来,那个男人就会出现在眼前。毕竟有前车之鉴,自己出逃在外,每次都不超过两天就被抓回去。 ☆、第69章 在萧如家休息,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傅闻轩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满脸难受地爬起来。踢踢旁边睡得像只死狗一样的朋友,沙哑着声音说:“起来。” “操!”旁边的人很暴躁地翻身,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头部:“我他妈才躺下床……” “……”傅闻轩摸了摸鼻子,自己起来洗漱,顺便用最快的速度点了外卖。 边吃边看手机,下午两点三十分,已经很晚了,该出现的那家伙人影都没有。昨天发过去的信息也没有回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如果傅闻轩还不知道对方是生气了,那他就是傻子了。 可是生气又怎么样,难不成回去哄他? 扔了手机,傅闻轩专心把东西吃完,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决定,如果待在这里等三天,濮曦还不来,那就真正逃亡吧。 那个男人之所以不来,就是不想来找回自己的意思。既然他都这样想了,也没有必要再纠缠在一起。 三天过得很快,傅闻轩抽空去了一趟自己原来在公司的寝室。 原来那边还有点东西,过去却发现,已经是另外一个人在住。 “我的……东西呢?原来收拾好放在一边的。”现在那个放东西的角落,已经放了其他物品。 “咦,不是你叫人拿走了吗?”原来的同事很疑惑,傅闻轩的东西早就拿走了。 “哦,我记起来了,谢谢。”傅闻轩转身走出去,心里想来想去,能过来拿走自己东西的人,除了濮曦就没有谁了。 他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从来都不承认,喜欢一个人类,有时候却又那么暧昧。 “我明知道跟你在一起是错的,却还在期待,你说我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他走在太阳光下,有那么一瞬间有个疯狂的念头。 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就像他们短暂的邂逅一样。 “你想去哪里?”萧如听说他要走。 “去别的地方找工作。”傅闻轩对他说:“总不能长期住在你这里,你是创作型人才,我不忍心影响你。”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也是真的。 作者很需要独立的空间,有人在身边肯定会受到影响。 “我无所谓,反正你又不是话唠,暂时还受得了。”萧如耸耸肩,不过他说要走,萧如也不挽留,只是问他有没有钱。 “有。”傅闻轩恍惚地又想起他,因为身上的钱都是他的。 连忙掏出口袋的钱包,里面有现金也有无数张卡……作为经常刷这些卡的人,他当然知道密码。 “靠。”突然心酸酸地。 如果身上没有这个钱包,濮曦就不会那么决绝地把自己赶下车吧。 傅闻轩突然说:“萧如,我想回去找他。” “那就贱了,你不是这么没有原则吧?”萧如听了皱着眉,真的有那么喜欢吗? “没有,只是有预感,如果我不回去,我们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傅闻轩说道,把钱包重新放好,然后出门去打车:“我走了。” 随便在路边找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那司机师傅居然说没去过…… 傅闻轩挺尴尬的,然后充当人工导航。 所幸现在是白天,如果是夜晚,人家司机还不一定肯去。 到了大门前,门口的缕空大铁门是紧闭的,傅闻轩走过去,大门就会自动打开。 踏入熟悉的环境,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已经接受了这个地方的诡异,也接受了濮曦是只鬼的事实。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抵不过内心那份感情,所以他自投罗网,主动回到这里来。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地壮烈。 也许最后会成为火焰的祭品,但是无法制止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欲望。 傅闻轩就这样,把自己亲手送到了恶魔的面前。跟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经过,上楼去换上舒适的衣服。 一切都很平静,温热的水流让他很清晰地确定,他想回到这里。 带着满身的水汽,打开浴室的门,那个男人站在门前看着他。 “干嘛?”傅闻轩拉上背后的玻璃门,轻松地倚在上面,表情懒洋洋地。 濮曦的视线,盯着青年那双自己好几天没有触碰过的嘴唇,然后凑上去,从轻吻到粗暴,只花了短短两三秒钟的时间。 一触碰到熟悉的气息和野蛮的力道,傅闻轩有种心脏被抚摸的轻颤,全身的皮肤和毛孔都绽放着喜悦的气息。 他首先回吻这个吻着自己的男人:“濮曦……”然后抱着濮曦的肩膀,把他推向床上。 当然是对方配合,傅闻轩才有可能推得动濮曦。 他骑在男人身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脉脉含情:“我回来找你,你高兴吗?” 躺在下面的男人,也看着他,但是没有回答他这么露骨的问题。 “我很高兴。”傅闻轩微笑,低头亲他的嘴角,很小声地告诉:“我很喜欢你,就算跟你是对立的关系,也很喜欢你。我根本逃不了,也不想逃。” “不是对立关系。”濮曦摸着青年的脸,说道。 “怎么不是。”傅闻轩压着他说:“你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我是你的储备粮。” 青年的形容让濮曦勾起嘴角,抱着他的腰发笑。 “我想陪你一辈子,不要十年。”傅闻轩找到他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起来,他知道,濮曦一定有办法的。 “再说。”濮曦稳了稳心神,没有立刻答应青年的要求。 “也好,做完再说。”傅闻轩动手扒光他的衣服。 两具高挑修长的身体,在凌乱的大床上,喘息纠缠,享受久违的甜蜜接触。 “濮曦,好不好?”傅闻轩一边动作,一边用性感的喘息声音问他:“让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在他身下被撞击的男人,起初还能抿紧嘴唇不发一言,后来却不得不开口,答应青年的所有要求。 “嗯……” “床上说的话,算数吗?”身为男人,傅闻轩也知道男人在床上是什么德行,他很谨慎地停下来,捧着濮曦的脸庞郑重其事地询问。 “……”果然濮曦开始犹豫。 “我操你!”傅闻轩骂了一声,放了他的头部,压在身上狠狠地爱他:“你他妈别不把我当回事,我真走了,你活得再久也没意思!” 濮曦搭着傅闻轩的肩膀,垂眸默默地接受一切。他喜欢现在的接触,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所以,对方真的以为有那么容易逃走吗? 只是他也没想到,才三天而已,就,就自己跑了回来。 “突然jia得这么jin,真要命……”傅闻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好像要gao潮了似的。 于是停歇了一下,把濮曦抱到自己身上,换个姿势继续…… 濮曦抱着青年的肩膀,嘴唇紧紧贴着温热的脖颈,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留下残忍的印记。 他很想要很想要,想要这个人类。 “不许反悔。” “嗯?”傅闻轩满头的汗水,睫毛都湿透了,情事中的性感声线令人发狂。 “陪我一辈子。”濮曦勒紧手臂,让傅闻轩有种自己被揉碎的错觉,恍惚地点点头:“好,不反悔,我陪你一辈子。” “……”听着对方的甜言蜜语,濮曦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咬了近在咫尺的脖颈。 只不过力道很小,只给了傅闻轩一点点刺痛的感觉,越发刺激他的快感。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我们……少点出去见人,毕竟,人类的生活对你来说也可有可无。”傅闻轩小声问道,有一点点的紧张,他害怕濮曦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我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并不是维护谁。我跟着你一起生活,以后也不能算是人类,所以不存在你担心的问题。” 不管濮曦会用什么办法让自己不会死去,只要达成了那个效果,自己就不是人类了。 傅闻轩很清楚,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东西,同时也很清楚,自己得到的是什么东西。 激情过后,濮曦翻过身来压住正在喘息的青年,亲吻不断。 让脑袋缺氧的傅闻轩连连抗议,扭头躲开他的侵袭:“你能不能坦诚一点,我想知道什么就跟我说?你这样我会胡思乱想。” “嗯。” “嗯什么?” “都答应你。” 傅闻轩笑了笑,身心都放松下来,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休息。 用指腹描绘着他眼下的青黑,濮曦可以重复着这个动作耗去半天的时间,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有用不完的时间。 但如果从此以后,身边有了一个爱人,漫长的生命就不会再无聊。 ☆、第70章 眼下的皮肤十分敏感,傅闻轩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又睁开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别骚扰我睡觉,还是你想……嗯?” 暗示性十足的眼神,调戏了一下表情严肃的男人。 濮曦捂住他的眼睛。 “睡觉吧。” 微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原本不怎么困的傅闻轩,突然觉得犯困。 他努力睁大眼睛,抬手握住濮曦的手腕,想对他说句什么。 “濮曦……”但是最后,爱意还没有吐露,眼皮子就十分沉重,终于沉沉地睡去。 濮曦把他抱起来,干净利落地下床…… 等到傅闻轩再次醒来,他听见耳边有很多鸟叫声,似乎很靠近大自然的样子,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睁开眼睛,懵逼地看见陌生的屋顶。 是古香古色的,而且有点老旧,跟原来欧式的豪华卧室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自己身下面睡着的床铺,也是跟平时不一样,居然是老式的木床和被褥。 傅闻轩撩开裸色的床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整个屋子犹如时空错乱,让他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喊濮曦的名字。 “濮曦?” 也许对方真的有顺风耳,喊了过后马上就进来了,还是那身黑色西装,站在这样的屋子里面显得十分唐突。 他直直地向坐在床上的傅闻轩走来。 “醒了?”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傅闻轩赤着脚,踩在铺着地毯的脚踏上面,感觉空气凉凉地,便缩紧脚趾头,反正一切都很陌生,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濮曦的话一如既往地很少,连解释也是三言两语:“在这里住一阵子。” 傅闻轩安心了一点,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私人度假屋?” 看这建筑风格,很古老,不过想到濮曦是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可以这么说。”濮曦走到一个柜子面前,打开做工精致的木柜,从里面拿出一双布鞋。 傅闻轩才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有,身上穿的是睡衣。 他记得昨晚跟濮曦做完之后就睡觉了,根本没穿衣服。所以说这些衣服是濮曦帮自己穿的,为什么有点细思恐极的感觉:“既然要搬家的话,怎么不叫醒我?” 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这种感觉很惊悚的好吗? “你睡着了。”濮曦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把鞋子放在面前,顿了顿,干脆握住那双脚,帮忙塞进布鞋里。 “这不是废话么?”傅闻轩还处于懵逼的状态,看见濮曦给自己穿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原来的市吗?” “不是。”濮曦说,却没有回答究竟是哪里:“肚子饿吗?”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傅闻轩。 “饿,我先去洗脸。”也不是特别执着知道自己在哪里,反正身边有濮曦,在哪里都没区别。傅闻轩站起来,试了试第一次穿的布鞋,觉得很合脚,也很舒服。 毕竟自己穿的码子跟濮曦一样,衣服鞋子都可以混着穿。 看到连水龙头都没有的浴室,傅闻轩皱着眉头,怎么原始成这样子,那上厕所怎么办? 然后很庆幸地发现,还是有马桶的,但是,居然要自己冲水。 “为什么不接个水管?”他坐在马桶上,扒拉着头上乱糟糟的头发。 “不知道。”旁边站在笔直的濮曦,负责指点他使用这些原始的东西。而且不想告诉傅闻轩,这个马桶是连夜叫鬼来装好的,他们鬼区用不着水管这种东西,所以没有。 “你觉得住在这么原始的地方,真的方便吗?”又扫视了屋里一圈,傅闻轩觉得有点崩溃。 从小就习惯了现代化生活的他,并不能体会原始生活的乐趣。 “还好。”濮曦瞅了他一眼,及时送了一卷纸巾过去。这些都是为了傅闻轩准备的,他自己用不着。 “还好个鬼,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傅闻轩烦恼地搔搔头,虽然整个人有些邋遢,但是挡不住颜好,皱着脸也帅气。 “三十年。” “什么!?” 炸了,傅闻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三十年?真的还是假的?” 这种一听就不可能,但是濮曦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他说的话无论再荒唐都是特么是真的! “对你有好处。”濮曦看着炸毛的青年,忍不住伸出手指压了压他翘起的头发。 “什么好处,我……”傅闻轩想发作来着,但是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这些都可以商量:“你要我住在这里也可以,至少给我装上水管,热水器,还有其他的电器,电脑有没有?” “……”濮曦也瞄了瞄屋里,这还是他很久以前住过的,那时候还没有电器。 “都装上。”傅闻轩路过他面前,用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走出去外面,看到一大个院子,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让人心旷神怡。 在门前伸了个懒腰,傅闻轩回头喊:“去哪里吃饭,饿死了!” 看到濮曦默默走到自己身边,他很有计划地说:“你带我出门没收拾行李吧?那等会儿去逛商场,把该买的东西都买一下。我真不能忍受这么原始的生活,还一住就三十年,靠。” 拖着男人的手,准备出去吃早餐。 出去却看到一片荒山野岭……傅闻轩再次傻了眼,想了会儿说:“濮曦,我昨晚跟你说过,以后少见人,但是我没说一定要住在荒山野岭,你究竟是怎么理解的,嗯?” 一直没说话的濮曦,默默扭头,然后叫他在这里等自己。 “喂?”傅闻轩看着他离开,自己心不在焉地在原地等了五分钟,这五分钟一直胡思乱想,不行,等会儿一定要叫濮曦跟自己回市区。 在这里住三十年,不得废了? 上了一趟山,濮曦手里提着一只灰色的兔子回来。 山脚下,小溪流。 傅闻轩坐在石头上,双手撑着下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神情是麻木的。 “忍一忍,三十年后带你回去。”濮曦坐在他附近烤兔子,没办法,这里什么都没有,突然有个需要投喂的人类…… “其实没关系,只是有点突然,我需要时间去适应。”嗅了嗅鼻子,闻到一股香味,傅闻轩扔了嘴里的草根,眼巴巴地问道:“好了没?” “等一等。”濮曦严肃着脸烤兔子,架势熟练,看不出来是第一次烤。 金黄色的兔肉外焦里嫩,傅闻轩用手撕开,一片一片地放进嘴里吃,原汁原味,真的,没有一点点调味料,再香也缺了点味道。 “我真没想到我的早餐是烤兔子。”傅闻轩舔着嘴唇说:“不管怎么样,你快去置办一套我要的东西,否则我住不下去。” 这话说得很强硬,濮曦也只能应了句嗯。 吃完烤兔子,就着山涧的溪水洗了洗手,两个人一起走回去。 把青年送回家,仔细锁好门。濮曦说,出去置办东西。 他当初住得远,这里距离人类居住的园区有一段距离。但是距离只是对于人类而言,对鬼没有什么区别。 园区日常物料中心,里面有很多从外面买进来的东西,傅闻轩要的东西里面都有,而且是新鲜的,有人负责定期补充。 想要从里面领取东西,就要去找秦拂绡,开条子。 今天来领料的人包括濮曦一起有四五个,每人拿笔纸写好自己要领的东西,去排队批条子。 众人看见濮曦这个生脸孔,不由自主地让开,因为他气场大。 “濮曦?”看到手中的条子,左下角的署名,秦拂绡的下巴几乎跌下来:“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家伙不是喜欢在外面浪吗,回来干什么? “而且这里是人类的地盘,你来我这里领东西,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虽然园区不禁止濮曦这种级别的鬼,但是对方没必要来。 “签个名。”濮曦掀了掀眼皮子,不跟他多废话。 “热水器?厨具?通电,通水管?雾草……”秦拂绡把单子看了一遍,整个人凌乱了:“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签名。”濮曦皱着眉头,显然不耐烦他多问。 “心虚?”秦拂绡脸色一变,顿时站起来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藏着一个人?鬼域的规矩你是不是忘了,人类必须生活在园区!” “没有。”濮曦否认道,第三次叫他快点签名:“秦拂绡,不要废话。” “有没有我一查就知道,只要被我查到,你就必须把人交出来。”秦拂绡说,把濮曦的单子先放到一边,先处理后面的几个人。 然后他会去查。 ☆、第71章 自己的单子被放到一边不予处理,濮曦狠狠地皱着眉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站在一边,显得略不耐烦。 如果不是想着自己屋里的人,他不会来这里,也不用手秦拂绡的鸟气。 “好了。”秦拂绡批完后面的单子,重新来到濮曦面前,重新看了一边濮曦写的单子,这些东西真的,鬼用不到:“你跟我老实说,别跟我打马虎眼。” “签字。”濮曦还是那句话,态度强硬。 “好,你非得逼我去查……”秦拂绡点点头,马上就往外走。 鬼域这么大,一般有新来的人类进入园区他就知道,但是别的地方需要去找。 “站住。”濮曦黑着脸叫他回来,说道:“把东西给我,我跟你同去。” 濮曦能自己招认就最好了,秦拂绡都想点头了,但是一想不对:“人都要接回来,我为什么还要把东西给你?你当我傻?” “一个条件。”濮曦说。 “三个。”秦拂绡转过身来,脸上十分严肃。 “两个。”濮曦比他更严肃,一手夺过他手中的单子,自己拿着笔大笔一挥。 “……”秦拂绡有一句妈买个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单子交过去会有人把东西送到园区出口,再由鬼送到濮曦住的地方。 傅闻轩无聊地待在屋里,又不想睡觉,又没有别的东西玩。他发现丧心病狂的某人,连手机等不能离开人类的电子产品都没给自己带一个,当真是欺人太甚。 走出院子里来,景色好是好,但是冷静寂寥。 说不上后悔,只是十分不习惯。 走进二门,看见院子里发呆的青年,濮曦的瞳孔缩了缩,走进来说:“在干什么?” 惊动了在池边看鲤鱼的傅闻轩,抬起头露出微笑:“回来了,我的东西买了吗?”去看他的手,特么居然是两手空空。衣服呢?鞋子呢? “还没送过来。”濮曦说。 身后的秦拂绡连忙紧跟其后,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栏杆上的青年,果然是个人类。 傅闻轩也看到了秦拂绡,露出惊讶的眼神,还有惊艳,觉得这哥们的古装穿得太风骚了。 “濮曦,你的朋友?”他问道,同时觉得不可能,濮曦居然有朋友? “不是,他是这里的管理,姓秦。”濮曦随便介绍了一下,走到青年身边,帮他拉好打开的衣领,扣上最后一粒扣子。 “原来是秦先生,你好,我叫傅闻轩。”傅闻轩站起来,笑着在秦拂绡面前介绍自己,还伸出了手掌。 “你好。”秦拂绡伸手去汇合,青年的手却被濮曦截胡,气得他嘴角直抽出。 “不好意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傅闻轩略尴尬,觉得濮曦也太不给面子了。 “他不是人,你还不知道?”秦拂绡挑着眉,态度强硬地说:“你是人,不能继续住在鬼区,跟我回园区吧,那里才是适合你住的地方。” “你答应过。”濮曦立刻用冷冷的视线看着他“如果他愿意?”秦拂绡瞥了一眼紧张的男人,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青年是濮曦的相好。 “你们在说什么?”傅闻轩听得一头雾水,只好问濮曦:“鬼区?什么意思?园区又是哪里?” “没什么,你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必去。”濮曦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然后对秦拂绡投去送客的眼神:“秦大人,请。” “濮曦,我不能看着你欺骗他。”秦拂绡皱着眉头,越发觉得傅闻轩是个被濮曦骗到手的无辜人类。 “我没有欺骗他。”濮曦不想再跟秦拂绡说下去,拉着傅闻轩从他面前离开。 “虽然你是鬼神,但是鬼域的规矩不能破坏,再怎么样,你也要把他送到园区做个登记。”秦拂绡在他们背后说。 “可以。”濮曦答应道。 他们说的事情,傅闻轩一无所知但是也知道,自己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只是濮曦没有告诉自己。 回到屋里,他坐在一张椅子上:“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发生了什么事?”他眼梢向上,瞅着站在桌边的男人,眼神疑虑。 “你说要陪我一辈子。”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扯到了其他地方。 “是,我说过。”傅闻轩点点头,不否认这件事,他是心甘情愿地想陪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这里是鬼域,你在这里可以长生不老。” “……”傅闻轩把眼睛撑得圆圆地,又来了,这些明显不可能的话,为什么从濮曦嘴里说出来却那么有说服力! “这样,才能陪我一辈子。”濮曦瞥着青年,状似不咸不淡,一如他清冷的态度。 “所以,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地方,傅闻轩不认为自己还在地球上,这是传说中的仙境吧? “嗯。” “为什么叫做鬼域?因为这里面都是鬼?”傅闻轩问道。 “多数为鬼,人类只有少数。”濮曦在他身边坐下来,翻开桌上的一只白玉杯子,替他倒了一杯水。 “谢谢……”傅闻轩还在消化自己得到的讯息,太不可思议了…… 濮曦突然站起来,说东西到了。 “我也去看看。”傅闻轩说道,跟着站起来。 “你不要来。”濮曦冷声拒绝,把他锁在屋里。 自己出去和那些鬼交涉,把电器等设备装上,包括水管厨具等等,效率非常快。 独自坐在屋里郁闷的傅闻轩,心情有点复杂,等了很久才等到濮曦再次进来。他手里拿着很多东西,自己走到柜子面前,一一放好。 这些是傅闻轩的衣服鞋帽,已经经过清洗,随时可以穿戴。 “厨房有新鲜蔬果,现在可以去做饭。”他放好最后一件东西,背对着床上的青年说。 “我有点不爽。”向后躺在床上,傅闻轩眼睁睁看着帐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适应现在的生活。 “那又如何?”濮曦的语气更让他不爽。 “不如何,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他翻了个身,拉上被子盖住自己,不想跟濮曦交谈。 “你后悔了?”濮曦没有放过他,走到床前撩开床帘,挂在银勾上。 “算不上后悔,只是不适应,太突然……”傅闻轩讨厌他这种类似质问的语气,转头说道:“你太独裁了,也太不尊重我。趁着我睡觉就改变了我的世界,没有一点点商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我失去了一切。” “我包括在这一切里?” “除了你,我得到了你,但代价是失去一切。” “所以你后悔了?”濮曦漾起冷笑,当初是青年自己说,要一辈子的。 “不是后悔,濮曦,可能在你眼里,很多东西都不重要,但是我会在乎,我需要时间。”傅闻轩坐在来,用手掌捂住眼睛。 他不是濮曦,在人间毫无牵挂。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关心自己的人会有多伤心? 这不是别人应该承受的痛苦。 “我希望你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可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明知道你很在乎那些?” “所以你是故意的咯?”傅闻轩提高了声音。 “是又如何?”濮曦垂着刻薄的嘴角,态度拽得不行。 “很欠打!”傅闻轩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是一拳头,砸在他身上。 这种不痛不痒的报复,濮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等他出气了才说道:“想不想洗澡,有热水。” “不洗!” 濮曦抿了抿嘴:“那换衣服,去园区登记。” “不换!” “水管也装好了,上不上厕所?” “上你的头!”傅闻轩重新滚进床上,生着闷气。 “……”濮曦在床边站了一会会,自己去衣柜,找出一套适合现在天气穿的衣服,拿过来。 坐在床边,用手拨开傅闻轩横在胸前的手臂,手指灵活地解开那些扣子。 “你烦不烦?”傅闻轩忍无可忍地咆哮:“滚一边去,我想睡觉!” “……”濮曦被挥开了手,也倒下去,抱着青年的腰不说话。 傅闻轩有种想哭的委屈,瓮声瓮气地说:“我特别不爽,真的……”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濮曦把他抱得更紧:“但是事已至此,何不接受?”濮曦罕见地用上了劝导的语气,不再霸道拽了。 “不是后悔,是你,但凡你好一点,我也不至于天天像个怨妇。” 明明白白地控诉出来,那边就消了音。 “我在努力。”过了许久,濮曦在他背后低语。 得此回答,傅闻轩也平静了,过去的事情无法重来,那就看以后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无法接受,分手就分手咯。 “要是你一直这样,就分手好了。” “……”单身好几百年的恋爱渣表示好方,默默抱紧对象不说话。 ☆、第72章 起初是生闷气,后来就真的睡着了过去。乐文小说Www。しωχs520。com濮曦又不敢吵醒傅闻轩,去园区登记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下午起来,自己挽起袖子,懒洋洋地做了一顿饭。 傅闻轩坐在那儿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眼睛瞅着旁边的男人,想说点什么。最后叹了口气,问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你好歹告诉我。” 濮曦就说了,把鬼域的情况简单告诉他。 也很好理解,只是仍然觉得很惊奇,不太可能。 “三十年后再出去,我认识的人都老了。”青年咬着筷子,心里有点涩意。 他亲人不多,关系好的更少,可是,总归是自己的亲人,还有朋友。 “不提这些。”濮曦毫不犹豫地按灭这个话题,他不想跟傅闻轩讨论这个问题,因为结果总不会是好的。 “哦,反正也出不去。”傅闻轩轻声说,继续低头吃东西。 默默吃完以后,那个男人伸手过来,帮忙收拾碗筷。傅闻轩从善如流,交给他,然后自己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走来走去,还是走到濮曦的身边,看他忙碌。 虽然不适应这个陌生的环境,但是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好像心情又安稳了很多。 “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濮曦眼尾瞄着他,温温吞吞地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吵了。”除了以前闹别扭的时候,故意嘴贱撩他,其余时候都没有。 “那好吧,就这样。”傅闻轩抱着胳膊走来走去,看他差不多忙完了,就调头往门外面走。 跨出门槛的时候,抬头看着艳阳高照,那瞬间心里仿似融化般柔软。 身材修长的青年站在门边,阳光迎面射来,连倒影都是好看俊秀的。 在濮曦眼中的傅闻轩,有点飘忽,像一只没有归宿的鸟,或者一阵风。很多时候他很茫然,很迷茫,成熟和稳重跟眼前这个青年,搭不上边也扯不上关系。 其实还没长大。 濮曦走过去踢踢在发呆的他,叫他换衣服,趁着天还没黑,去园区走一趟。 “那里是不是有很多人?” “不多。” “活在这么多鬼的包围之中,不会被害吗?” “不会。” “多说两个字会不会要你的命?” 背着青年走路的濮曦,选择沉默以对。 他的背很宽厚,穿上衣服看起来很帅,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手感,傅闻轩很清楚。这么帅的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下面不行,咳咳,不可能会被人压。 “濮曦。” “说。” “干嘛,对我不耐烦?” “没有。”濮曦顿了顿,语气和缓:“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下面可以的话,你会不会……上我?”傅闻轩脸热热地问道,感觉这个问题很羞耻,就跟真的被上了似的。 “会。” “……” 很长一段时间,背上的青年没了声音,濮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 这段崎岖的路程对于濮曦来说,只是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事情,但是背着傅闻轩,他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为什么人类一定要住在这里?”进了园区,傅闻轩终于看到了人。 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充满好奇,还有惊讶……大概是一些认识濮曦的人,所以才会惊讶。 “没有为什么。”考虑了片刻,濮曦轻蹙着眉头,打算把真相隐瞒。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喜欢有太多的鬼,或者人,见到傅闻轩。 所以很快地把他带到秦拂绡的面前,让他去做登记仪式。 完了以后秦拂绡没好气地说:“我再提醒你一次,把他留在园区是最好的选择。不全是因为园区安全,还有其他的缘故,你应该清楚的。” 人在这里生活,太寂寥,如果周围再没有同伴,迟早会厌倦。 “不了。”濮曦有一秒钟的迟疑,但是最后还是把傅闻轩带走。 回去的路上仍然是用背的,他这辈子背过长弓短剑,盔甲枪缨,就是没有背过人。 “还有一小段,要不我自己走?”傅闻轩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被人背着来来回回也不是个事,就提出要下来自己走。 “不用,山路太难走。”濮曦握了握垂在自己身边的脚,虽然跟自己的脚一样大,但是这个青年没吃过苦,说他娇生惯养也不为过。 “感觉你对我好了很多。”沉默了一会儿,傅闻轩这样说,感觉从进来鬼域开始,濮曦变得真实了一点。 以前像个没心没肺的渣男,现在么,有那么点好男人的趋势。 从今天开始,傅闻轩正式在鬼域落脚。 在濮曦的大宅子里面住了两天,一个外人都没见到,日子就开始有点无聊。 闲得蛋疼的傅闻轩,叼着草根在湖边钓鱼,准备中午吃烤鱼。 这里距离家里很近,是濮曦唯一允许他自由活动的地方。按理说周围方圆五里,不会出现其他的鬼,毕竟这里是濮曦的地方。 不过凡事都会有例外。 濮曦很久不回来,这附近偶尔会被级别高的鬼王或者鬼君踏足。 陆姓鬼王的管辖范围就在附近,他生前喜欢钓鱼,死后虽然不能吃鱼,但也还保留着这项爱好,时不时来小潭边转一圈。 相比起其他鬼王喜欢猎艳的爱好,陆姓鬼王性格内敛,不爱出去风花雪月。 远远儿看见有一抹身影坐在湖边垂钓,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在意。 拿着自己的钓具,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相安无事地静静钓鱼。 然而,可把傅闻轩高兴疯了! 终于看见个人了,好不容易。 他拿着自己的钓竿就蹭了过去,笑容得体阳光,还有点小腼腆,毕竟没有搭讪过别人,都是别人搭讪他。 “你好。” 陆姓鬼王坐在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紧缩,人类? “你也喜欢钓鱼?平时都会来吗?”傅闻轩光明正大地欣赏这位偶遇的同好,长得很帅气也是,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是个美男子的范畴,气质跟濮曦相比要软很多,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对……”陆姓鬼王忍不住说:“你出来干什么?”好好地园区不待,出来招蜂引蝶,明知道自己长了一副好脸,是故意的还是新来的? “嗯?我才刚来这里没两天,出来钓鱼啊,整天待屋里很无聊。”傅闻轩把小马扎搬了过来,借我介绍道:“我叫傅闻轩,大哥怎么称呼?” “陆洵。” “洵哥。”傅闻轩马上叫道,有种认识新朋友的兴奋。 “……”陆洵瞅了这青年两眼,点头应了声:“才来两天,不要擅自外出,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我就住在附近。”傅闻轩扬手一指,指着附近那栋在林间露出一角的大宅子。 陆洵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抽,那栋宅子…… “对了,你认识濮曦吗?”傅闻轩迫切地想知道,濮曦在鬼域的关系网怎么样,有没有朋友之类的。 “你认识?”陆洵充满怀疑地看着他,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认识,我就住在他家。”傅闻轩说完,心里涌起不太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你们认识吗?”可千万别是仇人,否则就尴尬了。 “他回来了?”陆洵没回答问题,反而一连发问。 “你果然认识他,我跟他一起回来的。”傅闻轩动了动钓竿,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鱼,怎么总是不上钩。 “……”陆洵沉默着没说什么,然后默默地起身收拾东西。 “洵哥,你去哪里?” “告辞。” 傅闻轩听说他要走,连忙追问:“你以后还来吗?” 走在前面的陆洵内心嘀咕,要命的我就不会来了。这人类明显是濮曦圈养的,庆幸自己不是那等精虫上脑的劣货,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提着两条巴掌大的鱼走回家,看见濮曦在整理书架,傅闻轩走过去把水桶一放,兴致勃勃地说:“濮曦,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陆洵的人?” 正在整理的男人手一顿,这家里已经有很多书籍,但不适合青年阅读,他叫人送了一批当代最流行的小说和各种类型的书籍,用来给青年解闷。 “陆洵?”濮曦搜索了一下遥远的记忆,然后点点头:“他住在附近,为人不错……”关键是:“你怎么知道陆洵?” “刚才去钓鱼,遇上了,跟他聊了几句。”傅闻轩撇撇嘴:“我一报出你的名字,他就立马收拾东西走人。所以我来问问你,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濮曦目光灼灼,听见青年的话就笑了:“我跟他,没仇。”放下书本走过去,用嘴唇碰了一下青年微微上翘的上唇,然后再深入地吮吻一下,亲密之感油然而生。 青年说,来到这里感觉他对他好了很多。 那是因为,对方愿意为自己忍受孤寂的生活,不是爱是什么? 你大胆地爱我,我也将回馈同样的爱。 “我去杀鱼。”青年提着水桶,光着脚踩过古老的青石板,他是濮曦漫长的生命中,最新鲜靓丽的一道风景。 ☆、第73章 怕上火,最后还是没有烤鱼,而是清蒸。可能这边水质很好,蒸出来的鱼肉好吃又细嫩。 之后傅闻轩又去了几次湖边钓鱼,他想偶遇据说为人不错的陆洵,但是一直没见到,略感失望。 “我天天待着好无聊,你带我出去玩。”躺在院子里,用书本盖住脸孔眯了一会儿,傅闻轩突然坐在起来,用脚撩撩旁边的男人。 濮曦坐在隔壁翻看以前看过的古书,闻言放下书本,抬头看着他。 “带我出去玩。”傅闻轩一字一顿地说道,无比认真。为怕濮曦不肯答应,还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蛊惑十足:“你放心,我这辈子最喜欢你,不会看上别人。” “……”濮曦回吻了他一下,收拾东西准备带他出门。 傅闻轩高兴得不得了,心里计划滔滔不绝地说出来:“首先带我去拜访陆洵大哥。”这几天他已经知道,濮曦在这里的级别几乎等于最高执行官,地位很超然。 “你对他印象很好?”濮曦眯了眯眼睛,侧头问道。 “不是你说他为人不错吗?”傅闻轩把问题抛回给他,笑得一脸期待。 “有点刺眼。”濮曦用手掌捂住他的脸。 “那你希望我刺眼呢,还是整天闷闷不乐呢?”傅闻轩马上收敛笑容,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濮曦怔怔望了他片刻,挫败地撇开头:“那随便你。” “哦。”只是开一个小玩笑,但是对方好像很在意:“你没事吧?”傅闻轩抱着他的肩膀,然后亲了亲耳朵。 有了这些亲密的举动,气氛很快又活跃了起来。 “有什么事?”掐了一把青年的腰肢,濮曦搂着他出了门。 就真的带傅闻轩去拜访陆洵……那边听说听说有这样的两个人上门拜访,差点以为濮曦来找茬,心里怄得不行。 好端端地坐在那里钓鱼,被人主动搭讪了,是他的错? 不过出门来,看到青年一脸的笑容,陆洵就知道自己想差了。再看看和青年亲密站在一起的鬼神濮曦,他心下了然。 坦然迎接道:“二位请进。” “陆洵大哥。”傅闻轩喊了人,这才拉着濮曦走进去,发现陆洵住的地方也是很古老的样式,当即很好奇:“洵哥是什么时候来鬼域的?” 前面的陆洵回答他:“七百多年……了罢?”时间久远到,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咦?”傅闻轩疑惑地看了看身边,压低声音:“濮曦,你才五百多年,但是为什么你是鬼神,他是鬼王?” 他以为陆洵听不见,其实都能听见,没等濮曦解释,陆洵自己笑着说:“濮小侯是行伍出身,能力过人,非我等能比拟。” “小侯?”那些久远的事情,傅闻轩没怎么知道。 濮曦死的时候,还没承爵,他父亲是侯爷,但因他战功赫赫,名声在外,多数人都叫他小侯爷。 傅闻轩就不怎么爽,皱眉说道:“你还有多少事情没告诉我?”又想起一个几乎成为心结的问题:“我上次问你,有没有过相好,你笑而不语是什么意思?” 前面的陆洵汗哒哒,他表示很害怕这种场面。 “回去再说。”濮曦握住青年的手腕,有那么点请求的意思。 看在傅闻轩的眼里就是心虚呗,出来玩的心情也不那么高涨了。 陆洵将他们请到抱厦里头,四周泉水叮咚,风景优美。不一会儿,七八名身穿绫罗绸缎的舞姬出来奏乐,丝竹声声。 想到傅闻轩是人类,陆洵还着府上的鬼奴,快点去寻一些上等的泉水和蔬果来。 速度也当真很快,快到让傅闻轩很好奇,吃着新鲜的水果说:“这里怎么会有水果?”毕竟鬼区都是鬼。 陆洵顿了顿,不知当讲不当讲,见濮曦没有反对就给青年解释:“各家府上,多少会准备人类的食物,用以……讨好人类。” 有些鬼王和鬼君,府上经常招待人类,食物是层出不穷,比人类自己做的还要好吃,这也是诱惑人类的一个主要筹码。 “嗯?为什么要讨好人类?”傅闻轩又问道。 “这……”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濮曦不反对,陆洵又说:“因为各位想亲近人类,求一段佳话。”说得够含蓄了,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俊俏的公子能不能理解? 傅闻轩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濮曦,那眼神好像是嫌弃。 “当然,喜欢在鬼域流连的人类并不多。”正因为不多,所以才变成抢手货,足以让众鬼们争得头破血流。 鬼王们自持身份,一般不会示好得那么明显,所以争抢得最厉害的,反而是鬼君和鬼使这两个级别。 至于鬼奴,除非被人类看上,亲自示好,否则没有机会。 “那倒也是。”傅闻轩点点头,深有同感,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接受和鬼相亲相爱的。 “濮小侯和傅公子,结缘于域外?”陆洵略感好奇。 “是。”一直没说话的濮曦,加入谈话:“他初来乍到,不适应鬼域的寂寥,这三十年内,请各位多担待。”话锋一转,状似吩咐:“希望近日内,与各位鬼王一叙。” “好,我去知会。”陆洵没有任何拒绝,何况……各位鬼王应该很乐意。 只要濮曦愿意让鬼王们亲近傅闻轩,他们求之不得。 “挑五十鬼使,我带回去。” “好。” 濮曦用不上鬼奴,最差的也要鬼使。其实是害怕鬼奴不懂事,冲撞了傅闻轩。 陆洵觉得自己府上的鬼使不够好,就去其他鬼王那里调动,顺便通知鬼王:“过两日,濮小侯宴客。” 每一个被通知的鬼王,都是眉心一跳,骤然变色。 “发生了什么事?”那位不是几百年没回过鬼域了么? 当初濮曦以百年的资格,跃身为鬼神,整个鬼域为之轰动。在各位鬼王的印象中,他满身杀气,是当之无愧的死神。 “不毕惊慌。”陆洵面带微笑:“我看着戾气磨平了不少,身边还有了个人,这次宴客,怕也不是为了自己。” 那就是为了那身边的人?八成是如此。 也有不怕濮曦的,让去就去,毕竟鬼域那么无聊,这件事算是大事。 短短两天,濮曦要宴客的消息传遍了鬼域。园区那边,秦拂绡沉吟片刻,筛选了几个人,让他们去捧场。 傅闻轩始终是个人类,得让他明白园区的意义。 这两天家里添了不少东西,整天都有一群鬼在家里面进进出出,一改之前的冷清,骤然变得热热闹闹。 傅闻轩喜欢看他们忙碌,因为忒有趣了,干活的速度也很快,才两天不到的时间,这座宅子就像新的一样。 殊不知干活的鬼使们也喜欢看他,路过的时候少不得要羞涩地打个招呼。年轻俊俏的男子,他们虽然向往,却是不敢亲近,概因傅闻轩是濮曦的人。 “好看?”濮曦一拦腰,抱住在吃苹果的青年,深呼吸了一口他颈窝里的气息。 “这陆洵真有意思,给挑的鬼使全是五官端正的帅哥。”傅闻轩笑嘻嘻咬着苹果,看来鬼域也是个看脸的世界。 濮曦本来没注意,听青年这么一说,马上观察了一圈正在干活的鬼使们。 然后拉着青年的手臂,进了屋里:“太阳很大,你进屋里歇会。” “你陪我歇?”傅闻轩四仰八叉地倚在罗汉床上,想踢了鞋子,被人一手握住脚踝,小心替他脱下来。 “嗯,陪你。”濮曦脱了他的鞋子,倾身过去,把那只没吃完的苹果拿下来放在一边。 吻了吻青年苹果味的嘴唇,然后捏着他的脸颊深入,索吻。 “唔……这节奏……你想……” “嗯。”拉下他的裤子,濮曦跨坐上去,慢慢地亲密着,水到渠成。 青年仰着脸,观察在自己上方不断起伏的男人,那时候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 却发现一脸的隐忍,看不出来是快乐还是痛苦。 “濮曦?” “嗯?” “你长得真帅。” 男人看着他,闻言嘴角勾了勾,迷死人了。而且动作不断,越发用力,就两个字,性感。 “你爱不爱我?”傅闻轩被他惹得想泄气,但是咬牙忍着,不能丢脸。 “你说呢?”濮曦的节奏一阵一阵,到这里放慢速度,慢慢地磨蹭身下的青年。 “不知道,但是我爱你。”傅闻轩不想跟他绕弯子,玩猜猜猜,他要明明白白的感情,那么就自己先交代吧。 “爱就好。”濮曦俯身亲亲那双诱人的唇瓣,每次接吻过后,都更想亲他。 “你真别扭……”就好像说一句喜欢会要命似得,傅闻轩抱住他回吻:“但是没关系,我让你,以后不会再问你这种问题。” “嗯。”濮曦垂着眼睑,遮掩住自己闪亮的眸光。 然后被人颠倒了位置,压在身下抬高双腿,用力疼爱,这下子炽热的眼神便要暴露了。 除非他闭上眼睛,但是不可能,因为舍不得不看到自己身上的青年,就要看着他才舒服。 ☆、第74章 2013年初夏,XX医科大学,301寝室。 一个长得高挑俊逸的男生,穿着牛仔裤白T恤,手里抱着一张被子,走进来寝室。他看见室友在打牌,一边放被子一边说道:“要下雨了,你们不收被子?” 几个室友看了看阳台外面,天色果然阴阴沉沉。 “好不容易抓了副好牌,楚楦,你帮我们收一下,以后我们帮你收。” 室友也不是极品的人,楚楦没有多想就说好,点点头上了天台。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刮了起大风。一个同学的床单跟长了脚一样飞走,楚楦连忙追着跑过去,脚下给绊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二十多年前,西桥霍家大宅。 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住了,不过宅子有人打理,倒也没显得多冷清。 “昨晚大少爷又病发了,唉。” “听说老爷请了新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样……” “看呢。” 楚楦朦朦胧胧之间,听见有人说话。一定眼,发现自己走在路上,周边的景色优美复古,自己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一个……药箱? “我在做梦呢?”他微微惊异,自己还差一年才毕业,没那么快就当上医生,现在又是大白挂,又是药箱,不是做梦是什么? “楚医生,就是这里。”前面那位胖胖的,穿着长衫马褂的男人对他说道。 楚楦懵懂地跟着他走进一个跨院,看到里面有两颗梧桐树,眼下还是绿绿葱葱地,让这小院里多了丝丝凉意。 树荫正好映着前门,穿马褂的男人走过去,敲了敲门,唤道:“大少爷,我是老陈,带医生过来瞧您。” 过了很久,里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进来。” 略带沙哑,但是仍然听得出来,是个很年轻的男性。 打开门之后,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楚楦定了定神,全副身心集中了起来。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境,这是他第一次接手的病人,当谨慎看重。 走进去之后,楚楦略微打量了一下病人住的环境,然后立刻皱起眉头。因为屋里暗暗沉沉,不通风也不明朗,并不适合病人居住。 马褂男人把楚楦带到一张床前,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消瘦,满脸病态的男子,看起来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大少爷,这是新的医生,楚医生,您给他看看可好?” 床上面的男子,反应迟钝,转过来头,说:“老爷不是说,我这病没得治了?已有月余没有看医生,何必再去请。” “这……老爷吩咐,老陈也不大清楚,不过大少爷,既然医生来了,看看也无妨,您是呢?”老陈放低声音,满心的怜悯,但也无能为力。 “也罢……”霍云深抖着泛青的嘴唇,这才抬眼瞧了瞧新来的医生。 楚楦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一双没有人气的双眼,那里面一点亮光也无,就跟死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楚医生,请。”马褂男人搬来一张椅子,让楚楦坐着来为霍云深看病。 “哦,好的……谢谢。”楚楦回过神来,首先坐下,然后全副身心都放在病人身上,他迫不及待地观察病人的气色:“请张开嘴巴,让我看看舌苔。” 霍云深反应慢了许多,等楚楦重复一次,他才照做。 楚楦连忙掏出小电筒,照了照,却发现马褂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电筒。 “怎么了?”他有些狐疑。 “不不,没什么,楚医生不愧是留洋回来的,这些玩意儿国内可不多见。”马褂男人笑道。 现在是一九八几年,国内的经济并不发达,楚楦手里时髦的小电筒,还不是很常见。 “哦,呵呵。”楚楦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普通小电筒,这个跟自己平时用的那只差不多的……他默默打开药箱一看,各种药也齐全,那就好。 看完舌苔,楚楦让霍云深伸出手腕,替他把把脉。 “陈管家,陈管家,你在里面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妇人的尖锐声音,十分刺耳。那陈管家连忙出去,走之前跟楚楦说:“楚医生,你先看着,我去处理一下家里的琐事。”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 给楚楦的感觉挺奇怪的,不过他没有多想,继续专心地把脉。 发现这位病人气血很虚,内里元气不足,是亏损之症,就好奇道:“你亏成这样,你的家人为什么不给你补补?” “……”霍云深原本死气沉沉,闻言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这个病得吃中药,西药没用,还有,要多吃饭,也不要整天躺着,要多点起来运动。”楚楦在心里琢磨方子,他是中西医都学过的:“这里有纸笔吗?” 四周围看了看,看到有书桌和笔墨纸砚,但是楚楦不会写啊,他连忙说:“那我直接去药房帮你煎药好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个梦,没准走出门口就会醒来? 楚楦不确定,再看了病人一眼,提起药箱出了门,临走时叮嘱他:“多起来走走,你这病能治的,别担心。” 出了跨院,没遇到陈管家,倒是有个小姑娘过来引路,带他出去。 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牌匾,写着霍府,而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 “大户人家啊……” 楚楦搔搔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对了,是出诊费……下次再一起收好了。 “少爷,看完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司机下来笑呵呵地给楚楦打开门:“那咱们回去吧,老爷还等着您回去吃饭呢。” 楚楦整个人愣在那,老子居然成了少爷,果然是个梦…… “哦,好吧。”那就享受一下吧。 回到市区的豪宅,楚楦才弄清楚,现在是一九八七年,天朝还处于经济落后的时代。自己是富豪之家的少爷,祖上出过几位人物。 十多岁出去留洋学医的自己,最近才回国内。有开医院的想法,但是家人不同意,希望他再锻炼锻炼医术,做个好医生。 嗯,是个三观很正的家族,楚楦觉得很好。 只是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傻笑。 既然家里不差钱,楚楦马上就去药铺,给自己今天看的病人抓了不少药。 那样一个病重的病人,想治好他是一个挑战,不过如果治好了,会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当然这些都是虚的,最重要是人命。 治病救人,本身就是医生的天职。 思来想去,楚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当天下午又去了西桥霍家。他觉得市区离霍家有点远,自己每天一来一回很费时间,倒不如过去守着,反正就这么一个病人,也不妨碍。 “楚医生?你怎么……”陈管家再看见到楚楦,显得很惊讶。 “陈管家,我来给你少爷看病。”楚楦温和笑道:“我家离这边太远,所以我想,在这里陪住一段时间,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那个,楚医生你觉得,我们少爷的病还能治?”陈管家问道。 “能啊。”楚楦想说,那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不过想了想,有没有继续说,只是道:“你交给我试一试,我有些把握。” 看这家人的态度,就是觉得病人没救了,寻医并不积极。 顺利进了霍家,楚楦马上去厨房煎药,带他去的还是那位小姑娘,长得脸蛋儿圆圆地,眼睛也是,忽闪忽闪冒着天真的气息。 “医生哥哥,少爷的病能治好吗?” “嗯。”楚楦点头笑笑。 可就小姑娘心里嘀咕,老医生都治不好,这么年轻的小哥哥肯定也是白费力气。 就跟陈管家的心理一样一样,根本没抱着希望。所以楚楦的事情,也没有禀报给霍老爷子。 自己亲自煎好了药,用一只瓷碗倒出来,楚楦说:“好了,我给你们少爷送去,不用带路,我会走呢。” 走过抄手游廊,垂花门,再次推开那间暗沉的屋子。 楚楦来到桌前放下药碗,然后去把窗子打开,瞬间屋里就亮堂了不少。 “我煎了药,一会儿冷了就端给你喝。”他走回床边,撩起床帘用小银钩勾着,躺在床上的病人双目紧闭,貌似在睡觉。 楚楦摸了摸他放在外面的手,很瘦很凉。 初夏的手居然这么凉? 又伸进去摸了摸被窝,居然是潮湿的,而且感觉很久没换洗过……楚楦马上皱着眉,怎么没人照顾? 他心里突然窝火,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病人。 霍云深感觉自己的手被放开,然后那位年轻的医生转身就走。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屋里空荡荡地,只有桌面上的药碗,冒着热气。 怀着不太爽的情绪地出了跨院,楚楦去了厨房,马上叫人打两桶热水过来。 又看到那个小姑娘,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们少爷平时谁照顾起居?多久换洗一次?” 小姑娘睁大眼睛,嗫嗫道:“少爷他……不喜欢别人碰。” “所以就不换洗?”连夏天的被窝都这么冷,那冬天是怎么过的?能过吗? ☆、第75章 小姑娘被问得哑口无言,却还想着解释:“本来就是……就是……” 他们家的大少爷不让别人碰,从去年开始就是这样。而且宅子里当差的人越来越少,老爷少爷们都在城里,这边已少有人管。 楚楦摇摇头,跟着抬水的两个大妈,一起回去霍云深的跨院。 其中一位大妈就是今天嗓门很尖锐的那位:“医生,大少爷还有救吗?前儿又发病了,所以老爷才找你来看的吧?” “……”楚楦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几个人快步走进院子里,两大桶热水她们熟门熟路地抬进浴室。 “这边有凉水,医生自己看着加,我们想出去忙活了。”她们二人放下水桶就出去。 好在楚楦也没指望她们能帮忙,自己撸起袖子,把一桶热水倒进浴桶里面。伸手试了试,感觉水温略烫,添加了点凉水。 “霍先生?”楚楦不知道病人叫什么名字,但是总归姓霍没错。他走到床边,先把病人扶起来,坐在床头,然后把温热的药端过来,给他喝了。 瞧病人喝药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常年喝药的药罐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那药有多苦,楚楦是知道的,他掏出口袋里的薄荷糖,拿出浅绿色的一小块,送到病人嘴边。 感觉病人反应有点慢,过了会会才张嘴。 “来,我带你去洗澡。”随手放好那袋子糖,楚楦在他床面前蹲下去,让病人倒在自己背上,用背的过去。 霍云深面无波澜地看着年轻医生的背,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他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却抵不过对温暖的渴望,终于还是倒在这个陌生医生的背上。 楚楦慢慢将他背起来,仔细驮着,发现他轻得可以,有九十斤没有? 身量倒是修长,四肢很均称,只是纤瘦。 把人放到浴室的一张榻榻米上,楚楦动手去解开他的衣服,没有半点顾忌。现在他眼中只有病人,而霍云深也是,他病成这样了,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 就由着医生一件件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裳,唯一的感觉就是……医生的动作很温柔,不知是一惯温柔,还是怜惜自己? “试一下水温?”楚楦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抱到浴桶旁边,让他的脚尖先进去。 “……”霍云深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嘴里含着薄荷糖,他用点头来表示可以。 楚楦把他放进去,坐着。很忙碌,拿来毛巾,用另一桶还没用的热水拧了毛巾,帮坐在浴桶里面的病人洗脸。 仔细轻柔地擦洗了两三个来回,才开始帮他洗其他地方。 楚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用心。是因为第一个病人,还是因为这位病人处境可怜? 他做着这些事情,眉头都不皱一下,认真而专注。 被楚楦伺候着洗澡的霍云深,被久违的热水包裹着全身,身心自然舒适下来,偷偷地喟叹了一声。 特别是医生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背的时候,舒适而安宁。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饭。”楚楦眼前的身体,皮肤白皙到泛青的地步,血管清晰可见,肋骨也是条条现形,看得让人担忧。 洗干净上身,楚楦自然地把手伸下去,用毛巾擦洗下身…… 这时候,霍云深不自在地动了动,但是无论怎么洗,他下面始终无动于衷,因为太虚了,他常年都是这样,没有冲动过。 “别怕,会好的。”楚楦把他洗了一遍,打开浴桶的栓子放了水,再倒一桶进去:“今天不给你心头,明天如果太阳好的话,咱们出去院子里晒着太阳洗。” 霍云深咬碎嘴里的剩下一点点的糖,眼尾稍微抬了抬,医生那张年轻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 只是觉得很好奇罢了,他这么年轻却来做这种事,家里给了多少钱?会一直请他来?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生生地出了神。 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楚楦终于把他捞出来,放在榻榻米上面,用一块大大的浴巾包裹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出来打开屋里的木柜,衣服鞋袜都有,楚楦拿了一套棉质的上衣和长裤,老式开襟的那种,很容易穿戴。 以及一条内裤和一双棉袜子。 把衣服都穿好,楚楦蹲下去抬去他的脚,套上袜子。 霍云深注意到,这位医生没有拿鞋子,也就是说……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床铺被褥换一下,再过来抱你。” 楚楦还记得那潮湿的被褥,立马出去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新的被褥,把床上潮湿的都换掉了。 前前后后耗了不少时间,因为老式的床铺楚楦没有捣鼓过,一直重来。 里面等得久了,不由探头,倾听外面的动静。 望着干净的地板,霍云深缩了缩自己脚,还是不下去。 没多会,楚楦终于铺好了床铺,进来把人抱出去:“这样穿会不会冷?我找一件外套给你。” 刚才浴室不透风,感觉比较热。这里窗子全打开,有风透进来。 楚楦还是给霍云深穿了一件薄外套,没让他躺着,只是坐在床上。 “咕噜……” 一声异响传来,霍云深嘴巴抿了抿,垂着眼睑。 “你饿了?”楚楦也听到了,但是不是自己的,那就是病人饿了,他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适合你吃的。” 走到厨房,里面一个人,灶上也是冷的。现在是下午三点多钟,确实是个尴尬的时间。 还好厨房里面有煤气灶,楚楦四处找了找,给做了一碗鸡蛋蔬菜面。 霍云深在自个屋里等,觉得时间过了很久,那个医生还没回来,他望着门的动作足足维持了十分钟。 “面来了,没别的吃的,你讲究着吃吧。”楚楦推开门,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 足足有一大碗的面。 另一只手拿着勺子和筷子,走到床边来,搬张凳子把面放自己,自己也坐下:“你自己能不能吃,需要我喂你吗?” 霍云深摇摇头,然后听见楚楦自己说:“碗太大了,而且还烫,还是我喂你吧。”他拿起筷子和勺子,动作看起来很娴熟,其实只是细心而已,此前没这么伺候过人。 “先喝点汤。”楚楦喂了他几勺烫,才给他吃面:“平时在家一天吃多少顿?都吃什么?” 这个病人异常沉默,搞得楚楦以为他高冷。 这样问话就终于说话了,声音平淡:“吃粥,少吃。” “那怎么行?整天吃粥没有营养。”楚楦说:“像你这样的身体,饭和补汤药膳要吃多点,一天至少要四顿,配合运动,身体肯定好得快。” 以前的医生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他们有什么反馈都是找管家或者霍老爷子。 “哦。”霍云深张嘴又吃了一口面,仔细嚼着。 一问一答之间,一碗面就吃完了。 楚楦不着急收拾碗筷,放下之后擦了擦手:“走,跟你去一趟洗手间。” “嗯?”这个年头国内还不流行洗手间,从小窝在小地方的霍云深更不懂。 “厕所,茅厕。”楚楦认真解释。 病人的脸蹭地一下泛红,只不过他没看见,顾着抱人。 大宅子里,用的还是恭桶。霍云深在恭桶上面坐了很久,楚楦隔着一道屏风,一直跟他说话。一个是确认他没事,二个是陪伴。 “好了就跟我说。”外头的医生说。 “……”霍云深默默叠好纸巾,自己来。 其实他能够站起来走路,只不过那位医生没有问过,从一开始就用背用抱,他也就没有说。 “好了吗?”有很久没说话,楚楦忍不住探头进来。 发现病人正在提裤子,他连忙过去帮忙,然后又是一把抱出去。 “我把碗筷送过去,你自己待着。” 霍云深坐在床上面,怔怔望着门口,每一次楚楦出去他就在想,医生还会回来吗? 偶然看到楚楦放在屋里的药箱,他心里一松,药箱还在呢。 没一会儿楚楦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他没有跟霍云深说什么,只是拿出自己带来的笔记本和钢笔,在桌子上写东西。 这是在记录病人的情况,以后每天都要做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很安静,有时候楚楦都会忘记,这间屋子里面还有别人。 霍云深是一个很安静的病人,而且很绝望,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治愈。 对于他毫无波澜的眼神,楚楦一时之间没办法改变,他只能用实际数据来说服病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收起钢笔和笔记本,时间已经不早了。 楚楦走到床边,坐下来说:“我叫楚楦,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跟病人成为朋友,也许会对他的病情更有帮助。 特别是这种久病无希望的病人。 “霍云深。”念着医生两个字的名字,霍云深低声告诉医生自己的名字。 “名字真有意境,那我以后就叫你云深好吗?”楚楦微笑道,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气质有多温暖。 ☆、第76章 他看到霍云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想说的那句话,就对霍云深说:“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会吩咐厨房,精心给你制作。”然后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早了,我先去帮你煎药。” 顺便还要安排一下自己的住处…… 出了跨院,直接去找陈管家。 没想到楚楦是认真的,陈管家思索了片刻,心理面想,既然大少爷不排斥这位年轻医生,那倒不如就让医生住在大少爷隔壁的厢房。 当下带着楚楦去看了一圈,房间都是好的,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陈管家喊了两个人过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 楚楦带来的行李是一个小藤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套初夏的换洗衣物,整理起来很方便。 他放好行李就去厨房煎药,顺便向厨房要了一个鸡腿肉,加各种药材给病人做药膳。 临近傍晚,霍云深先吃了晚饭,然后过半个小时左右喝药。 当他喝完药,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 在等火下,他坐在床上目光闪烁,或者说疑惑,医生怎么还不走?什么时候才会走? 终于楚楦忙完一切,走过来对他说:“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一觉。”然后动手抱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让他躺下,盖好被子。 看着医生背着药箱转身离开的身影,霍云深垂下眼帘,久久之后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床内侧卧而眠。 却是睡不着。 而楚楦出去后,去吃自己的晚饭,然后倒回来洗澡。待到晚上十点钟左右,算算时间病人已经睡了有三个小时,现在叫醒来吃药膳是正好的时机。 没有睡着的霍云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推开,还以为是陈管家,他压下心里的厌烦,没有回头看。 “云深,起来了。” 楚楦的声音传来,着实把床上的人生生吓了一跳,马上就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惊吓,或者惊讶。 屋里装的是白炽灯,楚楦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说:“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不也才三个小时不见吗? 霍云深嘴里嗫嗫着医生二字:“你怎地……没回去?”他没出府吗?现在约莫是深夜了。 “回去哪里?”楚楦端着炖盅放下来,仔细打开盖子,投下一颗粉色炸弹:“我就住在你隔壁,那间厢房。” “……”霍云深闻言,微张着嘴唇,同时眼神落在小茶几上的那盅药膳,有淡淡的药香味飘来,竟然不是恶心的,而是引人馋虫的。 “你饿了没?还吃得下吗?”晚上霍云深吃得挺多的,楚楦担心他吃不下。 “吃得下。”霍云深傻傻地道。 “那我扶你起来。”楚楦将手伸进他被窝,双臂有力地将人扶起来,坐在床头:“来,垫个枕头。” 霍云深已经平静了脸色,只剩下不解和轻锁的眉头:“医生很有耐心。”是对谁都这样吗? “这是应该的。”楚楦随意道,端起药膳助病人进食,细心倒是真的很细心:“鸡腿肉要不要?或者只喝汤?” “嗯。”霍云深垂眸心想,眼下自己心里乱乱地,只怕什么送到嘴边都吃的。 楚楦不知道他回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看到有小块的肉就喂了过去,也都吃了。 后来整个鸡腿肉……貌似都吃下去了。 没想到病人看着挺瘦,胃口还可以。 楚楦抽出纸巾替他抹抹嘴角,有点担心地问:“肚子撑不撑?要不下去走一走,消消食在睡觉?” 霍云深没意见,点点头说好。 今天天气很晴朗,也不刮风。楚楦给霍云深裹了一件外套,两条腿放下来,穿好鞋子:“来,我扶你。” 霍云深平时并非不下床,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虚弱到站不稳的地步。但是当他站起来之后,那位医生温暖的手掌扶着自己的腰,立刻有种担心自己走不好的感觉。 “小心!” 病人踏出第一脚就绊到了,楚楦连忙一把抱住他,将他所有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并非刻意的霍云深,脸颊烧了起来,显得很不自在:“抱歉……” “没关系的,哪里需要抱歉了。”楚楦支撑着他说:“来,这回小心点走。” “嗯。”霍云深低低应道,主动扶着楚楦的肩膀,不算快,却也绝对不算行动迟缓地走出房门。 外面月朗星稀,有一定的光线。 夏蝉在树上唧唧叫着,和其他动物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大自然的交响乐。 楚楦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打从心底喜欢这样的安静和自然。他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我知道前面有个花园,我们去那里走走?” “好。”霍云深应道。 “你有多久没有出过这个院子了?”楚楦随口问道。 “不记得。”霍云深面带小小的疑惑,为什么这个医生这样不同。 “以后每天吃完饭,陪你出来走走,一日三餐都要走。”楚楦带着他走进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因为路比较窄,两个人的肩膀挨得很近,否则路就不够宽。 他们现在的姿势,就像情人一样,其中一个人被紧紧地搂着腰。 “……”霍云深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者说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适合说。 他害怕自己的鲁莽和疑惑,会改变一些状况。 “累吗?”楚楦摸了摸病人的掌心,微微有些热烫,这是好事情。 看到霍云深摇摇头,楚楦放慢脚步陪他把花园走了一圈,就说:“送你回去休息吧。” 十点四十分左右,把霍云深安置下床,盖好被子,楚楦结束了一天的医生生涯。 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声音,霍云深躺在被窝里的四肢慢慢放松,终于不再是无意识地紧绷着。然而却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紧张,又为什么而放松。 脑海里有诸多想法,以为会像之前一样,辗转难眠,但是并不,躺下去之后没有多少会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颜色温暖,故事整体也温暖,醒来之后心情特别舒然,仿佛还沉浸在梦中。 “你醒了,那起来洗漱吧。” 楚楦身上穿戴整齐,在霍云深眼前露出一抹明媚微笑,跟某人梦里的色彩重叠,心脏顿时悸动了一下。 然后全身虚软,有点使不上力气。 “怎么了?”楚楦把手伸进他被窝,其实是为了想确认他的体温正不正常,然后向下面摸摸,有没有异常。 便摸到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触感,然后裤裆里濡湿了一点,摸起来有点潮。 “给你吃的药膳真凑效。”这么快就把元气给补上了,第二天早晨就发生梦遗。 霍云深仿佛堕身于云端,整个人恍恍惚惚,没空去害羞还是恼怒,他现在像一滩软泥一样无力。 “你等着。”楚楦抿嘴笑,转身去端来一盆热水,取来一条新的内裤。 就床上掀开下半身的被子,脱了他的裤子,擦洗感觉,然后换上新的。因为濡湿的地方并不多,就换了内裤。 过了十分钟左右,霍云深所有感觉都回来了,只觉得浑身热辣辣地,恨不得装睡,不去看医生的脸。 “起来洗漱了。”楚楦洗完那条沾了梦遗的内裤,回来叫他。 霍大少爷慢慢地起床,视线一直垂着,双腿也有意无意地并拢。他才二十出头,可是火气太弱,这种情况少有,上一次是什么滋味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不算舒服。 可是今天早上就不一样,除了身体上的颤抖,心情像开花了一般怒放。 接过医生给的毛巾,霍云深道了一声谢谢,仔细将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又漱了口,穿了鞋子下床。 “到这边来,给你梳一下头发。”楚楦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一把木梳子,他拿出来欣赏了一下,笑道:“很漂亮。” 那是霍云深的私物,被夸赞得犹如医生夸赞自己。 在镜子前面坐下来之后,抬头无意中瞧了瞧镜子中的脸孔,霍云深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因为他现在很丑。 消瘦蜡黄的脸颊,两眼青黑无神,嘴唇缺少血色,整个人跟好看沾不上边。 而镜子中的另一张脸,五官俊逸非凡,笑容温文儒雅,那低头给人梳头的温柔,胜过前半生看过的所有风景。 他像突然出现的臆想,像一个精彩的梦境。 “医生。”霍云深心口一窒,呼吸倏然急促起来。 “怎么了?”楚楦发现他的情况,立刻放下手中的梳子,手掌伸进他衣服里面,在胸口处顺时针用力摩挲。 眼看着要晕倒的病人,情况渐渐好转,最后终于出了一身冷汗,缓过劲来。 楚楦二话不说,去找来毛巾,把霍云深身上的汗水全部擦干。 “没事,可能是昨晚撞了风,我去给你做碗姜汤,喝了就没事了。” 顾不上梳头,楚楦马上去厨房拍了两片块生姜,打算煮水给霍云深喝。同时也觉得奇怪,昨晚不热也不凉,撞风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才对,难道是半夜踢了被子? ☆、第77章 想不明白,只能归咎于病人身体弱,容易生病。 楚楦端着热腾腾的姜汤,小心回到卧室,那个口唇苍白的男子,还坐在实木的梳妆台面前,身上穿着老式的长衣,乍一看上去有点穿越时空之感。 愣了愣,楚楦回神说:“汤来了,不过还很烫,你现在好点了吗?”他走到圆桌边,将滚烫的姜汤放下,甩了甩有点热辣的手指。 那孩子气十足的摸耳朵动作,收入远处那位病弱男子的眼底,随之眼眸发暗,又沉又浮,心绪难以安静。 “今天天气也很好,中午吃完午饭再给你洗头,我们去院子外面洗。” 楚楦过来摸他的头发,被躲了一下。 霍云深为自己潜意识的躲避感到懵了,马上低头解释说:“很脏。”自己头上的头发,也有好些天没有清洗,赤手摸上去的感觉不会好。 医生许会摸到一手油腻,或者其他异物……想着这些脸上越发难堪。 “你真是……”楚楦顿时哭笑不得,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指,说道:“你更脏的情况我都见过了,这又有什么?” 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病人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药臭味,真的算不上干净。 楚楦并没有嫌弃过。 “……”回想当初只会让霍云深更加难堪,下巴藏得更低。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男子,不需要说话,楚楦就谅解了他,或者自己的默默体谅和不揭穿,会让对方舒服一点。 “那……我去端姜汤给你喝。” 姜汤还是滚烫的,楚楦用白色的瓷勺,一勺一勺,吹冷送到霍云深嘴边。 医生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剪得很短,看起来让人觉得很干净素雅。 现在的心情就是,无比享受他的温柔和细心,又无比难堪自己的丑陋和不堪。 病人一直沉默着,浑身散发着浓浓的不快乐。 楚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不了解病人,无从得知他现在在烦恼什么东西。 “擦一下嘴。” 霍云深从袖口伸出手,细瘦的手指,接过楚楦递过来的手帕。 是棉质素净的,放到嘴唇边,有一股淡淡的冷香,像是药香的味道。 擦完嘴角,正在犹豫要不要还手帕给医生,霍云深发现,年轻的医生端着碗转身出去了,他说他去端早餐来,还问他想吃什么。 低眉看着遗留在自己手中的素帕,霍云深将它散开,铺在膝盖上,重新折叠成一叠,四四方方,有手巴掌那么大的一叠。 在手中拿了很久,然后放进了怀里。 今天早上没有给病人吃药膳,不过饭后一碗药是固定的,然后陪他在院子散步。 像昨晚一样,楚楦直接搂着霍云深的腰走出去……跟昨晚不同的是,今天是白天,宅子里是有人在走动的。 虽然人不多,加起来一共也就六七个人,加上楚楦和霍云深也才不到十个。 楚楦搂着霍云深走过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地驻足围观,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医生有些不一样。 “你家的人都不住在这里?”若非如此,怎么在这里两天了,楚楦一个病人的家属都没见过。 “是。”霍云深回答着平日里不想触碰的问题,却感到很轻怪,自己并没有被影响心情,还是一样地好。 “你几岁了?”楚楦又问道。 “二十二,还是二十三?”霍云深有点不确定,他已经不太去记忆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没有意义。 “我二十三。”楚楦说道,感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他想了一下:“你要不要听我学医的故事?” 这位冷冷清清的病人,他不喜欢说话,那他喜欢倾听吗? “好。” “其实也很平凡,并没有很多趣味,反而学医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楚楦声线和缓,挑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跟对方分享。 有很多的名词和术语,流行语,霍云深听得一头雾水,他既感到有趣,又深感自己是个井底之蛙。 毕竟医生是留过洋的人,而自己则是个井底之蛙,这是很深很深的代沟。 说到最后,楚楦选择转移话题,改成说别的,因为他发现,病人总是那么不快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分享而改变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压抑。 “你不要不开心,你的身体会好的,等你好了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楚楦握紧他稍凉的手,本意是想给他一点鼓励。 但是对方也反握着他的,然后就不放了,这倒是没关系。 “医生,是哪里人?”霍云深张开自己笨拙的嘴,想多了解一点点。 “就住在城里,不远。”二十多年前,西桥是个很乡下很乡下的地方。 他又问道:“娶妻了吗?” 楚楦笑道:“怎么可能,暂时不考虑。”他觉得这是个梦,结婚是不可能的吧。 霍云深没有问他为什么暂时不考虑,只是拿眼睛瞧了他几眼。刺目的太阳,使他睫毛一直颤抖,有些受不住这样的灿烂。 而隔壁的医生又是个体贴人,抬起手来替他挡住额头,顺便让他的眼睛好受点。 “多晒晒太阳有好处,这样才能好得快。” “嗯。” 到了中午,楚楦亲自下的厨,病人吃了满满地两大碗饭,看起来胃口很好。 这是好事情,能吃下饭能睡好,再配合药方和药膳,身体可以好得很快。 有时候霍云深并不想吃这么多,但是他不允许自己吃得太少,无论想不想吃,都要吃两碗。坚持每天饭后出去散步,晒晒太阳……反正无论做什么,身边总有人陪着。 五六天一过,陈管家总算瞧出来,他们家少爷的病这是要好了。 高兴之余,便给城里的霍老爷子汇报,说了这件事情。 “医生?”城里的霍老爷子,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有这么件事情。 那位医生姓楚的,其父亲跟霍家有生意来往。他父亲之前无意中提过,自己的儿子留洋学医归来,学的西洋医术很不错。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知道他家有个病了的少爷,就说来看看。 霍老爷不好推托,想着年轻医生的医术能好到哪里去,便答应了。 没想到这才过了短短几天,陈管家就来汇报说,竟是好了不少? “之前人留下,你怎么没说?”霍老爷质问陈管家,就是因为陈管家什么都没说,他才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比较那医生也是富豪人家的矜贵少爷,谁能想到他这么有效率。 “额,老陈想着那楚医生这么年轻,想必也不会有好结果,谁知……哎,是老陈看走了眼,既然是老爷您找回来的,医术应该是很好的。”陈管家还在拍马屁,殊不知霍老爷子正烦恼。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楚家的孙少爷,怎么能劳烦他住在老宅看病?”霍老爷说:“既然病情有好转,你就请楚少爷回去吧,我会找别的医生给大少爷看。” “额,好好,听老爷的。”陈管家忙不迭地点头,不管对不对,反正老爷这样吩咐他就这样做。 他来到跨院的时候,楚楦正在院子里给霍云深修剪头发。 霍云深坐在一张高脚椅子上,身上披着一块素色的布,略微低着头,楚楦在他身后忙碌。 “楚医生?”陈管家过来一看,有点惊讶的感觉,当即笑道:“楚医生在给少爷剪头发?楚医生真是多才多艺。” 楚家是哪个楚家,他也知道了,那确实是矜贵的少爷,出乎意料。 陈管家的态度整个都变了很多,感受最明显的就是楚楦自己,他抬起头来:“是陈管家?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忙着呢。 “有有有,是这样的,刚才我们家老爷给我说了,我才知道您是楚家的少爷,哎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几天招待不周,还请楚少爷别见怪!”陈管家点头哈腰地赔不是,脸上的表情夸张得很。 “陈管家客气了,我这几天待得挺好的。”楚楦动动自己手中的剪刀:“你看,我充实着呢,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继续剪?” “哎哎哎!”陈管家会看人脸色,连忙想告退,但是:“不不不,楚少爷,是这样的,我家老爷说现在少爷的病也好转了,而楚少爷您时间宝贵,不好再劳烦您。您若是近日里有事,可不好耽搁,尽管去办。” 陈管家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得很明显。 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霍云深,微微抬起头来,眼梢望着自己身后的男人,听陈管家的意思,他身份不小? 楚少爷? 是那个楚家? 连终日缠绵病榻的他,也是知道的。 重新低下头,霍云深的脸上恢复了面无波澜,因为无能为力,他做什么都显得是多余的。 这半辈子经历得最多的,便是这样的无力感,分外叫人讨厌。 “那怎么行?我是医生,还没见到自己的病人完全好起来,怎么能离开?”楚楦当然也明白陈管家的意思,不过只明白表面的,就跟陈管家一样不清楚背后的缘由,他笑道:“你放心好了,我的时间目前还不宝贵,有大把的时间给你们少爷看病。” “额……”陈管家当然高兴,比较这位楚少爷这般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架子。 “而且我待得也很好,没觉得你有哪里招待不周。你不必在意这些,我是来治病的,又不是来做贵宾。”楚楦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很显得亲切。 不但陈管家对他印象打从心里觉得非常好,就连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霍云深,也抿嘴微笑了。 ☆、第78章 离开霍云深跨院,陈管家略显纠结,究竟该不该把结果汇报给霍老爷。他感觉这位楚少爷很是容易相处,瞧得出来也是真心为大少爷治病……如果这样的话,又何必一定要客气? 叹了口气,陈管家还是去回了霍老爷。 “老爷,刚才我去找了楚少爷,他说要看着大少爷痊愈才行。”他想劝劝霍老爷:“老爷,既然这样的话,不也是一桩好……” “你懂什么,算了,我明天亲自来见见他。”霍老爷在那边说道,把陈管家吓了一跳,他真不觉得有这么严重,就算楚楦身份再好,可是人家愿意啊。 真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这样固执? 小跨院里,楚楦拧了湿润的毛巾,帮忙把霍云深脖子上不小心沾到的头发抹掉,动作之小心让人觉得倍感舒服。 “眼睛上有吗?” 瞧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庞,霍云深第一反应就是眨眨眼,结果被头发刺得两眼发红。 “别动,别眨眼。”楚楦连忙帮他清理,但是头发已经进去眼睛里头了,只能靠得很近很近,用手指去捻出来。 呼吸轻拂在脸上,能闻见对方身上香皂的香气。 弄好之后,霍云深伸手推开他,让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楚楦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抱歉。”也许对方不适应这种靠近,对这些比较敏感。 毕竟两个人虽然是同性,嗯,这个年代应该还是比较保守的,以后该注意一点了。 “无妨。”霍云深轻轻抠了抠袖口,唇线有些抿紧,看起来很不自然。 楚楦以为他还在介意,笑了笑低头收拾东西。 这几天给病人百般细心的照顾,病人的身体看起来好了不少,而且也极力配合……总之照顾他,楚楦并不觉得勉强。 “我进去了,你还要在坐一会儿吗?”提着东西,转身看了看那个坐姿笔直的背影,肩膀消瘦,却有一种端庄、倔强的气质。 这是个有性格的人,但是可能内敛过头,很难让人去了解他。 “是。”霍云深握紧自己放在膝盖手的手,难以站起来去表达什么,他大多数时候,只能呈现等待的姿态,这是他所能做到的。 霍老爷回来老宅,也并没有踏入霍云深的院子,而且着陈管家去请楚楦。 那时候楚楦正在照顾霍云深吃饭,已经快吃完了,还剩下一点点汤,希望他吃完。 “你家老爷?”听见陈管家的邀请,楚楦有几分错愕,然后想想,霍老爷不就是霍云深的父亲吗? 这个爹当得也真是……不是应该过来瞧一瞧? “是的,楚少爷,我家老爷请你到书房一叙。”陈管家态度极好,还有点小惶恐。不知道老爷会跟这位楚少爷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换医生? “……”坐在旁边的霍云深,喝汤的动作一顿,不算大的汤碗在他手中险些滑落。 幸而楚楦时刻注意着他,立刻伸手把他接住,然后自己捧给他喝。 看到这一幕,陈管家越发可惜,怎么就不能让这位楚医生陪少爷到痊愈,那该多好。 “陈管家你等一等,我一会儿跟你过去。”楚楦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毕竟是霍家的老爷,病人的父亲,他对霍云深说:“你在这里等我片刻,等我回来了再陪你去散步。” 暗地里的手指握得发白,霍云深第一次表现自己的不安:“你还会回来?” “嗯。”楚楦说:“当然会,你还没好,我不会走的。” 他安抚了病人几句,就起身跟着陈管家离开这里。 二十多年前的霍老爷,正值壮年,他坐在铺着虎皮的书房中,双目炯炯有神,尤其显得气势逼人。 “老爷,楚少爷到了。”陈管家先走一步,进来说道。 “霍世叔好,晚辈楚楦。”楚楦后来一步,进来打招呼。 “好,坐。”霍老爷对他略微打量,不由在心里赞叹,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楚家不亏是大世家,子孙皆有福气。 “谢谢世叔。”楚楦坐下来,微笑挂在嘴边:“世叔想必是来询问云深的病情,他最近恢复了一些,但是仍然很虚弱,需要悉心照料,不能大意。” 而且他真的想不通,对方用不敢劳烦的原因就想换掉让儿子好起来的医生。 “是这样?”霍老爷露出慈祥的笑容,赞叹道:“早前听你父亲说你医术精湛,果真是后生可畏。” “世叔谬赞了。”楚楦目光平和,谦虚地笑笑。 “既然云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我也就可以放心地送他去国外就医。”霍老爷扔下一枚炸弹。 让楚楦毫无心理准备,他立刻皱着眉头,说:“送到国外就医?” “是的,早前就联系好了医生,但是因为天还没暖,不适合出行。现在天气渐渐回暖,正是时候。”霍老爷喝了一口茶,嘴边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贤侄啊,听你父亲说,你想开医院?那你看看城南那块正在竞标的地怎么样?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跟世叔说一声。” “谢谢世叔,但是世叔,云深的病情,其实没必要到国外就医。”楚楦斟酌着词汇,尽量显得自己不是夸大其词:“我觉得以云深现在这样的情况,静养是最好的,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让云深恢复健康。但是如果在这个时候奔波,可能会让病情反复。”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霍老爷不容置疑地说:“我很早就开始预约医生,为他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此次送他出国不完全是为了治病,至于其他缘由,请体谅世叔不便与你说。” “……”听语气就是心意已决,自己没有反对的立场。 楚楦唯有叹气,问道:“那世叔决定,什么时候送云深去国外?” 霍老爷说:“就是这两天的事,贤侄你准备准备吧。还有地的事情,随时都可以找我。” 离开霍老爷的书房,楚楦一路上心事重重,他越来越觉得,这样做不对,哪里都不对。 病人不需要去国外就医,现在这样慢慢静养就很好。 “医生?”在房间内等了许久,霍云深终于看到医生回来,却发现医生心不在焉,眉头深锁,不由生出小小的好奇心,他现在在想什么? “哦,我们出去散步吧,你喝水了吗?”楚楦回神之后,替霍云深倒了水。 刚才喝了一大碗药汤,现在又喝水,喝完就该去洗手间了。 霍云深倒是来者不拒,让喝就喝完。 自从身体好了以后,他不用再被抱来抱去,不过楚楦依旧养成了陪他上洗手间的习惯。 “云深……”楚楦在屏风外面,想来想去,决定告诉霍云深刚才和霍老爷谈话的内容:“你父亲的意思说,即将送你到国外就医,那么我就不能再照顾你了。”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地,也不可能跟着随行。 里面状似被绊倒了一下,楚楦连忙绕过屏风跑进去,发现人还好好地,只是脸色有点不好。 “怎么样?”楚楦还是过去全身摸了一遍,确定他没摔着也没磕着哪里。 “没事。”霍云深两眼无神,望着楚楦的眼睛,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欲望,想看清楚一切的欲望,但是却无能为力。 “那就好,我们出去吧。”楚楦放心地牵着他的手腕,小心带出门。 病人他走得越来越稳了,其实除了偶尔的虚弱,更多时候看起来跟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蜡黄了少许,身形消瘦了一点。 如果霍老爷肯给他三个月的时间,真的就可以养回来。 “唉。”楚楦悄悄叹了一口气,不想被霍云深听见。 “所以,你要走了?”霍云深突然开口问道。 “那没办法,我也不想走,不过你要去国外,我也不好跟着你。”楚楦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霍云深眼神闪了闪,问道:“医生不想走?也想跟我去国外?” “嗯。但是似乎并不可能。”楚楦再次叹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要照顾霍云深很久,没想到分开的时间即将来临。 还有两天,他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 打算给霍云深配齐三个月的药量,还有药膳的做法,强迫小姑娘学会,这是霍家的仆人,应该可以带去国外照顾霍云深吧? “我不在你身边之后,你自己要记得坚持吃药散步,多晒太阳,多吃饭。每天的水分摄入量要充足,知道吗?” 晚上,楚楦待在霍云深的房间里,一边叮嘱,一边埋头在一本小本子上面,写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到时候这本本子就给霍云深随身带着。 坐在床上的男子,目光沉沉,脸颊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呈现出略灰白的颜色。 他说:“医生什么时候离开?” 楚楦歪头在思考事情,闻言随口说:“明天去一趟城里,帮你添点东西。应该是后天离开吧。” “嗯。”霍云深低下头,把哀伤的眼神掩盖着。 “你困不困?”怕打扰到他休息,楚楦决定去隔壁写。 “……”霍云深无声地摇摇头,不想睡,他怎么会想睡。 今天晚上是个不眠之夜,后天晚上,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夜。 ☆、第79章 写到一半,楚楦放下笔回头翻了翻,然后就有些苦笑。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本子给全写完了,但是心里仍然有许多注意事项想添加上去……就这么地不放心他,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霍云深是自己的第一位病人,非常值得细心再细心地对待。但是认识仅有短短的一周,自己满心里都是他。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总是不开心,身上总透着浓浓的哀伤。 楚楦非常希望,自己的这位年轻的病人,能够笑一笑,解开眉间的忧愁。 “唉。”他合上本子,凝神坐了一会儿,起身过去说:“天不早了,你去一趟洗手间,然后睡觉吧?” 霍云深坐在那,抬头摇了摇头:“医生,我睡不着。” “没有睡意?”可是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病人平时就是这个时间睡觉。现在他说睡不着,楚楦只好问道:“那你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 霍云深还是摇头:“吃了就更睡不着。” “唔,那吃点零食?”楚楦回头看了看桌上,有个点心盒子,他走过去打开来一看,有各种小零嘴儿,比如说花生、糖果条、瓜子、还有已经去了核的乌梅。 两个人坐在桌子边,沉默地剥花生嗑瓜子,谁也没提出夜深了,该休息了。 “你看,这花生有四粒呢。”楚楦拉过霍云深的手,把四粒紫色的花生米倒进他的掌心里面。 胖嘟嘟地,看着好不讨喜,霍云深端在手里不舍得吃。 “怎么了,吃啊。”楚楦催促道,又剥了一颗。 “嗯。”霍云深把四粒花生米一粒一粒地放进嘴里,慢慢品尝,很好吃的味道。 他也在盒子里挑了一颗长长的花生,也剥出了四粒。 楚楦惊讶地看着他拉过自己的手,收到花生米之后笑眯了眼,这些天的悉心照顾,总算是没有白费。 不过笑容一闪而逝,转眼之间成为不舍。 对方的身体还没好,自己心里记记挂挂地,这还没走呢,要是真走了会更记挂吧。 过来一会儿,花生吃完了,桌面上吃出了一堆花生壳。 楚楦望着还剩下的三样零嘴,问他:“还想不想吃?”拿起一根手指长的白色糖果条,问他要不要。 “这个太甜。”霍云深这么说,却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甜得掉牙,却还想继续吃。 “这会儿吃了糖,睡前要漱口才行了。”楚楦望而生畏地道,不敢吃那么甜的东西。 “好。”霍云深慢慢地吃完一整根,从怀里拿出一叠手帕,用手帕擦着手,很慢的动作,擦个没完没了。 就好像心不在焉,或者是有意忘记时间的流逝。 好几次见他想说点什么,却话到嘴边成了沉默。 “漱口睡觉吧。” 他们最后还是各自安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两颗不太平静的心,有着自己的忧愁。 第二天早上,楚楦照常起来照顾霍云深。只不过饭后的散步时间缩短了一半,他担心自己去晚了,赶不回来陪霍云深吃午饭。 来接楚楦离开的,是楚家的司机,还是那辆黑色的宾利车。 “少爷,直接回家吗?”憨厚的司机小哥问道。 “不,去一趟百货部,还有药铺。”楚楦说道。 “好,那您什么时候回家?老爷这些天总是念叨您,就盼着您回去呢。” “大概是下午。”楚楦说得心里沉甸甸地,说不出的难受,他总觉得不应该把病人丢下。 唉。 在城里的百货部和药铺买好楚楦需要的东西,他们再次回到霍家老宅子里,正好赶上吃饭的时间。 楚楦带着司机大包小包地进来,热了满头的汗水。 “云深。”他推开门唤道,却没看见屋里有人,心不知道为什么漏跳了一拍。 定了定神,楚楦让司机把东西放下,说道:“你就先别回去了,下午跟我一起走。” “好嘞。” 找了那小姑娘,带司机去吃饭去。 楚楦倒回来,走进洗手间里,隔着屏风喊道:“你在里面吗?” 里头确实有人,只是那人倔着假装自己不在。 “云深?”楚楦探头去看,赫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坐在马桶上。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对方显得略微窘迫。 楚楦也笑了:“叫你不回答我,我就来找你了。快些吧,咱们还没吃饭。” “……”霍云深疑似撇了撇嘴,而后很快低着眉毛,不跟他对视。 “怎地了?”楚楦说:“身体不舒服?肚子疼?” “不是,我很好,医生你出去吧。”霍云深说道。 “哦,那行。”楚楦退了出去。 在外面等了没多少会儿,霍云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每次上完洗手间的不自在。因为总是被医生围观,从一开始就是,然而对方却好像全不在意。 很多时候霍云深总在想,他对别人也是这般? 那就让人心里有点不快。 “你先坐着,我去把咱们的饭菜端来。”楚楦看他坐下,这才出门去端饭菜。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吃完之后,楚楦把自己带回来的大包小包说给霍云深听,哪些是什么,哪些是什么,然后需要怎么使用,有什么益处…… 说着说着,他住了口,看着在走神的病人,又叹了气:“你心里藏着事情,虽然不一定要求你说出来,但是希望你学会给自己疏导。正所谓身体的病容易治,心病却难医。” 在这样下去,这位病人多半是郁郁而终。 他还这么年轻,不应该这样的。 “你该回去了?”霍云深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他更关心,医生还能陪自己多久。 “没那么快,四点钟再走。”只要回到家没天黑就成了,楚楦还是希望多陪霍云深一会,他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该吩咐人去做的,别自己忍着一言不发,你这性子实在是……” 不知道怎么说他好,实在是太封闭自己了。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露出一点点鲜活的性情? 闻言霍云深望着别处,他黯然着眼神说:“医生喜欢家吗?” “……”楚楦每次跟他聊天都要忍受大家不在一个频道的错落感,好脾气地说:“喜欢的,我家很好。” “嗯。”霍云深又不说话了。 楚楦拿他没办法,说到底只是自己的病人,管不了太多,也没有立场去管太多。 大家坐在一处,等待着四点钟的到来。 时间一到,霍云深站起来:“我送送医生。”他要走出这个院子,去大门口送送这位医生。 “好。”楚楦看他状态还好,没有拒绝。 一起走出去的还有司机小哥,他帮楚楦提着那个小箱子。 “到这里就好了,你进去吧。”到了门口,楚楦阻止他继续往前的脚步,不让他出门槛:“回去的时候小心,走慢一点。” 医生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心,越发让霍云深觉得身体像灌了铅,他宁愿死在这门口,让灵魂随他去罢。 “再见了。” 楚楦坐进车里,汽车扬起一股尘埃,带着他离去。 他一直望着后面,直到看不见门口那道消瘦的身影,这才心乱乱地坐着,思绪有几许哀愁。 回到家是下午五点钟,楚家得知楚楦要回来,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这天晚上的楚家十分热闹,他们似乎都很以楚楦为骄傲,觉得楚楦是年轻人之中的榜样。 不由让楚楦觉得压力山大,但是还好,他在现代社会学习的医术,并不比留洋学成的医术差。问道专业的领域,还是信心满满地。 又因为在现代社会见识得多,他的谈吐较之别人,有种博学的味道。 家宴散了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楚楦喝了一点小酒,回到房间一旦安静下来,他的脑海充满了那个消瘦的身影。不知道他怎么样,今晚吃得还好吗? 拿起床头的老式电话,楚楦拨打了霍家老宅的电话。 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 那边的人没这么早休息的,所以楚楦感到奇怪。而且没打通电话总觉得不安心,不甘心。 他放下电话,起身出了房门。 “额,少爷,又去西桥?”被找到的司机小哥,有点惊讶,今天一共都去了两趟了。 “嗯,快点,早去早回。”楚楦止不住自己的担忧,他总要看到霍云深没事才放心。 “好。”司机忙不迭地点头,既然少爷要去,那就赶紧地。 两个人麻利地踏上路途,晚上十点出头,终于到了霍家老宅。 楚楦赶紧下车去敲门,但是敲了很久,里面根本没人来应门。 “难道走了?这么快?”疑惑着,他嗅了嗅鼻子,问道一股烟味,烧焦的味道。 那边司机小哥突然囔囔:“少爷,里面好像着火了,你看!好多烟!” 楚楦心里一咯噔,当机立断地说:“我翻墙进去,你快去找隔壁邻居,请他们帮忙救火。” “额!好!”司机小哥一会儿又跑回来,对着墙头上的楚楦大喊:“少爷,隔壁邻居都没人住,是空宅!” “那你也进来,帮忙救火!”楚楦一跃身跳下去,根本没管有多高,反正这是他这辈子跳过最高的。 一进去之后,连忙赶往霍云深的跨院。 到处黑灯瞎火地,只有房顶的浓烟十分明显。 “云深!”楚楦一脚踹开霍云深的房间门,里面已经是乌烟瘴气。 一根被火烧断的房梁,从他头顶上掉下来。幸好他动作快,闪了一下身子,然后赶紧不顾一切地冲进室内。 发现床铺都烧了,他的心像刀子剐了一样剧痛。 但是上面没有尸体,他连忙打起精神,继续寻找,同时大喊道:“云深,云深!” 靠近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声音,楚楦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狂喜地直奔洗手间。 发现那个人倒在地上,下半身被压着,正在艰难地挣扎。 楚楦来不及多想,跑过去搬开那些东西:“云深!”他看到霍云深转过脸来,满脸都是黑漆漆地,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清澈,明亮得让人心疼。 “别怕,我来了。”楚楦感觉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现在无比庆幸,幸好自己来了。 “医生……”霍云深用被烟呛坏了的嗓子,艰难地喊了他一句。 “别说话,我抱你出去!”终于翻开了所有东西,楚楦一把抱起地上的霍云深,在火势越来越大的屋子里困难前行。 身上落满了灰尘,脸上也黑得像个锅底,但是老天保佑,他们顺利出了屋子。 “少爷!少爷!”司机小哥尾随而来,看到楚楦平安出来心花怒放。 “走,快走!”楚楦一边咳嗽,一边拼命地迈着两条腿,迅速离开霍家。 “少爷,回家吗?还是去医院?”看到楚楦怀里的人,司机露出可怜的神情。 “去最近的医院,快。”楚楦吩咐道,安置好霍云深之后,拿出车上的水杯,喂了霍云深一点水,然后用纸巾沾了谁,把他的鼻子和脸清理干净。 被浓烟呛到了,口鼻眼睛都很难受,霍云深靠在椅子上显得虚弱无力。 但是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楚楦的衣服,仿佛这样会好受一点。 “没事,没事的。”楚楦抱了抱他,同时感到很不理解,好端端的房子,为什么会着火呢? 现在又不是冬天,屋里什么都没烧,也没点蜡烛,怎么会着火? 还有,宅子里面的其他人,他们上哪去了?怎么霍云深的院子着火都没有人发现?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之间楚楦无法想明白,他不由觉得气愤,更多是心疼霍云深,怎么处境如此艰难? 这世界上就没有关心他爱护他的人吗? “云深,我真后悔今天下午离开你。”楚楦无比自责地说道。 而他身边的人,靠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两行泪水,在最难受最绝望的时候都不曾有示弱的念头,却在这时候再也无法坚强下去。 ☆、第80章 “少爷!到了!”司机小哥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大晚上地,医院里边静悄悄,要不是还有灯火亮着,他们都以为里面没人。 “来,云深。”楚楦小心翼翼地将霍云深从车里扶出来,再一把抱进医院里……他的体重真的很轻,这些天才稍微养回来一点的气色,马上又糟糕得可以。 司机小哥在前面开路,碰见个医生就急急忙忙拉住人家:“医生,医生,快救人!” 那医生瞧见楚楦抱着个人,还满身烟火味道,马上也不敢迟疑,带着人去了急救室。 “这边来!” 一时之间,整个医院都紧张起来。 幸好经过检查之后,发现病人身上没有烧伤的痕迹,只是被烟熏到了。而且原来本身也是个病人,身体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折腾险些没了半条命。 先做了口鼻眼的清理,然后楚楦跟医生讨论了一下,关于病人的情况。 说完就过了凌晨,楚楦回到病房里面。病床上的霍云深还没睡,睁着两只不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楦。 “你在等我?”楚楦走过去床边,蹲在他跟前低声说话,顺便把他放在外面的手掌,放进被子里面去:“没事了,刚才跟医生说,你的情况很好,过几天就能出院。” “……”霍云深点点头,侧着脑袋枕在雪白的枕头上,眼睛依然看着楚楦,不时还有眼泪流出来。 “你得闭上眼睛让眼睛休息,这样太辛苦,好得慢。”楚楦温声劝道,用棉签帮他沾了沾眼角的泪,看到他的眼眶红得吓人,十分心疼他。 “你回去吗?”霍云深用粗粝难听的嗓音,努力地问道。 “不回,我在医院陪你,这几天都不回去。”楚楦拍拍他的手臂,安慰着他:“你先睡一觉吧,有些事情,等你醒来再说。”现在很晚了,而且霍云深的情况有这样,有些事情再想了解也不急在一时。 听到他说会在这里陪着自己,霍云深就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眼睛终于休息了。 “少爷。” 刚刚帮床上的人掖好被子,司机小哥走了进来,小声地说:“钱交了,现在怎么样?” 楚楦说:“你开车回去吧,明天一早再买点吃的过来,记得,要买适合病人吃的。” “好,我省得。”司机小哥点点头,又退出了病房,不过很快他又倒回来:“额,少爷,这件事要不要跟老爷和夫人说?” 楚楦想了想,摇头说不用,他害怕他们担心。 “这件事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 “好。”这一次司机小哥真的走了。 楚楦在医院陪了一晚上,幸好隔壁有空床位,交了钱就能对付一晚上。他要是困极了,就在隔壁床位眯了一会儿。 不过也才睡了两三个小时,天很快就亮了。 霍云深七点多醒了,楚楦扶他去洗手间,洗漱之后不久,家里的司机小哥带着早餐急急忙忙赶来。 手里面提着家里的食盒,楚楦就知道,露馅了。 “少,少爷,我没瞒住。” 看他一脸惶恐,楚楦叹气,然后说:“没事,你把吃的取出来。”这时手里还扶着霍云深,他投来关心的眼神,楚楦摇摇头:“你上床坐着,没事。” “你父母……”为了自己的事,楚楦总是没空回家,霍云深可以想象到。 “他们很支持我的事业,你不要觉得有负担。”楚楦说道,拿了一个枕头垫在霍云深的腰后面。 “那就好。”霍云深的声音还是一样地难听,不过已经恢复了平静,又能看到他跟往日一样冷冷清清的模样。 “你嗓子不舒服,少说话。”楚楦接过司机小哥手里的一碗热粥,里面加了红枣枸杞和桂圆,味道香香地:“来,吃东西了。” 医生还是一样细心地吹凉了送到嘴边,霍云深却被他那一句事业给泼了冷水。 或许自己对于医生来说,只是一个病人罢了。 等出了院,他又会送自己去哪里?回到那个腐朽的牢笼? “我正想问你,你的院子怎么会突然着火?”楚楦一边喂着东西,一边问道。 霍云深咽下一口粥,摇头说:“不知道。” “宅子里的人呢?陈管家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不知道……”他顿了顿,还是摇头。 “唉,你家怎么这样,真是让人不放心。”楚楦没好气地嘀咕,对霍家的印象有点不太好。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对霍云深不够重视,现在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重视与否的原因,是他们根本就没把霍云深当回事儿。 如果当时自己不去,霍云深就没命了。 “少爷!有几个人在打听您的名字,他们好像过来了。”司机小哥出去又倒了回来,因为咋门口撞到了几个可疑的人。 “什么人?”楚楦第一反应就是皱着眉头。 却看见霍云深煞白了脸色,眼珠子惊慌地望着门外面。 “别怕。”楚楦当机立断,放下手里的碗,先把霍云深藏起来。 那群人说到就到了,走在前面的,赫然是霍家当家的老爷。几个人来势汹汹,都不敲门就打开门进来了,重现了旧社会有钱人们的彪气。 “霍世叔?”楚楦坐在床上,愕然看着霍老爷。 “贤侄,你生病了?”霍老爷的目光在病房里扫视一周,发现屋里之后楚楦和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正在忙前忙后,准备吃的东西。 “是啊,突然肚子不舒服,来医院看一看。” 霍老爷眯着眼睛说:“那倒是奇怪,你自己不是医生吗?” 楚楦一愣,苦笑道:“世叔没听说过吗,医者不自医。我虽然是个医生,但是总不能给自己做手术吧,我得的可是阑尾炎。”又十分疑惑地说:“世叔消息这么灵通,我这才刚住院,您就来看我了?” 霍老爷说:“经过这里,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他凶神恶煞的眼睛,看着里面的洗手间:“世叔突然内急,借个厕所用一用,贤侄不介意吧。” “怎么会呢。”楚楦说:“您随意。” “那就多谢了。”霍老爷走了进去,打开病房内的洗手间,发现里面没人,他连装样子都懒得装,退出来说:“突然又不想了,人老了就是毛病多。贤侄你好生养病,世叔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好,那世叔慢走。” 一群人离开了楚楦的病房,急匆匆地果然是有急事。 “少爷……” “你昨晚用我的名字登记?” “嗯嗯,是啊。” 楚楦拍拍司机小哥的肩膀:“做得很好,这个月给你加薪水。” 昨晚夜太深,只有几个值班的医生才知道霍云深。刚好他们今天都下班了,来换班的医生并不知道霍云深这号人物。 霍老爷来医院询问也只能问出楚楦的名字,更何况他也不太怀疑是楚楦带走了霍云深。 “少爷,他们真的走了,我看见他们上了车。”司机小哥跑出去了一趟,然后回来汇报。 楚楦连忙跳下床,窗户后面把霍云深拉上来。 幸亏这里只是二楼,而且有站脚的地方,并不辛苦。 以前老式的窗口,没装防盗网,其中一些框架还烂掉了,像霍云深这么瘦的人出去刚刚好。 “小心点……”楚楦万分小心地把霍云深弄进来,扶到床上坐下:“现在看来,你父亲对你的态度有些暧昧,说句难听的话,并不排除他有意抹杀你。” 身为新社会见多识广的楚楦,他见过太多亲缘反目的事情,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而对于老社会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合常理,纵然心里有怀疑,也难以宣之以口。 说出来别人不相信就算了,还是觉得你大逆不道,枉为人子。 所以霍云深多么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楚楦会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楚楦却误会了他,皱眉说:“怎么,你觉得我太过危言耸听?但是你自己想想,他的一举一动都不太合理,有种深深的违和感。” 之前楚楦并不知道哪里违和,现在终于知道了。 霍老爷对霍云深的态度,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应有的态度。 “不。”霍云深怕楚楦误会自己,语言一时解释不出来,他就快速抓住楚楦的衣服,拼命摇头:“医生……” “你慢慢说,不用着急。”楚楦看他满脸辛苦,于心不忍,这人的处境实在是让人同情。 “……”霍云深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说道:“医生,他想让我死。” 真正听到当事人的答案,楚楦还是震惊了一下,他说:“难道,火是他放的?”如果这是真的,那真是……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个病弱的人置于死地? 那是他儿子啊! 霍云深点点头:“我不想再回去……”他抬头看着楚楦,眼神充满哀伤,还有一点点期待。 “当然,那是个吃人的地方,肯定不能再回去。”明知道霍云深的处境,楚楦怎么可能还会把霍云深送回去。 今天已经做了在霍老爷眼皮底下藏人的事情,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第81章 既然霍老爷知道了这里,迟早会回过神来,到时候一问就知道楚楦生病是假的,因此医院不能久待。 楚楦想过要带霍云深回楚家,但是似乎也不太好。 霍老爷和楚老爷互相认识,到时候霍老爷来要人,自己也不好办。 想来想去,霍云深的存在只能瞒得死死地。 “走,回城里,找个安静点的胡同落脚。”楚楦考虑清楚,对霍云深说:“现在我没办法带你回家,而且回家也不会一个明智的选择。只能先把你安置在其他地方……你接受吗?” 他生怕霍云深不接受,霍云深却并不介意:“这样做很妥当。”自己的身份,跟着楚楦回家,当然是不可能的,他很清楚。 “嗯。”楚楦拍拍他的手背:“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找个借口搬出来照顾你。” 霍云深闻言,心里漏跳一拍,眼睛更是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掌,他不知道楚楦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医生对病人的关照,也未免太过了。 “你的身体现在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楚楦对着他的脸,仔细观察。 “都挺好的。”除了嗓子还有点沙哑,霍云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现在靠在床头上,神情平和,目光沉静如水。 除了特别的情况之下会露出一些情绪,楚楦看到的他总是这样,像个饱经风霜的年老之人。 他也没什么可以说的:“那就好。”低头想了想,他吩咐司机小哥:“那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吧,尽早离开这里。” 然后又对霍云深说:“我们回城里,找房子去。” 当天上午,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们一同回了城里。直奔房屋中介所,楚楦和霍云深一起挑挑选选,看中了一栋二层的独立小洋房。 看起来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不过里面装修完好,住起来应该挺舒服的。 房租却是贵了点点,这就是霍云深犹豫的缘故。只不过他并没有直说,只是露出犹豫的神色。 他一个病弱的人,虽然家里是有钱人家,但是当真跟他没任何关系。现在离开家门,身份分文。 霍云深有时候都不敢想象,要是楚楦突然变了,不再热心肠了,自己该怎么过下去? 楚楦对他的担忧一无所知,他在兴致勃勃地看房子,看到了一个向阳的阳台就说:“这里好,以后买张懒人椅放在这儿,给你晒太阳。” 霍云深瞅了一眼那阳台,是不错的,但是远没有阳台上玉树临风的青年那般耀眼。 他就像突然出现的阳光,笼罩着一个人的天空。 “你累不累?还能跟我一起去置办你的东西吗?”楚楦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就犹豫着说:“要不你在这待着吧,我跟小李去百货买东西。” “不。”霍云深看了看空荡荡的房子,立刻摇头,他不想独自待在这里。 “那就一起去吧。”楚楦觉得,大不了让霍云深在车上等:“走,我扶你下楼梯。” 走在路上,霍云深放松自己的身体,安心地靠着身边高大稳健的医生。 他长这么大以来,没有依赖过任何人,现在却知道了依赖是什么滋味。 在百货商场,楚楦一件一件地细心挑选购置霍云深的日常用品,除了挑选自己心水的以外,还会问问霍云深的意见,如果他实在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好在霍云深是个好伺候的人,没有那么多挑剔的毛病,只要是楚楦挑中的,他都点头说好。 越是这样,楚楦越心疼他。 “你别想太多,以后安心地住在小洋楼,我会快点出来陪你。” “嗯。” 回家的路上,楚楦让小李绕到药铺,给霍云深买了药和煎药的工具。 回去就让小李去收拾东西,自己去煎药去了。 三个人忙碌了一下午,终于把房子收拾得能住人。 楚楦忙完就拿起钥匙,跟坐在沙发上的霍云深说:“你待着,我去买吃的。” 忙碌了一下午,他也累得很,不想做饭。 就和小李一起下了楼,小李充满期待说:“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楚楦说:“你回去吃饭吧,我就不回去了。老爷问起来,你就说我交了几位朋友,明天再回去陪他吃饭。” “好吧。”小李显得为难,最近少爷总是不着家,自己回去没少被夫人念叨。 “嗯,今天辛苦你了。”楚楦拍拍小李的肩膀,笑道。 然后在门口就分道扬镳,他走进街心,去了某家酒楼打包饭菜。才两个人吃,就要了两素一荤,一个汤。 回去之后,天色慢慢变黑,他打开客厅的大灯,发现有两个小灯坏了。 “明天叫人来修一下。” 霍云深第一次住这样的洋楼,瞧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很新鲜,却又不想显得自己土包子,便不说话。 眼睛最后还是转到楚楦身上,见他回来,刚才那些胡思乱想瞬间消失,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来吃饭吧。” 伺候两个人吃完饭,外面的天就全黑了。 “小李呢?”霍云深看了看,楚楦的司机没在。 “哦,我让他回去了。”楚楦说道,把桌面上的垃圾收一收。 “那你怎么回去。”霍云深疑惑道。 “嗯?你想我今晚回去?”楚楦说:“你才刚来这里,第一天晚上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住?” 霍云深愣在那,张了张嘴唇,然后又抿起来。 这时候楚楦说:“难道你不希望我陪你?” 霍云深很快就说:“当然不是。”他支吾了一下,只是觉得……楚楦为了自个这样不着家,有点不妥。 没准在楚老爷楚夫人的心里,自己已经成了狐狸精。 想到这儿,霍云深眉毛一压,整张脸藏起来,只剩下个下巴。 “别想太多,我给你拿衣服,你去洗个澡。”楚楦起身去翻找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其实洗一下再穿是最好的,但是没办法,霍云深一点行李都没有,霍宅那些东西应该都烧完了。 今天从百货买来的,都是现代装,没有霍云深平时穿的长衫。 说实话,现在这个年代,除了老式世家,有家族传承的,一般都没人穿老式衣裳了。 就算是有些大世家,也都赶潮流,老早就抛弃了长衫马褂,西装都穿了几十年了。 只不过,霍云深穿长衫确实好看,衬上他清丽的五官,有股子勾人的韵味,说不清楚。 越想越歪,楚楦赶紧甩甩脑袋,恢复正经的思想,给那病人放水洗澡。 现在是夏天,人人都穿得轻薄。霍云深洗完澡穿出来的睡衣,也是薄薄的,有两粒扣子没有扣好,露出白皙的锁骨,连肩膀也是若隐若现。 “小心别着凉。”楚楦看见了,马上动手帮他扣起来。 动作间两人肌肤相触,霍云深拿眼睛去查看楚楦的神情,发现他一脸认真,而且目不斜视。 便低下头,进了房间。 时间上来不及,只收拾了一间主卧室。楚楦今晚留下来,只能跟霍云深挤一挤。 不过床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听着背后那人躺下的动静,霍云深的心脏不太平静地跳动着,身上的皮肤有种不自然的热烫。不是很激烈,却一直持续着,让人无法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却并不排斥,反而觉得隐隐有种快乐的感觉。 “你睡了吗?”楚楦躺下来,伸手去关床头灯的时候问了一句。 “还没。”过了片刻,霍云深那边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本来是很难听的,但是楚楦听起来并不觉得难听,笑着说:“我关灯了。” 屋里陷入黑暗之后,某些感官无限放大,让这个夜晚更加梦幻迷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些东西只能存在心里,而不能说出来贻笑大方。 第二天陪霍云深吃过早餐,喝过药,楚楦就回了楚家。中午是没有过来的,不过他打电话给酒楼,让酒楼的伙计送了饭菜到霍云深楼下,不至于担心他吃不上饭。 小洋楼里面也装了电话,只要缴费就能使用。 楚楦不在霍云深身边,当然要把电话弄好。 电话响起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霍云深正坐在屋里发呆,无所事事。 接到电话他比较新奇,尝试着拿到耳边,却听到楚楦的声音,他的眼睛一下子灵动起来,身上也有了人气:“医生?” “你呀,怎么还叫我医生。”那头的楚楦好笑地说:“喊我的名字吧,叫医生显得生分。” “楚楦。”霍云深喊完,自己在这边不自在。 “哎,云深,中午的饭吃好了吗?”早就想打电话,但是现在才通好,也没办法。 “好,你吃得好吗?”霍云深问道。 “也好,惦记着你呢,不过今天是不能过去了。” 霍云深的眼神立刻暗下来,嘴里说:“没事,你应该在家里多待几天。”这是应该的,因为那是楚楦的家人,亲人。 “放你一个人在那,我心里不踏实。晚上我叫小李过去守着你,明天我再过去看你。”楚楦说。 “不必这样。”霍云深拒绝道。 “可是我不放心。”楚楦看有人来了,就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要挂电话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就下楼去看看,但是别太累了。” 那天走的时候,楚楦给霍云深留下一笔现金,给他日常使用。 电话就这么挂了,霍云深瞧着手中那没了声音的听筒,出了好一会儿的神……跟以前纯粹的发呆不同,现在他心里有心事,总想着一个人。 ☆、第82章 那边楚楦挂了电话,看见楚夫人穿着旗袍婀娜多姿的走来,脸上带笑:“你罗叔叔来了,还有他的宝贝女儿小婉,你快出来打声招呼。” “好。”楚楦应道,也带上得体的笑容出去应酬。 他原本不是这样的性格,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明白站在这个位置上,这些都是必须接受的。 那罗叔叔是楚父的朋友,来楚家做客不是第一次,确是第一次带自己的女儿来登门。 据说也是留洋刚回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走出去之前,楚夫人说了一句:“小碗是个好孩子,性格温柔体贴,你看看眼缘如何,若是喜欢的话,跟你罗叔叔做个亲家也无妨。” 楚楦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霍云深消瘦的身影。 他顿时甩甩脑袋,回答楚夫人说:“明白了,我会好好看看的。” 说话间,母子二人走到客厅,两家人亲亲热热地开始说话,却是罗夫人也来了。 “罗叔叔好,罗婶婶好。”楚楦的目光来到罗小婉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罗小姐,你好。” 对方回以礼貌的微笑,是个甜美的女孩:“楚公子,你好。” “这是令郎?”罗父吃惊地瞅了楚楦一眼,随即拍着楚楦的手臂说:“英俊不凡,颇有乃父之风!” 楚楦连忙恭谦地垂着眼眸,语气仍是温柔和缓:“罗叔叔谬赞了,楚楦愧不敢当,比之家父还远着呢。” “哈哈哈,是个谦虚的小子,不错不错。”他与楚父说:“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少有这么稳重谦和的了,我看着你家小子真不错。” 楚父瞧着自家儿子,嘴里说着:“还差得远呢。”脸上却止不住自豪嘚瑟,他确实养了个好儿子。 这些年来,楚楦的所作所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想必以后也是一样,看着楚楦越来越好,楚家夫妇发自内心地得意。 “我看小婉丫头才是真的好,我呀,做梦都想有个丫头呢。”楚夫人拉着罗小婉的手说道,笑得很是和蔼亲切。 罗小婉落落大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跟楚夫人说着话,眼睛偶尔飘到楚楦身上。 这小动作被俩家的长辈瞧见了,又是一阵笑话。 晚上五点出头,楚家就准备好了晚餐,邀请罗家一家留下吃饭。 楚楦在场陪着他们吃饭喝酒,做个父辈的听众,偶尔跟罗小婉交谈几句,尽到地主之谊。然而酒过三巡之后,楚楦松了松颈间的领带,他开始心不在焉,心里总想着别的。 时间好像越过越慢,但是屡次看看手表,也才八点出头。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也到了尾声的时候。 罗家人走了之后,楚楦被楚夫人拦住,疑惑道:“去哪里?” 楚楦说:“有点事想出去。” “晚上又不回家?”楚夫人嗔怪道:“你这都几天没回家睡觉了?” “妈,又不是去做坏事,您儿子敢吗?”楚楦笑道,微微有点酒意的,显得眼神朦胧神秘,有种特别的魅力。 “你当然不敢,对了,小婉你怎么看,喜欢吗?”楚夫人直接问道。 楚楦沉吟了片刻,老实说:“她是个好女孩,家教好性格好,但是跟我不适合,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楚夫人倒也接受他的说法,并不勉强,她跟儿子之间向来是有商有量,从没红过脸:“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妈帮你留意留意?” “我喜欢的……未必是您心目中的好儿媳,这样也行吗?”楚楦小小地试探道。 “什么?难道你喜欢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楚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因为她最讨厌这种人,楚楦是知道的。 “不不不,我不喜欢那些。”楚楦摸摸鼻子,心想,正确答案也太刺激了,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楚夫人:“我只是说可能而已,如果真喜欢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能嫌弃他是什么身份,只是怕您会不接受。” “如果太离谱,我肯定不接受。”楚夫人跟儿子对视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挥挥手让他走:“算了算了,家里没有一定要你娶个千金小姐。只要你觉得值得,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 “嗯嗯。”楚楦笑着点头,走时亲了一口楚夫人的侧脸。 他上辈子没妈,这辈子遇到这个可爱的女人,是打从心里面尊重她,爱护她。 来到小洋楼,已经九点钟过几分,楚楦提着宵夜走上去,用钥匙打开门。他看到里面黑灯瞎火地,顿时挑挑眉,这么早就睡了? 嗅嗅鼻子,发现空气中还残留着药味,想必是晚上自己动手煎药了。 满意地笑笑,有心疼地叹气,在想要不要找个人来照顾霍云深。但是想想,自己很快就可以过来,似乎又没必要…… “云深?”楚楦打开灯,把吃的东西放在客厅的桌面上,然后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轻轻推开。 里面跟客厅一样黑,他再次伸手打开灯,看到床上的人猛地回头看着自己。 又看到了霍云深脸上明显的表情变化,而且还是这么激烈的,楚楦不由感到好笑,愉悦。 不过他很装,脸上很淡定,说:“外面有吃的,你要不要起来吃?”然后扯了扯领带:“我还没洗澡,先去洗澡了。”就施施然转身走了。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睛,维持那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翻身起来,下床穿鞋。 走到浴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霍云深抿嘴撇了撇,这才倒回客厅,去看看他给自己带了什么吃的。 是楚家的厨子做的,两道菜,还是热的。 清淡爽口,很合霍云深的口味,所以他吃了好些。 “哟,不等我,自己就吃上了?”楚楦穿着一条睡裤,带着满身水汽走了出来。 抬头看见他赤裸的的胸膛,霍云深捂住嘴巴,小小呛了一下,好像受不了似的。 楚楦说:“你至于吗?”走过来随意地蹲在桌子边,拿起筷子夹了两筷子。 “你没吃晚饭?”霍云深缓过来,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 “吃了,没吃饱,陪他们喝酒聊天,我尽顾着吃东西不太好。”楚楦说,透露了一下今晚家里有客人的事情。 “哦。”霍云深识趣地不过问,转到别的话题:“你说不过来?” “嗯,但是还有时间,我在家待着也待着……”楚楦边吃边说:“怎么着,不欢迎我来?” “不是。”霍云深迟疑了片刻,说道:“你今晚……有些不一样。” 楚楦看着他,眼尾上挑,嘴角的笑容很是有趣:“哪里不一样?” 这画面直接把霍云深看愣了眼,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定格了两三秒钟,他垂下眼睛暗暗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一直不说话,楚楦就靠近他:“说啊,哪里不一样?” 霍云深向后躲了一下,面目清冷:“你是不是喝了酒?” “你闻到了酒味?”楚楦只是放肆了一下,便倒回去,继续吃东西:“你也吃点,我家厨子的手艺挺好吃的。” “嗯。”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霍云深的心思转到楚楦的家上面,不知不觉就失去了继续品尝的心情。 “你胃口不是一向很好的吗?”看见他放了筷子,楚楦夹了一颗白菜丸子送到他嘴边。 菜多肉少,也不油腻,多吃几颗无妨。 “你……”霍云深无奈,果然是喝了酒,可他不想接受,他害怕面对楚楦酒醒后的礼貌:“我去睡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别。”楚楦拉住欲意起身的霍云深。 霍云深看着他,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对方却放了手:“那好吧,去漱漱口,坐一会儿再睡。” 说不上失望,或是失落,去浴室漱了口,霍云深在床边坐着准备休息。 待了没多久,房门被打开,楚楦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杯温开水,说:“我加了蜂蜜,你趁热喝。” 霍云深心里一热,不管楚楦是不是喝醉了,他的关心无可指摘。 “就喜欢你不给我说谢谢。”楚楦居高临下地站着,脸上的笑容吊儿郎当,他今晚是真的让人招架不来。 “……”霍云深红着脸,握住杯子的手都快握不稳了。 偏偏对方还在问:“甜不甜?” 他不回答,默默喝完把杯子还给楚楦。 楚楦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把杯子送出去,即时洗干净晾起来。 霍云深的心才刚刚平静了一下,他又进来了,带着一股沐浴后的香气,随手关了大灯,打开床头灯。 这些生活气息浓重的画面,叫人呼吸难受,喘不过气来。 “躺下么?”楚楦动手握住霍云深的肩膀,然后把他放下床。他却没有离开,依然撑在霍云深的身体上方,彼此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 “……”对视的时间有点长,长得有点暧昧,霍云深承受不住这无言撩拨,他宁愿闭上眼睛,拒绝这暧昧的开篇。 “云深。”楚楦的手指爬上霍云深的脸庞,用温柔的指腹,轻轻地触摸。 霍云深颤动着眼睑,不得不睁开眼睛,嘴唇张了张,然后说:“医生,你休息吧。” “我不。”楚楦轻吐出两个字,接着脸庞往下压低,眼看着嘴唇就要触碰到近在咫尺的柔软。 在关键的时候,霍云深毅然偏开头,用手掌抵住楚楦的胸膛,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 楚楦感到,抵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腕在发抖,而且有些无力。 “云深。”他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温柔似水:“别拒绝我,让我对你好吧。” 霍云深的手腕隐隐颤抖,最后整个人都软了,放弃了抵抗,脸也正回来,故作冷淡地看着楚楦。 楚楦二话不说,嘴唇压下去,吻住那两瓣柔软,撬开它们长驱直入。 “……”霍云深紧紧地闭上眼睛,心跳如擂鼓似的承受着突然而至的亲密和索取,他惊讶,他受到冲击,他内心狂跳,如此种种,却没有任何一种排斥的情绪。 有的只是苦涩,假如明天楚楦醒酒以后,看到病容丑陋的自己……到时候难以自处的人,绝不会是楚楦。 明知道应该拒绝,但是当楚楦解开他扣子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更没有力气去阻止。 ☆、第83章 温柔却热烈的吮吻之下,身下的人闭目承受,不曾反抗也不曾推巨。他只有一点点不知所措,以及淡淡的惊讶和羞涩。 楚楦原本没有打算对霍云深做更多的事情,只是心中火热,想亲一亲他。没想到霍云深的反应这么有趣,而且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难道他早已料到今天的地步? 刚刚开窍的楚楦,爱上了他的温顺,变换着角度,对他吻了又吻。 霍云深缺少血色的唇瓣,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变得鲜艳欲滴,颜色嫣红而温度炙热。和他泛起红晕的脸颊,相映成辉。 楚楦终于放开他的唇,眼眸潋滟地望着他:“云深。”解到一半的扣子,他停住了手,温声询问道:“可以吗?” 双眼聚焦,霍云深从热吻中回神,立刻抓住自己的衣领,神情慌张地看着楚楦。 或者说,疑惑。 “为什么?”他对楚楦问道:“我是男人,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楚楦凝视了他几秒钟,失笑,还有点羞涩:“你不知道,男人也可以?” “因为男人也可以,你就这样对我?”霍云深冷静得很快,神情已恢复了清冷,甚至有点子冷漠。 “不。”楚楦觉得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一遍:“你别误会我,我不是那种人。”他顿了顿说:“我觉得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霍云深立刻垂着眼,然后说:“那你以后会娶妻吗?” 楚楦向他摇摇头:“不娶。我都跟你在一起了,为什么要娶妻?” 霍云深缓缓抬起头,眼带惊讶,然后又开口:“你把我当成什么?” “爱人呐。”楚楦握住他一只手,用力紧扣着,无比认真:“我是真的喜欢你,想照顾你一辈子。” “……”霍云深就更惊讶了,还有就是不自在,因为楚楦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说:“可是,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可能不娶妻? “我有个大哥,早就娶妻了。”楚楦说道,他大哥在国内发展,大嫂娘家比楚家还要得力,现在一家子在京城,当着官呢。 “但是……” “哪那么多顾虑,你只说你喜不喜欢我就是了。”楚楦打断他的但是,脸庞往前凑了几分,面带委屈地看着他。 “……”霍云深立刻消了音,将下巴尖藏得深深地。 楚楦问他喜不喜欢,怎么会不喜欢,他不想告诉楚楦,今天一个人在小洋楼,他又多寂寞煎熬。 总觉得楚楦是一只自由的风筝,转眼就会飞走。而自己是地上的一颗石头,那儿也去不了。没有翅膀也没有漂亮的外表,无法去追寻自己的爱人。 “好云深,别犹豫,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楚楦再次亲亲他的唇角,却没有强迫,而是等他点头。 “嗯。”霍云深轻不可闻地说,下巴终于点了点。 “太好了。”楚楦马上笑起来,勾起霍云深的下巴跟他吻成一团。 那根热情的舌头又闯进了嘴里,霍云深伸手环住楚楦的脖子,默许他对自己做任何事情……不过,这副丑陋的身体,他真的喜欢吗? “我……我身上不好看。” “好看的。”楚楦褪去他身上的所有衣服,以及自己的。期间一直没有忘记和他温柔地亲吻,轻柔地安抚他的情绪。 “你说谎。”霍云深又不是没照过镜子,他知道自己气色不好看,身体也太过干瘦,抱起来会硌人。 摸着他身上的骨头,楚楦心疼地说:“以后多吃点饭,你这么瘦,我太心疼你了。” 霍云深心口一窒,点头说好,他现在既难堪……又,有种莫名的期待。也许对方真的不介意,真的喜欢自己,他这样想,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点。 “傻瓜,我不嫌弃你的。”楚楦抱住他,温柔地做好前戏,因为他也笨拙,没有经验,所以准备工作做了很久。 他并不抚慰霍云深前面,因为不希望霍云深泄得太多,导致损伤身体。 “……”很羞耻,很难堪,把自己最私密的地方交给对方观赏把玩,对霍云深来说,是一种抛弃自尊。 但是他无法拒绝,宁愿咬着牙承受这种赤裸裸的呈现,也不愿意使楚楦失望。 只要楚楦想要的,他就配合,即便是会痛…… 男人和男人那回事,他其实有听说过的。就是现在的妓院里头,也还有男妓。有些男人,专门喜欢寻找十多二十岁的少年,据说承受的那一方,顶多能做四五年。 四五年一过就不行了,因为那后面受不住。 从良之后,那里都是损坏的。 霍云深默默白着脸,任由楚楦推高自己的双腿,他紧紧抓住床沿,等待剧痛来临。 结果……没有他想象中的剧痛,只有涨涨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想如厕一样,羞红了他的脸。 而且也不是生殖器进去了就行,还要来回进出的……想到楚楦那样对自己,他全身都烧着了火,烫得不行。 最后是怎么熬完这一场的,霍云深也不太记得,他最终是推翻了对上床的认知,尝到了鱼水之欢的味道。 “惨了。”云雨过后,还在喘息的楚楦,抚摸着他颤抖的腰肢叹息:“要给你补多少天,才能再做一次?” 今晚霍云深泄了两回,整个人都软了,明天恐怕下床都不行。 虚弱无力地闭着眼睛,霍云深张嘴呼吸着,吐息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会说:“楚……楦……” “哎,你男人在这呢。”楚楦笑得一脸满足,贴着他的脸颊说道。 “……”霍云深轻轻呸了一声,却也笑了起来,分外清雅端丽,如果他健康了,该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歇着吧。”楚楦抱抱他,有好多的话和承诺藏在心里,此刻不需要用语言去告诉他。 虽然身体很累,但是精神分外清醒。 “嗯。”他闭上眼睛,靠着身边的男人,心里头条理清晰地思考。 霍云深从来不是盲目追求感觉的人,也不是感性的人,他其实很理智。就算是刚才,也保持着三分清醒,没有失去自己。 在楚楦求爱的第一天晚上就把自己送出去,并不是他爱得发疯。 就目前而言,他实在是太需要楚楦,无论是现状和以后的生活,这些他都有想过,没有楚楦是不行的。 霍云深在心中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不要盲目。 可是第二天,楚楦陪他吃完早饭说要回去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心里面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而且也不开心。 “没办法,我要回去陪爸妈吃午饭。”楚楦伸手揽着霍云深的腰,亲了亲他的额角,还有脸颊嘴唇,恨不得亲遍他全身,温柔说:“下午我早点过来。” 有了肌肤之亲,霍云深便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他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跟你家人开口,搬出来住?” “这几天就说,我打算开个诊所,就开在楼下好了。”楚楦说道,还笑着说:“到时候你也来帮我坐堂。” “我什么都不会。”霍云深放低声音说,楚楦从他语气中听出了自卑,连忙说道:“我开玩笑的,怎么能让你帮忙,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即便你要下来诊所,也得等你身体好了我才允许你下来。” “那你一个人,不是很忙?” “嗯,肯定要请两个护士。” “护士?”霍云深一抿嘴,眼神都变了。 “安心吧。”楚楦面带笑容,把他往怀里带,深深拥抱了一下,又亲昵了一下:“你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以后的人生伴侣,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霍云深点点头,却还没完:“那男人?” “男人也不看。”楚楦刚和他在一起,恨得把全世界给他捧到面前。 所以说走走走,又拖了小半个小时才能出门。 楚楦人一走,小洋楼又冷清了下来。霍云深瞧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面那份沉重和哀愁油然而生。 他只得坐在卧室里面,一遍遍地回忆昨晚的画面和滋味。 想到难以描述的地方,自己用手摸摸脸颊,是发烫的。 “楚楦。”他咬着依然微肿的嘴唇,倚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然后扭头望了望镜子。 那里头红霞飞上双颊的男子,不再是黄面白唇,而是红唇粉面,眼含春意。 …… 楚楦不在小洋楼的时候,会吩咐附近酒楼的小伙计,到了饭点给霍云深送饭菜。 具是三菜一汤,丰富营养。 煎药和药膳,早晚两顿是楚楦自己亲手做的,亲眼看着霍云深喝了下去才放心。 这样养了小半个月,霍云深的身体日渐恢复。 这天夜晚,他喝了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诊所开设得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小半个月了,楚楦还是没有搬出来。 “我爸爸说,他在请人帮我办执照。”楚楦端来一盆用药材煮开的水,兑好冷水,放到霍云深脚边。自己蹲下去,替霍云深脱下鞋子,然后卷起裤脚,放进去泡。 拖了这么久,他也知道霍云深有意见,一边按脚一边安抚道:“你放心吧,也快了。” ☆、第84章 自己敏感的双脚被握在手里,又泡在热水里,霍云深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到双脚上,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质问的话来。 并且凭他们俩人的关系来说,自己就像是个被养在外面的外室,见不得人。若是个女人还好说,被楚家发现了顶多是断了联系,可自己是个男人,摸不准楚家会怎么样。 有时候想到这些东西,霍云深的心里沉甸甸的。 他和楚楦的快乐,是偷来的快乐。 “你别不开心。”楚楦那么细心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的压力和不安,可是他现在羽翼未丰,好多事情需要慢慢来。 霍云深他不想放手,家里那边也想好好处理好,需要一个过程。 “我说过会永远对你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楚楦待他的温柔,在这半个月里面,淋漓尽致。 “我相信你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霍云深嘴里说道。 “嗯,你的身体最近好了不少,我真高兴。”自从上次跟霍云深有过肌肤之亲,后来楚楦一直很克制,没有真正碰过他。 晚上睡在一块儿,顶多是亲亲抱抱,连摸都不敢放肆。 有时候见他忍得辛苦,霍云深也自行宽衣解带,想配合他,但是他拒绝了。 “为一个人能忍住欲望,才是真正的喜欢,我喜欢你不是喜欢和你上床。”楚楦的话,总是让霍云深动摇自己对男人的认知。 他是真的很好。 好到有时候让霍云深惶恐不安,自己真的值得楚楦这样温柔以待吗? “今晚外面很热闹,我陪你出去走走?”楚楦替他穿上鞋,看了看外面,好像今天晚上有退休老人举行灯会。 “可以吗?”来到城里落脚之后,霍云深深居简出,不敢轻易露面。他害怕被霍家找到,也害怕被楚家的人看到。 “没事的,相信我。”楚楦拍拍他的手,立刻进房间取了口罩和帽子。 给霍云深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他们就出门了。 第一次和楚楦手挽着手出现在人群中,霍云深是愉快的。他望着街边来往的人群,漂亮的花灯,在口罩里面微笑。 双手一直抱住楚楦的手臂,抓得紧紧地。 楚楦保护着他,为他拨开拥挤的人群,给他无尽的安全感。 “看,那只兔儿灯漂亮吗?”楚楦说着,掏出钱要买下来。 灯面上还是空白的,霍云深心中痒痒,也点点头,然后找老板要了笔墨,自己提了两句话。 “原来你还会这一手,真是个才子。”楚楦瞧见了,笑得分外开心:“是我疏忽了,赶明儿给你买一套文房四宝,让你多多留下宝墨,我得珍藏起来。” 霍云深被说得不好意思,写罢就搁下笔,说:“雕虫小技,跟大家比起来差远了,谈不上珍藏二字。” “不管,什么大家不大家的,我都不认,我只认你写的。”楚楦提着那只兔儿灯说:“你写的就是珍宝。” “你这张嘴巴……”蜜里调油地,有时候真不敢相信,他不是个花花公子。 “我这张嘴巴,只向着你。”楚楦把灯给他提着,脸上温情满满,在灯光的映照下,他英俊逼人,惹来不少小姑娘注目偷望。 他是真正的名门世家子弟,自然是女孩子关注的对象。 霍云深满颗心泡在醋缸里,一下子酸不溜丢的,说着气话:“不如娶个妻子,这样就不会有人为难你。” 省得被左右为难,被全城的姑娘惦记。 “这……你说得不无道理。”楚楦居然真的认真考虑起来,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脚尖马上被踩了一脚,痛得他错愕万分,一向安静冷清的霍云深,居然会耍性子踩人? “你是认真的?”霍云深冷着眉目,握住花灯手柄的手指,指节泛白。 “这里人多吵杂,回去再跟你细说?”楚楦怕他误会,连忙安抚他:“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放心。” 不知道楚楦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霍云深心事重重地跟他回了小洋楼。 一进门,楚楦眼睛亮亮地拉着他的手:“你嫁给我好不好?” 霍云深整个人一愣,他心里甜蜜又苦涩,直接狠狠地抽出手来:“快说正事吧,少跟我打马虎眼。” “哎?这不就是正事?我想娶你,跟家里说我要娶你。”看到霍云深风雨欲来,即将发火的表情,楚楦一口气说完:“是这样的,你暂时扮成女子好不好?等成了亲,我带你去外地发展。目前父母都还年轻,等过个十年八年,我再带你回来。到时候木已成舟,看在咱们相守十年的份上,父母也没那么残忍拆散我们。” “……”怔怔看着他,霍云深不敢相信,这幅未来的蓝图,真的可以实现吗? “还是,你不想离开本地?不想去外地发展?”楚楦心里惴惴地,生怕霍云深不愿意。 “不,可以去外地。”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霍云深抿唇心想,只要楚楦愿意,去哪里都行。 想将来,他们在外地相守十年,过十年没有风风雨雨的安稳日子……怕是太美好了。 “那行,我今晚再好好想想,明天一早回家告诉父母。”楚楦敲敲脑袋,念念有词地嘀咕:“得好好计划,不得有误。” 霍云深见他这样,主动依偎过去,心中泛甜。 “你放心,放心,有我呢。”楚楦抱着他,在沙发上腻歪,心头又甜蜜又发愁。 第二天一早,二人气氛紧张地吃完早饭,楚楦便离开了小洋楼。 在他走后,霍云深的一分一秒都很难熬。 只不过两个小时之后,楚楦打电话回来告诉他,已经跟父母说了。两位长辈没有多么反感,还提议要见见姑娘。 “我说你无父无母,是书香门第出身,嗯,为人很是老派,是个严谨端庄的人……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霍云深想象了一下楚楦口中的那种姑娘,那简直就是无趣好么…… “我父母为人很好相处,都是和蔼的人,你不用怕。”楚楦笑着说:“等我,午饭后我就回来,带你去买衣服首饰。” “嗯,路上小心。”霍云深说道,慢慢挂了电话。 老派的小姐,穿着很端庄保守。一袭长裙穿在身上,把腿全遮住了,只看到两个脚尖。 袖子也是长袖,略长未剪的头发,正好挽在耳后,带上两枚珍珠耳环,就像那么回事了。 霍云深年纪不大,面部线条本来就柔和清丽,只稍微再化化妆就很像了。 楚楦牵着他走下车门,带着略紧张的他走进家门。 浑身上下的书卷气,还有端庄的气质,严谨的眼神,楚家夫妇一看就不反对。 这是个好孩子,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爸,妈,这是云云。”楚楦介绍了自己的父母,又向父母介绍霍云深,他托人给霍云深弄了个新的户口,现在还没下来。 “楚叔叔好,楚阿姨好。”霍云深其实紧张得手心出汗,但他面上从容淡定,只露出一点点羞涩的眼神。 “好好,坐吧,坐下说话。”楚家夫妇是和气人,之前楚楦说的时候霍云深是不太相信的,现在他无比庆幸,这是真的。 “谢谢楚阿姨。”他坐下之后,楚夫人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还把切好的水果放在他面前。 “妈,这活儿该是我的,您坐着坐着。”楚楦抢着干活,相当积极。 他高兴的模样,让楚家夫妇感概,儿子大了,是该娶媳妇了。如不是真的喜欢,怎么会这么高兴? 老夫老妻对视一眼,既是开心又是感怀。 接下来也没有盘问霍云深什么,这些东西楚楦自己该是了解的。既然他不介意,楚家夫妇也没有多干涉。 从小就一个人在外面独立,如果他没有能力,就没有今天的他。 “妈,我想和他快点结婚。”见面后,楚楦回家跟楚夫人说。 “这么猴急?”楚夫人突然眉毛一拧,严肃起来:“老实说,你不是跟人家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吧?”难道那什么了,才这么急?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楚楦嘿嘿一笑:“但是结婚了就可以了。” “呸!”楚夫人笑骂一声,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那你也得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瞧着是个不那么容易亲近的人,不过看得出来,这俩年轻人是互相喜欢的,看眼神就知道了,骗不了人。 “他愿意的,就算不愿意,我也能说服他,比较年纪也不小了。”楚楦说,对方比自己小一岁。 这个年代来说,确实不小了。 楚夫人还等着抱孙子呢,想想也是的,心里就活动了,说道:“那你去说说,若是人家答应,婚事我去张罗。” “嗯,他也没有亲人,家里就几个仆人,想必婚事办下来也不会太琐碎。有些过程能省略就省略吧。” 楚夫人却说:“那怎么成,就算人家无父无母,也不能亏待了去。该有的流程,一点都不能省。” 他们楚家的少爷结婚,场面那肯定是要很大的。 ☆、第85章 消息传递到霍云深耳朵里,他只是动了动眼睑,然后带着满满的压力和期待,每天接收这场婚礼的进度。 “其实这样也好。”楚楦说:“盛大的婚礼,让所有人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霍云深泼冷水:“到时候霍家也会来。”如果认出来,就有得闹了。 “他们不是傻子,认出来也不能怎么样,更何况……”楚楦笑了笑,拿来一面镜子,让自己霍云深自己照照:“这一个多月以来,你已经变了很多,只怕陈管家在这里都认不出你来。何况是一年不见几次的霍老爷?” 瞧着镜子中,唇红齿白的自己,这时候春风满脸,双眸顾盼生辉,和过去病弱的他判若两人。 这要归功于楚楦,他既细心照料,又舍得为霍云深花钱。 无论再好再贵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来给霍云深补身体。 他的这份珍惜和看重,有时候会让霍云深得意自豪,这个男人是用了心的。 “他们不是傻子,你倒是更像傻子。”白皙圆润的修长手指,伸出来戳了一下楚楦的脑门,霍云深脸上带着开朗的嗔笑。 楚楦爱极了他开心的模样,恨不得把脑门凑上去,随他怎么戳。 “是是是,我是傻子,你的傻子,那你抱抱我吧。”他说道,倾身压过去。 “没正经。”霍云深嘴里这么说,身体却控制不住,钻进楚楦的怀里,靠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 “你不抱我,那我抱抱你。”楚楦深深抱住他,好像抱着全世界。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他们备受全城瞩目的世纪婚礼如期而至。 那天,霍云深穿着大红的礼服,不是婚纱,而是改良的汉服。价值不菲的布料上,用金线银线绣着华丽繁复的花纹,光是这一套新娘服就做了一个多月。 他全身笼罩在新娘服中,脸上也化了妆,竟然没人认出他的身份。 当天霍老爷自然也来了,就跟楚楦说的一样,他已经完全不认得霍云深。 “老婆,他眼瞎。”送霍云深进了新娘房,楚楦笑嘻嘻地说道,他很想留在这里陪霍云深,但是不行,他还要出去招待宾客。 “谁是你老婆?”霍云深穿着平底的绣花鞋,身量挺高的,比楚楦矮了那么一点点。 他往床上一坐,开始拆卸头上的金银首饰。 “你是我老婆啊。”楚楦过去帮忙:“老公来帮你拆。” “外面的人等着你。”霍云深说道。 “就让他们等一会儿,谁有你重要?”楚楦说道,小心翼翼地把盘在霍云深头上的首饰弄下来,还有耳朵上面的,脖子上面的,手腕上面的。 这一套黄金镶钻石的首饰,值不少钱呢,以后都是霍云深自己的。 “妈对你真好,她自己也没戴过这么好看的首饰呢。等我们有钱了,也要孝敬她。” “你要赚几辈子,才能跟妈比?”这些天来,霍云深跟楚夫人渐渐熟悉,他可知道,楚夫人身家丰厚,随随便便一出手就不得了。 “哎,这是事实。”楚楦摇摇头,他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院长了。 “去吧去吧,别在这里磨蹭了。”霍云深抬脚踢了踢他,好不嫌弃的样子。 楚楦顺手捞起他的脚,帮忙脱了绣花鞋,还握在手里揉了揉:“你今天站了一天,快躺下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回来帮你揉揉脚。” “得了,去吧。”霍云深用脚尖踩了踩楚楦的小腹,还有完没完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楚楦终于放下他的脚,退到门边还探头交代:“媳妇,等我回来。” 他这份粘人,一直是霍云深安心的源头。 回头看看华丽喜庆的婚房,霍云深平静地倒在床上,等待那些属于他的未来,明媚阳光的未来。 曾经的绝望仿佛已经远去,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令人彷徨的黑暗了无痕迹。 只是霍云深永远记得,在阴森腐朽的老宅里,他第一次见到医生的那一天,那种自卑和无地自容。 只有现在,才有底气和他谈笑风生,坚定他是属于自己的,谁也无法夺走的。 “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霍云深喃喃道,嘴唇边掀起一丝丝得意,还有小算计。 他要在楚楦的心目中,永远是端庄严谨的大少爷。 “云云?”楚夫人抽空过来看了一下霍云深。 带了点吃的东西给他,见他神情疲惫,没说多久就出去了。 今天来参加婚礼的各界人士实在是多,身为婚礼的主角,楚楦忙得像个陀螺。一会儿被楚父拉着去见这个,一会儿拉着去见那个。 见完爸爸的朋友,这边还有妈的姐妹团等着他…… 好在大家体谅他是今天的新郎官,不能折腾得太过分,于是终于把他放了。 深夜十一点,楚楦回到新娘房:“云深,云深,你睡着了吗?”他满脸红光地喊着自己的媳妇,心里头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内心的喜悦,只有霍云深才能体会。 新婚之夜,霍云深怎么会睡着,他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直平静不下来,在等着某人回来。 现在楚楦终于回来了,他从床上撑起身来,眉目柔和。 “你洗澡了没?我先去把身上的酒味洗一洗。”楚楦原本想过去亲一亲他,但是一想到自己满身酒味,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去浴室,你等我一等。” 霍云深点头笑笑,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衣,他已经洗过了。 等楚楦洗完之后,马上出来,到床边紧紧地抱住他,这一刻心情难以描述……就是人常说的,人生四大之喜,洞房花烛夜。 “云深,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 “我也开心。” 俩个像傻瓜一样,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终于说:“歇吧?” 对视一眼,含情脉脉:“好。”把灯一关,一起滚落在红色的被褥里,共赴云雨。 这一晚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俩人仍然是全身轻飘飘的。 新婚之喜,应当持续一个月之久。 家里的喜字都是不能揭下来的,要贴满一个月为止。 楚楦和霍云深,也要在家里住满一个月。 一个月后,楚楦在饭桌上,向父母提出自己的计划,说道:“爸妈,我现在正是闯荡的时候,我想带云云出去看看,以后再回来照顾你们。” 楚父点点头:“你虽然在国外见识过外国的文化,但是祖国本土的文化你一无所知。出去游历一下是好事,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要切记,凡事三思而行,要无愧于心。” 楚楦低下头,楚父是他敬佩的人,这一生中对他影响很大的人。 关于自己和霍云深的事,他无法无愧于心,但是最起码,他做到了没有辜负一份真挚的感情。 有时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那样的艰难,并不仅仅是取舍的问题。 “您说的话,我会铭记于心,一辈子不敢忘。” “那就好。”楚父的目光,移到霍云深身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俩人好了,一切都好。” “是,爸爸。”霍云深和楚父对视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他也和楚楦一般,无法无愧于心。 桌子底下,俩人手拉着手,互相鼓励。 同年十月份,国庆过后,一辆火车由南向北,承载着年轻的未来,起航。 脚边放着一只米白色的行李箱,可见他们的行李并不多。 楚夫人说:“行李碍事,钱带够了就好了。”外家开银行的她,随手塞了儿媳妇一笔钱,到了地方好安家落户,毕竟京城贵人遍地,没钱寸步难行。 “压力好大。”楚楦想了又想,靠在霍云深的肩膀上叹息:“我跟家里说要闯荡一番事业,但其实心里头一点章程都没有,只想着你去了。” 想着只要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就够了。 瞧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霍云深抿嘴笑,说了两个字:“活该。” “是活该,主意是我出的,唉。”楚楦坐直身体,知道霍云深不会安慰自己。 “别想那么多,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籍籍无名的。”霍云深握住他的手,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你真的觉得我聪明。”楚楦有趣道,他很少从霍云深嘴里听到关于自己的评价。 “聪明,还有好运。” 投生了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有一双和蔼可亲可敬的父母,正因为如此,有这样好的他。 “这么说来,你也是好运的。”楚楦玩笑地道。 “你说得没错。”霍云深握住身边男人的手,手指玩弄着他手上的戒指,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这是他们二人的婚戒。 “你是我此生最大的运气,我很感谢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感谢,你好了我才能好。”楚楦拍拍他的手背,然后望着窗外的蓝天,感叹秋天的景色。 火车带着他们离京城越来越近,对未知恐惧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到站下了火车,楚楦的大哥派人来接。 楚楦却带着霍云深悄悄离开,打电话对大哥说,他要自己闯荡。 两个月后,又转道去了上海,这回就是真正落脚了,不再奔波了。 “额,请问你在这里等谁?” 三月天的上海清晨,霍云深拎着热腾腾的早饭,来到手术室门外等候。 一个护士过来询问,他摘下自己的帽子轻轻一笑:“在等我先生,他是这里的特邀医生,正在做手术。” 面容端丽的年轻人,有一副出众的五官。他身量高挑,穿着轻薄的呢子大衣,脱下帽子回眸一笑的那一刻,护士看直了眼睛。 这是一位生活优渥,自身具备素养的英俊绅士。 “云深?”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年轻医生,一样俊朗高挑,他家世很好学历也很高,早已成为各大医院受到关注的精英。 只不过他的手指上,从一开始就带着一枚婚戒。 而他从未露面的妻子,很少有人见过。 今天早晨这一霎那,楚楦医生笑容绽放,走过来抱抱这么早起给自己送饭的媳妇。 “我好幸福。”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快去收拾一下,趁热吃。”霍云深推开他,转身走向楚楦的办公室。 楚楦见他走了,转身去收拾自己。见到媳妇之后,一夜的疲惫全都消失,再没有睁不开眼睛的困顿。 回到办公室,霍云深已经把早饭摆出来,还冒着热气。 “你真好。”楚楦坐下来,先亲了一口霍云深,才开始吃……他确实也是饿惨了。 这边没人看见他们亲密,霍云深也就不说他。 “先生。” “嗯?” “妈给我们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要孩子。” “噗……” “结婚大半年了。”霍云深低下头。 “那也得你能生……”楚楦连忙抽出纸巾擦擦嘴,说:“交给我,我会跟他们说的,你别放心里。” “要不去抱养一个,就当是我生的。”霍云深抬起头,眼带犹豫。 “也……成,我叫人留意着,看看现在有没有怀着孕的,问她肯不肯生下来。当然,人选也要清白的,不能是那些不好的人。”楚楦心里马上就有计划。 这事交给他,霍云深放心:“那好,我明天就跟妈说,我有孕了。” “额,好吧。”楚楦压力挺大的,得赶紧叫人去找。 “怎么了,我怀孕了你不开心?” “没有,开心开心,我很开心。”楚楦连忙说,就怕媳妇不开心:“你尽管跟妈说吧,然后他肯定会给你发红包……” “又不是为着红包。”霍云深忧愁地说:“总归是骗了家里,我心里不好受。” “额,那不如直接告诉家里,我不能生,咱们领养?” 霍云深说:“你身体健康,怎么会不能生。何况他们都老了,受不了刺激,咱们别给他们添事端。” 受了媳妇的教训,楚楦连连应是:“那就不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开点。人活着平安开心就行了,计较那么多没必要。” “嗯。” 把事情这么商量好,楚楦马上着手去办,很快就联系上了一个对象。 是个年轻女孩,出来大都市打工,和男友不小心有了孩子,谈婚论嫁的时候被男友家坚决反对。 女孩心气高,马上就决定和男友分手,然后去流了孩子。 兜兜转转联系上楚楦,做了一笔交易。 孩子只有两个月大,霍云深这时候告诉家里,时间也对得上。 楚夫人果然开心,还说道,要不是自己提醒,年轻小媳妇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呢。 她想要来上海看望,楚楦趁着还没显怀,接过来住了十天半个月。 楚夫人是个好相处的,并没有给霍云深压力,她只是单纯过来看看小夫妻俩过得好不好。 “委屈你了。”送走楚夫人之后,家里终于恢复了两个大男人的生活。 “这有什么,一切都值得。”霍云深是个淡淡的人,他好像从来不觉得辛苦。 但是心里的压力肯定不会少,楚楦不会因为他云淡风轻,就忽略他所承受的负担。 “以后有了孩子也罢,你始终记得,你才是我要的。”牵起他的手,一如新婚的甜蜜:“我们对孩子爱护教育,就如同爱护我们的感情,你不许在心里多想。” “你对我,一直是细心的。”霍云深还有什么好说,他连这个都能想到,可见是爱自己入骨。 “你明白就好,只有你明白了,我的努力才不白费。”楚楦抱紧他说:“我开心幸福着呢,有你真好。” “嗯。” 新婚大半年,还是一如当初地恩爱,霍云深的心日渐安稳。等迈过了孩子那道坎,他们的生活又会迎来新的局面。 庸庸碌碌的人生琐碎,唯一闪耀如新是你,唯一珍爱不变是你。 再有一个世纪,我也依然选择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结局,谢谢大家一直支持下来。 算算我今年完结了不少的书,一六年是主攻的一年,收获很多的一年,在年末的今天做总结,真的诸多感概。 明年开篇第一本,我却想写一本主受,寻找一下突破点。 我知道很多小伙伴不看主受,不要紧,咱们还是在一起的,等我回头写主攻的时候,希望还能看见你们的身影? 最后,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一七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